第一章 小先生和老先生 锦州应该是大夏最秀美柔和,远离战火的地方了,就好像河边随处可见的小娘子浣衣时露出的腰肢儿,柔嫩的可以掐出水来! 此时正值六月时节,天儿刚刚入了梅,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将人硬生生地锁在了家里,今日官道上也没了以往熙熙攘攘的景象,变的人烟稀少了起来。 雨幕下的路边孤零零地伫立着一家小茶馆,门口写着“茶香三日”的招幌无精打采地怂拉着,预示着店内的生意也很是不佳,店内正坐着一个十岁出头的店小二,睡眼惺忪地拿手托着下巴,神游天外。 锦州位于大夏南部沿海之地,六月正是炎热之际,店小二衣着朴素的灰色短衫,但微闭的双眼之下却有着一般同龄人没有的沉稳,不时瞥一下内屋方向,见掌柜的小女儿掀开帘子从中走出,赶紧回过神来,免得又被一阵训斥。 从他记事起,他就对这世间两样东西最是向往,一是偶尔路过此地歇息旅人谈论的西疆战场,二者就是现在正在教训他开小差的小姑娘了,他怕她,也爱慕她。 此地距离锦州首府江陵并不遥远,莫约三十来里路,一般前往江陵的旅人都会在此歇歇脚,喝口茶,常常还有江陵城中鲜衣怒马的贵族公子小姐,有说有笑,结伴路过此地,锦州是儒家发源之地,所以书香气极重,上到名门贵族,下到平民百姓都恪守礼仪,遇到粗鲁的西北豪客还会心里暗暗地说上一句:“西北蛮子,不识大体!” 今日或许是龙王发怒,雨实在是太大,哗哗地从天上往下倾倒,城中浪荡的公子哥儿也没了往日的兴致,不然以掌柜小女儿的水灵劲儿,每日前来茶馆献殷勤的少爷总是络绎不绝,但是店小二还是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对劲,四周的空气好似凝固,原本应该有的鸟鸣声,虫叫蝉鸣声全部消失,只余雨声在耳边作响。 店小二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同,除过目不忘之外,还对危险有着天生的直觉,按照住在附近学堂的老先生所说,他是天生的修道宠儿,与那位殿下是两个极端,店小二不明白所谓的修道宠儿是什么概念,但此刻他的皮肤已经开始微微的刺痛,抬头看向远处道路,瞳孔狠狠地往内一缩。 一队黑点自尽头出现,刚一出现就直接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一闪而逝!随后狂风大作,雨水四溅,小茶馆在风雨的冲击之下发出不堪重负咯嗞声! 店小二起身挡在小姑娘之前,任由风雨将全身衣物都打湿,他看着远去的骠骑,眯起了双眼,他认得这支大名鼎鼎的骑军,黑甲黑盔,坐骑幽翅,背身双翼,虎头马身兽抓,擅御风。 大夏上四军之一,幽翅军,奔袭速度,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从小茶馆沿着这条官道往东走去,有一个不起眼的岔口,分大小两条路,大路直通江陵城,车马行人不断,而小路却是人迹罕至。 小路的尽头是一间学堂,正值上课时间,从学堂中传来朗朗读书声,声音稚嫩,都是附近农户家的小不点,年岁尚浅,江陵城又太远,恰逢有个老儒生在此开办一个学堂,附近农户都将自家的小娃送至这里,等年岁再大一些,就看其造化了,到江陵城中谋些本事,或者去军中和异族厮杀,如果有天赋被收入道宫,或者其他宗门,再运气好些迈入初境,引天地元气入体,便又有一番不同的人生了。 但那些对此时的小不点们还太过遥远,连绵的阴雨天气,让他们脑袋昏昏沉沉,案桌前先生所说的文章就像阿娘睡前唱的小曲儿,听的直叫人犯困,要不是偷偷瞥一眼学堂门口坐着的魁梧大汉,看着他凶神恶煞的脸和铮亮的光头,心里惧怕,那几个胆大的小娃估计早已打起了瞌睡。 他们才不怕那个教书的小先生哩,哪怕是他们犯了错,小先生也从来不责骂他们,甚至还会帮着说几句好话哩。 小半日之后,小先生将这篇道论讲解完毕,便挥挥手让这些小不点回家吃午饭,自己开始收拾起案桌上的东西,物件很少,一册道论,一支戒尺,一杯茶,但小先生收拾的很认真,这三年来他每次都将案桌摆放的整整齐齐,又擦拭的一尘不染。 收拾完毕后,小先生饮完杯中的茶水,走出学堂,大汉默默地撑起一把伞跟在身后,俩人沿着青石台阶,拾级而上,随后拐入一间草屋之中。 草屋中茶香弥漫,有一老先生正在煮茶,老先生鬓发雪白,但却面色红润,一身简简单单的道袍,盘发上随意插上一支木簪,煮茶的双手竟像婴儿般柔嫩。 小先生对着老先生弯腰行礼,然后走到茶桌的另一面,两人相对而坐,小先生目光纯净,盯着老先生煮茶的双手,皱起了眉头,因为他感觉夫子今天的气血太过旺盛,一反常态。 老先生率先开了口:“殿下,当年前朝大乱,异族南侵,神州浩土分崩离析,嬴姓十四氏各自征伐,最终由你赵氏一族凭借山海图和捧日、天武、神卫、幽翅上四军定鼎中原,建立大夏王朝,你可知如今十四氏还有几支尚存?” “嬴姓十四氏,秦氏以及秦氏一系的郯氏、莒氏、菟裘氏在定鼎之战时几乎死伤殆尽,鲜有血脉流传,徐氏、终黎氏、江氏、蜚廉氏现今各自分封各州、其余氏族将梁氏入了兵宗、白冥氏建立了冥宗,黄氏和修鱼氏不知所踪,又有说法其远去海外,定居东海岛屿,至于运奄氏!” 小先生说到此处,微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说道:“运奄氏于十五年前,举族叛变至太阳帝国。” 老先生点了点头,把煮好的茶水倒入杯中,示意小先生喝茶,又缓缓开口,只是这一次的声音有些黯然:“你的父亲生前也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却在运奄氏叛变的时候战死于玉龙关,世人都道前太子赵景不修王道修仁道,反被城中百姓拖累,死守关门三日,力竭而死,如若是你,何以为之?” 小先生放下茶杯,思索了片刻,抬头注视着老先生幽深的眼眸,开口说道:“学生没想好。” 老先生听后哈哈大笑,笑声洪亮,震的空气仿佛都在颤抖:“好一个没想好,那老夫等你着你告诉我答案,当年你出生后不久,你父亲抱着你过来找我医治,你看见黄庭的星辰砂就往怀里塞,我就知道你与众不同,知道什么东西是你想需要的,你生来身体筋脉如筛网,完全锁不住天地元气,无法修道,但是精神却格外强大,能轻易感受天地大道,这星辰砂却是最适合你不过的了。” 小先生听后转头看了眼门口不知何时站到光头大汉身旁的中年男子,破天荒地低下了头,脸上略微有些羞涩。 老先生饮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一转眼,殿下已经到了及冠之龄,此去神京行冠礼,路途遥远,怕是不太平,殿下多加小心,走之前老朽还有几句话唠叨。” 小先生听后,起身走到老先生身前,拜倒在地:“请师公赐教。” 老先生笑着摸了摸小先生的头道:“殿下,你是我看着长这么大的,我活了太久,也看到过太多尸横遍野,民不聊生,实在不愿意灾祸之年再次到来,如今神州浩土一分为二,王朝在西和太阳帝国连年征战不休不说,北有万兽无疆域妖族虎视眈眈,东又有海族在沿海劫掠,我知殿下胸有横推之志,想在儒道、霸道,王道之外独创帝道,但是如今哪怕是为了万万里神州浩土和大夏亿万子民,也恳请殿下遇事请三思,切勿轻易举兵。” 说完老先生将缓缓手按在小先生的头顶,就像十多年来无数次慈祥地抚摸那样,脸上的笑容慈祥而又安详。 一道乳白色的精气穿过草屋直冲云霄,天上的倾盆大雨直接向上全部倒卷而回,连带着乌云也被破开一个巨大的窟窿,形成一束诡异的真空地带,一道阳光照射而下,宛如神迹,与此同时,江陵城及周边方圆千里所有道论自动翻开,坐骑、牲畜以及异兽皆头朝草屋,前腿跪伏于地。 大夏历八十九年六月初五,夫子燃烧气血强行踏入陆地神仙境,成为大夏开朝以来第一位儒圣。同日,皇太孙赵御,逆天改命,入初境。 第二章 改命 一队骑兵静静地伫立在大雨之中,加上为首将领一共五十骑,四十九骑称为一标,是幽翅军基本作战单位之一。 感受到空气中传来一波又有一波的阵阵庞大威压,看着远处惊天动地的异象,众骑均面色骇然,为首一将面容坚毅,抿着嘴唇沉默不语,年纪却是不大,莫约二十五岁出头,磅礴大雨落至其身旁却被自动蒸发化成水汽消散,很是奇异,身后一副将见状上前询问道:“大人,前方应是殿下居住之地,偏偏有如此异象,如今我等与天地的联系也被切断,该如何行事?” “无妨,圣人出世,法则倒灌,方圆百里的天地元气都被抽离,应该是夫子,照顾好翅幽兽,不必惊慌,在此地等候即可。”众人听后皆内心巨震,如今西疆战事不断,兵道和宗门大兴,儒门式微,而今夫子得道入圣,那这如浪潮一般的天下大势,又将会流向何处? 就在众人内心思索之时,眼前异象却又风云变幻,天地元气呈现旋涡状缓缓向下注入,乳白色的通天光柱几乎凝结为实质。却在一瞬间消散一空,雨水重新将空间填满,众人也恢复了与这方天地之间的联系,心中皆升起一股不真实感觉,仿佛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身在旋涡最中心的小先生感受到无穷无尽的元气从头顶灌入,在体内疯狂的窜动,将原本如筛子,四处漏气的身体全部撑碎,却有一股浩大的生机随之护住识海、心脉和穴位,破碎完之后,他的身躯在庞大的生机下开始一点点的重组、新生,那是一具他梦寐以求的、正常无缺的身体,一副可以修道的身体! 同时脑海中几道声音响起。 “检测到入圣洗礼的天地法则注入,自动吸收。” “身体正在重组为大道之体,重组成功率为百分之百。” “检测到正在消散陆地神仙镜灵魂,自动吸收。” “远古遗迹系统已开启1/2。” 但小先生却无暇顾及自身的变化,他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哪怕是抬头这个简单的动作也不行,但是他的眼神却透露出了一股疑惑,他想要问为何这样! 老先生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又拿手掌在小先生头上揉了揉,眼中满是慈爱和愧疚,开口说道:“师公现在借着天下苍生和道义对你说这些话,却何尝不是在逼你做出选择,是师公对不住你,这也是师公唯一力所能及的事情了,你如今将行冠礼,却父母早亡,就由师公给你取个字,就字扶摇吧!殿下何不同风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老夫在此祝愿殿下能在这天地大道中扶摇直上,做这九天之上的扶摇王!” 老先生将头上的木发簪取下,身后满头银发渐渐转黑,身姿挺拔,面色如玉,露出了昔日一千两百里江陵两岸无数深闺少女梦中呢喃的俊俏模样,还有那一双眼眸,星辰幻灭,蕴含一切。 他环顾四周简陋的木屋,如龙的精气并没有破坏其分毫,喃喃自语:“人活的越久,走的地方越多,就越喜欢回家,我生于此,如今也终与此,能落叶归根,实属善哉,善哉!”语毕,全身化为光点,点点消散犹如萤火,重归大道! 与此同时,外界狂风大作,天空红色闪电一道接着一道,漂泊大雨被照耀的像是倾盆血雨,仿佛苍天泣血,冥冥中天地有钟声传来,直接在所有人的识海中响起,一共九响,圣人陨落,天地丧钟为其而鸣!大夏所有儒家学堂案桌全部自动断裂一角,儒生皆面朝东方,匍匐于地,泪流满面,更有甚者,吐血昏厥! 神州浩土上修为有成者,皆能感觉天地悲鸣,大道之伤! 许久,一切风平浪静之后,木屋中只余小先生一人,仰躺在地上,陷入昏迷。 屋外中年男子松开放在光头大汉肩膀上的左手,转身叹息一声,迈步离去,背影有些萧瑟,而光头大汉则冲入屋中,面色焦急,发现小先生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抱着小先生走出房门,一头扎入雨中。 大夏,神京,司天监。 大夏是神州浩土之上当之无愧的霸主之一,占据最富饶的中原地带,物富民强,那是用无数尸山血海堆积而来的结果,开朝定鼎天下的之时,所有势力在百万军队的铁蹄之下都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以示臣服,而司天监正是大夏监察天下所有修士的机构。 司天监又称司天塔,屹立在神京中部,塔共九层,中间中空,从低层就可直接看到塔顶那浩大的山海图,图上分左右两部分,以高耸入云的昆仑山脉为界,右部为神州浩土大夏三十六州,神山圣湖,清晰可见!其余下左部为太阳帝国,却是被一层云雾笼罩,模糊不清。 世人云,流观山海图,俯仰天地间! 山海图是大夏立国重器,镇压龙脉气运! 司天塔一层是司天监普通人员的办公之所,方才,代表大夏锦州区域的山海图上正有一道乳白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圣人之威显露无疑,如此强烈的天地元气波动,堪称近年之最,几乎可以和十五年前的西疆举国大战相媲美,这种情况必定是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紧接着元气之柱又马上销声匿迹,丧钟长鸣,天地同悲,整个司天监面面相觑,不知其所以然。 忽有苍老的声音从塔顶传下:“此乃圣人陨落之像,将此事速速送入宫中,联系锦州司天监查明情况,同时召集所有在神京的前十封号指挥使入七楼,其余尔等继续关注西疆边境,枢机处传来消息,运奄氏的老祖宗已从莱茵城消失,不知所踪,不得不防!” 当下,有一骑从司天监直入白帝宫凤凰台! 学堂的小木屋依旧在大雨之中飘摇,幽翅军也依旧在小路口伫立,更远些,路边茶馆的店小二还是打着瞌睡仿佛永远都睡不醒,好像一切都没有变,但是对大夏王朝,对神州浩土各方势力,甚至对遥远的万兽无疆域,改变才刚刚开始。 第三章 远古遗迹系统 赵御是在第二天早上自然转醒的,和往常一样,他先用清水将自己的脸洗净,然后将昨天有些脏的衣服更换,接着推开门走了出去,只是在推门之前在原地站了片刻,有些恍惚。 昨日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宛如梦境,以至于他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心里准备去承受所带来的一系列蝴蝶效应。 对于前身是一个疲于应付工作生活压力的现代人而言,某天睁开眼睛之后发现自己突然变成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而且是一个霸主王朝的皇太孙,那种略微紧张又隐隐含着期待兴奋的情绪几乎要撑爆他幼小的心脏。 可以预见的荣华富贵,衣食无忧的生活正在向他疯狂招手,更加激动的是他脑海中还自带着一个刀塔远古遗迹系统,对于前世无事就打打刀塔2,看看小说的他而言这几乎就是横推天下的象征,如此顶配版的穿越配置,如何不叫人仰天长啸。 但是,他错了,错的很离谱,生活总是那么妙不可言,他从一出生到现在到处奔波,四海为家,神京巍峨无双的帝宫更是和他彻底无缘,未曾住过一日,而且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满心欢喜打开系统之后那种悲愤欲死的心情。 “远古遗迹系统未开启,开启条件如下二者完成其一。” “一,吸收两个陆地神仙境灵魂,开启英雄道魂召唤功能。” “二,登基称帝,在帝宫安放远古遗迹,系统全部功能将开启。” “介于系统开启难度过高,可收集足量的天外之物开启部分系统功能,并特此赠送道魂一个,但是宿主本人经脉俱断,且已有本系统,无法融合,请尽快寻找属性贴合的融合对象。” 对于已经在大夏生活了十六年的赵御来说,开启系统的这个念头已经被他死死压在心底,在这个圣人不出,连生灭境大宗师都凤毛麟角的年代,如何去吸收两个陆地神仙境的灵魂? 至于第二条件,看他近十年连白帝宫都未曾踏入过一步,就知有多少艰难,对目前的他来说,如今活着就已经是一件极为不容易的事情了。 脑海中的系统就像是死守闺房的黄花大闺女,只匆匆露了一面之后,就再也闭门不出,赵御这么多年随夫子大夏各地四处收集星辰砂等天外之物,也只是让它勉为其难地开启了一个道具栏功能,除了平日里拿来储存东西之外,便毫无其他用处,因为系统没有开启,赵御根本没办法兑换任何道具。 今天最难得的是没有继续下雨,虽然天空好似青天披纱,朦朦胧胧,屋檐,树梢都往下滴着雨,想必是放晴没多久,但对某些人来说,放晴真是一个极好的消息,光头大汉已经急不可耐地将灶台摆到屋外,正撅着屁股在那儿煮着粥,他那巨大的块头这段时间真的是被狭小的厨房折磨的苦不堪言。 赵御走过去,盛了一碗粥,一屁股坐在门槛上,也不嫌脏,皱着个眉头,呼呼地喝起了起来,从昨天昏迷到现在,他确实是有些饿了。 他查看了一会脑海中系统的变化,边喝边囫囵不清地说道:“破儿啊,我发现你这个人,木讷是木讷了一点,但就这做饭的手艺,以后肯定是饿不死的,连普通的粥都能被你弄出花样来,实在不济,找个大户人家,凭着这吓人的体型,当个护卫也绝对吃香。” 光头大汉的背影就像一头巨大的黑熊,听后转过头来对着小先生嘿嘿一笑,也不说话,继续在灶前挠着头撅着屁股,往里面添着柴火,早些出门的时候他看到门口多了一标幽翅军,他就想着今天早晨多做一些早膳,分给他们,总比吃干巴巴的军粮要好些。 赵御看大汉不说话,也不恼怒,想来是习惯了光头大汉这闷葫芦般的性格,继续说道:“好了,别再那儿撅着了,去收拾一下东西,另外昨天这么大动静,现在还没有人来查看,想必是幽翅军已经到门口了,让他们准备一辆马车,我们先去江陵城,对了,黄庭叔又不知不觉地走了?” “今早没见着他,应该是离开了。”大汉终于回了一句话,声音却是温柔细腻,要是让人乍一听,还以为是哪个神京来的翩翩少年郎,温润如玉,听起来极其舒服。 幽翅军的效率极高,待小先生和大汉走出学堂的时候,已经有一辆马车停靠在路边,可怜的小黄马两腿发软,瑟瑟发抖,这已是这片地域唯一一匹在幽翅身边没有被吓晕过去的马儿了,天知道找它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主仆两人的行李都极少,光头大汉魁梧的后背多了一个巨大的葫芦,而小先生的头上发间则多了一根木簪,簪尾雕着一朵云儿,古朴圆润。 江陵作为锦州郡城,是一等一的大夏繁华之地,鱼米之乡!同时也是陵江的入海口,故将陵江二字倒过来,取名江陵,江湖上有一日阅尽陵江花之说,陵江横穿锦州一千三百里,两岸风景秀丽,花团景簇,乘船一路向下,别有一番风味,还有一种说法是陵江之上遍布花船,一日阅尽各种如花似玉的花船头牌则不足为外人道也。 江陵周边的土壤特别适合种植红蓝花,而红蓝花是制作胭脂的主要原料,花开之时将其整朵摘下,然后放在石钵之中反复杵槌,淘去黄汁之后,即成鲜艳的红色染料。 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处理之后成为稠密润滑的胭脂儿,特别是月牙坊每年特贡的“锦燕支”和“金花燕支”更是大夏贵妇小姐的心头肉,简直是一瓶难求,每年连神京都要被抢破了头儿去。 月牙坊是前些年才崭露头角的商号,刚一出现就凭借过人的手段在大夏各州站稳了脚跟,接着以席卷之势向外扩张。 月牙坊的总部就设立在江陵,其最为人称道的不是每年层出不穷的新奇商品,而是传说中美艳不可方物的大掌柜,江陵本是佳丽云集之地,能被人如此惦记,可见其容貌倾城! 今天月牙坊硕大的商号大楼里来了三个人,却点名要见他们的大掌柜,这让身为护卫总领的杨虎有些面色不善,用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来回扫视。 站在中间的是一位少年,模样倒是挺俊俏,就是这高高的鼻梁一看就知道是北边来的,身材还这么瘦弱,保不齐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杨虎寻思着什么时候大当家的艳名已经传到北边公子哥的耳朵里去了? 旁边站着一个大汉,好家伙,块头比我杨虎都大,应该是个恶奴,可是你背个大葫芦是怎么回事?还有一个,我的乖乖,还穿了一身盔甲,你别看这盔甲还挺来事,黑甲黑盔,乌黑锃亮,你以为这里是西疆战场呢! 像这种穿个盔甲就想引起大掌柜注意的家伙他杨虎还是第一次见,刚想和以往一样将他们打发了,却见大掌柜的侍女绿儿急匆匆的从楼上一路小跑下来,小鞋子踩在木梯上发出“噔噔噔”的声响,脸上也因为急切而有些潮红,跑到三人身前,急急忙忙施了个万福礼,开口道: “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大掌柜已在楼上等候,请随我劳驾!” 赵御看着眼前头发有些凌乱但却豆蔻初开的小姑娘,拿手在她头上比了比,笑着说道:“小绿儿,几年不见,可高了不少,以后都不能在你名字前面加个小子了。” 绿儿听后咯咯地笑着,“公子就莫打趣我了,公子自个儿长高不少呀,还有这位,这块头也太吓人了。”绿儿说完看着光头大汉,还不忘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看着一行人向上走去,杨虎感觉自己的后脑勺隐隐有些发凉,能在月牙坊当护卫总领这么久,手底下百来号人,他自然不是愚笨之人。 方才他在三人之中只感应到中间少年有初境的元气波动,故并未多在意,现在一回想,能让他都无法感应到修为之人当做护卫,这位怕是了不得的主儿呐,还被大掌柜如此重视,想到此处,内心一阵后怕。 与此同时还有一人也觉得后脑勺阵阵发凉,江陵太守司马南,得知皇太孙殿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住了三年之久,自己却毫无察觉,如今不是有幽翅军大驾光临只怕还要被蒙在鼓里,内心惶恐,头皮发麻! 第四章 两件事 大夏很辽阔,辽阔到许多人一辈子也无法走出那一州之地,大夏也很残酷,虽然大夏律法堪称严苛,但与异族连年交战,又有修士这个特殊阶级存在,所以从本质上还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对于普通人来说,过分的艳丽可能天生就是一种原罪。 “司天监司三十一,月牙儿参见殿下,多谢殿下知遇之恩。” 月牙坊之所以取名为作月牙坊,是因为它的大掌柜叫作月牙儿。 看着跪伏于眼前,玲珑曲线动人心魄的大掌柜,赵御眯起了双眼,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开口道:“起来吧,坐下说话,你知道我没这么多的规矩,你能做到这个地步,我也很意外。” “司天监监正李淳风,是为数不多知晓殿下居所之人,明知我是殿下推荐至司天监,几年前却又将我安排至锦州江陵城,表面上看起来是为了方便殿下使唤,但实则是将我调离神京,其心思真是难以琢磨,说起来,我也是沾了殿下的光呢,月牙有如此造化,全靠殿下栽培!”月牙起身为赵御添满茶水,轻轻开口道,声音柔腻。 “你也别妄自菲薄,短短几年内,你能从最底下的司天监监吏爬升到司三十一,掌管江陵大城,也是你自己的本事,而李淳风将你派至江陵城,远离神京的旋涡,也是为你好,你毕竟根基尚浅,我相信这些道理你不会不懂,行了,别在我面前装傻充愣了,我来找你有两件事情。” 月牙听后,正襟危坐,收起脸上的笑容,低头恭听。 “第一件事情,我走了之后,城外的小娃儿也就没有了先生,你去告诉司马南,让他派遣一个教书先生去小学堂。”赵御看着月牙大掌柜的面色有点犹豫,又接着说道:“师公不是如此迂腐之人,我也不想打扰了他故地的清净,所以此事不要声张,一切如以往即可,至于第二件事情,你派人去光州万剑山,和慕容和说一声,说我要在光州借他一剑,他当然可以拒绝,但如若我侥幸不死,回到神京,及冠之后,会带军踏平他万剑阁,毕竟这中原还是大夏的中原,他慕容和也还不是真正的无敌剑圣!” 顿时,房间内杀气肆意。 “属下知晓。”月牙儿俯身行礼领命。 半盏茶之后,三人离开月牙坊,小绿儿送至门口,三人就像是普通来采购完毕的的商人那般,走上小黄马拉着的马车,汇入人群。 临走之前路过护卫总领杨虎跟前,此时的杨虎正目不斜视的盯着外头,一副恪守尽职的模样,赵御还对着他笑了笑,吓得我们的总领大人一个哆嗦。 月牙儿打开楼上的窗户,微微探出头,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白沙,遮起了妖艳的容颜,注视着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的马车,不由想起初次见殿下的时候,他也是这般眯着双眼,皱着眉头,随意却居高临下,竟有些怔怔出神。 “世人都偷偷私下流传着皇太孙殿下手无缚鸡之力,又性格软弱,被自己的亲姑姑把持皇位一十二载,但是事实真是如此?”随即她莞尔一笑,百媚丛生。 江陵城宽敞的大街上小黄马愉快的在人流中蹦跶,偶尔还打个响鼻,是的,它现在相当愉快,无需待在吓人的幽翅身边,这让它感到一身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连带着看周围的马儿的眼神里也带着一股鄙夷,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马,你们见过威武的幽翅兽么?你们和他们并驾齐驱过么? 它高傲地抬着头,迈着步子,打个响鼻,已示不屑。 此时马车内的也在进行一番交谈,光头大汉在前方驾着马车,交谈的是赵御和幽翅军年轻将领。 “殿下,我感觉到了周围很多监视的目光,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昨日如此大的动静,各方会来探查很正常,我们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月牙坊门口,被人知晓行踪也属意料之中,而且此次回去及冠,我本就没想瞒着谁。” “那要不要我去?”年轻将领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无妨,交给月牙儿就好,司三十一如果是只是一个靠脸的花瓶,早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整个江陵现在都被她经营的犹如铁桶一般,什么势力派了什么人,她门清的很。” 话音刚刚落下,一位在路边乞讨的老乞丐被不知从何处伸来的双手,捂住嘴巴,拖往幽深的小巷,随之小巷深处爆发出一股元气波动,转眼却又归于平静,一切如常。 此情景在江陵城各地不断上演着,有卖胭脂的少妇,卖糖人的老人等等,整个江陵城街边两岸,随着小黄马车的前进,被彻底清洗了一遍,一时间,杀机四起。 提心吊胆的江陵太守司马南并没有等来皇太孙殿下的驾临,从而长吁了一口气,暗自发誓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看管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让他莫要去城外小茶馆厮混献殷勤,整天不务正业,否则以这小子的脾性,搞不好还真闯出什么弥天大祸来,他这江陵太守官儿虽大,背后也有些依仗,但是在真正大势力面前,十个自己都还不够看。 小黄马就这样悠悠的穿过川流不息的人群,打着响鼻,驶出江陵城,有些萧瑟,却淡定从容! 神州浩土西域通天山,太阳帝国,云中城。 年迈的羽皇刚刚在婢女的服侍之下用过午膳,缓缓地穿过金碧辉煌,侍卫林立的议事大道,进入议政厅,目前正值午时,议事厅中空无一人,他坐在天使王座上独自闭目思考了一会,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可以让自己的头脑更加清晰,随后他拿起案桌上第一份卷宗轻轻翻开,那是帝国情报机构所呈。 他是一个信奉效率至上的帝王,所以最上面一份通常也是最重要的的情报,片刻之后的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随手销毁,而是将卷宗又放回桌上,继续闭目思考起来。 卷宗很短,上面只有一句话:大夏皇太孙赵御时隔三年重新出现在锦州江陵城,目前将前往神京举行及冠大典,同时夫子不知所踪。 第五章 茶馆中的老鼠们 大夏这些年平静了太久,西疆的战事又旷日持久,偶尔小规模的战斗已经让人提不起讨论的兴趣,而百晓评也是许久未放榜,所以上到高官贵族下到贩夫走卒,现在每日无事闲聊总是一些花边新闻和小道消息。 例如北安王从自己儿子手里抢纳了一房美妾,差点闹得父子决裂,而神京的烟花之地又冒出一位艳压群芳的花魁,可惜是卖艺不卖身,引的多少文人豪客捶胸顿足,长吁短叹。 直到有一则消息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顿时整个大夏都开始沸腾,波澜四起。 大夏皇太孙赵御将于九月初九,于神京举行及冠大典,普天同庆,届时所有适龄男子将一同及冠,同时开放无尽山,举行道武大比,夺魁者将入上四军为将! 对于皇太孙,大夏民众所知甚少,只知其从小身体有恙,当年太子殿下曾抱着他四处求医,而在太子殿下不幸战死之后,他几乎销声匿迹,鲜有消息传出。 如果说民众对于皇太孙是陌生的,但对于后面的道武大比,那绝对是满怀期待,再熟悉不过的,毕竟每三年一次的道武大比都是大夏最为热闹的时候,上一届大比夺魁者关正卿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是全大夏年轻人心中的不败战神! 无论外界如何沸腾,如何众说纷纭,小黄马依然慢慢悠悠的在官道上行进着,幽翅军也已两人一组四散警戒,只余年轻领陪伴在侧,所以小马车上还是这三人,所以空气很安静。 一直以来,赵御都活的很辛苦,也很认真,特别是对待修行,从小四处流离,系统那让人绝望的开启条件,让他有时候怀疑这是不是老天和他开的一个巨大玩笑,再加上从小得知自己经脉有异,与大道无缘,身为穿越者的优势荡然无存,这种落差无疑是沮丧和痛苦的。 但生活还是要继续,身为穿越者的硬气也不能丢,所以他每日修行不缀,和夫子在各地隐居的时候几乎读遍了所有的道藏,他一直认为滴水可积海,总能比昨天更进步一些。 本已经习惯了每日体内空空如也的感觉,但是如今身体里的这种充实感,让他很不真实。 他仿佛一个刚刚得到玩具的小孩,调皮地调动着体内的天地元气左奔右走,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具身体的不同,虽然体内元气还细小如丝,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属于他赵御的天地元气,并且以极快的速度,不断地壮大。 他已经可以修行。 江陵城外名叫“茶香三日”的小茶馆今天来了好多人,而且都相当的奇怪,有老有少,各种职业都有,像是江陵城中逃难儿出来似的,连卖肉的屠夫都来了一个,一把剁肉刀拍在桌子上,光着膀子在那儿坐着。 这些人不拼桌,互相也不说话,大多都是独自一人坐一桌,将本不多的数张茶座几乎都坐满,但是店小二却不敢继续打着瞌睡,盯着胭脂姑娘给客人倒茶的俏丽背影,神色凝重,全身肌肉都紧绷着,姑娘倒是胆子大的很,也不怕,大大咧咧的倒着茶水,然后麻溜地收着茶钱。 这些人和以往的茶客都不同,在小二的感应之中他们就好像是黑夜里的猩红灯笼,散发着刺眼的红晕,这说明他们都有修为在身,而且戾气很重。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只见一阵大笑传来:“怎么这天才刚放晴一会,这茶馆的生意就如此之好,难道诸位也是与我一般,迫不及待地要来这茶馆讨口茶喝?” 一少年骑马而来,白衣飘飘,乌黑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在奔波中也不见丝毫凌乱,手中摇摆着一把折扇,好不潇洒,就是这面容太过秀气,如女孩子一般精致,身下的马儿亦是高大威武,浑身青色如铜,无半点杂色,马名铜爵,乃西疆上等名马。 白衣少年下了马,大刺刺地往座位上一坐,叫唤道:“胭脂姑娘,快快,给我上杯茶,再来一叠牛肉,从江陵城一路过来,可累惨我了,我爹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要禁我的足,不过我司马安南是这么好拿捏的么?这不,天一放晴,我就来寻你,照顾你生意来了。”说完嘿嘿一下,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胭脂姑娘头也不回,想必是早已习惯白衣少年的殷勤,只有声音传来:“司马安南你少说些废话,先给我坐好,等我忙完了这一阵再来招呼你。” 接着继续给人给人添着茶水,见面前坐着是一位目盲的琴师,特地放慢了动作,小心翼翼地拿起杯子,忽然她一声惊呼,被人猛的向后拉去,一时间茶水四溅。 只见一只枯槁的手从下方抓来,刚好抓到少女先前倒茶的位置,却抓了个空。 目盲琴师将头转向把胭脂姑娘拉到身后的店小二,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空洞的眼神里透着诡异。 店小二拉着胭脂姑娘缓缓后退,眼睛却一直紧盯着目盲琴师,不远处的司马安南见状,直接拿起茶杯一把砸了过去,彪悍的声音随之响起: “要是让你在我的地盘上强掳少女,我还怎么在江陵城混,看老子怎么锤死你这个瞎眼的。” 目盲琴师身后浮现出一把琴的虚影,右手中指在空中往内一勾,再往外一剔,背后琴影的琴弦也随之拨动,天地元气开始沸腾震动,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向外扩散,飞来的茶杯直接被震成齑粉。 我们可怜的太守公子只来得及提起一口气,拿手臂遮住了自己的脸面,便被远远的打飞了出去,翩翩白衣被割成了片片碎布条,还有道道血痕,甚是凄惨。 目盲琴师忽然向后退了三步,虚空扣住琴弦,悬而不发,一把硕大的杀猪刀将他面前的小茶桌直接劈成两半,光着膀子的屠夫在出现他身前,肚子上的肥肉因为剧烈运动还在不停颤动,背后亦有道魂浮现,却是一头獠牙野猪。 “如今我等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被司天监从江陵城中撵出,又在城外碰到大夏上四军之一的幽翅军,被围于这间小茶馆,现在有人摆明了是暂时不想杀我等,但若你在这里动了手,我们没一个人可以活着回去。”屠夫盯着琴师开口道。 其他在座位上的江陵探子也尽皆站了起来,盯着琴师,目光不善。 这些江陵城逃出来的各方探子老鼠,互不知对方的姓名,也不知隶属于谁,但是都不妨碍他们为了活命而做出相同的选择。 第六章 老鼠杀老鼠 小黄卖力地拉着马车在官道上向前行驶着,它这几天的口粮已经和幽翅兽相同,那可是大夏一等一的粮草,由务农司专门为幽翅培育,株株都富含天地元气,再调配上特供的异兽肉,每一餐的价格几乎就是普通人家一年的支出,咱们原先还是马中屌丝的小马第一次吃的时候,可是差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如今的小黄整个马身强壮了不少,隐隐有了些不同的气势,但是和天生就可驭风的幽翅相比,速度简直是不堪入目,但是它也不恼,眼珠子贼溜溜地乱转,心里寻思着怎么和边上的幽翅首领打好关系,有机会也学学这驭风的本事,想着想着它看向旁边翅幽的眼神就带着极端的谄媚。 年轻将军坐下气势最盛的幽翅兽忽然感觉后背一寒,疑惑地晃了晃虎头,硕大的虎目露出了人性化不解的神色。 小茶馆的对峙场面依旧在继续,气氛有些凝固,天地元气波动剧烈! 不知何时,一队黑甲黑盔的骑兵出现在小茶馆周围,身下幽翅兽行进间悄无声息,一瞬之间已经将小酒馆完全包围,持标枪于肩头之上,枪上符文闪烁,枪头对准茶馆众人。 躺在地上装死的司马安南一看形势有变,趁着众人愣神之际,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起,然后抓着店小二和胭脂姑娘就往外面奔去,飞一般地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跑出去没多久,刚好迎面撞见驶来的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一位光头大汉,边上还有一骑随行,威武不凡,司马安南看到了救星,哀嚎着就冲了上去。 “这位大人啊,前面小茶馆光天化日之下竟要强抢民女啊,我司马安南作为太守之子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啊,奈何那个瞎眼的竟然是个入了虚境的猛人,我力有不逮,现在浑身是伤,大人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哦?你司马安南作为江陵太守之子,按理说不应该连一个虚境的修士都对付不了吧,你爹安排给你的那些护卫呢?”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庞,从马车走出,一屁股坐在大汉旁边,开口说道。 “我爹要禁我的足,我就使了些法子把他们给甩了。”司马安南挠挠后脑勺,颇有些不好意思。 赵御看着眼前的司马安南,有些哭笑不得,接着有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店小二和胭脂姑娘,此时的胭脂姑娘正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生着闷气,刚刚跑之前她亲眼看见那屠夫把自家的桌子给劈碎了,多心疼呀,那得要多少的茶水钱才能换这么一张桌子!店小二倒是放下心来,正打探着旁边威武的幽翅兽,两眼放光。 赵御招呼着大汉向着小酒馆驶去,胭脂姑娘二话不说,拉着店小二就跟在后头,司马安南犹豫了一下,跺了跺脚,也屁颠屁颠地追了上去。 原本就不大的小酒馆在多了赵御一行人之后,就显得格外的拥挤,特别是光头大汉,就仿佛一座大山,大半的空间都被其占据。 赵御随意地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味道有些苦涩,手法也有些粗糙,但是透着一股清新气儿,他有些喜欢。 他向胭脂姑娘招招手,招呼她坐下之后,扭头问道:“知道这个琴师为什么要掳走你么?” 胭脂姑娘摇了摇小脑袋,眼神纯净,就好似刚刚喝过的清新苦茶。 “因为他觉得要是掳走你,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不然呢,今天他在这必死无疑。” “那你可以让他和那个屠夫先赔我钱么?一共二两三文钱,二两是坏掉的茶桌钱,三文钱是茶水钱,不然他要是死了,我很亏的。”胭脂姑娘先是低下头板着手指,仔细算了一下,然后认真地说道。 赵御的嘴角微微勾起,也很认真地说道:“他是冥宗的人,撒的最多的是冥币,那你还要么?” 胭脂姑娘摇摇头,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要的可是能买东西的真钱。” “哈哈哈,小姑娘莫要担心,原来是露出尾巴的冥宗老鼠,难怪要掳人保命,待我老朱会会这厮,再陪你这损失钱。”屠夫大笑着提刀而上,身后獠牙毕露野猪道魂愈发清晰。 目盲琴师两手向外连扫三下,天地元气随之汇聚成三具白骨虚影,向前冲去,一具持盾甲士,两具持剑剑士,隐隐已化为实质。 甲士提盾挡在屠夫刀前,剑士一左一右,绕至屠夫身后各自刺出一剑,屠夫一声咆哮,浑身直接膨胀了一圈,手臂上开始长出刚毛,面目獠牙隐现,直接发力撞碎白骨甲士,提着杀猪刀继续前进。 半步道实境! 目盲琴师一退再退,已退至小茶馆之外,继续虚空拨动琴弦,又是三具白骨战士凝聚而出,加入战场,但半步道魂化的屠夫已然不可阻挡,横冲直撞间又是二具白骨战士被杀猪刀劈碎,重新化为天地元气消散。 目盲琴师空洞的眼里看不到任何的神采,十根手指扣住琴弦,往上一抓,双手立即血肉模糊,道魂白骨琴上的琴弦寸寸断裂,直接凝聚成一位白骨骑士,虽然骑士还是虚影,但是身下的战马已经是实质白骨,双眼之中幽冥之火闪动,阵阵强大气息向外扩散。 亦是半步道实境! “果然不愧是三品道魂白骨琴,能以虚境的修为强行凝聚半步道实的白骨之魂,但即便如此,如今的你又能坚持多久?” 白骨骑士举枪直指屠夫,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意志,二者开始相互冲锋。 “轰”空中传来一声巨响,四散的劲风吹的司马安南使劲地揉着双眼,至今只有初境修为的太守之子完全跟不上战场上两人的动作,但并不妨碍他看的津津有味,如此高境界修士的搏杀,他也是难得一见。 每一击在天地元气的加持之下都能打有出惊天动地的伤害,令他目眩神迷,反倒是店小二盯着场内目不转睛,显得格外认真,双眼内的瞳孔一张一缩,隐隐有云雾闪过,甚是诡异。 站在赵御身旁的幽翅军将领深深地看了一眼店小二,若有所思。 第七章 我家在神京,最大的房子 白三在江陵城靠着弹琴卖唱为生,自从当年从城外捡回一个小女娃,他就一直在居住在江陵城的偏远的一间小院子中。 前几年的生意甚是惨淡,几乎连温饱都无法满足,而他又是双目失明,生活起居都全靠着养女照料,偶尔还要被邻里接济,直到近几年,女儿逐渐长大,歌唱的嗓音极为好听,宛如天籁!每次摆台子,来听曲儿的客人总是络绎不绝,生活这才好转起来。 邻里邻外的都夸他的女儿能干,又生的水灵,他总是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呵呵地笑着,连目盲的双眼里都能看出满满的笑意来,他给小姑娘取名作白致宁,寓意宁静致远,也希望能一直过着这样平淡的生活,是啊,这样的生活太过美好,也太不真实,有时候连他都忘却了自己的姓,也忘却了自己曾是冥宗旁系最耀眼的天才。 他不想死,他留恋这种平淡的日子,哪怕是碎了道魂,舍了全部修为,他也想回到江陵城的小院子里,陪着自己女儿慢慢长大,再听小姑娘唤一句:“阿爸,吃饭喽,今儿生意好,还有肉哩,注意门槛,别摔着!” 此时城外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小茶馆中的其他探子尽皆面色骇然,他们最高的修为也才勉强刚踏入虚境,望着场中激战的两人,终于知晓自己为何会被幽翅军围猎于此。 道实境亦称为宗师境,放在大夏任何一州都可以开宗立派,如若入军中或是司天监,则地位甚高,让两个半步宗师境的强者在江陵城中做一个小小探子,用后腚想也知其中大有猫腻,恐怕所图甚大,合着他们这些人全都是殃及池鱼,躺着也中枪! 白骨骑士再次对着屠夫再次发起冲锋,一阵剧烈的元气波动过后,天地间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狂风,骑士的身影瞬间消失,融入风中,随风呼啸,转而瞬间出现在屠夫身后,空气只留下一道被枪上带出血线,猩红刺眼。 屠夫的左肩直接被洞穿! “神通,驭风!”,大夏幽翅军不传之秘! 周围所有的幽翅军将士见状,一瞬间都红了双眼,紧紧握住标枪,身上的杀气几乎化作实质。 一番厮杀下来,骑士的虚影已经暗淡不少,屠夫左肩被洞穿的伤口也血流不止,左手无力地往下垂着,巨大杀猪刀上布满裂纹,但目盲琴师的情况却是更为不妙,面色惨白,吐出一口鲜血,双手也是鲜血淋漓,甚是恐怖,毕竟是强行召唤出的半步道实境白骨骑士,能坚持至现在已颇为不易,胜利的天平已然开始向着屠夫一方倾斜。 屠夫仰天大笑:“竟然胆敢将幽翅军军士的灵魂囚禁为白骨之魂,哪怕是我今天不杀你,你也走不出这间小茶馆,骑士之魂马上就要消散,到那时俺老朱杀你不费吹灰之力,提了你的人头当投名状献给殿下。” 说完将已经破碎的杀猪刀往地上一丢,双手伸向头顶,抓住野猪道魂的两颗獠牙,用力向下一掰,竟硬生生将其折断,只留下两个巨大的空洞,手持獠牙,咆哮着向琴师冲去。 他已经开始拼命! 元气轰击声伴随着阵阵强风不绝于耳,片刻之后,目盲琴师终究还是坚持不住,再次吐出一口鲜血,跌坐于地。 他面向江陵城,喃喃自语,空洞的双眸竟有了留恋的神采,抬起血肉模糊的右手却又无力放下,体内的天地元气告罄,白骨骑士也渐渐变至虚无,消散于天地之间。 屠夫上前,抓起琴师的头发将其提起,野猪獠牙划过,好似案板上的猪肉,人头分离。 胭脂姑娘有些不忍的别过脑袋,这场面对于她来说着实太血腥了些。 目盲琴师身后的三品白骨琴魂也随之消散,从中飞出许多战士之魂,其中一人,黑甲黑盔,手持长枪,英武不凡。 站在赵御身旁的青年将领,上前两步,怒吼一声:“全体下骑!” 四十九骑幽翅军全部下坐骑。 “立枪!” 四十九把标枪被插至于地上,刚好将小茶馆围成一个圈。 “精气如龙,送袍泽归风。” 四十九道精气冲天而起,白烟如龙,搅动风云。 “风,风,风,大风!”幽翅军悲壮的喊声回荡在天际。 一阵风自虚空生成,自下而上,幽翅军士之魂也随着风扶摇直上,乘风归去。 这是幽翅军为死去战士举行的风葬。 风,是幽翅军的信仰!亦是归宿! 一切平息,众人的内心却是久久无法平静,谁家男儿在梦里不曾渴望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店小二和司马安南都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有一根弦被深深触动,有股热血直冲脑门,面红耳赤! 赵御望着场中也是沉默不语,当年他的父亲,大夏的太子殿下,大夏前幽翅军统帅,应该也是这般在幽翅军的风葬之下,乘风归去的吧! 屠夫提着目盲琴师的头颅,走回小茶馆,来到赵御跟前,下跪在地,将头高高捧起,说道:“殿下,冥宗的这只老鼠,俺老朱给您把头提回来了,俺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俺就恳求殿下放我们在座的人一条生路,今后如果殿下有用到俺的地方,俺任凭吩咐,绝不二话。” 赵御拿起茶杯又饮了一口茶,微微直立起身子,目光直刺屠夫的双眼,开口道:“他白冥三也算是一个可怜人,但人生总是生不由己,犯了错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他死了,既然冥宗的老鼠要死,那你这只太阳帝国的老鼠就更不应该活着,是不是?” 屠夫听后,面色狂变,直接半步道魂化,往外冲去。 天地有风起,有人随风去! 幽翅军将领右手虚握,一把龙枪瞬间凝聚而成,身影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在小茶馆之外,一声巨响,屠夫直接被龙枪由上而下钉于地面,地表被撞出一个大坑,呈现冲击波状往外碎裂。 同样是神通驭风,但威力与白骨骑士施展的不可同日而语。 年轻将领右手按住枪柄,低头看向还在微微挣扎的屠夫,极为诡异的是屠夫被洞穿的伤口散发着丝丝白光,和龙枪相接触,冒出阵阵白烟。 “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你身上令人作呕的圣光味,你觉得你有机会引爆身上的种子?”年轻将领抬起战靴,一脚踏下,归于平静。 太阳帝国,裁判所,密探屠夫,死! 小茶馆中的其他老鼠皆感觉一丝凉意从尾椎直冲头顶,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深怕发出一丝声响,安静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和那两只大老鼠相比,他们只能算下水道中的蟑螂而已! 赵御叹了口气,将茶水一饮而尽,摇了摇头,准备起身离开。 “喂,你这杯茶,还没有付钱,而且屠夫也还没赔我桌钱!”边上传来胭脂姑娘糯糯的声音。 “可是这杯茶是我自己在桌子上倒的,应该是之前有人付过钱的。” “那是别人付的,不算,你喝的还没有付。”胭脂姑娘破天荒的有些脸红,两朵红云爬上脸颊。 赵御看向光头大汉,后者摇了摇头,赵御苦笑一声:“我没带钱,可以赊账吗?但是我家离这里比较远,怕是过许久才会再来这江陵城。” “那你告诉我你家住哪儿,我去寻你要。” “好,我家住神京,最大的房子。” 胭脂姑娘认真地点点头,旁边的司马安南目瞪口呆,还有这种操作? 第八章 归州合虚山 “殿下,你要和我学枪?”幽翅军年轻将领古井不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诧异的神色。 “是的,我现在身体恢复,可以修道,所以和你学枪,有什么不妥么?”赵御的坐在小黄马车的车儿板子上,手里翻着一本道论,抬起头来,看着年轻将领,不紧不慢地说道。 此时小黄马车已经驶离江陵城三天之久,刚刚出了锦州,进入相邻的宁州地界。 “殿下虽说是近日才开始修道,但是跟随夫子良久,所以基本的修道常识也应该不陌生,天地大道万千,但人力有限,所以无论在人族、异族还是远在万兽无疆域的妖族也好,修道之初会根据自己的天赋和道魂选择修炼方向,所以无论是器魂,兽魂还是万中无一的人魂,大体上分为三个方向进行,力、法、敏。” 年轻将领看赵御点点头,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力修,防御无双,使用重武器破坏力强悍。法修,智力高强,移山填海,决胜千里之外,而敏修,速度绝伦,爆发强悍,注重搏杀技巧,单兵能力强悍,我观殿下目前修道境界一日千里,想必不日即可跨入虚境,觉醒天赋和道魂,大夏之主赵氏嫡系法修天赋公认的天下第一,我想也没有必要和我这个敏修学枪吧?” “技多不压身。”赵御一脸认真。 年轻将领看赵御心意已决,低头应诺。 殊不知赵御也是心里暗自泛苦啊,他哪来的道魂,他的道魂就是那该死的不肯开启的破远古遗迹系统,现在他也是死马当活马医,鬼知道这个杀千刀的系统要出什么幺蛾子,此时只希望多点保命能力。 宁州不似锦州那般山从水秀,其地貌以平原为主,由归州和宁州组成的归宁平原是大夏最大的粮仓,有十米七归宁之说,走在道儿上,两边都是刚刚上月才插上的秧苗,稻田里的小秧苗儿插地很均匀,横竖都在一条直线上,井井有条,让人看了相当的舒服。 有一白衣翩翩的少年,面容秀气白嫩,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模样,骑着一高头大马,浑身青铜,踩得积水的官道水花四溅,手里捧着两只宁州特产的荷叶鸡,从后方追上正在休息的小黄马车。 没错,我们的司马安南公子被皇太孙殿下抓了壮丁,至于原因,作为江陵太守之子,哪怕是偷偷溜出来的,他的腰包必然鼓鼓的。 还未等他开口为这两只荷叶鸡邀功行赏,便见着赵御双腿微微分开站立在细雨中,左右手各自抓着一把枪的枪柄,向前平举,一动不动。 司马安南正心理嘀咕着皇太孙殿下这是唱的哪一出,便被赵御招呼了过去,从此,一路上赵御练枪的身影边上就多了一人,苦着个脸,同样平举着两把枪。 月棍,年刀,一辈子枪,练枪很辛苦,但是赵御最不怕的就是辛苦,每每修炼至浑身脱力,感受到天地元气对自身的滋养,那种力量的在增长的感觉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他心里有些喜悦,感觉有些抓住了一丝命运的轨迹。 日子就在这样平淡中一天天过去,转眼已经入了归州,连日的舟车劳顿外加陪同修炼让司马安南也没有了往日的鲜活,耸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坐在驾车的光头大汉身边,一条腿悬空晃悠着。 他的铜爵马死活不肯靠近幽翅兽,只肯远远的跟着,这让他很是懊恼,反倒是拉车的小黄马最近和幽翅兽的关系突飞猛进,连吃食儿都要凑在一起,这让司马安南捶胸顿足,一度怀疑自己花重金求得的名马是一头染了青料的西贝货。 归州地貌相当奇特,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有一座巨山突兀地拔地而起,仿佛从天而降,山名合虚,乃大夏东南第一山,八大禁地之一,是神州浩土最早见到阳光之地,故称为日月所出。 有一骑幽翅副将从前方归来,转眼便至马车之前,询问是否停靠丰城,司马安南听后立马嚷嚷着要去大快朵颐一番,这些天他们一直风餐露宿,过城不入,他的嘴巴都要淡出鸟来了,空有一身金银宝山却无处施展,对他来说简直是浑身不舒坦,马车内打坐修炼的赵御睁开双眼,思索了片刻便点头应允。 丰城是归州首府,因其背靠合虚山,而合虚山作为大夏八大禁山之一,山中多异兽,所以丰城除却抵御异兽冲击之外,也是皮毛骨骼最大的交易之所,无数的皮毛、骨骼和鲜肉从猎人、帮派再到商会,接着出口到大夏各地,构成一个庞大的产业链。 每日进城出城之人不知凡几,各个商号之中人来人往,最多的还是猎户于市集之上直接叫卖,方便快捷,偶尔遇到不识货的还能开口多卖些价钱。 丰城的繁华和江陵的繁华截然相反,那是一种透着蛮荒气息,血腥味儿的繁华。 丰城的城市布局也和江陵不同,其毕竟最早先是防御性城池,虽说现在鲜有异兽下山,但还是保留了雄厚方正的城墙,城外还有一军驻扎,虽不似上四军那般强悍无双,但也常与异兽打交道,战力不俗。 值得一提的是,合虚山天地元气浓郁异常,洞天福地也甚多,故众多宗门立派于此。 小黄马车通过高大的城门缓缓驶入城内,而幽翅兽因太过显眼,就被留在城外军营之中,这下司马安南的名马铜爵立马变得昂首挺胸,自信满满起来,少不了被人指点打量,隐隐有此马真俊,不愧为铜爵之类的赞美声传来,乐的骑马的司马安南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却还要努力保持矜持,维持形象,相当的辛苦,边上的小黄马不屑地翻了翻白眼,仿佛在说:傻人有傻马。 忽然人群之中一阵骚动,进城的众人都争相转过头来,看向城门处倒吸一口气,一时间人头攒动,只见迎面骑来一群青衣道士,有男有女,背负道剑,都很年轻,为首二人被众星拱月,却也未露出倨傲的神色,显得气度不凡。 道士身后跟着一辆驮车,上驮着一庞然大物,用绳索固定,巨大的身躯都延伸到驮车之外,头颅上有一鬼脸,獠牙毕露,浑身布满漆黑鳞片,反射着悠悠光芒,鬼脸上有一血孔,想必是被人直接洞穿而亡,虽说是已经死去多时,但气势余威犹在,还是令人心生畏惧。 “那是鬼蛟吧,虚境巅峰的异兽整个丰城怕是一年也见不了几回呐!” “应该是日月宗的人吧,难怪能进中容界内猎杀鬼蛟,简直是后生可畏啊!”城门口感叹声此起彼伏。 一行人在人群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驶入城门,为首的年轻道士眼角扫过路边刚好汇入人群的小黄马车,眼睛一亮,转而又有些疑惑。 第九章 纵横院里说殿下 司马安南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丰城,一马当先地走在前方带路,拍着胸脯保证要带咱们的皇太孙殿下去全丰城最上乘的酒楼客栈,并且用美味的食物和柔软的床榻以解众人旅途的累乏。 当赵御望着头顶上月牙酒楼这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时,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但是司马安南却是有理有据,按照他的话说就是作为江陵太守之子,当然要支持一下江陵城自家的产业,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但是月牙酒楼确实当得起上乘二字,基础设施一流,而且菜色精致味美,特别是以合虚山新鲜的异兽肉为原料再配上山中独有药草做出来的佳肴,更是当地一绝。 只要是途径此地的过客,必慕名而来,所以生意是相当的火爆,几乎每日都是座无虚席,酒楼正中间摆了一个戏台子,传来阵阵戏曲声和热烈地叫好声。 赵御众人被带至一甲字包房,别看外面热闹非凡,但是包房之内的隔音极好,半丝声响也未传入,古典的陈设和宽阔的空间配上房内潺潺的流水声,竟给人一种很幽静的感觉。 司马安南麻溜地点了几个当季的特色菜,四人围桌而坐,除去左顾右盼江陵太守之子,其他人都是不爱说话的主儿,但是众人早已经习惯这样的气氛。 不一会,敲门声响起,但进来的并不是来上菜的小二,而是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进门便跪拜在地,对着赵御磕头之后,双手奉上一封密函,接着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司马安南见状起身说要出去看些热闹,却被赵御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不用回避。 密函上只写着一句话:“运奄初秋确认东下,跨过昆仑山脉进入大夏,司天监正在全力寻找其行踪。” 年轻将领看后,面色有些凝重,说道:“据说运奄家这位老祖宗寿元将至,没几天好活,想在死前做点事情,而此次东行她只有两个地方可以去,第一处去神京白帝宫杀武后,第二处地方便是在路上截杀殿下。” “没人会去白帝宫杀人,她运奄老太太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么蠢,摆明了这次就是冲着我来的。”赵御接过密函又将其丢给一旁如坐针毡的司马安南,缓缓地说道。 司马安南脸上顿时露出了苦巴巴的神色,他这可算上了贼船了,可是上船容易下船难呐。 神京,道宫,纵横院! 作为道宫三院之一,纵横院棋辩这个传统由来已久,边下棋边彼此交流切磋,此时的纵横院中有一场棋辩正在进行,俗话说天下法士尽出纵横,但参与此次辩论的却只有二人,除一鹤发童颜的老者作为裁判之外,并无其他旁观者。 一间古朴的房间,中央摆着一张棋盘,棋盘边上有三人席地而坐,一青年执黑先行,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儿,坐姿也相当随意,竖起一条腿,左手撑着身子,右手落子如飞,几乎每一子都不加思考。 执白的是一女子,面容普通但却干净,皮肤极白,好似冬日雪原,就是嘴唇薄了点,显得有些生冷,其衣着整齐,坐姿端正,思索许久之后才会落子,但落子坚定,铿锵有力。 “太孙殿下隐居多年这次突然走入前台,尔等认为如何?”老者出题。 “操之过急。”青年叼着草,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得已而为之,却是兵行险招。”白子落下,女子缓缓开口。 “应再蛰伏些年,待羽翼再丰满些。”青年继续快速下子,看似随意,却是局势结实,环环相扣。 “与其被人算计,不如主动出击,掌握主动权,也许有奇效。”白棋连续弃子,但女子面容依旧沉稳。 “以不变应万变,盲目出击,无异于自投罗网。”黑子的优势渐渐扩大,白子的下半盘几乎被吃尽。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望求那一线生机,只能兵行险招,险中求胜,否则将会四面楚歌。”女子突然开始对上方打入的黑棋发动猛烈攻势,青年虽拼尽全力将大龙做活,但是上方实地已被白棋击穿,整个局势瞬间面目全非。 “师姐还是棋力了得,但这世间百态,并不像非黑即白那么简单,万物发展变化,终究不是这区区纵横十九道所能完全体现的。” 行至中盘,黑棋投子认负。 “以小见大,以点及面,亦是天地之理。”白皙女子轻轻抚平衣袖,工工整整地还礼。 老者抚须一笑,继续问道:“那尔等以为太孙殿下能否安然到达神京?” “性命无忧。”二人异口同声,答案出奇的一致。 “哦?这又是为何?要知道幽翅军加上关正卿对付初入的大宗师或许可行,但是运奄初秋可不是一般的掌缘生灭,而是生灭境五重,只差一步就便可入圣,而且她快死了,没想着活着回到太阳帝国,那才是最可怕的。” “因为武后不会让殿下死在路上!”青年摘下嘴巴上的狗尾巴草儿,起身告退离开。 “因为老太后可还没有死!”白皙女子慢慢将桌上棋子摆回棋罐,紧接着说道。 与此同时,丰城月牙酒楼甲字房中也在进行着类似的问答,年轻将领难得的说这么多话:“一个必死之心的掌缘生灭大宗师五重的如果要偷袭的话,幽翅军在没结阵之前,恐怕无法保证殿下您的安全。” “我晓得,所以我会尽量在光州逼她出手,其余的就尽人事,听天命,好多人想让我死,但也有好多人想让我活着,至少不想让我死在路上,所以我并没有这么容易死。” 赵御看着桌上琳琅满目却多了许多的菜肴,心理想着月牙儿还真是有心了,脸上却还是如此淡然,没有一丝惧怕的神色。 从小夫子就教他一个道理,你是大夏的皇太孙,神州浩土最尊贵的人,觉得对的,就去做,去做了,就不能害怕,也没有谁有资格让他害怕! 第十章 升虚 丰城的夜市不愧是当地产业链里特别重要的一环,城中划出了一大块区域,摊位就像是归宁平原上稻田里插的秧苗一样,整整齐齐,灯火通明。 赵御四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年轻将领在司马安南的强烈要求之下,脱去了幽翅军的盔甲,换上了一身便服。 除却大汉之外的三人都是容貌出众的翩翩少年,而且皆身份不凡,隐隐有着一股威严的气质,再加之光头大汉魁梧且压迫感十足身躯,所以前方人流会不自觉地向两边避开,分出一条道儿来,虽然集市热闹非凡,但四人却并未感觉到拥挤。 赵御手里把玩这不知从哪个小贩手中买来的桃木刀,向前劈出又收回,再劈出,像个玩闹的稚童,小时候阿娘总讲一青衣刀客的故事哄他入睡,再加上受前世武侠电视剧的影响,他就种下了一人一刀,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梦想,见着恶人便先自报家门一句:“用我手中的刀,还这世间一个朗朗乾坤,记住,去了阴曹地府,告诉阎王爷,杀你的可是我赵某人。” 众人在一个摊位前驻足停留,想着找些异兽肉给小黄马尝尝鲜,话说这小黄马,自从跟了皇太孙殿下,生活突然间天翻地覆,开了荤之后,抛弃了往日的草料不说,嘴巴里竟然长出了锋利至极的牙齿,胃口也叼的很,普通野兽肉都不入它的眼,把沿路酒店的喂马小厮吓的一愣一愣的,而且通灵的小黄还要翻上个白眼,送上一个鄙视的眼神。 巧的是摊主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刀客,犀利的眼神配上粗放不羁的络腮胡,双手环胸,浑身肌肉高高隆起,旁边放着一把刀,是真真切切开过锋的,闪着寒光,见到有人光顾也不说话,显得有些孤傲。 大概刀客的修为确实了得,摊位上摆放的异兽皆是凶猛异常,尸体上传来强烈的波动,应该是刚死去没多久,竟然还有一头虚境异兽。 没等赵御开口,后边便传来一阵询问声,“请问你这黑背银狼是从何处狩猎所得?” 来的是早晨在城门口所见的那群日月宗道士,有男有女,但是却没见着领头的青年道士,开口说话的是一女子,容貌也是上乘,弯弯儿的柳叶眉,透着一股坚毅的气质。 也许是日月宗在大夏东部属于首屈一指势力,而且一向风评极好,在山中遇到落难的修士还会提供帮助,所以刀客摊主也收起了傲气,略显生硬地回答道:“合虚山北麓,中容河附近,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但是它越了界。” 女子点点头,沉思了一会,转头对后面的道士们说道:“从前些日子开始,合虚山内的天地元气就异常地躁动,宗内让我等下山查看情况,而银狼为金狼护卫,平日里从不离左右,现今竟然越了中容河界,合虚山十万异兽必有异变,速速将此事告诉大师兄。” 接着她对着赵御行了一礼:“日月宗卿念彤见过太孙殿下,前些日子下山之前,宗主告诉我等可能会有贵人临门,让我等多加留意,没想到是皇太孙殿下,殿下归京路途离宗内不远,如有时间,欢迎殿下来日月宗内一叙,大师兄说昨日入城之时,看见一人隐隐觉得是关师兄,果不其然,关师兄一别多年,别来无恙。” “替我转告路师伯,我有时间定会去拜访,到时候少不了喝他私藏多年的美酒。”赵御点点头,脸上露出了微笑,笑着说道。 “那我等先行告退,既然路遇殿下,那我等自然会护送殿下穿过合虚山,想必大师兄也会是这般想法。”女子行礼告退,显得进退有据,既不生分也不谄媚。 注视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司马安南摩擦着光溜溜的下巴,感叹道:“我在江陵城早听说这一代合虚山日月宗出了两位天骄,路致远作为力修,战力强悍,在年轻一代中出类拔萃,而法修卿念彤小小年纪就将合虚山打理的井井有条,蒸蒸日上,让那老酒鬼整日在外吹嘘自己这个掌门是假的,从不管事,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脸上的得意劲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长的也是这般好看。” 等他说完回过神来才发现三人早已走远,光头大汉手里还提着一头异兽尸体,他只得无奈地跺了跺脚,掏出腰包付了钱,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四人回到月牙酒楼已经是天色已晚,赵御盘坐在床榻之上,闭着双眼开始细细感应天地大道,可能两世为人的缘故,他的精神力极强,而大夏之主赵氏对元气的契合度自然不必多说,以前碍于身体漏洞修为无法寸进,但如今却是修为一日千里。 在他的感应中,周围的天地就像是充满雾气的的海洋,他盘坐在海中,无穷无尽的海水从头顶缓缓地灌入他的身体,在体内形成一个循环,逐渐被吸收,这个打基础的阶段就是修道的第一步,初境九重,在这个阶段所有人都是一样,就是从元气海中抓取元气在体内沉积。 如果体内元气充盈无比,则可升腾而上,冲击开识海,便可觉醒天赋,正式踏入道虚境,虚境五重,修士要根据自己的天赋来决定修炼方向,力,法,敏三者修其一,同时在天地间找到自己的道,觉醒道魂,所以世上大部分虚境修士都是在苦苦追寻自己的道魂,渴望更近一步。 一日不觉醒道魂,便终生不得踏入道实境,终生和神通无缘。 身为穿越客的赵御和其它人不同,他的识海天生就是开放的,只是被未开启的系统雀占鸠巢,所以他就是某种意义上的生而就为道虚境! 他的识海宽阔无边际,缓缓旋转,散发着淡银色的雾气,雾气间隐约间有高山草木,河流湖泊,一片巨大的远古遗迹伫立其中,无数条道路从遗迹群开始向外延伸,遗迹中心一座银色的水晶缓缓旋转,边上一眼泉水正再向上喷洒着琼桨,远处还有庞大而模糊的身影像一道黑色闪电,一闪而过,不得真切,又不知从识海何处传来一声咆哮,透出一双双猩红色的眼眸。 今晚的丰城和往常一样在夜市散市之后渐渐恢复平静,司马安南在房间里呼呼大睡,不时砸吧着嘴,下意识地抹去流出来的口水,他也是许久没享受过这柔软的床榻,睡的很是深沉。 光头大汉扶着和他身体一样大的葫芦盘坐在赵御屋内的门口,全神贯注,月牙酒楼的屋顶上,年轻将领如标枪般站立,面无表情,风吹起他的便服,呼呼作响,而他的身边不远处的屋檐上还站立着一人,一身黑衣,带着面具,仿佛融入夜色之中,再远些,四十九骑幽翅军以将领为中心,结成了一座庞大的镇风阵,将酒楼笼罩在其中。 皇太孙赵御就在如此无声无息之间,天地元气升入识海,成为名副其实的道虚境。 自此,他也觉醒了自己的天赋。 第十一章 关正卿 翌日,天微微亮,小黄马车就从月牙酒楼离开,向着城门口前行。 由于合虚山太过连绵庞大,硬生生地横跨在归州和楚州之间,将两者一分为二,如果要绕过合虚山北上,耗费的时日将增加数倍,所以,商旅猎户在合虚山外侧,沿着中容河界开辟了一条道路,横穿合虚山,称为合虚道。 当年开朝之时,太祖陛下带着上四军陈兵合虚山,和山中异兽订下契约,以中容河为界,所有虚境以上的异兽皆不可越界下山,否则立即击杀,道实境之上的异兽需在山海图上留下印记,接受司天监监管,所以近七十年来合虚道上常有且只有低境异兽出没,也衍生出了护道客这一个特殊的行业。 虽然镖局之类的在大夏各州也是承接各种任务,还有专门接榜缉凶的赏金客,但是合虚山的护道客只往来于归楚两州,护送来往的商贩和旅客,并收取一部分的佣金,有修为高强者独自一人,修为尚浅者则拉帮结伙。 每日清晨天未亮,丰城城门口的集结广场上总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但今儿早上的气氛有些微妙,没有了往日的嘈杂的吆喝声,连还价声也比以往轻了许多,众人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偶尔还要抬头看下城门口,一队青衣道士牵马在前方站立,正在等待着谁,为首一男一女,正是日月双骄。 一辆简朴的马车随着人流驶出城门,拉车的小黄马因为昨晚开了荤,吃了一大头蕴含元气的异兽肉,此时浑身正有使不完的劲儿,如果不是肩负拉车的重任,它真想迈开步子,在山间野道上驰骋一番。 日月宗修士如卿念彤所说,要一路护送皇太孙殿下过合虚道,所以早早就在城门口等待,当双骄之一的路致远看到驾车的年轻将领时,眼睛一亮,跨马上前,身后日月宗众人见状纷纷上马跟随。 小半日之后,远处丰城高大的城墙已不可见,一行人正式踏进合虚山。 四周的天地元气就变得愈加浓郁,在天地元气的滋润之下,山中的树木也比外面的更加高大挺拔,遮天蔽日,正直清晨时分,四周有一层薄薄雾气笼罩,显得神秘而又深邃。 路致远靠近马车,先是行礼参见赵御,然后两眼放光地盯着幽翅军将领,显得战意十足,开口说道:“昨日进城之时,看见一人隐隐觉得像是关兄,没想到还真是,关兄你我自从上次大比之后一别五年,怎么样,不如来切磋一番?让我再次领教一下你关正卿的泣血龙枪?” 卿念彤听后一只手扶着额头,有些苦笑不得,她这大师兄,什么都好,就是一个十足的武痴,整日寻人切磋,自从上次大比输给关正卿之后,这几年一直嚷嚷着要一雪前耻,但是看着关正卿浑身气势收敛,像是未曾修炼的普通人,她就知道,她的大师兄如今多半还是不敌,在浩瀚大道长河之中,总有几个人能钟天地之灵秀,天赋绝伦,为大道之宠爱。 关正卿,大夏道武大比连庄魁首。 神机百晓评,潜渊榜第一,冠军榜第一,扶摇榜第一,一人独占三榜,拜幽翅军副指挥使。 世人云,天下青年才有五榜,关正卿独占其三! 路致远最终还是在关正卿身上碰了壁,耸拉着脑袋,显得有些遗憾,他也知道在这合虚道上,高境修士切磋确实不太适宜,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当猴子一样围观。 反倒是旁边的司马安南一脸的迷弟笑容,眼里仿佛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想到自己和泣血龙枪学了这么久的枪法,顿时心里乐开了花,偷偷瞥了一眼依旧面无表情,淡然地坐在光头大汉身旁的年轻将领,眼里全是崇拜。 合虚山地域庞大,绵延数千里,所以合虚道也很长,按正常马儿的脚力,怕是要在山中呆上十多天。 虽然每日来往合虚道的商客众多,但是因为线路太长,所以碰到的机会也是不多,此时小黄马车已经深入合虚山深处。 天色渐晚,前方刚好出现一小湖,波光粼粼,湖畔的水草芦苇在风中轻轻摇曳着,还有些小兽在湖边饮水,见着众人停下来安营扎寨,四散奔逃,在不远处用好奇而又胆怯的目光上下打量着。 合虚山夜间的湖畔无疑是危险的,一般的护道客也都不会选择在此安营休息,然而合虚山湖畔的夜景无疑是美的令人窒息的,空中缓缓飞舞的萤火虫和繁星一起点缀着周围的空间,照耀着夜晚并不显得特别的黑暗,如梦如幻。 光头大汉蹲在湖畔清洗着几头异兽的尸体,他对食物有着天生的热爱,卿念彤有意带着几个女弟子过去帮忙,却被大汉笑着拒绝,只得和日月宗女弟子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湖畔双手持枪一动不动的两道身影,眼里充满好奇。 这几日熟悉了之后,她也不再拘谨客套,露出了往日天真烂漫的模样,虽然处理着日月宗大小琐事,但是她依然还是处于天真娇嗔的年纪。 对于眼前的皇太孙殿下,她有些看不透,转而又有些好奇。 人有些沉闷但是没有架子,一路上没有任何无理的要求,显得平易近人,都说其身体有恙无法修炼,但现在却相当刻苦,几乎每时每刻都修炼。 最令她不解和佩服的是殿下每日修习的却是最基础持枪式,常常引得几个八卦的女弟子在私下里议论一番,持枪式一般是孩童阶段所修习,堂堂大夏皇太孙就这样毫无顾忌地如此显露于人前,当初她刚见着时也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赵御依然抓着两把枪的枪柄双腿分开站立,一动不动,只不过从原先的木枪,到铁枪,再到如今的幽翅军标配符文大枪,没有人能明白他曾经对修道有多么地渴望,或者是对掌握自己命运的渴望,就像是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所以他修炼得很认真,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第十二章 龙骧 “关兄渴了吧,请喝水!” “关兄饿了吧,来吃一点这狍子腿,可嫩了!” 自从司马安南知道年轻将领是大名鼎鼎的关正卿之后,顿时化身为贴身保姆,每日孜孜不倦地献着殷勤,十足的狗腿模样。 日月宗众人早已习惯,也都见怪不怪,但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路走来,竟然连一头入了初境的异兽都未曾遇到。 他们从小在日月宗长大,整个合虚道就像是自家的后花园,平日里进出宗门多多少少都会遇到些异兽,像如此情形,简直是前所未见。 大夏八大禁山之一的合虚山何时变成一个游山玩水,毫无危险之地了? 这可苦了路致远这个武痴,每日向关正卿切磋挑战,但年轻将领就是不为所动,手痒难耐想寻些异兽发泄一下,却连个影子也没见着,这几日就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 但合虚山真如此安逸? 狂熊是合虚道上最令护道客头疼的异兽之一,初境巅峰的修为,据说体内有合虚山深处霸主之一大地暴熊的一丝血脉,皮糙肉厚的很,一般兵器都难以刺穿其皮毛,而且体型庞大脾气不佳,极易暴怒。 如若被其熊掌刮蹭到,少不了伤筋动骨,所以就算是入了虚境的修士面对如此暴躁的糙货,一般也都避而远之,远远的等其离开再通过,也养成了狂熊在这道儿上横行无忌的霸道性格。 此时的合虚道上正有一头狂熊撅着屁股,抱着一头鹿啃的起劲,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一半道路。 由于狂熊已经堵路小半日之久,所以远远的聚集了几波路客,正在互相抱怨着这趟的运气不佳,竟然遇到狂熊堵路,又要耽误不少时光云云,脸上也是相当无奈,只得原地等待。 “昨日赶路路遇日月宗修士正在安营扎寨,远远看见合虚双骄赫然在列,我等已经在此耗时许久,想必日月宗弟子不久便会到达此处,也不知会不会出手治治眼前这厮。”有一中年商客,留着两撮小胡子,目光精明,开口说道。 “日月宗弟子一向风评极佳,而且听说双骄之一的路致远平日里以常常与狂熊肉搏为乐,想必眼前这头他也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又一商客附和道。 话音未落,忽然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狂风,吹得一票人人仰马翻。 撅着屁股啃的正欢的狂熊突然一头往前栽去,一只兽爪直接出现在它的脑袋之上,往地下一按,巨大的熊头就像是西瓜一样爆裂开来,场中瞬间出现一人一骑,骑士黑甲黑盔,手中标枪往上一挑,将狂熊庞大的身体扛在肩头,轻若鸿毛,转眼又消失不见。 空气突然间安静下来,一行路客相互对视,面面相觑,久久缓不过神来。 如果从空中向下鸟瞰,就会发现以小黄马车为中心,呈圆形的防御圈内,幽翅兽的利爪拍碎了一头又一头异兽的脑袋,而光头大汉的食材则又源源不断地增加着。 “来,小黄,我们来角力一番。”路致远双手叉腰站在小黄马面前,向其发出了挑战,只换来小黄马翻了翻白眼,扭头就往回走去。 自从路武痴发现小黄不似一般普通马儿,不但有着锋利的獠牙,而且气力十足,简直堪比龙象,就整天缠着小黄比试力气,却一直被无情拒绝。 “五头异兽肉,成不成交?”摸清了小黄习性的路致远在后头高喊,显得自信满满。 小黄停下脚步,转过头思考了一下,略微有些迟疑。 “七头,外加一头虚境异兽,而且只用肉身力量,不调动元气。”路致远看胜利在望,继续加码。 小黄马终于屈服。 合虚道边上一处宽阔的草场上,一人一马相距百米相互对峙,边上围满了日月宗弟子,就连赵御都暂时中断修炼,站在一旁围观。 当初他发现小黄马灵性十足,便留了个心眼,而且光头大汉和小黄朝夕相处,也很是投缘,也常常给它开小灶,但如今这小黄马的变化却还是有些出乎他意料。 路致远与小黄以百米为界,比拼气力,谁先被推出界限之外,谁就告负。 两者几乎同时开始冲锋,全力冲刺的小黄速度极快,超尘逐电,远超一般马儿,甚至连异兽都望尘莫及,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其轨迹。 幽翅军中常常信奉着一句话:速度即是力量! 刚一接触,路致远就被直接向后撞飞三十米开外,双手紧紧抱住小黄的脖子,双脚在地上留下长长的一道划痕,眼看就要直接出界告负,知是自己轻敌,赶忙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堪堪将身子稳住,随后调动全是气血,浑身肌肉向外膨胀一圈,两者进入的僵持阶段。 相持许久,小黄毕竟还不属于异兽,有些后继无力,发出阵阵嘶鸣声,有些不甘,却还是被缓缓向后推去,转眼离界限越来越近。 自尊心极强的小黄马眼神里的不甘神色越来越盛,嘶鸣声越来越响! “吼!” 小黄的嘶鸣声忽然化为一声龙吼,响彻天际,天地元气疯狂地注入它的体内,一瞬间脱胎换骨,气势飙升。 “小黄入了初境,晋升异兽了?”司马安南一脸目瞪口呆,小黄最起先的样子他是最清楚不过,比他的铜爵还要瘦弱不少,这才一月光景竟然晋升为异兽,而看眼前这龙吼声,很有可能还有一丝龙脉,简直是太不可思议。 连一向腼腆的光头大汉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挠挠后脑勺,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 赵御的嘴角也微微上扬,心里也是极为开心,如此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晋升为异兽之后的小黄气力何止翻了几番,战力倍增,在不调动元气加持的情况下,路致远无力招架,逐渐被顶出界外,引得众人为小黄一阵欢呼。 此时的小黄体型拔高了一截,身上也长出片片细密的金黄色鳞片,在阳光照耀之下金光闪闪,英武不凡。 小黄来到赵御跟前,亲昵地拿头蹭了蹭,伏下身来,扭头示意。 赵御跨身上马,一声龙吼,一人一兽消失在眼前,只留下一句话回荡在众人耳边。 “以后你就叫龙骧吧。” 第十三章 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尽管小黄现在有了新名字,但是大家还是喜欢叫它小黄,它也不在意,整天乐呵呵地蹦跶,对它来说,这几天真是神仙般的日子,每天都有不同的异兽肉可以品尝,而且大汉烤肉的手艺真是极好,尊贵的小黄现在对茹毛饮血般的生活是绝对拒绝的。 此时的赵御众人已经到了合虚山一般路客所能达到的最深处,一条宽阔湍急的大河从山内流出,流淌在合虚道旁,水流湍急,颇有些放纵不羁之慨。 河水并不浑浊,反而清澈见底,连河内游荡的鱼形异兽都看的一清二楚,时常有一种背身双翅的小鱼,为躲避捕食者,拍打着翅膀从水下跃出,激起一朵又一朵白色的浪花,生机勃勃! 中容河就像一个圈将合虚山包围,圈内是异兽的世界,圈外则属于人类,属于大夏。 合虚山号称日月所出,而日月崖就是传说中太阳和月亮升起的地方,崖上宽阔的土地十分平坦,其上生长了一株合虚山内部独有的玄天木,这一株玄木生长年岁无数,大无边际,遮天蔽日,高耸入云,将四周的天地元气都吸引至此,成为合虚山灵气最足的风水宝地。 日月宗的宗门就直接建造在玄天木之上,相比于其他宗派,其并不宏伟和浩大,人数也不多,反而有些小村落的味道。 作为神州浩土之上一宫,一城,一门,两阁,五宗之一,日月宗也是和大夏朝廷关系最深的顶级宗门之一,奉命镇守八大禁地之一合虚山,处决越界异兽。 合虚山的最深处叫做青丘,也有着一株玄天木,和日月崖遥遥相对,其上住着九尾天狐,十万异兽之王,统领合虚山内所有异兽,当初就是它代表着异兽和太祖陛下定下中容之约。 大夏民间也常常有说书人讲着“浽浽白狐,庞庞九尾”的传说,更有民间人士模仿神机百晓评山海榜评定山海异兽榜,九尾天狐赫然上榜,位列第四。 此时平静了百年之久的青丘却突然由内而外传出了一声刺耳的啼鸣,响彻天地之间,整个合虚山都清晰可闻,庞大的气势随着啼鸣声从合虚山深处升起,向外扩散,天地元气剧烈暴动,合虚山内所有的异兽皆感觉道内心深处阵阵恐惧,接着四处乱窜,暴躁不安。 合虚山,日月崖,玄天木 日月宗平日聚集的广场其实就是玄天木上一处地势平坦的枝干,其上刚刚被收入宗门的小娃们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今日难得又是旬休日,所以一群小娃在广场上你追我跑,很是撒欢。 不远处大一些的师兄师姐们看到了也是微微一笑,毕竟他们从小也是如此过来的,玄天木上的生活很枯燥,日月宗地处深山,几乎与世隔绝,鲜与人来往,所以那些小娃们每日除了修炼之外,就眼巴巴的期盼着旬休日的到来。 这不一小娃看到广场上方的树杈上躺着一老头,雪白的胡子留的老长,抱着个酒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大概是喝醉了,于是这小娃吆喝一声,顿时乌泱泱地围过来一群小孩,唧唧喳喳地相互讨论着,这老头是谁呀?怎么在自家宗门里喝醉了? 有个粉雕玉琢领头模样的小娃决定爬上去看看究竟,他的修行天赋好,而且平日里修行也是认真刻苦,所以爬上这陡峭的树杈毫不费力,待站稳之后,他先是低头细细打量了老头一番,慈眉善目,觉得很是亲切! 刚想伸手试着能不能将其唤醒,突然远处啼鸣声传来,只觉得耳膜一阵刺痛,眼前一黑,眼看就要向后栽倒,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从下方轻轻地拉住了他,他一转头就看到原本醉醺醺的老头睁开了眼睛。 老头睁开了双眼,全世界都亮了! 与此同时,神京司天监塔顶巨大的山海图上也有异象显现,代表合虚山区域有两道耀眼的光柱升腾而起,一道红色,狐形,身后隐隐有九尾摇曳,另一道白色,则为虎形,气势也是极为惊人。 塔顶有声音传下:“合虚山发生异变,九尾天狐不知为何气势骤降至生灭境一重,疑似座下异兽趁机叛变,引发兽潮,将此事告知兵部,做好准备,且其中疑点重重,可能针对太孙殿下,通知司十四,丰城司天监配合日月宗密切注意合虚山情况,另外尝试能否联系到司三,保证殿下安全。” “诺!”楼下有人领命离去。 随着啼鸣声传来,整个合虚山从天地元气到异兽都变得异常暴躁,合虚道上的路客也开始人心惶惶,慌乱不已,此种情况他们从未遇见,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所以不断地催促着身下的马儿加快脚步,想着赶紧远离这是非之地总是没错的。 日月宗众人望着自家宗门的方向,脸上也满是担忧,随后都齐齐看向卿念彤,等待着她的决定,从小除开路致远这个不靠谱的大师兄,她这个二师姐一直就是众人的主心骨,而她每次也都不负众望,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果敢和决断。 在她思考间,只见山中深处升起一轮太阳,尽管此时还是白日,却耀眼无比,一时间山内仿佛有两轮太阳争辉,双日当头,震撼无比。 卿念彤顿时下定决心,走到赵御马车之前,拜倒在地:“殿下,此时山中突然大变,我等应该护送殿下远离才是,但宗门有训,大日临空传讯,必是生死存亡之事,所有弟子看到后必须即刻赶往日月宗,所以我恳求殿下允许我等回宗。” “恳请殿下允许我等回宗!”合虚山弟子尽皆拜倒在马车前,注视着马车,静静地等待着。 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马车的帘子被一只手掀开,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庞,高挺的鼻子,剑一般的眉毛,乌木般的黑色瞳孔,头发简简单单地盘起,其上随意地插着一支木簪子,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微微皱起的眉间,有一道鲜红色竖纹,仿佛开了一只天眼。 “既然都到这了,那就一起去山内看看吧。”淡淡的话语传到的众人耳边,却仿佛是一声惊雷。 关正卿抬起右手,一声轻啸。 风起,幽翅四十九骑至。 第十四章 那波澜壮阔的时代 合虚山异兽的地位分布其实很简单,异兽总是信奉弱肉强食,谁最强,谁就是王。 九尾天狐力压所有异兽,所以它是十万异兽之王,其下虎、豹、熊、狼四方势力共同构建了合虚山异兽结构体系。 普通的异兽并没有多少灵智,单纯凭着本能行事,当然小黄属于异类,不能一概而论。 随着修为的增加,异兽的灵智会逐渐开化,但是终究无法和人相比,合虚山异兽的想法其实也很单纯,那就是有足够的生存空间,并无太大的野心,所以当初并没有鱼死网破,反而很是爽快地签订下在人类看来有些屈辱的中容条约,铸就了大夏的赫赫威名。 异兽还有一个本能就是繁衍,哪怕是异兽之王九尾天狐也不例外,所以它分娩了,所以它元气大伤。 合虚山最深处,青丘,巨大的玄天木遮天蔽日,在地面上留下一大片阴影,阴影里站满了异兽,连绵的威压形成一片,连空气都接近凝固,合虚山内所有高阶异兽皆聚集于此,静静地抬头看向它们的王。 九尾天狐巨大的身躯盘踞在玄天木上,火红色的绒毛就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身后巨大的九条尾巴四处摇晃,它并没有看下面黑压压的众异兽,反而盯着怀中的一头小狐狸,眼神里满是慈爱。 小狐狸并不像九尾天狐那般浑身火红,反而是通体雪白,有着三条尾巴,眼睛也还未睁开,莫约是饿了想喝奶,在妈妈的怀里拱来拱去,很不安分。 异兽群的最前方,四头庞大的身躯伫立,每一头都散发着远超其他异兽的气势,一虎,一豹,一熊,一狼,正是合虚山九尾之下四巨头。 异兽的耐心其实并不好,也不像人类那般拐弯抹角,片刻之后,碧眼金睛虎就已经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全盘拖出:“九尾,你做这合虚山之王也太久了,今日在所有异兽的见证之下,我正式向你发起血战,胜者为王。” “我呸,老虎,你这行为俺老熊看不过去,明知道王目前因为分娩而实力大降,却如此乘人之危,在我看来就是下作,难以服众。” 四巨头之一的大地暴熊怒目而视,发出一声咆哮,而旁边的金狼也向着碧眼金睛虎呲开了嘴,露出了锋利无比的獠牙。 “老虎的脑袋一向并不聪明,此番做作,肯定是背后有人撮使,我当初签订了这中容之约,本想着能和人类井水不犯河水,却没想到最后我们异兽还是要被人当枪使。”九尾天狐轻轻摇晃着尾巴,抬起头来,看向下方的兽群,开口说道,声音清脆,宛如少女。 “九尾你大可不必担心,为了保证此次血战的顺利进行,不被干扰,我虎,豹二部共计四万异兽现已下山,将围困丰城,人类将会无心插手我等之事。”碧眼金睛虎裂开大嘴,神情颇为得意。 “真是愚蠢至极!你将会为合虚山十万异兽带来灭族之祸。”九尾天狐脸色第一次大变,气势喷薄而出,发出一声啼鸣,响彻天地之间! 合虚山彻底大乱。 无数异兽从合虚山各处向山下汇聚,汇聚成一股庞大奔腾着的野兽洪流,向着丰城冲去,路途听见九尾啼鸣,都停下脚步,有些疑惑,但是领头异兽却发出阵阵咆哮声,不断催促,随即洪流继续向下冲去,转眼间越过中容界,踏上合虚道。 大夏开朝以来第一场兽潮,形成了! 与此同时,靠近中容河的合虚道上反而变得极其安静,人兽全无,除了哗哗的流水声,就只一老一小的对话声传来。 “我觉得你这么做不对,你引发兽潮,山下会死人,死好多人。”说话的是一个少女,虽说带着责怪和不认同的语气,但声音如空谷幽兰,酥软人心,听着就像是小猫儿轻轻挠似的,令人心痒痒。 “我们冥宗在大夏本来就是人人喊打的老鼠,臭名昭著,何时考虑过他人?再说你也太小瞧大夏了,屈屈兽潮,根本撼动不了大夏这颗参天大树,要不然我们白冥氏也不会抱头鼠窜这么多年,我只是想给那位殿下,也就是你的杀父仇人找些开胃的乐子。”老者一身黑袍,将整个脸都兜住,身子有些佝偻,想必岁数颇大。 听到养父两个字,少女就抿着嘴唇不说话,但是眼圈却微微有些泛红,忍着眼泪。 黑袍老人又有些自嘲地说道:“人真的是老了,走几步路就感觉累的不行,要不是趁着死之前做点事,我也想躲在家里颐养天年啊,我们这帮人喃,赵无极脑子最好,卖相也最好,号称皇天无极,硬生生地打下这大夏江山,我是佩服的。 “霸王秦玄武力最高,但却刚过易折,最后与江山失之交臂,被上四军加上山海图硬生生的困死,令人唏嘘。 “弼马温的性格最是温和,也最坚韧,做事最踏实,写了一本《道论》,创立了儒门,布道天下,被尊为夫子,也算千古留名,但最后却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道义,舍了自己的命帮那赵御逆天改命,也不知对错,反正我是极其不认同的。 而黄招则最为洒脱,喜欢一人一刀行走江湖,招嘛,拆开就是一口刀,所以他活的最潇洒,我最是羡慕。” 边上的少女听的糊里糊涂,老者说的那些人她大部分她都不认识,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太祖陛下原来叫作赵无极,夫子被人叫作弼马温,可是为什么叫作弼马温呢,难道夫子以前是个养马的么?她有些疑惑。 一幅波澜壮阔,天骄并起的时代犹如画卷,缓缓在她眼前展开,让她暂时都忘却了悲伤。 也许是觉得少女涉世未深,懵懵懂懂,又或者是因为黑袍老者实在孤单了太久,需要倾诉,所以他今日说的特别多。 “当初运奄初秋和修鱼氏二人惊才艳艳,艳压群芳,引的无数少年尽折腰,纷纷拜倒在其石榴裙下,却双双钟情于赵无极,难道就是因为他生的好看? “初秋啊初秋,他真的值得你因爱生恨直接举族反出大夏?如今你想杀他的孙子,我拼着这把老骨头也要帮你,当初没有勇气站到你的身边,这次不会了。”黑袍老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怅然。 忽然一道声音从前方传来,“我的父亲曾经和我提起过您老,他说白冥修这个人,天赋是我见过最好的,就是阴谋诡计太多,总喜欢背后使阴招,令人不喜,而且太怕死,难登大雅之堂,所以如果遇到生死攸关的情况,您老还是会跑,因为太怕死。” 一道身影在前方逐渐渐变得清晰,中年,青衫飘飘,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站在道儿上,却仿佛扛住了全世界。 身后道魂显现,化作一柄长刀,他抬手从背后抽刀,从上至下往前劈出,一道贯穿天地的刀气割裂一切,连虚空都仿佛被撕开,随着刀气前行,合虚道寸寸开裂,直逼黑袍老者。 一品道魂,大夏龙雀。 山海榜第七,大宗师,黄庭! 第十五章 梁破 赵御一行人进山的路线刚好是大地暴熊的势力范围,因为大地暴熊并没有参与叛乱,所以除却其中异兽有些暴躁不安之外,并没有形成兽潮。 由幽翅军在前清场,再加之日月宗众人对路途极为熟悉,不到小半日就远远地看到了日月崖之上那高耸入云的玄天木,看着自家宗门并没有什么大碍,日月宗众弟子都在心底里舒了一口气。 小黄拉着马车缓缓驶入日月崖,唯独驾车的光头大汉,不见了踪影。 大夏军队分为上中下三级,上为捧日、天武、神卫、幽翅上四军,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怕是在太阳帝国也是威名赫赫,如雷贯耳的存在。 中军则较多,是大夏军队中的中流砥柱,西疆无尽山前线与异族交战的主力部队。 雷霆军就是这样一支军队。 西疆号称血肉磨盘,战事惨烈,年初的时候,雷霆军刚刚和太阳帝国的杂碎们在关外厮杀了一场,虽然全歼了对方,但自身也是减员严重,十去其六,只得从前线撤下补员休整,轮调至归州合虚山镇守丰城,并且训练新兵。 李开诚坐在营帐中的主位上,看着旗下满座的将领,眉头紧锁,虽然年过四十,但是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沧桑的痕迹,常年的军伍生涯让他自然而然地带着浓浓的煞气,难怪刚入伍的新兵看到他这个雷霆军指挥使像是老鼠见了猫,站都站不稳。 “根据司天监的消息,此次合虚山异变,兽潮数量至少超过三万,兵部传来命令,雷霆军必须镇守住合虚山出口,以免异兽流窜至归州各地,这就意味着我们无法依靠丰城的城墙,雷霆军目前人数是一万人,而且有一半是入军不到半年的新兵蛋子,从没上过战场,见过血,如果让他们去抵挡兽潮,无疑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这场战,没法打。”有一副将抱拳开口道。 “距离此地最近的镇海军赶到丰城需要一日时间,也就是说我等要独自守住兽潮一日,可我们雷霆军是轻骑军啊,又不是盾甲军,拿什么去守。”对面一将领说完之后重重地一拳砸在案桌上,红着双眼。 军队以雷霆为名,意指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是以机动性为最优先,如此规模的兽潮,轻骑军如果与兽潮对冲,无异于以卵击石。 众将士尽皆沉默,宽大的营帐内安静地针落可闻,外面雷霆军已经已经在校场集合完毕,正准备出发,包括刚刚入伍的新兵蛋子,哪怕是送死,也要守护背后丰城百万百姓。 片刻之后,李开诚站了起来,缓缓开口道:“兽潮已经逼近,不能再拖了,此战已不可避免,你们也是跟我了很久的老兵了,当初在西疆已经有太多弟兄先离我们而去,我不知道今日过后还有多少人能回来,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冲在最前面的一定是我,雷霆军绝对战至一兵一卒,不会后退半步,荣耀即吾命!” “荣耀即吾命!” 所有将领抬起右手,举过头顶,发出怒吼。 营帐内突然出现一人,一身黑衣,佩戴笑脸面具,司十四,丰城司天监总指挥使! “众位不必如此悲观,白帝宫已经下达命令,司天塔将合力开启山海图降下天罚,清理兽潮,雷霆军只需挡住兽潮第一波冲击,将兽潮拦在合虚山之内即可,而我们丰城司天监也将会全力配合。“ 雷霆军众将听后皆内心一松,虽然任务还是艰巨,但只需拦截第一波兽潮,不用拿命去填,如此一来能活下来的人数将大大增加。 可以视死如归并不代表不想活着! 山海图天罚,被称为世间至强力量,大夏立国之根基,像是悬在神州浩土所有势力头顶的一把利剑,震慑八方,令其升不起任何反抗之心。 利剑高悬方能正视听! 众将领随即开始重新商议对策,丰城和合虚道之间,平日里为了方便商贩和护道客聚集,自然而然地开辟了一大块集结地,和窄窄的合虚道组成了一个“凸”字形。 此地是显而易见的最优拦截地形,只需掐住中间咽喉部位,再在空地上成弧形组成一道道拦截关卡,逐渐消耗和减慢兽潮的第一波冲击速度,最后从两翼由雷霆轻骑兵相互穿插歼灭剩余的异兽,如此拖慢整个异兽群的速度,以便山海图降下天罚,清场异兽。 但李开诚和雷霆军知道目前情形还是不容乐观,值得庆幸的是根据司天监探查的情况显示此次合虚山兽潮中几乎没有高境异兽的领导,而低阶异兽并不聪明,也就是说缺乏诸多变化,少了许多算计,只是单纯力量上的冲击和碰撞。 但是兽潮来得太过突然,留给雷霆军准备的时间只有短短半日,其中摆在面前最大的问题是如何抵御或者由谁抵御这万兽奔腾的第一波冲击,也是最强的一波冲击。 哪怕李开诚和营帐内的司十四已然进入道实境,贵为宗师,别说是都属于敏修的他们,换做任意一位力修宗师,在这滚滚异兽洪流之下,也会直接被撕成碎片,必死无疑。 李开诚和司十四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内心的忧虑,由于前线战事吃紧,原先驻扎丰城的盾山军被调至西疆,而雷霆军毕竟是轻骑军,如今却要下马拒敌,实属憋屈。 “报~”忽有传令兵高喊着奔入营帐之内,半跪抱拳。 “何事?”李开诚抬起头来,脸上收起忧虑,重新恢复坚毅的神色。 “启禀指挥使大人,营外有一人求见,身材很是强壮,他说他叫梁破,是皇太孙殿下叫他来抵御兽潮的。” 与此同时,雷霆军军营门口,有一人骑马静静等候,光头,雄壮,压迫感十足,与马儿合起来将近四米多高,一般人都会被其异常高大的体型吸引,从而忽略了他清秀而略显稚嫩的脸庞,但他其实和太孙殿下同年,只有十六岁。 身下的马儿浑身青铜,打着响鼻,高大威武,正是司马安南的西疆名马铜爵! 片刻之后,雷霆军大营门开,梁破骑马而入。 第十六章 肉山大魔王 王井今年刚刚年满二十,可以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之前日子过的是相当滋润,父亲是丰城有名的富豪,其下拥有多个可以排的上名号的商会,主营异兽皮毛骨骼生意,日进斗金,又是老来得子,对他宝贝的不行,所以他极为得宠,几乎每日夜夜笙歌,醉生梦死。 丰城的莺莺燕燕谁不知道他王少多金风流,又极其大方,打赏起银子来,数目惊人。 他的父亲在丰城的口碑极好,常常开铺济施穷人,就是爱对他唠叨,常常说这一手家业是年轻的时候拿命拼出来的,作为合虚道的开辟者,那时候的护道行业不似现在,每次走货总是九死一生,望他争气些,静下心来学点东西云云,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吵得他脑袋嗡嗡响,如此一来,他就更变本加厉地不喜回家,整日游离于烟花之地。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父亲瞒着他和丰城的一户人家结了一门亲事,据说女方知书达理,容貌俱佳,但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不喜,大吵了一架之后,一气之下,凭着初境九重的修为应征入了伍,直接把老父亲气的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可是雷霆军的军伍生涯还是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雷霆军是轻骑军,每日马背上的训练占了大多数时间,晚上回到营房,大腿内侧的皮肤全部都被磨破,火辣辣的钻心疼。 这半年下来,肤色也晒黑了不少,人也硬朗了,如今要是让丰城的姑娘们遇见了,保准揉揉双眼,不敢相信那是曾经风流倜傥的撒钱童子王井王少爷。 虽然艰苦,但是王井还是出色地完成了全部的训练任务,成绩是新兵中最好的,连李开诚都在背后夸他这小子,别看刚来的时候细皮嫩肉的,十足的公子哥模样,但是有一股别人没有的狠劲,是个可造之材。 今日的情况有些不同寻常,雷霆军一大早就全部在校场集结,并没有进行日常的训练,校官们也都阴沉着脸,气氛很压抑,就连他们这些新兵蛋子都感受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 随即他们紧急行军至合虚道出口的广场处,开始在老兵的带领下紧急布置防御工事,陷阱、战壕、拒马、鹿角等等。 王井刚布置好一个陷阱,站起身子,抬手擦干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环顾四周,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不时还传来老兵的呵斥声,那些新兵们着实是太过紧张了,从未上过战场的他们听闻要阻截兽潮,两腿一直发软,虽然这些基本防御工事的布置平日里的训练都有所涉及,但是就连他这个新兵中的佼佼者也刚在布置陷阱的时候,因为双手一直颤抖而重来了好几遍。 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兵对着王井招了招手,将他叫至身边,那是他们平日里训练的校官,据说在关外凭借一手精准的射术,腰间上绑过上百个异族的脑袋,平日训练中虽然要求严格而且不苟言笑,没少操练地新兵们嗷嗷直叫,暗地里直骂娘,但是私下里却是外冷内热,对王井也是颇为照顾。 “待会兽潮来临之后,指挥使大人安排我们老兵一带二,你就呆在我身边,我可以照顾你一二,其他新兵就尽量往后撤,但是你要跟着我往前冲,听明白了么?”校官抬手拍了拍王井的肩膀。 王井攥紧了双手,抹了一把脸,又重重点了点头,全身开始微微地颤抖,内心深处升起一股矛盾的情绪,恐惧而又兴奋。 不远处的丰城已经开始全面戒严,城门紧闭,有些实力强劲的护道客也自发地在城门口集结,准备助前方战士一臂之力,城墙上乌泱泱地站满了人,都是丰城刚入伍的新兵家属。 一个花甲之年的锦衣老者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看着前方,眼里的忧愁就像是浓雾一般化不开,身边的老妇人已经开始轻声啜泣,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低声安慰着,不时抬头看向合虚道方向,第一次对着自己名声不好的未婚夫有了些许好感。 雷霆军按照之前的布置,列阵等候兽潮的来临! 王井骑马站在训练校官身旁,位置在广场左翼,配置为一枪,一弓,五标枪,用以配合右翼相互穿插以截断兽潮冲势,作为入伍不到半年的新兵,罕见地出现在这支全由西疆老兵组成的主力部队之中。 丰城司天监修士一波又一波地从合虚道中进进出出,探查着兽潮的方位。 “三十里!” “十五里!” “七里!”王井咽了咽口水,感觉有些口干舌燥,握紧了手中的弓。 “五里!”他感觉到边上老兵们的呼吸声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三里!” “挽弓~”指挥使李开诚一声怒吼! 雷霆军将士全部拉弓搭箭,王井也从马背边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符文箭,搭在弓上,朝着合虚道方向拉开,调动起体内的元气,注入其中,箭上的符文逐步亮起。 “一里!” 大地开始剧烈颤抖,广场上的沙砾被震得往上弹,撞击在战靴战甲之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王井觉得这就好似自家商会里工人在弹棉花一般,他之前远远地瞧见过一回,那时感觉还颇为有趣,但此时他却不会如此认为,因为被弹的不是轻飘飘的棉花,而是坚硬的沙砾还有其上整整一万雷霆军。 王井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兽潮最前方蛮牛那庞大的体型和头上狰狞的双角,他看到有蛮牛踏上之前布置的好陷阱壕沟,前腿踏空,头朝下地栽入其中,但更多的异兽跨过同伴的躯体,奔腾而来,就像一条咆哮奔腾的大江,势不可挡。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丰城高大的城墙处,仿佛看到了数道关切的目光,恍惚之间,耳边传来指挥使放箭的吼声,他回过头,松开了右手。 万箭齐发! 无数的箭落入兽群之中,被注入天地元气之后的符文箭刺入异兽体内之后纷纷爆裂开来,兽潮之中被清理出一大片空白地带,却转眼就被填满,异兽的防御力强悍,往往需要数支箭联合密集覆盖,才能取得有效杀伤。 兽潮中的异兽实在太多了,转眼王井马背上的箭囊已经告罄,兽潮的冲击速度通过前期的远攻已经降低了一些,但还是源源不断从山中涌出,一眼望不到边际,他和旁边的校官一样将背后的标枪取下,握在手里,标枪的射程有限,这就意味着接下来就要进入短兵相接的阶段。 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军阵的最前端,万兽奔腾之前,光头,身材高大。 王井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长的如此高大的人类,但那人却是一身布衣,连最简单的盔甲都未穿戴。 他想干什么?难道他想以一人抵挡兽潮?他疯了么? 紧接着王井就看到了他这一生都难以忘却的画面。 那人屈腿,弯腰,道魂凝而化实,发力,面向前方兽潮一跃而起,落于万兽之前,背后道魂双臂狠狠往地上一砸。 一只几乎凝成实质的巨兽横立于天地之间,无数异兽纷纷倒撞而回。 如果说兽潮是波涛汹涌的天地洪流,那么眼前巨兽就是坚不可摧的伟岸堤坝,咆哮地伫立着。 超一品道魂,肉山大魔王! 神通.雷霆锤击! 第十七章 天罚如狱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人可以独自一人拦截兽潮,以一敌万,王井之前只会认为是痴人说梦,但是现在他信了。 看着眼前兽潮像是海浪拍打在堤坝上倒卷而回的奇异景象,他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都忘却了自己还身处危机四伏的战场之上,直到身边的校官一巴掌拍在他的头盔上,这才回过神来。 超一品道魂,肉山大魔王背身双翼,浑身布满灰黑色鳞甲,遮天蔽日,巨大的双钳大嘴仰天咆哮,两双肉掌不停锤击着滚滚而来的兽潮,每一击都使得前方虚空中震荡出大量冲击波。 神通.雷霆锤击! 锤击地面,对范围内的单位造成大量伤害,并在四秒内降低其百分之五十的攻击速度和百分之五十的移动速度,只有在敌方单位大于三个时才可施展。 作为刀塔中当之无愧的大BOSS,其体积庞大如山,强悍的护甲以及血量让使得它的防御力无人可比,自带百分之七十五元气伤害减免,百分之二十伤害反弹的天赋,让梁破成为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人肉城墙。 虽然系统开启堪称史上最难,但是其出品,必属精品,属于远古遗迹系统的道魂,第一次在世人面前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肉山大魔王之前的异兽堆积如山,而且后方的异兽由于惯性作用不断地往前撞去,光头大汉锤击的身影被渐渐推入广场之内,在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从两侧挤入广场的异兽越来越多,但是速度已然极其减缓,由司天监和雷霆军修士组成的第二轮防线立马提枪上前,和异兽搏杀在一起。 王井所在的两翼部队在一轮标枪抛射之后,蒙上马眼,持长枪正式开始正面冲锋,就像是两把利剑,直接刺入兽潮的肋下。 为了照顾他这个新兵,王井被安排在队伍的最中部,这让他不用第一时间面对异兽的冲击,而有充足的时间反应和调整,但是能冲过几道防线的异兽实力定异常强大,所以一开始接触,伤亡显现。 一侧翼老兵一不留神被冲过来的虚境异兽独角犀锋利的长角直接连马带人一穿而过,就像是串上的糖葫芦,嘴里喷出一口血雾,眼里直接失去了神采,旁边的士兵全都红了双眼,怒吼着,瞬间数把长枪刺进独角犀的脑袋。 人和异兽纷纷倒下,意味着一条条生命地逝去,宽阔的沙场在献血浇灌之后,呈现出一种妖异的暗红色,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王井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冲,一直冲,不能停! 眼、鼻、耳传来的血腥感官和生死恐惧让他的肾上腺素急速分泌,脑袋里嗡嗡作响,脑海中只有战前校官所交代的事情,持枪冲到广场对面,不要停下来,到后来他索性闭上了双眼,一路边冲边疯狂地吼叫着。 突然他感觉身前压力一松,整个部队都开始减速,他睁开了双眼,发现已经到了对面,他活了下来,他想把他的喜悦给边上的校官分享,但他环顾一圈,却找不到校官那硬朗的身影,他的嘴里发出阵阵抑制不住的呜咽声,泪水模糊了双眼。 一只大手一巴掌拍在他的头盔之上,校官那粗壮的声音传来:“哭什么哭,新兵蛋子就是新兵蛋子,哭哭啼啼,没一点男人样儿,要是去了西疆,要被人笑话一辈子的!” 王井喜极而泣,哭得更厉害了! 校官的盔甲之上满是血污,脸上也多了一条长长的伤疤,堪堪从眼角划过,一直到下巴,皮开肉绽,却不以为意,看着王井的眼神里满是欣慰,接着抬头看向堆积的越来越高的兽潮方向,眯起了双眼,声音有些沙哑,开口说道:“接下来看仔细了,千万别眨眼,也许这辈子就这么一次机会。” 原本合虚山正午明亮的天空,暗了下来,就好似天狗食日一般,一张巨大的画卷在空中缓缓展开,浮现,占据了整个合虚山和丰城上空,遮天蔽日,散发着柔柔的光芒,其上山川草木,神山圣湖清晰可见,已然是一个缩小版的大夏江山! 忽然一点亮光从画卷上升起,仿佛是吸收了世间所有的光,散发着最耀眼的亮,缓缓朝着合虚山落下,轻轻地飘入兽潮之间,没有惊天动地的响声和爆炸声,就像一只无比耀眼的萤火虫,跌跌撞撞一不小心飞入了万兽洪流之中,让人不免为其捏上一把汗,但是兽潮之间的光亮还是那么的刺眼,渐渐的一对巨大的羽翼从光亮之中向外舒展开来。 羽翼所及之处,万物泯灭! 那是一种大道本源上的泯灭,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之上。 大夏王朝图腾,凤皇! 夫子所著《道论》中有言,凤有六像,头像天,目像日,背像月,翼像风,足像地,尾像纬,首纹曰德,翼纹曰义,背纹曰礼,膺纹曰仁,腹纹曰信,出则天下安宁! 巨大的凤皇张开双翼沿着合虚道一路往前飞去,所到之处所有的异兽尽皆灰飞烟灭,片刻之后振翅而上,绕着天空盘旋一圈,洒下点点星火,落在人的身上却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就连伤口也开始逐渐愈合,一声啼鸣从所有人心中响起,片刻之后,重新飞回山海图之中。 头顶上的山海图渐渐向内卷起,最后消失不见,阳光重新晒在染血的广场之上,晒在士兵的脸上,是如此的温暖,真切。 大夏开朝八十多年以来的第一场兽潮就此结束,大夏完成了当初的誓约,所有出中容界的四万异兽全部诛杀,一头不留。 大夏重器山海图,神威如狱! 丰城城门口大开,一行人涌了出来,王井下马跪在老父面前泣不成声,边上的校官笑了笑,转身离开。 神京,司天塔,九层。 司天监监正李淳风对着山海图之上的大夏玉玺恭敬一拜,然后将其小心翼翼地从图上拿起,郑重地放入锦盒之中,交给身边一位沧桑的老宦官,就在方才,这枚玉玺轻轻地在山海图合虚山处印下,四万异兽因此灰飞烟灭。 老宦官抱着锦盒慢慢走下司天监九层,可能是年岁偏大,有些缓慢,行至司天监门口,上了一辆马车,马车处有两支军队正在等候,其身上盔甲分为红银二色,泾渭分明。 贴近马车的一支为红甲红盔,连背后的方天画戟也是红色,这种红,是血液的猩红,像是从尸山血海中浸泡过的红,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有一层薄薄的红雾,隐隐笼罩着军士的面庞和中间的马车,看不得真切。 大夏上四军,捧日,攻击杀伐天下第一。 马车外围的一支通体银色,甲士身高皆两米之上,身躯全部被重甲包围,仿佛一尊尊银甲巨兽,顶天立地,右手持盾,盾高三米,呈一字排开,将马车包围。 大夏上四军,神卫,防守抗御天下第一! 上四军来其二,护送马车驶向白帝宫,沿路鳞次栉比的屋楼之间,司天监修士人影闪动。 在位十二载的摄政王武后独自一人站立在白帝宫最高处的凤凰台上,一排排宫女宦官远远地跪了一片。 从凤凰台往下看,整个神京的全部面貌尽收眼底,一览众山小,近年来她越来越喜欢独自站在此地,看着底下神京豆腐块一般的房屋和蚂蚁般的人儿,虽然在位已久,但脸上并没有岁月的痕迹,皮肤依然细致,华美精致的衣裳在风中飘摇,高挺的鼻梁,睥睨的眼神,乌黑的凤眉冲天而起,威仪天下。 她的嘴唇轻轻地张合着,或许是说给自己听,或许是在说给这方天地听。 “当初大夏的天塌下来了,我帮你顶着,现在我顶的久了,不想下来了,你要怎么办?” 第十八章 此地可有星辰沙? 兽潮平息,合虚道出口的广场上,雷霆军正在清扫战场,虽然有两大强到不可思议的助力,但是雷霆军还是有不少伤亡。 新兵们都像王井那样抱着自己的家人痛哭流涕,而老兵们则默默收起同胞的尸首,他们已经习惯生离死别。 西疆战场比这更加残酷,死的人更多,异兽毕竟智慧不足,而异族则不同,一不小心整支军队就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全军覆没。 梁破收起自己的道魂,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觉得肚子有些饥饿,刚刚面对如此猛烈的异兽狂潮,说实在的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但是既然殿下说他可以,那他就觉得自己可以,不过浑身还是有些脱力的感觉,肚子里空空如也,好想吃些东西,他环顾了一下,发现不远处躺着一头狂熊的尸体,眼睛一亮,他之前烹饪过一次,狂熊的肉质柔嫩鲜美,是个好食材。 他走了过去,一把抓住狂熊的后腿,在众人崇敬又有些诧异的眼神中,拖着庞大的狂熊慢慢地穿过人群,来到广场的一个角落里,生起了一堆火,向一名雷霆军士兵借了一把刀,砍下一只熊腿,然后麻溜地拨皮切块,找了一杆长枪将肉串起,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他叫梁破,是皇太孙殿下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有些害羞,因为声音太好听从而不喜欢说话,他也不喜欢打打杀杀,唯一的爱好是烹饪美食,每次听到殿下的夸奖他都觉得很有成就感,因为夫子从小只让他修炼防御技巧,他就觉得自己好没有用处,明明名字里带个很威武的破字,却进攻能力平平。 直到有一天,他用自己的身体将被邻居家小孩欺负的皇太孙殿下死死护在身下,而那天夜晚,太孙殿下偷偷跑到他房间,将一个发光的球体拍入了他的脑门,自此之后,他就知道只有初境的自己拥有了一个道魂,道魂的名字叫肉山大魔王。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已然同境界无敌,他现在是世间最强的道实境,能够屹立万兽之前,以一敌万,也是最弱的道实境,因为他只会一式攻击神通,而且还只能面对三人以上的敌人才能施展。 十二岁入虚境时,他领悟伤害减免,反伤天赋以及神通法术否定。 十四岁入道实境时,他领悟护甲和气血翻倍天赋,觉醒神通雷霆锤击。 无论他在何种境界,他都是世间最强悍! 烤好的熊掌入口即化,也许是饥饿的作用,梁破觉得比之前做的更为好吃。 “不知道殿下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觉得饿?”他吞下一口熊肉,有些没心没肺地想到。 此时我们的皇太孙殿下确实如大汉所想的那样,有些饥饿,所以拿出了一份干粮,放到嘴里嚼了起来,只觉索然无味,心里有些埋怨梁破,这几年把他的胃口养的如此之叼。 日月宗除却在外游历无法赶回宗门之外的人员之外,几乎所有的高境弟子全都向着合虚山深处的青丘进发,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无法解决合虚山深处的内部纷争,那第二波兽潮可能还是会形成。 此时他们从日月崖出发已经小半日时间,由日月宗宗师境高手打头开路的队伍速度极快,很快视野里就出现了青丘那颗高耸如云的玄天木,郁郁葱葱! 龙骧小黄也很是争气,视崎岖的山间如平地,毫不费力,赵御坐在其背上没有任何颠簸的感觉,反而还能舒坦地一边吃上几口干粮,一边和一老者低声交谈着,老者手里提个大酒壶,雪白的胡须垂着老长,面色红润,浑身就像是一个大火炉,往外散发着一股灼热之气。 “殿下,光阴似箭啊,我老路就感觉自己只醉了一场,悠悠九载就如此过去,还记得夫子第一次带你上山,你还是个小萝卜头,现在都已经将要及冠,世间诸事真是妙不可言。” 老者提起酒壶,美滋滋地嘬了一口,脸上露出了享受的神色,知晓山海图降下天罚,那么下山兽潮就绝无幸存之理,作为当年定鼎时代出生的那一批人,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到山海图的威力,所以既然兽潮已经解决,那他也就不再急切,整支队伍都放松了下来。 “路老在我看来可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贪杯,那么的有活力。”赵御嘴角扬起,笑着说道。 “你小子是想说我依然是个酒鬼吧,这么多年过去你倒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文绉绉,当初夫子带着你上山,你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此地可有星辰砂?我借一些,听的那几个小鬼恨不得冲上去和你打上一架,结果这一借,把全大夏宗门都借了个遍,全部星辰砂都让你借了去。” 老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洪亮,震耳欲聋。 赵御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当初他确实收刮了那段时间全大夏几乎所有类似星辰砂的天外之物。 星辰砂,天外之石,大陆自身并无产出,相当稀少,因为是天外之物,不在大道之内,所以让道魂逐渐吸收会觉醒一些其他属性,还有可能还会提升品阶,每每出现一颗必会引得一阵腥风血雨,万金难求,其特点还有三:破防、可精神力控制、不可摧毁。 不在大道之内的星辰砂可破防一切由天地元气组成的屏障;除却被道魂缓慢吸收之外,外力不可摧毁,最令人奇异的是其可被人以精神祭炼控制,如此特性无疑是为当时无法修炼,却天生道虚境,精神力异常强大的皇太孙殿下量身打造,难怪那刁钻的系统会网开一面,放出部分功能鼓励赵御疯狂收集。 所以九年前一老一少的身影出现在大夏所有宗门之前,小孩稚嫩的声音响起: “此地可有星辰砂?我想借一些。” 听老头提到夫子,气氛就有些低沉起来,当初那个带着他走遍天下的师公已经不在了,用了自己的命,换取了他的未来。 路老也只觉有些唏嘘,很是伤感,路老年少时,赢姓十四氏各族英才已经名动天下,为了神州浩土的万里河山,彼此杀伐,其中太祖陛下和当时的霸王秦玄势力最为雄厚,麾下人才济济,有着定鼎之姿,但却有一人,不在十四氏之内,只凭一人一剑,却硬生生地成为了像路老这些平民少年内心的英雄和信仰。 一道身影在心中浮现,一身青衣,头发简简单单的盘起,上面插着一根木簪子,手里常常捧着一册书籍,腰上配着一把长剑,微微皱着眉头,眼神里仿佛住着整个宇宙,勾住了无数少女的魂儿。 路老头转头看向边上的同行的身影,轻轻地喃喃道:“像,真像啊。” 不知是说骑在龙骧之上的皇太孙殿下,还是不远处骑在幽翅身上独占三榜的关正卿! 第十九章 大宗师之战 此时空无一人的合虚道上,正在上演着一场当世最巅峰的对决,可惜观众只有一个什么都不太懂的少女。 少女呆呆地站立着,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双手无意识地搓着衣角,差点把那粗糙的布衣给搓破了却还不自知,眼前两个生灭境大宗师之间的相互厮杀对于她之前的生活来说实在太过遥远。 她本是江陵城中和养父卖唱为生的少女,养父据说年轻的时候在西疆受过伤,所以双目一直失明,但弹得一手好琴,也许是运气不太好,生意一直不景气,日子也过的很辛苦。 好不容易今年有所好转,手里头有了些闲钱,她就赶早出门去集市买些肉类,打算腌制起来,如此在这炎热的夏日也可以存的久些。 但却没想到出门前还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养父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她寻遍了江陵城每个角落,问过无数街坊领居却始终无法找到养父的踪迹,直到她遇到了一个黑袍老者,告诉她,她的养父死了,死在一个叫做赵御的人手里,而她的杀父仇人,则是大夏最尊贵的皇太孙。 合虚道上除却少女所站的位置被有意控制着没受破坏之外,周围的道路和树木被一品道魂大夏龙雀四溢的刀气切割得支离破碎,形成一个圆形的真空地带。 由道魂凝而化实的大夏龙雀的刀身巨大,刀长三尺九寸,下为大环,以龙缠之,其首鸟形! 大宗师黄庭提刀的手是左手,密密麻麻的刀气以他身影为圆心,组成一个青色的世界,世界内到处都是一把把小型的刀,像是无数只龙雀成群结队地四处飞舞,切割破碎着一切所触之物。 那是属于刀的世界,属于大宗师的世界。 如果说黄庭的领域是刀的世界,那么对面黑袍老者的领域就是幽魂的乐园,无数幽魂在领域内游荡,每一只幽魂生前都是一位强悍的修士,将老者环绕其中,看不清身影,随着阵阵琴声传出,幽魂仿佛听到了某种指令一般,集体向着黄庭发出一声嚎叫,道道肉眼可见的音波扩散而出,向着青色的世界冲去。 一品道魂,黄泉琴。 “您老所在的白冥氏就是因为干这些囚人魂魄,挖人尸骨的勾当,让人连死后都不得安宁,才会被全大夏所通缉,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您老估计也不喜欢自己死后,魂魄也让人当做兵器所囚禁。” 黄庭抬刀指向老者,青色世界中的无数小刀瞬间禁止悬空,刀锋齐齐转向前,万刀凌立。 紧接着发力提刀而上,开天式!人未至,刀先行,一青一灰两个世界开始相互碰撞。 无数的刀撞进灰色的领域里,和幽魂相互厮杀,一时间刀鸣声,琴声,嚎叫声响彻天际。 力修大宗师开天式之下的大夏龙雀势如破竹,劈碎了沿路所有阻挡的幽魂,携带开天之力,一直向着中心挺进,龙雀之下,万鬼伏诛。 刀乃杀伐之器,大多时间胜负就在一瞬之间。 但这次他的对手是白冥氏的大长老,和他父亲同辈的的巨擘,于定鼎时代就声名赫赫的大宗师,论修为还在他之上,所以他被撞飞了出来,青色的刀域从灰色的世界中脱离,砸在数里之外的道路上,范围缩小了些许。 此时的灰色世界内,发了一些变化,幽魂飘荡之下,一条黄色的河流自黑袍老者的脚下生成,周围的幽魂见此,纷纷哀嚎着远离这黄泉水,堆挤在领域的最外围,如此一来,可透过幽魂间的缝隙,窥得领域内的一丝景象。 灰色的世界内有一条黄泉河,河上一座桥,桥上黑袍老者盘腿而坐,正在抚琴,桥头处还站立着一白衣女子,容貌极美,动人心魄,却目光呆滞,毫无灵气,但就是这具瘦弱的身躯,在刚刚跳起来挡住了大夏龙雀的开天式,并且将整个大宗师的刀域一拳将砸飞数里。 “不及黄泉,无相见也。黄泉琴,果然名不虚传,要想见您老,还要踏过这黄泉水才行。” 黄庭眯起了双眼,身上的气势愈来愈盛,刀域内的龙雀飞舞得越来越快,左手提着的大夏龙雀刀身渐渐由青转紫,雀首上的眼睛几乎就要睁开。 就在此时,整个合虚山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威势无双的山海图从天空浮现,转眼天罚降至,巨大的凤皇从天而降,在合虚道上飞舞一圈之后,无数异兽化为亡魂,转而翱翔天际。 黑袍老者停下了抚琴的双手,抬头看向天空中浩瀚无边的山海图,神情复杂,开口道:“流观山海图,俯仰天地间,好一幅山海图,好一个赵无极,以山海图为基,保洪图社稷,巩国祚延绵,也让我白冥氏躲躲藏藏近百年,实属可恨。” “山海图一日尚在,尔等一日不得翻身。”黄庭收起刀域,大夏龙雀化为道魂重新回到身体之内。 山海图下不起兵刃,那是大夏立下的规矩,也是山海图的规矩。 黑袍老者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的黄庭,继续说道:“山海图天罚一旦动用,半年内将无法再次降临,所以对于大夏,还有那位素未谋面的殿下,接下来这半年的真空期都将会有不少麻烦。武后摆明了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面对两位大宗师的袭杀,那位殿下挡得住么?西疆的无尽山战场这半年也必将转攻为守,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位老的快死的羽皇会不会临终之前发个疯,引爆信仰召唤大天使,没了山海图,西疆谁也挡不住,我是很乐意看到这一幕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得意过了。 天空盘旋的凤皇仿佛听到了黑袍老者的话语,低头直视下方,轻轻挥动翅膀洒下一团烈焰,黄泉琴的幽冥领域瞬间被燃烧大半,黑袍老者面色一变,纵身跳入黄泉河中,消失不见,留下合虚道上依然一脸茫然的少女,继续搓着衣角,不知所措。 一切平息过后,黄庭走到少女跟前,看着少女吹弹可破的肌肤和楚楚可怜的神情,沉思了一下,笑着说道:“跟我来吧,带你去见见你的杀父仇人,我这个做舅舅的给那小子找个婢女应该不过分吧!”随后大笑着转身离去,笑声中充满了幸灾乐祸。 白致宁看了看周围一片狼藉,支离破碎的景象,咬了咬嘴唇,跟了上去。 第二十章 王见王 合虚山,青丘,玄天木。 九尾天狐之所以能做合虚山十万异兽之王如此之久,这和它远超其他异兽的修为是分不开的,作为整个大夏都屈指可数的霸主级异兽,哪怕是因为分娩而实力大降,碧眼金睛兽还是无法在血战中占据一丁点儿的便宜。 血战在合虚山内所有高阶异兽注视之下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方才天罚显现,九尾天狐已经知晓下山的那四万异兽必然会尸骨无存,这就意味着合虚山将失去接近半数的生命力,这让它真真正正发自内心的愤怒,每一次出手都毫不留情,身后火焰般九根巨大的尾巴将碧眼金睛虎从头到脚紧紧地捆起,一下一下狠狠地往地上砸去,地面逐渐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还在不断的扩大加深。 碧眼金睛虎敢于向着九尾发出血战的依仗是因为它是合虚山第二头进阶掌缘生灭境的异兽,还有一个人类告诉他,九尾天狐因为分娩而跌境,几乎连生灭境都难以维持,此乃千载难逢的良机,并且还帮助它分析局势,出谋划策,教它如何合纵连横,异兽围城,本就智商有限的老虎一边感谢着人类朋友的高深计谋,一边做着自己的合虚之王梦,但是现在它的梦醒了,以一种相当残酷的方式醒了。 九尾天狐是跌境没错,碧眼金睛虎的“人类朋友”也没有骗它,但它不知道的是,跌了境的九尾天狐依然不是其能够望其项背的。 领域刚刚张开就被九尾天狐用身后的尾巴瞬间整个缠绕,然后紧紧往里一捏,就像是被蛮力捏爆的气球一般,直接爆裂开来,然后可怜的蠢虎随后被拉入九尾的紫红色魅惑领域,一声啼鸣传来,神志直接陷入昏迷,生命力还在源源不断地被九条尾巴汲取,瞬间战力十去其九。 片刻之后,在众异兽惊恐的目光中,碧眼金睛虎被高高往上抛入空中,然后九条尾巴同时抽下,身体直接被远远抽飞,砸在高耸的玄天木的树干之上,掉落之后在地上滚了几圈,生死不知。 九尾天狐重新趴回玄天木之上,身后巨大的九条尾巴垂下轻轻摇晃着,先是将小狐狸往自己的怀里推了推,接着眼神扫过下方的众异兽,特别是参与叛乱的虎、豹二部势力,目光凌冽,隐隐有杀气闪过,但是想到整个合虚山异兽已然遭受重创,又有些不忍地闭上了眼睛,思考着什么,青丘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忽然间,外围的异兽一阵骚动,吼声阵阵,高阶异兽们随后纷纷转过身来,只见一支队伍由远及近飞驰而来,转瞬即至,气势如虹。 队伍最前方的日月宗修士皆穿青衣道袍,上绣日月花纹,平日里附在背后的道剑已经出鞘,剑锋直指前方,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剑气搅动风云,杀机四伏。 平日里就暴躁异常的大地暴熊见状一身怒吼,扒开挡在前方的异兽,冲到最前方,咆哮间巨大的身躯再次扩张一圈,直面剑锋,其余巨头也纷纷赶至,露出了锋利的獠牙,整个异兽群瞬间暴躁,戾气十足。 异兽内心深处的桀骜的天性不允许它们被剑指着脑袋,而日月宗修士肩负着镇守合虚山的责任却出了纰漏,守卫不力,兽潮下山,差点捅破了天,内心即羞愧又愤怒,只想用鲜血洗刷这耻辱,一场血战,一触即发。 两道身影瞬间在中央出现,挡在双方之前,一金一红两个世界相互碰撞在一起,金色的领域就像是一轮炽热无比的太阳,散发着煌煌天威,直接将九尾天狐紫红色的魅惑领域倒撞回玄天木。 紧接着太阳继续向下坠落,砸在合虚山高阶异兽之前,巨大的威力直接将大地暴熊在内的异兽群全部向后掀翻,清理出一片巨大的空间,领域逐渐收起,一个老者喝酒的身影在漫天草屑中显现。 山海榜第九,大日武宗,路耀! “九尾,我和你打交道这么多年,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但你这一次你们异兽可是做的不厚道,毁约在前,甚至让大夏动用了山海图降下了天罚,想必朝廷这次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轻易放过你们,甚至连我都要受牵连,进京请罪。”路老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连声音都给人一种灼烧感。 “路老头,这次是我御下不严,使得下面的异兽被人蛊惑起了二心,才会闯下这等祸事,但是事已至此,无法改变,你意欲何为?” 九尾天狐神情中露出了一丝无奈,面对绝对霸主大夏王朝,它也感到深深的无力,光光眼前的路老头和身后的日月宗就已经对现在跌境的它产生了足够的威胁,搞不好整个合虚山的高阶异兽在山海图上留下的印记都会被全部抹去,神魂遭受重创,它低头看了看怀中刚刚降生的小狐狸,内心之中第一次产生了一丝恐惧。 路老头提起腰间的酒壶,仰头大饮一口,直接拿袖口擦了擦嘴角,摇头道:“九尾啊九尾,这次事情太大了,要怎么样我说了可不算。” “那你们人类谁说了算?”九尾天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动听。 “我觉得我的话应该可以算!”一道年轻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不轻不重,没有嚣张跋扈,也没有盛气凌人,就好像在说一件本应该如此的事情一样。 日月宗修士自动向两侧分开,露出了身后说话的少年,一时间所有人与兽的双眼都看向坐在小黄马上的身影。 少年神色平静,拿手拍了拍小黄的脖子,灵性十足的小黄明白了他的意思,抬脚迈步向前,关正卿和梁破伴随左右,幽翅军持枪摆出作战姿态,紧随其后。 路老头身后一品道魂渐渐浮现,一轮太阳苒苒升起,散发着无穷的光和热,气势愈来愈盛,到最后几乎冲破天际,大笑着迈步向前,合虚山异兽尽皆避让,一条直通玄天木的道路显现。 赵御策马来到古老伟岸的玄天木下,直视九尾红宝石般的眼眸,目光纯净,如今的他已经习惯了成为众人的焦点和整个世界的中心。 大宗师为其开路! 王见王! 第二十一章 服役百年 两双完全截然不同的眼眸相互对视在一起,一双漆黑如墨,一双猩红似血。 “眼前的少年是什么身份?修为好弱,刚刚才入虚境,他真的可以说了算吗?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它看着他,想道。 “真的是前世神话传说中的九尾哎,好长好大的九条尾巴,长的真漂亮,美与丑之间相差如此之大,异兽真是奇怪的生物。”他看着它,想道。 一声小小的啼鸣声打破了场中的寂静,九尾天狐怀里的小狐狸大概是饿了,探出个脑袋,咿咿呀呀地叫着。 九尾伸出身后的一条尾巴,温柔地安抚着小狐狸,率先开口道:“人类,我也不知道你在人类之中是何身份,但既然你说你能做主,那么你还有你身后的大夏,要什么?” “两点,第一,与此次兽潮相关的异兽必须死,如果你不给大夏一个交代,那么我们会亲自动手 第二,我给你一年时间恢复实力和抚养幼崽,一年之后我会派人来找你,你需要为大夏服役百年,百年之后,还你自由。”少年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不轻不重,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 “吼~~简直就是欺人太甚,我老熊这里第一个不答应,大不了现在就鱼死网破!” 大地暴熊庞大的身躯高高跃起,两只比成年男子还要巨大的手掌呼啸着向下拍去,与此同时,幽影豹的身躯消失不见,融入阴影之中,转瞬出现在赵御身后,闪着寒光的利爪从玄天木树荫中探出,直刺后背。 天地有风起,有人随风去! 艳阳高照的青丘忽然狂风大作,风中连带着龙啸声,一杆银色长枪直接凭空出现,直接抵在熊掌之前,应龙盘枪,枪头入肉,熊掌不得寸进。 神通.驭风! 与此同时,赵御身后大放光明,躲在阴影之中的幽影豹在光芒之下被逼出身形,一只手轻轻按在它的身体之上,幽影豹开始熊熊燃烧。 大地暴熊抽回双手,浑身熊毛直立,身上土黄色的光芒越来越盛,像是穿上了一身厚重的大地战甲,向着关正卿一脚塌下,青丘的地面再次碎裂一片。 龙吼声依然在风中呼啸,那就意味着大地暴熊这一脚并没有踩实! 如果你想踩住风,那你需要比风更快! 显然笨重的大地暴熊还办不到,所以它现在所有的攻击都落在空处,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愈发暴躁。 泣血龙枪的枪头就是龙头,应龙泣血,枪头开始转为妖艳的红色,连天地间呼啸的狂风也开始更加猛烈,带着妖异红色,关正卿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大地暴熊的头顶,龙枪朝下,发力,土黄色的大地战甲遇到妖艳的的泣血龙枪,脆弱的仿佛纸糊的一般,一触即破! 大地暴熊只觉脑门上寒气逼人,浑身颤栗,感觉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而另一边的幽影豹已经化为一团灰烬,随风飘散。 “够了!你的要求我答应了,引发兽潮的虎、豹两个罪魁祸首会以命相偿,并且一年之后我会为你服役百年,但是请你放过合虚山其他异兽,它们是无辜的,合虚山异兽已经遭受重创,百年内难以恢复,如若你们人类还要赶尽杀绝,那我等只能以命相搏。” 九尾天狐凌厉的声音响彻天际,同时巨大的尾巴向下延伸,缠住树下陷入昏迷的碧眼金睛虎的脖子,瞬间勒紧,只听咔嚓一声,合虚山巨头之一碧眼金睛虎,死的不能再死! 算上化为灰烬的幽影豹,合虚山九尾之下四巨头,四去其二,半数陨落。 赵御抬起右手,示意停下,关正卿随风重回少年身边,幽翅军也停止冲锋,日月宗众人利剑归鞘。 “检测到生灭境大宗师灵魂一枚,由于过于珍贵,系统破例自动吸收储存,请宿主尽快完成条件开启系统,方能使用。” “小狐狸生的很是好看,以后长大会很漂亮!” 听着脑海中系统一成不变的声音,赵御对着九尾天狐笑了笑,转身离去,一行人渐渐消失在天际,只留下遭受重创的合虚山异兽群,愁云惨淡! 下山的路途却比上山的气氛还要沉闷些,见过皇太孙殿下三言两语就将打交道近百年的合虚山十万异兽压的抬不起头,日月宗众人内心都有些沉默,若有所思。 几个胆大的小姑娘心理还有些惊惧,怕是再也不敢随便在背后开皇太孙殿下的玩笑了。 路致远一路上颇有些垂头丧气,看到刚刚关正卿面对离掌缘生灭境一步之遥的异兽巨头大地暴熊,差点轻而易举地将其击杀,而自己连道实境都未踏入,自问对上大地暴熊毫无半点胜算,内心第一次感到了无力和些许迷茫。 一个酒葫芦从前方飞来,直接砸在他的脑门之上,接着一道声音传入他的耳朵:“臭小子振作点,回宗之后随我前去玄天木顶闭关,做好刮掉一层皮的准备,记住你是我的孙子,不比谁差!” 望着前方跨坐在幽翅身上的背影,路致远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几日事发紧急,司马安南也收起了往日的嬉皮笑脸,显得沉稳了不少,如今事情已经解决,他的心思又开始活络开来,眼珠子乱转,看到卿念彤一人独自沉默地跟在队伍的后方,策马走了过去,打了声招呼,和她并排行驶在一起。 见到卿念彤有些心事的模样,不像往日那样活泼,司马安南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殿下这次在青丘过于霸道了一些,明明九尾的姿态放的很低,却还要如此咄咄逼人?” 声音很轻,外人几乎听不真切。 卿念彤犹豫了一会,微微点头道:“我们日月崖和青丘相对而望,连玄天木都是雌雄一对,近百年来鲜有冲突,九尾天狐一向与世不争,约束着属下信守中容之约,要不是受到人类挑唆,而且九尾正面临分娩,我想此事也不会发生,让罪魁祸首伏诛给大夏一个交代我是赞同的,但是服役百年,我觉得有些过于重了,而且小狐狸还小,一年的时间也太短了些。” 司马安南转头看向卿念彤,摩擦着自己的下巴,双眼中没了以往的轻浮,反而充满一种异样的神采,说道:“其实殿下此举可以说是救了九尾天狐一命,你要知道,武后在摄政王的位置上已经一十二载了,虽然励精图治,将大夏从十五年前最虚落的阶段逐渐恢复过来,目前朝内国力强盛,但是如今西疆战事焦灼,殿下又要回京及冠,武后需要在这个时候向全天下宣告自己的声音,还有什么能比山海异兽榜第四九尾天狐的头颅更能展现自身的威望?而且你不知道的是山海图天罚干系重大,殿下如此处置反而是从轻了。” 卿念彤听后,脑中一阵惊雷,茅塞顿开。 “那位神秘殿下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是池中之物呢!” 她突然对赵御愈发的好奇了。 第二十二章 做你想做的事情 大夏,归州,丰城。 此时偌大的丰城整个儿隐隐透露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大街小巷里都在举行着热烈的狂欢,好酒好肉都被摆到饭桌之上。 丰城由于地理位置上的特殊,大部分祖辈都是合虚道上的开辟者,所以民风和大夏东南方的其他地方有些迥异,反而贴近西北方,豪爽,痛快还有就是嗜酒如命。 今天丰城中的商会大户王掌柜家可以说是热闹异常,据说原先声名狼藉的儿子这一次一鸣惊人,在对抗兽潮的大战之中立了大功,这不刚刚还在太守大人的府上接受嘉奖,风光无限哩。 原先每日调侃打趣的撒钱童子王少竟然干了这等大事,咸鱼翻了身,这可让城中的百姓和烟花之地的姑娘们掉了一地的眼珠子,可把扬眉吐气的王老爷子高兴坏了,满面红光仿佛年轻了十岁,大手一挥,大把的银子撒出去,摆流水席十天,一律饭菜酒水免费供应,城中百姓皆可免费食用。 宴席刚刚过半,王府气派的大门口传来一阵骚动,门口的小厮和丫鬟们急急忙忙地奔入内屋,坐在府内吃流水席的乡亲们也都站起来探头观望。 原来是王府大少爷从太守府嘉奖归来,还带了雷霆军将士一同前来王府做客,这可是天大荣幸的啊,王老爷子赶忙带人从内屋一路快步走出,将众人迎入府内。 一番折腾下来,众人终于围在桌前开始吃饭,王井这次的表现确实不错,而且潜力也很大,所以雷霆军上下还是很看好的他,也很捧场,除了和他并肩作战的校官之外,连雷霆军指挥使李开诚都来了,可见对他的重视。 李开诚不愧是在关外厮杀之后活着下来的,除了杀敌之外,喝酒的本事也是相当的拔尖,一坛坛烈酒下肚却面不改色,偶尔散发出的那种彪悍气,让年轻见多识广的王老爷子也是一阵心惊肉跳,把原本想说的一番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说实在的,尽管儿子这次是平安归来,也算立下了功劳,但他这个做父亲的,还是想让儿子从军中退出来,以他这一生打拼所攒下的家底,就算是王井这辈子什么都不干也都能轻松地负担,何必过这种脑袋绑在裤腰带上的日子。 早些时候站在城头上看着下方血流成河的惨烈景象,可把他们老两口吓坏了,他本想在酒桌上就把话说开,但目前显然不是很合适,寻思着找个时间和儿子好好谈谈,盼望着他早些成家立业,让自己早日抱上孙子,他这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王井拿起酒碗一饮而尽,只觉这价格不菲的美酒却不复往日的滋味,内心深处也是犹豫不定,不由得怀念起在军中每逢旬休日,和一帮新兵蛋子溜出去喝劣质酒的那种带劲味儿,偶尔还能遇到也偷溜出来的老兵,大家心照不宣,互相当做未见着彼此,甚是有趣,想到此处,王井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笑容,一瞬间,他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酒过三巡之后,天色渐晚,众人散场,王井送雷霆军将士到街口,李开诚临走之前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拿手拍了拍王井的肩膀,校官也是神情有些复杂,见到过王井家中的繁华,他们众人也都心里清楚,要下定这么一个决心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王井低头慢慢地走回王府,一抬头就看到府门口明亮红色的大灯笼下,有一道纤弱的身影等候着,影子在灯光下被拉的老长,没来由的内心一阵悸动。 那是王老爷子前段时间给他定下的姑娘,名叫婉儿,他原本以为王老爷子会找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却没想姑娘的家境并不好,只是普通人家,作为丰城首富的王老爷子的眼光自然是毒辣,姑娘打小就勤俭持家,秀外慧中。 这是他和她第一次单独相处,明亮的灯光下王井可以清楚的看到姑娘精致的小脸和朴素的衣裳,平日里游离花丛的种种手段一时间都被遗忘,竟然显得有些木楞。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了,不然阿娘会担心的。”姑娘说完之后,雪白的小脸上爬上了两朵红云,煞是好看。 “啊!哦,那我送你回去吧。” 姑娘点点头,两个人向着丰城的东侧走去,兽潮过后的丰城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夜市依然繁华,王井护着姑娘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一直走到东城的一户普通木屋前,停下了脚步,她的家到了! 姑娘转身看着王井的脸,扑闪扑闪的眼眸仿佛可以说话。 “今天在饭桌上的一切我都看的很清楚,也知道你内心的纠结和犹豫,本来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应该瞎参合,但是既然咱俩订了亲,这辈子也就绑在一起了,所以我觉得我还是可以说得上几句话的。” 姑娘想必是想了很久,才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而且攥着有些发白的小拳头表明她的内心并不像表现的那样平静。 “我觉得你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小时候我弟弟很喜欢舞刀弄枪,但是爹爹不许,硬是要让他继承木匠活,弟弟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至今都未归家一次,也不知生死,我不想你也像我弟弟一样,一去不归,至于老爷子我会照顾好的,你可以放心的去做,但是去之前我想要好好逛一次这丰城夜市,以前家里穷,好多东西都舍不得买,所以这次你要帮我付钱。” 说完之后姑娘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未婚夫,仿佛提出了一个很过分的要求那般。 王井对着姑娘笑了笑,抬手摸摸她的脑袋,虽然是第一次接触,却像无数遍那样自然。 拥挤热闹的人群之间,往回走的王井心中波涛汹涌,他不想回府,只是漫无目的在城中游荡着。 恍惚间,前面视野一片开阔,耳边也没了吵闹的人群声,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映入眼帘,银白色的月光柔柔地洒在湖面之上,像是一面银镜子,反射出另一个圆圆的月亮,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得。 湖边一石桌,桌上摆着一壶酒,桌边坐着三个人,远处隐隐还有火光闪亮,像是有人在生火做饭。 听见有年轻的声音传来:“好茶,好茶啊!” 王井顺着声音望去,明明是酒壶,偏偏为何说是茶? 第二十三 故事 王井鬼使神差地向着湖边走了过去,发现石桌边在座三人都极为年轻,年岁和他相仿,但却均容貌非凡,各有特点,仿佛集齐了这世间可被称做英俊的所有特质。 见着有人过来,白衣翩翩的司马安南眼睛一亮,赶忙招呼王井坐下,变戏法似的变出来一个酒杯然后满上,接着放到桌前,示意王井喝茶。 王井一饮而尽,清新,微苦,酒壶里装的还真是苦茶,最初的苦涩过后,甘甜的余韵扑面而来,令他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都清醒了不少,精神一震。 “这茶不错吧,主要还是制茶的姑娘心灵手巧。”司马安南颇有些得意,摇摆着一把折扇,摇头晃脑道。 其实这茶叶是胭脂姑娘在赵御走的时候给的,这价钱嘛,自然是欠着,以后再还,赵御很喜欢胭脂姑娘烘焙的茶叶,几乎每日都要泡上一壶。 他们一行人刚刚从合虚山归来和梁破汇合,由于整日奔波有些疲乏,所以在这丰城呆上一日,而到了晚上咱们的皇太孙殿下肚子里的馋虫发作,甚是想念光头大汉做的美食,众人干脆寻了丰城一处偏僻的湖边,边等着梁破做好东西边喝茶赏月。 “确实是好茶,可是为何装茶的是酒壶,喝茶的也是酒杯?”王井有些犹豫地问道。 “何为酒?世上酒有千百种,白酒,黄烈,甜酒还有烈酒等等,喝的是情绪,喝的是人心,只要喝的人认为是酒,那茶也是酒,所以在我看来并没有酒壶茶壶这一区分。”司马安南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一本正经,丝毫没有方才因为出门太急将茶壶拿错酒壶的尴尬。 “这位兄台别听他胡说八道,酒壶中之所以是茶,是因为我还未及冠,家中长辈曾经吩咐过及冠之前不许饮酒,所以这才以茶代酒,倒是让兄台笑话了。”坐在中间的一个少年开口道,声音平缓,最吸引人的眉间一道鲜红的妖异竖纹,还有纯净如水的目光,让人觉得很舒服很真诚。 “刚才那位小兄弟说的倒也没错,这酒啊,确实喝的是心境,心里头若是装着事儿,喝再多的酒还不如这苦茶,可将所有的一言难尽,都一饮而尽,小兄弟麻烦再给我来一杯。”王井却是爱上了这苦茶,贴合了他的心境,神色有些消沉。 司马安南又提壶给王井满上一杯,继续摇着手上的折扇,说道:“瞧这位兄台将这苦茶当成苦酒饮,这心里头的事儿,多半和姑娘脱不了关系,这感觉我懂,同为伤心人啊!” 赵御别过头,不去看这个表情夸张的活宝,连一向高冷的关正卿都扯了扯嘴角。 “也算和姑娘有些关系,本想着出远门做些事情,临走之前却遇上了想要呵护的姑娘,心里头有了羁绊,就不复之前的洒脱了,现在反而有些犹豫不决,婆婆妈妈。” 也许是赵御的眼神纯净,也许是王井的内心真的很混乱,将茶当做了酒,所以他敞开了心扉,在三个陌生人面前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纠结。 一个高大的人影由远及近,高大的身材挡住了天上洒下的月光,梁破将手中抱着的烤猪腿摆上石桌,散发着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细心的他已经将猪腿切割成条,方便众人吃食。 见过梁破在兽潮中无双威势的王井在看清人影之后下意识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显得有些激动和难以置信,梁破同样对他有印象,在兽潮结束之后的广场上,就数他嚎哭的最响亮,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几个人边吃着香气四溢,入口即化的烤猪腿,一边聊着天,三言两语之间也大致明白了王井此时所面临的处境,其实并不复杂,也很好理解。 和众人熟悉之后,王井也就放开了手脚,露出了曾经混迹丰城烟花之地的架势,一边啃着猪腿,一边骂骂咧咧:“小爷我这辈子在丰城混了二十年,稀里糊涂地从了军,上了战场,怕的要死,也不怕你们笑话,一路上都是闭着眼睛冲的,最后活了下来,那感觉啊,贼特么爽,可能我骨子里就是犯贱,回家之后就浑身不舒坦,天天想着回军营中呆着,可是好死不死的碰到了个姑娘,是真喜欢,喜欢的紧,如果真要回到这都是大老爷们的军中,心里还真舍不得,你说这人生呐,是不是操蛋的很。” 听完了王井的抱怨,连司马安南都有变得有些沉默,湖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风吹过树木的沙沙声和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的叮咚声,都是天资聪慧之人,怎能不明白此中无奈。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梁破做的食物还是一如既往的完美,赵御吃的很斯文,但是速度很快,皱着眉头,眉心的竖纹愈发鲜艳,很是认真,他一开始皱眉头,就表明他很认真,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已经填饱,赵御擦了擦有些油腻的嘴角,缓缓开口,打破了这月光之下的宁静。 “小时候我和师公在大夏各地游历的时候,师公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他说曾经人族之中有一个氏族叫作修鱼氏,最受天地宠爱。 “氏族之内每个人都有倾城之姿,其族内有一姑娘名动天下,号称神州浩土第一美人儿,爱慕她的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其中就包含两位和她一起长大的少年,一位由于家道中落打小被送入府中的护院小厮,另一位则继承了祖辈职业,从出生就一直在族中的小姐马夫。 “就像是坊间津津乐道所流传的故事那样,姑娘和小厮偷偷地相爱了,马夫很是伤心,但小厮也并非池中之物,反而惊才艳艳,智慧绝伦,也许是为了配得上姑娘,小厮在某一天夜晚独自离去,留姑娘一人,正逢天下大乱,征战不休,渐渐地小厮的威名越来越盛,却始终不曾归来,只余下马夫一人默默地陪伴着姑娘。 “但是姑娘始终在等,没有放弃,终于有一天马夫忍不住地质问姑娘,为何自己如此不离不弃却依旧不为所动,而小厮这么轻易离去你还是念念不忘?” 说到此处赵御停顿了一下,拿起杯子饮了一口苦茶,继续说道:“姑娘的回答很简单,只有一句话,她抬起头目光看向远方,眼神中透着期翼:‘或许我所爱的就是他胸怀天下,如此在外征战的模样吧,如果他困守在我身边,我可能反而就不爱了。’ “马夫听后一怒之下独自离去,一人仗剑行走天涯,多年之后,马夫再次见到了姑娘,问了同样的问题,但这次姑娘却是笑笑不回答。 “我曾经问过师公,最后姑娘等到小厮了么,师公笑着骂我没良心,都不替马夫想一想,但我觉得小厮没错,马夫没错,姑娘也没错,人生纵使有万般无奈,每一个选择都有它的道理,唯顺心耳!” 话音落下,月光之下重新恢复宁静,和煦的风吹轻轻吹在众人的脸上,很舒服。 司马安南首先拿起茶杯,敲了敲石桌,发出清脆的声响,开口道:“敬天上明月!” “敬诗和远方!”王井举起茶杯。 “敬美妙生命!”梁破极为好听声音响起,惊艳全场。 “敬自由可贵!”关正卿同样举起酒杯,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些许情绪。 “敬大夏荣耀!”赵御最后一锤定音,睥睨天下的气势蓬勃而出,吹皱了银色的湖面,惊起了一群水鸟。 夜色苍茫,一行人正拖着影子往回走。 “殿下,你说的故事是真的么?”司马安南忍不住地问道。 “是真的。”赵御淡淡地声音响起。 “那姑娘最后等到小厮了么?” “后来等到了,还成亲了!” “啊,那这样一来马夫岂不是很可怜。” “是啊,很可怜。” 夫子说的故事是真的,故事里面的小厮名字叫作赵无极,最终在亿万子民的见证之下,以神州浩土万万里江山为聘礼,迎娶了修鱼姑娘。 故事里的马夫名字都已经被人淡忘,世人都叫尊他为夫子。 第二十四章 秋水 午时,烈日,炎热! 一辆马车慢慢悠悠地驶出合虚道出口,拉着马车的龙骧小黄显得有些无精打采,虽然它金光闪闪的鳞甲可以隔绝烈阳的直射,但是这种炎热午后的氛围,最适合的事情就是找个阴凉处,眯着眼睛,打个盹,越想它就越犯困,双眼眯成一条缝,几乎都快睁不开了。 由于原先破旧的小马车扔在了合虚山深处,皇太孙殿下目前乘坐的马车就气派多了,内部面积也宽敞了不少,甚至还放了一张小茶几,这是由王井王少友情赞助。 王井听闻司马安南要去新购置一辆马车,正在肉疼自己的腰包,果断大手一挥,从府中拉出一辆马车,丰城首富家中的马车自然是不差的,而且面积也大,内部坐个几个人完全没有问题,当然梁破除外,他连车门都进不去。 一行人一周前从丰城出发,继续朝着神京前进,又重新走了一遍合虚道,兽潮过后的合虚道已经面目全非,到处支离破碎,其中有一处地方损坏最为严重,仿佛被从头到尾被犁了一遍地,没有一寸地面完好。 赵御停下马车在此地驻足停留很久,关正卿站在他的身边,感受到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割裂虚空的气息和前方毁天灭地的破坏力,开口道:“除去万兽无疆域,神州浩土有如此能力者,不足双手之数。” 赵御转身走回马车,其中一道气息他很熟悉,大宗师,黄庭! 而另一道幽暗负面的气息却不得而知,但是他知道既然和黄庭交上了手,那么这一路上要杀他的人里除了运奄初秋之外又多了一位顶尖大宗师。 最近平时一向低调的首富王老爷子一家一跃成了整个丰城的舆论中心,今日王府又开门大摆宴席,府内外全部被到处装点成红色,喜庆洋洋。 原来是公子王井大婚,娶了东城区一个木匠的女儿,惹得无数烟花之地的姑娘暗地里叹上一口气,羡慕之余还遗憾着从此少了一颗摇钱大树。 丰城热闹繁华的夜市在婚后的第二日出现了两道声影,刚刚新婚的婉儿姑娘脸上散发着夺目的光彩,像一只小鸟儿一样欢快地在各个摊位前穿梭,东瞅瞅西看看,一旦有一丝喜欢的神色露出,身后的王井都会掏钱将其买下。 一路下来,一群跟班小厮的手都快不够用了,姑娘时而在前方蹦蹦跳跳,时而回过头来看看自己的丈夫,脸上的笑容都快甜出蜜儿来了。 这也让夜市的众人都议论纷纷,感叹着这位平日里不务正业的公子哥这回真是彻底的浪子回头,迷途知返。 半月之后,在家度过了一段神仙般的日子的王井于某天清晨,独自离开了府邸,第二天,雷霆军训练校官在点兵时点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丰城王井。 半年之后,太阳帝国在无尽山关外发起猛攻,玉龙关战事吃紧,雷霆军紧急调往西疆作战,同时,王井妻子身怀六甲。 大夏三十六州之一的楚州毗邻归州,但是有意思的是,由于合虚山的存在,它和归州之间仅仅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合虚道。 楚州被称为半山半水,山自然是八大禁地之一的合虚山,而水则是大夏最大的内陆湖,凌波湖。 凌波湖方圆六百里,水产丰富,水质清澈,几乎以一己之力将整个楚州变成大夏数一数二的物阜民丰之地,依靠着凌波湖的滋养,楚州子民沿着湖岸,繁衍生息,建立起一座又一座村镇和大城,楚州首府秋水城就包括在其中。 秋水常常被比喻成姑娘清澈明亮的眼睛,所以秋水城就是楚州和大夏最清澈,最明亮的眼眸。 踏入楚州地界,地貌和归州截然不同,连吹来的风中都带有一丝水汽,给人一种凉爽的感觉。 小黄又恢复了些往日的活力,不再那么无精打采,随着马车的行进,一座一望无际的大湖出现在眼前,阳光下的湖面反射的光芒略微有些刺眼,湖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远远看去就像是渺小的蚂蚁群,从湖边一座大城中进进出出。 秋水城就在前方! 每每听到幽翅军斥候来报前方有大城,是否休整的时候,司马安南总是使出浑身解数来打动咱们的皇太孙殿下进城休整,大部分时候都被无情驳回,但是这一次,梁破做饭的一些佐料告罄,所以众人驶向秋水城。 月牙坊这几年发展的速度确实是出乎意料,在秋水城同样也有产业存在,赵御众人还是选择月牙酒楼入住。 月牙儿的精明之处在于她能够结合其当地的特色加以变化,做出一些别具一格却又非常新颖的事物,例如在秋水城的月牙酒楼就是一艘飘荡在凌波湖面上的大船。 赵御坐在船上最上乘的甲字房间之中用膳,依然有人送上一封密函,然后无声退去,赵御轻轻打开,眼睛扫过,眉头微微皱起。 运奄初秋于幽州被司天监发现行踪,此后一直无法追踪,其目的已经明确,预计会继续南下,望殿下小心应对,太阳帝国近日由狮心大公开始对玉龙关发起猛攻,攻势为历年之最,而密函的最后,月牙儿还隐隐提出沿路有几个宗派有些蠢蠢欲动,让赵御留意。 司马安南这次并没有避讳,拿过密函看完之后,不屑地瞥了瞥嘴角,冷笑道:“真的是哪哪儿都有一些不知死活的蠢货,这么急着跳出来给武后献殷勤,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与此同时,隔壁另一边甲字房门打开,一群人从中走出,纷纷离去,神色各异,偶尔几人有一丝气势泄露,皆颇为不凡。 只留下房中一年轻公子哥,锦袍华丽,张开嘴巴吞下芊芊玉手喂过来的荔枝,却还要伸出舌头在玉手上一舔,惹得身旁女子一阵娇笑,身后站着一个老者,面色有些忧虑,开口道:“少爷,如此行事会不会太过冒失,我觉得还是要禀告一下宗主为好。” “大可不必,不然以我爹的性子,定会阻止我,要不是他胆小怕事,犹犹豫豫,我们碧波宗何至于窝在一个小小的楚州不得寸进,此乃一个天大机遇,要是得了武后的欢心,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公子哥情绪颇为激动,环在身边女子腰上的手略微加重了些力道,惹得身边女子一阵吃痛,楚楚可怜的眼睛中立马带上了雾气。 公子哥急忙安抚,身后老者则不再言语。 第二十五章 华灯下,红绣球,少年郎! 今天的秋水城,或者说整个大夏都是热闹异常。 赵御于六月初六从江陵出发,途经锦、宁、归、楚四州抵至如今的秋水城刚好一月多一天,所以今儿是大夏传统的乞巧佳节。 大夏各地都会有丰富多彩的庆祝活动,作为楚州首府的秋水自然庆典宏大,凌波湖的湖水据说还有美容养颜的效果,楚州自古出美人,夫子故事中所说的独天地宠爱的修鱼氏原先就生活在楚州,后不知所踪。 当赵御离开月牙酒楼这艘大船,看到整个秋水城陷入了欢乐的海洋,才终于明白了司马安南这厮为何极力恳求要来这秋水城,并且刚刚还在房间里打扮许久,原来他早就盼望着这一天,特地还为此购置了一身华丽的锦衣,依旧是白衣飘飘的款式,摇着折扇,气质出尘! 因为有凌波湖的滋养,无穷无尽的水产让楚州子民自古都不愁吃喝,所以生活一向安逸,才子佳人层出不穷,常常有名动天下的诗句流出,此时适逢乞巧佳节,秋水城的大街小小全部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如梦如幻,花灯之下则是成群结队的少男少女。 平日里在深闺中不见人的姑娘小姐们,也在丫鬟的陪同之下,羞答答地走上了大街,好奇而又羞怯地四处张望着,偶尔看到风度翩翩的公子途经身边,心中犹如小鹿乱撞,扑通扑地通跳个不停,但是性格上的羞怯还是让自己偷瞟一眼之后急忙撇过头,加快了离去的脚步,而内心却期望着那位公子在身后叫住自己,相邀度过这乞巧佳节,并结上一段美好姻缘。 赵御一行人走在这热闹的大街之上,身边经过的男男女女都充满了青春的气息,时不时传来属于少女动人的嬉笑声,开朝不足百年的大夏正值百家争鸣,所以各地的民风并不迂腐,反而有些开放,坊间姑娘倒追心上人的故事也是层出不穷,鼓励着少女们去勇敢地追求着自己的幸福。 不得不提一番精细打扮的司马安南的卖相绝对是出类拔萃,再加之几人原本都是偏偏少年郎,让不少姑娘都暗送秋波,却发现这几人的气质太过雍贵,又偷偷地将绣着自己名字的手帕放了回去,有些自惭形秽。 看着如此热闹有活力的的场景,赵御脸上也带上了笑容,平日里不苟言笑,刻苦修炼的样子常常让人忘记了他其实只有十六岁,虽然两世为人,但前世穿越而来时也才二十出头,同样是少年心性,现在却要将整个大夏万万里江山还有亿万子民扛在肩头。 此时露出属于少年独有的模样却是那样的惊艳,他其实笑起来很好看,还有浅浅的酒窝,只是很少笑。 少年安得长少年!天地是公平的,拥有什么就会失去什么,那就是宿命。 “七月七日天气新,凌波水边多丽人!”摇着折扇的的司马安南由衷地发出了一声感叹,环顾左右,眼睛一亮。 忽然前方的人群突然间拥挤了起来,围观的人群将一座阁楼围堵的水泄不通,阁楼下还搭着一个巨大的擂台,还有阵阵喝彩声传来,显得相当的热闹。 爱凑热闹的司马安南自然不会错过,一马当先地要去瞧个究竟,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有姑娘即将抛绣球,楚州的烟花之地每年乞巧佳节都会举行抛绣球这种特殊庆祝活动,一则为了招揽生意,吸引眼球,二则也是为推出的花魁打响名气,提高知名度! 让之前从未露面的头牌花魁站在阁楼上向下抛绣球,哪位公子哥有幸被姑娘瞧上眼,就把绣球往那边抛去,但光光抢到绣球自然不能轻易做头牌的入幕之宾,还需要在楼下擂台上接受众人的挑战,守擂成功三次即可,俗称过三关,得美人! 如果被挑战者实力雄厚便可一亲芳泽,度过一个美好的七夕夜晚,但是如果实力不济,则姑娘今日就不会出阁,等待来年七夕新的花魁继续抛绣球。 一阵敲锣打鼓声之后,场面安静了下来,一位四十多岁模样的女领家走上擂台,虽然人已至中年,但是脸庞上依稀风韵犹存,只是用厚厚的白面遮住了脸上的皱纹,显得过于夸张了些。 “各位公子少爷,壮士豪杰!今日恰逢乞巧佳节,我们春风楼照例为各位送上大礼,还是老规矩,绣球择宾,擂守三关,即可抱得美人归!至于今年哪位幸运儿能让我们的如月倾心,那我说了可不算,要看你们自己的造化咯!” 话音未落,阁楼之上的窗户缓缓打开,一女子的身影显现,一袭粉衣娇羞可人,亭亭玉立,宛如一朵刚刚开放的荷花。 能在此日隆重推出的头牌花魁自然是有着雄厚的资本,如月姑娘魅惑天成,一举一动都带着极端的诱惑力,虽然白纱蒙面,但是姣好的身段、露在外面的雪白肌肤还有面纱下隐隐的绝美轮廓让下方等待绣球的公子哥们激动不已,奋力扬起自己双手,大声地呼叫着,更有甚者,拼命往里面挤,只求占据一个好位置。 赵御自然不会去凑这个热闹,他只是有些好奇,往年和夫子游历天下,却从未在七夕来过楚州,所以也没有碰上这等事,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大夏大无边际,各地特色的风俗多种多样,司马安南虽然爱凑热闹,但也不至于放下身段去和众人争抢一位青楼女子,所以四人只是远远地看着并没有过于靠近。 阁楼上的如月姑娘接过从身后丫鬟递过来的红绣球,环视下方一圈之后,美眸一亮,佯装要抛,楼下顿时随之一阵骚动,发现姑娘只是调皮作怪,顿时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声响,如月姑娘很是俏皮,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始终没将绣球抛下,使得底下众人都有些急眼了。 趁着众人不注意,如月这次是真的松了手,别看姑娘身材娇小,可这力道却大的不可思议。 绣球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抛物线,从底下扎堆的人群头顶飞过,众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绣球向远处飞去,然后朝着地面落下! 正远离人群,在一旁观看的赵御下意识地伸出了右手,火红的绣球恰好落于其上。 绣球鲜艳红胜火,此时在花灯照耀之下显得如此的耀眼,边上的司马安南惊呆了,梁破也惊呆了,连关正卿都睁大了眼睛,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赵御。 花灯下,人群间,红绣球,少年郎! 第二十六章 守擂 春风楼巨大的擂台之上,赵御静静地站立着,等待着自己过三关的对手。 一道美丽的目光从楼上望向他,如月姑娘的眼中异彩连连,白纱之下的脸庞,露出了一丝娇羞,方才关正卿本想出手阻止,却被赵御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他想试试这逆天改命重组之后的身体到底如何。 一位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大汉,直接在众人之前抢先跃上擂台,身材极为壮硕,一身腱子肉将身上的布衣高高隆起,要论卖相,绝对是小儿见了就啼哭的恶汉型,握在手里的武器则是两柄巨大的铜锤,上来之后就发出一阵夸张的大笑,两个铜锤相互碰撞着,发出刺耳的声响。 “卖相到是不错,细皮嫩肉的,难怪如月姑娘会把绣球抛给你,但是就是不知道你这小身板可以接俺几锤,到时候要是一锤都接不下来,那就就丢人了啊!” 恶汉一声嗤笑,引得下面的人阵阵起哄,见着有热闹可看,凑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便有几人看到擂台上的身影之后,脸色巨变,和身边的人耳语几句,转眼消失就在人群之间。 赵御抬手接住关正卿扔上来的一杆银枪,持枪面向恶汉,枪只是普通的材质,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这次是他修道之后第一次和人对战,只觉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激动地颤栗,一种战斗的渴望从心底里升起,体内的天地元气也开始疯狂的流转! 赵氏一族是从马背上厮杀得的天下,血脉里都流淌着好战的血液,从太祖陛下到他的父亲都是一等一的修道天才,端坐云端,傲视同辈! 擂台之上,鸣锣开战! 恶汉率先进攻,几步跨过擂台,调动体内元气,左右手的铜锤同时向下砸下,一上来就狂风暴雨般地打击,但是赵御的枪比他的锤更快,像是一道闪电,从下往上,直刺咽喉,枪比铜锤长,一寸长一寸强! 恶汉无奈之下,只能收力后退,气机已泄! 赵御右手持枪柄往前平举,跨出一步,枪随人动,向下发力,正是基础持枪式! 恶汉双锤交替挡在枪下,却感觉一股巨力犹如泰山压顶般袭来,直接单膝跪地。 由一位陆地神仙境的圣人用生命精气加上成圣洗礼重塑的身体,堪称世间最平衡,最协调,最完美! 恶汉用尽全身气力想要站起,布衣之下的肌肉更加高高隆起,面色涨红,浑身汗如雨滴,但是少年的持枪的双手依然纹丝不动,擂台上出现了一副惊人的景象,一位魁梧的恶汉被一杆枪压着,跪于偏偏少年郎的身前,仿佛银枪有万斤重量。 台下一片鸦雀无声,直到恶汉开口认负,这才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喝彩声,声振屋瓦,围观的小姐丫鬟们看向赵御的眼神一下子炽热如火,如此有实力而又英俊的少年,简直就梦中情郎! 看着实力不俗的恶汉如此轻易就败下阵来,中年女领家的眼里闪过一丝忧虑之色。 既然是为了噱头,春风楼自然不可能真让如花姑娘输出去,一般推出的头牌都会择修为弱的抛绣球,而她也早就暗中联系好一位实力强悍的虚境修士在人群中埋伏,如若有人真要是能连过两关,那位暗中的托儿就会出手。 这几年下来无往不利,从未失手,但这次她却隐隐间有些担忧,暗暗埋怨如月怎么选了这么一位深藏不露的少年郎,不过真的是俊呐,倘若自己年轻个二三十岁,估计也会忍不住向他抛这绣球吧。 赵御依然没有说话,继续在擂台上静静地等待着,对手太弱,他有些意犹未尽! 但是由于刚刚的强势表现,底下众人都显得有些犹豫,场下一时间竟有些冷清了下来,一会儿之后,一位背刀青年分开人群,在众人目光注视下走上擂台,青年面容普通,但是右脸有一道长疤,使得整个人带上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是李义啊,近来声名鹊起的赏金客,此人虽然年岁不大,但不到短短半年就一跃成为秋水城赏金客前十,多位朝廷悬赏已久的逃犯死在他的手中,据说连司天监都在接触他,看中他的才能,想收他入司天监。” “是么,如此强悍,怕是早已经入了道虚境,搞不好已经觉醒了道魂,如此恐怖的实力,不知道比之台上的少年如何?” 青年在秋水城应该是颇有名望,台下立马就有人认出他来,传来阵阵交谈声。 台下在激烈交谈着,台上也在交谈,秋水城后起之秀赏金客李义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显得目中无人,反而显得有些中肯,抱拳说道:“本这种故弄玄虚的噱头我是不屑参与的,但是看了方才公子的比试之后,有些手痒,想要上来赐教一番,望公子成全。” 赵御点点头,只说了一个字。 “请!” 天地元气剧烈聚集,李义上来就直接唤出道魂,一柄细小长刀的虚影在身后浮现,像是一弯月儿,挂在身后。 三品道魂,弯月刀! 道魂虚影渐渐附在李义背后的刀上,被他握在手中,附上道魂之后的长刀变得有些朦胧,像是附上了一道月光,层层叠叠,但是四周的锋利之气更甚。 他并不像一般刀客那般走的是大开大合的劈砍的力修路子,而是一位角度刁钻,技巧灵活敏修,先以速度游走压制对手,再加之弯月刀道魂的穿刺属性,出其不意间破掉对方的防御,好几位死在他手下的逃犯都是如此,直接被弯月刀道魂穿透武器,刺入身体,从而毙命,擅长以弱胜强。 但是这种灵巧路子最怕的就是有人比他速度更快,判断更准! 赵御比他更快,判断更准! 银枪平举向前,依然还是基础持枪式!在李义的弯月刀近身之前,一杆银枪总能出现在他之前,完全封死了他所有的进攻路线。 赵御持枪如闲庭信步般地向前迈步,李义只能一退再退,转眼就快被逼至擂台边缘。 李义发现银枪如影随形,自己完全无法脱离,内心惊骇,他从未在和同辈交手之中遇到如此无力的情况,更何况持枪的少年郎年岁还比他小的多,连在最擅长的灵巧方面都被完全压制,他如今只能放手一搏。 收刀! 左手往刀上一抹! 三品道魂和长刀分离,左手握着一把弯刀虚影,刀身好似一弯银色的月亮,散发着朦朦的光芒,随后右手握着的实刀主动贴上赵御的长枪,左手则挥出一轮弯月,直逼赵御,道魂离体! 人体有大藏!而入虚境之后觉醒的道魂就是人和天地大道之间的媒介,是自身修最直观的体现,道魂就像是一个伤害的放大器,而燃料就是天地元气,除却传说中禁忌的超一品道魂,一品道魂的放大效果为十倍,二品九倍,依此类推,就算是最末尾的九品道魂,都有两倍的放大效果。 道魂同样是一双观察天地大道的眼睛,道魂离体,等于在大道之中失去了双眼,变成了瞎子!虽然道魂离体的威力绝伦,但意味着本体直接无法清楚感知周围的波动和来自对手的攻击,丧失了道虚境的优势,不成功便成仁,属于搏命的招式! 赵御在李义左手抹刀之时就已经向后一跃,拉开距离,三品道魂弯月刀的属性是穿透,不单单能穿透对手的武器,也能穿透空气,所以射向赵御的月亮速度极快,并且在半空中一分为三,从上中下不同角度逼近,像是三道刺破空气的白线。 天地有风起,有人随风去! 李义破釜成舟的一击落空! 赵御身影瞬间消失,融入风中,再次出现时已经在李义身前,持枪指着后者的脑袋,纹丝不动,枪尖距离脑门只有一丝距离。 幽翅军神通,驭风! 台下关正卿眼中充满骇然之色,他清楚的记得,赵御开始学枪不足一月之数,竟能领悟驭风神通,其修道天赋,堪称恐怖如斯! 第二十七章 一曲十面埋伏 擂台之上的赵御收回银枪,只觉浑身舒坦,这一个月下来他已经逐渐熟悉了自己这一具新生的身躯,能够做到控制入微。 虽然系统仍然无法开启,但脱胎换骨的他,对大道有着的超乎常人的感知,再加上如今这具完美平衡的身躯和入虚时候觉醒的天赋,两者所带来的效果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神州浩土存在的时间已经无从考量,人类修道传承也有千万年之久,未曾断绝,无论是上古时代还是目前的大夏王朝,人们在修道之前都会测试自己的天赋,选力、法、敏中最高的成长属性作为以后的修炼方向,修为每升上升一重,身体将获得成长属性加成一次,道虚境以上修为每升一阶,身体属性翻一倍。 方才丰城远近闻名的天才人物李义,其测试的成长属性如下:力:1.5,法:1.1,敏:2 身躯重组之后赵御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成长属性:力:3,法:3,敏:3 神州浩土千万年来公认的成长属性极限是3,所以皇太孙殿下三属性满成长同修!而赵御还有系统,还有系统所带来的天赋。 入虚境觉醒天赋:可以使用麾下每一位系统所出道魂所自带的神通! 所以赵御就算系统终其一生都不得开启,目前赵御基础属性都是千古以来妖孽中的妖孽,变态中的变态。 其实春风楼的把戏明眼人都能瞧的明白,之所以每年都会吸引如此之多的人前来围观,一是每年乞巧佳节所推出的头牌花魁的确是美艳动人,远远观望也是极其养眼,这其二呢,就是期待遇到此时的情况,有人以无敌之姿打破春风楼的小伎俩,岂不快哉! 但是赵御自然不是真想与那如月姑娘共度春宵,所以既然已经连胜两关,那么第三位挑战者上台的时候,他就会直接离去,毕竟对于他来说,梁破所做的美食更有诱惑力,想要吃到其味无穷食物,佐料必不可少,现在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还是加紧购买为好! 欢呼的人群之中,有一位带着斗笠,女扮男装的女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已与春风楼合作了多年,虽然偶尔需要变装上擂台打上一场,但是事成之后都会拿到一笔不菲的报酬,春风楼也不会担心她会有什么其他的歪心思。 两者合作的很是愉快,但这一次她心里是真没底,就连对上之前上场的李义都自认没多少胜算,更何况是面对如此生猛的少年郎,想着这买卖日后怕是要黄咯,内心有些遗憾,如此轻轻松松还能赚这么多银两的生意,自己怕是再也遇不上了! 但是这一单生意还是不能退缩的,不然会砸了招牌,她正准备硬着头皮抬脚上台挑战,忽然抬头看到擂台上的中年女领家对着她轻轻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在原地等候,不必上场,这让她心里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有些疑惑,不知道这女领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赵御在擂台之上等待良久,就是未见有人上来挑战,鸣锣三次之后,第三关自动获胜,中年女领家尖细的声音从擂台上响起:“恭喜这位公子守三关成功,成为春风楼五年来第一位乞巧花魁的入幕之宾,而今年的花魁就是如月!” 站在阁楼窗口前的如月将取下脸上的白纱,露出一张桃腮杏面的小脸,白净可人! “如月!”“如月!”“如月!” 不知是何人带的头,台下发出一声声整齐划一的叫喊声,场面壮观,摇着折扇的司马安南脸上逐渐收起了笑意,眼角露出了一丝寒光! 乞巧节,夜未央,春风楼,如月闺房! 如月姑娘作为今年的头牌花魁,其居所香闺的装饰自然是花了大心思的,没有过分华丽的给人一种做作的感觉,反而透着几分姑娘家的俏皮劲儿,面积也比其他姑娘大了许多,有内外两层,外层是弹琴煮茶展示才艺之地,而内层,自然是作睡眠之所! 此时的外房内只有如月和赵御二人,一张琴摆在如月身前,青葱的手指在上方不断地跳动,但是房间内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般旖旎,如月面色苍白,原本白皙红润的俏脸此时面无血色,浑身有些颤抖,连本该传出的阵阵动人音符也变得断断续续,显得有些笨拙,毫无美感! “你在怕我?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令你惧怕?” 赵御端坐在案桌之前,看着如月姑娘有些慌乱的双眼,轻轻开口问道。 “公子说笑了,公子生的如此俊俏,我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会惧怕呢!”如月躲闪开皇太孙殿下的目光,但却连回答都有些结巴。 赵御看着眼前的场景觉得有些心暖,眼前的姑娘身份低微,或许身世也很可怜,但是却有如此大的勇气为他做这些事情,或许她没想这么多,却不妨碍赵御感受到了一股温暖的感觉。 除却师公之外,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感受到温暖了,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还有两个酒窝,很好看。 “你弹奏的这首断断续续的十面埋伏是想告诉我,内屋里埋伏着三个人么?” 赵御轻柔的声音对如月而言犹如晴天霹雳,浑身一震,面色更加惨白,连弹琴的双手都停了下来! 一阵短暂的平静过后,“啪,啪,啪”的鼓掌声响起,内屋的门向外打开,从中走出三个人,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一个淡妆浓抹的女子,还有一位老者跟在身后! “殿下不愧是殿下,虽然不知道殿下为何不像传闻那样无法修道,废人一个,但是殿下太自负了,也太天真了,更不该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就如此轻易的就暴露在众人眼前。 “应该像老鼠一样,缩起来!偷偷地溜到神京,原先我还担心找不到殿下的踪迹,却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撞上门来,要知道这春风楼本就是我们碧波宗在秋水的产业,也许这就是上天赐予我宗飞黄腾达的天大机缘!” 公子哥边说边鼓掌,愈发用力,显得有些癫狂,身边的女子则娇笑不已,花枝乱颤,附和道:“还有如月这个胳膊往外拐的贱货,待会完事之后定要好好炮制炮制!” 如月听后赶忙躲到一旁的角落里,浑身哆嗦,显然是吓坏了! 公子哥粗暴地将案桌上摆放的琴掀开,一屁股坐在赵御对面,看向赵御的眼睛,却发现赵御的眼神里只有平静,没有惧怕也没有怜悯,这让他很是愤怒,眼神中闪过阴狠之色,却还是故作淡定地开口,显得胸有成竹。 “殿下是否还在等随行的护卫?那殿下怕是失望了,楚州各大宗派共派出十二位道虚境巅峰和一位宗师来铲除殿下的羽翼,而据我所知一路与殿下同行的幽翅军并没有进城,而此时整个秋水城人满为患,等幽翅军闻讯赶到时,想必到那时殿下早已不在这人世间!” 赵御的眼神中依然还是完全漠视和淡然! 这让公子哥更加愤怒,转而变得歇斯底里! 为什么不惧怕?马上就要死了为什么不惧怕?十多位道虚境巅峰修士外加一位道实境宗师,为什么不惧怕? 他开始张狂地大笑:“不管你是故弄玄虚也好,还是真不怕死,今晚我都要提着你的人头,去向武后换取荣华富贵!” 身后老者向前一步,属于宗师境的气势冲天而起,直逼赵御,如月闺房内狂风大作! 第二十八章 刺杀 如月姑娘的闺房内此时一片狼藉,木屑,茶具等洒落一地,这位碧波宗的二公子是铁了心要杀赵御,让身边的宗师老奴气势全开,酝酿着全力一击!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真的很蠢,而且很可怜!” 赵御摇摇头,拿出一封密函,那是司马安南在进门之前交给他的,扔到桌上继续说道:“碧波宗,大夏楚州第一大宗派,全宗一千七百三十二人,宗主邱恒水为道实境巅峰,性情谨慎,平日里安分守己,但此生却无望大宗师境,其下有二子,大儿子天赋异禀被寄予厚望,被收入道宫大力栽培,但二儿子却性格乖张,常有欺男霸女之事传出,而且隐隐有证据指出其并非亲生,而是小妾和一老奴所生,想必就是身后这位了!” 老奴听到后面色骤变,赵御话音未落便直接含怒出手,雷霆一击,道魂瞬间浮现,直接凝而为实,一头全身赤红鳞片,浑身道道水流环绕,长须利齿的怪鱼从老奴身后跃出,张着血盆大口从上而下直扑端坐在案桌之前的赵御,一口吞下! 四品道魂,赤鳞鲨! 道实境之所以有一个实字,和虚境的本质区别就是道魂可以凝而化实,觉醒神通,直接离体攻击! 如若你的道魂为兵,到了宗师境,则可化为真正的神兵利器杀敌,而如若道魂为兽,那么则可化为真正异兽。 从刚入修士门槛的初境九重,再到道虚境五重觉醒道魂,其上宗师道实境道魂化实,再到掌缘生灭境大宗师,直至陆地神仙境成圣,堪称一级一重天,每一重天都有别样的风景,但是高处不胜寒,能够在云巅之上,俯视众人的,全天下也只有寥寥数人! 赤鳞鲨血盆大口之下,有一道人影出现,光头,魁梧,是梁破! 既然梁破的身影出现在面前,那就代表着赵御和其它众人就处于不同的世界,肉山大魔王之后,万法不侵! 超一品道魂肉山大魔王显现,巨兽凌空,赤鳞鲨倒撞而回! 同时司马安南从门外进入,折扇摇摆,白衣翩翩! 他的出现也代表着另一件事,那就是楚州七大宗派,共计一十二位虚境巅峰,一位道实体境宗师,短短片刻之内被关正卿全部杀光! 春风楼一层巨大奢华的大堂之内此时龙吟呼啸,尸横遍地。 方才楚州宗派修士袭杀时发动的都是无差别攻击,因此在大堂之内的姑娘客人们全都遭了殃,一瞬间像是割麦子一样,哗哗地倒下去一大片,这个世界的残酷和血腥在此体现的淋漓尽致! 大堂内漫天的龙啸声戛然而止,关正卿从一个戴斗笠的中年宗师胸口缓缓抽出龙枪,此时的泣血龙枪真正泣血,枪上应龙通体血红,无比妖艳! 中年男子随后渐渐瘫倒在地,逐渐灰暗的双眼里透着难以明说的情绪,后悔,不甘亦或者是恐惧。 关正卿抬脚跨过中年宗师已经冰冷的身体,向着春风楼的楼上走去,他并没有消散泣血龙枪道魂让其回归体内,而是提枪拾级而上,因为他知道楼上还有人要等着他杀! 大厅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一具具斗笠人的尸体,算上刚刚倒下的中年宗师,一共一十三具,皆被一枪穿体而死! 当关正卿走进房间的时候,碧波宗二公子的脸上只剩下了恐惧,跪在赵御身前不停地磕着头,也许是他亲生父亲的老奴站在他旁边,浑身环绕着水流的四品道魂赤鳞鲨围绕着老奴旋转,只是显得有些萎靡,在方才这位老宗师已经使用了全部手段却始终无法越过梁破靠近赵御! 此时关正卿已至,赵御没死,那么就有好多人就要死! “独占三榜关正卿,我们终究还是小瞧了你,更小瞧了殿下!撼山易,撼大夏难啊!” 老奴仰天长叹,神情落寞,继而转头看向身后抖如米糠的二公子,眼里满是慈爱,继续说道:“殿下请勿见怪,是我平日里太宠着他了,什么要求都满足他,才养成了这种目中无人而又软弱的性格,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是我就是舍不得啊,他的体内毕竟流着我的血啊!” “闭嘴,你闭嘴!这不是真的,你这个贱奴怎么可能是我父亲,我是碧波宗的二公子,我的父亲是楚州最强的道实境宗师,不是你这个贱奴,你滚开,都是你撮使我的,对,殿下,都是这个贱奴还有那个贱女人撮使我行刺的,饶我一命,殿下,我知道错了,饶我一命啊!” 二公子爬起来想要一把推开身边的老宗师,但却没推动,重新跌倒在地,又继续向着赵御不停地重重磕头,鲜血从额头顺着脸颊往下流,头发散乱,满脸鲜血,甚是凄厉! 老宗师闭上了双眼,摇了摇头,两行清泪顺流而下,抬手一巴掌拍在二公子的头顶,碧波宗二公子就此毙命! “殿下,此次刺杀和碧波宗并无干系,宗主生性谨慎,早早就拒绝了邀请,只是小儿,不,只是二公子他擅自做主,才会行此下策,老夫恳求殿下放过碧波宗一千多人,愿意用情报换取。” 老奴收起身边的四品道魂,放弃了抵抗,俯身祈求。 “如果你想说的是那边那个女的是海错宗的卧底,那你不必说了。”站在赵御身后一直摇着折扇的司马安南突然开口道。 老者听后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这位小兄弟看来也是深藏不露之人,有如此多人物汇聚在身旁,殿下的扶摇之姿怕是势不可挡,这天下,要变了!可惜我是看不到了啊。” 说完碧波宗老宗师自断筋脉而亡! 司马安南走向已经陷入昏迷的妖艳女子身边,将其一把提起,走向门外,只留下一句话在闺房内回荡。 “明天早上的时候,给你这个女的所知道的一切!” 赵御揉了揉有些涨痛的脑袋,他忽然有些厌倦,所以他转头对关正卿说道:“麻烦你带着幽翅军去一趟楚州的这些宗派,我不想接下来一路上还有宗派有这个念头!” “诺!” 关正卿点头离去。 赵御起身走向墙角被宗师气势压晕过去的如月姑娘,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颊。 如月一脸茫然地睁开双眼,一双大眼睛在闺房内四处张望,显得有些迷糊,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里出现了惊恐的神色! “你会洗衣服吗?”赵御问道。 如月摇摇头,但又马上点了点头。 “会收拾房间吗?” 如月继续点头。 “那好,跟着我走吧,我正好缺个婢女。” 第二十九章 天地始肃,杀气已至 大夏八大禁地之一的合虚山无疑是大夏东南首屈一指的洞天福地,其山势险峻,层峦叠嶂,再加之有天地异种玄天木的存在,源源不断的天地灵气被吸引聚集,浓郁异常,如若在此修炼,简直事半功倍! 要不是中容之约外加十万异兽的存在,在合虚山开宗立派的将会更多,而凌波湖作为大夏第一淡水湖湖,也是一处上佳的洞天福地,并且没有上述的种种限制,所以除却湖中心的神秘地带,外部还有大量宗派汇聚! 此时夜已深,月光之下的凌波湖水汽很足,向上飘散之后就形成一层浓浓的雾气,随着月亮的升高,一团一团地不断翻滚着,像是荒原上的大烟炮,形成了楚州难得一见的奇景,气蒸凌波湖! 忽然道道黑线像是利箭一般穿透白烟炮,向前飞驰,融入夜色之中,转瞬即逝,只余下缓缓合拢的云雾证明着方才有人穿过。 幽翅军踏水而行! 凌波湖上多岛屿,星星点点,虽然岛屿普遍面积不大,但对于开宗立派来说就已经绰绰有余,碧波宗作为楚州名列前茅的大宗派,宗内人口众多,实力也雄厚,故其宗门所在的碧波岛也是凌波湖上最大的岛屿之一。 碧波岛上建筑林立,设施齐全,宛如一个自给自足的小城市,此时正值深夜,从岛外码头到岛内宗门弟子居所都已经熄了灯,只余下一处灯光格外耀眼,岛中心,宗主府邸! 邱恒水披着一件外套端坐在书桌之前,眉头紧皱,虽然已经人过中年,但身材依然健壮,脸上自有一股威严,无论是楚州第一大宗碧波宗宗主的身份还是宗师巅峰的修为都让他有着威严的资本。 在凌波湖,在楚州,他都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但他依然还是小心谨慎,他心里清楚地明白对于大夏这头九天之凤,自己需要从内心里敬畏,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刺杀皇太孙殿下的联盟,哪怕联盟的实力看起来是如此的强大。 方才他已准备就寝,但是强烈的心悸和心血来潮让他无法安然入睡,索性就来到书房闭目养神,但是心惊肉跳之感越来越盛,这对于一个道实境巅峰的修士来说是极其的不可思议,一定将有大事发生! 邱恒水开始闭目思考和分析,首先他最先想到的是他的大儿子,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些许微笑,这小子现在应该在道宫之中修行吧,觉醒了二品道魂,天赋比他还好,也很争气,也许将来能踏入他梦寐以求的掌缘生灭境,成为令人敬仰的大宗师,带着碧波宗更上一层楼也说不定,做父亲的有谁不希望儿子比自己还要优秀呢? 转而他想到了自己的另一个儿子,平日里没少给他惹麻烦的碧波宗二公子。 邱恒水猛然地睁开了双眼,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已然明白了心血来潮的原因。 “来人,给我去二公子的房间看下他在不在,在的话将他给我带过来。” 但是门外却没有人回应!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他叹了口气,将披在身上的衣服重新穿上,仔细扣好每一颗纽扣,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空地上,关正卿端坐在幽翅之上面色沉稳,身后四十九骑幽翅军提枪而立。 天地始肃,杀气已至! “敢问这位将军何事要半夜来此?” “幽翅军副指挥使关正卿奉皇太孙殿下之命,清剿参与刺杀的楚州宗派,其余六家已经全部伏诛,碧波宗由于靠近湖中心,路途有些远,所以是最后一家。”关正卿淡淡的声音传来。 “前些日子是有人寻我结盟这刺杀之事,但是我早已拒绝,不知我碧波宗为何会牵扯其中?” “碧波宗二公子携宗师老奴在春风楼当面刺杀殿下未遂,现已毙命!” 邱恒水闻言顿时仰天长叹,不由得悲从中来:“孽子,孽子啊!都怪我教子无方,才会闯下如此大祸,子债父还,我愿一力承担,只求你放过碧波宗上上下下上千口无辜众人。” 堂堂碧波宗宗主竟然双膝跪地求饶。 “殿下来之前说过,给碧波宗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之后,世上将再无碧波宗!”看着跪地于眼前的邱恒水,关正卿脸上依然没有半点其他神色,面容沉稳,一丝不苟。 “谢殿下!”邱恒水一拜而倒。 半个时辰之后,一只由天地元气组成的巨大兽爪从天而降,撕裂滚滚雾气,一巴掌拍在碧波岛之上,碧波岛层层碎裂,其上建筑物全部毁灭,岛屿直接下沉数十米,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湖水向外冲击,引发碧波湖大潮。 一片连绵的船只在潮水间四处摇曳,船上众人看到如此毁天灭地的情景,纷纷泪流满面! 幽翅军重新融入夜色的风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夏,神京,白帝宫。 时至深夜,但是大夏的权力中心白帝宫依然灯火通明,因为摄政王武后还在寝宫之中批阅奏折。 武后没有睡,那所有人自然都不能睡。 寝宫飞霜殿的门向两边打开,门外的护卫全部单膝跪地,脱下凤袍只穿一身宫装的武后从中迈步而出,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是身子依然丰腴,皮肤白嫩,挥手阻止其后一大堆宫女的跟随,独自一人漫步在这白帝宫的漫天夜色之中。 她忽然觉得有些孤寂,没来由地想到了已经故去的兄长,大夏之主赵氏一族本就人丁稀少,太祖陛下又极为专情,只有一位妻子,所以到了她这一代,只有寥寥二人,在她的记忆里,兄长就像是一颗苍天大树,什么都会,什么都做的很好,包括修身齐家平天下,自己只要在树下无忧无虑地生活就好,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要做这大夏的天,而这一做就是十二载。 她继位摄政王的时候才二十二岁! 思绪飞舞间,待武后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不自觉地已经到了到了凌波殿前,殿门外的宫女急忙下跪请安。 “奴婢参见摄政王殿下!” “起来吧,我看这殿内灯光依然亮着,母亲她还没睡下么?”武后静静地看向殿门口,开口问道。 “回殿下,是的,太后娘娘最近都不太睡得着,常常要很晚才可歇息。” “那我进去看下母亲吧。” “殿下恕罪,太后娘娘说了,如果摄政王要见她,请殿下想清楚了再进去。”为首宫女跪在武后的面前,阻止了她的去路。 武后在凌波殿前站立良久,继而转身离去。 第三十章 奶奶的朋友 第二日清晨一早,一则消息犹如旋风一般从凌波湖深处向外传播,并且以惊人的速度扩散至大夏各地。 凌波湖各大岛屿之上,包括第一大宗碧波宗在内的七大宗派被人一夜之间从世上悄无声息地抹去,岛上皆一片废墟,无一人幸存。 楚州各大城市的街头街尾都在议论纷纷,尤其是离得最近的首府秋水城,更是众说纷纭,有传言是因为各大宗派惹怒了凌波湖中心的神灵,这才惹来灾祸,被一夜灭门。 对于普通民众来说,他们自然没有能力知道此事是谁所为,但是对于神州浩土之上的各方大势力来说,皇太孙殿下赵御已经向他们发出了最强势警告。 碧波宗已经是大夏一宫、一城、一门、两阁、五宗之下最强的宗派之一,既然碧波宗都能被悄然毁灭,变成一堆废墟,那么就传达出了一个信息。 你要来在我回京的路上劫杀我,可以,但是如果没有大宗师坐镇就最好不要来瞎参合。 全大夏各方势力都心惊肉跳,赵御不出手则已,一出则惊天动地,那位在迷雾中层层笼罩的皇太孙殿下,第一次向世人露出了锋芒,正式走上舞台中央! 凌波湖最中心的神秘之地,常年被云雾缭绕,而且有一股天地之力让人极易容易迷失方向,起初常有渔民和修士途经此地就此失踪,附近的宗派来探查之后也不明原因,所以久而久之,此地就被划为凌波湖禁地,人迹罕至。 此时正有一艘小船在这禁地外围泛舟湖上,船上放着一张茶桌,桌上泡着一壶茶,桌边围着四个人,梁破在船尾划着桨,一标幽翅军直接踏湖而行,远远地跟着。 赵御饮了一口胭脂姑娘的苦茶,顿时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连带着发涨的脑袋也舒服了不少。 昨晚他睡的并不是很安稳,因为房间内多了一个婢女让他有些不习惯,再加上如月姑娘迷迷糊糊的性格,一大早就把洗脸的水盆打翻在地,闹的一阵鸡飞狗跳。 现在如月正一脸委屈地坐在桌边,看着喝茶的赵御,暗暗地埋怨自己没有用,方才泡茶的时候差点又打翻了茶壶,连这一点小事情都做不好。 还有一个人也是一脸委屈,像是受了气的小媳妇儿似的,那就是正在划桨的梁破,之前照顾赵御起居这些琐事都是他做的,但现在多了一个婢女,他反倒变得无所事事起来,感觉浑身不舒坦,还好如月不会做饭,要是会做饭,也没他做的好吃,在烹饪这方面,他对自己有着绝对的信心。 小舟渐渐向着迷雾中心靠去,像被一头巨大的白烟巨兽一口吞下,船影渐渐消失,坐在船上的如月有些拘谨,其实她有些害怕,四周都被白蒙蒙的雾气包围,寂静无声,从小她的胆子就小,但是在赵御面前,他不想表现出自己怯懦的模样。 作为幽翅军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幽翅兽也许是全天下最完美的坐骑了,不但天生御风,可踏水而行,任何地形都如若平地,而且头兽和其他幽翅会有着无形的联系,所以赵御并不担心后方的幽翅军会跟丢,哪怕在这天地元气奇异的凌波湖禁地之中。 此时他正静静地看向雾气深处,感受着和前方愈来愈强烈的联系,明亮的双目内,乌木般的瞳孔仿佛从深处开始燃烧起两朵银色的火焰,越烧越旺,船前的雾气自动向两边分开,小船儿继续悠悠地前进。 一座巨大的岛屿逐渐出现在眼前,岛上长满了一片一片好似灿烂燃烧着的枫叶林,从小船上望去,就像是一座火焰山! 火焰之间依稀还可以看见一些破败的建筑物,预示着这儿曾经有人住过,但是如今已是沧海桑田,荒败许久。 小船儿靠岸之后,一行人顺着台阶向上方走去,两边的空地之上如今都长满了杂草,想必是多年未打理,众人内心都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有谁能想到凌波湖的中心禁地其实是一座巨大的枫叶岛,而且看眼前这模样,曾经还是相当的繁华。 道路的尽头竖立着一座牌坊,上书着三个有些破碎的大字,但还是一眼就可分辨出。 修鱼氏! “我和奶奶见面的次数并不是很多,父亲在的时候多些,之后师公偶尔带我去见过几次,每次师公都不露面,我一个人去见她。 记得有一次我问奶奶,为什么她的宫殿起名叫做凌波殿,感觉不太适合奶奶这样的大美人儿,奶奶说是因为她的故乡就在凌波湖中心,所以才叫的凌波殿,这次来到凌波湖就想着来看看奶奶的故乡,没想到此地却是如此破败。” 赵御站在牌匾之下,抬头看向上方那三个大字,瞳孔之中银色火焰闪动,缓缓开口道。 司马安南环顾了一下四周,接着说道:“修鱼氏,为赢姓十四氏之一,神州浩土第一俊美氏族!但是在战乱年代,空有一身美貌却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无疑是可悲的,据说定鼎之战后期,修鱼氏居住地被人攻破,险些灭族,从此销声匿迹,直至现在神州浩土之上都未曾有修鱼氏的消息出现,想必这里应该就是原先被攻破的修鱼氏故地鲸岛了。” “但此地虽然破败,但建筑物并没有被摧毁破坏,不像是因为战乱而撤离。”关正卿的声音响起,提出了不同意见。 “无论是为何离去,都是陈年往事,和我们无关,此次我来此的目的只是想看看奶奶小时候长大的地方,这样我回神京去见着她老人家,和她说起此事,想必奶奶她也会很开心的。” 赵御众人在岛上游逛半日之后,转身沿小路返回小船。 其实当时的大夏太后是如此和孙子解释自己宫殿名字由来的:是因为奶奶小时候啊,就住在凌波湖里的一头巨大的鲸鱼背上,那头鲸鱼很大很大,而且和奶奶是很好的朋友,它的名字就叫作凌波,现在分别了这么久,奶奶很想念它,就把住的地方取名叫做凌波殿! 缓缓驶离的小船之上,赵御站在船尾,背负着双手,看着前方如燃烧着烈焰的枫叶岛怔怔出神,在他的双眼之中,一头大无边际的巨鲸浮在湖面之上,背上长满了火红的枫叶林,正睁开双眼看向他,眼神中仿佛有时空变幻,万物生灭。 赵御弯腰对着枫叶岛遥遥一拜,那是对奶奶好友长辈的尊敬。 巨鲸张开嘴巴发出一声巨吼,响彻赵御的灵魂深处! 波翻夜作电,鲸吼昼为雷! 一道橙红色的光柱从岛上枫叶林间汇聚,自天而下注入赵御体内。 远古遗迹系统的电子合成音随之响起。 “检测到生灭境之上的能量注入,自动吸收,神秘商店开启,检测商品属性是否符合,属性符合,自动获取物品。” “恭喜宿主获得神秘商店物品:活力之球!” 活力之球:一块在古老战士家族世代相传的红宝石,生命+250。 第三十一章 以死谢罪 饮马镇是大夏幽州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镇,但却是大夏战略重镇之一。 众所周知,幽州出良马,是大夏骑军赖以生存的马场!无数优秀的战马从幽州出生,成长,训练,然后投入西疆无尽山战场,和异族交战死的最多的不单单是人,还有和士兵朝昔相伴的战马! 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 饮马镇家家户户都以养马为生,说起饮马镇可能大多人都不认识,但是说起饮马镇特有的战马白蹄乌,那在大夏甚至太阳帝国都是如雷贯耳。 白蹄乌,全身鬃毛纯黑如墨,只有四只白蹄似雪,爆发力极强,瞬间冲锋的速度堪称马中第一,深受重骑兵喜爱,大夏中军之中,谁不以拥有一头白蹄乌而自豪? 饮马镇平日里来往的人并不多,因为这里除了马,其他什么都没有,风景也不秀丽,遍地是草场,也就是一个镇子边上的一个饮马湖景色稍微怡人一些,但是空气中常常飘散着一股马味,要不是在幽州地区生活了多年的人,对此还真有些不习惯。 白蹄乌属于大夏严格控制的战略物资,一般商客是无权染指的,所以除却来选马的军士之外,饮马镇一天到晚都很难见到一个外人。 今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李金福李老爷子就和往常一样拄着拐杖,慢慢悠悠地踱出家门,这人一老,睡眠就不好,所以他准备去马场看看前段时间才刚出生的白蹄乌幼崽。 他可以说是饮马镇乃至整个幽州都受人敬佩的养马大家,白蹄乌这个名震关外的马种就是他一手培养和推广的,因此对于整个大夏来说,他功德无量! 前些日子刚好是白蹄乌的产期,因此马厩里多了许多新生命,显得生机勃勃。 整个马厩里里外外都被一支军队严格保护,值勤的军士见到老爷子一大早就拄着拐杖的身影,赶忙跑过去搀扶,其余众人也都恭敬地喊上一声,李老爷子早,李老爷子注意身体云云。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爷子是饮马镇所有人的老师,活字典!好在老爷子的身体还是硬朗,每日也都精神的很。 李老爷子先是对着军士们点点头,笑了笑,然后慢慢地走进马厩开始观察起幼驹来,这一批马崽子无论从品相还是骨量都属上乘,这让老爷子是发自心底里的愉悦,满是皱纹的脸上也都笑开了花,露出了缺了大半的门牙,这让跟在后头的育马人心里舒了口气,老爷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严厉。 “这一批的崽子很不错,是近几年来最好的一批白蹄乌了,因此你们要格外上心一些,幼驹在刚出生的头几个月生长发育最快,记得除了母乳之外,其他的配制饲料也要跟上,平日里的清洁卫生要仔细,免得马驹染病!”老爷子唠唠叨叨了一路,不断地提醒着注意事项,身后众人频频点头称是。 “对了,千万别忘记对幼驹也进行抚摸和刷拭,逐渐举其四肢,清理蹄底,轻轻敲打蹄底,为日后削蹄护理养成习惯,这些白蹄乌日后都是要上战场的,别看这些事情简单就忽略了。” 巡视了一圈的老爷子走至门口,仿佛想到了什么,又回头说了一句,这才转身离开马厩。 接着李老爷子在镇子上的粥铺用了早膳,执意给了钱之后,这才拄着拐杖悠悠地往家里走去,他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儿年初的时候刚刚外嫁,妻子也早逝,他甚至拒绝了朝廷派给他照顾生活起居的婢女,孑然一身,可以说他的生命里只有白蹄乌! 家里的屋门有开过的痕迹,老爷子没有在意,以为又是哪家的姑娘送了些食物过来,隔三差五的都会有镇上的人轮流来照顾他,他总是嚷嚷着自己还没老到要人照顾的地步,但是他真的老了,甚至有些老眼昏花,有时候一打瞌睡就是一上午。 老爷子推开门走进院子里,院子里种着一颗大柳树,万条绿丝绦垂下,柳树下坐着一个人,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头发有些花白,但却很整齐,穿的是大夏民间最常见的窄袖衫襦,上青下白,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仿佛就是这一方天地的中心。 老爷子有些浑浊的双眼愣神了片刻,随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快步上前,嘴里还不停呢喃着:“是你么,大小姐,真的是你吗?”来到老妇人跟前,看清楚之后,一下子跪倒在地。 “金福,这么多年未见,看起来你过的不错,依然还活着。”老妇人淡淡的声音传来,老爷子的浑浊的眼里,眼泪夺眶而出。 “我过的很好,大小姐你呢,我听说西边常年风沙漫天,干寒彻骨,完全比不得大夏适宜,包括我还有已经死去的战友,都想问问大小姐一句,您当初为什么如此想不开啊,为什么要做要做这样的决定?”老爷子的泪流满面,哭嚎着问道。 “金福啊你不懂,当初我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世间万物都需要这么多理由么?” 一阵清风拂来,柳絮纷飞。 老夫人轻轻从空中捏住一片柳絮,放到眼前眼前细细查看,接着说道:“有一件事情你倒是说对了,西边确实不适合住人,除了沙还是沙,这漫天的柳絮飞舞,我已经十五年没看到过了,还有身上穿的这身衣裳,虽然便宜,但是和西边名贵的兽衣比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特别舒服。” 李老爷子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来了,许久之后才平复情绪,终于开口问道:“大小姐一别十五年,这次突然来寻我有何事?” “我从西转北,再一路南下,人老了,就有些累乏,想借你这儿歇息两天,可以么?” 老爷子点头应允,没有片刻犹豫。 此后两天,李金福老爷子的屋门再也没打开过,他也没有像以往每日天亮就拄着拐杖去视察养了半辈子的白蹄乌,连过来探望的饮马镇知县都以身体不适为由被拒之门外。 幽州其余各地司天监日夜家家户户排查,司天塔顶的山海图也在全力搜寻,却突然间失去了目标的踪迹。 三天后,饮马镇知县连同守备军指挥使合力打开了李老爷子的大门,院子里,漫天柳絮飞舞之下,李老爷子安详地躺在椅子之上,双眼紧闭,柳絮落在他身上,雪白一片,就像是幽州入冬之后常日下个不停的大雪。 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封信,信上老爷子铁画银钩的字迹赫然在列。 “罪人李金福包庇叛国倒戈逆贼运奄初秋,罪该万死,唯有以死谢之。” 同日,摄政王武后绕过跪在面前的太后侍女,推开大门,夜入凌波殿! 第三十二章 运奄拓跋 这几天晚上赵御依旧睡的很不安稳,除了如月姑娘夜里偶尔在外屋噼里啪啦打碎东西之外,还有一双恨意十足的目光,一直盯着他,仿佛杀父仇人,使他如芒在背。 不过,在白致宁的潜意识里,赵御确实是杀父仇人。 当初那个黑袍老头告诉她,她的养父死了,杀他的是大夏最尊贵的皇太孙殿下,白致宁并没有完全相信,她从小就跟着养父养家糊口,见过太多人世间的复杂景象,也明白人心险恶,她只想亲自确认,所以黄庭要带她见赵御的时候,她来了,哪怕有万劫不复的危险。 从凌波湖中心归来之后,第二天马车就重新踏上归京的路途,波光粼粼的凌波湖在身后渐行渐远,归京之路已经踏过一半,对于赵御,对于武后,对于行走在荒山野岭间的那位老太太,对于大陆上的各方势力,接下来的那一半路程,都将会是生与死的较量。 白致宁双手抱腿坐在马车上,将精致的下巴靠在膝盖上,原本明亮的双眼里有着化不开的哀伤,接着转头看向正在打坐修炼的皇太孙殿下,脑海里浮现出两人刚刚见面时候的场景。 “这是黄庭叔让你交给我的?让你来做婢女?”少年看着手里的信封,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显得有些无奈。 “我来是想确认一下我的养父是不是死了,是不是你杀的。”少女用倔强的眼神盯着赵御,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的养父?”少年抬起头,有些惊讶。 “对,叫作白三,住在江陵城,一个瞎了眼的琴师,那天我出门买猪肉,回来他就不见了。” 少年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你的养父确实是死了,在江陵城外的小茶馆。” “他怎么死的?”少女的眼里隐然间弥漫上了水汽,抿着嘴唇问道。 “我和别人发生冲突,他在茶馆里喝茶,不幸殃及池鱼,也算因我而死。” 少女闻言后愣神了一下,这番说法与当初那位黑袍老者所述的可不一样,转而她又继续问道:“那你承认是你杀了我的养父?” “嗯,你想怎么样?” “杀了你!” “可是你现在杀不了我。” “那就先跟着你,以后能杀了再杀你。” “那你就跟着吧,记得教教如月,她太笨了。” 一只小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回过神来的白致宁抬眼望去,安慰她的是如月,眼里满是疼惜。 虽然相处不久,但白致宁感觉到迷糊的如月姑娘确实是心地善良,将心思都写在脸上,每天也都无忧无虑的,就是爱和她自己较劲,因为觉得自己笨,所以很努力。 太阳帝国,云中城! 金碧辉煌又侍卫林立的议政厅此时吵的不可开交,年迈的羽皇坐在王座之上,静静地看着下方分成两派的臣子。 他的确很老了,太阳帝国皇族羽族堪称天地所爱,容颜不老,要想分辨年岁,只能看身后的羽翼,随着年数增大,羽翼会逐渐由实化虚。 如今坐在王座之上的羽皇单名一个空字,尊号空帝,身后的羽翼已经是完全变至虚无,只剩下四对光翼,与日争辉,威压一切。 今天议政厅的主题只有一个,是否调动整个帝国之力,半路截杀大夏皇太孙赵御? 场内泾渭分明地分成左右两派,左边乌泱泱地排着一群人,右边只有一个身影孤零零地站立着。 以一人对一群! “大夏所谓的皇太孙赵御,之前从未听闻,何必为了杀一个无名之辈而将帝国经营十数年的底牌全托盘而出,要知道十五年前那场大战之后,帝国钉子根基尚浅,如今又要匆忙启用,实属不值,而且放他回神京,和武后窝里斗,何乐而不为。”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狮人,身材高大,须发金黄,在空帝面前也不见拘谨,侃侃而谈。 他的对面却是一个人类青年,要是让大夏民众知道在太阳帝国的议政厅内出现一个人类,绝对会惊掉下巴,但这个年轻人类不一样,他叫运奄拓跋,运奄氏这一代最耀眼的天骄。 一年前一人一枪从莱茵城出发,一路于风沙之中打到帝都云中城,太阳帝国年轻一代无一人是其敌手,盖压同辈,一举成名。 “姑祖母东行去杀他,自然就有姑祖母的道理,而且老太后还没死,武后绝对不会想着杀他,最多只会袖手旁观,原先陪伴在其身边的夫子也不知所踪,可以说目前回京路上是那位殿下最虚弱的时候,如果不趁此机会截杀他,放虎归山,日后定会追悔莫及!” 运奄拓跋秀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直接看向上方王座上空帝的双眼,开口道。 但是令人不得不在意的是,他的右臂空空如也,他只有一条左臂! 年轻狮人嗤笑一声,显得有些狂傲,作为帝国战神狮心大公之子,继承了父亲逆天修行天赋的他确实有着狂傲资格。 “你们运奄家曾经不是号称大夏最所向披靡的氏族,你却怕你姑祖母连一个无法修行的毛头小子也拿不下,真是令人笑话!” 狮人的话音刚落下,身后众人也都发出了一阵大笑,顿时议政厅内显得有些嘈杂。 运奄拓跋脸上并没有不满地情绪,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直到对面人群笑声逐渐停息之后,议政厅内一下子陷入安静,只有他淡淡的声音在厅内环绕。 “姑祖母曾经和我说过永远不要小瞧赵氏一族,当初你们小瞧了赵无极,最后他定鼎天下,将你们赶苍蝇一样一路赶到这大漠深处,路上何止伏尸百万? “十五年前你们小瞧了赵景,以为凭借我族叛变,可稳稳地设局杀他,结果他死之前拉上了帝国五个大宗师陪葬,将原先领先的高端战力一下子拉平,其中有一位还是当时帝国天赋最强的皇子,帝国因此无力继续攻打神京,只能偃旗息鼓,而如今你们又在小瞧赵御,那你告诉我你们准备承受的代价是什么?” “放肆!简直一派胡言!” “胡说八道!妖言惑众!” 顿时议政厅之内,群情激奋,一时间人类青年,被千夫所指! “够了,此事容我再考虑考虑,延后再议,今天就到此为止。”年迈的羽皇站了起来,挥了挥手,转身离去,其下群臣纷纷怒视人类青年一番,冷哼一声,也离开议政厅。 只余运奄拓跋抬头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天使王座,不知想些什么。 与此同时,归京途中的赵御也在怔怔地望着前方,但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尽快吃上梁破手上这香气四溢,令人口水横流的烤鱼,因为他真的好饿。 第三十三章 我就在这座城 龙骧小黄肆无忌惮地在道儿上奔跑,自从上次晋升异兽之后,它就爱上了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仿佛它天生就属于速度,所以赵御每日都会让他自个儿出去放肆一番。 众人都知道小黄的体内有着一丝龙脉,所以每日对它都照顾有加,以异兽肉配上元气粮草喂之,现在的它和原来相比又强壮了一圈,身上金黄色的鳞片也更加的密集,特别是头上鼓起两个凸包,想必不日就会长出龙角来。 肆意奔跑了一段时间之后,天色渐晚,小黄有些意犹未尽地跑回赵御身边,此时的马车已经进入大夏光州地界。 可能是皇太孙殿下前段时间的一夜屠七宗的警告有了效果,这一路上风平浪静,赵御也乐的清闲,或许所有人都在观望等待,等待着那位老太太也就是大夏昔日女战神的雷霆一击。 但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大宗师的阴云之下,马车里的一行人的气氛变的有些微妙,连每日欢脱的司马安南都变得有些沉闷,少言寡语起来。 小迷糊如月看出了气氛不对,但是又不敢多问,只能暗自担心,一张小脸愁成一团,可爱的紧,曾经和黑袍老者呆过一段时间的白致宁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赵御睁开双眼,看着边上的如月眉头紧皱,搓着衣角的模样,拿手轻轻地拍在她的小脑袋上,笑着问道:“如月,又做错什么事儿了,怎么愁眉苦脸的。” “公子,如月才没有做错呢,自从有了白姐姐教我之后,我现在学的可快了,我是看大家都有心事,有点担心,公子,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么?” “嗯,是有个人一心想要杀我,应该这几天就会到了。” 赵御掀开车帘子,坐在梁破旁边,抬头看向太阳刚刚落下的天空,晚霞烧红了天空,不远处炊烟袅袅,好一副太平景象! “啊!那个人厉害吗?为什么要杀公子你呀?”身后的如月探出小脑袋,追问道。 “世间数一数二的大宗师五重,你说厉害不厉害,至于为什么要杀我,我觉得可能是嫉妒我年轻吧。” “噗嗤!”如月发出一声娇笑,她就是这样,十足的乐天派。 光州是大夏人口最多的一州,人口数以亿计,据说是人族文明的发源之地,相传古代先民就是从这里走出去,向外扩散,通过无数的血和泪,将异族赶出神州浩土,从而占据整个了全天下最肥沃的土壤,享受着天地间最美妙的四季。 前朝皇族嬴氏的祖地就在光州,可以说现在的嬴姓十四氏最早的发源地也是这儿,就连赵御所在的赵氏一族也不例外。 光州,广域城,大雨磅礴。 突如其来的暴雨将光州首府广域城笼罩一层朦胧之中,乌云罩日,青天披纱,不远处的景物像是被披了一层薄裳。 路上的行人也都大多都没带伞,在雨中飞奔,紧急寻找地方避雨,沿街的商贩急忙收拾东西归家,一瞬间原本热闹的大街上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 广域城东边的青衣巷,一辆马车携雨而来,驶到巷子底的一个老宅子门前,停了下来。 赵御从马车内走下来,身后如月赶忙撑起一把雨伞举过殿下的头顶,但是因为个子太矮,显得有些吃力。 老宅子的门被轻轻推开,因为许多年没有被打开过,发出一阵有些破旧的吱呀声,里面的景象还是一如既往,与离去的时候相比没有任何变化,有司天监看守,这儿虽然不住人,但是没有人可以进的来。 在太子殿下战死之后,赵御和母亲一起就在这青衣巷的宅子里生活了六年,直到母亲离世才随夫子离开,这里有着他心底里最柔软的部分,以及美好的童年。 梁破冒雨走进院子里,开始麻溜地收拾起来,这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对此最熟悉不过了,如月和白致宁见状也过去帮忙,关正卿和幽翅军直接将青衣巷全面戒严。 赵御站在屋檐之下,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司马安南静静地走到赵御身后,开口道:“得到消息,运奄老太太就在这座城里,所以这几日她便要动手了,线报显示冥宗大长老和海错宗也插手了,殿下请做好准备,其他的我便无法透露,神机阁有神机阁的规矩,我和殿下说这些,已经是破了戒。” “无妨,广域城人口复杂,便于她老太太隐藏在其中,而且四周街道狭窄,幽翅军在这个地形发挥不出全部实力,老太太知道我一定会来这广域城为母亲扫墓,所以早早隐藏在此也不奇怪,此地对她有利。 “但是她却不知道此地却也是我选择逼她动手的地点,至于冥宗这只老鼠就爱和大夏对着干,什么都要插一手!海错宗是武后一手扶持,作为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哪怕武后自己不说,它也会对我动手。 “那么现在就让我们来赌一把,赌一赌那位快老死的太阳帝国空帝有没有这个魄力堵上这十几年的全部积累,一定要在这广域城置我于死地!” 司马安南看到皇太孙殿下的背突然间挺直,浓浓的杀气喷薄而出,滚滚精气化作一头凤凰虚影冲天而起,背身双翼遮天蔽日,浑身燃烧着银色的毁灭火焰,迎着大雨直冲广域城的天空,一瞬间,在广域城里所有修士都面色骇然地看向天空之上,皆可感应到天空中传来的庞大凤威,那是属于大夏皇族的无上威严! 大夏皇太孙赵御向着所有人发出最强势的宣告。 我就在这座城,要杀我的,可以来了! 广域城南边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里,一位合衣而睡的老太太在此刻睁开了双眼,感受了片刻之后又重新睡去! 她已经睡了一天一夜,自从来到这座城,她就一直在睡觉,接下来有会有一场生死之战,对于老年人来说更需要充足的睡眠。 而在广域城中心一处奢华无比的酒楼甲字包房之内,一道雄浑的声音传出:“曲曲虚境小儿,不自量力,狂妄自大,真是丢了赵氏一族的威名!” 房门外站满了蓝袍修士,袍上绣着波涛翻滚,闻言纷纷单膝跪地。 一个浑身黑袍笼罩的老者出现在广域城外,站在一片小树林之下,他没有进城,他不敢进城,虽然他日思夜想的人儿就在城内,但是他还是不敢迈入这城内一步! 第三十四章 一击天下惊 光州除了是人族文明发源地之外,还有一样东西也是发源与此,那就是剑! 剑者,百兵之君,剑开双刃身直头尖,横竖可伤人,击刺可透甲,凶险异常,生而为杀。 光州有山,名剑山,南靠广域城,山上据说埋葬着万万柄剑,因此这座山的每一寸土地都由剑构成,故世人多称之为万剑山! 其上坐落着大夏十大势力之一万剑阁,为全天下剑客的圣地! 万剑阁其实就是一个墓地,葬着谁?葬着剑!万万柄剑! 从上古时代起,每一位道魂为剑的道实境宗师身陨之后,其凝而化实的剑魂并不会回归大道,而是会在一股天地伟力的作用之下,凌空飞入万剑山,沉眠于此。 万剑山同样也是一座巨大的火山,火山顶是一座大湖,名为葬剑湖。 葬剑湖很大,湖水很清澈,从岸边可以清晰地看见湖里插着的无数把剑,由外及内,密密麻麻,靠近此湖,无数的剑意冲天而起,因锋芒之气太盛,常人勿近! 但此时湖边大雨之下坐着两个人,一中年男子和一个少女,皆穿着蓑衣,拿着鱼竿垂钓! 中年男子盯着湖面一动不动,他的面容极其普通,普通到如果走在人群之中一下子就会被淹没,蓑衣之下是一身简简单单的粗布衣,浑身也没什么气势,就是那双眼睛的最深处,有着狂风暴雨般的锋芒! 边上的少女也是一身粗布衣,巧的是五官也很普通,但是各个五官组合在一起,就有一种别样的气质,咋一眼觉得很不起眼,但是越看却越有味道。 少女学着中年男子一样,静静地盯着湖面,一动不动,天空飘下的雨滴打在湖面之上,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波澜。 忽然,中年男子抬手一挥,将鱼竿向上一拉,顿时一阵剑鸣声传来,一柄剑被拉出水面,剑上雕刻着七星连珠,闪耀着白蒙蒙的星光,剑气逼人,三品剑魂,七星! 男子和少女不是钓鱼,而是钓剑! “今儿个运气不错,竟然钓到了一柄三品七星剑,也不枉我坐了一天一夜!”中年男子发出得意的大笑声,能钓到如此品相的剑,他也很开心。 边上的少女虽然还是没有言语,依旧面无表情,但是眼神里还是闪过一丝懊恼,想来每次都是无功而反。 “剑生呐,你浑身的锋芒气依然还是太盛,把这湖里的剑都吓跑了,你什么时候能钓上来一柄剑,为师就准许你下山去神京参加道武大比。” 少女点点头,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面。 “现在这山底下的广域城可是热闹的很,那位小殿下弄出的动静不小,之前还派人来威胁我,说要用上四军踏平我万剑阁,有意思,真有意思!” 说完中年男子将刚刚钓上来的七星剑放生回湖里,重新甩钩垂钓,整个葬剑湖又开始安静下来。 而在广域城郊外的一座无名小山之上,大雨磅礴间,赵御静静地站立,看着前方沉默不语,梁破在身后撑着伞,也是红着眼睛,深情悲伤,在他们的面前竖立着一个衣冠冢,有些简陋,碑上也只写着生母黄裳之墓,并无其他名号。 碑前有着刚刚祭奠过的遗迹,想必是刚走没多久,上面放了一壶酒,应该是舅舅黄庭刚来过。 赵御知道母亲最是喜爱喝酒,和一般闺中女子的婉约文静不同,赵御印象中的母亲比男儿还豪气,论喝酒的本事,就连舅舅黄庭都比不过,听舅舅说当初游历天下的太子赵景就是因为比试喝酒时输给了母亲,就被直接拖到外公面前定了亲,这才有了他。 然而赵御知道其实母亲也很细腻,父亲战死之后的那几年,都是她一个人在这广域城青衣巷里照顾赵御和梁破,既当妈又当爹,教他做人道理,给了他世间最美好的温暖。 但或许是真的太思念父亲了,所以撑到他八岁那年,母亲就离开赵御,到了另一个世界寻她那朝思梦想的人儿去了。 梁破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尽管身材魁梧,尽管光头锃亮,但他只有十六岁,同样的赵御也只有十六岁。 回去的路上大雨依然倾斜而下,仿佛整个城市都被上下颠倒,广域城从城门口到青衣巷的街道空无一人。 光州司天监从今天一早就已经开始全面戒严,街道两边的居民全部撤出,其余地方的民众一律不得出门。 车轮子划过地面之上的雨水,留下一道长长的印记,随后渐渐复原,马车孤零零地行驶在这风雨之中,梁破在前方驾车,赵御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无数道目光汇聚在这长长的街道之上,所有人都在等,等着那位老太太的出现。 但那位运奄氏老太太却一直迟迟没有出现,长街前后没有,左右的楼房里也没有,既然前后左右都没有,那么能藏身的地方只有一个。 地下! 暴雨,杀气,空气凝固! 街道上行驶的马车直接被一股巨力从下而上顶到半空之中,瞬间连车带马四分五裂,天空中落下的雨水直接向上倒卷而回,一道持枪的身影从地下冲出,两边的房屋在爆裂扩散的冲击力之下,纷纷化为碎屑,一瞬间顶尖大宗师之威席卷广域城! 一击天下惊! 神京司天监山海图广域城区域瞬间元气光柱显现,光柱是极其刺眼的红色! 司天监监正李淳风罕见地出现在司天塔一层,负手抬头看向塔顶那恢弘伟岸的山海图,眼里凝重之色闪过,而他的身旁静静地躺着一口青铜棺材,妖异,森冷! 葬剑湖边垂钓的中年男子挺直了身子,深情凝重,抬起了右手,又是一柄剑被钓出,他握剑在手,甩向湖中心,接着身影一闪,瞬间出现在剑上,随剑来到湖中心,盘腿坐下,背后道魂出现,整个湖内所有的剑都开始微微颤抖! 青衣巷的老宅子里,龙骧马小黄在院子里不断地打着响鼻,来回走动,显得相当不安,忽然一双手轻轻地抱住了它,慢慢地抚摸着它的脖子,使它平静下来,如月温柔的声音响起:“小黄不怕,殿下这么厉害,一定会没事的,我们只要乖乖地等着殿下归来就好!” 不远处的白致宁依旧抱膝坐着,看着院子里飘摇的风雨,轻轻张嘴,传出了一阵优美酥软的歌声。 “一张机,采桑陌上试春衣。风晴日暖慵无力,桃花枝上,啼莺言语,不肯放人归。 两张机,行人立马意迟迟。深心未忍轻分付,回头一笑,花间归去,只恐被花知。 三张机,吴蚕已老燕雏飞。东风宴罢长洲苑,轻绡催趁,馆娃宫女,要换舞时衣。” 唱到此处,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大宗师惊天之势在巷口爆发,白致宁却没有停下,反而提高了音量。 一道身影出现在院子内,风雨之下,闭眼聆听,左手提大夏龙雀,刀首雀眼睁开,散发着悠悠紫色的光芒。 第三十五章 解雨 身处攻击中心的赵御第一次感受到了顶尖大宗师的恐怖,一出手就是携天地之威,滚滚而来! 但是他的身边坐着的是梁破,拥有超一品道魂肉山大魔王,世间防御最强禁忌道魂,梁破! 一只天地巨兽瞬间横立空中,肉山大魔王巨大身影出现在大宗师的枪前,直接将赵御护在身后,挡住了这雷霆般的一击! 超一品道魂肉山大魔王坚不可摧,哪怕是大宗师的蓄力一击,在百分之七十五减伤天赋的情况之下,也难以攻破他的防御,但是巨大的冲力还是将梁破和赵御一并打飞了出去,从巷口直接打飞到巷尾! 同时百分之二十伤害反弹天赋开启,运奄老太太同样闷哼一声,向后飘去。 赵御和运奄老太太几乎同时落地,赵御只觉浑身五脏六腑火辣辣地疼痛,仿佛全部内脏都已错位,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因为受巨大的冲击力影响,一时间有些恍惚,待回过神来之后,老太太在雨帘下的身影愈发变得清晰起来。 红袍,银发,大枪! 一品道魂,解雨枪! 解雨,天地解而雷雨作,枪类道魂之内,杀伐第一。 此刻老太太并没有老年人那般佝偻,反而身姿挺拔如松,昔日她就是大夏最令人闻风丧胆,所向披靡的红衣枪神,此刻在生命的最尽头,她尽情地燃烧着自身的气血,重新焕发出与日争辉的光芒! 运奄老太太举枪指向巷尾的赵御,枪上渐渐爬满了雷电,到最后几乎完全化为一道雷霆! 身影瞬间消失,梁破眼皮一跳,肉山大魔王力砸在地面之上,背后双翅和手臂同时向下环绕,浑身环作球形,将赵御和自己围在中间,身上鳞甲收紧,全部天赋发动! 老太太将解雨枪由刺转抽,枪上电闪雷鸣,一下子砸在肉山的鳞甲之上,又将赵御和梁破砸飞了出去,沿路的房屋纷纷倒塌碎裂,但是肉山大魔王组成的肉球依然坚固,道魂所散发的紫黑色光晕在废墟中若隐若现。 “我在西边就有收到消息,说大夏出现了疑似超一品禁忌道魂,果然那些无法为大道所容忍的禁忌道魂有着难以想象的能力,连我都无法破防,但是我们尊贵的皇太孙殿下,你那道虚境脆弱的身体还能承受几下这样的冲击?” 暴雨之下老太太提枪而立,手握闪电,淡淡地话语声传出,雨水打在闪电之上,瞬间被蒸发成白烟! 掩埋在肉山之上的废墟被双翅向两边推开,赵御和梁破重新走回街道之上,赵御皱着眉头,拿手轻轻抹掉嘴角的血迹,重组之后的身体虽然完美平衡,三属性全满,但是大宗师的冲击力太过强大,而且解雨枪号称杀伐第一,就像运奄老太太说的那样,他无法一直无限制的承受如此强烈的冲击! 他拍拍梁破的手臂,光头大汉向旁边让开,赵御上前,双眼直视老太太锐利的眼眸,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一串串地往下流淌,缓缓开口道:“老太太,那就不劳您费心了,因为我不但有盾,我还有矛,世间最快的矛!” 话音未落,幽翅军瞬间而至,四十九把符文标枪从天而降,但并不是刺向老太太,而是直接插入街道的地面之上,组成一个巨大的圆圈,标枪之上符文闪耀,一道巨大的青色光幕随之生成,将运奄初秋困在其内,紧接着一只遮天蔽日的幽翅兽抓伴随着漂泊大雨向下拍来。 幽翅军,镇风阵! 镇风阵一旦成阵,阵内之人将被困在其内,哪怕是大宗师也不得而出,只能硬撼一轮又一轮的元气兽掌,直到幽翅军力竭,也就是此阵,将凌波湖上七大宗派一夜之间变成废墟! 老太太抬头看向头顶威势无双向下拍来的兽抓,眼神中竟然出现了一丝怀念的神色。 “幽翅军闻名天下的镇风阵,对付别的大宗师或许可以,但是对付我不行,因为我曾经是大夏西疆的副元帅啊!” 老太太放出了自己的领域,那是一个满是雷霆的世界!整个领域直接变成一把贯穿天地雷霆之枪,冲天而起,刺向幽翅兽抓。 雷枪和巨掌相互碰撞,并没有惊天动地的响声,只有元气和雷电相互消弭,渐渐地整个兽抓布满了不断闪烁的电光。 片刻之后,兽抓被一穿而过,老太太没有停留,继续往上! 镇风阵由至少一标虚境巅峰的幽翅军配合座下幽翅兽提前布置才能成阵,幽翅军早于数日前就在此埋伏布阵,但是镇风镇毕竟是由众人合力而成,在第二轮兽抓形成之前需要更换气机,于是就会在阵顶留下一丝破绽。 曾经作为西疆副帅的老太太对幽翅军熟悉无比,所以先是以雷霆之击打碎第一只兽抓,然后借着换气机之时,准备破阵而出! 如果被她离开,幽翅军绝无第二次可能将她再困入阵中! 领域化成的雷电之枪已经离青色的屏障越来越近,幽翅军还在更换气机,眼看老太太就要冲天而出! 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红点,以极快的向下坠落,像是一道划过天空的流星,砸向冲天而上的雷霆之枪! 拉近一看,那红点是一条天地元气组成的龙,一条浑身泣血的红色应龙! 关正卿从幽翅背上一跃而下,入了道实境的幽翅首领可以御空而行! 一品道魂泣血龙枪直接变得血红,化作一条泣血应龙,自上而下冲向雷霆之枪,发出最强一击! 应龙对雷枪,泣血对解雨,一品对一品! 一阵惊天动地的龙啸之后,修为还是道实境的关正卿喷血着向后飞落,被在一旁等候的幽翅兽领接住之后,极速向远处飞去,而掌缘生灭境的运奄老太太,却被泣血龙枪重新打回地面,幽翅军镇风阵第二只兽抓随后滚滚而下! “好算计,看了殿下为了我准备了不少东西!”大宗师老太太的脸上浮上了一丝凝重! “但是老天都不在殿下这边,降下这漂泊大雨,而解雨枪,在大雨之下,战力提升至少三成!” 老太太全身雷光大放,枪名解雨,除了雷霆属性之外,还能控雨! 街道上所有落下的雨滴瞬间静止在空中,水可导电,雷霆可炸裂! 所以街道之上无数静止的雨滴都是一枚枚威力巨大的雷球! 接着雷霆雨滴开始一颗又一颗的相继爆裂开来,连成一片延绵不绝雷电洪流,席卷整个青衣巷,整个广域城青衣巷在这银色洪流之下,一点一点化为齑粉! 神通.雷池! 雨下威势无双的大宗师老太太,以天地雨水为媒介,将攻击范围延伸至镇风阵之外,再利用一个大范围杀伤神通,彻底打乱了幽翅军彼此之间联系的气机。 雨水重新落向地面,雷光电雨中,老太太踏出镇风阵! 当雷电洪流冲向巷尾的老宅子时,一个青色的世界显现,将老宅包括在里面,世界内无数飞舞的龙雀将雷霆挡在领域之外。 大夏山海榜第七位的大宗师黄庭提刀跨过老宅子的门槛,走进这漫天雷蛇之中,身后宅子内依旧传出少女美妙酥软的歌声,带着点幽怨,带着点悲伤! “四张机,咿哑声里暗颦眉。回梭织朵垂莲子,盘花易绾,愁心难整,脉脉乱如丝。 五张机,横纹织就沈郎诗。中心一句无人会,不言愁恨,不言憔悴,只恁寄相思。 六张机,行行都是耍花儿。花间更有双蝴蝶,停梭一晌,闲窗影里,独自看多时。 七张机,鸳鸯织就又迟疑。只恐被人轻裁剪,分飞两处,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 八张机,回纹知是阿谁诗?织成一片凄凉意,行行读遍,恹恹无语,不忍更寻思。 九张机,双花双叶又双枝。薄情自古多离别,从头到尾,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 第三十六章 举枪大宗师 漫天雷光逐渐消失,广域城已经没有了青衣巷。 肉山大魔王道魂依旧在街道之上咆哮,方才,梁破使用了他第二个所领悟的神通,法术否定。 神通.法术否定:每隔15天,指向性阻挡一次天地元气的伤害。 而此时赵御的身后只有一个老宅子孤零零的伫立着,显得有些突兀,宅子的大门重新关闭,凄婉的歌声伴随着阵阵琴音在雨中飘荡,越传越远! 或许是心有所感,老太太看着赵御的眼神中有些恍惚,仿佛有些痛苦,又有些悲伤,喃喃道:“像,真像,嘴巴像,鼻子眼睛也像,连皱眉的习惯都一模一样,赵无极啊赵无极,我就不信你没在这小子识海里留下印记,在死之前我一定要见到你!” 老太太是真的快到生命的尽头了,年轻时候受过太多暗伤,特别是十五年前的重伤势一直无法好转,反而不断恶化,半年前她就知晓自己快死了,她要在死之前做些事情。 “黄庭见过初秋姑姑,姑姑在帝国生活的可好?” 大宗师黄庭走过赵御身旁,将皇太孙殿下挡在背后,直面老太太,他的父亲和老太太是结拜兄妹,所以他叫她姑姑! “其实并不好,大漠风沙太盛,我不喜欢,我很久没听到大哥的消息了,他过的怎么样?”提起结拜大哥,老太太的心里有些温暖,当初游历江湖时,大哥最是照顾她。 “你知道的,还是半死不活的老样子,但终归是活着!”黄庭的脸上有些无奈,但转而变成坚毅,继续说道:“看来姑姑这一次是铁了心要杀殿下了,那么我们就只能做过一场了。” 大夏龙雀刀提起,刀域之内所有飞舞的龙雀都睁开了眼睛,散发着紫色的幽光,整个领域由青转紫,无数紫红色的刀气瞬间填满前方虚空,直冲老太太! 青紫色的的领域紧随刀气之后,世界内黄庭持开天式,一往无前! 忽然,无数只半透明的幽魂突然出现在到刀气之前,成群结队的幽魂和不知凡几的刀气相互碰撞,互相消弭! 一位白衣少女直接在半路从侧面冲出,撞上刀道大宗师的紫青色世界,挥起秀拳狠狠地不断砸下,龙雀刀域随之一路被撞出广域城之外,沿路的街道房屋全部破碎,广域城瞬间又多了一道长长的伤痕! 一道黑袍老者的身影在城外树林里站立,看向转眼已经到了城外的黄庭,缓缓开口。 “我是不敢进城,但不代表没办法让你出来!” 黄庭抿了抿嘴唇,提刀而上! 一个巨大的冲击波从城外升起,大宗师之间的巅峰厮杀从合虚道移至广域城外! 大雨倾盆之下,老太太迈步向赵御走去,随着脚步的前进,身边虚空一把又一把雨枪不断凝聚,悬浮在老太太四周,随后雨枪之上电蛇闪耀,老太太的身边就像是竖立着无数道闪电! 而赵御身边只剩下背着一个大葫芦的梁破! 老太太举起左手往下一按,梁破四周瞬间出现一个水电牢笼,将他高大的身躯囚禁,接着老太太凌空挥挥手,一只雷霆雨手显现,拍在肉上大魔王之上,将梁破拍离赵御身边,随后水电牢笼困不断延伸,缠绕,将其在原地,不得寸进! 神通.雷囚!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你和我了!” 老太太继续走向赵御,左手从身边虚空中摘下一道闪电,轻轻一甩,闪电直扑赵御! 大雨之下的解雨枪真的是强势无比,不计后果燃烧气血还有雨水加成的老太太现在几乎是半步陆地神仙境!除却大夏山海榜前五,无人能敌! 但是她真的是快死了,连续巨大消耗的招式,让她的雷霆领域缩小了大半,她的面色之上涌现着不自然的潮红,像是回光返照! 但她的脚步依旧沉稳,抬手摘下一道又一道道雷霆甩向赵御。 神通.暴雨雷枪! 皇太孙殿下直面大宗师五重! 广域城黑暗之中的一双双眼睛盯着街道之上,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司天塔山海图之下的李淳风右手已经按在了青铜棺盖之上! 极速飞射而来的雷霆之枪照亮了赵御年轻的脸庞,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惊惧之色,依然是如此的平淡!只是眉头皱起,眉心的那凸起的红色竖痕在电光之下愈发明显! 天地有风起,有人随风去! 神通.驭风! 赵御的身影消失,躲开第一波的雷枪,再次出现时已经在半空之中。 老太太挥动左手,原先向下刺向赵御的雷枪瞬间拐弯往上而起,继续射向赵御,如影随形! 赵御抬起右手,五指向外张开,一把把雷霆之枪撞在其上,却像是飞鸟投林,直接泯灭消失! 神通.法术否定! 然而下一秒杀伐第一的解雨枪直接在空中出现,自上而下砸来,梁破背上的大葫芦瞬间破碎,片片晶莹的星光从葫芦中冲出,视水电囚笼为无物,眨眼间穿透而出,化成一个球将,赵御整个包围! 天外之物星辰砂,破一切元气屏障!万物不侵! 解雨枪砸在星辰砂所化的圆球之上,直接将其砸落在地,老太太持枪的身影从空中落下,抬眼看去,发现赵御依然站立在地面之上,只是吐了一口血,这让她有些诧异。 活力之球,系统所出,+250生命! 就在刚刚,道具栏里的活力之球为赵御提供了庞大的生命气血加成,加上星辰沙在外抵消大部分伤害,堪堪抗住了大宗师这雷霆般的一击。 “竟然能有如此多闻所未闻的神通,还有如此多的星辰沙,你们赵氏一族的天赋和底蕴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嫉妒,看来所以人都小瞧了你,那位老羽皇最终还是没有采纳我的意见,但是我一人足矣! “说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姑祖母,我在帝国有一个后辈也很优秀,优秀到我必须要在你没成长起来之前杀掉你,为他铺平道路,我们运奄氏在西边蛰伏了十五年,现在就从杀掉你这位大夏皇太孙之后开始崛起!” 大雨之下的赵御没有说话,只是很认真地举起了手中星辰砂所化的长枪,他手持枪柄,平举向前,枪头指向老太太! 持枪式! 老太太的眼神里有一丝不解和钦佩,大宗师巅峰的每一击都携天地之威,还处于道虚境的赵御只要被打中身体任何一击,就会立即化为齑粉,但是现在,他却举起枪指向大宗师,那就表明这一件事。 我要进攻! 我要杀你! 赵御凭什么杀大宗师? 连只要踏入老太太雷霆领域就会瞬间灰飞烟灭的他如何近身杀大宗师? 大夏历八月初一,磅礴大雨之下,随着少女凄美歌声,电闪雷鸣之中,大夏皇太孙赵御举枪杀向大宗师红衣枪神运奄初秋! 犹如飞蛾扑火,天地为之变色! 第三十七章 一剑飞仙 广域城外,万剑山。 剑阁内所有的弟子皆骇然看着自己的的配剑,因为它们都在颤抖,而整个万剑山万万柄剑也在颤抖! 坐在湖边钓剑的少女猛然地抬起头,目光看向湖中心,在她面前的葬剑湖湖水开始爆裂沸腾,湖中插着的每一柄剑都向着湖中心倾倒,仿佛在向着王者朝拜!并开始往外释放着惊天动地的剑气,在万剑山的上空形成了龙卷般的剑气风暴! 在湖中心端坐的中年男子睁开了双眼,将手伸入湖面之下,随后缓缓地向上提起,那是一柄剑! 剑身模模糊糊,只是一道虚影,却仿佛有万千重担,中年男子提的很是缓慢!随着湖中心剑影升起,湖面各处也随之升起一道道剑影,像是帝王身后拱卫着的百万雄师! 片刻之后,中年男子将手中的剑影打入天空!直飞山下广域城! 一剑下山,万万剑相随! “一剑打掉我万剑阁百年底蕴,殿下莫要让我等失望。”中年男子的声音回荡在湖面之上,却隐隐有几分脱力之后的虚弱! 此时,广域城青衣巷街道之上,赵御迈动步伐向前,地面上的星辰砂重新飞起环绕在他身边,散发着璀璨的星光,使得冲向老太太的身影如梦如幻,有一种妖异之美。 忽而一剑天上来,前尘往事已成空! 一剑飞仙! 不,是万万柄剑自天上来! 一道剑影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赵御枪前,随后无数剑影将赵御围在中间!组成了一条万剑长龙,咆哮着撕碎了前方的雨滴,空气,虚空,还有老太太的雷霆领域! 剑锋过处,翩若惊鸿! 老太太的雷霆世界,碎了! 剑影继续前进,赵御也继续前进,万剑开道,所向披靡! 万剑之下的老太太脸上露出了骇然之色,随后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落寞,尽管已经内心已经很高看了赵御,但是她还是小瞧了皇太孙殿下,现在她的领域已破,面对整个万剑山百年底蕴形成的剑龙,尽管她是世间顶尖大宗师,也感到无能为力。 但是永远也别小瞧一位活了很久的大宗师! 更何况这位大宗师身后站着赢姓十四氏之一的运奄氏,老太太是运奄氏自定鼎时代唯一活下来的女战神,她曾经是统领大夏千万大军的副元帅,叛变之前占据着神机阁大夏山海榜第四,生灭境五重修为,距离陆地神仙境也只有一步之遥! 老太太将解雨枪插在地面之上,闭上双眼,双手向外张开,在万剑之下摇曳的鲜红色衣袍是如此的刺眼。 一道乳白色精气冲天而起,直冲云霄,空中的雨滴瞬间禁止,随后全部向上倒卷而回。 一道光芒自天空直射而下,照耀在老太太身上,光芒之下的老太太浑身都散发着晶莹剔透的亮光,方圆百里的天地元气一瞬间被抽离,无边无穷的气势不断向上爬升着,万物颤抖,天下臣服! 运奄老太太在此刻,在这万剑笼罩之下,强行燃烧生命,踏了入陆地神仙境,也就是说,她,成圣了! 哪怕成圣之后她只能存活十息!那她也是十息的圣人! 从某方面来说,圣人,就是行走世间的天地大道! 圣人,是有限世界里的无限存在! 剑龙龙头之上的剑影撞在天地降下的光芒之上,剑身入内一半,再也不得寸进,身后万剑纷纷被挡在光柱之外! 成圣之时,会有天地法则改造身躯,无法侵扰,那是天地的规则! 剑影虽然威势无边,但它还在这方天地之内,就必须遵守这天地规则! 但是有一道身影还在无视规则继续前进,是赵御! 星辰砂环绕之下的赵御,直接撞进了那天地大道所化的白色成圣光柱,天外之物星辰砂可破除一切天地屏障,包括成圣光柱在内! 所以,皇太孙赵御近身运奄初秋大宗师! 随后漫天星辰砂直接化作一个球,将二者包围在里面,隔绝了天地大道对破坏规则者的排斥! 一老一小的眼眸相互对视一起,都可从对方眼中看到一股坚定和一往无前的杀意! 老太太举起右手指点向赵御眉心! 圣人一指! 赵御拔下头发之上的木簪子,漫天乌发飞舞,插向老太太的太阳穴! 那木簪子很旧,很古朴,簪尾还雕着一朵云儿,它的名字叫做云簪,曾经插在夫子头上近百年! 整个世界都静止凝固,雨不再下,风不再吹,空气不再流动! 但是老太太的那一指并没有点实,因为赵御的眉心里出现了一副图,图上山川草木,神山圣湖历历在目! 大夏重器山海图虚影的出现挡住了圣人一指,而赵御的云簪也没有插实,因为老太太在那一瞬间轻轻地向前迈了一小步,躲开了夫子的云簪。 时间过去二息,老太太还剩八息可活! “赵无极你出来,你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在我死之前见我一面都不肯,你出来啊,不然你的孙子就死了,你给我出来啊!” 老太太的满头银发已经完全转为万千青丝,原本老去的皮肤重新变得娇嫩顺滑,露出了绝美的容颜,在红袍的映衬之下,像极了一位待嫁的新娘子,她一直以来都喜欢穿红袍,就是想着有一天可以直接嫁给他!但如今新娘子的眼里却满是泪水,顺着脸蛋儿往下流,哭着喊着。 虽然她已经成圣,但情之一字,何人能躲?就是圣人也不行! 运奄初秋伸出双手抓住山海图虚影往两边一撕,虚影从中间开裂,直接被撕成两半!继而继续一指点出,还是点向赵御眉心! 时间已经过去五息! 不见到你不罢休! “哎,初秋啊初秋,你这又是何苦呢!” 一声叹息从虚空传来,瞬间响彻整个天地!一根手指虚影从赵御眉心里伸出,和老太太的圣人一指撞在一起,相持不下! 按理说听到朝思梦想的声音老太太应该很开心才是,但是她没有,反而充满恼怒还有绝望! “不是你,弼马温,不是你,你已经死了,你让赵无极出来,你让他出来啊!为什么是你!” “哎,初秋,御儿的识海里并没有赵无极,这只是我死之前留在云簪里的一道残念,初秋啊,听我一句劝,放下吧,你已经做错了很多事情了,别再继续错下去了。”夫子又是一声叹息。 “放下?你让我放下?我怎么放下?我如何放的下!” 已经重焕青春的老太太哭着发力向前,圣人一指撞碎了夫子的残念,终于一下点在了赵御的眉心之上! 十息已过!一身红衣红胜火的运奄初秋,化为点点荧光消散,重归大道! 天地悲鸣,丧钟九响,圣人陨落! 第三十八章 黑夜般的黑色 满目疮痍的光州广域城,血雨依然在不停地降下,电闪雷鸣,九声天地丧钟在所有人脑海中鸣响! 苍茫,悲痛,那是大道的叹息! 普通民众感受到屋外惊天动地的声响,在家中提心吊胆地不断颤抖着! 神仙打架,普通人注定连旁观的资格都没有! 破碎殆尽的街道之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直冲云霄的通天光柱消失不见,只有无数星辰砂组成的圆球伫立在中央,散发着令人迷醉的星晕,隔绝了所有人探视的目光。 从雷水囚笼走出的梁破刚想回到赵御身边,三把剑同时竖立在他前方,三位穿蓝色衣袍的道实境宗师从不同角度挡住了他的去路! 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等待,等待着星辰砂散开的那一刻,究竟皇太孙赵御屠圣亦或是两者同归于尽! 但是星辰砂迟迟不肯散去,依旧在无声地伫立着! 很快,就有人忍不住了! “运奄逆贼竟然敢当街行刺大夏皇太孙殿下,罪该万死,恕我袁某人救驾来迟,这就出手擒灭逆贼!”一道雄厚的声音从广域城另一边响起,由远及近,瞬间已至! 来者身后道魂浮现,天地雨水汇聚成一具巨大的水之巨人,面容模糊却头戴皇冠,巨人双手握拳举过头顶,对着星辰砂组成的圆球,一拳砸下! 一品道魂,东海水君! 山海榜第十,海错宗宗主,袁江! 大夏十大宗派之一的海错宗作为武后继位后培养的最锋利的一把刀,袁江在此时毫不犹豫地露出了獠牙,一出手就是全力一击,水之君主仰天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双拳之下的空气都开始不停震荡,竟然带有刺耳的呼啸声! 身处神京司天塔低层的监正李淳风脸色一变,用力往身边的青铜巨馆一拍,接着往上一抬,将巨棺扛到肩膀之上,正准备下一步行动,却发现有一只枯槁的手按在了棺盖之上,就这么轻轻地按着,却仿佛重于泰山!青铜巨棺无法再移动半分! 老宦官继上次山海图天罚之后,再临司天监! 东海水君双拳之下,散发着迷蒙星光的星辰砂球依然没有任何反应,眼看就要被锤实,忽然一个巨大火球自天际以极快的速度向下砸来,散发着无尽的光芒,仿佛天穹之上烈日坠落。 刚在天边出现,下一秒就已经砸在东海水君之上,道魂凝实的水君直接被蒸发殆尽,水汽缭绕间,一白须老者身影出现在星辰砂旁,腰间挂一大酒壶,身后一轮烈日道魂冉冉升起,焚烧一切,令人灼烧的气息扑面而来。 广域城多了一颗太阳! “可算是赶到了,好在还来得及,刚一来就看到某人那副臭不要脸的嘴脸,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作呕。”老者满是不屑和嘲弄地看向不远处。 一中年男子从雨中迈步而出,身材健壮,一身蓝袍,袍上绣着一波一波汹涌的波涛,面容却是国字脸,方方正正,身后的东海水君道魂重新汇聚,巨大的身躯拔地参天,蓝色水之君王原先模糊的面容逐渐清晰,双眼睁开,张开嘴巴发出一声咆哮! 水君哮烈日,水与火在大道本源之上本就难以兼容! 今日注定是被铭载入史册,在大夏掀起无限波澜的一天! 在这光州广域城,汇聚了神州浩土大半的掌缘生灭境大宗师,还有上四军之一的幽翅军展露锋芒,甚至有圣人当众陨落,血雨滔天! 这一切都在为了一个人彼此厮杀,而这风云际会的最中心,我们的皇太孙殿下依然还在街道之上的星辰砂内,生死不知! 相互对峙之间,忽然呈球状的星辰砂有了反应,从顶部开始一粒粒地向下散落,像是漫天萤火虫在空中飞舞,这其中每一只萤光闪闪的萤火虫都是域外重宝,每一粒都可在大夏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让无数修士为之厮杀。 漫天飞舞的荧光之间,一道年轻挺拔的身影静静地站立着,无数乌发在背后垂下,双手垂在两边,右手上还握着一根古朴的木簪子,紧闭着双眼。 原先眉心皱眉显现的一道红色竖纹,现在已经变成了两道,像是有人拿着朱笔在眉心划下两笔,这全天下有谁有资格在大夏皇太孙的眉心下笔? 唯有天道! 红朱砂,屠圣纹! 两位圣人因他而死,天道因果由他一力承担! 紧闭的双眼睁开,眼眸之内并不是黑色的火焰,而是银色雾气旋转的眼眸,瞳孔之内一座庞大的远古遗迹若隐若现! 他,醒了。 他还活着! 赵御变幻的眼眸逐渐转黑,恢复了纯净如水的目光,先将背后的头发简单的往上挽起,打了个结,然后将右手的木簪子重新插回发间,最后转过身子看不远处站立的的海错宗宗主,淡淡的声音响起,平地响起一声惊雷。 “你是要造反么?” 少年眉心的屠圣纹鲜红似血,乌木般的眼眸和大宗师袁江的眼神对视。 海错宗宗主的眼神里仿佛有波涛汹涌的大海在咆哮,隐隐还有一丝杀意隐藏,对视片刻之后,却主动移开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在下万万不敢,只是想救殿下!” “原来如此,我现在没事了,你可以走了,有些事情,来日方长。” 袁江方方正正的脸上面无表情,并没有回话,停顿了许久,背后东海水君道魂低头看着赵御,蠢蠢欲动! 日月宗宗主路耀冷哼一声,上前一步,背后光明大放! 片刻之后,袁江宗终于低下了头颅,躬身道:“是,属下告退!” 随即收起道魂,也不拖泥带水,直接转身离去,梁破面前持剑的三位宗师境修士也随之离开。 暴雨之下的广域城这次是真正的平静了下来,赵御站立在这雨幕之中,先向着大日武宗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向后倒去! 他确实太累了! 一双手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他,是梁破!随即大步走向着这片区域唯一孤零零还屹立着的老宅子! 老宅子大门打开,里面传出一声少女的惊呼还有小黄不安的龙吼声! 老宅的大门随后又重新关上,发出了一阵年久失修的吱吖声,仿佛在告诉世间一切成埃落定! 广域城内的战斗就此落幕,就代表着广域城外大宗师见的战斗也即将接近尾声。 原先城外的那片小树林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一大片裸露在外的沙地,其上还布满坑坑洼洼的巨坑。 山海榜第七的大宗师黄庭,左手提着大夏龙雀站立雨幕之下,身上锋芒的刀气还在不停地往外散发着,使得周围的虚空都有一种模糊之感,但是提刀的左手却在微微颤抖。 对面黑袍老者依旧端坐在黄泉河奈何桥之上,目光空洞的绝美白衣女子站在他的身边,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白衣少女露在外面的肌肤就像是瓷器裂开一般,布满密密麻麻的细纹,甚是恐怖! 白冥修抚琴的双手已经停下,望向广域城处神情悲伤,随后竟然泪如雨下,泪水融入这暴雨之中,分不清彼此。 他嚎号大哭! 他爱了她近百年!从和她第一次眼神交汇开始。 她不爱他近百年,始终在追寻别人,她为了别人半辈子都穿着红衣,恨不得立马就能嫁给那人。 他为了她躲躲藏藏一辈子,到最后发现怕死已经成了本能,连最后一面都不敢相见! 当我抬头望向你,你却始终在看他,为你了我将自己染成黑夜般的黑色。 第三十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倾盆大雨之下的光州广域城一直到了夜晚也都在全城戒严,所以寂静的有些可怕。 原先青衣巷的老宅子里,赵御仰面躺在床上陷入昏迷,如月姑娘不时拿着毛巾擦着赵御脸庞上冒出的冷汗,而梁破则依旧靠着大葫芦,守在赵御身边,寸步不离! 片刻之后,大宗师黄庭推开老宅大门,走入其中,突然迎面栽倒,同样陷入昏迷之中! 但是今晚注定会有很多人彻夜难眠! 赵御在老宅子昏迷的第一晚。 年迈的老太后静静地躺在白帝宫凌波殿的一把躺椅之上,微闭着双眼,身边有一个人轻轻地为她摇着一把宫扇子,柔和的风吹过老太后雪白的鬓发,仿佛要将她眼角的皱纹抚平,重新恢复昔日天下第一美人的容貌。 此时夜已深,整个偌大的凌波殿除了她们之外空无一人,显得有些安静。 “秀儿啊,袁江最后动了手,这和你当初说的可不一样。”老太后睁开了双眼,眼里并没有老态龙钟之色,淡淡地说道。 “我已经和他交代过了,但是刀离了手太远,总想着自己做点什么,回来之后我会取他一臂,算是对御儿的交代。” 武后摇扇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为老太后扇着风。 “那你阻止李淳风又是意欲何为?”老太后转过头来看着武后的眼睛,继续问道。 “山海图和天武军干系重大,之前兽潮已经动用了天罚,那么为了西疆考虑,这两样就应该尽量保留,我知道袁江这把刀会不听话,所以早些时候派人去日月宗找了路耀,让他待罪立功。”武后的眼里平淡如水,低声地开口在老太后的耳边解释起来。 她很少向人解释,作为大夏的摄政王武后,她根本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但是现在问她的是她的母亲,那个十五年前亲手把她放到那个位置的大夏太后。 “这次跳出来的,该杀的杀,该敲打的敲打,这几年我们赵氏一族沉寂了很久,让人都忘记了大夏之主曾经的威严,这人呐,就容易健忘,好了伤疤就会忘了疼,既然你们敢把爪子伸向我们老赵家的独苗,我就把你们的头拧下来,你要是不做,我就让天武去做。” 老太太这次是真的动了气,整个人杀气肆意,连凌波殿的空气都下降了几分,赵御对于她来说就是碰都不能碰的逆鳞,谁要是碰了,她就让谁死! “母后放心,我知晓怎么做的。” 老太太点点头重新闭上眼睛,不再言语,不一会儿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仿佛已经安然入睡。 “那女儿先行告退,时辰不早了,母后早些歇息,我已经吩咐过御膳房做些点心,应该马上就能送到,母后今天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现在既然御儿没事了,母后也可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武后放下手中的宫扇,告退一声,起身走出凌波殿,一头走入白帝宫这无边的夜色之中。 一会儿之后,原本已经睡去的老太后睁开了双眼,侧了侧身子,眼里却有着常人看不见的唏嘘和悲伤,喃喃自语道: “我们这辈人终究敌不过时间,将要落幕了,年初的时候弼马温死了,你和我争了近百年,如今连你也死了,如今也快轮到我了,御儿啊御儿,奶奶护不了你多久了,这次你做的很好,很好。” 武后在走出凌波殿的那一瞬间,重新恢复了睥睨天下的气质,沿路侍卫宫女远远见着便立马跪下,就这么随着武后一路跪到凤凰台! 上位者注定是会越来越孤独的,可与言者无二三! 赵御昏迷的第二日。 广域城解除了戒严,人们纷纷走上街头,看着毁天灭地的破坏力,再一次感受到了顶尖修士的强大和惊人的破坏力,而全大夏所有的势力都被一个消息引爆。 大夏皇太孙赵御杀逆贼红衣枪神运奄初秋于广域城,替父报了一半仇! 全天下都开始正式认识这个原先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的皇太孙殿下,一出手就是震惊天下! 屠圣?屠圣! 多么血腥,多么遥不可及的字眼! 柳叶巷作为神京极为靠近中心的一条巷子,毗邻巍峨的白帝宫和司天塔,和紫竹巷并称神京除却皇宫之外最尊贵的二条巷子。 几乎所有王公贵族的府邸都位于这两条街,坊间有句俗话,要是哪天从天上掉下块石头,砸中了柳叶、紫竹巷的一辆马车,十有八九就是当朝的一品大员! 而来神京游玩的外乡人也必须要来这两条巷子远远地观望一番,沾沾此地的官气,运气好些还会恰巧碰上哪位侯爷、将军出行,还能一睹尊荣,回去就是吹嘘的资本。 柳叶巷和紫竹巷也很有意思,两条巷子彼此相邻,紫竹巷历史悠久,里头住着的都是一些自开朝以来就位极人臣的大员们,到现在个个都是须发皆白,甚至有些还要拄着拐杖上金銮殿,而柳叶巷是自武后既位之后才修建成,其中亲一色都是年轻大臣们的府邸,也是大夏的中流砥柱所在。 平日里这两条街每日车马行人络绎不绝,特别是每日早朝之前,就像是约定好了似的,一排整齐的马车在府门口等候,然后再一同出发,排着两条队共同驶进白帝城,场面壮观。 但是今日这两条巷子却是气氛截然不同,整个柳叶巷压抑的可怕,下人们看着自家老爷或阴沉,或若有所思的表情,吓得都不敢大声地出气,据说昨夜里就有几位爷在书房摔了平日里视若珍宝的砚台。 而紫竹巷的老臣们个个满面红光,仿佛年轻十岁一般,抚须开怀大笑,相互碰头还会说上一句,真是后继有人之类的云云。 而今天早上排队上朝的景象出人意料的并没有出现,因为今日摄政王武后十五年来第一次缺席早朝! 本应该上早朝的武后从昨夜离开凌波殿之后就一直独自站在凤凰台之上,俯视下方的整个神京,呼啸的风吹起了她的绫罗宫装,也使得她未盘发戴冠的满头秀发在风中飞舞。 太阳逐渐从天际升起,初生的朝阳照耀在她的脸庞之上,她眯起双眼,抬脚从凤凰台一跃而下,一声凤鸣声响彻天际。 武后乘凤飞向神京西郊景陵! 景陵,前太子赵景之墓。 同时捧日和神卫两队上四军离开神京驻地,南下光州! 一股风暴渐渐从广域城刮到大夏帝都神京!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四十章 五颜六色的世界 赵御在老宅子昏迷的第三日。 位于神京郊外的道宫一大早就很热闹,道宫是全天下修道者梦寐以求的求学圣地。 大夏开朝尚短,不足百年,统治者赵氏一族也相对开明,所以现在正处于一个百家争鸣的时代。 这些彼此争鸣的势力有些是从前朝就流传下来的古老教派,而更多的是从定鼎时代才开始崭露头角的新兴教派,这些势力的佼佼者,共同构成了大夏目前王朝之下最顶尖的十大一流势力。 一宫,一城,一门,两阁,五宗! 这其中一宫自然就是道宫,近十五年来一直占据着大夏所有一流势力之首,在朝廷的大力推广之下,其分院遍布大夏各州各城,全天下有天赋之人皆可参与选拔,从而接受各种资源和教育,为大夏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各种人才,也为寒门子弟提供了一条晋升之路! 从某些方面来说,道宫的背后就是大夏王朝,道宫就是大夏教育体系中重要的一环。 在道宫出现之前,寒门难出贵子! 道宫分三院,撼山,纵横和破天。 撼山院培育力修,纵横院培育法修,那破天院自然培育敏修,但三者的界限并没有彼此区分的很死,只是术业有专攻,侧重点不同而已,而且真正的天之骄子从来都是三院同修! 今日是大课,三院的学生皆要来听讲,讲课的是已经告老还乡的前太子太傅温先生。 当朝武后和前太子赵景都是他的学生,所以道宫大学堂一大早就人满为患,天还未亮,就有学生陆续赶来,只为求一个靠前的好位置。 这会儿离开课还有莫约一炷香的时间,三院学生基本都已经聚齐,正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先生的到来,而此时通向大学堂门口的道路之上,正有两道身影在疯狂地飞奔着,一胖子和一个瘦子,都是今年刚入道宫的新弟子,不时还有埋怨声传来。 “死胖子,让你起的如此之晚,这次上大课要是再迟到了,我们会被戒律院给剥皮抽筋的。”瘦子骨瘦如柴,就像是一根竹竿,跑的气喘吁吁,说话声也是断断续续。 “你还有脸说我,细竹竿,你不也起晚了么,以五十步笑百步。” 边上胖子肥头大耳,五大三粗,但是奔跑起来的速度却不慢,腰上那圆滚滚的肥肉在不停地上下跳动着。 “要不是你昨夜呼噜声惊天动地,让我一宿没睡,我早上能起晚么!”瘦子边跑边双手叉腰,面上已露青白之色,几欲昏厥! 胖子见状,一把拎起边上已经开始翻白眼的瘦子,夹在腋下,左突右闪,灵活无比地冲进大学堂,刚好看到头发花白但是面色依然红润的前太子太傅温先生不紧不慢地走上讲台,赶忙找个偏僻的角落里将瘦子一把扔下,然后正襟危坐,脸不红心不跳地直视前方。 瘦子抬手搭在胖子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地说道:“胖子,待会麻烦你帮我挡着点先生,我要再眯会,感觉半条命已去矣。” 胖子点点头,身子往瘦子前面挪了挪。 讲台之上鹤发童颜的老者放下背后的麻布包,为自己倒上一杯茶,接着在案桌之前端坐,向着下方的弟子们点了点头。 随后老者大手向前一挥,天地元气开始不断汇聚,一座巨大的沙盘在虚空中显现,沙盘内是一座巨大的城市,横七竖八的街道在暴雨之下相互交错,其中城市的东边有条巷子,巷子底竖立着一间老宅子。 大夏光州广域城,青衣巷! 老者醇厚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学堂。 “今日的课题是如何以虚境屠圣人!” 如何以道虚境屠圣人? 天方夜谭! 学堂内一片哗然,听讲学生的最前方,原本坐姿随意,低头不知在想些的什么的青年抬起了头,他是撼山院魁首。 纵横院,破天院双魁首,坐姿端端正正的白皙女子脸上罕见的露出了惊讶之色,而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原本半眯着的瘦子一下子睁开了双眼,眼神里明亮无比,上前坐到胖子的身边,挺直了身子。 太阳帝国,云中城! 云中城顾名思义就是一座建立云中的城市,异族大能以逆天伟力将神州浩土西域大漠通天山硬生生地削去顶峰,在其上建立了一座伟岸的雄城,作为帝国的皇城! 对于太阳帝国的异族来说,想要踏上这处位于峰顶的云中城就必须要跨过千山万沙和无数的艰难险阻,但是西域就是完全信奉弱肉强食的世界,如果你弱,你连入城的资格都没有! 踏入云中城被视为一种无上荣耀,每年因为想要入城而死在通天山脉黄沙里的异族不知凡几! 年迈的羽皇端坐在议政厅的天使王座上,俊美的脸上满是愠怒之色,身后八翼光翅又变得虚无了一些,面前的案桌上摆着一封密函,王座底下鸦雀无声,连平日里最侃侃而谈的谋士都不敢说上半句话。 “让运奄拓跋来见我!”王座之上羽皇的声音传下。 “启禀空帝,运奄拓跋已经在早上出云中城,说是回莱茵城处理丧事。”底下立马有人禀告。 “安排一下,让老八和天羽卫去一趟莱茵城,在丧事结束之后,请他回来,同时将赵御在裁判所的级别提升三级。” 王座之上的空帝意识到了自己再一次小瞧了赵氏一族,但是他这辈子做过无数个决定,哪怕是错的,都可以在其后弥补,因为他是太阳帝国的空帝! 早些时候,云中城的城门口走出了一位青年,披着厚厚的黑袍,但是袍子下的右手却是空空如也,一步一步地在沙原之上向外走去,留下身后一串长长的脚印。 运奄拓跋黑袍之下的脸上面无表情,抿着嘴巴,只是神情里有些哀伤,虽然步伐依旧沉稳,但是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凛冽的寒气将漫天的黄沙直接冻成了一坨坨的冰块向下坠落。 从小待他就像是母亲一般的姑祖母死了。 死在了离此地无数里之外,被姑祖母称为故乡的地方。 他也出生在那个地方,但是三岁之前的记忆已经完全模糊不清。 他的手也断在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据说有四季变化,温暖的春天,炎热的夏天,凉爽的秋天,还有寒冷的冬天! 那个地方也有着各色各样,色彩艳丽的鲜花和潺潺流动的河水! “那个五颜六色的世界,有朝一日一定要亲眼去看看。” 他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黄,如此想着。 第四十一章 一级刀塔远古遗迹系统 赵御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暴雨之下的青衣巷。 雨水,雷霆,歌声,直通天际的成圣光柱!还有那围绕在他身边的万万柄剑影! 他感觉自己像是握住了世界上最锋利的一把剑,握住了整整一条杀戮之道! 他的步伐坚定无比,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将这条杀戮之道,狠狠地刺进运奄初秋的身体! 但是杀戮之道还在这方天地之内,依然无法刺破成圣光柱,所以他什么也没想就松开了握剑的手,包裹着星辰沙,自身撞入其中。 天地法则之内所有的声音尽皆消失,就连时间的流速也彷佛静止,赵御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强有力心脏跳动的砰砰声,他抬起头,看向前方圣人的双眼,还有那随之而来的圣人一指! 他只得刺出手里的云簪,思维便再无法凝聚,圣人一指的速度已经快过了他大脑思维处理的速度! 修长无暇的一指,破碎了前方的虚空,撞破了山海图虚影,撞碎了夫子残念留下的一指神通,然后轻轻点在他的眉心! 赵御刺出的云簪阻止了她二息! 山海图虚影阻止了她三息! 夫子残念阻止了她五息! 十息已过,圣人陨落! 圣人一指点到眉心的那一瞬间,时间好似被无限拉长,赵御听到了脑海中系统传出的那道万年不变的电子合成音。 “发现陆地神仙境灵魂一枚,自动吸收,目前系统开启进度2/2,满足开启条件,一级刀塔远古遗迹系统正式开启。” “开启英雄道魂兑换功能,系统随机奖励英雄道魂一位,目前兑换上限2/6。” “开启白色道具兑换功能,可用灵魂能量兑换。” “开启麾下势力灭杀灵魂自动吸收能量功能。” “检测到有精神能量残留强行入侵宿主识海,自动开始灭杀吸收,吸收完毕,符合神秘商店物品属性,自动收获神秘物品,圣者遗物!请宿主再接再厉,尽快登基称帝,开启二级系统。” 光州,广域城。 连续下了三天的雨在今儿早上终于是放晴了,乌云散去,阳光重新照在地面之上,也洒进青衣巷老宅子的院子里。 一大早如月姑娘就手捧着个盆儿穿过院中的阳光,来到老宅子最里边的一个房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赵御正仰躺在床榻之上双眼紧闭,呼吸均匀,眉心鲜红色的两道屠圣竖纹,鲜红似血,妖艳无比,彷佛沾染着天道的血液! 如月照例拧干毛巾替赵御擦着脸庞,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赵御,只觉自家公子睡觉的时候还真好看,然后看向赵御眉心的屠圣纹,有些好奇,趴下身子仔细地看个究竟,又觉得很是奇异,伸出自己的小手指,想要摸一摸,戳一戳。 昏迷中的赵御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意识逐渐回归身体,腹中饥饿感传来,猛然睁开了双眼! 只见一根雪白的手指在眼里不断放大,戳向自己的眉心,宛如圣人一指! 如月见到赵御醒来,一声惊呼,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之后,盆里的水洒落一地。 听见里面有声响,屋内瞬间出现了许多道人影! 青衣巷老宅子的院子里,赵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呼呼地大口里往嘴里扒着粥。 昏迷了这么多天,他急需补充能量,吃起来也有些不顾形象,梁破也在厨房里不断忙活着,做些大补之物给皇太孙殿下补补身子,但是空腹需要先吃些流食垫肚子,不然就会虚不受补,得不偿失。 一顿忙活下来,赵御吃完了所有的食物,再心满意足地喝上一杯苦茶,只觉浑身暖烘烘的非常舒服,这一路上的虽然沉稳,但是顶尖大宗师的压力始终在他的心头凝绕,如今压力一去,所有人都放松了不少,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整个小院子气氛很轻松! 赵御轻轻往后一躺,开始探查起脑海里的系统,自开启以来,他还没有好好研究过。 十六年来,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如的黄花大闺女一般的史上最难开启系统,在经过九死一生之后,终于被他拉开了一丝面纱,露出了神秘的面容,这其中的艰辛困苦只有他一人知晓。 运气,实力,勇气,计谋,缺一不可! 从某种意义上,系统就是他的道魂,只不过是穿越自带而来,所以他将自己的意识沉入识海之中,原本笼罩在遗迹上方的银色雾气已经全部消失,露出了一片漫无边际的远古遗迹群。 遗迹的中央是一座白色石塔托举的银青色水晶,不断旋转间散发着迷人光芒,无数粉嫩的桃花缠绕其上,争相开放,如梦如幻。 一座座银白色的石塔环绕着拱卫水晶,其上符文闪耀,歼灭一切来犯之敌,苍茫肃杀。 水晶旁边有一眼泉水,向外喷洒着银色的琼液,滋养着遗迹的整片大地,使得遗迹并不荒凉,反而青草遍地,粉红色的花儿点缀其上,还有蝴蝶翩翩起舞,显得生机无限。 一条条道路从水晶处开始向着远方延伸,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座银白色的石塔守卫,远方密林山峦之间,还有无数野兽嚎叫咆哮,更远些,银色迷雾重重,赵御目前还感受不到真切,隐隐约约有水波流转,河流奔腾。 尽管前世的时候,赵御每日都会玩上一会刀塔2,对这天辉遗迹并不陌生,但是第一次真实感受,还是觉得震撼无比,灵魂颤栗,不能自己。 这就是属于他的遗迹,他的世界,虽然只开启了一级,但是总有一天,将会散发出横推一切的光芒。 赵御将自己的意识沉入到泉水边上的两个建筑物之上,那是目前已经开启的两个功能,一个是商店,一个是酒馆。 商店用来兑换道具,目前一级的系统只能兑换白色的装备,分别有消耗品、属性、军备、奥术四类。 消耗品就是前世游戏中类似于治疗药膏,净化药水,诡计之物和侦查守卫等物品,属性类则是法师长袍,力量腰带等。 圆盾,锁子甲,标枪等属于军备类,奥术类则包括速度之靴,治疗指环,闪烁匕首等。 酒馆用来兑换英雄道魂,分力、法、敏三系,目前一共116位道魂英雄可兑换! 系统所出,必属精品,其兑换的道魂全部皆为超一品禁忌道魂,并自动改造融合者成长属性,每升一大阶自动领悟一式神通技能,并且领悟一种天赋,每升一小阶,神通能力随之增强。 换句话说,不问融合者原先身体天赋,道魂如何,只要融合,直接逆天改命,一步登天! 英雄道魂融合之后,还自带装备栏,可装备系统所出的蓝色之上装备,每一件高级装备就相当于一件高品器道魂!堪称战力逆天! 最后作为宿主的赵御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目前系统的状态。 远古遗迹系统等级:天辉,一级。 拥有灵魂能量:大宗师灵魂1枚(紫阶10000)。 拥有英雄道魂:肉山大魔王,魅惑魔女(未融合)。 麾下拥有势力:梁破 拥有道具:活力之球,圣者遗物。 第四十二章 恶魔刀锋 “出来咯,出来咯,神机阁放榜啦,这次放出的是山海榜!” 司马安南欢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道人影推门而至,人未到,声先至,是他一贯以来的作风。 神机阁山海榜,记载着神机阁评判,显入人前的大夏前三十位顶尖大能,距离上次已经好些年没有换榜了,如今放榜,不知又有何变化。 众人都很是好奇。 山海榜第一,大夏太祖陛下!赵无极! 虽然太祖陛下传闻已经得道仙去,但是大夏皇室一日不举行国葬,没有人敢将其的名字撤下山海榜! 山海榜第二,琉璃城城主,北境冰原女王! 神州浩土上唯一一位显圣的陆地神仙境! 原本位列第三位的夫子因为重归大道,名字并没有出现在榜单之上,其余前十之位并无多大变化,只是增加了一个名字。 山海榜第五,白冥修,冥宗上一代大长老。 “躲躲藏藏数十年,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将自己完全暴露于人前,这下全天下都知道他这只大老鼠还活着,有他好受的。”司马安南的话语里满是幸灾乐祸。 赵御眼里也是寒光闪耀,他从来都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善人,现在他还活着,那么就有人要遭殃! 远古遗迹系统的一切功能都以灵魂能量为前提,这就注定了他今后每前进一步都将是横尸遍野,血浪滔天。 值得一提的是,年轻一代,独占三榜关正卿正式进入山海榜,位列第三十位,成为大夏建朝以来最年轻的山海榜入榜者。 其实还有一位更年轻的让神机阁都犯了难,分成两方争论不休,那就是咱们热爱烹饪的光头梁破,最后还是神机阁阁主发话,神机阁自动避讳大夏王朝之主赵氏,梁破属于皇太孙赵御近卫,不予上榜,这才将山海榜尘埃落定。 光州,万剑山,葬剑湖。 剑气依旧凌厉,但是比之以前萎靡不少的葬剑湖边多了一位垂钓的身影,不远处还有一辆马车停留,一头金光灿烂的马形异兽正摇头晃脑地四处张望着,眼珠子贼溜溜地乱转,葬剑湖的锋芒之气堪称天下之最,不知为何,龙骧小黄一来此地就觉得肚子里饥饿无比。 它好想吃,剑! 赵御坐在中年男子身边,也拿着一根竹竿子,装模作样的学着钓剑,但是他天生对剑的感应不强,垂钓许久,还是没有摸到些门道。 他也不恼,反而乐在其中,觉得很有趣。 中年男子挥手将刚刚钓上的一柄剑放生回湖中,转过头看着赵御的眉心,感叹道:“我只在史料之中听闻过这屠圣纹,如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殿下真是好福气,那可是大道之血啊,而且还是整整两道!” “其实我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同,反而觉得这朱砂竖纹有些鲜艳,太过显眼了。” 赵御盯着平静的湖面,淡淡的开口道。 “殿下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对这大道之血梦寐以求,特别是像我们这种困在这道坎儿上的人。” 成圣难,难于上青天! 哪怕他位列山海榜第三,被称为大宗师内锋芒第一的剑圣慕容和,也发出了一声唏嘘! “那也要有命同时承受两位圣人陨落的因果才行,如果我现在不是大夏的皇太孙殿下,如果不是我刚刚杀了那位运奄氏的老祖宗,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老不死们怕是早已经忍不住要出手抢夺了吧。” 无论是星辰砂还是大道之血屠圣纹,赵御对全天下修士都有一种无穷的吸引力,特别是对于大宗师来说,他就像是一个鲜艳可口的人参果,散发着致命的清香! 而且是双保险,两份成圣机缘! “我这次来是过来感谢你的,你们万剑阁消耗掉的百年底蕴,我以后会弥补。” 赵御说完之后抬手拉起钓竿,一柄剑影随之跃出湖面,这柄青铜剑魂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威势,却紧紧地贴在直钩之上。 在湖边上一直安静垂钓的少女睁大了双眸,一脸不可思议。 “检测到湖面有剑魂能量主动聚拢,系统自动吸收,吸收完毕,自动匹配神秘商店属性,属性符合注入,自动获得神秘商店物品,恶魔刀锋。” “恶魔刀锋,由恶魔铁匠阿布兹迪安锻造的古老武器之一,一出炉就在试刃时杀死了它的锻造者。” “伤害+42” 一向沉稳的赵御,此刻也露出了惊喜无比的神色,伸手握住剑影,平举于眼前,一阵迷蒙的青色光芒亮起,随后逐渐向内收缩,赵御手上的剑影变成了一把真正的青铜长剑! 剑呈青蓝,有一种晶莹剔透之感,棕色的剑柄之下,剑身向内凹陷,大量黑色符文勾勒其上,形成了一个诡异的恶魔身影,张开双翼,栩栩如生。 暴虐,凶残的气息扑灭而来! 随后赵御抬起右手往剑身之上一抹,恶魔刀锋恢复到了普普通通的青铜剑模样,半点威势不显。 “剑皆有灵,如此神迹真是让我大开眼见,此剑看来和殿下有缘,殿下带它走吧。”剑圣慕容和隐藏住了眼里的惊骇,见赵御要离开,起身送客。 赵御点点头,手里握着那柄平淡无奇的青铜剑走回马车,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和兴奋,方才他根本没感应到有什么剑,他只是因为要离开了,才收回的钓竿,却没想到系统送了他这么一份大礼。 也就是说这把剑,愿者上钩! 梁破驾着马车驶离万剑山,一标幽翅军早已在山底下等候。 忽然山顶葬剑湖剑啸声大作,剑气四射,一直在湖边垂钓的少女终于钓上了一柄剑! 一把三品道剑! 少女将目光转向中年男子,清净的眼里彷佛在说着话。 慕容和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开口道:“下山去吧,可以和那位殿下一道进京,我用万剑阁百年底蕴和他结下这一份善缘,本来还不知是赚是亏,但是就在刚刚,他钓走了我们万剑山葬剑湖中心无数年来唯一一柄九品剑魂!我们亏啊,血亏啊!” 葬剑湖里所有葬着的剑都是剑修死后,其剑类道魂凝实飞来,而剑魂即道魂,以一品为最,九品最末,五品道魂之下修成道实境千难万难,三品道魂之下难入大宗师。 一品剑魂虽然珍贵无比,堪称千百年难一遇,但无数年来积累下来,还是有那么几柄的,然而这九品道剑,葬剑湖中心就如此一柄,平日里都在湖中央竖立,孤傲无比。 要知道,能以九品道魂踏入陆地神仙境,使得此剑在湖中央受万剑朝拜,那么此剑生前的主人是该有多么逆天! 刚刚离去之时,龙骧小黄趁着赵御不注意,一口咬在青铜剑之上,但是锋利的獠牙却咬动这不起眼的青铜剑,反而被崩的眼冒金星,知道自己没讨得好处,晃晃自己的脑袋,当作啥也没发生的样子。 有尊严的小黄是不会让人知道自己在一柄剑上面吃了憋的。 第四十三章 去神京要债 原本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广域城东城门在今儿天刚微微亮时,就被司天监全面戒严,两只队伍伫立在城门口,一红一银,使得东城门上空杀气凛冽,风云变色! 捧日,神卫两支上四军,同时降临广域城! 一辆马车缓缓驶出东城门,黑甲幽翅军紧随其后,坐下幽翅兽行进间悄无声息,宛如白日幽灵! 全天下能让上四军来其三进行护送,只有寥寥数人! 三标不同番号的上四军,相互配合之下,至少能抵三位掌缘生灭境大宗师!而全大夏为人熟知的大宗师总共也只有十数位! 上四军每军都有三标,大夏王朝的底蕴由此可见一斑! 赵御在马车内仔细端详着从万剑山葬剑湖中钓出的恶魔刀锋,只见此剑目前毫无锋芒之气,甚至连剑身的青铜颜色都不均一,有些地方还有一些铜绿,平淡无奇,但是握着他的赵御完全可以感到其中爆炸性的力量,以及对自己伤害的巨大加成。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同下山的万剑阁少女对此剑如此推崇,简直视如神明,连他将剑随意放在一旁,少女都会用会说话的眼睛盯着他,直到他将剑工工整整地摆好为止,赵御在少女的目光之下完全败下阵来。 端详许久之后,赵御随手将剑递给边上的万剑阁少女,在少女惊讶的目光之下开口说道:“我天生对剑的感应不强,而且我现在使用兵器不是剑,而是枪,所以这把剑就放你那里吧。” 少女并没有接过剑,而是拿眼睛静静地看着赵御,皱着眉头。 “那就算先放你那里,你替我保管,免得我不小心怠慢了它。” 赵御无奈地补充道,少女这才恭恭敬敬接过恶魔刀锋,先用绸缎仔仔细细擦拭一遍之后,再将剑放入一个古朴剑匣之中,小心翼翼地背在身后,随后张开嘴巴说道:“万剑有灵,这青铜剑魂既然选择了你,那么自然就是你的,我只替你保管它。” 少女的名字叫剑生,并没有姓氏,当初万剑阁弟子在山门口发现她时,山上万剑自动分出剑气一丝,形成一朵剑气莲花将还在襁褓之中的她护在其内,以免得被山中野兽伤害,所以慕容和就给她取名叫做剑生,寓意为万剑所生。 她是万剑阁近五十年来天赋最强之人,上一个人名字叫做慕容和! 她的年岁和赵御一般大,此次是她第一次独自一人下山,去神京参加道武大比,刚好和赵御同路,所以一路同行。 赵御自然知晓系统神秘商店所出,必定逆天,前世游戏中的恶魔刀锋,可是不少逆天装备的合成组件之一,但他之所以把剑暂时给少女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因为他有系统的所提供的道具栏功能,完全可以一瞬间回收恶魔刀锋至道具栏,无论距离有多远。 其二就是目前他正属于摸索系统的阶段,他想试验一下系统所出的装备,普通人能否使用?装备的加成是多少?这对他以后的规划发展极为重要。 我们的皇太孙殿下,想要在进京之前彻底掌握目前的系统数据,才能在波谲云诡的大势之下拥有一定自保能力。 如果说去神京的前半程,由于赵御一路都很低调,各方势力也都睁眼瞎,当做不知道,那么从广域城出来之后,捧日,神卫两标上四军的到来代表了武后的态度,大夏其余的势力都不可能再对他视而不见。 每逢一城,所有官员提前十里相迎! 每过一宗,所有弟子下山护送百里! 赵御也不喜欢如此架势,所以基本都是过城不入,远远地绕开,选择在野外安营扎寨,也清闲不少。 他依然每日修行基础持枪式,但是如今会加入一些脚步变化,一丝不苟地完成着所有的动作。 关正卿和捧日、神卫军将领远远地在一旁观看,此次这两军的带队都是副指挥使,也都很年轻,属于刚刚崛起的大夏年轻一代将领。 捧日军的副指挥叫作江屠,北安王第三子,嬴姓十四氏之一,之前坊间流传着和自己的儿子抢纳妾的就是这北安王,江氏整一族的道魂传承都为大戟,重技巧,杀伐力极强! 整支捧日军,江家人占其九! 江屠并不像他的名字那般血腥冷漠,虽然捧日军手里的人头难以计数,但是他的性格却是平易近人,和其它将领的关系相处的也挺好,此刻正和边上的神卫军副指挥使轻声交谈着。 “还好此次是我带队,要是我那个桀骜不驯的四弟,看到殿下每日修习这基础持枪式,定会忍不住发出讥讽,据我所知,神京那帮小子,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殿下,心里还是很不服气的,等回了神京,免不了折腾一阵子。” 神卫军副指挥使身材也是极为高大,一身银甲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面甲之下的脸庞看不清神情,只有声音传出,纤细柔和,竟然是女声。 “神京现在有人散播殿下的谣言,那帮小子脑袋不好使,容易上头,怕是要吃上不少亏,只希望眼前这位殿下不是嗜杀之人,不然后果堪忧,幸好还好有关兄在,可以压一压他们。” 二人看着静静地站在身前的关正卿,眼里闪过一丝崇敬。 人的名,树的影,独占三榜关正卿! 再加上目前强势进入山海榜,成为大夏青年一代无可争议的第一。 “殿下不是嗜杀之人,这点你们可以放心,但是殿下的耐心不是无限制的,所以约束好你们的弟弟妹妹,要懂得适可而止。” 前方关正卿淡淡的声音响起,说完便抬脚提出一颗小石子儿,正好打在因为微微出神而动作有些变形的司马安南身上,打的后者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而此时,司马安南的故乡,远在万里之外的锦州江陵城依旧繁华无比,陵江之上,船只来回穿梭,带来又带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人。 江陵城外原先夫子所在的小学堂,也传出了阵阵小娃稚嫩的读书声,自赵御离开之后,江陵太守司马南重新请了一位教书先生来这小学堂,而且这位先生在锦州还颇具名望,有着几首广为人知的诗词在坊间流传。 正在摇头晃脑背着书的小娃们看着案桌上打着哈欠的教书先生,不由的怀念起原先教他们的小先生,小先生总是很认真,从不打哈欠,也不让他们背这些东西,而且还会给他们讲故事,他们真的好怀念小先生哩。 由于气温逐渐下降,江陵城外小茶馆的生意越来越好,每日人来人往,原本不多的座位基本都被坐满,店小二还是一如既往地打着瞌睡,睁不开眼,胭脂姑娘则提着个茶壶忙前忙后,收着她最爱的银子。 到了日落之后,茶客散去,终于清闲下来的胭脂姑娘在茶桌上点起一盏煤油灯,然后一屁股坐在店小二的对面,盯着他的眼睛许久,然后悠悠地开口说道:“瞌睡虫,我们现在是不是快没钱了?” 店小二刚想矢口否认,最近生意好的不得了,怎么会没钱,但是抬头看着胭脂姑娘满怀期待的眼神,还是犹豫着点了点头。 胭脂姑娘听后认真的一拍桌子。 “那好,我那死鬼老爹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记得我们还有一笔外债,既然没钱了,我们就去神京要债!” 年轻的店小二心里第一次堵得慌,仿佛有什么一下子戳进了他的心脏。 第二日,当来往的旅客来到茶馆准备喝口茶,歇歇脚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原本生意欣荣的茶香三日竟然关了门。 门口贴了一张告示,上面娟秀的字迹写着:前去神京要债,开门日期不定。 第四十四章 饮马湖边 自广域城之战以后,全大夏没有任何势力敢在路上对赵御再有什么歪念头。 在三标上四军的护卫之下,除非太阳帝国倾举国之力,不然谁也没有这个能力在路上再截杀赵御。 时间过去半月,一路之上风平浪静,就像是夜晚静谧的凌波湖湖面,不起任何波澜,再加之赵御本就是低调之人,鲜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之内,所以逐渐的他这位皇太孙殿下在偶露锋芒之后,又重新隐藏回重重迷雾之后。 这让赵御很是郁闷,系统自开启之后,这大半个月竟然没有任何灵魂能量入账。 但是所以人都知道,他就在路上,他始终会来! 神州浩土,大夏,幽州。 作为幽州战略重镇,饮马镇方圆五十里都被宽阔的草场包围,草场内有座小湖,叫作饮马湖,是白蹄乌的重要水源,据说湖水里含丰富的矿物质,白蹄乌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饮马湖有着不可忽视的功劳,此湖也是上天赐予饮马镇的瑰宝。 此时天色已晚,太阳逐渐沉下天际线,李月娥双脚踩在肥沃的草场之上,感受着空气中传来的幽州特有的马味儿,心里头更加的沉重,边上皱着鼻子跟着的是她的丈夫,丈夫并不是幽州人,而是来自大夏南边的抚州,所以对这个味儿有些不习惯。 夫妻俩二人已经连续赶路半月有余,一天都未歇息,虽然现在幽州的气温已经很低,但是李月娥的额头之上还是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而身边的丈夫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他本是一个文弱书生,体质一向不好,这半个月和妻子马不停蹄的赶路,到现在已经快撑不住了。 前方吹来的风中忽然带着一丝水汽,打在身上有一股冰冷的感觉,从小在饮马镇长大,对此无比熟悉的的李月娥就知晓饮马湖已经离此地不远,她心疼地看了一眼边上的丈夫,低声开口安慰道: “相公再坚持一会儿,前方有个湖,我们今晚就在湖边歇息一晚,到时候吃些干粮,明日再进镇子。” 身边的书生丈夫点了点头,加快了一丝前进的脚步。 不一会儿,一座小湖就出现在夫妻二人之前,二人走进之后才发现已经有一队人马在湖边安营扎寨,两个少年正摆着奇怪的姿势各举着一柄枪,一个魁梧的光头大汉蹲在湖边麻溜地处理着食材,有两个少女正在帮着打下手,还有一个背着剑匣的少女在湖边坐着钓鱼,更远些,有两队士兵驻扎,李月娥从来没见过气势如此强悍的士兵。 更加奇异的是,有一匹金光闪闪,浑身金鳞,头生双角的马形异兽正懒洋洋地趴在湖边,不停地往嘴里塞着,剑! 不是小黄是谁,这厮现在每日要吃下数十柄剑才能勉强填饱肚子! 相处半月下来,知晓赵御脾气的捧日军副指挥使江屠挥了挥手,捧日军并未上前阻止,夫妻二人来到饮马湖湖边,找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来休息。 李月娥拿出干粮分给身边的丈夫,然后又拿出水壶在湖里灌了水,这才坐下来好些歇息,静静地望着湖面发呆。 她自从年初的时候离开饮马镇,就再没有回过家,这次匆匆赶回是来奔丧的,她的父亲,在半月之前去世了。 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过头看向自己的丈夫,虽然成亲不久,但是她们之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可知道彼此所要表达的意思。 她点了点头,将头静静地靠在丈夫的肩膀之上,她也很脆弱,也需要依靠。 处理完食材的白致宁看向远处的夫妻俩,犹豫了一下,然后低头在如月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随后两个人大着胆子来到刚修练完的赵御身前,白致宁还是不愿跟赵御说话,只是拿手推了推如月,如月无奈之下开口问道:“公子,你看我们能不能分些食物给那边那边的夫妻俩呀?白姐姐觉得她们好可怜,如月也这么觉得。” 练完枪之后的赵御感觉体内的元气又壮大了一丝,心情愉悦,点头应允。 “那就邀请他们一起过来吃吧,反正梁破每次都控制不住做很多。” 饮马湖边燃起了一堆篝火,熊熊燃烧的火焰驱散了大夏西北的寒意,也照在围着吃饭的众人脸上,如月姑娘可能是离火堆近了点,小脸被火烤的红扑扑的,正小口小口地吃着狍子腿,煞是可爱! 在篝火旁坐着的个个都是气质不凡之人,压迫感十足,这让李月娥有些拘谨,方才她也是头脑一热,这才答应了两个小姑娘的邀请,倒是平时弱不禁风的丈夫,反而显得相当沉稳。 “不知两位从何而来,我看这饮马镇也是半天不见一个外人,两位可是我们这几天难得碰到的旅人呢。”生性喜爱热闹的司马安南最忍受不了沉闷的气氛,便率先开口道。 “我自小就在这饮马镇长大,对这里也很是熟悉,只是年初的时候嫁往外地,这才离开此地,而此次回来是来奔丧的,家中的老父亲半月之前突然去世了。” 李月娥的声音有些落寞,老父亲就她一个女儿,她却执意要嫁往外地,她心里对父亲很是愧疚,就连突然去世了,自己也未能陪伴在左右,而且如果自己在身边的话,或许就可以阻止父亲收留那逆贼了吧,而此次回去还不知是否会受牵连,勾结逆贼,按大夏律法,那是要诛连九族的。 听到如此悲伤的消息,众人都有些沉默,司马安南沉思了片刻,忽然开口说道:“你的父亲莫非是李金福李老爷子?” “是的,小兄弟你认识家父么?”李月娥有些吃惊地问道。 “白蹄乌大家李老爷子,在整个大夏军中都如雷贯耳,一人可抵千军万马,在整个幽州谁能不知,他的逝去是整个大夏的损失,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司马安南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遗憾,关正卿,江屠等人全都直立起身子,正襟危坐,已示尊敬。 “小女子感谢各位对家父的悼念。”李月娥站起来对着赵御等人行了一礼,众人皆工工整整地还礼。 “姑娘,你会饲养白蹄乌么?”赵御淡淡地声音突然响起。 李月娥听后明显一愣神,不知为何眼前富贵逼人的少年要如此问,但还是如实回答道:“说来惭愧,我自幼跟随家父饲养这白蹄乌,可以说这白蹄乌是我亲自陪同家父培育出来的,家父身前也总是抱怨我为何不是男儿,白白地浪费了这一身养马的本事。” 赵御点点头,唤过如月去马车内拿出纸笔,在纸上书写完毕之后,放入一个锦囊之中,交给李月娥。 “你此次去饮马镇,如果有司天监找你,便给他看这个。” 李月娥看着递过来的锦囊有些犹豫,边上的书生丈夫见状,伸出双手接过锦囊,拉着妻子一拜而倒。 “草民替妻子谢过公子!” 第四十五章 白雪歌送皇太孙殿下归京 李月娥夫妻俩携手踏进饮马镇的时候,整个饮马镇的气氛很凝固,镇子里仿佛笼罩着一层阴云。 愁云惨淡万里凝! 李老爷子的突然逝去让整个饮马镇的白蹄乌养马人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像是失去了最坚固的依靠,然而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司天监和官府竟然派人来要对老爷子进行调查,说立下汗马功劳的李老爷子是因为包庇叛国逆贼从而畏罪自杀,这在饮马镇众人心中万万无法相信,继而愤慨无比。 老爷子这辈子培育了多少匹白蹄乌?骑着白蹄乌的大夏骑军又摘下了多少异族的脑袋? 饮马镇中都流传着老爷子一人可抵千军万马,现在竟然说老爷包庇叛国逆贼,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镇子里的乡亲们都拿着铁锹和扫帚自发地聚集到李老爷子的宅子前,堵住大门阻止司天监和官府的人马进入,两拨人已经从早晨天刚亮的时候一直对峙到现在。 天空中开始向下飘起了小雪,今年幽州的初雪来的比以往要早一些,李月娥来到自家宅子前,看着自己的丈夫脸冻的通红,眼里有些心疼,这会儿位于大夏南方的抚州人人都还穿着短衫! 书生丈夫对着她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儿,然后拉着她的小手,分开人群走了进去。 堵在门口的乡亲们自然是认得从小就在饮马镇长大的李月娥的,顿时爆发出一阵交头接耳的声响,有个领头模样的中年育马人将李月娥迎了过去,在她耳边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 李月娥转过身子看向对面的饮马镇知县,知县在饮马镇也有些年头,所以他们两个也很熟悉。 知县有些无奈地低下了头,开口说道:“闺女啊,你知道我平日里对老爷子是当父亲一样敬重的,我当然也不相信老爷子会做这等之事,但是大夏律法就是大夏律法,司天监要过来调查我也阻止不了啊,你让乡亲们让开,我们就进去开棺调查一下死因,立马就走。” 饮马镇乡亲们听后立马群情激愤,挥舞着手中的铁锹,大吼道:“老爷子生前立下功劳赫赫,死后还要被你们开棺糟蹋,无法入土为安,你们还是人么?我们饮马镇的人绝对不允许,要想进这宅子,就要先踏过我们的尸体。” “对,先踏过我们的尸体,我们和司天监的人拼了!” 站在饮马镇县令身边的有两队人马,一队本地的驻军和幽州司天监,司天监带队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一身黑衣,整个人气势内敛,但是落下的雪花隐隐间向两边滑开,竟然半点无法落于肩头,他是司十二,幽州司天监总指挥使。 雪越下越大,司十二对眼前的情况也很头疼,他知道李老爷子在饮马镇甚至整个大夏的威望,但是此事滋事重大,关乎皇太孙赵御。 换句话说,就是幽州司天监必须给赵御一个交代,不然要交代的就是自己的命。 司十二低下头,浑身开始向外散发出愈来愈强的气势,飞舞在他身边的雪花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猛地吹向四周,他暗暗叹了口气,感叹着终究还是要用武力去解决。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司十二的面前,将李月娥护在身后,身子很单薄,不时还咳嗽几声,但却是那样的坚定。 是年轻书生! 那个平日里体质不好,因为连日赶路而面色苍白的年轻书生,就这样坚定地将自己的妻子挡在身后,仿佛一座大山一般,挡住了这猛烈的气势和随之携带的漫天风雪。 但他只是一个半点修为没有的普通人,所以他开始咳嗽的更加剧烈,雪花之下的面色出现一股不自然的潮红,但是依然一步不退。 司十二向前抬起了右手,漫天雪花随之剧烈翻滚,天地间出现一只雪兽,对着书生仰天咆哮。 年轻书生也向前抬起右手,右手上静静地躺着一个锦囊,红绸缎,金凤凰! 司十二看见之后,浑身气势全部收回,庞大的雪兽瞬间就消失不见,他上前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锦囊,打开看过之后,又将纸条重新装回锦囊之中,放回书生手上,接着对着锦囊一拜,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只留下这漫天的雪花,落在年轻书生单薄的肩膀之上,也落在李月娥长长的睫毛之上,睫毛之下,眼泛泪光。 风波平息之后,太阳西下,大雪笼罩下的饮马镇家家户户都点上了灯,散发着点点亮光。 李老爷子的宅子里,李月娥烧了一盆热水,将手帕浸湿拧干之后递给不停咳嗽的书生丈夫,让他擦擦脸,暖暖身子,此时的中年书生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他在南边几乎没经历过这种刺骨的低温天气,显得很不适应。 “相公,今日你怎么就挡在我的面前了呢,你身子单薄,那人一看就是修行之人,我好歹也比你壮些。”李月娥伸手接过书生递回来的手帕,又重新浸入热水之中,昏黄的灯光之下,小脸有些酡红,小声地埋怨道。 “我是你相公,理应是我保护你啊,再说了,我有分寸的,你知道我是个读书人,要是实在不行,我就和他讲道理。” 年轻书生见妻子这副模样,觉得很是可爱,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咳嗽。 “相公你就别开玩笑了,下次不许了。”李月娥一声娇嗔,书生笑的更厉害了,也咳嗽的更厉害了。 许久之后,书生才平复下来,伸出手摸摸妻子的头,温柔地说道:“去添件厚衣服,晚上我们还是要守夜的。” 听到丈夫提起李老爷子,李月娥的神情又变得落寞,眼圈也有点红。 宅子的大堂之内,摆着一口木棺材,李老爷子就躺在里面,两道人影身跪在棺前,披麻戴孝。 李月娥并没有哭,只是红着眼睛,低着头,西北的女孩儿生来就坚强。 年轻书生看着自己的妻子,微微挺立起身子,轻轻地开口说道:“娘子,我们不回南方了,就在这儿养马吧!” 李月娥猛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丈夫,震惊地说道:“那,那南边的书店怎么办?不经营了吗?” “书店关就关了吧,我突然间想做些事情。”书生对着妻子笑了笑,笑容里很温柔。 李月娥点了点头,她了解自己的丈夫,也知道自己丈夫隐藏在瘦弱身躯之下的才华。 大隐隐于市,胸中藏日月! 离饮马镇百里之外的一处草场上,赵御披着一件大氅站在马车之前,伸出手接住从天下掉下来的片片雪花,眉心鲜红的两道屠圣纹熠熠生辉,为这茫茫白雪之中添加了一抹亮色。 “公子,时候不早了,可以歇息了。”身后传来如月姑娘清脆的声音。 赵御点点头,回身走回马车,走到马车跟前,停顿了一下,抬起右手,一枚发着墨绿色的光球在手上凭空出现,光球内雾气升腾,一个绿色的小鹿精灵的虚影,若隐落现,散发着迷蒙的亮光,像是黑洞般,要将人的全部灵魂都吸入其中。 “你们找个盒子,将它装起来,然后八百里加急送去锦州江陵城月牙坊,司三十一月牙儿手中,并且告诉她融合之后即刻前往神京。” “诺!”当下幽翅军分出五骑,绝尘而去。 接下来几天,有一首诗以极快的速度传遍整个神州浩土,据说是一位书生在幽州所做。 《白雪歌送皇太孙殿下归京》。 第四十六章 万家灯火相迎 神京很大,徒步从南走到北要走几天几夜,神京里的人也很多,是大夏人口最多的城市。 神京拥有的东西最多,只要神州浩土其他地方有的,这里基本都有,神京的姑娘也最美,全大夏最上乘的花魁都在这儿。 神京是大夏最安全的地方,上四军的驻地在神京,司天塔山海图在神京,十大势力的道宫,兵宗,儒门在神京,最重要的是,大夏之主赵氏的白帝宫就在神京! 济济神京内,赫赫王侯居! 神京也是大夏最危险的地方,其下镇压着大夏八大禁地之首无尽山,同时作为大夏对异族防御圈外三关,内三关的最后一关,距离无尽山西疆边境无尽山入口不足三百里,太阳帝国的异族虎视眈眈,无时无刻不想着踏平这里。 当年太祖陛下定都神京之时,本就想着天子守国门! 神京就是这么一个充满泪水和欢笑,让无数人又爱又恨的地方,虽然建城尚短,不足百年,但包含了一切人生百态,容纳了所有爱恨情仇。 大夏的心脏是神京! 京畿府少尹山文柏人还是中年,却是已经白了半边头,如今正坐在府衙案首之上,不停地拿手揉搓着自己的眉心,脸上愁云密布,底下的衙役也是一脸忧愁。 京畿府这个机构其实权力很大,府尹至少从一品官衔,统揽神京一应行政、司法、民生要务,掌尹正畿甸之事,以教法导民而劝课之,中都之狱讼皆受而听焉,小事则专决,大事则禀奏。 可事实上京畿府尹一般由储君和亲王担任,但是赵氏一族目前也就这寥寥数人,因此府尹这一职位长期空缺,一应大小事务都落在了山文柏这位少尹的头上。 但是神京是什么地方?大夏的中心!说句夸张点的话,就是现在天上掉下块石头砸死人都有可能是哪位王侯府上沾亲带故的亲戚,他山文柏一个没有后台的小小少尹,其中尺寸必须拿捏的非常到位,行事还需要极其谨小慎微。 再则神京人口众多,每日的大小事务把他忙的焦头烂额,如果碰到修士犯事儿,还要和司天监进行交接,总的来说京畿府少尹这个官职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憋屈。 根据消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夏皇太孙殿下,不日就要抵达神京! 一想到神京那帮天不怕地不怕,正在摩拳擦掌的将种子弟,还不知将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山文柏的右眼皮就突突地跳个不停,已经半白的头发又长出了几根银丝,整个人又苍老了几分。 白帝宫前的两条尊贵的巷子,平日里在朝廷之上就不怎么对付,就连私底下家里的子弟也是争锋相对,时不时的还要打上一架,没少把整个神京闹的鸡飞狗跳。 今日紫竹巷魏国公府上可是热闹的很,虽然气温刺骨,但一大早就有英气逼人的少年少女们骑着高头大马陆续抵达,然后被小厮迎入府内,这身下的马儿,匹匹都是在外难得一遇的西疆名马,而且神京本就身处在边疆,男男女女上马皆可打仗,不像南方所讲究那般女孩儿要待字闺中,西北的女子照样可以上马,弯弓,杀敌! 难得的是今日恰逢大夏的旬休日,道宫,兵宗等各大宗派都放了假,所以魏国公大堂内的人来的很齐全,彼此相互寒暄着。 “今日大姐突然间就召集我等过来商议,也不知所为何事,原本我是想在床榻之上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前段时间可被训练的极惨,皮都被硬生生刮去一层。” 说话的是一个皮肤白净的少年,正睡眼惺忪,仿佛还没睡醒,他是逐鹿阁大学士萧肃的孙子,但是却自幼喜武,入了平日里训练最是严苛酷烈的兵宗。 “不清楚啊,昨天在道宫和对面柳叶巷的那几个孙子打了一架,镇羽候家的那小子,不声不响偷偷踏入了道虚境中期,老子差点就被阴了,还好大姐那时候刚好路过,那帮孙子才没动手。”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一个皮肤黝黑少年的正坐在座位上,一脸懊恼地说道。 “黑皮你也太没用了,差点儿就丢了咱们紫竹巷的脸!要是被揍惨了,那往后可别说认识我。”一位身穿鹅黄罗裳的少女跨进大门,身材高挑,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小瑾都说了别再叫我黑皮了,被人听到多不威风,再叫就别怪我翻脸了啊。”肤色黝黑的少年激动地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想必是真的不喜黑皮这个外号。 众人跟着一阵起哄,一时间整个大堂内满是调侃声。 “好了,别闹了,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大姐肯定是有要事相商,安静一些等着大姐过来。”大学士孙子萧远睁开了惺忪的眼皮,淡淡地声音响起。 “刚刚姐姐让我先过来,她说她作好画马上就到。”鹅黄少女脆生生地说道。 大堂内的众人逐渐安静了下来,等待着那位大姐的到来。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大堂内的众人都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哆嗦,毕竟大姐这个称号不是凭空而来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一道苗条的身影站在门口,身影遮住了门外微微的阳光,在地上留下一道修长的斜影,少女的身材很高挑,竟比一般的男儿还要高,英气逼人的双眸之下,鼻梁高高挺起,肤若凝脂,小腰儿盈盈一握,一身红衣似冬日精灵,手里头还抓着一叠画纸,纸上还隐隐约约有个人像。 少女一进门就大大咧咧地往主座上一坐,唤过边上皮肤黝黑的少年,将手里的画卷逐一分发。 众人打开一看,只见纸上画着一个圆圈,外加两个点,圆圈的下方还有一道杠,都有点摸不到头脑,不知大姐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这时主座上的少女开了口,声音里也是充满英气。 “根据我在对面的线报得到的消息,据说柳叶巷那帮人正在摩拳擦掌地准备给那位神秘的皇太孙殿下一个下马威,按照我们一贯的作风,对面要干什么,我们只需要无条件破坏就好。 “我没见过那位皇太孙殿下,但是我爷爷以前见过,所以我刚刚缠着他,描述了一下他的样貌,特地画在纸上,这几天你们都注意一点,睁大眼睛,如果发现皇太孙殿下的踪迹,立马保护起来,据说那位殿下从小都无法修炼,千万不能被对面柳叶巷的人得逞。” 众人拿着画卷皆面面相觑,你让他们如何凭这一个圆圈,两个点,一道杠去找一个人? “还愣着干什么,都分头行动起来,老娘要再去睡个回笼觉,一大早就缠着爷爷说的口干舌燥,还画了这么多幅画,好不容易的旬休日都白白浪费了。”少女打着哈欠离开房间,只留下一脸懵逼加上凌乱的紫竹巷众人。 “啊嚏!”坐在马车之上的赵御没来由地又打了个喷嚏,今日他一直喷嚏不断,仿佛冥冥中有人一直在惦记着他,他拿手掀轻轻地开帘子,一座雄城遥遥在望。 此时正值夜晚,眼前城内灯火通明,照亮了前方的半边天空,伟岸,嘈杂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 赵御笑了笑,跳下马车,双脚踏在神京的土地之上。 他这一路以来穿过竹林,湖堤,市集和黄昏,一路万家灯火相迎! 第四十七章 姑姑和侄子 当初太祖陛下决定天子守国门,建立神京城的时候,就将其定位为全大夏最坚固的战争堡垒! 所以全大夏城墙最高的城市是神京! 宽阔的护城河将神京整个围绕,高耸入云的城墙将城内外分成两个世界,城墙之上并不斑驳,反而很光滑,神京的历史和大夏开国的历史等同,不足百年,建城以来有且仅有一次经历过兵临城下。 十五年前的那场叛变,无数异族的尸体堆满了整个护城河,神京城在异族的围攻之下足足坚持了三月之久,依然屹立不倒。 神京的四个城门分别以四神兽为名,一辆马车在今日下午时分就已经停在朱雀门的城门口处,任由人来人往都不为所动,直到夜幕降临,所有人都散去,它依然在原地等待。 神京的城门是实行宵禁的,到了夜晚除非是特殊情况不许打开,但今日直到月上梢头,朱雀门却是一直敞开着,它也在等着谁?等待着谁踏进墙内的世界? 一头浑身布满金色鳞片,头生双角的异兽拉着一辆马车缓缓驶入朱雀门,身后幽翅,捧日,神卫三标上四军无声的跟随,黑、红、银三色盔甲泾渭分明。 一直在朱雀门静候的马车上走下来一位女子,乌黑的凤眉冲天而起,微眯着的眼神睥睨天下,仅穿便服宫裳却依旧威势无双,一位老宦官跟在身后。 驶进朱雀门的马车上也下来一位少年,高挺的鼻子,乌木般的黑色瞳孔目光纯净,微微皱起的眉心有道两鲜红的竖纹像是刺破天地,一位光头大汉跟在身后。 所有上四军全部单膝跪地。 姑侄俩就这样平淡的相见了! 没有全天下人所想的那样针锋相对,水火不容,有的只是普通的家常寒暄。 “回来了?这一路辛苦了。”打量了少年一会之后,中年女子率先开口道。 “嗯,回来了,路上碰到了一些波折,好在活着回来了,神京和我上次来的一样,还是没怎么变,姑姑也是。” 他上一次来神京是三年前,是夫子偷偷带他来的,而他上一次见武后则在十年前,母亲去世的那天。 武后轻轻地笑了起来,和赵御一样,她笑起来也很好看,也有两个酒窝。 “你这张小嘴还真甜,也不知道和谁学的,大哥可没你这么会说话,木讷的很。” “那我就不清楚了,见的人太多了,可能是和南边的书生,或者东边的刀客,归宁平原上的说书先生也是可能的。” 听到赵御有些无奈的话语,武后沉默了片刻,威严的凤脸上看不出其他的表情。 “既然回来了,那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这神京始终是你的家,这大夏,也始终是我们赵氏一族的大夏。” 赵御点点头,武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她本想像十年前那样摸摸他的头,但是却发现十年过去了,他已经比她高了。 “记得去凌波殿看看奶奶,她老人家想你的紧,连睡觉前都要念叨着你。”说完之后,武后转身重新坐回马车,老宦官驾着马车驶入这神京城的夜色之中。 赵御在原地笑了笑,也转身走回马车。 大夏王朝最尊贵的姑侄二人相隔十年的第一次见面就如此平淡的结束了,既没有针尖对麦芒的火药味,也没有过分的亲密,就像是十年不见老朋友,互相道了一声你好。 神京,司天塔,第八层。 司天塔可以说是神京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塔身高耸入云,而且统领着全大夏所有的修士,最重要的是大夏重器山海图就在司天塔的塔顶闪耀。 只要山海图存在一日,那么大夏就固若金汤,无法被撼动! 司天塔有九层,中间悬空,每一层呈环形而上,第一层平日里人流量最大,普通监吏在此办公,调度调配大夏三十六州司天监分部各个人员,同时也向赏金客发布悬赏令,司天监毕竟人力有限,大夏又太过浩瀚广阔,所以就逐渐衍生出赏金客这一相对自由的职业。 赏金客拿朝廷的钱,替朝廷办事,又不用受到约束,深受大夏修士的喜爱。 司天塔的每一层都有其独特的作用,越往上,能进去的人越少,也越神秘,据说能踏入八层之上的,全天下不出一手之数。 大宗师黄庭的身影渐渐在第八层显现,第八层是一个宽阔的大殿,殿内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具青铜棺材孤零零的摆放在中央,一束柔和的光从第九层照射而下,刚好照耀在巨棺之上,使得巨棺浑身闪耀着绿宝石般的璀璨光芒,那光是山海图的光。 黄庭来到青铜巨棺之前,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棺盖,脸上神情有些落寞,喃喃道:“父亲,裳儿的孩子终于回到神京了,在外漂泊一生,他终于回家了,也长大了,和你一点也不很像,比你好看多了,他也很优秀,你知道么,他在来的路上竟然杀了一位陆地神仙境,现在眉心那鲜红的大道血连我看了都有些嫉妒呢!” 手底下的青铜巨棺仿佛有所感应,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一丝丝绿色的刀气从馆内溢出,第八层的虚空被切割出一道又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 第九层照耀下来的光芒并没有任何温暖的感觉,反而冰冷刺骨,那是世间最极寒的光,黄庭抚摸棺盖的右手逐渐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坚冰。 黄庭不为所动,抿着嘴唇调动体内天地元气,青色的刀气震碎坚冰,继续伸手按住棺盖。 “收回右手吧,哪怕你是掌缘生灭境大宗师三重,也承受不住这山海图极光,再继续下去,你的右手会被冰碎的。”司天监监正李淳风的身影出现在黄庭身后,苍老的声音响起。 黄庭依旧不为所动,深蓝色的坚冰又逐渐在右手之上蔓延。 李淳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向前挥一挥衣袖,两人转眼就出现在了司天监第七层。 第七层内摆着一张茶座,两个茶杯,一个茶壶,茶已经倒好,正向上冒着热气。 蓄发皆白的司天监监正示意黄庭喝茶,然后缓缓开口道:“殿下总算是安全到了神京,这几年真是辛苦你了。” “他是我妹妹的孩子,有什么好辛苦的。” 黄庭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右手的坚冰逐渐消退,喝完之后,他皱了皱眉头,继续开口道:“这茶喝来喝去真没劲,还是喝酒爽快,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喜欢喝茶,那小子也是,每天都要喝上一杯。” 李淳风抚须大笑:“你们用刀的怎么会懂什么叫煮茶香胜酒这个道理呢,看来殿下他也是同道中人呐。” 说道此处,李淳风略微犹豫了一下,接着继续说道:“殿下他到底是何想法?” 黄庭摇摇头,继续喝了一口茶,不再言语。 茶是悟道茶,天地灵宝,万金难求,嘴上说不好喝,但是身体还是要诚实地把它喝完。 第四十八章 奶奶和孙子 夜幕之下的白帝宫凌波殿依旧向外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最近的一段时间凌波殿的灯光总是点要到深夜。 神京地处西疆边境,如今已是八月下旬,过了白露之后,气温就开始急转直下,八月秋高,而西北已经是漫天飞雪! 白露秋风夜,一夜冷一夜! 凌波殿宽阔的大堂内,摆着一个精致的小铜炉,炉内的细炭烧的正旺,往外散发着暖意,老太后裹着厚厚的丝棉躺在火炉边的塌椅之上,双手交叉放于肚前,眼睛微眯,但是眼里却毫无睡意,反而显得有些精神奕奕。 伺候了老太后十多年之久的中年宫女给边上的暖炉添加上火炭,然后在老太后耳边轻声询问:“太后娘娘,夜深了,我们去进内殿歇息吧,想必太孙殿下要明日才来拜见您了。” 老太后摇摇头。 “我再等一会儿,反正人老了也睡不着,我听到消息说御儿已经到了神京,你去门口看着,我怕殿前的羽林卫不认识他,将他拦在外面。” 中年宫女点头退下,老太后继续眯着眼睛看着殿外的夜色,渐渐地,神京下起了鹅毛大雪。 一道身披大氅,年轻挺拔的身影自雪中而来,由一个小宦官在前方带路,缓缓走向凌波殿,门口的羽林卫刚想上前询问,却被等在门口的中年宫女挥手阻止,年轻的身影推开门,踏入殿中。 殿内外是两个温度,白帝宫对于年事已高的老太后的照顾是无微不至的,凌波殿内的温度也必须保持在一个相当怡人的水平,赵御解下身后的大氅交给一旁的宫女,然后拍拍发间的雪花,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到了老太后身边。 “奶奶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年纪大了应该多休息才是。”赵御帮老太太整理了一下盖在身上的厚丝棉,开口说道。 “奶奶舍不得睡觉,是因为奶奶在等你啊,奶奶怕自己一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老太后对着赵御轻轻一笑,眉眼间依然绝代风华。 我们的皇太孙殿下愣神了片刻,这才轻轻开口道:“奶奶生的真好看。” 老太后笑的更开心了,她好久没这么笑过了,整个人都焕发着一股生机,她向着赵御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 赵御将脸凑向老太后,老太后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他年轻的脸庞。 “奶奶老了,不好看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御儿真的是长大了,你看这眼睛,眉毛,鼻子嘴巴,真俊呐,和你爷爷很像,不知道以后会有多少个姑娘对你念念不忘呢。” 这是第二人说他像太祖陛下了。 然后老太后拿手抚摸着赵御眉心那鲜艳的屠圣纹,脸上慈祥之色更浓,继续说道:“真是辛苦你了,你做的很好,奶奶为你感到骄傲,能在及冠之年屠圣者,开天辟地以来唯独你一人!全天下谁有你优秀?谁说我们赵氏一族青黄不接?” 说到此处,老太后挺起身子,由于过于激动,有些猛烈地咳嗽起来。 赵御没有说话,只是拿手轻轻地拍打着老太后的后背,待老太后平复之后,重新扶着她躺下,老太后的手一直抓着赵御的双手不放开,她的手有些冰冷。 “御儿呐,生在咱们家也不知是福是祸,你还未及冠,就应该像外面的小崽子一样学本事,学做人,而不是背负着这么多东西,及冠大典之前你就去道宫吧,去认识些朋友,放下担子好好生活几天,其他的就交给奶奶,你放心,奶奶还没死,我这把老骨头肯定撑到你及冠,奶奶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御儿听奶奶的。”赵御点点头,示意自己知晓。 夜已深,凌波殿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老太太终于闭上眼睛,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声,她等到了想等的人,所以睡的特别的安详,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赵御重新披上大氅,走出凌波殿外,一头扎进这漫天大雪之中。 白帝宫其实也叫白帝城,因为作为大夏权力中心,赵氏一族的居住之地,它承载着太多功能,面积也大到惊人,大夏之主赵氏只有寥寥数人,所以大多时候这座城中之城都是很孤寂的。 白帝城东边有很大一块面积被一座宫殿占据,它的名字叫夏宫,是原先太子殿下赵景的宫殿,而现在作为赵御暂时的居所! 偌大的宫殿内,如月姑娘正依偎着白致宁不停地向下点着头,打着瞌睡。 最初看见华丽宫殿时的激动劲儿过去之后,舟车劳顿所带来的困意就不断袭来,两个姑娘帮赵御铺好床榻,就相互依偎在暖炉边上等着自家公子回来,赵御要是没回来,作为婢女的她们肯定是不能先睡的。 在这方面梁破作为彪形大汉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这会儿正在膳房里忙活着,做着夜宵,精力充沛。 迷迷糊糊的如月感觉自己的小脑门被轻轻地拍了一下,下意识地惊叫了一声,然后拿着自己的小手捂住脑袋,抬起头才发现自家公子站在身前,肩膀上,头上都堆满了白雪。 一番收拾之后,几个人就围着暖炉吃着梁破刚刚煮好的夜宵。 “司马安南这厮呢?”赵御喝完碗里这最后一口鸡汤,这才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然后问道。他刚来神京就马不停蹄地赶去凌波殿,现在才发现司马安南这个活宝不见了踪影。 “司马公子一到神京就说自己有事情,然后就和我们分开了,还有剑生姑娘也离去了。”如月小可小口地吞咽着,梁破做的食物味道没的说,如月连回答的声音都有点含糊。 “那就不用管这厮了,这厮脸皮厚,到哪儿都吃的开,过不了几天他自己就会屁颠屁颠地跑回来。” 听到赵御这么说,然后又想起司马安南往日的作风,如月就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清脆,给这寒冷的殿内凭添了一丝暖意,连白致宁嘴角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微笑。 片刻之后,众人吃完夜宵,两个姑娘开始收拾起碗筷,赵御突然开口问道:“有个事情我想问问你们。” 如月和白致宁都停下手上的动作,疑惑地看着赵御。 “我明天要去道宫呆上一阵子,你们想不想去道宫求学?”赵御的声音响起,两个姑娘听后都陷入了沉默。 一个是自小被卖入春风楼的可怜女,另一个是从小被遗弃,跟着养父长大的卖唱女,她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有人会问她们,愿不愿意去大夏第一宗派求学。 她们之前从未考虑过这些事情,所以现在就显得有些迷茫,夏宫大殿之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我想去!”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一个姑娘开了口,是白致宁。 白致宁精致的脸上满是坚毅的神色,看着赵御的眼睛。 赵御点点头,转而看向如月。 如月姑娘的小脸又皱成一团,犹豫好久之后才说道:“反正我在这殿内也没事,既然白姐姐去了,那我也去,什么时候公子回来了,我再回来照顾公子。” “那就这样,赶明儿让司天监在道宫边上找个房子,我们搬去那儿,好好生活一阵!” 第四十九章 如何以虚境杀圣人? 整个神京这段时间开始出现很多生面孔,而且年纪都相当的年轻,各个怀着好奇和敬畏的目光,成群结队地打量眼前着这座大夏最伟大的城市。 说起来这事儿和赵御也有些关系,赵御的及冠大典将于九月初九举行,届时同年龄段的少年们可一同进行及冠,并且在举办前夕举行道武大比! 大夏地域辽阔,神京又地处西北,各州的少年少女们想要及时赶到参加大比,就必须要提前几月出发,所以近阶段就不断有人陆续抵达神京。 道武大比将于九月初一正式开始,整个神京的氛围就显得有些紧张。 十大一流势力之首的道宫弟子自然也是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神京东郊,道宫道院,新进弟子庐舍! 昨晚的鹅毛大雪到了早晨光景就已经停止,太阳悄悄地探出了头,积雪开始渐渐融化。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因为大比在前,老弟子们大都冒着严寒早起修炼,今年新入门弟子们也早早在学堂中等待着先生讲课,如此一来就显得弟子庐舍之内那巨大的呼噜声更加的刺耳,简直就是响彻天地。 简朴的庐舍之内,两个身影正歪着头,呼呼大睡,一个胖子和一个瘦子! 惊天动地的呼噜声从胖子的嘴里发出,随着声音响起,整个房屋都在随之震动,瘦子的睡姿也是相当有意思,双手环胸,整个人缩成一团,仿佛是被遗弃的小奶狗。 随着日头升起,一团阳光通过庐舍的窗透了进来,刚好照射在瘦子的脸上,暖洋洋地很舒服,睡梦中的瘦子觉得眼皮有些亮,脸上还有些暖意,拿手抹了抹嘴角的哈喇子,然后睁开了双眼,几秒钟之后,庐舍内响起一声响彻云霄的巨吼,随后就是噼里啪啦拍打肚皮的声响。 “死胖子快起来,又要迟到了,这次真要被剥皮抽筋了。” 道宫空无一人的道路上又有一道肥胖的身影在雪地里灵活地飞奔,其实是两道,因为面色紫青瘦子被夹在胖子的腋下,随着奔跑上下晃动,就差口吐白沫了。 快速奔跑的胖子突然间一头撞进道路边的一个小树林里,左突又闪,时而跃起跨过前方障碍,时而低头避过拦路树枝,在道宫人迹罕见的小道之内以极快的速度前进着,灵活无比,想来是相当的熟悉从庐舍去学堂的最短捷径。 忽然前方视野一片开阔,胖子的身影从树林里一跃而出,一头滑进学堂大门之内,还未进门,瘦子求饶的声音就已经响起:“先生恕罪啊,我俩知错了啊,保证下不为例,请先生切勿禀告戒律院呐。” “嗯,这次就算了,但是下不为例。” 前方传来的声音并不是原先老教习那苍老无比的声音,反而极其的年轻,这让瘦子很惊讶,他抬起头来发现案桌之上端坐着一位年纪轻轻的少年,目光纯净,面容秀美,也许是因为天气太过寒冷,头上戴着一顶厚厚的暖帽,帽檐压的很低,将眉毛之上的部位全部遮住,反而显得更加的年轻。 胖子和瘦子走回座位之上,环顾一圈,发现今年其余新入门的弟子也和他们一般,看着案桌之上的少年一脸茫然和疑惑。 无论大夏各种新老宗派如何百家争鸣,但是有一些方面都是共通的,要修行,必先修身! 于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修身,是指做人的道义还有对自身对大道的理解! 作为道宫今年新入门的弟子们,现阶段每日都会来这学堂之中,听先生讲解这方面的知识,之前授课的一直是一位头发皆白的老道士,而如今不知为何却是一位和他们差不多大少年端坐在案桌之上,这让弟子们有些不解,继而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 案桌之上的小先生看到底下的座位皆已坐满,起身向前一礼,淡淡开口,声音不响,却刚好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原先的老先生由于年岁颇大,近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无法前来,所以修身课由我来暂代几日,请多指教。” 赵御时隔两月之后又重新回到熟悉的案桌之前,只是底下的学生从五六岁的小娃变成了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他面前的案桌之上依然还是那几件东西,苦茶,道论,戒尺。 底下的弟子们也大多都还礼,起身喊道:“先生请赐教。” 但是却有几人不为所动,依旧坐在座位之上,能入道宫者,必是一方天骄,既然是天骄,自然会有桀骜不驯的傲气,无法忍受年岁和自己一般大之人做自己的先生。 凭什么? 众弟子礼毕坐下之后,有一少年却突兀地站了起来,少年穿着道宫新进弟子的浅灰色道袍,却依然遮不住这浑身的锐气,皮肤白皙,身姿挺拔,直视着赵御的双眼,开口说道: “古人云,二十弱冠,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敢问这位小先生,四十尚且不惑,而你和我们年岁相仿,不到弱冠之龄,你又可以教我们什么?” 案桌之上的赵御沉默了片刻,觉得很有意思,然后他笑了笑,开口说道:“那你们想知道是什么?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便教你们什么。” “前几日前太子太傅温先生曾经出过一题,所有人都答不上来,你要是能答上来,我就尊你为先生。” 赵御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等待着少年的问题。 “如何以道虚境界杀圣人?” 此题一出,学堂之内一片哗然,之前所有道宫三院包括魁首在内的所有弟子都对此题毫无头绪,这些弟子们都认为温先生是和他们开了个大玩笑,如今这个少年将此题摆上台面,明显就是有些刁难的意思。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着案桌之上的小先生,期待着他会如何回答,其中有一道目光特别的明亮,是瘦子。 赵御厚厚棉帽之下的眉头皱起,使得乌木版的眼睛有些微眯,不到片刻,就缓缓回答道:“成圣时撞入天地光柱,近身之后挡住圣人一指,大宗师成圣时会有一瞬心神浸入大道无法自拔,故有一击之机。” “成圣时天地光柱万法不侵,那是天地规则,如何撞入?”年轻弟子思索之后,继续问道。 “星辰砂可破。” “圣人一指无视空间和时间,如何近距离格挡?” “山海图可挡。” “圣人肌肤堪比龙鳞,如何破防杀之?” “能杀圣人的从来都只有天地大道,但是大道有缺,并不完美,还有空可钻,圣人肌肤无法破防,但是她的识海在那一刻是空的,以自身识海雀占鸠巢,以一命抵一命,有一丝机会屠圣。” 整个学堂之内鸦雀无声,新进弟子们全都目瞪口呆,内心震撼。 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出题少年恭恭敬敬地对着赵御行了一礼,然后坐下。 赵御拿起案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苦茶,然后淡淡的声音在学堂内响起。 “今天我们讲道论。” “先生,道论是儒门夫子编写的,可我们这儿是道宫。”底下有位女弟子红着脸,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提醒。 “大道殊途同归,无妨!” 第五十章 桃林深处有人家 道宫的学堂之内出现了一副奇异的景象,今年新进的弟子们端坐座位之上,安静地听着一位年岁相仿的小先生讲解着儒门典籍。 道论! 虽然道论早已经在全大夏普及,三十六州任何一城的书店都可以买到,也被常常作为孩童们启蒙之书,但是越是言简意赅,就越直指大道,就包含的越多,那是夫子一辈子的领悟,一位儒圣毕生对大道的感悟。 对人族而言,夫子功盖千秋,他在人族前进的车马之上,用力地向前推了一把,他撕裂了普通人和修士之间的巨大隔阂,让大夏子民从孩童时代就有一条了解天地大道的途径。 自道论出世的十年间,大夏的低阶修士迎来了井喷式的增长,也被称为修士之春,一个盛世即将来临。 夫子,是所有人的老师。 名如皓月罩千秋,声似春雷震古今! 半日的时光悠悠而过,眨眼就已经到了放课之时,相互行礼过后,赵御合上手中的道论,将案桌上的东西认真地收拾完毕,然后在弟子们恭敬的目光之下走出学堂,学堂外不知何时已经停留着一辆马车,一个身材魁梧的光头大汉正在等候。 马车在还有些积雪的道宫大道上不紧不慢地行驶着。 “如月和白致宁都安排了吗?”马车内传出赵御沉稳的声音。 “安排了,先和道宫的一位女先生修行一段时间,等明年的新弟子入门了,再集中安排。”梁破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细腻又充满磁性。 “那道宫附近的房子也妥当了吗?” “司马安南这个家伙不见人影,是司天监给安排的房子,我之前去看过,离道宫不远的山脚下,很不错。” 马车内的赵御重新闭上双眼打坐修炼,不再言语,但是这辆马车并没有驶向到宫外,也没有驶向司天监刚刚安排的庐舍,而是向着道宫深处驶去。 马车两旁的景色开始不断地变化,从原先的白雪皑皑,到郁郁葱葱,接下来是满山遍野,五颜六色的鲜花,最后是一望无际的粉。 道宫的深处是一片桃林,无数盛开的桃花使得赵御的马车就好像是在粉色海洋中航行的小船。 赵御掀开帘子,坐到马车之外,伸出左手接住一片飞落的桃花,放到鼻下嗅了嗅,有一股淡淡地清香。 漫天的桃林是真的!道宫的中心是另一个世界。 桃林深处有人家! 赵御的马车在一间草屋之前停下,一位紫袍老者已经在石桌边等候多时,虽然老者声音沧桑醇厚,年岁颇大,但是容颜却并不苍老,皮肤也光滑细腻,依然可以看出年轻时是何等的风度翩翩。 紫袍老者对着走下马车的赵御一礼,说道:“老夫见过皇太孙殿下,殿下别来无恙。” 赵御也对着紫袍老者认真的还礼。 “赵御见过文先生,文先生万千桃林作伴,皮肤胜过妙龄少女,令人羡艳。” 紫袍老者大笑,挥手请赵御落座,石桌之上还摆着一壶酒,两个酒杯,酒香四溢。 “殿下来品尝一下老夫这亲手酿制的桃花酒,老夫每日饮上一壶,百病不侵,容颜常驻。” 漫天桃花之下,紫袍老者为赵御倒上一杯桃花酒,酒是勾人心魄,柔腻的淡粉色,刚一倒出,酒香就飘散数里之外,引来一群群仙鹤翩然而降。 “小时候听娘亲说过大夏两种酒她最喜欢,一种是日月宗路老先生用玄天木嫩芽所酿的玄天酒,据说是大夏第一烈酒,还有一种就是文先生所酿的桃花酒,娘亲说此酒可驻颜,只有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如今一见,香飘数里,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赵御拿起酒杯在眼前晃动了几下,杯内粉色琼浆上下跳动,散发着令人迷醉的光芒。 “黄裳这个丫头,还真是嗜酒如命,之前我这桃园里要是丢了酒,十有八九就是她偷的,这全天下,喝这桃花酒最多的人,除了我自己之外,就只有你娘亲了。”紫袍老者想起自己曾经的小酒友,声音有些暗淡。 赵御将酒杯晃动片刻之后,并没有一饮而尽,反而将其放下,这让紫袍老者有些不解。 “我向来喜茶不喜酒,而且我还未及冠,尚未能饮酒,这酒还是留着给其他人品尝。”赵御解释道。 紫袍老者的双眼里多了一丝赞赏,能抵御诱惑,坚持本心之人都值得赞赏。 “那就等殿下及冠之后,我道宫再送上这桃花酒当做贺礼,今日殿下代替我为那帮新入门的弟子们上了一课,有没有受到刁难?我可知道当中有几个弟子相当桀骜不驯,当初我刚去授课的时候也是很不服气的。” 想到此处,赵御也觉得蛮有趣,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轻轻开口道:“还好,我之前教了三年道论,也许教的还不错,弟子们都挺服气的。” 紫袍老者的笑声响彻整个桃花林。 “殿下真是有趣之人,如若老夫年轻个五十岁,定与殿下称兄道弟,把酒言欢。” “那估计那时候,先生喝酒,我饮茶。” 桃花林内的笑声更加的洪亮! 一番寒暄之后,马车重新驶离桃花林,穿过不断变换的景色,回到道宫积雪的道路之上。 石桌边的紫袍老者沉思了一会,向前挥一挥手,桃林边的迷雾散开,一群站立的身影逐渐显现,两人为首,身后四十九人。 道宫四位掌缘生灭境大宗师,四十九位道实境宗师齐聚与此。 “诸位怎么看?”紫袍老者发话,他是山海榜第四,道宫宫主,文修齐! “我看不透,太后娘娘让他来道院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摆明了让他来取得我们的支持,但是这位小殿下却对此事决口不提,也不知其是何种想法。” 说话的是一个银发老妪,也是一身紫色道袍,拄着一根拐杖,身子有些佝偻,但是气势凌厉,她是破天院院主,山海榜第十二。 “正阳你怎么看?”紫袍老者看向为首的另一位大宗师,却是一位中年男子,气势儒雅,平日里道宫的一切大小事务都是由这位纵横院院主处理,所有人都知晓,他十有八九就是是下一任道宫宫主。 “那位殿下刚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我等,无论他是何种想法,道宫自成立以来的立场都是教书育人,这点我想以后也不会变,我们只要做好本分工作即可。” “善!”道宫宫主为此事定下了最后基调。 马车之内的赵御依然紧闭双眼修炼,感受着天地间跳动的元气,自从眉心被天道下了两笔之后,赵御吸收天地元气的速度就猛增十倍,放开心神融入大道之后,依稀可以感受到各种规则的丝线,仿佛伸手就可触摸,拨动。 他的心神渐渐地顺着丝线从马车向外扩散开去,一支箭突然间撞进了感应之内,从天而降,在他的感应之中,那支箭就好像是黑夜中的一道光,无比显眼,目标直指马车! 但是他没有动,因为梁破在。 梁破伸出手,一把抓碎了射向马车的那支元气之箭,皱了皱眉头。 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