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什么跳大神的江湖骗子 塔拉玛沙漠境内,月贝河旁。 炙热的太阳直射在漫无边际的金黄色沙砾上,形成了塔拉玛特有的酷热天气。那些滚烫的沙砾在正午阳光的映照下,温度高得骇人,仿佛能直接烤熟行走在上面的生物,致使周围的空气也都跟着变得扭曲起来。 这样的高温环境恶劣且残酷,本不应该适合人类生存,但是,偏有一条宽阔又奔腾不息的长河,贯穿了整个沙漠,将其硬生生分割成了两半的同时,又给这里的人们提供了生存最基本的条件。 留在这里的人们,给这条河起名为月贝河。而这些人,多的是那些令中原人听到名字就闻风丧胆的人。 后来他们一起修建起来的城池,成了塔拉玛万顷沙漠中,唯一能够让人类生存下去的庇护所。 再后来,无数人逃到了这里,使得这里发展成了除了京都之外,最繁华昌盛的地方。 可周围没有一个国家,敢宣布这里的主权,这些人也从来没有圈地为王、自立门户的想法。 因为这里不止有人。 在这个妖魔横行的时代,塔拉玛沙漠的地下,以及月贝河的河底,潜藏着无数的妖魔鬼怪,他们的力量,别说普通人无法企及,就连修仙人士,也都很少能够望其项背。除却中原几大门派的长老,敢与其一对一地比试,其他人若是惹了这些东西,哪怕是千军万马,怕也只会被吞噬个一干二净。 也不止这些妖魔,留在这里的人,哪怕只是几岁的小孩子,本事也不小,而有些人老是老了,可是本事却半点不见退化,就连那些妖魔见了他们,也当是畏惧三分,不敢轻举妄动,就更别提是那些普通人了。 这也是为什么这些人能生存在这里的原因。 这些常识性的东西慕长风当然是早有了解,所以他始终觉得,这一次,徒留就是在给他找麻烦。 在这种地方,怎么有人敢偷东西?而且就算是有人敢偷,也肯定没命拿出去,把他叫到这里来查什么翡翠丢失案,简直就像是笑话一样。 更可笑的是,他居然答应了,而且还真的来了。 这不是没事给自己找罪受吗? 想起当初在听到徒留和他说这里有东西失窃,城主高价悬赏捉拿盗贼时候,他自己那副没见识面的样子,还说什么都要来这找一下新鲜感的时候,慕长风就想一巴掌抽死自己。但是,他慕长风贪图新鲜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事情,相反的,这实在是太正常了,可是尽管他从来都没有来过这沙漠险地,再没有常识,他也知道,或许在这里有人敢用命偷东西,但绝对不会有人需要什么蹩脚的江湖骗子来捉妖。 还是在这月贝河旁捉妖。 慕长风贴着隐身符,坐在半空中他的剑上,只觉得眼前的这一切就好像是一场小丑的表演一样,带着一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笑点。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好像是因为高温而出现了什么幻觉,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会有人敢在月贝河旁边设下祭坛,布下所谓的驱妖的法阵? 这不是找死吗?万一这河里有哪只妖怪没有睡觉,觉得他们太吵,随便兴个风做个浪,这些人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还捉妖,现在这个时候,给妖准备午饭还差不多啊。 倒不是慕长风托大,而是这地上画的阵法,它就是中原那些江湖骗子们惯用的胡乱涂画,根本就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只要稍微有点道行的修仙人士,瞥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就更别说是常年混迹于江湖骗子们之间的慕长风了。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这假道士画得还不如慕长风画的好,要是此刻在台上的是慕长风,至少他法阵肯定是可以画得更逼真一些的,也不至于让人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假的。 当然是只能画得更逼真一些,要是画个真的在这上面,那别说慕长风小命不保,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能跑得了。 这也是让慕长风心存疑惑、并没有因为那个还在舞剑的跳梁小丑而放弃思考的原因。 如果光是这一个人在这里手舞足蹈,那慕长风还有可能会以为他是疯了,但是在河边整整齐齐地站着那么多人,少说得有七八十个,跟着他一起疯、一起向月贝河朝拜,那这就有那么点问题了。 虽然离着不算近,但是慕长风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人的衣着,那明显就是月贝城特有的服饰,那月贝城的人都是什么人,可能随随便便一个乞丐,以前都能在中原震慑四方,要这种人来参加这种事情,难不成是有人挖了他们的脑子? 此时此刻,凌枫早就已经把之前徒留交代给他的事情忘记了,查那个什么丢了的破东西有什么意思,没准那小偷早就在他赶来的时候死了,东西也早就找到了,那他还浪费那个时间干什么,所以他倒不如来查查,究竟是因为点什么,能够把这些人聚集到这里,来配合那个江湖骗子表演。 这不比找东西有意思多了? 想到这里,慕长风吐掉了在来的路上随手在林子里摘的叶子,整个人都变得认真起来。他腾身一跃,稳稳地站到了长剑之上,而后就开始慢慢地像那群人在的地方移动。 虽然贴着隐身符,但是这东西其实更多的是骗骗那些普通人而已,除非是修为达到了一定境界,不然的话,这隐身符在修仙之人面前,不过也就是张面具而已。因为对方完全可以凭借气息来捕捉到他的位置,判断他的动作以及意向,只是看不见他长什么模样而已。 那这和面具,着实是没有什么差别。 凌枫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都尽量控制自己,不要有大的动作,怕引起人的注意。同时他也是想以此来确定一下,这些所谓的群众,究竟是不是真正生活在月贝城里的那些人。 他们的行为实在是太过蹊跷了,根本就不像是本地人能做出来的。而如果他们真的不是的话,那这背后隐藏的东西,可就不止是慕长风眼前所见的这么简单了。 (二)怎么还莫名其妙地晕了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在行进的过程中,慕长风一点一点地把地上的法阵记在了心上。 先入为主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这法阵在修仙人眼里可能是个假的驱妖阵法,但是在这种环境下,保不齐它还真就有点什么其他的用处,他可不能就这么错过一个如此明显的疑点,万一后续真有它什么事,他看见了却没记住,那可真是要被气死了。 等到慕长风蹭到那些人的身后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这些人不止是在看着表演,也不仅仅是简单的朝拜。他们口中还念念有词,手上还有很多奇怪的小动作,奈何这咆哮地河水完全掩盖了他们说话的声音,所以慕长风就只记住了他们的手势,至于他们在说什么,他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清,就只能听到一阵一阵地低声呢喃。 感觉就像是中原的和尚们凑在一起念经一样。 说来也是奇怪,那经文落在纸上的时候,慕长风每一个字都认识,可是每次看到和尚们打坐念经,他就总觉得他们念的那些东西,和他看得都不一样,一个字都听不懂。眼前的景象就和这种情况一模一样,于是慕长风不禁暗自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在召唤什么东西出来。 这应该是眼下最合理的解释了,可尽管如此,慕长风依旧觉得,支撑整个仪式的道士,就是不靠谱。 十有八九是个假的。 可他们怎么可能请一个假道士来呢? 一系列的疑问在慕长风的脑海中不断地盘旋,一不小心就让他晃了神。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又发现,那些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看他们的样子,分明这个仪式对他们来说很重要,那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们怎么能一点都不在意呢?是他们有极大的自信,觉得没有人能够破坏他们的仪式,还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问题变得越来越多,慕长风感觉此时此刻自己的脑袋实在是有些不够用,正当他准备喘口气,给自己一个机会缓一缓的时候,却没想到就在此刻,异变突生。 当慕长风从沙漠中醒来的时候,眼睛还没睁开,他就闻到了一股腥味。这味道实在是有些冲,熏得慕长风险些吐出来,根本就不想睁眼睛。 好在入了夜,气温低了很多,身下的沙子虽然是硬了一些,但至少温度让人觉得十分舒适,多少散去了一些夜晚的寒凉,于是慕长风索性就重新闭起了眼睛,想等着这股味道散下去之后,再起来回去客栈。 时间在无风的空气中仿佛静止了一样,慕长风很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候,等到适应了这股味道之后,他反倒觉得有些享受,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着要不就这么失踪一个晚上,省得徒留像是查岗一样,每天都要问他一遍,一天都做了些什么。 他知道这是徒留担心他会出现危险,想要时刻和他保持联系,不过说句老实话,他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而且他最会的一件事就是逃跑,怎么可能会出现问题呢,不过都是徒留在瞎担心而已。 可他不会这样做,也不会和徒留说。徒留迁就了他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习惯,他只需要习惯他这一点,而且还是用以证明他在乎他的这一点,他觉得自己付出得还是少了一些。 他可不是什么不知好歹的人,这些年徒留为他做过的事情太多了,而他所需要的回报就仅仅只是这一点,他根本没资格拒绝。所以他就在这里躺了那么一会儿,算是缓了口气,然后就准备起身回客栈。 就在他爬起来,准备往回走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一阵不对。 好嘛,这从中午到现在,好像除了昏迷的时候,就没有一件正常的事情发生。关键问题是,他连他怎么昏过去的都不知道,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他就更不知情了。现在回想起来,他就只能记住那个跳大神的骗子长成什么模样,以及那法阵是什么样子,剩下的,可能他做个梦能想起来吧。 至于这个时候有什么不对,则是他隐约觉得,在他旁边的沙粒下面,好像埋着什么东西。 这气息太微弱了,在一开始那种腥味的掩盖下,慕长风着实是没有感觉到它的存在。哪怕就是现在感觉到了,也是极微弱的那么一丝,想要凭借这个去判断到底藏着的是什么,那实在是有些困难。慕长风站在原地,想走,又想要动手把这东西挖出来,就这样反反复复了几次之后,他还是忘记了徒留的交代,开始在沙堆里挖了起来。 在动手之前,慕长风想过很多种可能。他以为这里会是什么妖啊或者是法器之类的,还有可能是他身上这股腥味的来源,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沙子下面埋着的根本不是什么物件,而是一个人。 活生生地、却好像是不久于人世了的男人。 慕长风被这一发现吓了一大跳,当他看着沙堆里露出来的那只手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有想过,这手的主人竟然还活着。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准则,慕长风加快了自己手上的动作,就好像此时此刻,对方的生命就掌握在他的手里一样,只要她慢上一分,这男人就有死掉的危险。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但这地方,能活下去就不错了,还讲究什么爱恨情仇的,所以慕长风想都没想,用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把人挖了出来,确认了一下人还没死之后,就一下把他抱了起来,连夜赶回到了城里的客栈当中。 等了一天也不见慕长风回来,一直在客栈等着的司徒留此刻已经心急如焚了,根本就没有办法安下心来睡觉。他就一直在窗边站着,不住地向外张望,然后在心里不停地祈祷着,这慕长风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和他们死去的师父交代。 (三)到底也没逃过去这可悲的命运 正当司徒留为此担忧的时候,慕长风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在刚看到慕长风狂奔而来的身形时,司徒留还长吐了一口气,想着这人可算是活着回来了,能活着回来就好。可是等再近一些,他看清慕长风一身血污、狼狈不堪、肩上还扛着一个似乎比他还要狼狈的人之后,司徒留可就笑不出来了。他慌忙地倒了杯茶,然后走到门口想要把门打开,好方便慕长风进来,结果没想到慕长风根本没走大门,纵身一跃,就从窗口直接翻了进来。 “徒留,你这防护措施可不行啊,下次窗户也不准开。” 慕长风在稳稳落地之后,一边把人放到床上,一边教育司徒留。司徒留听到这话,又看到他这个样子,简直是又急又气,低声对他吼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这些,这是怎么回事?你不就只是去调查了一下这周边的环境吗,怎么搞成了这样才回来?还有还有,这个人是谁呀?你为什么……” 司徒留的语气说着说着就发生了改变,恨不得能多长两张嘴,这样好能以最快的速度一次把想要问的问题都问完。慕长风知道这是司徒留对他太过担心,都是好意,但是他也是真的太害怕司徒留这唠唠叨叨的性格了,所以他立刻打断了司徒留的询问,装模作样地喘着粗气,压着嗓子对他说道: “我跑了这么半天还扛了个人,都快累死了,我自己还有一大堆问题没有解决呢,容我先喝口水、洗个澡、换件衣服,然后再跟你解释如何?” 经慕长风这样刻意地提点,司徒留这才抓住了此刻的重点,于是他立刻把刚才特意给他倒好的水拿了过来,然后又风风火火地跑去叫了店小二,让他帮忙多烧两桶热水。 在司徒留的帮助下,两桶特殊的洗澡水很快就烧好了。慕长风还不等进屋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草药味,于是他在门口苦笑了一声,心里想着,要不就这么逃了吧,不然没个三五天,他都别想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这还真不是慕长风胆子太小,夸大其词。 从小到大,泡这种药浴,对慕长风来说简直就与做噩梦无异。虽然说司徒留在药理学方面上当世无人能及,做出来的东西都是可以帮助他强身健体、有助于修行的,但是就这药浴,他从小到大就没研究明白过。每次他研究出来新的药浴,都要拿慕长风来做实验,而每次慕长风都祈祷一定要成功,却从来就没有梦想成真过。 倒不是说这东西一点作用不起,相反的,它的效果还是很大的,但就算效果再好,这浸泡的过程,也实在有些太难熬了。不过要就是难熬也就算了,吃点苦对慕长风来说也不算什么,就当是锻炼了,可是这泡完之后附加的后果,它可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得了的。 谁能接受得了自己的脸因为泡个药浴整整绿了三天、一笑起来就没完、脊柱瘫软想走只能靠爬的啊? 光是听着就已经让人很崩溃了好嘛! 可是慕长风必须得接受。 不然能咋办啊,难不成要去找那些无辜的人来给司徒留祸害吗? 那可真是造孽啊! 司徒留早就已经叫了慕长风过来,结果他在屋里等了很久都没有见到慕长风的身影,这不禁让他又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于是他立刻冲出了屋外,生怕晚那么一步,慕长风就会因为闻到这个味道跑掉。 好在他赶出来的还算及时,慕长风刚刚产生这个逃跑的想法,就被他逮了个正着,于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慕长风只得跟着司徒留进到了浴室,然后乖乖听话地把自己剥了个精光,跳进了那个看起来就十分恐怖的浴桶里。 任由那个店小二用同情的目光不停地偷瞄着他。 一个时辰过去之后,慕长风连滚带爬地从浴桶里逃了出来,之后他连衣服都没穿,就直奔到一块立镜前面,检查自己的身上有没有出现什么奇奇怪怪地变化。 看了老半天,慕长风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这不由地开始让他怀疑,是不是他的眼睛出现了什么问题,于是他赶忙穿好衣服,跑去司徒留的房间,想让他看看,这次是哪里出了什么毛病。 “徒留,徒留……” 慕长风一边喊着司徒留的名字,一边慌张地推开房门。正在给床榻上的人施针的司徒留 十分嫌弃地瞪了他一眼,紧接着就给了他一个让他闭嘴的眼神。慕长风见状,立刻就放慢了自己的动作,像个贼一样,慢慢地向司徒留靠了过来,目光不由自主地就放在了那个被他背回来的人身上。 刚扒出这人的时候,他的头发散乱着,又是满脸血污,慕长风根本就没看清他长成什么模样,没想到被司徒留这么一打理,露出他本来面目的之后,竟然会是这样漂亮的一个人。虽然是有些不礼貌,但是在看清楚这张脸之后,慕长风还是忍不住向他的胸部看了看,确定真的是平的之后,他惋惜地摇了摇头。 司徒留虽然正在给人家治病,但是慕长风的这些小动作,一样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眼见着慕长风在摇头,他又毫不犹豫地瞪了他一眼,小声对他说道: “少在那想东想西,想那些没有用的东西,有那个时间你不如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两个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要是能想到就好了,刚泡澡的时候我都已经想了一个时辰了,可是我真的对这些东西一点印象都没有,就好像我整段记忆都被别人掐掉了一样,连一些零散的碎片都记不住。” 司徒留听完慕长风的话,一度觉得这是慕长风在敷衍自己。但事实上,这就是慕长风的真实感受,他根本就没想隐瞒司徒留。 因为完全没有能瞒的东西。 从中午到现在,在他周围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充满着一种全然不合情理的诡异,没有一件事情能让慕长风抓住一点头绪,他甚至不能确定,这些事情当中是不是有所关联,又和这月贝城有什么联系。 (四)怎么徒留也牙尖嘴利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他当时一心想着救人,并没有考虑过这人的身份,现在看起来,此人的身份绝对不一般,只是不能确定他究竟是不是和这些奇怪的事情有所关联。 但不管怎样,慕长风绝对不可能因为他长得好看就对他放松警惕,现在这个敏感时期,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他不止要保护好自己,还得保护好司徒留。 慕长风自己倒是无所谓了,想弄死他的人多的是,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成功过。可是司徒留就是一书呆子,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在这种地方,根本起不了一点作用,往人面前一站,那就像个毫无威胁的小宠物一样,绝对是任人宰割,要是没有他在,没准到了阎王殿上,问他这命是怎么丢的,他都不知道。 更何况,师父临死之前把司徒留托付给了他,他总不能让师父失望,这么早就放司徒留下去陪师父他老人家下棋啊。这要是让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了,等他百年之后,他不得被这老地痞再弄死一遍啊。他还指望着老头能在那面先打点好关系,给他以后谋取点便利呢,这要是提前把他得罪了,以后他可没有好日子过了。 慕长风脑子里不停地想着这些东西,究竟过了多久他也没有在意,等到一旁的司徒留抻了个懒腰,开始收拾他的针的时候,慕长风才从自己的世界当中回过神来。 而此时,远处的天已经开始泛白了。 “这是治好了?” 慕长风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四下端详着这个陌生男人,根本分辨不出来他到底是昏迷着还是已经转危为安了。司徒留看着这个像傻子一样的男人,嫌弃地翻了个白眼,然后慢悠悠地对他说道: “人是没问题了,肯定能活着,至于什么时候能醒,醒了以后会怎么样,我没法说。” 听到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慕长风差点没背过气去。司徒留看到他这样的表现,偷偷笑了一下,接着说道: “你睡觉的时候,如果不知道外界的事情,我说让你什么时候醒你就能什么时候醒吗?还有,你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醒来之后是大打出手还是怎样,你能保证吗?那我这么说也没有问题啊。” 慕长风把司徒留的话听完,就知道他这是故意这样说惹他生气的。谁让他白天的时候确实是让司徒留白白担心了很久,人家就这样光明重大的打击报复,他也没有办法说些什么。 虽然说他也不是故意的,这种情况下谁也不会预知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但是总归说起来,这一次也是他有些鲁莽了。所以他就只能默默忍着,然后试图把这件事情略过去,再问些别的问题。 “刚才是我不对,我道歉行吗?我真有正事想问你,你给他检查身体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内伤比较严重,看起来应该是有人偷袭才让他受的伤,不过有一件事情比较奇怪,他就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们这种人想要要他的命,那简直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根本毫不费力,为什么会有人偷袭他呢?而且,他这个普通人的身体也有点太好了,受到这么重的攻击,居然没死成,被人活埋了这么久,也没死成,这实在是解释不通。” 司徒留的所有分析,慕长风听得一字不差,听完以后,他咬牙切齿地对司徒留说道: “那我不问,这事你就不告诉我了?” “请问你这是在无理取闹吗?我累了这么半天,歇一下就不行了?缓口气和你说怎么了?浪费你时间了?他一时半会又不会醒,你担心什么?再说人家都把他埋了,难不成还会专门派个人看着,看有没有人来救他啊?” “你跟谁学的这么牙尖嘴利啊!老头子没教你这个好吗!” 慕长风自认为他的口才已经很好了,可是没想到,这司徒留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能怼得他哑口无言。他从来没在这方面吃过亏,一时之间简直如同炸了毛的猫一样,恨不得把司徒留的嘴缝上,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司徒留是个懂得适可而止的人,眼见着慕长风如此,他只是在旁边偷笑,并没有再多说一句,一直等到慕长风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去,不再想和他计较之后,他才故作镇定地对他说道: “那人的衣服都已经不能穿了,我看了,你们两个人的身材差不多,你就去市集上买两套当地人的衣服来吧,这样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也不至于因为没有衣服穿尴尬。” “这事不是应该你干的吗?” “我累了一晚上了,我还不能歇会了?你自己救的人你自己管着,我可不管。” 司徒留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径直回去了自己的房间,慕长风恨恨地哼了一声,然后就转去了桌旁,趴在桌子上休息了一会儿,就去了市场,准备买三套衣服回来。 虽然说这地方最后当他,但是对外人其实还是很有戒备心理的,所以他们突然出现在这里,有心人想要打听他们的信息其实十分简单,如此根本就没有隐藏身份的必要,易容什么的,更是多此一举,反而显得他们可疑。 就这样,慕长风大摇大摆得走进了当地的成衣店,大大方方地买了三套衣服,顺便和老板聊了两句天,特意问了问,当地有什么珍惜玩意儿,他想做点贩运的声音。 坑蒙拐骗这种事,慕长风再拿手不过了,三句两句,就哄得那人说了好多东西出来。慕长风把它们一一记下,然后留了一锭银子,临走的时候还对人家千恩万谢,许诺以后飞黄腾达了,一定不会忘记他的帮助。 这下哄的老板更加高兴了,热情地给慕长风送到了门口。就在他马上要踏出门的时候,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来一样,转头对那个老板问道: “对了,我们昨天进程的时候看到外面有人做法事,这城里还有这行当呢?” (五)听说这里有名医 那老板一听慕长风这话,眼神顿时变得戒备起来。他状似无意地后退了一步,然后依旧保持着笑脸,对慕长风说道: “您是不是看错了,这月贝城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搞这些东西呢。” 慕长风是多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忽略这细小的变化,于是他立刻顺水推舟,回答他道: “我问了几个人都说没有,那可能真是我救人心切,看错了吧。” 慕长风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失望与难过,听起来尤为真实,这老板一听他这么说,立刻像是套近乎一样地开始打探慕长风的底细。 “听老弟这语气,怕是遇见什么人命关天的难事了?” 慕长风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一见那人上钩,立刻装出一副已经看开了的样子,与老板“解释”道: “胞弟生来便有一种怪病,这么多年我一直求医问药,也没得出个结果来。都说他会死在明年的年初,中原的名医我都已经求遍了,这次不远万里来这里,最主要也是想看看能不能为我的胞弟寻一条活路。” 坑蒙拐骗慕长风最是在行,编故事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那老板一看他这个样子还真不像是装得,就很关切地对他说道: “你要说这名医,我们这还真就有一个,不过他性格比较古怪,也不是什么人都救,你要是实在没有地方了,你也可以去找他试试看。” “是吗?那您方便告知在下这高人的地址吗?要是真能挽回胞弟一命,在下不胜感激,一定会重重感谢您的。” 一听到这种说辞,慕长风立刻摆出了一副欣喜若狂的姿态,好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那老板倒也没说假话,当即就给他说了一个地址。慕长风千恩万谢地拿着地址出了店铺,又顺便买了些早餐,才回到客栈。 两个房间各自检查了一下,确定两个人都很平安地在睡觉之后,慕长风就趴在了陌生男子那屋的桌子上,打了个盹。 虽然说之前昏迷了很久,但是这人也不是铁打的,该困还是困,慕长风这样一睡就睡了很长时间,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己房间的床上。 好家伙,这可是这两天第二次这么稀里糊涂地睡着了,慕长风急得连鞋都没顾得上穿,就跑去了司徒留的房间,发现没人之后,就又跑去了陌生男人的房间,眼见着司徒留依旧在给那人施针,他刚才吓得差点跳出来的心,才重新放回到了肚子里。 “你这家伙,该不是对我下了什么药了吧?” 慕长风因为没有穿鞋的缘故,像只猴子一样,直接就蹲在了凳子上,然后忿忿地发声质问司徒留。司徒留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手上的动作也没见有一点停歇。 “我没动手,这是这次的副作用。” “啥意思?就是单纯的睡觉吗?” “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体力不够的时候会让你陷入深度睡眠吧?嗯……陷入昏迷?反正我把你弄到床上去的时候,你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慕长风听到这话的时候,他气得差点把桌子掀了。 这哪是睡觉恢复体力啊,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重度昏迷了好吗!这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他不能及时醒过来,这后果谁负责啊?就算徒留是好心,那现在这个时候,真不是他能随便睡觉……啊不是,是随便失去意识的时候啊! 司徒留似乎是知道他的这个顾虑,眼见着他有火不敢发,依旧还是慢悠悠地对他解释道: “放心好了,就这一次,不会耽误事的。” “嗯?你说真的?” 一听到这句话,慕长风的火气就立刻降了下来,将信将疑地问了司徒留一句。司徒留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反问他道: “我骗过你吗?” 要是骗的话,慕长风骗司徒留的次数可是多到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数都数不清,可是从小到大,司徒留就从来没有骗过慕长风一次,无论是做对做错,司徒留从来都坦诚相告,他这样一说,反倒让慕长风觉得愧疚起来。 “好嘛好嘛,我错了还不行,你咋还为之前那件事情不高兴啊,我都说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真没骗你,而且,在调查这件事情之前,我想先带你去看一个人。” 说到这里,慕长风突然之间就变得严肃起来。司徒留不傻,知道慕长风开玩笑和正经起来的差别,所以他示意慕长风等他一下,然后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把针全部施完之后,也没顾得上收拾,就坐到了慕长风的旁边。 “徒留,我听说这城里有一个神医,我想带你去看看。” 慕长风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鲜有的小心翼翼,甚至还带着几分试探。然而司徒留听完,眼神还是一暗,低下头,声音十分低沉地回了一句: “我不想去。” “这地方我们八百年都不会来一次,来都来了,为什么不去试试嗯?万一要是真的有用,我们没去试,不是平白错过了这样好的一个机会吗?” “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清楚,不要白费力气了,我们来是为了调查翡翠失窃案的,不是为了这件事情的,你昨天已经耽误了一天时间了,一会儿快点去城主那里,不要让人家以为我们收了钱不办事。” “徒留,你就多少考虑一下,我们就去看看还不行吗?再说我听说那人脾气古怪,见不见得到都不一定,我们就当是去猎奇还不行吗?” 这一次,慕长风的语气几乎变成了哀求,可是司徒留却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依旧用一种很低沉的语气回复他道: “长风,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也是真的不想一遍一遍经历有了希望又失望的过成了。这么多年我们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没有一次是成功的。而且我是学医的,我对我自己的情况比你要清楚得多,如果还要重复失望的话,我宁可等死。” (六)突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司徒留第一次拒绝去看其他的郎中。但这期间的变化,其实慕长风也能感受得到。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小小的司徒留被宣判活不过十八岁的时候,他抱着他哭,说他不想那么早死,说他想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的样子,可是现在,他却拒绝和任何人说起他的病,也失去了治疗的想法。 慕长风不知道司徒留心里究竟有多难受,这种事情,任何一个外人都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但他可以理解司徒留的想法,因为如果换成是他,一次又一次地燃起希望都以失败告终,他也有可能撑不下去。可是,十年,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十年,这十年的时间他们两个人一起长大,一起经历许多次生死的考验,就算司徒留想放弃自己的生命,慕长风也不能放弃。 他一定要找到治疗司徒留的方法,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让当年那个抱着他哭着说想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的人,就这样死掉。 于是慕长风就决定背着司徒留先去探探那个所谓的神医的底细,如果靠谱的话,他就算绑也得把司徒留绑去。 想到这里,慕长风就打算先回去,然后准备一下,借着去城主那里的机会,去找找那个人住的地方。结果还不等他起身,床榻上一直昏睡着的人,突然发出了一声闷哼。司徒留立刻奔上前去检查那人的情况,而慕长风从凳子上蹦下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没穿鞋子,又匆匆忙忙地赶回自己的房间把鞋子穿上。 等他再度回来的时候,司徒留依旧在给那人施针,而这一次,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表情,不再像之前仿佛死了一样。然而这表情看起来十分痛苦,配上他这张特别好看的脸,总让人觉得分外地心疼。 于是慕长风在一旁为自己的颜控而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下。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人终于在司徒留的救治下,睁开了眼睛。 此时慕长风才发现,他的眼睛是一种极其罕见的金棕色,这让他原本就已经存在的防备心理,又深深地加深了一层。 “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待那人的眼睛彻底习惯了阳光,完全睁开之后,司徒留带着一种救死扶伤的人惯有的笑容,温温柔柔地问了一句。而或许是因为昏迷了太久的缘故,让这人的反应照寻常人慢了半天,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沙哑着嗓子,很艰难地说了一个字: “水。” 慕长风听到之后,立刻跑到桌子前面拿了一杯温水过来,司徒留接过杯子,扶起那人,小心翼翼地喂给了他,生怕他因为喝得太急呛到。 好不容易等那人缓过来之后,他斜倚在床边,看着这两个人,一脸茫然地问道: “我这是在哪……” “你在沙漠里昏迷了,我们路过,正好看到你,就把你救回来了。你怎么会一个人晕倒在沙漠里的?” 慕长风拦下了想要说话的司徒留,抢先一步回答了他的问题。这男人听到慕长风的反问,突然之间露出了一副极其痛苦的表情,用手捂住了头。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发生了什么……我……我是谁……” 这句话说完,男人开始不停地用手捶自己的头,慕长风和司徒留两人见状,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一左一右地扯开了男人的手,试图让那人冷静下来。 出乎两人意料地,这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男人,力气却是出奇地大,他们两个人想要控制他,都没有那么轻松,无奈之下,司徒留只好将人都交给了慕长风,然后从身后抽出针灸用的长针,点在了他的穴位上,卸了他的力,让他暂时失去了活动能力。 然而这样并没有减缓他的痛苦,他脸上的表情因为疼痛而逐渐变得扭曲。慕长风实在是见不得他这样,转过头有些焦躁地对司徒留说道: “这是咋回事,你能不能再给他扎一针,给他缓缓,我看他这样,我感觉我都疼。” “我先检查一下吧。” 此时此刻,司徒留的内心充满了疑惑,他认认真真地又给这人检查了一遍,确定身体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他的眉就慢慢皱了起来。 “没有问题,但是他的疼不是装出来的。” 慕长风听到这个解释,又看到司徒留的表情,就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但是如果没有任何问题的话,他也不可能会有这样的表现,于是他便对司徒留说道: “没有外伤的话,会不会是中毒了?” “我之前有担心过这个问题,所以提前就已经给他喂了百毒散,如果百毒散没起效的话,那我也无能为力了。” 听司徒留这个意思,他也偏向于这个答案。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就变得难办了。 他的身上没有一点中毒的迹象,就算是司徒留医术再高,没有毒药的来源,他也制不出解药来。所以想要找到解毒的方法,还是得等这个人恢复记忆才行。 可是,他想恢复记忆,怕不是得先把这毒解了才行吧。 一瞬间,他们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慕长风本来就感觉心里乱乱的,没有个头绪,看他这样的表情就更加难受了,于是他有些烦躁地对司徒留说道: “能不能先给他缓解缓解,我看不下去了。” “我试试吧。” 司徒留其实也有一样的想法,就算慕长风不说,他也会去做。于是几针下去,那人就慢慢安定了下来,接着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慕长风心道,自己本来是好心,结果没想到,他好像给自己找了个拖油瓶回来,这人要是好人还好,要是不是,那他这不是养虎为患吗?虽然他是感觉他是普通人,司徒留也帮他证实了这一点,可是他总是觉得他不简单,至少不会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所以现在他要怎么做呢?是丢下他任由他自生自灭,还是,帮他把记忆找回来呢? (七)初见城主 慕长风很少这样犹豫,这就让他更加烦躁了起来。而剩下那两个人一个又陷入了昏迷,一个仔仔细细地检查着昏迷的那个人的身体,生怕漏过一丝细节。 就这样,三个人一直熬到了司徒留全部检查完,再度确定没有任何疑点之后,他走到了来回踱步的慕长风的旁边,有些不甘心地摇了摇头。 这个结果慕长风早就已经猜到了,当然他也知道,司徒留骨子里其实是一个特别骄傲的人,在医术这方面还没有什么能够难得倒他,现在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多多少少都是一种打击。所以尽管他很烦躁,他还是下安慰了一下司徒留,然后告诉他,自己得先去城主那里一趟,尽量控制这个人,不要让他在自己回来之前醒过来。 司徒留知道慕长风担心什么,所以他也没有多抱怨,只是对他点了点。不过让他有点意外的是,这好像是慕长风第一次这么有正事,不用他催,就自己要去见了城主。 他当然不知道,慕长风其实是想借机去见一下那个所谓的神医,不然他不可能这样积极。 换好了衣服,慕长风就按照司徒留给的地址寻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这是城主住的地方,除了豪华之外,还特别好找,一路走下来,慕长风觉得,就算是没有这个地址,在这城里就算瞎走,最后都能走到这里来。 因为早前司徒留就已经和城主这里沟通好了,所以当慕长风出现在这门口的时候,根本没有通报,门卫就直接带他进了大堂。 从外面看,这房子除了大之外,基本上就没有任何特点了。等慕长风进来之后,他就深刻意识到了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迈进这大门,慕长风就感觉自己好像到了江南的园林一样,这里有山有水、有花有草不说,亭台楼阁修得也叫一个美轮美奂,若非亲眼所见,慕长风绝对不会相信,在这种地方,会出现如此悠然闲适又十分有格调的景色。只可惜他会的形容词也没有那么多,实在是很难找出些合适的词语去修饰这座宅院,不过要说他这心情,倒是再简单不过了。 果然有钱人的生活,像他这种穷人,是真的想象不到啊。 慕长风一边看一边摇头,感叹着金钱的力量,一直到那门卫将他带到了大堂那里,他还是一脸贪婪的模样。端坐在主座上的城主见他这个样子,并没有表现出来任何不满地情绪,反而是十分大方地对慕长风说道: “我这园子可是耗费了我不少的心力,想要在这片沙漠中弄出这样一片景色,可真是不容易。” “如果我不是从大门进来的,而是被打晕绑来的,那我看到这样的景色,肯定会以为自己身处烟雨朦胧的江南,绝对不敢相信它会出现在塔拉玛沙漠里。” 慕长风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是嬉皮笑脸的模样,而且他第一次发觉,原来有事情,在描述事实的时候,就会带着各种各样的歧义,完全可以掩饰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还不会被人怀疑。 不过这话说得其实也不太礼貌,慕长风都已经做好了城主会翻脸的准备。毕竟有的人上位久了,是容不得底下人对他有一点点冒犯的。可是令慕长风没有想到的是,他完全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反而很耐心地和慕长风解释道: “这也算是帮我去世的夫人圆的一个梦吧,她本是江南女子,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如果没有我的出现,她可能会听从父母的安排,嫁人生子,一辈子做个贤妻良母。可是她倒霉,遇见我了,千里万里地跟着我到了这里来,来到了这样一个残酷的环境中生活。这些年她待我太好了,可是我连她离世前最后一个愿望都没有帮她完成,她一直想要带我们的儿子去她的家乡看看,现在她没办法再回去了,我就造一个她家乡的宅子,让她每天都能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 城主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带着一种极度深刻的寂寥,惹得一旁的慕长风都忍不住跟着觉得难过起来,不自觉地回了一句: “有您这样的夫君,我想夫人也是死而无憾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等慕长风反应过来之后,瞬间就加深了对这个城主的戒备。 果然能当上城主的人没那么简单,更何况,是这月贝城的城主。 不过话说回来,他说的这句话好像特别受用,他说完,这人只是长叹了一声,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扫空了脸上怀念以及遗憾的表情,态度十分温和地对慕长风说道: “早就听闻慕先生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的模样。我还没有做自我介绍,我是这月贝城的城主程夏。” “您这也太客气了,您这么出名的人物,我这种江湖小混混能见到,那才是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 “哈哈哈哈,你这个小兄弟可比传言中的有趣多了。来来来,回去坐,我来给你说说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事情并没有司徒留给他形容的那么简单,早前听到司徒留和他这样说的时候,他就觉得,只是简单的丢了一个小物件,没必要城主亲自下命令,现在他才知道,这翡翠琉璃哪是什么小物件,说句不好听的,有了它,就相当于把整个月贝城握在了手里。于是,慕长风就理解了为什么城里根本没有关于这件事情的传闻之类的,更是没人知道这件事情的发生。 有些身份本来就是由物件的存在,才有那么一点作用,作为月贝城的城主,就应该担起保护翡翠琉璃的责任。现在翡翠琉璃不见了,他这城主明显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和价格。所以即便是程夏不告诉他让他保密,他也绝对不可能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毕竟他是最讨厌承担责任的人了啊,这么大的责任,他可担不起。 (八)考验 不过话说回来,听程夏把这件事情讲完,慕长风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所以他并没有着急说话,而是在脑海中重新过了几遍这翡翠琉璃丢失的过程,然后才对程夏说道: “城主怕不是还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吧?” 按程夏的描述,这翡翠琉璃是保存在他的密室当中的,有多重防护措施,一般人别说摸不到这密室的地点,就算是摸到了,想闯进去,安然无恙地把翡翠琉璃拿出来了,再悄无声息地离开这城主府,也是一件天大的难事。别看慕长风在来的路上表现出那个样子,实际上,他几乎把他经过的和看到的所有路线以及一路上遇到过多少个巡逻的家丁都记在了心里。毫不夸张地说,这里比中原的皇宫守卫还要严格,就算是慕长风不偷东西,想悄悄潜入这里,再无声无息地离开,也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如果在这种情况下,翡翠琉璃还是失窃了,那无外乎就是两种情况,这院子里有他们的内应,或者偷东西的,就是这院子里的人。 这么简单的道理,程夏这种老狐狸不可能猜不到,可他却并没有说,这就有些蹊跷了。 慕长风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当枪使,或者被人当猴儿耍,所以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看向程夏的眼神十分锐利。不过程夏并没有因为这样而生气,他苦笑了一下,然后将目光放向了远处。 “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慕长风的眼睛,你说的不错,老朽确实有一件事情隐瞒了你,但这并不是刻意隐瞒,只是,不想你先入为主而已。” “所以呢?” “老朽的儿子,在当天晚上,随着那翡翠琉璃,一并失踪了。” 慕长风没有想到,他这一句话会引出来这样一个答案,暗暗有些吃惊。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说这城主的儿子失踪了,他脑海中竟然第一时间就浮现出了那个至今还在昏迷的男人的脸。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到底是怎么回事,请城主直接言明,现在这种情况,没有必要对我如此防范。” “小侄说笑了,老朽并不是防范于你,其他的事情,老朽也并没有做任何隐瞒。” “所以也就是说,你一早起来就发现你的翡翠琉璃不见了,然后你叫人来询问异状,发现唯一的异常就是你儿子丢了?” “不是我说,你这个东西丢的略微有些潦草得让我无从下手啊……” “不然也不会请你来了,你说对吗?” 程夏这一句话,噎得慕长风是哑口无言。他悻悻地干笑了两声,然后对程夏说道: “您说的对,那咱也别在这坐着了,去你那个密室看看吧。” “难道你不想孤身闯一闯吗?” 程夏说完,对着慕长风露出了一个意味悠长地笑容。慕长风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这老家伙果然还是想试试他的本事。 这也没有什么,找人来帮这样的忙,总得确认一下这人是不是靠谱,只不过他这手段也确实狠了些,要是没本事,慕长风也绝对不可能再有机会从这座江南园林中走出去了。 也就不存在什么泄密的风险了。 无奈之下,慕长风只得跟着程夏一起到了密室的所在地。 这屋子和普通的厢房没有任何差别,就是这园林中众多厢房中的其中一个,毫不起眼。如果没有人刻意指明的话,绝对不会有人能够猜到,这翡翠琉璃会藏着这个屋子的地下密室当中。 慕长风眼看着程夏转了放在博古架上的一个花瓶,启动了这地下密室的开关,然后他想也没想,只回头看了程夏一眼,就纵身一跃,进了这密室。 最开始的机关都太过简单,什么暗箭、流沙、铁笼,在慕长风眼里根本就是小菜一碟,闯过之后慕长风还有点诧异,觉得这东西也没有程夏说得那么厉害,简直就像是和贼开玩笑一样,总不可能就把翡翠琉璃放在这样一个密室里吧,那被偷的风险也太高了一些。 这种想法一直被保留到了下一关,直到慕长风闯进一片空地,身后的石门突然关闭的时候,他才收起了刚才的想法。 这四周和刚才狭窄的通道比起来,着实是宽敞了太多,如果慕长风的方向感没有错的话,他现在所在的位置,应该就是花园处那个人造水池的下面,合着这程夏是把半个宅子都掏空了,用来做这么个密室。 慕长风一边感叹着有钱人就是可以这么任性挥霍,一边四下打量着这周围的一切。 四周的墙面都是很厚的石层,想要强势破开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入口关了,唯一的出口就剩下对面的一个暗门,看起来好像有什么机关的样子,但是门旁边又好巧不巧地有一个月牙形的凹槽,似乎是在提示,这里藏了一把可以开启门上机关的钥匙。然而慕长风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能藏东西的地方,因为这里除了石头就是石头。 这也有点太难为人了,好歹也得给人点什么提示啊,这什么都没有,让人怎么继续往前走啊。 想到这里,慕长风没由来地觉得一阵烦躁,忍不住直接抽出了自己随身的佩剑,毫无章法地对着墙面一阵乱砍,一直到被他不小心砍下来的石块狠狠地砸中了他的脑袋,他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中招了。 在这样密闭的空间,没有任何其他东西的存在,竟然能够扰乱他的心智,让他失去理智,这手段未免也太过高明了一些。早前觉得这里十分诡异的感觉再次涌上了心头,慕长风无奈之下,从怀中取了一张符咒出来。 他的直觉告诉他,在这里肯定有什么其他东西的存在,只不过是他现在看不见而已。 所以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睁开另一双眼睛,去看他之前看不到的、被隐藏起来的一切。 只是正当他取出火折子,准备烧了这张符的时候,一道很空洞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 (九)最后一个程家人 “小家伙,把你手上那东西拿开吧,你就是点上十张八张也别想看见我,别浪费力气了。” 话音落下之后,又传来了一阵慵懒又朦胧的打呵欠的声音。慕长风一边按照这声音的指示,把符咒收了起来,一边试图判断这声源的方向。 可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这声音根本没有具体的来源,仿佛分散在这石屋的各个角落,慕长风的感应力不差,却依旧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这不由让他觉得压力变大了起来。 而这声音的主人仿佛看笑话一样,等他把东西收好了之后,又开口说道: “我在这里守了几百年了,想闯进来的人没有一个人能看得到我的,不过,你倒是唯一一个能保持清醒的,这就不合我胃口了。” 似乎是终于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那人的声音消去了之前的懒散,变得铿锵有力起来。慕长风却是轻哼了一声,有些不屑地说道: “合着上一个闯进来的,被你吃了呗?” “你别说,还真是,那老头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不开了非要来偷这翡翠琉璃,让我直接给他磨碎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这一觉睡了几十年,又闯进来你这么个小娃娃,扰了我的一场好梦。” 慕长风没有想到,自己的小心试探,还真就试探出来了一条极为重要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几十年里就有我一个人进来了?” “怎么,你怀疑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连有人进来了都不知道?” 话音一落,慕长风的面前陡然出现了一道虚幻的人影。 和慕长风想象的一样,眼前出现的这个灵体,是名发须尽白的老者,但也正因如此,慕长风不得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对。 这老头的修为深不可测,慕长风想要和他单打独斗,一招都撑不过,所以他现在已经不想着怎么去打败他了,而是想着要怎么从他手上逃脱。 并且是带着有用的信息逃脱。 那老者似乎猜到了慕长风心中所想,在他眉头皱起来的时候,再度打了个呵欠,然后慢悠悠地对慕长风说道: “放心,老爷子我对你这个小娃娃没兴趣,我知道你不是来偷这翡翠琉璃的。”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毫无顾忌地盘腿坐到了地上,像是要和慕长风唠家常一样,慕长风完全搞不清楚现在这种情况,心里是一点底儿都没有,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到了老人的对面。 “您怎么知道我不是来偷它的。” “你有更关心的人和事,你的眼睛骗不了人。这么多年老朽从来都没有看错过人,说吧,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和这种人对话,慕长风是没有可能说谎的,因为没有什么谎言是可以瞒得过他的,被他发现了可能后果会更糟糕,所以他老老实实地把最近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那老头一开始听着还以为是慕长风编的,但是听到最后,听说是程夏故意让他自己一个人下来的,他便皱着眉打断了慕长风的话。 “程家人绝对不可能私自放任何一个陌生人进来这里,这是程家的家规,也是程家签订的契约之一。” “签订的……契约?” 慕长风一脸茫然地看着老者,心道这程家人还真有本事,竟然能和灵体签订契约,要他帮程家在这牢房一样的地方,看这么一个东西看上几百年。而那老人却没给他留一点多往下想的时间,斜了他一眼,冷声对他说道: “和你没关系的事情少问,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 听到这话,慕长风有些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不想让人问不说不就得了,非要提这么一个事,那问问怎么就不行了? 当然,这话慕长风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要他说,那他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所以他选择了另一个问题,试图把老人的注意力从他身上转走。 “对了,大叔,我刚忘记和你说了,你说没有人来过这里,那么为什么程夏会和我说,翡翠琉璃丢了,要我来帮他找这东西,又让我单独进来这里?” “你这小子这么笨,脑子根本就不够用,怎么在外面混到现在这么大的?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来问我,丢不丢人?” “啊?我……” 慕长风一时之间并没有明白老人为什么说他,还试图想要辩解,但是这话刚想要说出口,他就突然想通了这一点,脱口而出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翡翠琉璃根本就没有丢,他让我下来,其实是想要让我把翡翠琉璃带出去?” “算你小子还算有救,不过我觉得应该不止这样。” 老人在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明显变得严肃起来。而经他这么一提点,慕长风又稍作思考,才继续说道: “按你这么说,那可能性太多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绝对不是程夏,要么就是有人伪装成了他,要么就是这整座宅子的人都被换掉了。” “所以你得带我出去一趟,我得亲自去确认这件事情。” 老人这样说,就证明他和慕长风的想法差不了太多。但是一听说他要出去,慕长风当时就感觉自己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就想要拒绝。 “您这方便出去么?反正我现在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那事情就交给我呗,我可以在外面帮您调查,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来找你啊。再说你要是这么出去了,那谁来看着这翡翠琉璃啊,万一这东西丢了怎么办?我看这东西对程家很重要,要是丢了,程家人再以为是我拿的,这责任我可担不起。” 慕长风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试图离老人远一点,让他不要把这件事情交给他去办,然而老人冷哼了一声,用一种近乎于威胁的语气对他说道: “程家人?你觉得现在这城里还有程家人?儿子失踪了,老子不是真的,哪个程家人能说东西是你弄没的?哼,要说程家人,估计这世上也就只剩下老头子我一个了。” (十)程家第一代家主 “你……你是程家人?” 慕长风听到老者这句话,惊讶的神色一点都不加掩饰,老头瞥了他一眼,冷声说道: “程家祖宗祠堂里最中间那个位置就是我的,你说我是不是程家人?” “你是程昱天!” 慕长风一开始听到签订契约的时候,还以为这老者是妖魔幻化成的人形,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灵体,竟然会是程家第一代的家主,月贝城的创始人之一。 这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一点。 “您……您怎么……” “怎么,你这个小兔崽子,听说我是程昱天,你就用敬称了?刚才不还叫我大叔呢吗?” 看到慕长风目瞪口呆,完全丧失了语言能力的样子,程昱天毫不留情地嘲讽了一句。而慕长风对他的话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只是自顾自地十分震惊却也兴奋地开始围着程昱天转起了圈,一边转还一边嘟囔着: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慕长风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程昱天。这要是说出去,那我慕长风可就出了名了。” 眼见着慕长风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程昱天差点被气过去,他瞪着眼,大袖一挥,只用了半分力气,就把慕长风掀倒在了一边。 “你这小子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 “都见到您了,那还要什么出息。” 慕长风嬉皮笑脸惯了,从来也没个正形,能说出这话来,也不算怎样。不过他此刻,确实也是心情激动得很难平复下来。 因为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程昱天的生平,简直就是神话传说一般的存在。 他是第一批逃到塔拉玛沙漠里的人,而在他走上逃亡的道路之前,他做了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 独挑中原五大门派掌门。 以一敌五。 散修挑战门派的事情,在那个时候可以算得上是家常便饭,没什么新鲜,而结果也大多是散修败北。这些人或是自毁修行,或是归于正派门下,从头开始,而年轻时候的程昱天,就是那个归于正派门下、重新修行的其中一个。 因为曾经是散修,又因为曾经挑战输掉,所以程昱天的处境并没有像同门弟子一样。而且不止是同门欺负他,连山下的百姓在知道原委之后,也不待见他。曾经做为散修时的骄傲和尊严在这里几乎被践踏得满是尘土,更重要的是,在回家探亲的期间,他发现自己的夫人,因为他的关系,在村里受尽了折磨,最后在被人侮辱的那个晚上,选择了上吊自尽。 没有人指责施暴者的罪行,他听到的最多的,就是他们说她不守妇道,妖言惑众,死有余辜。他知道那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会做出来的事情,他也知道,这里所有的人,都是杀死他夫人的凶手。尽管他们的手上没有利刃也没有鲜血,但是他们的每一句侮辱性的语句,每一次拒绝帮助她的行为,每一个侵犯她的举动,都是将她推向深渊的元凶。 所以她死了,他们这些人,都要给她陪葬。 屠村之事一转眼就过去十年,十年的时间里,除了事情刚爆出的时候,有人嚷着要把程昱天找出来,为江湖除害,之后的日子里,这件事情就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甚至都没有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或许是因为程昱天本身也没有什么名气,或许是因为那一个村的人说起来也没有多少,也或许是因为那时的正道门派为此做了很多努力,反正程昱天就这样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连同他之前所作的一切事情,被人遗忘了十年。 谁也没有想过,十年之后,这个人会再度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也没有想过,这个曾经败给正道门派的他们眼里的废物,会血洗五大门派。 原来在这十年的时间里,他隐姓埋名,寻找到了很多和他一样在正道门派当中不被善待的散修,他们聚集在了一起,以他们自己各自的方式重新开始修炼。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队伍不断地壮大,等到他的修为有所大成之后,他履行了他的诺言。 带他们杀回他们曾经所在的所有门派,为他们曾经所受到的屈辱,讨回一个公道。 正道之人称呼他们为魔道。 因为他们杀了人,因为他们因为一点点口舌之争,就伤了人家的性命。 尤其是他,杀光了一村的人都没有任何悔改之心,不顾同门情谊,竟然还杀了这么多曾与他朝夕相处的师兄弟们。 可他们不在乎。 他们四处挑战,只要有一个门派敢反抗,他们就会不停地追杀,直到无人生还。 一时之间,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成了江湖中人口中的禁忌。 直到他夫人死去第十一年祭日那天。 他一人,应战五大门派的掌门。 世人尽道他以一己之力独挑五人,并顺利脱身,且还重伤三人,使得各大门派元气受损,调养多年,却不知道,他收到的应战书上,只有他的掌门。那五人,用卑劣的手段,设下了陷阱等着他,只为了要取他的性命。 当然,很多年后他也会嘲笑自己的天真,天真的以为那人会遵照信中所提,孤身前往,所以他才没有带任何人。如若不然,事情也不会发展成今天这个局面。好在他也不算太亏,虽然险些丧命,但到底是逃了出来,同时还毁了三个老东西的根基,而且逃到塔拉玛之后,他又开辟了一片新的天地。 只是当时的他不知道的是,尽管他是落荒而逃,但那一战,让中原正道门派的格局,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他成了无数正道中人口中的魔头,成了他们眼里必须除掉的祸害,而与此同时,他也成了那些散修心中,信仰一般的存在。 至于他自己,在逃出之后,则开始了他的恐怖之旅。 世人所知道的只有他带人建立了月贝城,成了一城之主,却从来没有人知道无边的塔拉玛沙漠中,到底有他去过的多少地方,也没有人知道有多少妖兽死在他的剑下,血液顺着沙子流进了奔腾不息的月贝河,更没有人知道,那些只有鲜血才见证过的真相。 (十一)交易达成 程昱天被慕长风转得有些发晕,于是他一把扯过了慕长风的领子,让他老老实实站在自己的面前,对他说道: “你小子少在这里跟我装疯卖傻,想活命,你就听我的话,带我出去,不然,我就像上次碾碎那个老家伙一样,把你也碾碎。” 慕长风虽然混迹江湖多年,从来不把这种威胁放在眼里,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老头的威胁确实要比其他人好用得多,所以他有些为难地和程昱天解释道: “不是我不带你出去,问题是我怎么带你出去,你是灵体的状态,没有载体,你根本也走不出去这里。” “你身上不是背了剑,我可以附身在剑上。” “如果可以我早就拿出来了,不信你自己试吧。” 慕长风说罢,卸下了自己身上的剑,递到了程昱天的面前。程昱天试了几次,确实是像慕长风所说的那样,没办法附身,这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这剑上原本有剑灵?” “不知道,师傅把这把剑给我的时候就告诉我这把剑死了,我用着也是觉得没有那么灵活,死气沉沉的,不过到底是老头子给我的遗物,用了这么多年也有感情了,我就没换。” 慕长风一脸无所谓地和程昱天解释着,一边解释一边把剑收了起来。程昱天的表情却很复杂,眼睛一直盯着那把剑看,一直到慕长风重新把它系好,他才收回了目光。 “呐,现在剑用不了了,我没法带你出去了,再说了,你出去了,万一上面那个人自己下来怎么办,你就不怕他把东西偷走吗?” “你以为我就是最后一道关卡了吗?说你小子天真你还真就不聪明起来了。” “啥?那你怎么能确定东西没丢啊?你这不是耍我呢么?” 听到这话,慕长风登时就变得慌张了起来。程昱天见他这个样子,照着他的脑袋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然后对他说道: “性子这么燥,以后没你好果子吃。我说没被偷走自然是有我的理由,东西是我程家的,我都没急,你急什么。再说,你现在应该想的是这东西丢没丢吗?” 程昱天这话说的没错,慕长风现在的首要问题,是怎么应对上面那个假的程夏,然后把自己和司徒留从这件事情当中彻底地摘除出去。 他不能让司徒留涉及到任何危险的事情当中,而为了保护司徒留,他也不能出现任何问题,这就是为什么他从来不肯拼命,总要留很多后手的原因。 司徒留这个傻子,一天就只知道研究那些瓶瓶罐罐的药材,没有他慕长风的保护,根本没有在这个江湖当中立足。而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算他想逃离,他也不可能变成那个见死不救的人,以他的医术,只要他有救人的心,他就脱离不开江湖,而脱离不开江湖,就证明他时刻会有生命危险。 而慕长风的存在,就是帮他清除这些危险。 想到这里,慕长风的眼神逐渐变得凌厉起来。程昱天把他这一系列的变化都看在了眼里,然后对他说道: “你带我出去,帮我解决程家的事情,我可以帮你保护你想保护的人。老头子我不喜欢占人便宜,该给你的好处一分也不会少给你。” ‘“我不需要钱,我答应也不是为了别的,我只想保证我和我弟弟的安全。所以我们事先说好,如果有危险,会伤及到我弟弟,我们这笔交易随时取消。”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怎么带我出去? “你附身到这把扇子上吧,这是徒留用特殊材质做的玉骨扇,应该没有问题。” 慕长风说罢,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折扇。程昱天一看到这玉,眼睛里顿时流露出了一种异样的光彩。 “啧,你这扇子可别轻易拿出来,不然的话……” “徒留做的我都舍不得用,这个你放心好了。对了,要不你带我去确认一下那东西还在不在吧,不亲眼看到它,我心里没底。” “我心里有底就行,放心好了,钥匙在我这里,这石门后面还有连我都很难对付的东西,而且只要翡翠琉璃以非正常手段被拿走,这里会立刻坍塌。别跟我说什么有没有其他通道,没有,只要这密室一被改动,哪怕只是钻个小洞,我也会有感知。” 慕长风听完程昱天的解释,不得不开始佩服这密室的设计者来,而且他愈加开始好奇,这石门之后,究竟有一个怎样的存在,能让程昱天也如此忌惮。 “那你要这么有自信,咱俩这交易就算是成了。出去之后,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的事情,如果有一个外人知道了我的存在,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老头子你就这么喜欢威胁人吗?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合作关系你懂吗?” 一想到自己能出去了,慕长风就又恢复了往常插科打诨的模样。程昱天瞪了他一眼,然后冷声对他说道: “你觉得以我的实力,用得着威胁你一个小兔崽子?我们互相选择是因为互相有利用价值,你自己可要想明白了。” 虽然这话听起来直白且丝毫不留情面,但是慕长风自己也知道,两人确实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这老头子想利用他调查程家的事情,而他也需要老头子来保护他和司徒留的安全。事实上,其实这种两相所需提前表明反倒让人觉得更加轻松,毕竟有目的性的事情做起来,总要比感情用事方便得多。 眼见着慕长风无奈地撇着嘴,程昱天的表情倒是轻松了起来,他又狠狠地拍了一下慕长风的脑袋,然后扔了一把钥匙给他。 “对准插进去,然后向左拧三圈。知道左是哪个方向吗?别拧错了,拧错了我也帮不了你了。” 话一说完,程昱天的身形就无声地消失在了慕长风的眼前。慕长风摆弄了一下手上月牙形乳白色的钥匙,然后就按照程昱天的指示,打开了入口处的石门。 (十二)略作试探 原路返回可比来的时候容易得多,在程昱天的帮助下,慕长风就如同走在步行街一样轻松地躲过了所有的陷阱。等到他顺利走出去的时候,程夏正一脸焦急又期待地等在入口处,一见到他出来,他的角色瞬间又变回了慈父一样的表情。 “怎么样,感觉如何?” “您也不是没下去过,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根本进不去,我看您是故意耍我呢吧?” 慕长风佯装生气,一脸怒容地看着程夏,语气里全是指责。程夏听完,脸色一下就变得有些难看,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了慕长风一句: “怎么了?我怎么耍你了?” “那前面的机关好过,可之后明明需要一把钥匙,您为什么没给我?您说您不是耍我是在干什么?万一就因为缺了这把钥匙,我死在里面了,那我死得岂不是太冤了?我跟您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您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这话慕长风自己说完都忍不住想笑,就更别提程昱天在教他的时候,他都笑成什么样了。他一直以为程昱天就是那种特别老套又古板的人,根本不会耍什么心计手段,只会杀人,却没想到他们两个在坑蒙拐骗上,倒是都有一手。 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啊。 这面慕长风在努力地保持着自己的愤怒表情,那面程夏则是尴尬地一笑,然后对慕长风说道: “哎呀,老朽一时糊涂,把这事给忘了,不过老朽敢让你独自一人下去,也是知道你有这个本事,肯定不会受伤,你看,这不是好端端地出来了。” “合着您这是拿我命和您自己开玩笑呢?” “好了好了,老朽这也是想告诉你,这密室也不是一般人能闯进去的,所以老朽一直怀疑我们这里有内鬼,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把他找出来。” 慕长风心道,这老家伙怎么和他一样,说谎话脸不红气不喘的,明明最大的内鬼就是他,还说想要确定别人是不是,这才是最大的玩笑呢好吧。 不过他这招顺水推舟做的还是挺好,如果不是因为有地下那位帮忙,没准这时候他都已经信了这谎话,帮人家找内鬼去了。 唉,果然这骗人的手段,还是得日积月累才能有大幅度的提高啊。 司徒留要是知道慕长风这个时候脑子里想的是这个话,估计他都能被慕长风气死。而慕长风这个时候可得见好就收,再闹下去,可没什么好果子吃,于是他便对程夏说道: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您待我回去想想办法,明天再来府上。” “那就再好不过了。” 程夏听到慕长风这句话,感觉一下就放松了下来,一边说着还一边把慕长风送出了门。慕长风也不傻,他当然能看得出来程夏的反应变化,不过他也并未说破,就随着程夏的指引,出了城主府。 出来以后,慕长风回过头深深地望了一眼写着“城主府”这三个大字的牌匾。 说起来,这月贝城一开始就是三不管地带,这城主,其实当真和皇帝的地位差不多,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或许今天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权力这东西,果然是害人不浅啊。 原本慕长风打算出去之后就直接去找那个神医的,不过刚刚折腾了这么久,弄得自己灰头土脸的,实在是有些难以见人,所以他就只能选择先回去。 虽然知道慕长风只是去见城主,但是有了之前那件事做铺垫,司徒留还是放不下心来,所以他一直在房间里等着慕长风回来。这一见到他又是把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司徒留登时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询问了起来。 慕长风是早就习惯了,没什么反应,等司徒留把一大堆问题说完之后,他就准备开始给司徒留讲今天发生的经过。然而他忘记了自己还带了一个人回来,所以还不等他开口,程昱天就先现了身形,对着司徒留说道: “你这娃娃是好心,可是这话也太多了一点,把我都吵醒了。” “诶老头你说谁呢?这话只能我说不能别人说知道不!再说了,说给我听的,我愿意听,你管得着吗?” 慕长风听到之后,也顾不得和司徒留介绍了,直接就蹦起来站在了程昱天面前,把司徒留护在了身后。程昱天却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眼见着程昱天一直没再说话,司徒留就小心翼翼地在慕长风身后,扯了扯他的衣服,然后小声询问慕长风道: “他是谁啊?他怎么出来的?他藏哪了?” “哦,他是程昱天,我在密室里遇到的,是程家第一代家主。” 慕长风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程昱天旁边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而他身后的司徒留,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原地,认真思考了半天程昱天的名字他到底在哪里听过。一直到两个人水都喝完了,他才一脸震惊地跑到了慕长风面前。 “他……他是程昱天……天哪……这月贝城是他的……” “月贝城不是我的,至少,现在不是我的,这点你得搞清楚。” “以后也不是你的,你都这样了,还想着称霸月贝城呢?” 慕长风毫不留情地抢在了司徒留开口之前,回了程昱天一句,结果还没等程昱天说话,司徒留倒是先说了一句: “你怎么和前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程昱天听到这话,十分赞赏地看了司徒留一眼,然后转头好像示威一样看着慕长风。慕长风气得恨不得跳起来掐死司徒留,咬牙切齿地对他说道: “你这家伙最近胳膊肘怎么还往外拐了!咱俩一家的你不知道吗?” “那你倒是说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们是怎么遇到的,你不是去城主家了吗……” 为了避免司徒留再把刚才那些问题问上一遍,慕长风立刻没了脾气,放下这个话题,开始给司徒留讲起了刚才的经历。 (十三)别无选择 司徒留认认真真、仔仔细细、一字不差地把整个过程听完,之后他就把头垂了下去,慕长风说完好久之后,他都一声不吭,就保持着这个姿势。 虽然看不到司徒留的表情,但是慕长风能够感受得到,他现在整个人都很难过。他知道,这是司徒留在自责,自责自己因为一时贪玩,把他们牵扯到了这件事情当中。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司徒留就低着头闷声说道: “对不起啊长风,我……我没想到会让咱们卷入到这么严重的事情中来,我们……我们能放弃吗?” “这程夏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假冒的,你们现在想退出,别说出城门了,就是出这个门都困难。” 慕长风本来是想安慰司徒留几句的,却没想到被程昱天抢了先,而且程昱天这话也并不是危言耸听,事实上,他说的这些,已经在他们回到客栈的时候发生了。这程夏派了一队的人一直跟着他们,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整个客栈应该都被他们控制住了。 虽然说他们做的并没有那么明目张胆,但是想要逃脱他们的视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不容易的,是假装他们不存在。 这才是最让慕长风头痛的问题。 他还想借这个机会带着司徒留去看病呢,现在这么一搞,还怎么去了啊。 这不是活生生地把把柄往人手里送吗? 想到这里,慕长风有些坐不住了。 这些东西他本来就不是很在意,他想带司徒留走,就算是在皇宫内院,他也能把他带出去,但是现在有一个能救司徒留的机会就摆在他面前,让他就这么放弃,他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继续留在这里帮他们把翡翠琉璃偷到手吗?可是,我们这里还有一个人,这样的话,会不会连累到他啊……” 一听到程昱天这样说,司徒留就更加担心了,而如果他不提这件事情,慕长风根本就没记起来,屋里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他有些烦躁,直接就朝着司徒留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 “都这时候了,还顾什么外人啊,他醒了,要是实在记不起来自己叫什么,那就……” 慕长风话还没有说完,脑海中突然涌现出来了一个想法,于是他立刻转变了态度,继续说道: “要是他真的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我们可以带他去找那个神医,如果他也没有办法,那我们也算是尽力了不是吗?到时候他想走我们就给他留点银子,要是不想走,嗯……只要不惹麻烦,跟着我们也行。” 虽然慕长风十分担心这个人的身份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但是目前为止,他是唯一一个能帮助他创造机会,让司徒留和那个神医接触了。而且司徒留本来就心软,就算他知道了他的目的,为了那个人,他也不会拒绝。 慕长风态度上的巨大转变,让在场的另外两个人觉得十分吃惊,不过他说的话也不是不在理,只是有些事情实在是很难确定真假,如果这个人真的是个危险性的存在,那事情就很难控制了。所以按照慕长风的计划,这里面的危险性还是很高的,于是司徒留说了慕长风预想当中他会说的一句话: “可是我们现在没有办法分辨他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也没有办法确定他到底……” “现在不需要考虑这些问题,因为你们两个谁也走不了。” 程昱天的话仿佛对着司徒留猛地泼了一盆冷水,让他从头一直冷到了脚。他有些无助地看着慕长风,试图想从他的眼中看到不一样的答案,但是让他失望的是,慕长风的眼睛里,只有无奈的肯定。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们不能走?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吗?还没有开始呢,怎么就不能走了,而且他们的势力也就是整个月贝城啊,难道中原的事情他们也要管吗?” “难道你忘了你的这个小伙伴是怎么回来的了么?他不把答应我的事情做完,你以为,你们能逃得过我的手掌心吗?” 本来就没有什么情分可讲,两个人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所以程昱天说这话的时候,很明显地带了一种威胁的意味。他说完,司徒留才想起了刚刚慕长风讲的那些,头就又重新低了回去。 “对不起啊长风,对不起……” 司徒留一直重复着这句话,语气听起来越来越沮丧,不过慕长风倒是逐渐稳定下来了情绪,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道: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咱俩本来就是吃这碗饭的,怕什么?以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危险,不是每次都转危为安了吗。再说了,这次我们不是有老头在,可以帮忙的,你还不相信他吗?” “我当然相信前辈,但是……” 这但是之后的话,程昱天并没有让司徒留说出来,他冲着司徒留摆了摆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你们说的那个人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如果不是月贝河的人,留他下来也没有什么问题,要是,如果你们不想杀掉他,就趁着他昏迷的时候把他送到那个什么神医那里,趁早和他断绝任何联系。” 程昱天给出的方案是目前为止最可行的方法了,不过有了之前的教训,司徒留也不敢再自己做什么决定了,所以就向慕长风投去了求助的目光,慕长风当然不会拒绝,回了司徒留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然后就带着程昱天去了那个人的房间。 因为受到司徒留金针的压制,所以这个人还在昏迷之中,程昱天趁机上前去检查了一下,然后对着慕长风说道: “这人应该是想要来这里避难的,不是本地人,你们不必要担心了。” “那怎么能不担心,能来这里避难的,能是什么好人吗?” “人这心里没有绝对的黑与白,所以有些事也不会好坏分明,你还是多和你朋友学一学吧。” (十四)路星河 程昱天说完,深深地看了慕长风一眼,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慕长风心一惊,仿佛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好在程昱天之后没有别的动作,而是对着司徒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司徒留有点害怕,便向慕长风投来了求助的眼神,慕长风对他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跟着程昱天走之后,他才带着程昱天去了那个男人的房间。 三个人走到床边的时候,那人依旧闭着眼,好像是睡着了一样。程昱天看了看他,又捏了捏他的胳膊和后颈,然后对着慕长风摇了摇头。 “他不是这里的人,你们无恩无怨,救了他一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慕长风知道,程昱天这样说,是想提醒他不要再多生枝节。慕长风本来也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如果不是因为有司徒留,他也不可能多管他,所以他听到程昱天这样说,就立刻接话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按之前说的,把他送到那医生那里看看吧,总不能一直带着他。” 确定不会有什么危险,司徒留就放下心来。但是这件事一放下,另一件事又开始让他担心起来。 “我都看不出来他怎么回事,怎么可能还有人能看出来,我们就算把他送到那里,也是白费力气不是吗?” “小家伙你……” “论医术当然没有人能和你比,但是毕竟制毒解毒不是你的强项是不是,你都说了,他可能是中毒,那万一那个人就正好会这个呢?咱们这不也算是变相救他一命了么,你说是吧?” 慕长风知道程昱天一开口肯定是要摆出自己是老人,懂得的道理多这幅样子来教育司徒留,而且他也知道,司徒留在这方面有着极强的自尊心,受不了这种打击,所以他根本没把年龄辈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直接打断了程昱天的话,哄着司徒留,生怕他闹什么脾气。 司徒留一开始确实是不太开心,但是慕长风说的这话也没有什么毛病,他是个郎中,救死扶伤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事情,他治不了总不能耽误别人,大不了就以后多研究研究这方面的东西。所以他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然后跑到病人身前,把他身上的金针都取了下来。 程昱天看着这两个人,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只是这两个人没有一个人看到。 金针取下之后,很快,病人就清醒了过来。 或许是因为之前醒过一次的原因,知道自己确实是失去了记忆,所以这一次他并没有表现得太激动。只是安安静静地望了很久的天花板,然后才对一旁的司徒留问道: “你们是在哪发现我的?我身上有什么可以提示我身份的东西吗?” “我把你从沙子底下挖出来的时候,你都快衣不蔽体了,还哪有什么东西啊。我跟你说,这有一个神医,据说很厉害,我们可以把你送到他那里,没准他能治好你的失忆症。这治病的钱我们包了,也不用你还,你就在那好好治病就行,至于病好了你想做什么都随你,我们还有我们自己的事情要做,就不多陪你了。” 好像怕床上的人会赖着他不放一样,慕长风话说得极快,语速简直和司徒留每次询问他去哪里做了什么的时候一样。不过对方似乎完全没有听出来他急于摆脱他的想法,很平静地回答了他一句: “那就多谢了。” 这种平静实在是出乎了他们三个人的意料,这不禁让慕长风觉得自己这样的做法好像有着残忍。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对着他说了一句: “不是我们不想帮你,而是我们真的也是没办法。” “我知道,你们帮我问了其他的郎中,已经很照顾我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虽然是对方的答话里没有一点埋怨的语气,但是他空洞的语气,自己不曾抬起的眼皮,都让慕长风觉得自己丢下他实在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他发誓他真的不是因为觉得他长得好看而有这种感觉,因为如果单纯只是觉得他好看的话,他一定会趁机,把他留在身边的。 如果慕长风这样的想法被司徒留听见,他一定会生气然后和他大吵一架。好在司徒留不会猜到他的想法,这才让他放心大胆地看了起来。 这人确实是好看的,虽然昨天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虚弱,但是他那张脸好像搭配什么样的表情都可以,明明苍白没有血色,却还是让人忍不住想看。慕长风几次都想把自己的目光收回来,可是这人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什么也不做就能吸引住他的目光,甚至让他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去了也得有个名字,这样总是要方便一点的。我救你那天,天上的星星很亮,又是在月贝河的旁边,那你不如就暂时叫路星河吧。” 司徒留听到慕长风这句话的时候,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下来。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一向最讨厌麻烦的慕长风,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情,说这样的话,这让他一度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不过他这名起的倒是挺好听的。 “多谢,这名字我记下了。” 路星河并没有任何反对的说辞,相反地,他很有礼貌的接纳了慕长风的提议,这让慕长风更加无措起来。司徒留也不知道为什么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他分别看了两人一眼,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之后,才对路星河说道: “刚忘了和你做介绍,我叫司徒留,他叫慕长风。” “在下记住了。” “那个……这两天我们可能有点事情会耽误些时间,事情解决了我们就带你去郎中那里,如果你要是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想自己去的话,那我们也不拦着。都看你自己的想法,我们绝对不参与。” “劳烦二位了,如果在下的身体没有问题的话,会自行离开,不会多给二位添麻烦的。” (十五)互相利用当然得多占便宜 从始至终,路星河的语气就没有变过,他很平静,只是平静得没有让人觉得安心,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怕他可能随时结束自己的生命,也怕他会突然从床上蹦下来,大开杀戒。 慕长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想法,明明司徒留和程昱天都帮他做过了检查,证明他没有任何能够杀死他们的能力,而慕长风本人也对他颇有好感,可是这种感觉怎么也挥之不去。 或许是因为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他那副样子很难让人觉得他不是江湖中人吧,这个谜团没有解开,他很难去相信路星河真的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 以司徒留单纯的心思,他是不会想到这一点的,虽然一开始他们是站到统一战线的,但是听慕长风的这个语气,他还是觉得有些别扭,总感觉好像是害怕人家会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赶人家走一样,这让他多多少少有些埋怨慕长风不顾人情。尽管是这样担心的没错,可是这话总也不能这样说,万一他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岂不是有些太伤害人了么。按道理慕长风在外人面前不应该这样的,这弄得他好像那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一样。 于是为了缓解现在这个气氛,也为了安慰一下躺在床上的路星河,司徒留开口道: “我本来就是郎中,救死扶伤也是我的本职,我们也并没有想要赶你走的意思,只是我希望你能得到更好的治疗,早一点找回自己的记忆,我知道一个人失去身份、不知道自己是谁是一件多痛苦的事情,我们比你更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 司徒留这句话,好像明显戳中了路星河内心的真正想法,他转过头,看了司徒留一眼,然后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本来慕长风应该佩服司徒留,竟然能有本事让路星河对他改变看法的,但是他刚刚那句话,不止触动了路星河,也触动了他。 是啊,失去了身份这种感觉,他们两个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从被师父领进悟悔斋的那一刻,不,或者说从那场大火开始的那一刻,这感觉他们两个人就已经再清楚不过了。他原本以为这么多年,司徒留已经放下了,但现在看来,是他想得太美好了。 是啊,他还是介意的,不然为什么他会在师父死后,要以“这个名字不好听”的名义,硬把自己的名字改做司徒留呢。 因为“徒留”是在表明,他活不长久,连报仇的时间都撑不到啊。他放不下仇恨,又怎么甘心顶着“徒留”这个名字,活一辈子呢? 可是,这仇要怎么报呢?慕长风暗自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查到那场大火的起因,就更别说去找那个纵火的凶手了。到现在了他们都没有一点线索,想要一个真相,当真是遥遥无期。 他还能挺得到吗? 可如果他真的想要报仇的话,那他为什么又不肯去接受医生的治疗呢? 就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害怕再次失望吗? 慕长风此刻觉得司徒留的想法实在是有些捉摸不透,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以前他认识的司徒留。可他又不知道自己能够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为司徒留做些什么。 他希望他好,却也希望他能自由,所以这么多年他都不敢去强迫他做任何事情,任由他凭着他的喜好去做。无论结果是好是坏,他都愿意代替他去承担这些责任,可是这一次,关于这件事情,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再继续放任下去。 如果那个人真的可以治好司徒留,但他却不愿意接受治疗,那他应该怎么做呢? 满脑子都是问题的慕长风终于算是暂时把心思从路星河的身上移开,他连自己怎么出的路星河的房间、又是怎么回去自己那里的都没有任何印象。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都已经在自己的床上躺上很久了,这让他不由得暗骂了自己两句。 最近这两天他是越来越心浮气躁了,事情总是考虑得不周全不说,还接二连三地出现问题。老头子还在的时候就无数次地告诫他,让他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然修为再高死得也一样惨,可是这几天,他好像把所有的告诫都忘在了脑后,有的时候回想起来,他都觉得自己好像是命太大了,不然的话,就他这样,早就死上个十回八回的了。 这哪像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的人啊! 慕长风一边自责,一边准备先补上一觉,准备醒了再去城里打探打探消息,看看这程家的大公子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没想到他刚准备入睡,程昱天就又从扇子里蹦了出来,直接坐到了他的床上。慕长风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抱怨道: “大叔,你能不能不要总这么吓人啊,我刚想睡觉。” “睡什么睡?事情解决了么你就睡?” “你当咱们是要解决什么事啊?那这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么?照你这么说,那我还睡不了觉了呢?查个案还得搭我一条命是怎么的?” “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一点活力都没有?” “活什么力啊活力,从我家赶到这里来就已经累死了,没休息好就出了事,我连个觉都不能睡了?你这雇主也太苛刻了一点吧?谁说年纪轻就不能睡觉了的,咋的,我睡个觉都犯法了?你们这月贝城什么规矩啊都是。” 慕长风一边说着,一边坐起身,气得直扯自己的头发。程昱天压根就没搭他这个茬,执意要他现在就去街上打探消息,晚点再回来补觉。慕长风觉得自己实在是招惹了一个老祖宗回来,而且还是和他师父很像的祖宗,于是他就拿出了对待他师父的那一套,直接又躺回到了床上,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对着程昱天说道: “我很累,我走不动,你要是非要我现在去,那你分二十年的修为给我,我立马起身。” (十六)偶遇乞丐 慕长风不过就是随口一说,想要找个借口让程昱天给他个机会歇上一会儿。结果没想到,他刚一说完,程昱天就“倏”的一下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将他往前一推,给他自己留出了一片空处足够他坐下,之后他盘腿一坐,双掌用力推向了慕长风的后背,强迫慕长风坐直,真就直接传了一部分的修为给他。 “行了,你要的东西我给你了,这回可以走了吧?” 程昱天一边说着,一边从床上走了下来,仿佛折损这二十年的修为,对他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影响。可是慕长风就不一样了,因为这修为是被强行灌输到他身体里的,他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办法使之和他本体融合,这就让他承受了很大的煎熬,全身剧烈的灼痛感几乎让他窒息,他用了好长时间,才勉强把这种感觉压制下来,而他整个人,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完全失去了力气,虚弱地躺到了床上。 “老头,你根本不是想让我带你出去,你分明是想弄死我……” “我哪知道你体质这么差,这么点修为你都承受不了,还需要这么半天。” 程昱天一脸无所谓地喝着茶,管都没管慕长风一下。慕长风躺在床上听到这话,气得险些把后槽牙都咬碎。 他体质差? 他体质差? 他可是从小被司徒留的药浴泡大的,除非真的是天赋异禀,不然同龄人别说是想有他这样的修为,就是想有他这样的体质,也是难上加难的,都这样了还说他体质差,他怎么不想想他自己不考虑后果都干了些啥呢? 这不就是仗着自己年纪大就胡作非为么?万一这样把他弄死了怎么办? “老头,咱俩虽然是互相利用,但是多多少少也是合作关系吧。我求求你了,你多少考虑一下午吧,我才二十岁,我不想这么早就死。”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年纪轻轻地这么能墨迹,谁教你的。快点起来,我们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 说实话,慕长风其实是想就这么一觉睡过去的,他现在实在是不想看这个老头一眼。但是他心里清楚,如果他就这样直接睡过去的话,那老头绝对不能让他好过,所以他只好勉强起身,换了身衣服,带着老头去了市集。 因为一整天都没落得消停,所以没走多久,慕长风就觉得肚子有些饿,于是他想也没想就进了一家酒馆,随意点了些饭菜。 这一次程昱天并没有阻止他,反倒在听完他说的这些东西之后,在他怀里小声说道: “没想到你还挺会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来过这里挺多次了。” “怎么了?我就随便点了点东西而已,能填饱肚子就行。” 慕长风根本也没想理他这茬,一边勉强应付着,一边把目光移到了窗外。 如果不是亲自从沙漠一路走到这里,慕长风很难想像,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还会有如此繁华的地方,而且更让人难以想像的是,这里的治安反而更好一些,大家看起来都其乐融融的样子,让人完全感觉不到,住在这里的人,多半都是中原人口中的大魔头,是一群罪无可赦的人。 如果慕长风不是因为要调查翡翠琉璃丢失案,他也不会想到,在这种其乐融融之下,其实也一样是暗流涌动,这让他不禁怀疑,在这件事情背后,隐藏着更加晦涩的秘密。 难道真的只是想要夺权而已吗?真正的程夏去哪里了,他的儿子又是怎样失踪的,现在这个程夏又究竟是谁呢? 慕长风的脑袋里有很多问题,目光因此也逐渐暗沉下来,而就在此刻,一个乞丐打扮的人,拿着竹棍敲敲打打的,来到了慕长风的面前。 “这位小哥,赏口饭吃吧。” 乞丐苍老的声音打断了慕长风的思路,慕长风也没有转过头,就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声: “坐吧,这菜还没上桌,你想要吃什么,自己随便点。” 那乞丐似乎非常意外慕长风的表现,但他并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大大方方地坐到了慕长风的对面。 慕长风虽然没有转过头,但是他心里非常清楚,这个乞丐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因为虽然现在不是吃饭的时间,可是这楼上的人也不少,他上了楼没有去别的桌,径直走到了最里面他的面前,这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 就是不知道他来找他,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很快,菜就上了桌,而就在店小二看到这乞丐的时候,立刻大声呵斥他道: “谁让你上来的,刚才不是让你赶快走了么,得罪了公子你负得了责吗?” 慕长风听到这话,从怀里掏了一小块碎银子,扔给了店小二,同时对他说道: “就当是我赏他口饭吃了,再来壶酒吧。” 也不知这乞丐究竟是何来历,竟然会让这店小二如此厌恶,哪怕慕长风开口说话了,他看向他的眼神依旧有些狠厉。慕长风倒是没有说些什么,更没有提其他事情,只是默默地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夹着菜。 乞丐没想到慕长风能这么沉得住气,更没有想到他几次想开口,都被慕长风用眼神拦了下去。 不是慕长风不想知道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而是慕长风知道,这楼上楼下十几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他不能有大的动作。 谁让他这个时候知道了程夏是假的呢,就算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也得认准人不是?这人既然是以程夏的名义叫他来的,那他当然要维护“程夏”的利益。 这一顿饭吃的可谓是如履薄冰,吃完之后,慕长风上下打量了这人一眼,然后对他说道: “我来这做生意,人生地不熟的,正好缺个向导,这样吧,我雇你几天,工钱好商量。” 乞丐听到这话,张口就想反驳,可是慕长风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给了他一个让他闭嘴听话的眼神,然后扯了扯他的衣服,继续对他说道: “你这衣服太脏了,影响我生意,走吧,我先给你换身衣服。” (十七)又一发现 慕长风故意把话说得很大声,之后就大摇大摆地带着这乞丐去了之前的那家成衣店。那老板对慕长风那可叫一个印象深刻,一见他来,立刻满面春风地迎了过来,只不过当他看见慕长风身后那个乞丐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呦,您又来了,这次还要做衣服?” 老板的态度并没有因为看到这个乞丐就像之前那个店小二一样发生改变,不过慕长风也没有错过他刚刚表情上的那一点细微的变化。他只是很自然地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特别大方地对老板说道: “我这人生地不熟的,想来做生意也得有个向导之类的,这一时半刻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看他就不错,带他来做身衣服,给他打扮打扮,弄出个人样来。” “您看看,有这需要您早和我说啊,我给您找人啊,何必找这么一个乞丐,他能懂什么啊。” “哎,这您就不懂了吧,我可不能找太懂的,万一合起伙来坑我一把,那我不是吃亏了,再说了,我要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来找您了么,还要别人做什么?您可是我在这里的大靠山啊。” 这老板一听慕长风说这话,脸上顿时乐开了花,也顾不上这人是乞丐了,立刻就拿了尺子量起了尺寸。 那乞丐也是听话,慕长风让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也不多说一句话。等到老板量好了之后,慕长风问了一句有没有能休息的地方,老板就带着他们上了楼上的隔间。 老板一走,慕长风立刻就将门锁了起来,之后他站在窗口朝四下望了望,确定那些人没跟上来,便把窗户也关了起来。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他才坐了下来,对那乞丐说道: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你不是这个城里的人,你第一天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你为什么会去城主府?你和程家有什么关系?” “这种事情,有必要和你一个乞丐交代吗?” “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本来场面还是挺严肃的,可是慕长风一听到这话,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们这的人都这么直接吗?这么问,你说我应该回答你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程夏到底要你来做什么?算了,我就是想提醒你,这程夏有问题,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来,都提防着点他吧。” 乞丐说完这句话,就叹了口气,好像是在自嘲自己怎么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一样。不过他这样说,反倒引起了慕长风的兴趣,于是他故意对乞丐说道: “你这么好心来提醒我,就不怕我把你卖了么?” “都已经这样了,我有什么可怕的,如果不是因为程公子,我早就死了。要不是看在程公子的面子上,程夏这个祸害最近做的缺德事,我全给他抖出来。” 慕长风一开始就猜到这乞丐有东西要和他说,但是他没想到,他可能知道的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这就让慕长风不得不开始正视起他来。 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也不知道程家公子失踪的事情,想要查这件事情,还得从别的方面入手。 但是他手上的信息,也不能错过。 “我听你的意思,程家的公子,曾经救过你一命?” “那是,要是没有程公子,我连乞丐都做不成,我活着,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报答程公子的恩情,不然谁愿意当乞丐?” “那你的程公子为什么不让你跟他回去给你谋个差事?” “因为程家的仆人都经过训练,像我们这种,人家根本就看不上。别说我不行,看你这样,你也不行,我这么有自知之明的人,当然不会死乞白赖地赖着人家了。” “那你当个乞丐有什么用?还凭白受人家白眼。”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平常就负责帮忙看着四大家族的人的动向,你别看我就是个乞丐,我知道的可多了,这城里有什么事情,都逃不过的眼睛。你觉得外面那些人不待见我吧?我告诉你,那可不是不待见,而是我平常骂他们骂的多了,他们那点小把柄都在我手里握着,他们忌惮我。” 听这乞丐说完,慕长风越来越觉得有意思了。虽然不知道他这话里的可信度有多少,但是多少有一些信息是值得去验证的,比如他口中的那“四大家族”是怎么回事,他就得深入研究一下,没准这个假的程夏,就是他们这些人。 “既然你这么坦白,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和程夏之间,现在勉强算是做笔交易,他请我来帮他办事,但是现在我不想做了。可是你知道,想反悔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所以我还是得做些什么,给他一个交代,好全身而退。刚好你可以帮我做一件事,替我解决一半的麻烦,又刚好我请你吃了顿饭,给你买了身衣服,所以这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这乞丐看起来也是个挺讲道义的人,虽然慕长风说这话让他气得牙痒痒,但是他并没有拒绝,而是对慕长风说道: “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不是程公子交代,让我帮忙留意他们家进进出出的这些人,我都懒得理你。” “哦?他为什么要让你做这些事情?还有,你有多久没有和程公子联系了?” “昨天才见过啊,只不过我没有和他说话而已。” “你说什么?你们昨天才见过?” 听到这里,慕长风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而且十分急切地问乞丐道: “你见到他的时候,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眼见着慕长风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这乞丐也知道事情有所不对,立刻和慕长风说道: “没有不一样的地方啊,很正常,怎么了,是程公子出什么问题了吗?” “有没有人知道程公子和你联系?” “没有啊,平常我们见面都很隐蔽的,这样也是为了防止被四大家族的人发现。” (十八)收了个情报员 结合程夏和这个乞丐两个人的描述,慕长风觉得,这程家公子应该对危险早有预知,所以才会交代了乞丐要他多留意平时出入府上的人,想看看是不是和四大家族里的人有关。而他自己应该也有调查,至于调查出来了什么,还有他是像程夏所说的失踪还是被程夏藏了起来,这都不得而知。 而且很难确定的是,程夏被替换掉这件事情究竟是发生在程家公子失踪前还是失踪后,更棘手的是,不管怎样,现在想要去程家找证据,或者找程家公子留下来的线索,基本上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且不说程夏会派人收拾好程家公子平日里会接触到的东西,就是他想不经过程夏的批准就独自进到程家公子的房间,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他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眼前这个乞丐所掌握的四大家族的消息了。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和四大家庭脱不了干系,而且程夏这种人也不好对付,能这样悄无声息地把人替换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背后若没有家族支撑,想凭一己之力,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正当慕长风准备继续打探的时候,楼下成衣店的老板正好弄完了衣服,来叫他们出去。慕长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拿着衣服,带着这个乞丐回了客栈。 司徒留一看慕长风带了个乞丐回来,还有些纳闷,结果这乞丐倒是真不认生,上来就做了个自我介绍,根本没给慕长风插话的机会。慕长风本来也不知道人家叫什么,也没想多少,既然这乞丐自己说了,那他也落得个轻松自在。 司徒留听完之后,默默地向慕长风投去了一个哀怨的眼神,慕长风撇了撇嘴,表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于是司徒留便去找了店小二来给乞丐烧了洗澡水,用了很长时间才把这乞丐收拾干净。 与此同时,慕长风先去看了看路星河,见他没有什么大问题,正在看书,便简单寒暄了几句,然后就回了自己房间。 门一关,确定外面没有其他人之后,慕长风就叫了程昱天出来,问道: “刚刚我们的对话你都听见了吧,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有什么想法?” “我问你你怎么还反过来问我了呢?算了算了,我先说吧。” 慕长风原本是觉得自己对四大家族没有什么了解,想先听听程昱天的想法,结果没想到程昱天好像根本就没有说的打算,于是他有点不耐烦地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之后就继续说道: “我一开始觉得这整个府上的人都是假的,但是今天听说你们家有人冒充这个小公子,我就觉得应该只有程夏一个人是假的,当然这就是一感觉,我也不敢确定,所以明天还得去你家看看。” “你明天去要做的事情,是打听一下王府最近有没有什么人有些反常,但不要和程夏提这件事情。” “我又不傻,现在我们手里只有这小乞丐一张牌,这么早就用了,不划算。” “算你聪明。” 听慕长风这么一说,程昱天也就放下心来,准备回扇子里好好睡一觉,可还没等他回去,慕长风就对他说道: “你对这四大家族有了解么?” “我了解的都是很久以前的了,你想知道这些,还得问那个小乞丐,我看看他能讲些什么,然后再告诉你。” 慕长风心道,这老头还真是厉害,明明是自己想偷懒,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而且理由也充分得让他不知道怎么反驳。于是他只得听从了他的安排,决定一会儿先去问问这个小乞丐。 而在此之前,他可得先好好睡上一觉。 大约过去了一个时辰左右,慕长风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是司徒留来问他要不要现在去见小乞丐。睡了这一个时辰,慕长风的体力缓过来了很多,再加上他本来就在等小乞丐收拾好,所以司徒留说完,慕长风片刻都没有耽误,一下行床上翻了起来,散步三步并作两步,以最快的速度出了房门。 稍微修整了一下外表的小乞丐终于看着有了些人样,慕长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坐了下来,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给我讲讲,这四大家族怎么回事。” 早在洗澡的时候小乞丐就知道慕长风肯定会问这个,所以早在洗澡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语言组织好了,等到慕长风闻起来的时候就直接对他说道: “这四大家族是当年协助程昱天一起建造这座城市的,那时候这里什么都没有,都是靠他们几个人一起努力的结果。所以说,就算有人说他们是月贝城的守护者,那这评价也没有错。以往四大家族都是各自负责各自的产业。井水不犯河水的,可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们好像合起伙来在做什么事情,现在看起来,他们这还是要谋反了。” “你先别和我说这些,这都不是主要的,你告诉我,最近这一段时间,程夏做了什么对不起四大家族的事情了么?” “我刚见面的时候不就和你说了么,最近程夏做了好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我跟你说…” 看小乞丐的样子,要是程夏现在就出现在他的面前,他都能把程夏吃了。不过他说的这些慕长风并不想现在就知道,于是慕长风立刻就打断了他,很严肃得对他说道: “我问的不是最近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我是问在此之前他有没有什么特别反常地举动,就是做了什么很难让人理解的事情。” “这…你要这么说,我得仔细想想…” 小乞丐说完就陷入了一阵沉思,慕长风在一旁等着,焦急得恨不得把小乞丐的头盖骨掀起来,直接看看这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好剩下一部分时间来。 等了能有一会儿,慕长风就觉得自己实在是等不下去了,结果没想到他刚一起身,小乞丐就拉住了他的衣角。 (十九)程夏的异常举动 “你这样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两个月前,程夏好像是聚集了四大家族的家主要商议什么事情,具体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不过听说好像四大家主从程家出来的时候都特别生气的样子,何家的老太爷还把程家挂在大门上的那块牌匾给打掉了。” 小乞丐说到这里,慕长风明显感觉到怀中扇子的异常。 老头子生气是很正常的,毕竟这牌匾可是一家人的门面,自家人谁也见不得这种事情发生。可是现在他这个样子绝对不能现身,所以慕长风只得拼命压制住老头子想要出来的想法,然后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继续听小乞丐说下去。 “虽然说这事发生在晚上,但是引起的轰动也不小,那时候大家有事没事都在讨论这些事情,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谁也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在那之后,他们之间也没了联系,就和以前一样,也就没有人在意了。” “那最近呢?最近怎么回事?” “最近你可别提了,这程夏好像是疯了一样,他加强了自己的守卫不说,连城里的守卫都增加了不少,禁止任何人私自进出城区,想要进出城,必须经过各种的关卡。而且这程家公子不是到了婚配的年龄了吗,以往这老爷子也没管过这事,总说顺他心意就行,结果最近就开始给他张罗起婚事来,还硬要门当户对的,那在这地方,门当户对的姑娘哪有那么多啊,就老秦家的大小姐身份年龄都合适,可是这老秦家这大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受宠,那秦家老太爷恨不得把月亮都给她摘下来,怎么可能不从着大小姐的意愿,这大小姐说不嫁就不嫁,硬是把人家媒婆都轰出来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当天晚上,秦家所有的铺子都被砸了,一家店都没放过。这秦家当然不乐意了,就找上门去了,可是也不知道这程夏都干了些什么,秦家老太爷回来之后,什么也没说,还准备要嫁女儿了,婚期就是一个月之后。” “还有啊,你前天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城外有人布阵降妖?” 慕长风没有想到,乞丐连这件事情都知道,立刻来了精神,对着他点了点头。 “你看着像是降妖阵,可是我跟你说,那都是唬人的,就那个骗子的本事还不如我呢,降什么妖降妖,他就是一靶子,真正有用的,是站在他身后的那些人。” “你说什么?” 听到这里,慕长风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小乞丐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只是继续说道: “怎么说呢,那就是个幌子,那些看起来像是在配合的人,才是真正在布阵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在做些什么,但是事情肯定不简单。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听说程家最近总是有人失踪,我怀疑就和这件事情有关。” 小乞丐说的这些事情,慕长风一时之间很难理清一个头绪出来,他突然直接觉得头很大,想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自己想想,于是他起身嘱咐了小乞丐那里也别去,老老实实跟着司徒留之后,就自己一个人独自回到了房间里。 慕长风前脚刚把门关上,一转身,就见着程昱天怒气冲冲地坐在了椅子上。 “什么东西,我程昱天的脸都被这些小崽子们给毁了。” “行了老头子,我知道你生气,但是这事到底是不是程夏干的,咱们也不能确定,万一……” “万什么一万一,有什么万一的,老大不小的了,都五十几岁的人了,看人看不清,让人摆了一道,死了倒也罢了,要是没死,老子活撕了他。” 听到这话,慕长风就知道,程昱天和他想的差不多。这程夏应该是早就已经被调了包了,而且看起来好像还和四大家族没有关系。 可和四大家族没有关系,那又能和谁有关系呢?城外那件事情,大家都表现得讳莫如深的样子,小乞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实在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啊。 想到这里,慕长风也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你打住吧,你生气,我还觉得无辜呢,本来就是你们自己家的事,现在还把我牵扯进来了,牵扯我就算了,我这身边还带着两个,都被连累了,我还烦着呢。” “你小子少在这里给我说这些没用的,这事你查也得查,不查也得查,查不出来我就先撕了你。” “我发现你这老头怎么蛮不讲理呢,查查查的,我现在我查啥啊,一点头绪都没有,啥啥都不知道,拿啥查,拿翡翠琉璃查啊,那你倒是把你东西给我啊。” “你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么你就敢要?” 听到这里,程昱天突然对慕长风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看得慕长风后脊发凉,他下意识地往后一躲,然后装作毫不在意地问道: “我哪知道那是什么,跟我也没关系。” “那是契约,是我们和魔族定下的契约。” 慕长风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面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冷声说道: “怪不得最近五派开始召集弟子回去了,看来,真的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程昱天原本是想借此吓一吓慕长风,让他老老实实帮忙做事的,但是没想到慕长风会有这样的反应,这让他也冷静了下来。 “不可能,有翡翠琉璃在,魔族不敢轻举妄动。” “可若是这翡翠琉璃不在了呢?” “我说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万一有疏忽呢?你又没亲眼看到这翡翠琉璃还在,你怎么就能保证?如果它真的没了,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你也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 “长风,你冷静一点。” 司徒留原本是想来问问慕长风要不要吃点什么,想给他准备点吃食,结果还不等他敲门,就在门外听到慕长风吼了这么一句,于是他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直接就推开门进来。 (二十)目前为止的问题 司徒留当然知道慕长风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因为当年慕长风和他的父母的死,就是魔族人间接造成的,这么多年以来,慕长风对魔族的仇恨就一直没有放下过,所以当他知道魔族有可能会再有动作的时候,他不可能会冷静。 但他必须要冷静。 慕长风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司徒留会来,他不想当着司徒留的面和程昱天争执,就堵着气坐到了一边。程昱天心中也有气,但对司徒留还算是客气,见他说话,他也没再继续说什么,也坐到了一旁。 眼见着局势暂时稳定了下来,司徒留走到了程昱天的身边,对着程昱天十分诚恳地说道: “我刚在门外多少也听见了一些你们的谈话,程老先生,不瞒您说,魔族的事情对我们两个都十分重要,所以我们很重视这件事情。现在事情既然有可能和他们有关系,那我们必须要调查清楚。而且我相信,您比我们都更加清楚魔族的破坏力,就算塔玛拉远在天边,也一样会殃及到各国的百姓。您也不希望无辜的人惨死不是吗?如果您当初真的是铁石心肠的话,怎么可能会想要报仇,又怎么可能会建立起月贝城,给那些无处可归的人一个容身之所呢?” 司徒留这一番话,让程昱天多少有些动容,他转过头看了司徒留一眼,然后叹了口气,对他说道: “我之所以这样肯定,是因为,存放翡翠琉璃的地方,是监牢,而浇灌那座监牢所用的材料里,混着我的血肉,所以无论我在哪里,只要那里有任何动静,我都能够知道。” 听到这样的解释,慕长风和司徒留心中皆是一惊。 先不说这监牢里到底关着的是什么,如果按照程昱天的说法,那么建造这监牢的过程,对他来说,几乎就是一场凌迟的过程。那样的痛苦简直是生不如死,所以究竟是为什么,能让程昱天为此做出这样大的牺牲? 两人心中有着天大的疑惑,但是任谁也没有把这疑问说出口。程昱天却好像知晓他们想问又不敢问,直接就对他们两个人说道: “你们以为为什么几百年来月贝城能够不受塔拉玛沙漠里那些妖魔的侵害?就靠我建的这么一个破城墙吗?那东西就算是修得再高也挡不住那些魔物,是我,是我和他们的王签订下了契约,才能保证这一方水土的安全。外界只知道翡翠琉璃是权利的象征,可实际呢,实际上那翡翠琉璃里包裹着的,是魔族王子的眼睛,是这契约的条件之一。程家所有的后人,都在努力保护着这个秘密,保护着翡翠琉璃的安全,如若不然,我怎会弄出这样一座监牢出来。” 似乎是肩上的重任压得太久了,消耗掉了他大部分的精力和热情,所以当程昱天把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虽然语气疲惫,却又仿佛带了一种解脱的快感,但说完之后,他又沉沉地叹了口气,把目光转向了窗外,看向了程家的方向。 “这件事情,你自己一个人肯定完成不了,是四大家族的人帮的你吗?” 尽管觉得现在问这些有点不太合适,但慕长风实在是有些急迫,不想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好在程昱天十分配合,并没有因为慕长风打断了他的回忆而对他恶语相向。 “四大家族的人当然有配合,不过他们已经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了,没有人知道。” “所以这几天我们得会会这些人了,如果和他们没有关系的话,那我们要找人,可能就要到中原去找了。” 慕长风说到这里,不知怎的,脑海中又想起了路星河的脸。 程昱天说他不是这里的人,而现在看来,和假程夏联手的,很有可能就是中原的人,那会不会就是路星河呢? 如果真的是他,那他到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难道中原真的有人想要把魔族的人放出来么?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从来到塔拉玛之后,问题就接二连三地出现,而且还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给慕长风留下一点整理头绪的时间。本来慕长风心情就很乱了,现在加上魔族,他的脑袋就更大了,虽然他嘴上说着要去这要去那的,可是去了要做什么,又想得到一个什么答案,他其实一点都不清楚。 程昱天冷静下来以后,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慕长风说完之后,他第一次态度很平和地对慕长风说道: “事情有些乱了,你还是自己先考虑一下要做什么吧。不过不管怎样,我都不可能带你去看翡翠琉璃的,我只能负责任的告诉你,它一直在里面,没有动过。” 这种时候再和程昱天争论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慕长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程昱天点了点头。司徒留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些什么忙,又不想影响慕长风,便以晚饭为借口,先退出了房间。 等到房间终于只剩下慕长风自己一个人之后,他翻身上了床,翘着二郎腿,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出神。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程夏应该是早就已经被调包了,比慕长风想象得还要早,至少要早在那次秘密见面之前。之后秦、何两家先后和程家闹翻,那他们两家也就排除嫌疑,剩下的两家是什么态度,他需要再去确认一下,而且秦家为什么会妥协,也是一个问题,那天他们五个人又一起谈了些什么,也都是慕长风需要知道的事情。至于程夏的儿子,他是最有可能发觉程夏被人假冒的人,只要他不见了,那程夏的身份就不会有人怀疑了,所以他的失踪,有七成和程夏有关。 至于程夏为什么会找一个人假人来假扮他的儿子,或许,是为了更好的隐藏自己的身份吧,这一点,还需要后续确认。 不过不管这些问题怎么样,究竟能不能得到一个答案,对于此刻的慕长风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二十一)逃跑逃的脸都丢尽了 月贝城和慕长风一点关联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这翡翠琉璃,他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这里。所以这里无论发生什么,慕长风都可以不管,哪怕就是程昱天再威胁他,他想走,想带着司徒留有,都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好巧不巧的是,现在这件事情牵扯到了魔族,那他就不可能坐视不理了,就算是程昱天不让他管了,他也一定要管。 因为他死去的所有亲人,都和魔族有关。 他必须要报仇。 自他在师父的保护下逃过那场屠戮之后,这就是他活着的意义。 因为刚刚强行接受了二十年的修为,再加上折腾了一下午,慕长风想着想着,就渐渐睡了过去。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司徒留再度敲响了慕长风的房门,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饭,慕长风回绝了他的同时,打开窗户,御剑离开了客栈,回到了他最开始出事的地方。 这里太阳落下的时间,要比中原晚上很多,而且黄昏停留的时间也要更长一点,慕长风静静地躺在残留着日光温度的沙粒上,眼神有些涣散地遥望着天际的层层云雾由粉色慢慢变成一种深邃的暗红色。 直到…… 利刃飞来之时,慕长风双掌用力,借助身下的沙粒,滑出两米,才堪堪躲过。若是他反应慢上半分,那竹叶一般细长的飞刀,就会穿透他的心脏,没入到他身下的沙海之中。 然而还不等他稳住心神,更多的飞刀精准地向他袭来,逼得他慌忙逃跑,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上还带着程昱天栖身的扇子。 不过虽然逃跑浪费了他一部分的心神,但是,他的脑子可没有停下来思考。按照对方追击的方式和速度来看,绝对不止几个人,最少也要十人以上,而且还是提前做了埋伏。 可他竟然全然没有发觉。 看来这城里卧虎藏龙一事,还真不是外人吹嘘,要是这城里的人都这个水准,那中原还真是想都不用想这里了。 慕长风极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不过好在他脑子还算够用,危机时刻,他反倒放弃了了逃跑,抓住了一个空档,转身长剑一挥,就打掉了直奔他而来的飞刀,之后他纵身一跃,把剑接住,三两下便将那人打翻在地。 缺失一人,围剿的阵法顿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慕长风终于有了喘息的空档,从怀中掏出一张符咒,默念了一小段咒语,登时他的周围就开始凝结起了层层冰霜,将他保护了起来,同时也阻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空气一下凝结了起来。 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最后还是慕长风先开了口: “在下初来贵地,与诸位无冤无仇,没必要这么着急取在下的性命吧。” 话音落下很久,慕长风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可他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又不敢把冰层破开,就只能在这里干耗着。要不是扇子里的程昱天看不下去了,估计他能这样从天黑一直等到第二天天亮。 程昱天当然不是吃素的,这些人的套路,早在慕长风逃跑的时候他就已经摸清了。不过那时候他还不方便现身,就一直等着慕长风去解决。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没有等来慕长风顺利逃脱,反而等到了现在这样一个结果,他一边暗骂着慕长风不争气,给了敌人这么多喘息和围攻他的机会,一边也只能等着天完全黑下来,好方便他以器灵的身份现身。 终于,天边最后一丝光亮,在慕长风的眼中彻底消失了。而与此同时,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的那些人,围成一个圆环,以慕长风为靶心,开始不间断地向他投来了无数的飞刀。 冰墙的承受能力很快就到达了极限,慕长风眼看着冰墙上的裂痕越来越多,也有些焦急起来。程昱天见慕长风还没有动作,气得差点没吐血,直接现身出来,照着慕长风的后脑勺就打了一巴掌。 “你这小子这么笨,到底是怎么在外面混这么久的,那程夏找你来还真是找对了,就你这点本事,被他卖了你还得帮人家数钱。” 慕长风本来还想反驳,奈何程昱天说话的时候,总是试图夺他的剑,他就只能把注意力先放在他的剑上。 “别抢了,这剑除了我,你们都用不了。” “这剑是死的,哪有认主这一说。” 程昱天一直以为慕长风说的是个笑话,然而当他把剑拿过来,几次用力都没有驱动它的时候,他才不得不相信了慕长风的话。 “真是奇了怪了,你这小子身上,怎么有这么多不寻常的地方?” 程昱天一边把剑还给慕长风,一边小声嘟囔了这么一句。慕长风心下着急,再加上程昱天的声音也确实是太小了一点,所以他也没听清程昱天说的究竟是什么。不过这种时候他也没心思去顾这些了,把剑拿回来之后,他就想着自己要怎么才能在这里把这些人全部都解决掉,不带回去给司徒留他们添麻烦。 以飞刀射过来的方向来判断,外围一共有十一个人,慕长风原本想找一个实力比较差的,再拼一次,结果他发现这些人好像水平没有差别,这就让他的想法落空了。逃一次就够了,再逃一次,就算他自己面子上挂得住,人家也不可能再上当一次了。 真是难啊。 就慕长风犹豫的这段期间,冰墙已经到了碎裂的边缘,时间实在是来不及了,慕长风左看右看,最终还是选择了逃跑。 烧了那张遁地的符咒时,程昱天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可没有了冰墙遮挡,他也实在是不好现身,就只能重新回到了扇子里,准备再和慕长风重新逃跑一次。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还会经历一场追杀,而这一次还是在他明明有机会还手的情况下,他甚至一边跑一边想着,等慕长风停下来的时候,他一定要揍他一顿,好把这次丢的脸都找回来。 (二十二)化险为夷 就在程昱天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却见慕长风陡然从沙砾中钻了出来,正绕到其中一个人的身后,程昱天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慕长风便和这人厮打了起来。 而剩余那十个人,注意力都还在那堆融化的冰块上,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慕长风就趁着这短暂的时间,借用程昱天栖身的那把扇子的力量,直接将那人按在了地上。 并且为了防止他逃跑,慕长风还特意提前布置了一下,弄了一个两米见方的小阵法出来,直接断了他的后路。 “诸位,他在我手里,你们还打吗?” 说实话,慕长风其实心里也没底,刚刚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了,他只能简单判断出在哪个方向上有人发号施令,但是在那个方向一共有三个人,而他只能选择偷袭一个,所以他就选了最先冲出来的那一个人。他当然也害怕,毕竟之前在失去同伴的时候,他们可一点反应都没有,如果他选错了,那就是他们两个人一起被杀,但看现在他们都停了下来,想来是他做对了选择。 不过现在也不是放松的时候,这么多人想杀他,就算是死,他也得知道究竟是谁杀了他的吧? “我刚来这里两天,见过的人用一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也没说会杀人防火的,你们为什么想杀我?” 说这话的时候,慕长风故意把手中的长剑逼近了那人的脖颈,险些割到他的皮肉。于是一直沉默的这些人,终于有人开口做了回应。 “你做了什么我们不知道,你要是想怪,还是怪你自己出现在了这里吧。” “那让我来猜猜,程夏有事想要我帮忙,事情没有完成之前,他肯定不会伤我性命,孙家和翟家一直都没有动作,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拿我开刀,至于秦家刚刚答应了嫁女儿,这么做有可能毁了他女儿一辈子,他也不能这么糊涂,所以,只剩何家了,你说对吧,何家的小少爷。” 慕长风故意逼近了他手上的那个人,贴在他耳边说了最后一句。他明显感觉到那人周身一颤,之后就用恶狠狠地声音对他说道: “说那么多有什么用,你今天必须死在这。” “说这么多当然有用,你不想我帮程夏,我也没想帮程夏,所以我总不能冤死在这里。” “不管你想怎么样,你进了那里,你就得死。” “啧,果然啊,这样的话,那我就更不能死了。走吧,带我去见见何家的老太爷。” 何家的小少爷完全没有想到慕长风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答应,于是就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在不远处站着的另一个人。 注意到这点之后,慕长风才发现自己其实还是判断失误了,只不过是歪打正着抓住了一个身份比较特殊的人而已,不然的话,他现在可能已经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而发现了这一点之后,慕长风直接收起了剑,直视那人,以示诚意。那人盯着慕长风看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 “可以,但你要先换上我们的衣服。” 于是慕长风用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刚才被他杀掉的那人的尸体,换上了他的衣服之后,他带着愧疚,将那人深埋在了沙砾之下。 也不知这沙漠之下,究竟埋着多少人的尸骨,他们是不是也像他一样,都是无辜惨死的人。 想到这里,慕长风的心有些隐隐作痛,不过他也知道这不是他应该考虑的问题,他也没什么资格在这里悲天悯人,就立刻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随着这十一个人的队伍一起回到了和府。 进到和府之后,慕长风感觉自己有些饿,于是厚着脸皮对着何家的小少爷说道: “反正你们还得和何老太爷先汇报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那你看,你们先聊着,能不能先给我弄点饭吃,我这晚上饭还没吃呢,就出来散散心,就被你们一通追杀,我真挺饿的,你们总不能连饭都不让我吃吧。” 何家的小少爷从来也没有见过慕长风这样“不要脸”的人,在听完慕长风说完之后,他恨不得一刀杀了这个让他出丑的家伙。奈何现在情势所趋,他也不能动手,于是就只能让他旁边的那个人,带着慕长风去了厨房。 因为早就已经过了饭点,厨师们也都睡了,本来那人是想把厨师叫醒的,结果慕长风觉得实在是太麻烦了,就自己动起手来,借着材料做了一大锅的面条。等何老爷子到这里的时候,正赶上慕长风盛了一大碗面,非要那个送他来的人尝尝他的手艺。 饶是何老爷子也没有想到,自己进到厨房会见到这样的场面。而慕长风一见着他来,立马又盛了一碗面条,双手捧着递给了他: “来来来,老爷子,这么晚没睡肯定也饿了,你来尝尝我做的面条,真的好吃,我不骗你。” 何家小少爷被慕长风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上去就要把碗打掉。不过何老爷子先他一步将他拦在了身后,自己把面接了过来。 “程夏那个老家伙,到底叫你来做什么?” 何老爷子是一点也没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地抛了这么一个问题过来。慕长风也不见外,一边吃着面条一边回答他道: “这我肯定是不能告诉你,不过你可以放心,我跟他不是一路上的人,跟你没冲突,至于合作,也不是一点都没有可能。”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怎么和我爹说话呢?” 慕长风话音刚落,何家小少爷就指着他试图对他进行说教。可慕长风从来不可能在吵架这方面吃一点亏,所以他想都没想就直接说道: “素未谋面你们就对我痛下杀手,这也算是有礼貌?你们都这么对我了,我还以德报怨,请你爹吃面条,这已经够礼貌了。再说了,你们何家的老爷子还没说话呢,你就抢着开口,你又哪有礼貌了?这要是我,我都恨不得一巴掌抽死你,还谈什么礼貌不礼貌的。” (二十三)那场会面涉及的秘密 就在何家小少爷准备继续和慕长风吵下去的时候,何家老爷子终于开了口,制止了他们两个。 “够了,你们两个这么吵,是想让我站着把这面条吃完么?” 何老爷子一发话,何家小少爷立刻就没了火气,老老实实地站到了他的身后。慕长风见状,对着何家小少爷做了个鬼脸,然后请何老爷子坐在了自己的对面,和他一起吃起了面条。 整个场面伴随着慕长风吃面条的声音,显得诡异又凝重,好在在此之前,负责追杀慕长风的那个首领让其他下人都推了下去,不然的话,场面可能会因此更加尴尬。 面条很快就被两个人吃了个精光,慕长风满足地往椅子上一仰,打了个饱嗝,然后对何老爷子说道: “你看,我没骗你吧,这面条我做了十年,我敢说没人比我做的更好吃了。” “嗯。” 何老爷子全程都没有什么过度的愤怒表现,哪怕到现在,他依旧表现得很沉稳,并没有因为慕长风的过分有任何冲动的表现。慕长风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这让他实在有些想不通,当时他们几个人究竟在讨论什么事情,能让他这样的人,做出把人家匾额砸掉的事情。 “我这以德报怨的事做完了,老爷子,你是不是也得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派人来杀我了吧。” “没什么好解释的。” “人命在你们手里,就这么不值钱吗?没理由就杀人?” “你值不值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一家老小、这月贝城的百姓,命值钱。” “那你也不问问我和程夏究竟是什么关系?” “宁可错杀一千。” “啧,老爷子你也是够狠啊。” “如果你坐到我这个位置,就算你不狠,也得强迫自己变狠。” 从头至尾,何家老爷子的态度和语气都没有发生过任何改变,就好像在和晚辈聊天一样。可是他的气势却好像变得越来越强,到最后,压的慕长风都开始有些紧张起来。他很想再往下撑一点,再多套一些话出来,但是照现在这个情况发展下去的话,他半个字都探不出来不说,还有可能把自己这点优势都搭进去。于是他半点没有犹豫,直接选择了“坦白”。 “行吧,既然老爷子您这个态度,我也不妨和您直说了,这程夏找我来确实是为了点事,这事是什么,我肯定是不能告诉你,你就是打死我,那我现在也不能说,但是我今天发现了一点其他事情,所以这事我不想干了,可是我要是不干,我肯定也没法活着走出去。我什么底细你可能没时间调查,但是我身边有多少个人,您肯定是调查清楚了,我也不瞒着,那些人都是我的把柄,我能死,但是我不能让他们陪我死。所以,我得请您帮我演一场戏,保证我活着离开这。” 何老爷子没想到慕长风会和他说这些,心中自然有很多疑惑,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用一样的态度和语气的好慕长风说道: “你是死是活对我来说没意义。” “可对你在乎的那些人有意义。” 慕长风一点也不含糊,只是那自信的样子,驱动让旁边的何家小公子好像看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取笑他道: “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一个毛头小子,你哪来的那么大自信?” “我当然有自信,因为除了我,没有人能成为你们手里的王牌。” 慕长风全程都目光坚定地看着何老爷子,根本没分出一点注意力给何家小公子。何家小公子见状,瞬间就涌起了一种想要和他决一死战的想法,却在想要动手的那一刹那,被何老爷子拦了下来。 “你们都出去,我有事要和这个孩子单独说。” 何家小公子没想到自己的爷爷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心中十分不满,但是他又不敢忤逆爷爷的意思,就只得顺从地退出了房间,临走的时候还瞪了慕长风一眼。慕长风也没让着,对着他做了个鬼脸,气得他差点撞在门框上。 等到屋子里终于只剩下慕长风和何老爷子以后,何老爷子先慕长风一步,对慕长风说道: “我不能拿月贝城的存亡做赌注,所以你得向我证明,你做的事情,不会对月贝城不利。” 这个时候的何老爷子,态度和语气都少了几分之前的强势,只是他越是这样,慕长风反倒越是认真了起来。 “我现在没有办法证明,我只能告诉你,我关心的不止是你看到的那几个人,还有我死去的父母,我要报仇,所以我必须阻止你想要阻止的那件事情。” “你可知程夏叫我们去,究竟讨论了一些什么事情?” “无论是什么事情,他想破坏掉契约的平衡,都不可能。” 一直到慕长风提起契约的事情,何老爷子才终于有了些动容,看向慕长风的眼神也开始跟着变得更加深邃了起来。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了,那我也没有必要隐瞒你了。程夏那天叫我们去,确实是和契约这件事情有关。” “他想毁掉契约?” “不,他是想更改契约。” 虽然何老爷子这句话的字面意思很好让人理解,但这句话背后隐藏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多了。慕长风不敢乱猜,便等着何老爷子给他做解释。 “当年程昱天和我们四大家族的人,合力击败了魔族的首领,以他儿子的生命做为筹码与魔族签下了契约,换取了月贝城的安宁。我们四大家族和程家,世世代代都守护着这份契约,以确保月贝城的安宁,可那天,程夏把我们叫去,竟然和我们说,他想把魔族王子释放出来,和魔王交换征服中原的力量,等他征服了中原之后,把整个塔拉玛沙漠,还给魔族。”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老夫活了那么久,第一次听到这么异想天开的想法。敢和魔族的人做交易,他程夏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天王老子吗?” (二十四)达成共识 慕长风听完,心道,就算是天王老子,做这件事情之前也得犹豫犹豫吧,这程夏竟然会相信给魔族人一个能够落脚的地方,他们就能心甘情愿的为他办事了? 哦不对,这时候程夏肯定已经是被掉包了,那这样的话,脑子不够用的就不是这个程夏了,而是扯着他身上的傀儡线的那个人了。 只是这个人究竟是谁呢?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谋反,还是只是针对月贝城呢? 慕长风的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他并没有说出来。事实上,他现在也并不能确定这何老爷子是不是一个可靠的合作对象,所以就算是坦白,也不可能把自己所有的底牌都翻出来。万一到时候他们两个人再联起手来,那他岂不是要白白牺牲。 倒不是慕长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这几只都算得上是老狐狸了,在这种事情上,他这个毛头小子最好算计,也最容易被拿来当枪使,万一他一不下心成了别人的棋子,那谁来保证司徒留他们的安全? 就算他怀揣着程昱天,这老头现在这个状态也没有什么战斗力,指他保护那几个手无寸铁的家伙,那简直是一起白送。 “所以你那天才那么生气,把人家匾额给砸下来了?” “这都算轻的,程家列祖列宗都以保护月贝城为使命,我们四大家族说白了,都是他们程家的附属,他说想更改就更改,那他拿我们四大家族的人都当什么了?如果不是因为翡翠琉璃在他手里,老夫能忍他到现在?” “可是你真的不觉得奇怪吗?我听说程夏以前不这样的。” “这也是我想杀了你的一个理由,自从有一个中原人来到这里之后,程夏就变了。那次我虽然没有看到那个人在场,但是我知道,肯定和这个人脱不了干系,而你又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你觉得上次我没有逮住那个人,这次我能放过你吗?” 何老爷子说到这里,眼神终于露出了一丝凶光。好在慕长风一直也没觉得他想放过自己,所以也并没有因为他态度的突然转变而感觉到害怕和惊恐。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然后对何老爷子说道: “我现在没有办法证明我自己,但是你现在必须和我保持合作关系,程夏能找到理由强迫秦家就范,也能找到理由强迫你就范,你觉得他现在还在乎你的生死吗?你死了,你指望剩下两家能有什么作为?” 这不是慕长风危言耸听,事实上,慕长风的猜测确实是何老爷子要面临的问题。虽然孙家和翟家一直保持中立的态度,但是看到秦家的下场,他很难保证这两家到最后不会临阵倒戈,到那时候,指他一家确实不可能有什么作为,不止如此,按照现在程夏的作风,如果真的落得这个下场的话,那他们一家人都不可能活下去。 这是事实,是他走错一步就必须要面对的现实。 “照你这样说,我还必须要和你合作了?” “不,选择权一直在您手上,您爱我更懂得权衡利弊,毕竟,我就只想要我们几个活着离开这里。” 听到何老爷子说出这话,慕长风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 何老爷子能这么说,就证明他已经产生了动摇,接下来无论怎样,他都会选择和他合作。 因为只有慕长风,才能给他带来最大的利益,不管结局是好是坏,他靠慕长风,至少都可以保住他家里人的性命。 或许是终于想通了这一点,何老爷子突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真没想到,有一天,我做事竟然还要靠一个小辈。” 少了之前的那种气势,何老爷子此刻看起来,和普通人家的长辈没有任何差别。慕长风不自觉地就想起了自己的师父,又突然之间发觉,如果他师父还活着的话,年纪也许和何老爷子差不太多。 “这和依靠没有什么关系,我们的目的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一样的,所以我们这是合作,再不济,也应该是你在保护我。” “就像我师父一样。” 虽然慕长风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小声,但还是被何老爷子听了去。他的脸色因为这句话而微微有了些动容,态度也终于因此变得好了起来。 “你这小子,说来说去,自己有什么底牌是一点都没透露,倒是从我这里挖去了不少信息。” “没办法,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就算再厉害,自己一个人到你们这来,也不能太张扬不是。” “你倒是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的本事了,不过程夏现在派了人来监视我,所以要见面的话,会比较麻烦。还有,我想和您打听一件事。”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现在的程夏和你听说的不一样?” 保守一点来说,这是慕长风唯一一个可以放心大胆问的问题了,所以被猜出来也没有什么可惊讶的,于是他也就顺水推舟,点了点头,等着何老爷子的答案。 “我也觉得奇怪,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而且你应该也听说了,他之后做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那不太像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那你就没有调查过吗?” “当然有,但是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在他们家留下的眼线,包括其他三家的人,全都消失了。而我之后派去的那些人,基本上也都是有去无回,就算勉强回来了,也都不可能带出任何信息了。我也曾经找上门去过,但是他根本就不会见客,每天都躲在家里,连大门都不敢出。” “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没什么想法,想知道怎么回事,只能抓住来这里的那个中原人,” “可你现在不可能抓到他了,他可能早就已经离开了,如果他回来的话,估计那时候事情靠我们自己,肯定是解决不了了。” “所以我在考虑,催促秦家的小姐和程夏的公子,快点完婚。” (二十五)孰真孰假 何老爷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得好像在和慕长风唠家常。可是站在她身边的慕长风,却是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刚才那句话他说错了。 秦家的小姐会嫁过去,不是因为程夏使了什么手段,而是何家,是何老爷子劝服了秦老爷子,让他牺牲了秦家小姐一生的幸福,去换取一次机会。 是啊,敌人的威逼利诱,永远也抵不过朋友口中的深明大义,所以秦家才会答应,才愿意牺牲。 不,不是愿意,是不得不牺牲。 慕长风不知道现在应该怎样去形容自己的心情,他觉得愤怒,愤怒他们竟然利用一个女孩子的幸福,去完成他们的计划,可他也觉得无力,因为如果换成是他,可能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在没有任何其他可替换的方法之前,他没资格评论他们的做法。 “这门婚事,两家都商量好了?” “算是吧,不过程夏一直不露面,都交给了他儿子,没有他拍板,他儿子也不能自作主张。” “可如果他一直不出现怎么办?” “至少我们有机会能进程家。” 眼看着何老爷子深邃又有些可怕的眼神,再想到秦家那个为了他们要牺牲一辈子幸福的女孩子,慕长风挣扎了半天,最后咬了咬牙,对何老爷子说道: “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慕长风原本以为何老爷子听到这句话,会有很多事情要问他,他甚至做好了要和盘托出的准备,但是何老爷子只是风平浪静地扫了他一眼,然后把筷子端端正正地重新摆放在了碗上。 “如果你没说这句话的话,你今晚也出不去这个房门了。” “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会这么傻吗?任由你把我们的消息都听去,却不付出一点代价?最起码,我得知道你是不是值这些消息吧。” “果然你们这些老家伙就是狡猾。” “今天太晚了,你的消息我也不想听了。一会儿我让书儿送你从后门出去,你自己注意一点。” “对了,再提醒你一点,孙家和翟家的人,你最好先不要去招惹,至于秦家,你可以趁着程家小少爷在的时候去。” 如果没有何老爷子的提醒,慕长风确实是没有想到这个节点。不过他知道,何老爷子和他的想法肯定不一样,因为何老爷子并不知道程家的少爷已经出现了问题,这样算起来的话,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何老爷子,他还需要时间考虑。 何老爷子说完之后,就见了何家小少爷进来,交代了他几句之后,就转身离开了厨房。慕长风就一直在旁边看着,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等到何老爷子走了之后,他就看着何家小少爷,依旧是一句话都没说。 何家小少爷原本看慕长风就不顺眼,也不知道何老爷子和他说了些什么,厨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之后,他看慕长风的眼神就更不友善了。只不过这个时候就算有再大的仇恨,他也不敢发作,所以他只能恶狠狠地瞪了慕长风一眼,然后对他说道: “爷爷说了,以后由我负责和你联系,我叫何启书。” “慕长风,请多指教。”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等这件事情结束,我一定会让你输的心服口服的。” “如果我们两个有命活着,我随时奉陪。” 慕长风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似乎一点没受到威胁。可他这句话倒是让何启书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对慕长风说道: “爷爷说了要保护你,那我们就不会让你出事的,哪怕是我死,也要护住你的周全。” 何启书能说出这句话,实在是让慕长风没有想到,于是慕长风不得不佩服起了何家的家教,竟然能让何启书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 只不过慕长风不喜欢欠人家这样的人情,所以他对着何启书笑了一下,对他说道: “你的命我赔不起,所以你放心,我欠不了你家人情。” 慕长风说完,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何启书被慕长风怼得无话可说,愤恨地瞪了慕长风一眼,就率先走出了厨房。 在何启书的帮助下,慕长风顺利地回到了那些负责监视他的人的视线当中,一直到他回到客栈之后,他才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城门处明明设了关卡,不准有人出城,可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拦住过他们? 何家那些人,又是怎样出的城门? 想到这里,慕长风如同受了雷击一样,愣在了原地。他的脑海中不断交替浮现着那些人的脸,开始怀疑究竟那些是真哪些是假,又有哪些人可以信任。 而与此同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如果那个乞丐是假的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慕长风突然遍体生寒,他疯了一样地冲到了司徒留的房间,直接推门就冲了进去。 司徒留正在房里看书,门被推开的时候,吓得他差点把书扔掉。待看清了来人是谁以后,有些焦急地问道: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确定司徒留没出事,慕长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没事,我没想到会出去这么长时间,有点担心你们会出事,所以急着赶回来,没控制住自己。” “你放心好啦,你交代我的事情我没忘,不会出事的。” “那就好,你记住,无论出什么事情,你就只要保住你自己就行。这世上能抓住我的人还没出生呢,你得相信我。” 交代完司徒留这些之后,慕长风就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不过等他出去之后,看见路星河的房间灯还亮着,他就鬼使神差地去敲了门。 “门没锁,可以进来。” 得到了许可之后,慕长风就轻轻地推开了门。进了房间以后,他没有想到路星河正在写字,而且写得还十分好看,便忍不住夸了一句: “你这字写得可真好看,还真是字如其人啊。” “要是单论字的话,司徒先生的字可比我的好看多了。” (二十六)与路星河交谈 慕长风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称司徒留为司徒先生,一时之间,他都没有反应过来路星河说的是他,他有点想笑,可是在路星河面前又不太好意思,只能勉强自己收敛自己的感情,以至于回答的时候语气都显得有些僵硬: “那家伙平时就这些爱好,要是再写得不好看,那他这几年不是白浪费时间了。” “也没有你说的那么绝对,很多事情都是需要靠天赋的,而人需要做的,是发现自己这样的天赋,而不是执着于一种不适合自己的,又觉得只要努力就能去改变,在发觉改变不了的时候,还要去怨天尤人。” 路星河未曾抬眼,只专注于写字,说话得时候显得十分的漫不经心,但是在这种漫不经心下,说出来的话仍然让慕长风惊叹不已。虽然他仍然对路星河持有很强的戒备心理,但是这样一点也不妨碍他对他的好奇,他越来越想知道路星河究竟在失忆之前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甚至有在想着,就算他不是好人,也要让他在这段期间回归正途的想法。 但好与坏,究竟要怎样区分呢?在此之前,他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还是坏人呢? 想到这里,慕长风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不过路星河并没有因为慕长风的停滞而有什么其他的反应,他就只是自顾自地写着字,仿佛一个屋子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很长时间以后,慕长风才开口说道: “你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 “不瞒你说,我们两个人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我没有办法保证你的安全。” “我知道。” “那……” 慕长风原本想直接问他需不需要他们尽快把他送到那个神医那里去的,可是话到嘴边的时候,他又觉得这样好像是在赶人家走一样,有点没有礼貌,就没有说出口。不过路星河好像明白他想要说什么一样,终于停下了笔,认真地对他说道: “你想帮我,其实是借口吧。” 慕长风断然没有想到,他的心事竟然会被路星河一下就猜中,在惊讶的同时,有那么一点想要掩饰,而路星河并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继续对他说道: “司徒先生发病了,就在今天,你出去的时候,他很抗拒我的接近,所以我想,你想要帮我,应该是更想要司徒先生去见见那个人吧。” “你说徒留今天发病了?” 慕长风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他的师父曾经说过,司徒留发病的时间如果越缩越短,就证明他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而近一年里,他这病复发得可以说得上是越来越频繁,这一次距离上次发病的时间,不过才短短七天。 可司徒留竟然瞒着他! 他竟然和他隐瞒了他发病的这件事情。 难道他就真的甘愿就这样死去吗?他还在拼命地为他能活下去而努力着,他自己凭什么说放弃就放弃? 路星河并不知道为什么慕长风会突然转变态度,但是结合之前见到过司徒留发病的情况,他也能猜得到,司徒留的病情应该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于是他很郑重地对着慕长风点了点头,然后对他说道: “你和司徒先生救了我一命,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可以直接和我说,我绝对不会拒绝。” “和你没有关系,如果徒留知道我利用了你的话,他肯定会更加生气的,所以我才拖到现在也没有去那个神医那里。” “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是利用,可我知道了,那就叫配合了,不是吗?” 路星河把这话说完,慕长风就不得不再一次佩服了一下他这个思维逻辑。只是就算他答应了,他们也还是要面临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他们被监视着,而且周围所有人的关系,都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们所处的环境,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在没有解决程家这件事情之前,他们几个人随时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就算真正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的,就只有慕长风一个人。 想到这里,慕长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感慨道: “真的是麻烦啊,没想到还会连累到你。” “世事难料,我也没有想过,有一天醒过来,我会忘了自己是谁。” “呐,这我们得事先说好,你现在失忆了,所以我们把你当成同伴对待,如果你恢复记忆了之后,我们发现你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别指望我们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对你网开一面之类的。” 可能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应该把这样严肃的氛围传染给路星河,慕长风便主动把话题岔开,想要缓和一下气氛。路星河也没有戳穿他,只不过也并没有给他留什么面子,直接反驳他道: “好坏是一件很难定义的事情,你以为的和我以为的,以及其他人以为的,可能都不是一样的。但是我尊重你的想法,如果你知道了我的身份,觉得我是坏人,那么你想杀我的话,我的命就是你的。” 慕长风原本是想要缓解一下气氛的,结果没有想到这话题岔开得不对,反而让气氛变得更加严肃起来,这让慕长风觉得有些尴尬,无奈之下,他只好干笑了两声,然后对路星河说道: “不用这么严肃嘛,我也不是什么专门惩奸除恶的大英雄,就算你死坏人,没做什么和我们有关的事情,那就和我没关系,我要你命做什么。” “那你要怎么做,最近这几天要去那个神医那里看看吗?” “暂时应该不会去,我这里有些麻烦要处理,而且我还要观察一下徒留的情况。这两天我不在这里,就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徒留了。” “哦对了,这个给你,如果徒留再出现问题,你就摇三下这个,如果你们遇到危险了,那就不停地摇,我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赶回来的。” 慕长风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做工十分精致的铃铛,交到了路星河的手上。 (二十七)对质 路星河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铃铛,认真看了一下,然后准备系在自己的腰间。慕长风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立刻拦下了他。 “那个……你还是放在别的地方吧,这东西最好不要让司徒留看见,不然的话……” 剩下的那半句“他肯定会生气的”,慕长风怎么也没有说出口。倒不是因为这话说出来好像有些暧昧,而是因为他不想路星河对此觉得有压力。 如果要让司徒留知道他背地里给了路星河这个,他肯定是要觉得自己在找人监视他了,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件事情,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慕长风当然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需要路星河向他保证,不能让司徒留发现这件事情。 路星河仿佛看出了慕长风的为难,他轻轻笑了一下,然后似乎是为了不让慕长风觉得尴尬,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对他说道: “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情我是不会告诉司徒先生的。” “这样最好了,还有如果你有什么想法的话,你可以直接和徒留说。” “想法我没有,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你和别人称呼司徒先生的方式不一样。” 路星河的笑容很好看,有一种温润又亲和的感觉,实在是很难让人拒绝。再加上他提的这个问题也没有哪里过分,于是慕长风便给他解释起来。 “徒留是师父给起的名字,师父过世之后,他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又不太想把名字都改掉,所以就加了一个字。我叫习惯徒留了,一直也没改过,不过这名字现在也就只能我叫了,换成是其他人,估计他连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这里面当然有慕长风夸张的成分,但是还真就有一次,司徒留因为名字的事情动了杀心,不过也是那人自讨苦吃,非要说“徒留”这个名字一看就是个没爸妈的人才会起的,而这正好戳中了司徒留的痛处,他逃过一劫没死成,当真是司徒留手下留情了。 也是从那次开始,慕长风也注意起了名字这件事情,生怕再有相同的事件发生。 他杀过的人,已经数不过来了,对他来说,杀人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可是他半点都不想让司徒留和任何一条人命扯上关系,以至于这么,这件事情做借口,拒绝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用他做的这些东西,弄得司徒留对自己做的那些毒药都越来越没有信心。 但慕长风心里清楚,那些毒药,其实轻而易举就可以要了人的性命。 “徒留听起来确实是让人觉得伤感了一些,这样的话,那我还是继续叫他司徒先生比较好。” “我觉得你还是早一点睡比较好,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了。” 慕长风很怕自己一说起来就没完,耽误到路星河休息,所以他匆匆找了个借口,就准备离开。路星河也没多留他,把他送出房门之后,就关上了门。 回到自己房间之后,慕长风什么都不想去想,就想好好睡一觉,可是他刚一翻身上床,程昱天就飘了出来。 “你这小子,怎么成天就想着睡觉?” “大叔,我拜托你,我再年轻也是人好吗?人是需要睡觉的,我真的很累很困啊。” 一看到程昱天出现,慕长风整张脸都垮了下来,他一边哀嚎着一边翻了个身,让自己背对着程昱天,弄得就好像只要他看不见,程昱天就算是没出现一样。 程昱天当然不可能让他的想法实现,不过他也没有太过暴力,只是稍微动了一点小手段,强迫慕长风转过身来看着他。 慕长风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在发现自己被控制住不能动了之后,他终于动了怒,低声对程昱天吼道: “白天发生的事情你都听得一清二楚,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不用东奔西走、不用和人拼命,你不累,但是我累,又没到生死关头,我睡一会儿怎么了?再说了,这些都是你程家自己的事情,我帮你,拜托你也为我考虑一下,别这么自私行吗?” 程昱天没有想到慕长风会对这件事情反应这么大,这让他的脸色也冷了下来。而慕长风根本就没管那些,既然不能动,干脆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把眼睛闭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可能是因为头天太过疲累的缘故,慕长风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时间也稍微长了一些,一直到司徒留来敲门问他要不要吃早饭,他才从床上爬起来。 洗漱好之后,慕长风就去了司徒留的房间,他原本很想问司徒留昨天发病的事情为什么要瞒着他,但是刚进门他就发现小乞丐和路星河都在,他就硬生生地把这个问题又咽了回去。 四个人吃完早饭之后,慕长风也没避讳着,就当着其他两个人的面,把昨天心中的那些疑问挑了一些问他小乞丐道: “你最近有看到程家的小公子吗?” “没有,我们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单独联系过了。” “那你知不知道他最近都在做什么?” “不是和秦家定了亲,他每天都要去秦家和秦家家主商量成亲这件事情。我听说程家家主把这件事情都交给他自己一个人去做,秦家人还很不愿意,觉得这是程家对他们的不尊重,两家还因为这件事情吵过,不过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小乞丐并不知道为什么慕长风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情,但是他并没有问,只是老老实实地和慕长风说了他知道的这些事情。慕长风自信对比了一下何家老爷子和小乞丐的说辞,发现没有什么不对之后,他又继续问小乞丐道: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程夏在城门处设了守卫,不是谁都能随便进出城门的吗?为什么我这几次都没有发现这些人的存在?而且昨天我在傍晚出城门的时候,发现大家出入都很正常,根本没有像你说的那样,你不觉得你要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二十八)小乞丐的崇拜对象 小乞丐一听到慕长风这样说,先是表现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之后,他眼神十分坚定地对慕长风说道: “我说的就是事实,如果你不信的话,大可以去找别人求证。” “我从来也没说你说的有问题,我只是需要一个解释而已。” 别说小乞丐觉得慕长风这问题说的有些无理取闹,就连司徒留都有这样的感觉,于是他忍不住在桌子下面踢了慕长风一下,嗔怪他道: “刚吃完饭,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我当然也想好好说话,但前提是,我得知道谁和我说的是真话不是吗?如果所有人说的都是假话,那受到伤害的人可不止是我啊。” 司徒留听完慕长风这话,差点被他气死,但这种情况下他又不好多说,就只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把脸转到了一旁,不再看他。 好在小乞丐最开始虽然有些生气,但是他觉得尽管慕长风的做法有些极端,可是也确实有这样的可能性,所以他并没有和慕长风做过多的计较,反而是向他表达了自己对他的理解。 “我可以理解,但是我必须要和你说清楚,我到你这不是为了别的,我不想做出任何伤害到程家少爷的事情,我只是希望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你能保证程少爷的安全,这样我也算是还他一命了。” “可是,你凭什么认定,这个程家的少爷,值得你为他这样做呢?” 慕长风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种玩味的笑意,奈何小乞丐护主心切,完全没有理解到他这句话中包含的其他意思。 “他当然值得,就冲他曾经救过我这一点,他就值得。” 小乞丐急于想要证明程家少爷人品的表现让司徒留有些动容,于是他就愈发觉得慕长风今天早上做得实在是有些过分,可是慕长风完全忽略掉他的眼神,有些扫兴地撇了撇嘴,然后对小乞丐说道: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们今天就一起去见识一下你口中的程家少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会儿我要去秦家一趟,你就当是我的随从,和我一起去吧。” 慕长风原本的意思,就是要带着小乞丐去秦家帮他确定一下,这个人究竟是不是真的程家小少爷。现在这种情况,谁说的话他都不敢全新,只能靠这种旁敲侧击的方法,找其他人帮他证明。不过要是把这话明着和小乞丐说了,他不免要多废一些口舌,没准还有可能闹出什么其他的矛盾,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只能找一个借口,让小乞丐心甘情愿并且毫不怀疑地和他一起去。 果不其然,小乞丐一听到这话,立刻就答应了下来,而且还表现出了一副一定要让慕长风长长见识的表情。 “当然没问题,到时候你就知道程家小少爷究竟是怎样的人了,说实话,我觉得程少爷真的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如果秦家小姐能够早点认识他,多了解了解他的话,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呦,你之前不是还觉得程夏这样逼人就范是不对的么,现在怎么又改变想法了?” 慕长风听到这话,一点都不感觉到意外,毕竟在小乞丐眼里,这程家小少爷什么都是好的,所以慕长风现在很好奇,当那个小乞丐发现这个程家少爷是假的之后,他会有怎样的举动。 哦不,与其这样说,不如说他下一步的行动,完全是看这个小乞丐会做出怎样的举动。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甚至于连这件事情当中的很真假假都分不清楚,与其费劲脑汁去想怎么解决,不如顺水推舟,主动推动事情的发展。 什么以退为进、以进为退的,现在这种情况,说是走一步算一步还差不多,他可没那么多套路。 那小乞丐当然不知道慕长风会有这样的想法,他满脑子想的还是怎么说服慕长风,让他把程家小少爷从这件事情摘除出去。他想的很简单,就只是觉得程家小少爷是个好人,他想要保护他,可是他却没有想过,如果这个小少爷真的是个好人,为什么他没有阻止程夏,为什么会纵容这一切的发生?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话,他只要和小乞丐说一句“父命难为”,估计这小乞丐也会轻而易举地就原谅他吧? 毕竟人都是感情动物,大义灭亲的人当然有,只是对一般人来说很难做到而已。 所以如果要他为这个小乞丐多想一下的话,那这种情况下,其实他还是很希望那个程家少爷是假的。只不过如果站在他自己的角度去想的话,他反倒是希望他是真的,因为只有这样,那些众多的可能性才能被他排除掉,省得他浪费很多力气在这件事情上。 慕长风把这问题抛出去之后,小乞丐立刻对着慕长风解释道: “你是没听明白我说的话吗?我可没说程夏这么做是对的,我说的是,程家小少爷是值得嫁的,他和秦家小姐门当户对不是,还是个心地这么好的人,那秦家小姐有什么好挑的?不过不是我说大话,我保证,虽然现在秦家小姐不能接受这种婚事,但是用不了多长时间,她一定会死心塌地地做她这个程家的主母的。” “你对这程家的少爷,评价未免有点太高了吧?你不知道你越是这样说,以后就越容易发现你以为的这些事情都是假象吗?” 慕长风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这一次,连路星河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向他投来了一个不明意味的目光。慕长风全然不在意,就好像自己根本就看不见一样,只是把目光放在了小乞丐的身上。而小乞丐听到这话之后,再也坐不住了,“噌”地一下就站起了身,恶狠狠地看着慕长风说道: “你说话能不能注意一点分寸,你还没看到程家少爷呢,连人你都不认识,怎么能对他做出这种恶意的评价?” (二十九)徒留的心事 眼见着自己的铺垫起到了效果,慕长风心里十分满意,所以他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对小乞丐说道: “我不和你争,你说得对,眼见为实,一会儿我们就去见见,见过之后我们再说,这样你满意了吧?” “我告诉你,你去可以,但是你要是捣乱,我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小乞丐怒气冲冲地近乎于威胁着慕长风,慕长风却半点不为之所动,反而是转过身去,十分认真地对路星河说道: “等这件事情解决,我们一定会帮你去找那个神医的,你不用担心,但是你答应我的事情,务必要记住。” “放心,我不会忘记的。” 司徒留不知道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扯到了一起,但是直觉告诉他,事情肯定是和他有关的,所以慕长风带着小乞丐离开之后,他就立刻找到了路星河,询问刚才慕长风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路星河当然不可能告诉他实情,但也没有完全骗他,只是挑拣了一部分他能知道的事情说给他听: “昨天慕长风来找我,和我说了他的一些想法,他说如果我要是想走的话,随时都可以走,不用考虑你们,而且要我做好心理准备,如果我选择跟着你们的话,可能会遇到很多危险,他有可能没有办法同时保护我们两个,而如果真的面临这样的选择的话,他一定会选择你,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那……那你是怎么想的?” 听到路星河这样说,司徒留在内心深处还是很高兴的,以至于他并没有发觉其实路星河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说这些就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而他也确实中了这么一个小圈套,开始纠结慕长风这样对路星河说话太过强势,有些不礼貌,于是他纠结了半天,还是开口想要提慕长风和路星河道个歉。 “那个……你不要在意啊,长风这个人其实很热情的,他这样说不是对你有什么看法,而是因为之前他被他的一个好兄弟出卖过,所以除了我以外,他对谁都没有那么信任,这么说不是针对你的意思。” “我知道,我也没有怪他,相反地,我觉得像他这样坦诚的人已经很少了,我能遇上,也是一种幸运,当然,最幸运的还是你,他好像什么都把你放在第一位,能有这样一个朋友,实在是令人羡慕。” “这没什么好羡慕的,我和长风从小一起长大,在失去家庭、失去师父之后,就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不互相信任也不行啊。” “说实话,其实我们两个人和你差不多,没有身份也没有家人,但是你还好,因为你早晚会有想起来的一天,可是我们虽然记得,记得印象深刻,却也只能选择遗忘。” 司徒留说着说着,声音就降了下来,看向窗外的眼神,也逐渐开始变得黯淡无光。 路星河之前听到他们说过这件事情,对他们的过去多多少少其实也存在一些好奇,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开口询问而已。眼见着司徒留如此,他虽然不太想提起别人的伤心事,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们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如果觉得压在心里太难受的话,可以和我说说的。” 路星河这句话将司徒留缥缈的思绪一下就拉了回来。他有些尴尬地对着路星河笑了笑,然后对他说道: “其实也还好,刚开始的时候确实很难接受,但这几年已经缓过来很多了,前几年师父过世的时候,对我们两个人来说也是一场很大的打击,但是老实说,也正是因为师父的过世,给了我们两个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我和长风都很珍惜这次机会,我们想好好活着,但前提是,我们两个人要从仇恨中解脱出来。” “背负着仇恨过日子,你们两个人一定生活得很累吧?” “累,当然很累,可相比于这些,我们两个人更想好好活着,而我,更想要长风好好活着。” 说到这里,司徒留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路星河看着,突然觉得有些难过,险些就脱口而出慕长风的交代: “你的病,就没有好的可能性了吗?你……” “从长风知道我有病开始,他就四处求医问药,这几年他拿命赚钱,除了想有更多的机会锻炼自己之外,就是赚钱给我看病。中原几乎所有有名的郎中他都带我去过了,包括那些所谓的隐姓埋名的神医,他都带我去看过了,可是却从来都没有起到过任何作用。” “你懂那种感觉吗?我现在每天活着,就好像是在等死一样。以前我拼了命地想要去看郎中,把我自己只好,可是我一遍一遍,在希望中重复着失望,到最后,我也绝望了。我不想死,可我也不想每天都在这种情况下活着。只是我不能就这样死了,在我离开之前,我一定,一定得给长风留下可以好好活下去的机会,所以我要帮他把他所有想做的事情都做完,这样我才能安心地离开。” 路星河很难想像,在司徒留这样乐观的外表现,竟然会隐藏着这样的心事和这些想法。他很想劝说上几句,以化解他心中的痛苦和不甘,但是他几次开口,都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劝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上下嘴唇一碰,说上几句,一点都不难,但是这种劝说最无意义,因为没有谁能真的体会到另一个人的真实感情,所以“感同身受”这个词本来就很夸张,在实际中根本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对路星河这个外人说的这些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于是后半段话司徒留并没有说出口,而是对路星河说道: “抱歉和你说了这么多没有用的事情,反正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尊重你的选择,但是我和长风的建议一样,这件事情这么复杂,解决起来肯定没有那么简单。我们两个人死就死了,但是我们不想拖累你。” (三十)偶遇乞丐头目 也许站在某一个角度上来说,司徒留这句话漏洞很多,如果真的有人钻牛角尖,非要就这句话,挑出和一二三来,但是对于路星河来说,他所关注的,就是司徒留本身红裙子他并没有多想,就对司徒留说道: “你们两个人救了我一命,无论你们怎样想,在我这里,我的命始终都是属于你们的,我并不介意和你们一同承受危险,毕竟对于我来说,我也不想平白欠你们一个人情。换成是你,你也会做同样的选择的,不是吗?” 原本司徒留还想劝他两句,但是后面他说的话是在戳在重点上,让司徒留无从反驳。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最后他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路星河说道: “你这口才和长风有得一拼,我说不过你,不过,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多为自己考虑。我们两个人要面对的危险比你想象中地更多,所以我们不想你把生命浪费在我们两个人的身上。” 司徒留说完,起身拍了拍路星河的肩膀,然后就回去了自己的房间,就只剩下路星河一个人,拿着昨天晚上慕长风给他的铃铛发呆。 与此同时,因为时间尚早,慕长风并没有直接去到秦家,而是带着小乞丐大摇大摆地去了城门口那里。 果不其然,这里安设了很多关卡,每一个想出关卡的人,必须得要介绍信,自己还要交代清楚出去要做什么,如果有任何他们觉得不满意的地方,就会直接禁止他出城,更有甚者,可能会直接被带去入到监狱那里。 可是慕长风来的那天,以及被带去何府的那天,他都没有看到这个。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慕长风躲在一旁,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件事情,他甚至开始觉得,这一次做的都很多余,好像就是想要暴露问题一样。他不由得开始怀疑,在这件事情上,所有人都和他撒了慌,没有一个人说的是真的。 就在他为这件事情困扰的时候,不曾想小乞丐遇到了他原来那些所谓的“同伴”。 “行啊,你小子才一天没见,就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自己长脸了,不帮帮你以前的兄弟们吗?你的这群兄弟,可还吃不上饭呢。” 为首的乞丐一身褴褛,脏得几乎不能再脏了。小乞丐几次都想躲开,奈何他一点防身的本事都没有,根本不可能躲开。如果不是因为一旁的慕长风突然出手,估计此刻小乞丐应该就不知道被拖到哪里去了。 “你们几个该不会不知道打狗也要看主人这句话的意思吧?” 为首那人身上特别的脏,脏到连小乞丐都不想多看他一眼,但是慕长风却好像并不在意这种事情,直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把手继续神像小乞丐。 “怎么,你花钱把他买下来了?” 虽然是痛,但是这并没有阻止那个人出声。他面上一直保持着十分狰狞的表情,嘴上却一刻都不肯因此停歇。 慕长风最讨厌看到这样的场景,也最不愿意听到有人这样说话,所以他毫不在意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或是是因为刚开始的时候慕长风出现的太过自然,让那人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没有做反抗,等到那人想要反抗的时候,他的腕骨都几乎被慕长风生生捏碎。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另一只手的活动,所以他就在僵持之间,准备突袭慕长风,打他个措手不及。 然而想象总是美好的,但现实总是残酷的,他的手刚刚做了个列阵的动作,就被慕长风反扣在了他的身后。 “老大爷,我劝你最好别动,你一只手已经废掉了,如果你不想变成残废的话,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 “你小子究竟是谁,敢动我,你是不想活了吗?” “我是生是死目前来说还轮不到你做决定,但是你的生死,此时此刻,还真就在我一念之间,想活命你就好好表现,不想活命,我当然也不会让你失望。” 慕长风一边说着,一边把他按到了墙上,而跟他来的那些人,一见到他这个样子,没有一个人留下来的,基本上都在第一时间逃走了。 “你个臭小子,你不用这么嚣张,带着这个扫把星,你肯定也有倒霉的一天,你别让我再逮到你,不然的话,一定要你好看。” “嗯?你这话说的,好像你有机会报复我一样,你觉得我现在手起刀落,会有人来帮你报仇吗?想帮你报仇的人,能有这个本事帮你报仇,又完全不会伤到自己吗?” 慕长风这句话也不算是危言耸听,毕竟他加上程昱天,一般人真的不一定能打得过他。那乞丐头目想了半天,终于觉得慕长风这话说的是,似乎很对,便愤愤地对慕长风说道: “那你想要怎么样?” “这样吧,我问你个问题,你答上来了,没骗我,我就放你走,怎么样?” 慕长风等的就是这个时刻,他一松口,慕长风就提出了条件。而他也没有想到慕长风的想法竟然这么简单,有点不太相信的样子,又和慕长风确认了一遍: “你说的是真的?只要我答上来了,你就放我走?” “当然,不过你得跟我保证,不会再动他半次。” 听到这个附加条件,这乞丐头目立刻就觉得条件变得复杂起来,竟然就相信了慕长风的话,但点头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气愤,好像并不能接受这个附加条件一样。不过这对慕长风来说并不重要,见他点了头,慕长风就立刻问道: “你告诉我,这些负责看门的人,是每时每刻都在检查吗?” 乞丐头目没想到慕长风会问这个问题,事实上,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 “一开始确实是,但这两天好像有的时候并没有人在,至于为什么我不知道,我们也很奇怪,但是更奇怪的是,他们不在了,也没有人选择出城了。” (三十一)初见程南羽 慕长风听完乞丐的解释,大概猜到了一些可能性,但是这些都是需要他是一个一个验证,没有什么特别肯定的答案,于是他也没有再为难这个乞丐,按照一开始的约定放开了他,示意他快些离开。 那乞丐重新获得自由之后,还有些不敢相信,不过他见慕长风确实没有再为难他的表现,甚至都没有再看他一眼,他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然而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没走多远他又转过身来,回到了慕长风的身边,有些不服气地对他说道: “看在你这么守信的份上,给你一个忠告,这个家伙就是一个扫把星,谁和他在一起谁就倒霉,你要不信,就自求多福吧。” 说完之后,他傲慢地看了小乞丐一眼,也不顾小乞丐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用了一个自以为很潇洒的方式离开了小巷。奈何慕长风从头到尾看都没看他一眼不说,甚至于连他说的是什么内容,他都一点没有在意,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会儿去秦家的时候,要做些什么。 可是慕长风不在意,不代表小乞丐也不在意,等那人在小巷中彻底消失之后,小乞丐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慕长风,试探性地问道: “你……你会在意他说的那些吗?” “什么?谁说什么了?” 听到小乞丐的话,慕长风才终于回过神来,一点茫然地问了一句。那小乞丐见状,以为慕长风是在装傻充愣,有些生气,眼神特别凶地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对他说道: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这个时候慕长风才对刚才的那些事情依稀有了点印象,只是他依旧不记得那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不过说什么对他来说也无所谓,于是他毫不在意地对小乞丐说道: “我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你只需要帮我做事,其他的事情你不用在意。” 小乞丐没有想到慕长风给出的解释会是这样,他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但看慕长风的样子,又找不出半点虚假的样子。 他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说起来,这几年利用他的人那么多,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慕长风这样坦白,他们打着感情的旗号,做尽了伤害他的事情,一步一步把他推进了深渊。当初如果有一个人有那么一点良心,和他说上那么一两句真话,他都不至于沦落如此,可是,即便知道了这些又怎样呢,毕竟没有人能回到当初,去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 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只能被动的接受,但这一次既然他有选择的权利了,他一定不会再让自己做出错误的选择。 小乞丐心中千回百转,眼圈泛红,但慕长风却并没有给他再继续感伤的机会。他算计着程家的小少爷应该马上就要到秦家,便就直接带着小乞丐赶去了秦家。 或许是因为之前何家与秦家通了气,所以慕长风到这里之后,只说了自己的姓名,负责看门的家丁就放他进了门,并且由专人直接带他们两个去了大唐,和秦家家主还有程家少爷打了个照面。 秦家家主一看到慕长风,立刻就停下了和程家少爷的交谈,把话题一转,转到了慕长风的身上: “你说你是程家的人,要来和我谈生意,正好程家的小少爷南羽也在这,你有什么就直接说吧。” 慕长风到了大堂之后,还不等他开口介绍自己,就听到了秦家家主的问话。他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好在他脑子够快,稍微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各种缘由。 他来的时候没有经过通报,秦家家主和程南羽正在聊天,他直接进来,肯定会引起程南羽的怀疑,秦家家主的这一做法不止是先撇清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还可以趁机试探一下他的身份,这样一石二鸟的问话,实在是让慕长风佩服不已。 而就在秦家家主说这话的时候,程南羽就一直在不停地上下打量着慕长风,慕长风感觉到了这种带有侵略性的目光,于是就毫无畏惧、十分坦然地看了回去,同时回了秦家家主的话: “您是故意挑了这个时候让我过来,好验证一下我的身份是否属实是吗?” “我是生意人,和陌生人做生意,当然得小心一点,小兄弟你也是生意人,相信你能理解我。” “当然理解,不过您好像是找错了人,前两天我去程家的时候,没见到程家的小少爷,所以我也不能确定小少爷知不知道,我就是我。” “你叫什么名字?” 慕长风话音一落,就听到一直没有说话的程南羽开口问他道: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慕长风。” “原来你就是慕长风,家父和我提起过你,说你是中原有名的富商,想要来月贝城和我们的人做些倒卖的生意。” “程少爷,你这样说就不太好听了,怎么能说是倒卖呢,在商人眼里,这些都是生存的基本,可没有什么好坏之分,您这么一说,可是有贬低我的意思哦。” 慕长风扯出了一个有些傲慢的微笑,摆出了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而程南羽也毫不示弱,看向慕长风的眼神也带了一股杀气。 而眼见着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渐渐变浓,一直没有说话的秦家家主这才再度开口: “没想到你这小子年纪轻轻地,竟然会有这样的见解,不错不错,不过我现在正在和南羽商量小女的婚事,可得劳烦小兄弟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当然没有问题,就是不知道程少爷是不是介意我在这里听着。” “当然不介意,正好你在这里,还能给我们提提意见,听说中原人的婚事和我们这里还有些区别,我也想长长见识,如果有什么更加可取的地方,我们也可以参考一下,省得我回去再和家父商量。” “这样不是很好吧?婚姻大事,还是父母做主为好。” “没关系,家父说了,这件事情全部都交由我负责,他不过问。” (三十二)秦家家主 这话乍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是只要稍微一想,就能发现,这其实反倒说明,程家对这门亲事并没有那么重视。两家联姻这么重要的事情,程夏都撒手不管,这可不像是对自己儿子办事能力的肯定。 可即便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这其中的不正常,秦家也不敢说些什么,至少,现在是不再敢说什么了。 所以慕长风一直就很好奇,程夏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能够逼得何、秦两家就范。 虽然脑袋里想着这些事情,但是这一次慕长风并没有忽略他们之间的谈话,而小乞丐就一直在慕长风的身后站着,全程都没有表现出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大约过去了一个时辰,两个人总算是敲定了重要宾客的名单,慕长风在一旁听着,不停地犯困,如果不是后来程南羽起身告辞,特意提了一下他的名字,他感觉自己都能直接睡过去。 “长风兄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要和在下回去?” 一个时辰的时间好像让程南羽换了一个人,对慕长风的态度简直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慕长风倒是不觉得怎样,抻了个懒腰,极其懒散地回答道: “在下还有些事情要和秦家家主商量,等晚一些再去府上拜访,到时候没准要在府上蹭一顿晚饭,还请见谅。” “一顿晚饭而已,长风兄不要这么客气,要是你能常住在我们家,我们还求之不得呢。” “哈哈哈,程公子真是大方,若是得空,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说,那我现在就回府上,和父亲回禀此事,然后准备晚饭。岳父大人,小婿告辞。” 程南羽说完,几乎是转身就走,都没留给秦家家主一个正眼,所以他也就完美错过了慕长风留给他的那个深深的白眼。 “程南羽走了,秦老爷,我们换个地方谈谈吧。” 估摸着程南羽应该已经离开了秦府之后,慕长风才起身和秦家家主说了这么一句。秦家家主并没有回他一个字,但却是听了他的话,起身带他到了自己的书房,关上门之后,就带他进了密室。 眼见着密室的门打开的时候,慕长风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也不知道在这塔拉玛沙漠里,凶狠的究竟是那些妖物,还是住在这里的那些居民。 在确定了绝对安全之后,秦家家主终于开口对慕长风说道: “昨天何老爷子都和你说什么了?” “这个不着急,我先来猜一下,如果我的预感还算准确的话,你们四大家族虽然说是听命于程家,但是不出意外的话,在你们内部,应该都是听从何老爷子安排的吧?这不止是因为何老爷子的年纪最大,是你们的长辈,还因为,他孩子的离世,和你们几个人有关,对不对?” 秦家家主没有想到慕长风一上来就会提到这件事情,原本愁眉苦脸的脸色,划过了一丝震惊,又瞬间变得狠厉起来。 “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话,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原因,能够让你这样的人,同意拿自己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做赌注。” “我是心甘情愿的,程南羽既有背景,又有能力,无论是哪一方面,都能配得上我女儿,让我女儿嫁给他有什么不好的?” “你在明知道我是从何老爷子那里来的情况下,和我说这些,你觉得有用吗?” 慕长风在听到秦家家主这样的解释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好笑。而秦家家主显然是因为太过气愤而忘记了这件事情,经过慕长风这样一提醒,他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是么,就是为了让我难堪吗?还是来嘲笑我,当年做了错事,后果却要我的女儿来承担?” “我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老爷子是用这个手段让你答应了程夏。我只是随便试探了一下,得罪之处,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您总不会比何老爷子小气,和我一个小辈计较吧?”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如果你是来捣乱的,麻烦你现在就离开。” 听到慕长风说这些,秦家家主气得表情都开始变得扭曲起来。慕长风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过分,但这种情况下,不过分根本套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也就只能利用秦家家主爱护女儿的这份心思了。 “我当然不是来捣乱的,何老爷子和我说了一些事情,我想他也应该告诉你了,我们是一个阵营的,我今天之所以会来,主要目的不在你的身上,我就是向来见识一下这个程南羽。” “你见他做什么?” “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好事,而且抛开这件事情不谈,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这句话你没有听说过吗?我初来乍到的,和你们这些人也不一样,我当然得多靠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还有脑子,去认识一些真相啊。” 慕长风这话说得是滴水不漏,让人完全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点。秦家家主也没有再说话,就好像怕自己再多说一句话,就会再做错一件事情一样。慕长风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也不能说得再过分了,就把话题转到了今天他来的目的上。 “冒昧问一句,你们打算怎样做?真的想要借这次机会,把你的女儿嫁进去,来换取一个缓冲的机会吗?你们不是也不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你们猜错了怎么办,那你的女儿可就要处于危险之中了。” “话说得没错,但是如果不这么做,我们意识之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现在程夏根本就不会公开露面,所有需要他的事情,他全都交给了程南羽去做。这程南羽也确实是有本事,就算是现在要他接替这家主的位置,成为这月贝城的主人,只要给他一些时间,也许他能做的比他爹还要好。” (三十三)奇怪的逻辑 即便秦家家主不说这句话,通过刚刚程南羽的表现,慕长风也能看得出来。但是慕长风知道,这个叫做程南羽的男人,并不是真的,所以秦家家主的这个评价,也失去了一部分的意义。 不过慕长风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人其实还是有点本事的,能把程南羽学得这么像,都没有让秦家家主产生怀疑,看来他的对手,应该从程夏的身上,转移到他的身上才对。 只不过现在这些都只是猜测,在没有得到肯定之前,这两个人都不能放过。 而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把这件事情和所有人说出来。 这是他的一张保命符,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张保命符,现在他还不能确定所有事情的真假,他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这个程南羽,就是那个在背后操控程夏的人。 看来今天晚上,还非要去一次程家不可了。 “那你现在对这个程南羽有什么想法?你不就得他有些什么问题吗?” 这话慕长风虽然不能明着说,但是有些事情还真就不用说明,比如怀疑这种东西,有时候只要稍稍那么暧昧不明地埋下一小颗种子,不出多久,它就会变成一棵参天大树。而慕长风对这种事情最为拿手,所以他说的这句话对秦家家主的影响,可远比秦家家主自以为的要大得多。 “说起来,他确实好像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不过他爹的变化也不小,这一家子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变成现在这样。” “可能他们一直在为现在这种情况做准备吧。” “好了,我在这里已经叨扰多时了,也该走了,不然等在外面负责监视我的那些程家人,该起疑心了。” 慕长风把这句话说完,起身便要离开。但是秦家家主却在他刚迈开腿的那一瞬间,将他拦了下来。 “怎么,难道你今天来,就为了这么点事情吗?” 慕长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说,直接投过去了一个疑惑的目光。秦家家主一见慕长风这样,变得更加急迫,硬生生又逼他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询问他道: “你到底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诶我发现你们这里的人真的好奇怪,总是问这种没有任何用处的问题。我说你要怎么回答你,我说会帮你,你不信,关键是我能说我不是来帮你的吗?那我还能活着走出你家吗?想也不可能啊。” 这已经是慕长风第二次听到类似的事情了,他的无奈都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去表达才好了。而且他觉得他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可是秦家家主对他还是不依不饶。 “那你以为这样你就能安全地走出我家了么?” “那你要我怎么做?说是出不去,说不是也出不去,合着您老今天就是想让我死在这是吧?那行,那我也不反抗了,事情你们自己做,我不管了,反正何老爷子已经答应我帮我保护我家那几个人了,我死不死的都无所谓。来吧,你尽管来,要是你觉得咱来单打独斗是你欺负小辈,你脸上无光,那你就叫你家下人了。” 撒泼耍赖这招慕长风只在市场上见过大妈用过,那时候他还觉得大妈不讲道理,他说什么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和大妈们一样,对着个老大爷撒泼耍赖,就为了自己能够活着离开这里。于是他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和大妈道了个歉,然后表示自己如果能够活着回到中原,一定要找到大妈,请她吃一顿好的。 “这不是你撒泼耍赖的地方,我警告你,这件事情牵扯着我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如果因为你出了什么乱子,伤到了他,无论你是哪家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你看,明明事情这么容易就能解决,你为什么就一定要把事情复杂化呢,我跟你保证,我一定不会影响到你女儿的幸福,但是你听我一句劝,关键时刻,只有你才是你女儿的依靠,不要依赖任何人,你才是最能保护她的人。” 说到这里,慕长风突然就认真了起来,说得话严肃又郑重。秦家家主没想到这种话会从慕长风的口中说出来,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非常赞同他的说话,于是就对着他点了点头。 “我已经做过一件伤害过她的事情了,我很后悔,所以从今往后,我绝对不会让她再受到同样的伤害。” “对嘛,这才是一个当爹的应该有的觉悟。那我走了,我得先回去一趟,晚上去程家,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慕长风一想到晚上的事情就觉得有些头痛,等到从秦家出来以后,他就直奔客栈而去。一回到客栈,他就迫不及待地询问起了小乞丐。 “你老实告诉我,这个程南羽,有没有什么问题。” 从见到程南羽开始,这个小乞丐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这也是慕长风有那种猜测的一个重要原因。他现在特别需要小乞丐去确认,这个程南羽究竟是不是真的,这样他晚上去程家的时候,心里才能多少有些底气。 “外表上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他给我的感觉变了。” “怎么个变法,你给我形容一下。” 同样的话,在秦家的时候,慕长风已经听秦家家主说过了,但是他当时说的也是模棱两可的,也没说明白,想要细节上的东西,就只能靠小乞丐了。 “虽然说少爷的修为也很高,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锋芒毕露过,以前他的身上多是一种书卷气,很温柔,让人觉得很容易亲近,可是今天我看着这个人,却有一种很害怕的感觉。” 话刚说到这里,小乞丐突然做出了一个十分惊讶的表情,然后拽着慕长风的胳膊,急迫地对他说道: “我的天哪,你说会不会是他们父子两工人被下了什么蛊,或者是中了什么毒了?不然的话,怎么能同时发生这么大的转变啊?喂,你不能光想着杀人啊,要是他们两个人是被人利用了,你得帮我救他们啊。” (三十四) 虽然小乞丐说的这件事情慕长风并没有想过,但是现在想想,好像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可是这种东西他又不懂,也没有办法判断,更不可能去随便试探,这就让他觉得有些为难起来。 而就在为难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于是他立刻冲去了司徒留的房间。 “徒留、徒留,你在做什么,你快过来。” 司徒留正忙着研究他在城里新买的药材,被慕长风这么一喊,险些把手里的东西都吓得抛出去。等他缓过来之后,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手里的药材,一边埋怨慕长风道: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叫得那么着急,急着去投胎么你。” “我不急,但有人急。” “急就快点说。” “我记得七年前师父曾经带了一个异族人来家里,你还跟他学了些蛊术,你有印象吗?” “你说苗师父?” “你赶紧给我道歉。” 一提到这个人,司徒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立刻就严肃了起来,那态度和表情,简直就和他们的师父一模一样。慕长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问道: “什么啊?我问你认不认识,你让我道什么歉啊?” “那是我二师父,你对他不尊重,就要给他道歉。” “啥玩意儿他就成你二师父了啊?我咋不知道,啥时候的事啊?不是,他一共在咱们那呆了那么几天,咋就成你二师父了?” 慕长风好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奇谭一样,从椅子上直接蹦了起来。司徒留却是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对他说道: “不是那么几天,是一共二十八天,反正该学会的我都学会了,我也拜师了,就是你不知道而已。你对我师父不尊重,你快点道歉。” “哎呦我……行行行,我道歉,道歉行了吧,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的师父不尊敬,这样总行了吧。” 一旁看着的路星河还有小乞丐险些因为他们的对话笑出内伤,慕长风一猜就会这样,所以他说完之后,就狠狠地瞪了小乞丐一眼,示意他把嘴闭上,就算想笑也得忍着。奈何身边有路星河撑腰,小乞丐根本就没拿慕长风的警告当回事,甚至于还示威般的更加夸张地笑了一下。 慕长风差点因为这事气背过气去,可是现在他确实有事要找司徒留帮忙,就只好忍着,准备等没人的时候再收拾他。 司徒留对这种情况却十分满意,有些傲娇地看了慕长风一眼,然后才慢悠悠地对慕长风说道: “这还差不多,你说吧,有什么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对蛊术十分有研究,你师承于他,那你是不是也懂这方面的事?” “那是当然了,师父毕生所学都交给了我,我当然会。” “那也就是说,你能分辨出来人是不是中了蛊术了?” 慕长风听到这个答案之后,兴奋得差点把司徒留抡起来转个圈,然而他似乎开心得太早了一点,当司徒留回答了他这个问题之后,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当然能,不过我必须看见这个人。” 司徒留不知道为什么慕长风的反应会有这么大的差别,明明上一刻他还高兴得要蹦起来,下一刻却好像死了人一样,哭丧着个脸。 “你在这表演什么呢?变脸啊?” “我哪会啊……我现在啥也不会了……” 原本原本以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结果却发现这稻草一点都不牢固,要不是因为条件不可以,慕长风当场就想摊成一滩烂泥。 如果这是在中原,慕长风也就不在乎了,可是这是在月贝城,人生地不熟不说,危险还都是不可预知的,慕长风实在是不敢把司徒留带出去。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如果带着司徒留,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护得了他。 而且把路星河自己放在客栈他也不放心,可是总不能拖家带口的一起去程家吧,那不相当于给人家机会,让人家给他们一网打尽呢么。 就在慕长风几近绝望的时候,一旁的路星河突然开口说道: “以司徒先生的见解,想要学会这个,需要多久的时间?” “这东西靠的是经验和观察,不是学多久的问题。” “也就是说,其实还是有捷径的了?如果司徒先生不介意的话,可以教我吗?” 路星河话音一落,就听慕长风在一旁十分严肃地说道: “你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 “我没有说我和这件事情有关系,我只是无聊想学一下,也不可以吗?” 听完这两人的对话,司徒留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其中究竟隐藏了什么事情。于是他立刻对慕长风说道: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无论去哪都行啊,我没有那么弱,有危险我也可以保护自己的。” “我没说要去哪,你别激动。” 慕长风本来就因为刚刚发生的那件事情有些激动,心态有些不好,所以在说前半句话的时候,态度有些差,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话还没有说完,就冷静了下来,试图劝说司徒留道: “我只是有些怀疑而已,也没有那么急于验证,而且最主要的是,他现在会见的人就只有我,就算我带你去了,你也见不到。我就只是想要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方式能够快速地去分辨,要是有的话,就会方便很多。” 尽管以前在这种情况下,慕长风大部分时间会选择说谎话,但是这一次他说得倒是半句假话都没有,只不过就是稍微隐瞒了一些事实而已。 毕竟程南羽谁都会见。 “长风,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让我觉得跟你出来我就好像一个累赘一样?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那么容易死,你不用每次都这么保护我。” 司徒留听慕长风说完,几乎是对着慕长风吼出的这一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怨恨和孤单,深深地刺痛了慕长风的心。 难道他不想走到哪里都能有司徒留陪着他、和他一起解决问题吗? (三十五)同样的选择 如果可以有的话,他也想带着司徒留到处游山玩水,过舒服惬意的日子,远离这样时刻要担心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的生活,可是现在他不能啊,他之所以会这样做,只是希望他能活得更久一点,因为只有活得更久一点,他们两个才有继续相依为命的可能啊。 场面一度因为司徒留说的这番话而变得十分尴尬,刚刚还笑得十分夸张地小乞丐,此时此刻显得十分无助,他看了看慕长风,又看了看司徒留,最后把求助的目光放到了路星河的身上。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在现在的小乞丐看来,这屋里除了他以外的三个男人,也可以唱一台大戏了。 感受到了小乞丐的目光,路星河也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要怎样去做。于是他们两个人就好像傻子一样地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坐在那里的两个人,一直看了快有一盏茶的时间。 或许是因为觉得站累了,有或许是因为找到了缓和气氛的方法,路星河在小乞丐的注视下终于有了动作。他悄无声息地坐了下来,然后给慕长风倒了杯茶,递给了慕长风,然后对司徒留说道: “如果按我的说法,我觉得,司徒先生你实在是对自己太没有自信了。你并不是累赘,因为每个人的存在都他特定的价值,对于长风兄来说,你存在的价值,就是他努力的意义不是吗?你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涉足于危险之中,同时你擅长的领域给出长风兄一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不也是在给他分担吗?你要清楚自己的位置,你是来帮长风兄解决困难的,你的存在就像是长风兄的智囊,也就是说,你不是累赘,懂了吗?” 慕长风听完路星河说的这番话,差点就感动得痛哭流涕。插科打诨他拿手,说好听的哄人他也可以,但是让他说这些大道理,他自己光是想想就够头疼的了,更别说是耐心地说给别人听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路星河说得特别有感染力,连他这个最讨厌听大道理的人,都能认真听完,那肯定能改变司徒留的想法,就算当时不能看到效果,之后也一定能影响到他。 于是慕长风暗暗在心里发誓,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和路星河学学这招,这样的话,以后他就能“应付”司徒留了。 话说回来,慕长风猜得没错,路星河这些话对司徒留确实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他的脸色几经变化之后,最后对慕长风说道: “你的观察力可以,但是其他方面还差了一些,如果星河想学的话,他倒是一个很好的学生。” “算了,也不是非要学这个,我有点累,先回房间去休息一下,今天晚上我要去一趟程家,你们晚上就不用等我吃饭了。” 慕长风说完,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等他彻底消失在三个人的视线当中的时候,路星河坐到了他之前坐的位置上,很严肃地对司徒留说道: “先生,你刚刚说我有学这个的潜质,那你现在能不能教我,如果我能赶在长风兄离开之前学些皮毛的话,没准我还可以帮上他的忙。” 司徒留刚听到这话,觉得一阵狂喜,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对着路星河摇了摇头。 “长风肯定不会同意我们两个人去的,别白费力气了。” “可如果我有办法能说服他呢?你就不想试一试吗?” 路星河在说话的时候,看向司徒留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狡黠的光亮。司徒留在一旁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没有经得住路星河的诱惑,对着路星河点了点头。 这方两个人热火朝天地开始学习鉴别蛊术的方法,那方慕长风倒是老老实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了床上,瞬间叫了程昱天出来。 “喂,老头,你说我做事情是不是有点太冲动了?” “如果往好了说呢,你也只是出于对他的保护,但是往坏了说呢,你就是关心则乱。能干大事的人呢,不能有这么多的感情,更不能有这么多的牵挂。” “可我不想干大事,我就想多攒点钱,给徒留看病,他的病要是能治好,我们两个人以后就隐居起来,再也不过这种打打杀杀的生活了。” “这世上的人没有几个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过日子的,以前我也这么想,我想证明自己,能够有保护我妻子的能力,所以我去挑战那些人的时候,根本没打算别的,就想证明自己。后来我真的成了天下第一了,我证明了没有人能够杀得了我,可那又怎么样呢?我最开始最想保护我的那个人,因为我死了。” “人这一辈子,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孤独度过的,你之所以不这样觉得,是因为你现在还有控制局面的能力,等到你失去了这种控制之后,你就会知道,其实没有任何人能够真真正正的了解你,更多的,都是互相妥协。” 程昱天很少有这样感性的时候,在他们认识的这几天里,他一直不停地在教育慕长风,以至于有的时候慕长风都觉得,这程昱天比他师父对他都严格,真不知道自己是在和他合作,还是在他手底下打工。可是他虽然没有程昱天这样的经历,但不知为什么,他好像特别理解他说这种话的感觉,于是他忍不住对程昱天说道: “如果有机会让你选择的话,你还会选择这条路吗?” “你这问题我想过太多遍了,以前我一直觉得,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一定不会做这样的选择,但是后来我发现,其实无论重复多少次,我的选择都一样。你不用觉得是我怎样,我只是活得时间足够长,有太多的时间可以用来思考问题,但普通人,对于这个问题,真正思考的时间,也不过就是那么一瞬间而已。冲动做出来的决定不一定都是对的,但人大多数在做决定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考虑。” (三十六)再见程夏 不知道究竟是累了还是怎样,在程昱天好不容易如此感性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慕长风竟然慢慢进入了梦乡。当程昱天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后,他鲜有地露出了一个很慈祥的笑容,然后低声呢喃了一句: “小容,对不起。” 慕长风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他被叫醒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像以往一样逮住那个吵醒他的人暴揍一顿,而是四下寻找程昱天,生怕在他睡觉的时候,程昱天被人发现。 程昱天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控制着扇子敲了敲他的手背,示意自己藏好了,没有被人发现,于是慕长风才安静下来,细细打量着跟在司徒留身后的那个自称是程家管家的人。 “你这一天,和猪一样,怎么能睡得这么死,我怎么叫都叫不醒。” 眼见着慕长风清醒了,司徒留这才收回了自己的拳头,对着慕长风抱怨了一句。不过慕长风并没有理他,当他说完之后,他就直接对那个管家说道: “我看天还没黑呢,怎么你家吃饭这么早么?我就想去蹭顿饭而已,怎么还专门派人来请了?” 慕长风这话说得让来人觉得有些尴尬,以至于一时之间那人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接些什么,就只好把刚刚和司徒留说得那些话又和慕长风重复了一遍: “城主说让我带您到府上用餐,外面马车都准备好了,请慕公子抓紧时间。” 听到这句话,司徒留好像又经历了一遍之前被误认为是慕长风的尴尬。于是他立刻催促着慕长风起床,然后对他说道: “小乞丐说有事要出去一趟,没在,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让星河陪你一起去吧。” 司徒留的前半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慕长风并没有一点怀疑,但是当他说让路星河陪他一起去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但是当着那个管家的面就这样拒绝他好像很尴尬的样子,而且他周围没个人陪着也确实是不太方便,所以慕长风就对着司徒留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那星河准备好了么?准备好了我们两个人就走。” “当然,在你还没睡醒的时候,人家就已经准备妥当了,就在屋里等你呢。” 慕长风听到这话,立刻起身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就和那个管家接上了路星河,一同前往城主府。 虽然早就知道路星河会跟来是他们两个人一起设定下来的计谋,但是这种情况下,实在是没有办法把这个蹩脚的计策戳穿,让路星河难堪,于是慕长风提都没有提这件事情,只是把之前他的怀疑和猜测,还有这几天从那几个人那里听来的故事,简单讲给了路星河听。 路星河听得十分认真,等到慕长风把事情都说完之后,他眉头紧锁,喃喃了一句道: “真是千疮百孔啊。” 路星河这形容词似乎用得并不太多,但是此时此刻,慕长风也实在是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和路星河争辩些什么。而且他也没有指望路星河能给他什么答案或者是思路,所以他最后就用一种类似于经验之谈的语气对路星河说道: “这些个老家伙一个比一个精,稍不留神就会掉进他们设计好的圈套里,所以我们两个去了,就是少说少做多吃就可以了,无论程夏问什么问题,我们都不要什么肯定的回答,这样这游戏才有意思。” “我知道了,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多说话的。而且司徒先生已经交给了我很多识别蛊术的方法了,如果有什么发现……” “如果有什么发现,绝对不能有任何表现也不要当场和我说,哪怕是传音也不要用,千万忍住,回来再和我说。” 路星河不知道为什么慕长风要这样小心翼翼的,不过他很清楚,小心使得万年船,慕长风交代这些也无可厚非,于是他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很快,马车就到了城主府,慕长风轻车熟路地进了大门,带着路星河,也没用管家指引,就走到了大堂,见到了程夏。 “小侄来了,快坐快坐,我肯真是恭候多时了。” “坐当然是要坐的,不过城主,你来叫我办事,是不是应该对我坦诚一点,你这随随便便应付我的一个借口,可是让我差点出了好大的丑啊。” “如果是因为犬子的那件事情,那老夫可要先和您道个歉了,老夫确实骗了你,不过骗的不是她失踪这件事,而是你今天看到的那个人是假的。” “哦?怎么说?” “老夫也不瞒你了,想必你这几天也多少听说了一些这城里发生的事情。最近城里不太平,全靠着我来主持大局,如果这个时候老夫告诉大家,老夫儿子失踪了,那岂不是要引起更大的骚动?万一有心人利用这件事情做文章,或者是如果那些和老夫的儿子失踪的事情有关系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情,很大程度上会对老夫的儿子不利。老夫就这么一个儿子,文武双全,是接替老夫位置的最合适人选,老夫也不敢让他出事啊。” 慕长风状似认认真真地听程夏在这里解释,但是他心里想的却是:这老头编起瞎话来还真是眼睛都不多眨一下的,如果不是因为这老头不知道在此之前他已经见过何老爷子、并且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小乞丐的话,那他没准都会被他这番说辞给绕进去,觉得他说的都是对的。 果然和这些老家伙们打交道就是麻烦,连一句话都得考虑个三四五六七八遍,不然的话,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慕长风在心里暗暗吐槽了这么一句,之后他才接上了程夏的话,继续问程夏道: “那你就找了这么个替身?你就不怕那些人走极端,就真的伤了程南羽么?怎么,难不成这个假的还可以变成是真的不成?” 听完慕长风的这句话,一直和颜悦色的程夏,脸色终于稍微发生了意思改变。 (三十七)程家的晚宴 “他们有求于我,自然不会做太过分的事情,不然到时候鱼死网破,对谁都没有好处不是?” 尽管表情有那么一丝改变,但是不得不说,程夏这反应速度也确实是快,答案也是让慕长风一时之间没有办法找到反驳的缺口。于是慕长风由衷地对着他点了点头,对他说道: “果然老一辈就是比我们这些年轻人沉稳,想得更加全面,看来我还是得和老前辈多学习学习啊。” 慕长风如此感叹了一句,之后目光就一直停留在程夏的身上,程夏倒是表现出了一副十分坦然的样子,竟还直接叫了程南羽来,以命令的口吻对程南羽说道: “这位公子是我请来帮忙寻找南羽的,在外面无论有什么事情,你都要听从他的安排。” 不知道是为什么,慕长风看着眼前这个程南羽,总觉得他和之前在秦家看到的样子不太一样,倒也不是说在长相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可看着总是让他感觉这好像是两个人。于是他一边恭维了两句,一边把目光投向了路星河,询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然而路星河就只是摇了摇头。 慕长风也不敢确定,这摇头的意思究竟是代表他没看出来,还是没有问题,所以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之后程夏就叫了人传膳,而在饭桌上,他终于问起了慕长风这几天的收获。 慕长风来这里当然不只是为了吃饭,也不光是为了确定他们两个人是不是中了蛊术,更重要的是,他希望能够换到更多的信息,实在不行,他甚至有想过挑动五家内乱,让他们暂时无暇顾及魔族的事情,来为他争取更多的时间。 虽然他是选择了同四大家族合作,但是他很清楚,他们的目的并不相同。四大家族想做的事情,无非就是揭开程夏身上隐藏着的秘密,以及阻止魔族入侵,而他呢,他是有这样伟大的理想和报复,但是他不可能像他们一样,可以接受所有人的牺牲。 所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做不成什么大事的人。 他也不愿意成为这样的人。 “与其问我有什么收获,倒不如您先解释一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我听说你和四大家族的人之前产生了一些矛盾,万一要是问题出在他们身上,我提早知道一些,总能多做些准备。不然我就像这无头苍蝇一样的乱撞,进度肯定不够快啊。” “哦,你说这件事情啊。” 程夏似乎早就已经猜到慕长风会这么问,却又硬装着一副没有想到的样子,对慕长风说道: “那天我叫他们来我这里,其实是想和他们商量,把我的位置让给南羽的。” “不瞒你说,我年纪大了,而且就在不久之前,我得了很严重的病,这城里所有的郎中我都看过了,他们都告诉我说,我是大限将至了。生老病死是很平常的事情,我这一大把年纪了,虽然没有何老爷子年纪大,但是再怎么说也是老了,生死这种事情我都已经看得很淡了,可是我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你看这月贝城现在风平浪静的,但是这背后的波涛汹涌,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如果我突然死了,虽然南羽也能继续坐在我的这个位置上,但是很难保证那四家人不会对这件事情有什么想法。所以我就想着,趁我还有能力镇住他们几个之前,帮南羽坐稳这个位置,可是没想到,这个想法刚提出来,就被他们否定了。” “所以你们那天发生了争吵?” “是啊,吵得很严重,可是也没办法,后来我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做了,就想到……” “让你儿子娶了秦家的宝贝大小姐,结果没想到,人还没娶到呢,自己儿子先丢了。” 慕长风抢先一步,把程夏还没有说完的话都说了出来,而程夏听到他这么说之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平复了好长时间情绪,才继续说道: “所以我才来找你帮忙啊,婚礼也一直这样拖着,而且我也不敢去见秦政可,就怕他也是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的那个。” 程夏的解释听起来简直是滴水不漏,有那么一瞬间,连慕长风都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但有些东西是真是假并不能太快做定论,更重要的是,如果程夏一直是以他今天表现出来的这种性格主持大局的话,慕长风觉得他应该活不到现在。 哪怕是场面再平和,坐在最高位上的那个人,也不可能是个软弱的人。程夏想要卖惨来获取慕长风的信任,那没有一点问题,可是问题是,在这项计划中,他表演得太过了。 护子心切这种事情他完全可以理解,但是程夏这样的人,选择用这种方式,未免太愚蠢了一些。慕长风可以相信这个故事,但是这故事之后他的目的,他可不会相信。 不过这种时候可不是批判他演技不好的时候,于是慕长风喝了口酒,对着程夏感慨了一句: “果然有爹的孩子和没爹的孩子就是不一样,我要是能有一个你这样的爹,那我也不至于为了钱这么卖命了。可惜呀,这个老头抛下我,自己走了。” 什么样的谎话最能让人信服呢,那就是在假话中掺杂着真话。慕长风这话就是真假掺半,不过在大家都在表演的情况下,能不能起到什么意义,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够让话题继续下去就可以了。 “话不能这样说,哪有当爹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的。” “我当然不恨他,不过咱们这话题是不是有点跑了?我再问您一遍,您心中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当然有,但如果我要是说了,不是会影响你的判断吗?你还是不要带着主观想法去调查比较好,这样的话,你看事情才能保持一个公正的态度。” 慕长风心道,你要是真不想我有偏见,那你就说没有呗,你这都这么说了,我还能真不问是怎么着? (三十八)程夏的猜测 “不会,我有我自己的判断,我现在什么想法也没有,你们这几家的恩怨,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一一调查,我也不感兴趣。我来这本来就是为了翡翠琉璃来的,别的事情我也不想多参与,找到了它,我的任务就算完事了,我拿钱走人,您就当从来也没见过我。所以,解决问题的速度能有多快就要有多快,我也赶时间赚钱。” “哈哈哈,小兄弟可真是爽快,就冲你这一点,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他今天不在这,但是你以后肯定有能用得到他的地方。” 程夏听到慕长风这样说,心情大好。不过他这样的转变并没有让慕长风在意,因为他更在意的,是他说的这个人会是谁。 “我们这里有一个旷世神医,他的医术要是称第二,那绝对不敢有人称第一。不过他这人有个毛病,当然,这你得理解,站在巅峰上的人,和咱们这种普通人肯定是不一样的,他就特别爱喝酒。” “不过没有人知道他喜欢喝什么,被他救过的人,没有一个透露过,而且他的口味经常会发生变化,可能你这次送了这个去他爱喝,下次他就不爱喝了。说白了,爱不爱喝都得看他心情,只要他心情好了,那这人就算被阎王扣下了,他也能给救回来。” 程夏说得很兴奋,尽管慕长风也配合着流露出了一种好奇想要一探究竟的表情,但事实上,他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裳,甚至于因为震惊,他的手都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 在这个时候,程夏提到这个人,绝对不是一种偶然,所以程夏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软肋,他这样说,只不过是委婉地提点了他,他有把柄在他的手上。 慕长风并不应该觉得意外,毕竟其实有很多人都知道,他就是贪图钱财,为了给人治病。他也可以把程夏说的这番话,当成是对他的讨好,但是这种可能性用在这个人的身上,实在是很难让人信服。 他也不能这么就相信。 “这可真是巧了,这人吧,我还真就得见上一见,酒我备着,到时候可就全靠您引见了。” “那是自然,只要能找回老朽的儿子,这个忙我帮定了,酒我都给你直接备好。” “那可真是太好了,既然如此,您先说说您的想法吧。” 此时此刻,慕长风才算是多少冷静下来了一些。而一旁的路星河为了这件事情,也出了不少的力气。他感觉自己都快要把慕长风的手都捏碎了,才控制住他没有让他当场发作。要是慕长风没有因此冷静下来了的话,他都很怕他们两个人没办法活着离开这里。 他不知道慕长风究竟有没有发现,在这院子里,有太多隐藏着的机关还有杀手,就算是担心有人会闯进来,这样的排场也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更何况,今天晚上来的,就只有他们两个。 所以他们究竟是在防什么人呢?如此兴师动众,只是为了保护那么一个东西,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在路星河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程夏开始说起了他的猜测: “孙家和翟家这两家人,向来在所有事情上都保持着中立的态度,他们不会偏向哪家,而且近几年也有想要退出的想法,就更不可能做这些事情了。我一开始就怀疑是秦家,因为联姻这件事情,我心里很没有底气,再加上我确实用了一些非常手段,如果他们打击报复,其实我无话可说,毕竟是我犯的错,我应该承担这个后果。但是我说句实话,其实他们大可不必这样,在这月贝城里,能配得上秦家小姐的,南羽绝对是最合适的选择,把女儿嫁给我们家南羽,等我死后,她就能当上程家地主母,那他们秦家不是也跟着沾光吗?” “可能人和人的想法不一样吧,对你来说好处多多的事情,可能对别人来说就很痛苦。秦家家主想让女儿一辈子安安稳稳的生活,离这些事情远一些,也无可厚非。” “简直是妇人之仁!四大家族在这里立足百年,你以为靠得是什么?像他这样,他们家还能有什么前途?” 慕长风原本就是随便搭了一句话而已,却没想到,程夏竟然会有这样大的反应,这让他多少有些不解,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些表达出来,只是无谓地耸了耸肩,有些无辜地说道: “你们这种家族的爱恨情仇我不懂,你也不用和我较真这些事情。” “唉,算了,反正我就是这些想法了。怎么样,这些对你有什么帮助吗?” “多少还是有一些的,不过,为什么你没有提到何家?” 程夏故意忽略掉这个人,在慕长风看来,不是因为何家他暂时动不了,就是想要测试一下慕长风和何家有没有什么接触。他们两个心中都有鬼,所以慕长风这个问题,他必须得问。 “何家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为什么?难道何家也是因为一直保持中立吗?” “不是,因为现在这种情况,何家其实比我们程家更加有威信和影响力,何家老爷子对这月贝城忠心耿耿,我的做法也是为了月贝城的安宁,他不会反对的。” 慕长风可实在是没有想到,程夏竟然会对何家老爷子有这么高的评价,连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都包含着一种很罕见的崇敬。这和何家老爷提起他的时候,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果慕长风先听到的是这个版本,那没准他就会对此深信不疑了。 谁让程夏的这番说词这样有感染力。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们暂时就可以把目标锁定在秦家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个假儿子去了这么多次秦家,就一点发现都没有吗?” “这也正是我纳闷的地方,这么久了,他们真的是没有露出一点马脚,弄得我都有那么一点怀疑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 “对啊错的靠猜没用,还是靠我吧。” (三十九)另一种猜测 晚餐的后半程基本上都是慕长风在讲他这几年的经历,同时又穿插着程夏给他们讲的一些月贝城的民俗风情。如果没有之前的那些内容作为铺垫的话,这看起来将会是一场其乐融融的晚宴。然而在这种和平的表面之下隐藏着的,却是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血腥又令人难以置信。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之后,这场晚宴才算是真正的结束。因为慕长风喝了不少酒的缘故,所以他们两个人拒绝了程夏要派人送他们回去的想法,趁着夜色一同走了回去。 一开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这对于特别爱说的慕长风来说实在是有些煎熬。可是他对路星河实在是没有多少了解,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合适,就只能这样忍着。后来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再继续忍受这种尴尬的气氛了,就主动开口说道: “对不起呀星河,我没有想到这个神医竟然会有这么多的要求,不过你相信我,如果这次能够顺利完成的话。我和徒留肯定会选择先医治你的,你放心好了。” “这有什么可说对不起的,我只是失忆了而已,其他的地方又没有出现问题,当然是要选择先救司徒先生了。而且我最近想了很多,我现在觉得,那段记忆能不能找回来,对我来说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了。既然老天这样安排了,就是想让我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我应该去努力享受眼前,而不是强迫自己回到过去。” 听到慕长风略带愧疚的语气,路星河对着他笑了笑,还反过来安慰了他一顿,这就让慕长风感觉更加难受了,又继续说道: “”有你不用安慰我的,我知道,找不到自己的身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而且最主要的是,我还让你参与到了这件事情当中。如果你要是因为这件事情出了什么危险的话,那我可太自责了。” ”别说那么多对不起,你没有错,因为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从头到尾都没有逼我做什么决定,完全遵从我的意见,我又不会死在你的手上,那么如果我出现了什么问题,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呢,不要总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身上,这样生活会很累的。再说了,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尤其对司徒先生,你其实大可以不必这样小心谨慎,大家都知道你是为了他好,但是你不觉得对一个人好真正合适的方式,是以他喜欢的方式去对他好吗?因为你在乎他,所以你更应该去试着了解他呀,知道他想要什么,理解他的想法,这样才会为他做更多的事情都能让他开心。” 路星河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自然,但是这话听到慕长风的耳朵里,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他一时之间还是很难改变自己的想法,去接受路星河的这种思想,但更让他纠结的是,从某个角度上来看,他竟然觉得路星河说的没有问题。 只是赞同归赞同,如果要他去做的话,那就有些难度了。路星河也知道光这么说没有任何用处,所以他打算切换掉这个话题。至于慕长风不懂的,等到以后,再出现问题的时候,他再来提醒他就好了。于是路星河就刚才慕长风在饭桌上讲的那些故事,问了一大堆的问题来,这也让慕长风第一次发现,原来路星河也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并没有那么难以靠近。 不,其实路星河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十分温润、彬彬有礼,又带着一股书卷气的,可是慕长风也不知道有点什么毛病,总是觉得他这种人,就不适合和路星河成为朋友。路星河就好像白纸一样,干净得都让人舍不得碰上一下,每次慕长风和他说话的时候,都忍不住觉得,自己身上的江湖气息,会给他完成很多的困扰。偶尔和司徒留在一起的时候,慕长风也会有这样的感觉,所以为了避免这件事情的发生,他基本都不怎么让司徒留出门和,可是没想到,他关注了一个司徒留,又出现了一个路星河,而这个路星河,又偏要和他一起趟这趟浑水。 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到了客栈,而一路上,他们两个都非常默契地没有提到和程家他们有关的任何事。慕长风是因为知道他们身后有很多耳朵在偷听他们的他话,而路星河在意识到何家的异常之后,也不敢轻举妄动。 好不容易回到了客栈,司徒留一下就闻出了慕长风身上的酒味,他嫌弃得不行,一直不停地催促慕长风去洗澡。慕长风一边应付着,一边扯着路星河和司徒留进了他的房间。 确定周围没有人太靠前之后,慕长风迅速关上房门,问路星河道: “你有什么发现么?他们两个人有没有什么问题?” “可以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他们没有中了蛊术的迹象。”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难道真的有人可以易容得这么像吗?简直就和换脸没有什么差别了吧。” “万一真的是换脸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司徒留在这个时候中午开了口,但是他说完,剩下的两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啊。 他们没那么残忍,想不到这样的办法,但是他们的对手可不是这样。只是这样的话, 那就更没有办法分辨了。 因为能做这种手术的郎中,少之又少,连司徒留这种都不敢,就更别提是那些庸医了。而月贝城有名的郎中就那一个,那如此想来,可能程夏故意提到这个人,或许还有更深一层的含义了。 于是,慕长风临时改变了想法,想明天先去那郎中那里打探一下,如果找不到什么线索,那就当是去给路星河还有司徒留两个人去提前探个路了。 这样他一直悬着的那颗心,也就能放下来了。 (四十)司徒留的决定 临睡之前,慕长风照例又把程昱天叫了出来,询问他对晚上那件事的看法,程昱天别的没说什么,倒是各种批判了程夏一顿,最终得出来一个结论,他们程家,绝对不可能同意这种人成为家主。 哪怕他是嫡子。 慕长风觉得他说了这么一堆,一点用都没有,于是就十分扫兴地睡了觉。 第二天一早,慕长风和司徒留商量好之后,就打算去见那个神医。在他往外走的时候,正好碰上了路星河,于是路星河便提出要和慕长风一起去。 “那不行,你去了,万一徒留发病了怎么办,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慕长风果断地拒绝了路星河的请求,并且好像怕他说出什么奇奇怪怪、他又偏偏拒绝不了的理由似的,连话都没有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不过路星河在他刚走出一步的时候就扯住了他的胳膊,对他说道: “可你要去的地方和我还有司徒先生都有关不是吗?你为什么不能带我?” “我……可是你也答应了,要帮我照顾徒留的啊!” “所以我请了人来帮忙。” “你请人来帮忙?请的是谁啊?这里你认识谁啊,你就请人来帮忙?” 慕长风听到路星河说的这句话,第一次情绪失了控,对着路星河吼了一句。路星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于是对他解释道: “我没有把司徒先生的生命当作儿戏,对于我来说,司徒先生的命和你的命,比起我自己的,都更重要,这也是我坚持要和你一起去的原因。而且我请来帮忙的人你也认识,是何家的小少爷。” “何启书?这小子来干什么了?这时候何家的人不能出现,他不知道吗?” 饶是慕长风意志再坚定,这接二连三地听到完全超出他预判的事情,他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哎呦我的天,你就一次把话说完吧,我现在都不知道要问点什么了。” “他是昨天晚上出现的,本来是来找你的,听说是因为何家老爷子想要问你昨晚上的事情,不过那时候你都睡了,而且他走错了房间,走到了我这里,我就拜托了他这件事。” “不是,那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何启书呢?还有,他光明正大的进来的,怎么能不被发现呢?而且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做什么。” “你是不是什么事情都喜欢刨根问底啊?何启书说了,我只要告诉你,面条挺好吃的,你就知道是他了,而且他是穿着夜行衣来的,翻窗进来以后告诉我,我们被人包围了。至于你今天要做什么,不止是我清楚,司徒先生夜清楚得很,所以她让我跟着你,并且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路星河并没有因为慕长风问题太多而产生任何抱怨,而是认认真真地给慕长风做了解释。与此同时,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通体清透的小玉瓶,递给了慕长风。 “他把这个东西给你了?” 慕长风看到这个玉瓶的时候,震惊得连瓶子都没有接,甚至还倒退了一步。路星河见到慕长风的反应,立刻猜到了这瓶子肯定不简单,就继续对他说道: “你放心好了,我没想过要利用这个东西帮自己恢复记忆。” “不是……他把这个东西给你,就是想帮你,他……他真的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慕长风感觉到了一阵绝望,他很想哭,可是却怎么都哭不出来,只能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着。路星河看着慕长风红着眼睛,又手足无措的样子,也变得有些慌张起来,他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慕长风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慕长风。 他知道慕长风为了能让司徒留活下去付出过多少努力,强迫自己做了多少他无法接受的事情,可他的努力没有换来任何一点成果不说,连他自己想救的人都选择了放弃,那种感觉有多绝望,没有一个人能够感同身受。 可是同样的,路星河也理解司徒留做的选择,在一次一次的希望和失望之中挣扎,没有人能有这么大的承受能力。而且更重要的是,慕长风为他付出得越多,他就越觉得是自己拖累了慕长风,这样就更加打消了他想活下去的欲望。 所以这件事情上,没有人有错,没人能指责司徒留的放弃,也没有能够指责慕长风的坚持。 他们都希望对方好好地活着,哪怕是失去了自己。 可他们又不能失去对方,独自活着。 站在旁人的角度上,哪怕就仅仅是接触了这几天,路星河都十分羡慕他们之间的感情,所以最后,他决定站在了慕长风这面。 如果每个人都有私心的话,那让他们两个人都好好活着,也是他的私心。 “既然已经都互相造成伤害了,那也就没有理由半途而废了,至少,我们还有这一次机会不是吗?” 慕长风没有想到路星河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焦躁而痛苦的心情,立刻就得到了很多缓解。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路星河,然后对他说道: “谢谢你能体谅我,不过,选择权徒留给你了,那我也尊重他的选择。”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走吧。” 路星河知道,这是现在最好的结局了,而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期望那个神医能够起到些效果,而且在此之前,司徒留不再发病。 按照程夏的指示,慕长风和路星河绕了又绕,总算是找到了那个神医在的地方,不过不巧的是,听说他出去城外寻找药材了,于是两个人决定碰碰运气,问着了他经常去的地方之后,他们也跟着出了城。 在出城的时候,慕长风还特意看了一下,然后不出意外,这一次也是一样,两个人在出城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只是现在慕长风已经不想去猜测这个中原因了,事情已经这么多了,再想这些已经接近于边缘的事情,他的脑袋该不够用了。 (四十一)抵达树林 据那些居民说,在月贝城西侧五公里、靠近月贝河的的地方,有一片很大的树林,那个叫做顾诚的神医,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那里一次。他们说是因为那里有着很多稀有的药材,但直觉告诉慕长风,好像并不是这个原因。 为了尽快赶到那里,慕长风选择了御剑。路星河见状,本来想拒绝的,可是慕长风都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扯着他的胳膊就把他一起带了上来。 因为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路星河一开始紧张得一动都不敢动,甚至于连眼睛都不敢睁开。最后还是在慕长风的怂恿下睁开的眼睛,但是还是紧紧地扯着慕长风的袖子,生怕自己站不稳掉下去。 为了让路星河冷静下来,慕星河开始给他讲起了自己以前的事情。 “没什么好怕的,你掉不下去的。真的,相信我。我给你讲,我师父第一次教我的时候,我还没有那个剑高呢。而且我这把剑还很重,我都抱不动。但是我师父一点情面都不讲。练不会不给饭吃,都是徒留偷偷给我留着,我才不至于顿顿都挨饿。” “你为什么一定要学这个?报仇对你们来说,很重要吗?” “诶?徒留和你说这件事了?” 一听到路星河提起报仇这件事,慕长风还有些惊讶。路星河则是认真点了点头,和慕长风解释道: “之前你不在的时候,司徒先生和我讲过你们的事情,为了劝我离开。” “你这脾气,有的时候和徒留还真是挺像的,都那么倔。小时候徒留为了和我师父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愣是绝食了三天,连口水都不喝,我喂他什么都不吃,要不是后来师父心软了,认同了他,他估计就是饿死都不会服软的。” “不过说起报仇的话,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是不是还在坚持了。我不知道究竟是谁陷害了我们两家人,老实说,那些什么所谓的理想和抱负,我也没有多少。要说魔族想要破坏契约,那我肯定会义不容辞地去阻止他们,但是,我更想的,就是和徒留回去以前住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慕长风说着说着,那片树林就出现在了两个人的视野当中。原本他还想告诉路星河让他不用担心,一切有他,但是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特别地气息,这让他立刻紧张了起来。 路星河感受到了慕长风的变化,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不过他为了不让慕星河分心,并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 “星河,一会儿你一定要跟紧我,无论出现什么问题,都不要离开我半步,除非我让你走。还有那个神医,你一定要提防一点,我总觉得他有问题。” “我知道了。” “你别怕,万事有我,如果我们两个走散了,你就用力摇铃铛,我肯定会去找你的。” 原本因为慕长风的紧张也跟着紧张起来的路星河,在听到慕长风这句话之后,一瞬间就觉得十分安心,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司徒留能够活得如此天真又肆意。 有慕长风这样的人帮他承担起了一切,他如果不活得自由,要如何才能对得起他的那份付出呢? 很快,两个人就停在了树林的外围。慕长风心里那阵不安又开始不断地翻腾了起来,弄得他心烦意乱,让他忍不住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 慕长风对于危险的感知还是很敏感的,毕竟他从小就被他师父这样训练,早就已经习惯了。他很清楚,能给他这种感觉的,就是妖兽,而且还是力量很强的妖兽。 所以这个顾诚,敢之身来到这种地方,他肯定有些问题。 走了一段之后,慕长风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树林里也没有什么妖物横行的痕迹,但是这种感觉却并没有因此减少多少,所以慕长风也不敢掉以轻心。 大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慕长风觉得应该是已经走到树林深处了,可是两个人还是没有发现顾诚的身影,也没有人来过的痕迹。慕长风有些疑惑,于是停下了脚步,决定放弃这种无用的寻找。 “这么找太慢了,浪费时间。星河你靠边一点,我来试试别的方法。” 慕长风一边说着,一边收起了长剑。之后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符咒,将它点燃。 瞬间,一股极其浓郁的香气围绕在了慕长风的周围,但不到片刻,这些香气仿佛有形体一般,立刻凝成了一股看不见的链条,直延伸到树林深处。 “看来里面确实有东西,小心一点,我们得进去。” 其实这种情况下,路星河是想要慕长风和他一起离开的,到顾诚住的地方去等他,这样才是最安全的选择。不过他也清楚,慕长风的性格,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让他就这么离开,肯定是白白浪费口舌,于是他就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和慕长风一起继续往深了走去。 越到深处,四周就越安静,只能听到他们行进的声音。在这种情况下,光是环境就足以让人紧张得不行了,哪怕是路星河紧紧挨着慕长风,他都觉得有十分大的压力。 又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周围没有发生一点变化,这让路星河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拽住了慕长风,对他说道: “长风,你有没有觉得,这一段我们走过了?” “你是不是有错觉了?这树林的树都差不多,别想太多。” 慕长风一边安慰着路星河,一边继续往前走,根本没把路星河的话当回事,路星河见状,有些着急,直接把他拦了下来。 “不是,我说的是真的,如果你不信,我们可以做个实验。” 路星河说完,就从怀中摸出了一枚铜钱,安安稳稳地放在了一块石头上,然后对慕长风说道: “接着走吧,我保证一会儿我们还能看见他。” 慕长风依旧觉得这就是路星河太紧张了,产生的错觉,可是没想到,没一会儿,他们两个真的再一次看见了那枚铜钱。 (四十二)被困 慕长风表情凝重得将那枚铜钱捡了起来,然后皱着眉,环视了四周很长时间,才问路星河道: “你刚刚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这观察力也未免有些太吓人了吧?” “我没看出来,只是感觉有些不对劲而已。” “哪里不对劲?” “就是……就是感觉很怪啊,我也说不出来。” 这个答案在慕长风的意料之中,他原本也没有想过,路星河能够给他什么提示,毕竟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事情,根本也不可能知道,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现,只是重新把目光放回到了树林深处。 “有人在这里布了个阵,但是目的应该就只是为了阻挡人们继续往前进而已。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我们原路返回,应该能够走出去。” “你怎么能确定没有危险?我们又能安全退回去?” “我说是直觉,你信吗?” 这句话路星河怎么听怎么都好像是在开玩笑,但是这还真的不是慕长风的敷衍。他就是觉得,这个阵法肯定困不死人,而且他甚至有那么一种感觉,这阵法是临时布下的,只是有人不想他们再继续往前走下去而已。 这就更加加深了他心中的怀疑。 那个神医有问题,他来这里,绝对不是为了采摘什么药材。 那他究竟是来做些什么呢? 这些疑问围绕着慕长风,分去了他一部分的心思,以至于路星河叫了他几次,他都没有听见,最后还是路星河扯了扯他的衣服,才把他的注意力拽了回来。 “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什么,怎么样,你是想要继续往里走,还是退回去?” 路星河没有想到慕长风会把这个问题推给自己。 对于他而言,其实他是很想继续往下走的,但是他很清楚,今天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去拜访那个神医,前面的路有没有危险他并不清楚,而在目的没有达到之前,他实在是没有必要让他们两个人处于危险之中。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能够继续往前走的话,也许他们两个人能有更大的收获,或许就能给司徒留争取到更多的机会。 这两难的选择让路星河开始犹豫了起来。 而就在路星河犹豫的这段期间,慕长风交代了他一句,让他不要乱走,然后就开始寻找起了这个阵法的阵眼。 将两个切割面连接起来,肯定不可能一点破绽都没有。而且他们一直在走直线,这个连接面一定就在前面。慕长风就算再观察细微,也不一定能够光靠眼睛就能看得出来,于是他沿路斜着摆了一长条石子,试图靠石子的走向,去寻找这个连接面。 这是最简单直观也最有效的方法,慕长风还为自己的机智而暗自窃喜,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一路走过来,竟然完全没有看到他之前摆放的那些石子,而他走过的路,早就已经超过了之前他们重复走过的路程。 这就说明他走出来了,或者陷入到了另一个循环当中,而路星河,还在原地,没有出来。 慕长风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他试图沿着他铺过的石子往回走,但等他再去寻找的时候,他发现路上他做下的那些记号全部都消失了,他也试图大声呼喊路星河的名字,可是声音似乎也被困在了某个空间里面,根本就扩散不出去。他不知道此刻路星河是不是也发现他们两个人失去了联系,有没有到处乱走,再像他一样,陷入到这样的境地,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应该先把路星河找回来,还是先去找那个神医。 就在慕星河陷入两难境地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还带着一个人。 “老头,大叔,你快出来。” “没事叫我干什么?” 程昱天感受到慕长风的召唤,悠哉悠哉地回应着他,都没有显出身形。慕长风已经急得不行了,见程昱天没有动,态度立刻就发生了改变。 “这种情况教你出来当然是有事的好吗?我拜托你,我的事情解决不了,你觉得你的事能解决?” “我真是懒得说你,如果你要是我儿子,算了,你要是我儿子,我一天得被你气死八百次。” “我是真的有事要帮忙!我没在和你开玩笑!” 慕长风这种人是极少动怒的,即便是真的生气了,他也很少会表现出来,但是这种情况下,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了。 谁知道他出来之后,那个阵法会不会发生改变,如果路星河出不来,在里面遇到什么危险的话,他该怎么办?后悔一辈子吗?老头子在这种情况下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在那里说这些没有用的,他不生气真就是怪了。 “谁和你开玩笑了?早就和你说过关心则乱,你自己不停,给自己弄了这么多累赘出来,还反倒怪我了么?” “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些,不想帮忙你就闭嘴吧。” 慕长风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再不想多和程昱天多说一句,结果没想到这个时候程昱天又对他说道: “你手上有金玉合欢铃,那东西就算在隔着天涯海角都能有感应,你自己想不起来用,还要怪我说你吗?” 经程昱天这样一提醒,慕长风才记起,他之前特意和路星河确认过,他是不是带着这个铃铛。于是他赶忙从怀中把铃铛掏了出来。正当他想要摇铃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于是他立刻低下头,对着程昱天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是金玉合欢铃,你又没看过。” “你当谁都和你一样傻么?这世间兵器数不胜数,但是有名的就只有那么几个。这金玉合欢铃恰巧就是其中一件,我会知道有什么可稀奇的。只不过我从来没想过,这铃铛会被分开,怎么,当年那个老女人让人劈了,所以她的武器也被分开了?”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损呢?真的是,要是现在那些人知道你这样,谁还会崇拜你啊。” (四十三)打赌 “笑话,你觉得我这年纪,还用在乎这些东西吗?倒是你们这群年轻人,整天光想着要怎么能像我们一样,就这样光想有什么用?没天赋也不努力,靠做梦成功啊?” 慕长风本来就是简单吐槽了一句而已,没想到又引来程昱天的一阵说教,这让他心里窝得火更大了,于是就嘟囔了一句: “我又没说要变成你那样的人,难道老头都喜欢这么说教嘛。” 也不管他这句话程昱天是不是有听到,反正慕星河是不管不顾地摇起了铃铛。 因为内在裹了一层薄玉,所以这对铃铛的声音听起来和其他金属质地的铃铛声音都不相同,它非是那种清脆干净又有些肃穆的声响,可即便它圆润悦耳,却一点都不影响它的作用。 很快,慕长风就得到了回应,可方向竟然是在他的右方。 所以说,如果路星河没有动的话,那他走的就不是直线。 刚想着要继续破解这个迷阵,慕长风就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把路星河救出来。可是如果就这么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找的话,有可能会因为迷路再把自己绕进去,想再出来的话,不知道还会不会像刚才那么顺利。 他不敢带路星河冒险,可他却又同时希望,那个人能够出现在他们两个人在的任意一个地方。 自从慕长风离开之后,其实路星河也紧张得不行。倒不是因为别的,他就是担心随时会有其他人出现,而他手无寸铁不说,怀中还藏着司徒留需要的酒,要是出了问题,他肯定会拖两个人的后腿。 可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当慕长风刚离开没一会儿的时候,路星河就感觉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你们是谁?到这里来做什么? 简单又直白的开场白,在路星河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从他的身后传了过来。路星河吓得周身一颤,却并没有,因为害怕而和盘托出,只是断断续续地解释道 我们只是在闲逛的时候,突然之间发现了这里,就想进来看看,可是没想到我和同伴走散了,然后还被困在了这里。 “胡说八道,你们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找到这里,这个地方从来都没有人知道。” “你怎么确定他没有人知道,没有人来过就是代表没有人知道的意思吗?” “你不让我和我说这些没用的,趁我还没有生气之前,赶快离开这里,晚一步的话,我不保证你们是不是能够活着离开这里。” “我们原本就打算离开的,你不用多此一举。我们可比你惜命,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是能维持的危险,越远越好。不过我得先找到我的同伴,他现在没有在这里,我也不知道怎么能够找到他,我要等他回来。” “不用等了,他肯定已经在找出去的路了。” “难道你比我还了解我的朋友吗?你说他走他就会扔下我自己一个人走?” “我亲眼看到他自己一个人在往外走,年轻人,不要太相信其他人。” 说到这里,路星河身后那个人开始笑了起来,仿佛自己发现了什么特别搞笑的故事一样,只是他的笑声听起来十分诡异,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然而路星河却因此突然之间放下心来,并且对那人说道: “是吗?如果我不是因为笃定你不会杀我,你认为我可以背对这么久和你说话吗?” 仿佛被戳中了最难以启齿的秘密一样,他突然之间就沉默了下来,紧接着,他暴跳如雷,大声对路星河吼道: “我说他不会回来了就是不会,人心是经不过考验的。”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打个赌好了,如果他回来了,那你就答应我们一件事,怎么样?” 路星河趁热打铁,提出了自己的条件,那人几乎想都没有想就应了下来,之后等他意识到其中的问题的时候,他立刻就愤恨地现了身,扯住路星河的领子,恶狠狠地对他说道: “你骗我对不对,你们就是合起伙来设计我的,果然人类都是不能信任的坏人。” “你错了,我们没有想合起伙来骗你,但我们确实是要来找你的。” 有了真实的触感之后,路星河反倒冷静了下来,他认认真真地打量了这个人一眼之后,心中又升起了不少疑问。 虽然他的话说得十分流利,但是他的身体和表情,总显得十分僵硬,一点都不自然,甚至还跟不上节奏,就好像一直在勉强自己做这些事情一样。而且他做的动作也不是很复杂,对于普通人来说,实在是简单得不得了,于是路星河对他的身份就开始产生了怀疑。 这样的怀疑在路星河自己心里,都觉得有些离谱得过分,但是这种解释应该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了。而那人似乎没有想到路星河会这样坦白,就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赌局。 在等待的过程中,路星河也有些害怕,他虽然知道慕长风不会放弃他,却也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会来,万一时间久了,这个人反悔了,那他实在是没有一点自保能力。 好在慕长风没有让他失望,没一会儿,他就听到了一阵铃铛的声响。 “你看我就说吧,他来了!” 那人没想到他们两个人真的会有联系,心里也止不住有些震惊。不过他不敢把这种感觉表现在脸上,只能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凶狠一点,然后依旧用一种恶狠狠地语气对路星河说道: “又没出现在你面前,你激动什么,我们打赌地内容可是他和你见面。这可不算是见面啊。” 路星河也不打算和他犟着这件事,只是对他说道: “我也没说什么啊,不过你看他都联系我了,也没必要难为他吧,让他自己这么找,他得找到什么时候去?我看不如你就把你这个阵法给去了吧,这样他就能快点出现了不是吗?” “你当我是傻子吗?会上你这么简单的当?” (四十四)破阵 “万一我把阵法撤掉了,你们两个一起趁机逃跑了怎么办?” 几乎那么一个瞬间,这个人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暴躁如雷,样子就好像要把路星河生吞活剥了一样。路星河哪想到会有这样的场面发生,内心也是一骇,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 “你也别激动,我就是提个意见没又没说要,你完全听从我的想法。再说了,这个信心我对他还是有的,他要是没这个本事,我们两个人也不可能到这里来。” “我见过说谎的人多了,你们人类都是不值得我们信任的。” “值不值得你信任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是他值得我信任,虽然你愿意浪费时间在这里和我一起等,那我们就等着它来吧。” 路星河说完之后,静息地而坐,完全无视那个人的任何行为。那人也没有想到路星河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如此镇定,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自己有些心虚。 可做错的不是他,他心虚什么? 而得到了路星河位置的慕长风惊讶地发现,他在行进的过程中竟然走的并非是一条直线。因为此时此刻,声音传来的方向就在他的左侧,也就是说他一直在向右行走,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这让他在惊讶和气愤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佩服布下这阵法的人的能力。 不过即便确定了这个位置,怎么过去对慕长风来说也是一个难题,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直奔这个方向,会不会再落入同样的陷阱,如果要是这样的话,那他耽误的时间可就更多了,这样下去那边的司徒流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最重要的是他在身边有何启示,他现在搞不清楚和起初来的目的,如果他对司徒龙有什么企图的话。那他现在可是一点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他终于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如此莽撞的,就带着路星河来到了这片树林。 说起来在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慕长风好像就失去了平常的理智与脑子,做事情就好像失了智一样的冲动,而且完全不计后果,这和他平时的行事作风简直有着天差地别,如果不是在此刻他需要想这些问题的话,他甚至于都没有发现他自己有了这样的改变。 这未免有些太过于恐怖了。 奈何现在不是解决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找程昱天帮忙。 “大叔,你再出来一下呗。” 感受到召唤,这一次程昱天并没有拒绝。 “以后简单的问题不要找我,我这么个大人物请你解决那些小问题,不符合我的身份。” 慕长风就知道他肯定要摆正,所以他理都没理就直接奔入了主题,对程昱天说道: “我刚刚试图找这个阵法的证言在,于是我没有找到不说,甚至好像黑,落入了另外的一个身子,我现在要回去的话。难不成还要再找一次军演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万一再弄其他的圈套怎么办?” “真不是我说如果当年我要是你这样的智商的话,那我也别想在这个月被城中立足了。我真怀疑你这么多年是怎么长大的,你就靠这点本事想在江湖中立足,那你们也太让我们这些老前辈们失望了吧。” “行了,我知道,你不用总是和我提这件事情,咱们能说说正事儿吗?” “十六阵八卦连环阵你没听过吗?就算没见过,也早就听过了。你手里有金玉合欢铃这么个宝贝,你怎么就不知道用呢,等等,你不会根本不知道它是用来干什么的吧?” 头一天在说这话的时候,便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路程公司玩她的话之后,尴尬的挠了挠头。然后十分坦白的承认道。 你说对了,这今日合欢铃是我师傅给我的,只告诉我了可以用这个和对方互相联系,至于其他的用法。我还真一点不好。 哎,这种好东西落在你的手里还真是暴殄天物了。等以后我再给你解释它的作用吧。你现在用这把破剑。找你自己的胳膊划伤一下,取点血出来,滴在这金玉合欢铃少 嗯,慕成风听到这话,立刻照着陈玉天的指示开始行动,当他的血,弟弟不差的滴落在那铃铛上面的时候。几乎一瞬间就被铃铛一滴,不差的全部都吸收了进去,陆长风心中大惊,而就在这时,程昱天十分严肃的对他说道。 天阙阵,起阵。 成日天话音一落,能成功就跟随着他的指示列起了阵快。 这阵法对于日常风这样的人来说,简直是最基本的阵法,一点难度都没有。所以木成功心中有很大的疑惑,因为那天是在耍他。结果没想到有了这个机遇和欢迎的协作,这个阵法好像突然变化了模样,现在时空当中多了几条金色的新拔地而起,向四面八方呼啸而去。之后没用了多久的时间,非常工作明显的领导正好收到。 去,找到那个阻碍他前进的东西,然后用你这把剑划破它。 就在同一天和他说这句话,陆乘风已经感到了这一年所在的地方。眼见着所有的思念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了一个镇上,朱长顺这个点将剑狠狠的插进了土地上。 之后天天哼的一声巨响,4周的树林猛了,流光了一下,然后慕长风的周围就开始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原本竖立在他周围的那些声音开始有规律的动,很快,一条通向他之前所在位置的路就出现在了沐春风的面前。 这次你和欢迎合适再考虑,以后我在他的认识是什么。我现在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立刻去确认。快点儿走,去找你的朋友。 此时的慕成风还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还挺真的以为他是想问这经历和欢迎的情况,所以他就并没有在意,一直到他和路星河,相遇之后她才明白,程昱天究竟说的是个什么意思。 (四十五)带神医回客栈 此时的慕长风还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还真的以为程昱天就只是想问这金玉合欢铃的情况,所以他就并没有在意,一直等到他和路星河相遇之后他才明白,程昱天究竟说的是个什么意思。 路星河坐在那里的时候虽然看起来十分平静,但实际上,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就越来越紧张,一开始他还能坐住,后来他紧张到控制不住地在抖,直到他感觉到自己的右侧传来了一阵树叶晃动的声音。 当声音传进在场两人的耳朵之后,路星河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和那个人一起望向了那个方向。 很快,慕长风就出现在了他们两个人的视线当中。 “星河,你没事吧?” 慕长风离着老远就看到了路星河和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一起,他心中立刻就有了猜测。虽然看起来两个人没有什么,不过他还是很担心,速度就又加快了不少,同时还用尽了力气,对着路星河喊了一句。路星河倒是没有那么担心,看着慕长风似乎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便就放下心来。 “我没事,你不用着急。” 说话间,慕长风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他一下把路星河拽到了自己的身后,然后对着那个男人说道: “喂,你没对星河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那男人着实没有想到慕长风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破掉他的阵法,也没有想到他会找回来,一时之间,他竟然还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些事实,直到他听到了慕长风的声音,他才不得不相信,他输给了路星河。 “你们两个人究竟来这里做什么?” “这不应该是我们问你的么?你自己偷偷摸摸地来这个地方,还设计把我们两个人困在这里,你要是没做亏心事,你干嘛做这些事情?” 慕长风反客为主,一番话说完,直接把主动权握在了自己手上。而路星河见状,躲在慕长风的身后偷偷笑了一下。 果然这种情况下还是要靠慕长风来撑场面,想想自己刚刚的那种状况,实在是没办法和他相比。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这也不是你们家的,我怎么不能来?再说不是你们跟踪我吗?我害怕我布阵怎么了?” “谁跟踪你了?离你八百丈远,咋啦,你见过我俩?见都没见过,跟踪你什么就跟踪你?” 路星河在听完慕长风说的这段话之后,觉得自己现在完全不能帮慕长风说些什么,因为这种情况下,他可能还没有开口,就会先笑个不停了。慕长风隐约也感受到了路星河和的状态,怕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就把他又往身后藏了藏。 而对面的那个人在听完之后,差点被气得背过气去,喘了半天粗气,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大眼瞪小眼瞪了老半天。 最后还是慕长风忍不住了,再度开口道: “没话说了吧,你看你就是没理,再说了,我俩本来是想着怕你出危险来保护你的,结果你还把我俩当坏人了。行了行了,我也不管你是做了什么这么神神秘秘怕被人发现的了,我有事说事,我有朋友病了,需要你帮忙,能不能帮?” “规矩就是规矩,拿酒救人。” “那我回去就把你这点破事抖出去,带人来看看你到底在这里面干些什么。” “我怕你?你也不怕你活不过今天?” “我命大,肯定死在你后面,这点你放心好了。” “那你朋友呢?怎么?不救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这个神医一脸傲娇的表情,仿佛自己终于拿住了慕长风的把柄,可以趁机扳回一局。结果没想到慕长风对他说道: “我们不过是碰巧来了这里,又碰巧听说了你而已,你还真拿自己当成神医,我们就非你不可了?你别忘了,程昱天他们都是从中原逃过来这里的,中原卧虎藏龙的多了,像你这样夜郎自大的,回中原你都活不下去,还在这自以为了不起。” 慕长风生动形象地一边说一边实际教学如何翻白眼,那人被慕长风这些话气得几乎是七窍生烟,来回踱步,最后几乎是火冒三丈地对慕长风说道: “行,我今天就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神医,你朋友在什么地方,带我去见他,我要不给他治好了,我就跟你姓!” 一听到这句话,慕长风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可是为了不让他发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慕长风强忍住笑意,依旧还是板着脸,同时还拍了拍路星河因为太过激动而攥紧他衣袖的手,示意他危机解除。之后他就带着这个气急败坏的神医,回到了客栈。 在回去之前,其实三个人还做了不少的准备。 因为慕长风担心那些跟踪他的人还在树林外等着,所以他们三个合力把神医打扮成了受伤老者的形象,这样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他带回到客栈又不会被发现了。 那神医并不知道慕长风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觉得麻烦得要死,总想拒绝。最后慕长风也被他墨迹得心里有些烦了,索性就把真实情况告诉了他。 “我不想骗你,我们现在处境很危险,有很多人在监视着我们。我是来找你帮忙的,不是带你来和我们一起受死的。我不想事后有人因为这件事情给你引来麻烦,所以我宁可麻烦一点,也得做好这些防御措施,不然我可没命陪你。” 这神医听完慕长风的解释之后,虽然依旧还是气得牙根痒痒的,却再也没有一点反抗,任由慕长风摆布。 后来路星河问过他,他是不是真的没有反抗能力,他拒绝回答了好几次,直到后来,他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了,才对路星河说道: “你要说有手段那肯定是有的,只不过当时那种情况,我出手你们两个人谁都活不了,我不想杀人,更何况你们两个人也没有恶意,我也没有必要杀了你们,这样以后传出去也好听。” (四十六)司徒留有救了 司徒留一直在客栈等慕长风他们回来,没见到他们回来,他是一刻也没消停过。何启书因为受到路星河的嘱托,一直在旁边看着他,就怕他会忽然晕倒之类的。 虽然何启书表现得如此,但是说实在的,何启书觉得自己十分委屈。本来他也不是来做这件事的,平常在家里也都是别人照顾他,现在换成他来做这件事,这简直是有辱他的身份。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还没有办法拒绝。 因为路星河告诉他,这人是慕长风的宝贝,他出了问题,慕长风绝对不会放过那些伤害过他的人,直接的或者间接的,都不会放过。 何启书倒不是怕慕长风报复,而是他很明白,路星河形容的这种关系是什么样的。因为他大哥就是这样对他的,如果他出现了什么问题,他大哥也会和慕长风一样。 正因如此,所以尽管他们两个没有什么过多的交谈,他好像也还是有那么一点理解司徒留的心境,也就选择留下,等他们回来,并没有找任何麻烦。 不过说起来,他觉得路星河的做法有些欠妥,今天幸亏来的人是他,所以才会选择保护司徒留,如果不是他呢?换成别人,知道了司徒留是慕长风的软肋,那岂不是会给慕长风带来很多的麻烦? 先到这里,何启书决定等路星河回来的时候好好盘问一下他,虽然他也很不想管慕长风的闲事,但是现在慕长风牵扯着家里那么多的事情,有人要是对他不利,那也就是变相对他不利,他可不想好好的受到什么牵连。 司徒留倒是没有那么多想法,因为之前听慕长风提起过何启书,知道两个人之前的过节,所以他对何启书也没有什么好感,不过就是因为他没有能力伤害到慕长风,所以司徒留才没有把敌意表现出来。他虽然有些小孩子脾气,喜欢和慕长风闹脾气做对,不过在正事上他向来听从慕长风的安排,他总得给慕长风一个面子。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度过了小半天的时间,直到慕长风他们回来,两个人都相安无事,这让慕长风不由得产生了一丝疑惑。 居然没吵架,这可真是够神奇的了。 司徒留其实离这很远就看到了他们两个人搀了一个老人。他原本还想着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看到受伤的老大爷也要搀扶一下,但是待他定睛一看,他一眼就发现了,这老头的伤是装出来的,于是他就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这就让她更有些束手束脚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应该去帮一下忙。 直到几个人走进来,司徒留都没有换过位置,也没有任何异样的表现。而慕长风来到司徒留这个房间之后,就只是简单的和司徒流,还有何启书两个人打了招呼,之后他就把司徒留单独带入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一进门,慕长风就把所有上午发生的那些事情,添油加醋、又避重就轻地给司徒留都讲了一些。 司徒留胆战心惊地听完,十分后怕。 这如果暂时无法解决,如果这个人之后反悔了怎么办?那到时候他们几个岂不是都要处于危险当中? 不过还没有等到他教训沐长风办事,不考虑后果,那老头一见到他,就把目光锁在了他的身上,直到他把嘴闭上之后,这老头才立刻接话道: “小兄弟,如果我看得没错,你啊,大限降至了吧。” 此话一出,屋里剩下的那三个人全都是目瞪口呆,尤其是司徒留,他率先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冲到了这个人面前,双手握住了他的两条胳膊吧,大声对他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你快说。” “这点小问题,我还需要别人来告诉么?一看就能看出来了。你用不着担心,我答应你的朋友帮你了,就肯定帮你,至于你能不能得救,什么时候能脱离危险,还得看你朋友有多少本事了。” 这神医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骄傲。而在场的另外三个人听完,除了司徒留以外,剩下的两个都表现得十分兴奋,叽叽喳喳地想要这神医快点开方子,不要耽误时间。 这段时间,司徒留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直到那神医骄傲够了,想要给他们两个人解答的时候,他才开口道: “你什么都没有做过,只看了我一眼,就知道我得了什么病吗?你知道我们曾经为了治我的病,看了多少医生,做了多少努力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想来这里招摇撞骗,你就不怕我们要你为你的谎言付出代价吗?” 司徒留真的很少有这样严肃而认真的时候,那感觉就好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突然变成了颇有心机的中年男子一样。连慕长风和路星河都觉得十分奇怪,站在原地,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倒是那个神医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对着司徒留说道: “说你见识短浅,那就是见识短浅,就别争吵了,事后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得先让你这些朋友他们需要做什么,有没有笔墨,先给我拿一份。” 这神医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奋笔疾书,很快,一份长长的清单就摆在了他们的眼前。慕长风捧着这份清单,认认真真地看完之后,语气有些古怪地对他说道: “你确定,你就是要给我看这种东西?” 这神医料定了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悠哉悠哉地坐了下来,然后对他们三个人点了点头,信心十足地开始了他的解释: “你们用不着怀疑我,我说过了,方子我可以给,信或者不信,都是你们的问题,而且你们要不要做这些事情,但是你们答应我的,可是不能不做。” “答应你的,我肯定会做完,但你也得知道,谎言是需要代价的,你这样做,如果起不到任何效果,你本人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四十七)发病 司徒留说什么也不相信,这个男人写的东西真的能救自己的命,于是他粗暴地把纸抢了过来,仔细地看了一遍上面写的东西。一字不差地看完之后,他直接把纸甩到了地上。 “你是拿我们当傻子耍吗?我这么多年看了这么多医书,就从来没看过你这种药方。你写这些药材也就算了,那些妖物的器官算是怎么回事?你当他是什么?他不是那些猎妖师,就算是开玩笑也要有个度好吗?” 司徒留极少有如此愤怒的时候,他虽然经常发脾气,但九成九都可以算作是和慕长风闹得小别扭,所以他这个样子别说给路星河和何启书吓一跳,就连慕长风都惊讶得忘记了隐藏自己的表情。 于是气氛瞬间就尴尬到了极点。 慕长风最不能忍受这样的环境了,他左看看右看看,犹豫了小半天,才咽了咽口水,试图劝司徒留道: “徒留,你……要不你先消消气……你先……” “我先什么?马上把这老头给你赶出去,赶……” 话未说完,司徒留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开始发烫,烧得他几乎不能呼吸。他用力地捂住胸口,试图把这种感觉压下去,但是坚持了不到一瞬间,他便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直接昏了过去。 在场的三个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这一状况,全都呆在了那里,满脸的不知所措,只有那个神医在第一时间冲到了司徒留的身边,一下将他抱起,以最快的速度把他抱到了床上。 “别在那傻站着,去把他的银针给我拿来,还有,去烧点热水,然后再去药房给我抓几味药。” 那神医一边解着司徒留的衣服,一边交代着他们要做的事情,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三个人立刻开始了行动。 很快,神医需要的东西就备全了。他拿出司徒留的银针仔细瞧了瞧,然后对慕长风说道: “他这针不适合他用,你晚点去我那里,把我的针拿来给他,还有,他现在状况很不好,最多也就两个月的时间,而且他会越来越虚弱,那些东西你最好赶紧备全,越早越好,这样恢复得能更快一些。” “你真的能治好他?我们问了好多郎中,他们都没有办法。” “他们没有办法很正常,毕竟他们只会给人看病。” 那神医听到慕长风的话,冷哼了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可眼里却又一种很凌厉的光,而那目光中,又带了一种刻骨的仇恨。 这是慕长风再熟悉不过的目光了。 慕长风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不过这和他也没有关系,所以他根本也没有在意,就只是问他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这个病,有古怪?” “当然古怪,不然为什么别人看不出来又治不了?”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说了你,你就得信。” “你要能治我当然信。” “他的身体里有魔族的血,而且这血是他从小就被换了的。孩童时期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这些,所以他现在周身器官都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也算是他意志力坚强,但是他不能光靠意志力撑着,我们在给他换血的同时,还要修复他的器官。” 他回答的语气很平静,平静中又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可慕长风依旧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完全不肯相信。 “这怎么可能,就算真的是这样,你怎么又会知道?”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没杀人放火,没十恶不赦,我留在这个地方,是因为我想吗?我一辈子都在研究这件事情,在他之前,已经有三个人病发了。” 慕长风听到这个话,隐约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他还想问得再深一些,奈何这个神医以要施针为由,把他们全都赶出了房间。 何启书并不知道这其中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也听到了那个人说的话。光是这些就已经够骇人听闻的了,此时此刻,他还哪里顾得上他爷爷到底都交代了他一些什么,他只想尽快回家,把这个发现告诉他爷爷。 慕长风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要做些什么,于是还没有等他开口说要走,慕长风就把他拦了下来。 “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你最好不要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你没听见他说的是什么吗?换血,换血你听懂了吗?这肯定是人为的,算是司徒留都已经是四个了,这还是我们知道的,还有我们不知道几天死了的呢?还有不知道也找不到人治只能等死的呢?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吗?” “我拜托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天真幼稚?你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吗?你知不知道你涉及到的是什么?你觉得光凭这一点,就徒留这一件事情,就那个郎中的几句话,四大家族的人谁能信?这背后牵扯了多少事情你能猜到吗?你觉得就这么点证据,他们敢信吗?” “我爷爷肯定会相信我的。” 尽管何启书觉得慕长风说的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但是何老爷子在他心中的形象实在是太伟岸了,这让他始终坚信,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的爷爷肯定会站在正义的一边,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慕长风当然可以相信这一点,但是他更相信,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关于这件事情,无论是谁,哪怕是何启书再崇拜的何老爷子,甚至哪怕是程昱天,都绝对会站在他这边。 因为这牵扯着更多的利益和人命,有些时候,所谓的正义,并不能驾驭到人命之上。 这件事情背后牵扯着多少事情,又牵扯着几方势力,现在均不得而知。作为一家之主,作为月贝城四大家族长老之首的何家荣,绝对不可能在这样一种环境下,再让自己家里人潜入到危险之中。 毕竟眼前的这些问题都还没有解决,他们每走一步都如屡薄冰,自顾不暇的同时,那些大义,他们哪有精力去完成? (四十八)试图立下协议 “我相信何老爷子会相信,但是现在还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这件事情只是在这里被我们发现了而已,和你们有没有关系,没法确定。你们月贝城的人向来不掺合中原的事,先保住你们自己吧。” 慕长风说这话也没有毛病,月贝城毕竟是独立存在的,长久以来,他们甚至于在交易上都极少同其他国家的人往来。对于何启书这样的热血少年来说,强行和他辩论,强制性地要求他去遵从慕长风的意愿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慕长风只能把话往大了说,尽量去满足他心中更为重要的大义。 果不其然,何启书听到这话,焦急的神色立刻就凝固在了脸上,他无力地垂下了头,想了很久,才点了点头。 眼见着何启书终于平静了下来,慕长风便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询问他到这里来的原因。 这个时候何启书才想起来他来这里的目的,于是他立刻对慕长风说道: “爷爷让我来问你,昨天在程家,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发生。” “那你没必要跑来一趟,这件事情,我肯定会找机会去府上找何老爷子说的。” “爷爷说了,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你不要来我们家,城里的万宝钱庄是我们家的产业,你如果有事,就去换钱,急事换一千两,有消息就换五百两,然后我就会找机会去见你的。” “诶,这方法不错,关键是,我哪有钱?” 或许是因为转移了话题,气氛变得活络起来,慕长风的语气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何启书被他问得血压一下就飙升了上去,然后咬牙切齿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沓子银票,甩到了慕长风的面前。 “这是我家特制的银票,别拿出来给任何人看,到时候你用这个传信就行。” 慕长风看到那么一厚沓银票,还都是五百、一千的,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紧接着他好像是怕何启书反悔一样,数都没数,就赶紧把银票收了起来,一边收还一边笑嘻嘻地说道: “还是你们这大家大业的做事情想得周到。” 何启书一看到慕长风这副嘴脸,白眼都要翻上天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他爷爷为什么要和这样的人合作,但归根结底,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那个程夏要大老远的从中原把这个人给叫过来。 叫他过来干嘛?他有什么本事啊? 贪财算本事吗? 这要是算本事的话,这个男人可真是登峰造极了。 “行了,现在你能说正事了吧?” “程夏说那天他把你家老爷子他们请去,是为了谈他要让位给他儿子的事,不是改契约的事情。” “胡说八道,爷爷不可能骗我的。” 何启书一听到这个答案,火气“噌”的一下就窜了起来。慕长风倒是不以为意,只是问了何启书一句: “你对翟家和孙家有什么了解么?” “生意上的事情还算是有些了解的,因为我爹娘过世早,何家这一代就我一个男孩,所以爷爷很小就开始培养我了,这几年我们何家有很多生意都是我经手的。不过说句老实话,这两家真的是太老实了,哦不是,是太保守了,很中立,没什么主见,一心只想保自己,风险大的声音他们从来都不碰,就老老实实地做生意。” 慕长风心道,越是这样的就越是麻烦,他们看中的就是利益,这就促使了他们更加容易叛变不说,还很难引起别人的怀疑,而且他们也更加小心,基本上都不太会让人抓住什么把柄,所以慕长风决定,先去探探这两家的口风。 “我是局外人,你们的内部斗争我没想要参与的想法,说实话,真相现在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几个能从这里安全脱身。我不是你们的伙伴,我谁也不想依靠,我怕到时候谁反咬我一口,那我可真承受不起。你也不用拿什么深明大义试图来压我,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谁有难我都要去帮一下,你懂了吗?” “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呢?我也是搞不懂,就算我们是坏人,我们说的都是假的,都是骗你的,那对你来说有什么不好呢?只要最后我们赢了不就好了?赢了不就我们说的算了吗?你这样说,摆明了你和我们之间有间隙,那我就算再想帮你,我也帮不了啊。” 何启书这句话说出来,才让慕长风有了一种他确实是在做生意的感觉,不然的话,就他平常表现出来的那个蠢样子,他实在是难以想象,他怎么能在和别人做生意的时候不被骗。 但是慕长风却半点没有受他的影响,对他说道: “小打小闹骗骗人这种事情我常做,但是眼下这种情况,让我信谁,我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你家老爷子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就连你,你也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就是除掉程夏呗,还能想什么?” 对于慕长风这个解释,何启书是一点不赞同,可即便如此,他也知道,现在不可能让他改变想法了,不过他也不急,因为他始终相信,他爷爷总会说服慕长风的。 这个自信,他从小到大都有的。 “你说的到轻松,你们四大家族里面,各种关系渗透,乱七八糟的,哪有那么简单,也就只有你觉得简单而已。” “我说你今天能不能别总拐着弯骂我行不行?你真当我听不出来吗?” “你既然能听出来,那我第一次说完你之后,为什么还会有第二次的事情发生?” 何启书被气得不行,都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好。好在慕长风并没有在这件事情当中纠缠,还不等何启书说话,他的角色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刚我说的话,你也都听见了,无论真想怎样,我都必须带着我的朋友离开。所以,对或错我自己去查,你们也都别跟着参与,我有发现或者有需要的地方,都会主动和你们联系的。” (四十九)这神医是女人? 慕长风其实不必说这些东西,但或许是因为多收了何家那么多的银票,也或许是他对何启书这个人还算有些好感,他还是认真严肃地把这些话说给了他听。 何启书听完之后,站在那里,眼神不明地盯着慕长风看了很久,最后他才叹了口气,然后对慕长风说道: “你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要不是因为你是程夏找来的,或许我们还可以成为好朋友。” “他的事情我不好和你多透露,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如果当你的信仰倒塌了,如果真相和你相信的不一样,你会做什么选择?” “这……” 何启书在听到慕长风这个问题的时候,心下一惊,手竟也跟着有些发麻,连大脑也是一片空白,根本记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而慕长风其实也不想问这个问题,只是有些事情,总得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要好。 当然,他也得做好准备。 “不会的,我的信仰,永远也不会让我失望的。” 何启书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艰涩,却异常得坚定。慕长风虽然觉得这个答案在他意料之中的让他失望,但不得不说,他突然佩服起了何老爷子,于是他拍了拍何启书的肩膀,对他说道: “回去吧,把我刚才和你说的告诉何老爷子,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也得想想。还有,我得拜托你一件事情,徒留的事,我不求你能帮我,但是他的情况,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他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我不想牵连到他。” “我知道,我不会说的,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你的。我哥哥……” “没事,他的事我可以自己解决。回去吧,我还得去徒留那里看看。你注意一点,这里应该有监视着我的人,别被发现了。” “没事,负责监视司徒留房间窗户的那个人,已经被换成我们的人了,如果你要出去,可以走那条路。” 何启书说完,就同慕长风一起出了房门,从他说的那个地方翻了出去。慕长风心道,幸亏他们没住在程府,只不过,如果之后程夏要是产生了怀疑,把他们接到程府去,他该怎么拒绝呢? 在这里换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不被发现,可是在程府,想换人,那就相当于白日做梦了。 不过现在主要的问题不是这个,他得先确定,这个程夏究竟背后在和谁联系,剩下的那两家,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如果魔族人真的要卷土重来的话,那他就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为他和司徒留全家报仇。 尽管当年他师父无数次地和他说过,真正促使他父亲死亡的,不是魔族,但如果魔族没有入侵,他的父亲也不会因为他们的存在而被处死。 所以无论怎样,只要魔族想要付出,他一定要他们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个念头刚起,那边已经稳定好司徒留情况的神医就走过来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脖颈,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到了椅子上,对他说道: “你杀心太重了,仇恨会蒙蔽你的双眼,让你失去判断能力的。” “你不懂。” 虽然脖颈处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感,几乎让他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但是慕长风的态度和语气,却并没有因此发生任何改变。神医听完,摇了摇头,然后对他说道: “每一个人的经历和感受没有人能够完全感同身受,这种感觉我很清楚。不过,我说的也是事实,是你需要用理智去考虑的事情。你可以怨恨,可以报仇,但是你不能失去理智,不然的话,你想报仇,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慕长风没有想到,自己刚刚教育完何启书,转过身来就被这中年大叔教育了一顿。最重要的是他说得还真的有道理,他不听还不行。 “报仇这种事情,可以从长计议,你要记住,你自己得稳,你们人类就总是这样,喜欢骗人,又喜欢冲动。” “这话说的,难道你不是人吗?” 或许是因为他之前的一番说辞对慕长风起了作用,所以这个时候,慕长风也跟着敏感起来。他这样的说法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在刚看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这样说过了,所以慕长风不得不开始怀疑起他的身份来。 “不管我是谁,你现在都得保护我的不是吗?你保护不了我,那你的朋友,你的那些谜团,你就都解不开了。” 他现在这个样子,和之前的憨憨傻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慕长风一瞬间就警惕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 “小女子夏春冬,以后还请慕哥哥多多关照了。” 夏春冬一边说着,一边撕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连声音也发生了改变。慕长风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尤其是当他看见那张明显是小女生的脸的时候,他惊讶得别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眼睛都没说眨上一下,盯着人家看了好久,直到夏春冬有些无奈地敲了敲桌子,他才回过神来。 “我知道我挺好看的,但是你也不至于看这么长时间吧?还好你没流口水,不然你现在肯定去见阎王了。” “不是,你这也太神了吧?脸就算了,声音居然还能变成那样?而且身材也不一样了啊,你到底怎么弄得啊?” 慕长风一回过神来,立刻像司徒留一样,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大堆的问题。夏冬春却半个字都没听,自顾自地对他说道: “谁让你来找我的?” “程夏啊,他跟我说你能看我朋友的病,不过他没让我现在来找你……” 慕长风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夏冬春一脸嫌弃地打断。 “啧啧,我猜猜,你一定是答应了要帮他做什么,他又跟你保证,等你把这件事情做好了,就帮你备酒,带你来见我吧。” “这你都知道?怎么?之前已经有很多人了?” “没有啊,自从上次我救过他之后,我就接待过一位病人,而这个病人,和你的待遇一样。” (五十)夏冬春的目的 慕长风听她这么说完,立刻十分焦急地问道: “你救了他?你能不能告诉我,在什么时候,他是怎么去的,又因为什么?” “嗯……和你朋友的情况类似,但是没有你朋友情况那么严重,所以他不是……嗯……我的意思是说他和你朋友的遭遇类似,应该不是一伙人做的,不过这种手法肯定不是一般人就会的,所以我觉得就算不是一伙人,他们之间可能也会有联系。” “这么多年我就一直在追查这件事嘛,所以我就把他救了,然后作为交换条件,我可以帮他救人,但是他在想起来当时发生的事情,或者是遇见了那个伤害过他的人,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 “你觉得他能帮你?” 慕长风听到这话,看向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看傻子一样。夏冬春知道慕长风在想些什么,于是对他说道: “治病救人对我来说就是那么顺手一做的事,我没有那么高的道德水准,悬壶济世跟我没关系,我想救就救,不想救,我不看着他死不就得了?我也没指望他能帮我什么,毕竟他也管不了我到底救不救人。他又不能把我怎么样,我活着就行。” 夏冬春的逻辑彻底震慑住了慕长风,饶是他这种平常那么不讲理的人,此刻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她。于是他只得放弃掉这个话题,和夏冬春说起了别的。 “那他来找你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他有哪里不对的地方,比如他有没有中了蛊毒之类的?” “没有啊,不过说来也奇怪,我当时检查的时候,一点没觉得他有什么问题,不过,我让他静养了一段时间,等这段时间之后,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按理说他换血的整个过程应该都是失败的,不应该会对本人造成什么影响才对,可是看他的那个样子,反倒好像是我促使他换血成功了一样,直接把他变成了另一个人。” “不,你应该是把他救活了,只是现在这个,不是当初你救的那个程夏。” 慕长风十分严肃地把这件事情说给了夏冬春听,夏冬春听完,立刻瞪大了眼睛,对慕长风说道: “你知不知道程夏是谁?他是月贝城的城主,地位就相当于你们中原的皇帝,谁会敢做这种事情啊?” “历史上谋朝篡位的人也不少,只不过是你们这里没有过而已。而且我说的是事实,这一点,我想哟已经再三确认过了。” “那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就是调查这件事情的吗?” “不,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我也不能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的,你只要知道,我只是想要治好徒留,带他离开这里,这样就可以了。” 这种事情慕长风好像看见谁都要和谁说一遍,但他一点都不觉得烦。因为从总体上来说,在这件事情当中,他们都是被意外牵连进来的人。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但是无论怎样,他们都不应该忘记自己最开始时的目的和追求。他这样做也是不停地在提醒自己,不能太过主观的去看待这里面的所有事情。 夏冬春听完慕长风的话,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他说道: “那和你一起出现的那个男人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叫路星河对吧,他呢?他不是和我们一起的吗?你就不管他的死活吗?” “星河觉得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觉得是我从沙漠里把濒死的他救了回来,他很感激我,希望能帮我。但是事实上,我只是让他活了下来,却又因此掉进了另一个火坑里,跟着我他会不断地遇到危险,我不能拖累他。” 这一段话本来慕长风是打算等夏冬春把路星河的失忆治好了之后再和他说的,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夏冬春会问起这件事情。不过这是他早就已经做好的打算,而且他也旁敲侧击地和路星河说过这件事情,所以他也没有做任何隐瞒,就直接和夏冬春说了。而夏冬春听他说完,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然后对慕长风说道: “你要是不这么说,一开始我还真的觉得,你们两个是好兄弟呢。你知道么,我当时站在手无寸铁、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的他面前的时候,他一点都不害怕,哪怕么威胁他的时候,一提起你,他就好像有很大的信心和勇气,他很信任你,如果可以的话,其实你可以先问问他的意见,看看他要做什么样的选择。” 或许是因为是女孩子的缘故,所以夏冬春在这件事情上的看法,和慕长风有很大的出入。她向来喜欢自由,有自己独特的想法,而她想让别人尊重她想法的做法,就是她的尽量去尊重别人。所以尽管她觉得自己说的是对的,她也没有指责说慕长风不顾虑别人的感受就私自做下决定,而是以建议的口吻,把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处境,慕长风或许真的会考虑夏冬春的说法也不一定,但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月贝城里的那些事情,总是想着他们可能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所以他根本无暇去考虑别的。对他来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因为只有活着,才是一切可能会发生的根本。 夏冬春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所以她也没指望她这样说会改变什么,而且他们的事情和她没有关系,她之所以会留在这里,主要目的可不是为了给司徒留看病。 换血这件事情,她已经调查了快十年了,当年那几个孩子被分别送去了很多地方,她只找到了其中两个人,剩下的那两个都是自己找来的,现在算上司徒留,还剩下至少五个人。如果她不能趁他们彻底发病之前把他们都找到的话,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无辜惨死。而且现在司徒留的情况很不稳定,如果慕长风没能把那些东西凑全的话,这人救不回来,她可能还要…… 提前结束这里所有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