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兵李羡
瑞光万丈，金霞弥漫，仙气缭绕之间，穿过重叠明灭的浮云，依稀矗立着几根汉白玉的高大立柱，立柱直入云霄，在晨曦光芒照耀下泛起幽明绚丽的光泽。
而两根立柱之间，赫然是一座牌坊，上书【南天门】三个曲曲折折的篆字。
那字迹浑然天成，道韵暗生，非是某位大能所书，却是造化而生，天道自形。
其时，周方里许之外，甲胄鲜明、手持长枪的天兵天将，目光如鹰隼一般，肃然而立。
而一众仙吏仙官锦衣华服，神情肃穆，看着汉白玉广场上人头攒动的诸位仙神。
却是无人注意到周方默然侍立的天兵阵列中，一个面容削立，身形朗逸的银甲天兵，眼底有一抹惊异的神芒，一闪而逝。
“众神归位，不得喧哗！”
伴随着一声玉罄的清越响动，一个面容清颧的中年天官冷漠的声音，在辽阔的汉白玉广场上响起，清晰的传至下方每一位仙神的耳畔。
“嗡……”
清芒璀璨，玉音明澈。
仿若是天宫冥冥之中的道则在予以响应。
本自嘴角噙着丝丝冷笑的截教众仙，神情阴沉地看着浮空仙盾之上的异象，其中一面容刻薄，目光阴骘的灰袍仙人，自牙齿中挤出几个字，“金科玉律！”
而远远望着这瑰丽一幕的李羡，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深凝，紧紧握住长枪的手，骨节都微微发白，心中已然震惊的无以复加。
从半个时辰前迷迷糊糊醒来，被人拉至此地站岗，李羡甚至没有时间察看周围环境，若非来自此身千锤百炼，以至烙印进本能的习惯，他甚至都无法正常融入周围一众天兵天将之中。
“所以这真是……仙界？”
只怪此身地位低微，见识浅薄，记忆深处并无太多有价值的信息。
除却腾云之术，一套百炼截击枪，以及天罗地网的合击之术，剩下的就是天宫巍峨壮丽，以及营盘之内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
“天兵？”
李羡皱了皱眉，感觉情形似乎不大乐观，正在思索之间，忽而一道清唳高昂的凤鸣声响起，继而一股香花瑶草的馥郁香气，随风而至。
这香气甫至鼻翼，就令人神思一清。
李羡强忍着循声而望的念头，无他，来自身体的本能，此刻必须身形如剑，目不斜视，若是胆敢东张西望，回去之后，刑鞭二十！
好在，青鸾徐徐拉动的凤辇，缓缓降落在正前方，李羡目光凝望之间，凤辇四周帷幔而下，两个身着素白云裳，梳着环髻，身形窈窕，肤如凝脂的仙子立于左右，各持一柄青玉芭蕉扇。
那芭蕉扇晶光玉润，碧玉通透，如此绝珍，可谓世间少有。
凤辇两侧的仙子更是或捧玉珠，或捧香草，身形静姝，容颜绝美。
当先一身形魁伟，气度沉凝的金甲神人引路，一股无形压迫气势，向四方席卷。
李羡目光微动，暗暗猜测这前呼后拥的是哪位大能？竟然有如此阵仗，不由拢目而瞧。
可，帷幔虽仅有薄薄一层，却完全看不清身影，笼着一团绚丽的五彩光芒。
忽而，一身穿红裳，青丝如瀑，梳着高髻的冷艳女仙，微微俯下螓首，似乎冲凤辇中人说了些什么。
“启禀娘娘，封神榜上众神已恭候多时，还请娘娘示下。”那先前的中年仙官，手持玉笏，同样上前俯身禀道。
清朗的声音似乎借助天宫的某种法禁，在飘渺的云端回荡，云涛汹涌而动，一如李羡此刻的心境！
“封神……”李羡心中恍若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如何还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天庭！神话中的天庭！
其时，一道清冷宁静如冰崖绝巅清泉叮咚的声音，倏而响起，似乎也抚平了李羡不宁的心绪。
“陛下正在闭关，此次诸位仙家归神枢、录仙籍之事，由本宫主持。”
凤辇之内的声音飘渺、清冷中透着一股雍容、尊贵，落在李羡耳中，不知为何，却听出了几分慵懒，目光闪了闪，对其人身份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这边厢，一声轻蔑的嗤笑响起。
“王母娘娘，还真是好大的排场。”
此言一出，天庭一方众仙面色倏变，冷冷看向说话之人，神色不善。
“斗姆元君，娘娘面前，岂容尔造次！”那金甲神将冷喝一声，身上甲叶乱撞，一股凝然气势犹如一柄巨锤向说话之人而去。
李羡因离的稍近一些，只觉双肩一沉，有若千钧，心头不由暗凛。
这气势明显不是朝他散发，可仍有如此余威，当真骇人听闻。
“区区奴仆，本座面前，也想逞横？”斗姆元君或者说金灵圣母，冷笑一声，眼神愈发轻蔑。
金甲神将本是洪荒异兽得道，虽野性驯化，可脾气暴烈，闻言又如何能忍，掌中金锏节节而烁，似要化作一条金色蛟龙腾跃而出。
见此，一众仙神面色惊恐，显然没想到仅仅是新神归神枢第一天，冲突就如此激烈。
金灵圣母面上讥诮之意不减，衣袖下的龙虎玉如意，碧意盎然，其上神芒一闪而过。
身后徒弟一气仙余元，靛蓝的面容上，略带急躁之色，似要出言劝住金灵圣母。
却被身旁的闻仲扯了扯衣袖，摇头制止。
“陆吾。”
就在一触即发之时，凤辇帷幔之内，一道淡漠威严的声音响起。
陆吾将要冲出的身形顿了顿，收起金锏，拱手道：“是，娘娘。”
李羡冷眼旁观着这一幕，看到截教众仙桀骜不驯的神色，若有所思。
“刚刚上榜封神，截教之人不可能没有怨气，这一波，可能也是在试探。”
李羡暗自思忖。
“斗姆元君，三界有序，天庭当有威仪法度，本宫不比元君之前在下界清修，逍遥自在，不拘小节。而今封神事毕，诸圣匿迹，本宫以渺渺之身，司掌天庭，未尝不如履薄冰，还需元君和截教诸位道友不计前嫌，鼎力相助，以护三界众生，如此，方不负尊师一番苦心教诲。”王母娘娘声音清冷悦耳，虽听不出太多情绪，但并未给人以盛气凌人之感。
斗姆元君默然不语，目光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瑶池王母这话不管有几分真心，这格局气度却是撑起来了。不过，这还是神话中以小心眼著称的王母娘娘吗？”李羡心中泛起嘀咕。
其时，九天应元普化天尊闻仲面色思索许久，上前一步，拱手道：“还请娘娘示下。”
上佐君王，下安黎庶本就是这位闻太师的立身之本，遑论他如今掌管雷部，哪怕是为了下界亿万芸芸众生，也不可能真的视天庭如无物。
斗姆元君淡淡看了闻仲一言，也没再说什么，闭上了眼睛，似乎默认了此事。
第二章 非仙非神，寿有终时
此刻，截教一众仙神也都三三两两，冲凤辇中的王母娘娘行礼致意，甚至魔家四将，高明高觉二兄弟，目光中隐隐含有期待。
李羡眸光微闪，暗道截教诸仙神还算识时务，否则，真的撕破脸，王母娘娘勾起封神榜镇敕之力，彼辈只会颜面尽失。
“不过，这位王母也不是简单角色，可惜侧对其人，不能一睹风姿，憾矣。”李羡对于神话故事中雷打不动棒打鸳鸯的反派，还真起了一丝好奇。
然而，李羡不知纵然正面相望，以他微末修为，也是没有资格看清面容的。
随着众仙录仙籍，受领玉敕，皆是化作流光各归神枢，一时间，广场上的仙神也渐渐寥落起来。
直到最后四位身形魁伟、形容丑恶的天将，领下镇守南天门的职司，这场众神走马上任的戏码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天庭众仙官目送凤辇离去，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原本凝滞的场中气氛赫然一松。
而李羡看着南天天将陈翊恭身迎来的四位天将，思忖道，“眼前这四位，想必就是那以后镇守南天门的四大天王了。”
而今封神刚刚结束，魔家四将也是第一次到天庭，如今场中大能离去，只余一些低品仙官、仙吏接引，兄弟四个自然也就少了几分拘谨，朝远处浮在云间的天宫指指点点，不时交头接耳谈论着什么。
与此同时，一些还未离去的仙神也是三三两两攀谈了起来，气氛倒也融洽。
李羡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说这就是差距，如他这样的普通天兵，只是天庭的工具人，这样的场合，是连大气都不敢喘的。
这时，魔礼青似乎也进入了角色，瓮声问道：“陈将军，天兵大营驻扎于何处？我等平日需要在何处点卯？”
南天天将神色恭敬道：“天兵大营主要分立天河以及三十二重天，对了，李天王和三太子已在天王殿等候多时。”
或许这就是肉身成圣和封神上榜的区别，如李氏父子并未在这一群仙神之中，而是先一步入天庭接掌神职。
“天王殿？”魔礼青将神念投入仙敕，皱了皱眉，因为还未曾炼化之故，对于天宫布局尚不明晰，道：“将军还请前面带路。”
南天天将道：“末将还要值守南天门。”
说着，看向一旁的李羡，沉声道：“你，速带着几位天王到天王殿。”
李羡面色微动，犹豫了下，方拱手道：“诺。”
若仅仅是天王殿，因为前身记忆中去值守过，倒也不会迷路。
越过南天门，李羡循着记忆中的路途，向天王殿而去，方至彩虹楼，等待其上法禁撤去。
魔礼红似乎有些无聊，好奇问道：“这位小兄弟，在天宫当值多久了。”
李羡愣了下，搜检着来自原主脑海深处的记忆，朗声道：“回禀天王，有三四年了吧。”
根据此身记忆，自十六岁从三十二重天大陆选拔为百万天兵之中的一员，到今日恰好有四年。
魔礼红笑道：“倒也算得年轻有为。”
在他看来，能入天宫做事，却是不凡。
李羡稍稍思索一番，也不奇怪这佳梦关出身的天王，为何对体制有着难以言说的热切，于是随口客气了一句，道：“在下只是一小卒，不敢当天王溢美之词。”
只是心中不由叹了一口气，天兵出身天人一族，这本就是六道之中福缘深厚者才行，可惜也不知怎么回事儿，进入天庭后，却没有得传什么正宗修仙功法。
《百战天兵诀》，这似乎是一门直指人仙的锻体之法。
一境易筋锻骨，二境换血玉髓，三境涅槃人仙！
魔礼青见自家兄弟和一小卒谈笑风生，不由皱了皱眉，传音道：“这等天兵来自天人一族，非仙非神，怎值得二弟折节而交，平白辱没了我等兄弟的身份。”
魔礼红讪讪道：“兄长，一时无趣，闲谈几句罢了。”
许是魔礼红忘了，此刻所言却没有传音而言。
李羡皱了皱眉，倒也猜出了这魔家四将的对话内容，但也没说什么。
这时，彩虹楼法禁散去，李羡当先而行，下了彩虹楼向右行不多时，来到一座气度恢弘的殿宇前。
朱甍碧瓦，雕梁画栋，装饰华美却不失威严。
“天王殿到了。”李羡立身三层玉阶之下，顿住步伐，沉声说道。
而后，上前和守卫天王殿的天兵言谈交接，就待转身离去。
然在这时，就见前方一个个头不高，扎着双丫髻的小童，自殿中快步走出。
“参见三太子。”一阵甲叶碰撞声响起，天王殿两侧戍卫的天兵，拱手道。
李羡不由循声而望，打量那小童，见其人身高看着不过八九岁年纪，一身莲花藕叶裙，面如傅粉，唇红齿白，尤其惹目的是洁白如春笋的手臂，套着一个金芒敛藏的圈子，自腰间向肩头则是缠着一道颜色明艳的红绫。
“乾坤圈？混天绫？”李羡眸光流转，心下思忖。
“魔家四将，我父王在殿里等你们。”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也让李羡收回了心神。
魔礼青也没有多言，冲哪吒点了点头，便进了天王殿。
李羡见状，也不做停留，转身离去。
……
……
岁月悠悠，转眼就是一个月过去。
南天门
李羡身披银甲，手持长枪，身如标枪般笔直挺拔。
他第一次觉得这站岗守卫的职事，枯燥乏味到难以忍受，不由开始琢磨自己的修行法诀起来。
“《百战天兵诀》，我如今只能算是三炼易筋锻骨圆满的程度，在修行境界上对应通法境修士，当然这个对应其实并不贴切。”
《百战天兵诀》是直指人仙的法门，但成就有限，哪怕涅槃大成，修成人仙，也仅仅是相比天仙大道的阳神境界。
所谓周天有五仙，天地神人鬼，这顺序本身就意味着道之高下。
李羡不是没有想过学其他法诀，但前日借着上月仙俸换来的一瓶琼浆，从南天将军陈翊口中得知一个令人绝望的信息，除非得大能垂青，普通天兵根本不可能获传功法。
“说好的穿越者附赠大礼包呢……我的金手指都在哪里啊。”此刻，李羡心中不由闪过一丝自嘲。
天兵，实则就是天庭的炮灰，想想西游世界，十万天兵被猴子爆锤，十万天兵被狮驼岭三妖一口吸食，嗯，十万……可真是一个神奇的数字。
“或许我多虑了，如果按着天人一族和凡人相差无几的寿数，再加上《百战天兵诀》对生命潜力的消耗，额，我是活不到西游开始的。”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冷笑话。
第三章 照空台
“所以，只有再进天兵池，洗练自身，一路成为人仙，持续立下战功，得延寿灵药，才能再图功法后计。”李羡思忖着下一步打算。
天人一族天赋异禀，身强体健，一生无病无灾，非生前积累善功者，鬼魂经奈何桥玉桥，历轮回不可托生。
可正因如此，天生一利，必有一弊，此辈神魂受着某种道则限制，天仙大道几近无望。
当然，这些以李羡的见识，还不是太了解。
正在思索之时，不知不觉间，业已到了换岗时期，李羡交接完毕，便离南天门而去，进入天界军营。
毫无疑问，作为普通天兵，他没有资格居住在三十六宫、七十二殿的天阙玉宇。
天有三十六重，但实际只有三十二重天大陆，这个“重”字，不是二维平面上的层层而叠，而是维度的延展。
换句话说，三十二重天大陆，无论哪一重天的原住民，也就是天人一族，抬头就可见玄穹云端的浮空云盾，时人称之为弥罗宫。
至于上三重天，那是三教圣人的自留地，而大罗天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又称天外天。
三十二重天，又分欲、色、无色三界，重天大陆按东南西北，立下四座天兵大营，以古天庭星辰传送法阵连接四座天门，目前，四座天兵大营合计共有五百万天兵，由昊天亲信四方神，司掌督训整兵事宜。
此外，天河水军大营同样由昊天亲信翊圣真君辖制，嗯，此刻的天蓬元帅还未得道上天。
“而且，天庭一旦有大战，天兵池、珍宝阁等战争机器发动，随时可召集千万披甲执戈的天兵天将，仅仅如此，尚且还只是天庭势力的冰山一角。”李羡心中叹了一口气，“可惜，人数再多，也只是天庭的工具人，炮灰。”
这并不奇怪，人间王朝逐鹿争鼎，尚且动辄百万大军，天庭统治三界六道，万兆十方，若无这底蕴，才是稀奇之事。
“眼下，封神大劫已经过去，洪荒碎成四大部洲和无数小千世界，正是天庭广布威仪，深施法度之时。”
其实，从半月前，天王殿的四大天王就开始率领上三部天兵，下界清剿妖魔。
但，天兵天将损失惨重。
毕竟天兵天将不比四大天王，彼辈真灵烙印于封神榜，不死不灭。
天兵天将其中佼佼者，修为最高不过人仙，也就是堪比阳神的修为，虽有天庭大能创立的合击之术，但是面对真仙大妖、金仙妖圣，伤亡巨大。
所以，李羡安心站了一个月岗。不过，眼下他也有些坐不住了。
同期进营一个帐篷的天兵，已有数人二进天兵池，开始换血玉髓，也就是金丹之境。
之前，前身相对而言，算是比较刻苦的，《百战天兵诀》苦练不辍，四年时间就已是易筋锻骨圆满，若非军功差些，甚至都能二进天兵池了。
天兵一进天兵池，以灵药仙浴为易筋锻骨作底蕴储备，根据根骨、心志不同，每个天兵吸收的灵药多少不一，而后天兵以《百战天兵诀》中的锐金之气打磨筋骨，激发药效，经“三炼”（筋骨皮），易筋锻骨圆满，可类修士通法之境。
由于“三炼”过程无比痛苦，非心志坚毅者，不可久持。
二进天兵池，也就是换血玉髓的过程，算是天庭基层军官的简拔方式，出者为百人长的都伯，再经三炼，可为辖制五百人的都监。
至于三进天兵池，涅槃九转，可为人仙，堪比阳神修士，封号将军。
当然，这一切需要军功、仙俸。
照空台
碧空如洗的天穹下，层层乳白色的云雾遮蔽，一团团绚丽的七彩虹光形成道道漩涡，时而有衣衫华丽的仙人在漩涡内进进出出，却是暗有乾坤，广阔无垠。
此地远离天宫一千二百里，算是天庭低阶仙吏、天兵和仙娥往来交易的一个场所，内里有着坊市，酒楼，布庄……和凡人的集市几无二致。
李羡向营中【断期使】请了假，来到此地。
主要原因，也无他处可去。
“谁又会去想，天宫除却光鲜亮丽的群仙，还有天兵仙娥、童子力士这些底层人物，不是每个人都能抹月秕风，餐霞饮露的。”隔着如水的界禁，似乎都能感受到那熟悉的烟火气，李羡稍稍感慨了一句。
心中不由响起前世路遥《平凡的世界》中的一句话，“人们宁愿关心……齐天大圣到底有几个女朋友，也不愿去了解一个普通天兵波涛汹涌的内心世界。”清咳了一声，李羡面色古怪了下，腾起脚下一团聚散不定的白色云雾，举步入了照空台。
照空台正如其名，街道澄明如水，一尘不染，两旁既有酒楼、茶馆，也有布匹、胭脂水粉之类的商铺。
毋庸置疑，没有青楼赌坊。
李羡一身素色云纹衣衫，缓步行走在街道，其实也没有太强的目的性，他此次前来，打算买一些琼浆【醉仙酿】，这是天庭酒匠用御酒的边角料酿制，普通天兵饮之可滋养神魄，落在人仙口中却是好喝难醉。
他不是自己喝，主要是做人情。
南天将军陈翊，人仙修为，和前身出自同一重大陆，对前身颇为照应。
此刻，街道上人流如织，仙娥，天兵驻留在一个个摆摊儿的商贩前。
这些商贩男女老幼都有，许多都是天宫各殿的仙娥、道童，他们自持身份，不会张口叫卖，多是神色淡淡地看着过往之人，只是在有人拿起货物之时，才会说出一些宝物的特性、价格。
当然，摆出的也不会是什么灵宝，都是天庭珍宝阁打造的仙器。
在这群天庭底层人物中，还有着最为特殊的一群人，他们多数面容枯槁，目光呆滞，一副生机衰败之相，只在有人在摊前驻足时，目光才热切如火，出手的往往是一些兵器、符箓之流，他们不收仙玉，除了延寿灵药，一概不收。
“这是天人五衰。”李羡目光闪烁，心中就有些沉重，这些人有不少甚至都是他的前辈，下三部裁汰老弱后的天兵天将。
第四章 终归意气难平
天庭以选锋之法，将天兵划分九部，上三部无疑是精锐，而下三部多为老弱，但这个老其实也有个年限，是三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
至于四十岁之后，未至人仙者，就会被清理出天兵队伍，允其返回家乡的重天大陆，但许多人以《百战天兵诀》修炼，往往病痛缠身，二三年间，就天人五衰加身，生机断绝。
而且一些天兵见识过琼楼玉宇，仙庭宫阙，也未必想回去，于是居住在天界，被矿务司的仙官募集下矿井采仙玉、精金，入天河淘星纱、宝珠。
初闻之下，李羡同样是难以置信。
这是仙界还是凡间？仙人难道不是虚空造物，想要什么有什么的吗？
后来看看身上的兵刃、盔甲，仙宫上的一砖一瓦，又觉得这才是正常的世界。
虚空造物，这种夺天地造化的本源神通，他猜测至少得大罗境界。
毕竟许多金仙，或许仅仅还停留在虚空挪物的阶段。
“哪怕前世泛滥的洪荒流神话当中，也没见圣人无中生有哪怕一件后天灵宝，人之于天地，终究太过渺小了。”
“仙娥虽好一些，但其实也有限，或许因为照顾琪花瑶草能修些木行仙法延寿，但也挡不住年老色衰。而天庭仙娥……可没有老妪。”
念及此处，李羡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至于天兵想要从仙女手中求购木行功法，更是触犯天条的大罪……只因异种气机，会影响天兵合击之术的威力。”
这一个月来，他已经体会到天庭这种等级森严，上升路难的压抑，这也是他一有假期，总至此处闲逛最根本原因。
“穿成天人一族，或许还不如凡人，可凡人就好了吗？比如……初临南赡，术法不轻传？”李羡心中有些恶意的想着，真想扼住冥冥之中命运的咽喉，质问他，为什么不让我托生个仙二代？
摇了摇头，正要前往【醉仙酿】的酒坊而去。
忽而，就觉得身后传来阵阵喧哗，人群如潮水一般向两旁散去。
被人几乎是挤到了路边，李羡不由皱了皱眉，循着动静望去，就见自远处来了一队仙女。
当先而行的是三个衣衫华美明艳的宫裳丽人，身后则是七八个低品仙娥，手中各自抱着齐胸高的成匹绢布，款步盈盈地走来。
织云为锦，集彩成衣，云堆翠髻，袅袅婷婷，宛若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居中仙女着红色广绣流光红裙，身量高挑，如瀑青丝悬于腰际，云髻之下是一张洁白如玉，五官线条冷刻的面容，眉心点着绛色朱砂，目光清宁，气质冷艳。
左边女子身着一身青裙，身材微丰，面如小月，眸若星辰，闪烁之间，透着丝丝灵动之意。
右边女子身着素白长裙，仪态端庄，目光明澈，嘴角始终带着温婉的笑意，和二女攀谈着。
“说仙二代，仙二代还真来了。”李羡静静看着这一幕，思忖道：“着红衣的冷艳女子，应是天庭七仙女之一的红衣仙女，至于身旁青衣者，看二人谈笑宴宴，亲昵无间，想必是青衣仙女。”
至于那白衣仙女，李羡并不认识。
但周围的围观者低声的交谈，却道出了其人身份……织女。
“听说王母娘娘令织女率织造仙娥采云霞仙雾，以为云锦晚霞，但至于月中，云锦光泽黯淡，不堪复用，于是就送到了照空台，供普通仙娥制衣。”李羡听着左右之人的窃窃私议，不由恍然。
其时，三位仙女也小声谈笑着和身后的仙娥，浩浩荡荡穿过照空台前的玉阶。
却在这时，几道颜色不一的流光从照空台深处飞来，落在一众仙女不远处，立定。
却是此地的主事仙官农靖，深施一礼道：“小仙不知二位公主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红衣仙女微微一笑，樱唇轻启，清声道：“农司约无需多礼，我和五妹只是碰巧遇上了织女，左右无事，也就顺道来这里转转，初临此地，未曾提前通知于你，不想惊扰了此地平静，却是我等姐妹的疏忽了。”
那主事仙官农靖连道不敢，苍老的脸上洋溢着笑意，冲左右的仙吏道：“人言大公主殿下知书达理，体谅下吏，已有娘娘凤仪一二，老朽今日算是见到了。”
周围的一众仙吏，谁都未曾想到，平日不苟言笑，处事向来以公正严明著称的农靖，拍起彩虹屁来，也是不遑多让，一时甚至忘了附和。
农靖也不见丝毫尴尬之色，脸上的笑意真挚无比，不紧不慢问道：“是两位殿下自便，还是老朽在前引路？”
“农司约自行其是就是，我和五妹随意走走。”红衣仙女笑了笑，轻声说道。
农靖笑着点了点头，微微躬身让开了路途，目送一众仙娥向前而去。
李羡暗暗摇了摇头，也没有兴趣再看，缓步来到酒坊。
如往常一样，从腰间取出玉牌，购得两瓶醉仙酿，那沽酒的青衣仙童却笑道：“坊里有新到的百花仙酿，延寿灵液，物美价廉，兄台要不要尝尝？”
李羡目光闪过一丝狐疑，问道：“百花仙酿，不是尽数上贡于瑶池了吗？”
那青衣仙童清咳了一声，神色有些不自然道：“前日瑶池仙境大宴群仙，宴会之中，有些百花仙酿，上仙并未喝完，由收拾瑶池的仙娥自行处置，有些仙娥不喜饮酒，就放于此处寄售。”
李羡沉默了会儿，道：“我仙俸有限，恐怕买不了二两，你还是卖于旁人吧。”
青衣仙童脸上的热切消失不见，轻轻摇了摇头，笑道：“那还真是可惜了。”
说着，神色怏怏地将沽好的两瓶醉仙酿，塞给了李羡。
李羡离了酒坊，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心中闪过自嘲，“经历过阶级固化的社会毒打，没想到有些东西，还是看不开。”
可，心中终归意气难平。
天庭，夜，南天将军陈府。
虽是人仙天将，但也不是所有的封号将军，都有资格在天宫拥有一处属于自己的府邸，哪怕这府邸占地不大，实际也仅亩许方圆。
只因四座天门特殊，非天将中的佼佼者不可胜任。
太阴星缓缓升起，晕出一圈圈柔和的光影，轻柔地洒在天宫之上，宛若为琼楼玉宇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许多人不知天庭也是有夜晚的，只是没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立身在夜景中的天宫，远眺流光熠熠的银河，那种空旷、寂寥的渺渺之意，似乎又印证了天庭玄穹高妙的仙之意境。
此刻，李羡就和南天将军陈翊立身在屋脊之上，二人皆着素衫，抬头望着天穹，对坐饮酒。
第五章 南赡部洲有妖魔
陈翊年方三十，剑眉星目，面容俊朗、刚毅，事实上天人一族得天道之钟，无论男女，个个隽美，全无丑人。
“我看李兄弟眉峰郁郁之气凝而不散，目光锋芒敛藏不住，莫非白日里见辱于小人？”陈翊放下酒瓶，神情似笑非笑地看向李羡。
这位李兄弟，本来是因为同出一重天大陆，平日里才稍微看护一些，不想几番接触，倒觉其人质如璞玉，谈吐不俗，不像其他天兵浑浑噩噩，只会应声画诺。
李羡喝了一口酒，坦诚相告道：“见辱倒谈不上，只是偶然觉得有人生来如天上皓月，霄汉星辰，有人却如星河沙砾，塘底烂泥，心头一时间难以释怀。”
陈翊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渐渐悠远，忽而道：“其实，李兄弟这样的话，当年陈某也说过。”
李羡闻言一震，诧异地看了过去，静听下文。
“身处天宫，所见所闻，无一是三界地位尊崇，至高无上的神仙大能，但凡有志男儿，又何曾不说一声，彼可取而代之？”陈翊说着，猛然看向李羡，湛然有神的目光，仿若如两柄利剑一样，直入人心。
李羡沉默了下，心中倒是对眼前这位普通天将刮目相看。
“可那又如何？你我生来就是干这个的。”陈翊目光渐渐平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冷毅的眸子，似乎隐藏着一股潜藏已久的颓丧。
李羡开口欲言，却见陈翊摆了摆手，“你不必多问，若有机会，有些事情，来日你自会知晓。”
李羡默默咀嚼这句话的含义，而后道：“陈将军……”
陈翊似乎猜出了李羡将要说什么，沉吟道：“近日四大部洲妖魔作祟，下界征伐的天兵天将损失惨重，北天门尤甚，你是上三部天兵，若在此时下界，多半被抽调至北天门，前往北俱芦洲厮杀，实非明智之举。”
封神结束后，天庭四处出兵，南赡部洲已初见成效，但东胜神洲，北俱芦洲二洲始终打不开局面。
李羡作为戍卫南天门的常备力量，也是天庭的门面装饰，并不需要直接下界。
李羡想了想也不再藏着掖着，“可我想去试试，南天门虽安逸，但不知何时能再进天兵池。”
陈翊饮了一口酒，沉默不语。
李羡拱手道：“还请将军成全。”
陈翊盯着李羡的眼睛，许久才道：“天王殿左玄郎将高浦是我旧友，你明天去天王殿寻他听差吧。”
“多谢将军。”李羡拱手道。
“可惜了，难得一个谈得来的朋友。”目送李羡远去，陈翊微微摇了摇头，将玉瓶中的酒一饮而尽。
南赡部洲
晴空万里，白云飘飘，一团祥云自天边飞落，上方甲胄鲜明的天兵，枪尖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自封神以降，人间已然过去数十年，而姬周也进入了康王晚期。
然而，成康之治的余晖，也即将散去。
康王晚年先后征伐鬼方，南征淮夷，荆楚，以致人间杀劫之气渐炽，这些人道气运的变化自然牵涉到天机演变，南赡部洲妖魔势力已有愈演愈烈之势。
而此次下界，就是李羡调进天王殿征伐司的第一场战斗。
高浦仅带一千天兵，当然不是对付什么厉害妖魔。
大妖一般是由四大天王带队，这四位堪比真仙，再佐以数万天兵合击之势，甚至可和金仙相抗。
不得不说，这兄弟四个自上天以来兢兢业业，甘为天庭鹰犬爪牙，人间妖魔界已然响起天庭四大天王的赫赫威名。
“淮右数年大旱，滴水未降，已致赤地千里，民不聊生，天庭察知是旱魃作乱，我等此行就是要斩杀此獠，以树天庭威仪法度。”左玄郎将高浦身穿金甲，其人身材魁梧，方面阔口，气度冷漠安静，不苟言笑。
事实上，这也是天庭的人仙天将给李羡最多的感觉，沉默、安静，如陈翊那样下了值，神色飞扬，还能和下属饮酒谈笑的，反而是少数。
“旱魃？”听到高浦的话语，李羡面色有些凝重，思忖道，“旱魃莫非是传说的黄帝之女？”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若是那种连不朽金仙都要头疼的人物，天将也不敢仅带本部千余天兵下界，“想来只是普通成旱魃的僵尸。”
因为近年来，人间兵祸连结，百姓屡遭兵燹，而此方世界灵气充裕，一些尸体凝聚阴煞之气成为僵尸也就成了正常之事。
“纵然是实力最低的旱魃，实力也堪比天仙，高将军……”高浦身旁其中一个都监目含忧色，提醒道。
高浦目光金芒隐现，似穿过重重云雾，落在下方绵延起伏，一片焦黄的荒山上，道：“无妨，这旱魃阴煞不过初凝，本将率本部千余之兵，即刻破之。”
高浦还真不是吹嘘，旱魃初凝，实力最高不过天仙，人仙本就堪比阳神，再加上高浦武艺精湛，又有千余天兵布下大阵，拿下旱魃并不是难事。
“众兵听命，前方就是龟山，布下戊土金戈大阵，助本将镇杀旱魃！”高浦腰间金柄长剑噌的出鞘，锐利剑芒带着一往无前之势。
李羡在天兵阵列之中，不由往下看去，满目疮痍，只见原本葱葱郁郁的青山已然成为皲裂的石砾，只有几株焦黑的树木，无声诉说着曾经的草木繁盛。
这边厢，随着天将高浦一声令下，一千天兵顷刻间分出八百，有条不紊地变为四队，擎枪执刀，结成战阵，围拢住了整个龟山。
龟山形似一头巨龟匍匐于地，其四足绵延四方，正好为天兵占定。
八百天兵动作流畅，虽快不乱，如水银泻地，刹那之间，兵戈之气大盛，勾连网罗，绵延不绝，隐成一团白光。
李羡此刻也手持长枪，按照布阵方位，在东方立定，神情专注。
此刻，远处两百里外的白岳山，二男一女三位神祇交头接耳，面上都有振奋之色，其中一高冠博带的黄衣老者，手捻胡须，面上有着掩藏不住的喜色，笑道：“天庭已经发兵，那旱魃覆灭即在弹指之间。”
一身穿黑袍、面容瘦削的中年男子也是点了点头，“若无山君提前将旱魃之事禀明天庭，也不知这旱魃还要为祸多久，只恨淮河龙神也不知是何缘故，坐视淮右大旱，”
此人是栾水河神，旱魃一旦彻底凝形，除却淮河龙君，他们这些支流水脉受其影响，日渐枯竭，他们也有陨落之危。
按说旱魃凝形，是由淮河龙神出手镇压，但他屡次上报无果，这才无奈通过白岳山神的途径禀告天庭。
白岳山神正五品，已有上书天庭之权。
蓝衣妙龄女子笑着岔开话头，声如百灵清脆悦耳，“我等还是先设好宴，待除妖事毕，在水府以犒上界天兵天将。”
淮右之地，水系繁多，蓝衣女子就是淮河的一处支流，桑河的河神桑蓁。
第六章 旱魃难制
“轰……”
一道匹练长的炫目剑芒，斩向阴煞之气凝聚的山壁之上，顿时山石激飞，显出洞窟入口，高浦冷笑一声，长剑吞吐着闪烁不定的寒芒。
“吼……”洞窟深处的旱魃，似乎被高浦的动作激怒了，嘶吼之声阵阵传来，同时一股炙热灼炎之气猛然释放，蒸蒸而起，令整个龟山皲裂之音大作。
“这旱魃竟有如此威势，真得还未成形吗？”李羡突然有些忧虑，不过见高浦面色如常，也渐渐定下心来。
就在这时，李羡突觉手中长枪不稳，刚刚抓牢，忽而虚空如浮光掠影闪烁，眼前赤红之光大盛，只听蹭的一声，伴随着天将高浦的冷喝，金铁交击之声响彻天地。
李羡正要细看，耳畔却响起都监的喝令，“乾三兑四，金击之势，攻！”
诸天兵闻听大喝一声，震动云霄，以天兵百战诀催动体内金气，掌中银枪顿时刺出点点枪芒，于虚空汇集出一道金芒，如箭矢流星，破空穿梭几下，刺向一团淡红色虚影。
“叮叮当当……”
旱魃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周方温度顿时越发炙热，李羡额头、鼻翼都沁出汗水，此刻他才有时间细看场中情形，只见那是一头独足、双角、形状似马非马的怪物。
怪物浑身红毛，双眸赤红，或许是因为愤怒，周身恍若包裹着一大团火光，但若细看，其实又什么都没有。
“旱魃因阴煞之气而生，也不知高浦能不能拿下。”李羡面色有些凝重，看着高浦时而以金剑攻伐，但怪物不为所动。
“艮五巽二，金击之势，进！”
伴随着又一声冷喝，诸天兵又朝一处方位攻击，同时快速变阵，向旱魃抵进。
随着接近旱魃，一股炙热到令人喘不过气的高温，令一众天兵气血沸腾，汗如雨下。
而这一次兵击之术，无疑更具压迫性和攻击性，一道枪芒洪流带着刺穿一切的攻势，落在旱魃后颈之上。
“刺！”
大团黑气爆出，在锋锐无匹的金戈之气的绞杀下，滋滋化作虚无。
痛吼之声从旱魃口中发出，身形就是凝滞了一下，高浦觑得空当，怒吼一声，面上红光一闪，掌中金剑剑芒璀璨，向旱魃脖颈斩去，然旱魃再次迅疾闪过，“噗呲”，头上双角恰恰横削而过，顷刻之间，黑气爆开，滋滋作响。
旱魃双眸喷火，显然伤势激发了凶性，嘶吼之声响起，“哒哒！”独足踏空，竟发出咚咚之音。
“退，结天盾！”李羡精神保持高度警惕，时刻捕捉着命令，耳畔再次听到不远处天兵都监的声音，明显带着难以言说的急切和恐惧，毫不犹豫，向后退出十丈开外，身前银枪横放，催动天兵百战诀，旋转搅动，高速之下，金气成盾。
就在这时，忽觉一阵灼灼热浪袭来，然后就是剧烈的胸闷耳鸣，周围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竟有近三分之一天兵在高温下，七窍流血，面容扭曲，而后扑簌簌地连带残破的兵刃、盔甲砸落下去。
李羡深吸了一口气，同样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但这时耳畔再次响起二位天兵都监的命令。
“快，十方合拢，结枪林之阵，近前支援高将。”
“枪林之阵？这真被当炮灰了？”听到这个命令，李羡心中不由一阵无奈，但见两位都监率先向前冲杀，也只能硬着头皮。
枪林之阵，近身三尺，其枪如林，其势如笼，但却放弃了一些从容防御的时间，故而伤亡率极高。
显然，两位天兵都监的命令是正确的，方才旱魃施展出天赋神通，消耗本源过甚，再次施展天赋神通的几率很小。
或许这就是某种意义上的技能冷却。
不过风险还是有，但两位天兵都监也顾不得。
天将高浦直面旱魃压力极大，显然旱魃比之前估计的实力要强上许多，但还没有到彻底成形的地步。
金剑上下纵横，流光璀璨，一般而言，到了人仙天将层次，多习剑术，这种金剑是一种四面、六面、八面的青铜剑，能劈能砍，不比后世越来越狭长的剑锋，渐渐退出战场，沦为装饰之用。
这是真正的杀伐之兵，四面稍微轻灵，而人仙天将大多喜欢使用重锋。
高浦剑术也是上乘，修得是震剑，和旱魃相攻，天兵百战诀催动金气，剑芒震荡高空，隐起雷音。
每每以金剑绞杀自旱魃双眸激射而出的血红射线，颇为吃力。
这时，近六百名天兵的攻势也已经到来，如林长枪，金气藏于枪尖，藏而不露，自上下十方朝旱魃身上刺去，层层如浪，枪芒猬集。
直面旱魃，李羡更是深刻体会到一位堪比阳神修士的妖魔所带来的压力，不得不说，处于这种战场，他此刻几乎忘记了胸口传来的隐隐疼痛，全力运转百战天兵诀，奋力刺出一枪。
“轰！”
天将高浦也趁势猛攻，一方是足以威胁到自身安危的人仙天将，另一方是如苍蝇一般源源不断的攻势。
旱魃终于在怒火中失去了趋利避害的本能，身上根根红毛闪烁着光芒，爆散出一团火光。
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如潮水攻击的天兵倒飞而出，不同于上次，当场毙命，这次天兵从裸露的脸上，迅速长满红点，眼眸也渐渐赤红起来。
“这是尸毒，以体内金气驱逐！”两位天兵都监面色阴沉，冷冷说着，默默运转百战天兵诀拔除尸毒，其实二人对一些三炼未成的天兵已不抱希望。
果然，一些离得近的天兵，或者三炼未毕的天兵，眨眼之间，红点如麻疹一样，从面容布满全身，不大一会儿，红毛透过银甲空隙而出，一个个双眸通红，喘起粗气，口中发出阵阵嘶吼，向一旁的同伴攻去。
见得这近乎“尸变”一幕，李羡心中凛然之余，更加奋力催动百战天兵诀，脸上为数不多的红点，化作一团团黑气散逸而出，却是尸毒被拔除。
“不要乱，都伯、队率以及其他尚有余力者，斩杀尸变之人！”李羡闻听两位天兵都监之言，也是将不远处向自己冲来的尸变天兵，一枪刺死。
不得不说，刺死刚才并肩作战的袍泽，令人心情沉重。
经此种种，六百天兵几乎又死伤一半。
好在，这时，旱魃也被高浦压制下来，似乎已经强弩之末。
“布天罗地网！”令李羡不想听到的命令，再次被两位都监发出，众天兵又是结成天罗地网，显然是为了防止旱魃逃跑。
“希望这次运气还能好一些。”李羡心头凝重无比，方才先后躲过两劫，除了他实力尚可，神情专注，不能不说还有运气的加成。
第七章 道之所在，一往无前
然而，李羡的好运的确用尽了。这边厢高浦一剑刺穿旱魃头颅，锐利无匹的无尽金气爆散开来，乱流激荡，旱魃头颅炸开成大团黑雾，在金气的绞杀下，犹如冰雪碰上初冬暖阳，融化一空。
可，旱魃本就是煞气凝形，无头的旱魃虽受重创，可居然闪烁几下，慌不择路向远处遁逃，而方向恰恰是李羡所在的东方。
“天罗地网，合！”两位天兵都监冷厉的声音不出意外的响起，李羡和身旁的一队天兵，奋力刺出阵势，无数金线从枪尖吐出，化作一张纵横交错的大网，朝旱魃迎去。
“刺……”
而在这时，高浦势若千钧的剑势攻到，滋滋之声响起，
“轰！”
剧烈的爆炸余波，旱魃本源自爆，带着融化一空的高温，如浊浪一般，向李羡和身旁的天兵席卷而去，李羡和诸天兵如遭雷殛，跌落虚空，生死不知。
望着周围不足三百的天兵，高浦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目光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悲戚，“蹭”的一声，金剑还鞘，沉声道：“收拢阵亡天兵尸骸、准备回天庭复命！”
就在这时，三道流光由远及近，却是远远观望的三位神祇，见战斗结束，前来道喜。
“上使，我等已在水府备下薄宴，以贺上使马到功成，还请上使赏光。”白岳山山神笑意吟吟说着，却是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打量了一下战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整个龟山上空，天兵的尸体随处可见，银甲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着明亮的光泽。
高浦点了点头，也没有推辞，拱手道：“那就有劳三位神君。”
天兵下界的惯例，若有下界神使招待，无急务在身，倒是可以盘桓一段时间。
天将高浦在和几位神君说话之时，这边两位都监已命人收拢了尸骸，上前禀告道。
“启禀高将，我部战死七百二十三人，失踪五人，除失踪之人外，全数遗体尽数收拢于介子冰棺内。”
高浦冲那都监点了点头，道：“留下一队，全力搜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其实已不抱太多希望，每次下界，总有一些天兵尸骨无存。
因为天兵身份玉牌之上，往往有定位之能，显然旱魃自爆之威，连身份玉牌都一并融化了。
想起刚才旱魃本源自爆的威势，高浦心中也不由一阵后怕。
高浦不再说什么，在白岳山神和两位河神的期待目光中，吩咐属下残余天兵，向水府而去。
时间如水而逝，三天之后。
龟山，一处不起眼的山壑之内，乱石嶙峋间，陡峭的岩壁之上，枯萎的树干迎风吱呀作响，只见倒伏着一个盔甲破烂、面容清隽的青年，青年此刻脸色惨白，昏迷不醒，眉头更是紧皱着，似在忍受痛苦。
忽而眼皮动了动，轻轻睁开眼睛，李羡恢复意识的第一感觉，就是疼，浑身上下如同炸裂的疼，继而是一阵庆幸。
“身份玉牌以金气催动，果有抵御之效。”当时，他直面旱魃自爆的生死危机，千钧一发之际，猛然想起临行前见南天将军陈翊的情形。
“此次下界，若有生死之危，以百战天兵诀金气，全力震荡身份玉牌中的星砂，或可救你一命。”在李羡疑惑而震惊的目光中，陈翊笑了笑，解释道：“这身份玉牌定兵位、记军功、录仙俸，其内有着以天河星砂为基构建的防御法禁，故而身份玉牌水火不侵，你以金气催动星砂内的庚金之气，就能将防御法禁外放，虽不是什么厉害的防御，但也足以应付一般的危险了。”
“这些，我为何没有听其他人说过。”李羡嘴唇翕动，终究还是没再追问，只是冲陈翊拱了拱手。
此刻，挂树上的李羡，心中不由涌出一股感激。
李羡运转起百战天兵诀，查看了下自身伤势，“还好，没有残废。”
闭上眼睛半个时辰，蓄了下力，按起凸起的山石，猛然一跃而起，一股酸爽到头皮发麻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一股稀薄缭绕的云雾自脚下氤氲升起。
李羡终于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腾云之术还能使，这就不至于摔死。
这是天人一族身轻体健的先天优势，腾云，或者说是腾雾之术，几乎不费什么法力。
“可现在要去哪儿？”李羡极目远眺，不由叹了一口气。
身份玉牌崩毁，天庭肯定以为他已经尸骨无存了。想要归建，也不是不可以，去寻有上书天庭之权的山神、河神等神祇，报备于天庭，等待接引。
“倒不如先在人间转转，去寻找仙法。”李羡打定主意，脚下腾起雾气，向南而行。
岭南之地
李羡一身单薄青衣，面有疲态，为了掩人耳目，他早已除了身上那破烂的扎眼天兵银甲，而经过疗伤，身上伤势业已彻底痊愈。
这已是他盘桓人间的第二个月，南赡部洲广阔无垠，山河壮丽。
一个月来，他走走停停，一路向南，饱览着地仙界名山大川的瑰丽风光。
其间，他也没忘记寻找山林中的隐士高人，但遗憾的是，也不知是不是封神刚刚过去，人间修士几不可见。
“三教二代弟子还未大开山门，或许还没到炼气士大盛的时代。”李羡只能这样猜测。
事实上，这个时间点的确尴尬，而今西周立国不足百年，正是天庭诸神时代，因为三教隐匿，不显人间，一些旁门大能对几十年前的封神杀劫更是心有余悸，也没有出世立道统传承的打算。
这个情况，只有到春秋战国诸子百家，大能入世，才会彻底改观。
“要不，去寻一寻神话中的老好人镇元大仙？找机会混个清风明月的地位？”李羡这一路上，一个神仙都没遇上，心中郁闷可想而知，此刻思路也开始不羁起来，“可问题来了，五庄观到底在何方？”
这就是无奈之处，想寻仙，你连仙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
这样一说，或许还真不如天庭，可天庭条条框框束缚，出行都不易，再说又有哪位大能会收一普通天兵为徒？
“只能说……穿的时间点太早了。”李羡喃喃说道。
但反过来说，真一觉醒来，直面打出南天门，扬长而去的猴子，才是毋庸置疑的悲剧。
正在李羡考虑着往何方而去时候，突然前方出了变故。
一座形似飞龙蜿蜒起伏，云蒸霞蔚的山谷中，宝光大盛，五色缤纷，蒙蒙雾气如浊浪排空，朝周方滚滚而动。
“宝物还是……秘境出世？”前世熟读百本玄幻小说的李羡，心中涌起激动，脚下不自觉地向前而去。
至于可能蕴含的危险……道之所在，自当一往无前。
第八章 白泽六鉴，妖帝宝库
甫一踏入谷内，忽觉天旋地转，云雾散了又聚，李羡不由色变，暗道，莫非触发了什么法禁。
但半天没有动静，李羡渐渐定下心来。
朝前看见，只见空荡荡的谷内，赫然现出一道断壁残垣，其中两根锤形立柱一高一矮，色呈玄水，上嵌六芒星状的灵珠，显然山谷上空五色十迷的宝光，就是宝石散发。
“断壁之上的花纹，倒是和天庭南天门上的鸟纹云铭有几分相似之处。”李羡凝神观望，目光闪烁不定。
他在南天门站了这么久的岗，对南天门立柱上的花纹，自然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所以，这是……星辰传送法阵！”
判断是一座传送法阵，李羡神情漠然，显然再考虑要不要进去，但不过数个呼吸，就已举步向前。
如果不是这一个多月，在南赡部洲苦寻仙人无果，他或许还不会如此决绝。
“时不待我，若错过这次福祸难料的机缘，回到天庭，也难有什么机会，与其死在未来某一次下界战斗中，倒不如……进去试试。”想起在旱魃面前无能无力的一幕，李羡
随着李羡接近断壁残垣，六芒星阵上的灵珠光芒大耀，一股一人高星璇缓缓形成，李羡一步踏了过去。只见星漩凝滞一下，而后化作一道黑色星光，包裹着李羡投入未知的界域。
“嗡……”六芒星阵之上的灵珠，似乎也耗尽了所有力量，顷刻之间化为齑粉，而那断壁和立柱也因为法禁散去，轰然倒塌。
而就在李羡走后不久，山谷云雾层层涌动，虚空中隐隐有一道龙吟响起，金光如水，荡起圈圈涟漪，一道高大的金色身影飞入谷内，现出一道身穿九章华服，头戴平天冠，面容威严的中年人。
中年王者不是别人，正是被栾水河神指责对旱魃作乱袖手旁观的淮河龙君。
“嗯？”淮河龙君望着看着六芒星阵空无一物的灵珠，本来喜色流露的嘴角，倏然一滞，“被人捷足先登，还是岁月侵蚀了南斗星阵？”
“不对，妖帝宝库只有星钥才能打开，莫非是岁月侵蚀，星阵失去力量？”淮河龙君面上满是困惑，不由摊开了右手，只见掌心一个勺子形状的星印，熠熠生辉，正是星钥。
“赤尻马猴骗了本君？”淮河龙君本就是多疑之人，此刻一点怀疑迅速放大，电光火石之间，不断复盘和赤尻马猴的交易。
数月之前，淮右之地旱魃肆虐，淮河龙君本欲出水府除之，赤尻马猴却来到淮河水府，言及自己和巫之祁在上古之时有夺道之仇，想要以旱魃给镇压在龟山地底的巫支祁吃吃苦头。
赤尻马猴承诺助淮河龙君卜算妖帝宝库入口方位，并拿出了一枚得自上古妖神白泽的星钥，以助淮河龙君凝就应龙之身，成就金仙。
淮河龙君半信半疑中，收了星钥，答应了赤尻马猴的话语。
主要是淮河龙君曾经听龙族前辈应龙提及过，上古妖庭妖帝宝库之中，有着提升血脉的宝物。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赤尻马猴可能是为了救巫之祁，后来想想，以龙族大能应龙亲手镇压，和他同为真仙的赤尻马猴，从何救起？
而且也没听二人有什么交情。
淮河龙君此刻觉得被赤尻马猴摆了一道，面带怒气，“赤尻马猴，本君和你不死不休！”
怒气勃发，越想越气，化作一道金光，一路向北，回淮河去了。
此刻，东海一处荒无人烟的小岛上，一个身穿杏黄色道袍，仪容秀丽，气质儒雅的中年道人，对着不远处的气息阴沉身形瘦弱的黑袍老者，举起酒杯，道：“这杯酒，敬道友得脱大劫。”
中年道人说话慢条斯理，语气温和，目光幽深难测。
“老夫也敬袁道友得偿所愿。”黑袍老者长脸无须、脸颊凹陷，声音沙哑、粗砺，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中年道人，显然心中不忿至极，但一时又发作不得，因为这本就是二人之间的约定。
是的，任何一位金仙被人抽离本源，再主动斩去一半元神，跌落真仙境界，心情都会愤怒，低落，抓狂。
但为了自由，也只能舍弃。
“上古水之祖巫共工的先天本源，虽仅仅四分之一，也足够袁道友修为更上一层了。”见对面之人好整以暇地喝着酒，巫之祁心中越发不爽，讥讽道。
“道友都参不透其中玄妙，贫道又如何轻易参透玄妙。”
“既然如此，倒不如还给老夫如何？”巫之祁饮下杯中酒，目光灼灼。
“道友说笑了。”袁道人微微一笑，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巫之祁嘿然道：“就是那淮河龙君若知老夫已逃脱，也不知该如何发狂。”
“对道友，应龙本就没有赶尽杀绝之意。”中年道人淡淡说道。
“别在老夫面前提这个名字！”巫之祁脸色阴沉似铁，双眸冷光闪烁，已然是咬牙切齿了。
这位上古水怪本就喜怒无常，性情乖戾，此刻虽然修为连真仙都稳不住，但凶威仍是不减分毫。
“也对，袁道友拿了老夫的东西，那淮河龙君就算想报复，也不会是袁道友的对手。”巫之祁冷嗤道。
“该补偿淮河龙君的东西，贫道已经给他了，足以让他满意。”中年道人轻笑一声。
闻听此言，巫之祁心头更恨，眼前这人永远都是这样谋而后动，否则早就在大劫
忽而，中年道人面色微变，食中二指连连掐动，皱眉道：“天机晦涩，因果不清，怎会如此？”
却是感应到和淮河龙君的因果，如一团乱麻，纠缠不清。
秀丽的仪容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恐怕这淮河龙君已经记恨上了自己。
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白泽六鉴上记载，应不会出错才是。
却说李羡踏入六芒星阵，只觉天地变幻，周围五色十光，层层变幻，如浮光掠影一般闪过。
“到了？”
感受到传送结束，李羡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四顾。
赫然发现他正立身在一座浮空仙盾之上，抬头看去，无尽的星光晕轮，梦幻绝伦。
“那是门？”
李羡目光向下，注视着沐浴在星光之下的青铜巨门，其上斑驳陆离，似乎见证了悠久的岁月。
“妖文？天帝宝库？”李羡神色微顿，妖族文字他倒是认识，不由向前走去，心中渐渐恍然，“这是一方残缺位面，这青铜巨门岁月悠久，莫非真是上古妖庭一座宝库的入口？”
这般想着，忽而就听得“吱呀呀”一声，两扇沉重的青铜巨门，扑簌簌落下灰尘、铜屑，而后缓缓打开，绚丽光芒，李羡连忙伸手遮住了眼睛，待到慢慢适应下来，望着福祸难测的门后世界，喃喃说道：“进去看看。”
到了这一步，自然没有退出的可能。
第九章 飞虹，计蒙
宁静，冰冷，这就是李羡刚进入天帝宝库的感觉。
梁壁上镶嵌着明珠，毫光微微，散发出的圈圈光晕，将李羡疑惑的面孔，映照的洁白如玉。
“这处上古宝库，已是空无一物。”看着玉台、兵架上除了厚厚尘埃外，再无其他，李羡又来回走了走，最终叹了一口气，脸上毫不掩饰失望之色。
然在这时，却被角落里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那是什么？”
李羡向前走去，蹲下身来，赫然发现是一柄宝剑，以及一块儿婴儿拳头大小的金色石头。
“总算没有空手而回。”李羡轻轻说着，拿起金色石头，入手温润，下意识掂了掂，就见光芒闪烁，神情不禁微怔，“竟然还有一条龙影？”
却是发现，有着一条背生两翼、栩栩如生的金龙在石中游弋，金龙鳞片熠熠，龙睛紧闭，体型修长，神异非常。
李羡微微凝眉，端详许久，仍是看不出来门道，遂暂且收了起来。
转而又是捡起地上的宝剑，宝剑藏于青铜剑鞘，古朴无华，剑柄花纹繁复，看起来平平无奇。
李羡握住剑柄，微微用力，明显感觉凝涩了下，再稍一用力，“蹭”，一道虹光灿若繁星，宝库之内恍若划过一道流星。
濛濛星辉缓缓散尽，两个曲曲引引的妖文，流光叠烁，绚丽难言。
“飞虹？”李羡喃喃吐出两个字，然在这时，突觉虎口一疼，却是不知何时，竟为飞虹剑芒所伤。
殷红血迹滴落在飞虹剑身，突然嗡鸣一声，悠扬清越。
“滴血认主？”
看着这和玄幻小说描述地一般无二的场景，李羡脱口而出。
然而，一道粲白色流光却直入眉心，李羡面上一阵恍惚，而后四肢不受控制一般。
一道冷漠、威严、华贵，难分男女的玉音，恍若飘渺穹巅传来，“小小爬虫……本宫……嗯，为何是天人？”
“夺舍？”李羡心中一股寒意升起，心思电转。
就在这时，一声冷哼响起，显然意料之外的事情让其这位大能心生愠怒，但剑在弦上，不得不发，佩剑上的元灵烙印，必须迅速找到宿主。
元灵虚影直奔灵魂深处，按着原计划，却是要种下妖印，炼制星傀。
是的，傀儡。
李羡完全想错了，这位上古大能，莫说来的是天人一族，就是设计引来的龙族，都不配让她夺舍。
妖文闪烁，如潮水一般的巨大的信息洪流，猛然冲击着李羡灵魂，试图打下禁制，但李羡灵魂光芒闪烁，仍是岿然不动。
“滚！”
然在这时，李羡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怒吼，几乎形成了一股灵魂潮汐，妖文倒卷，无功而返。
“区区天人，神魂何以如此之坚？”
这一幕明显激怒了心性高傲的大能，再不犹豫，忍着嫌恶，元灵虚影如穿过水幕一般融入神魂之内，直奔灵魂深处的一点灵光。
“抹杀，炼傀！”
异物侵入灵魂深处，李羡却在第一时间捕捉到元灵虚影强烈的波动，这就是来人的目的吗？
李羡又惊又怒。
然在这时，这位上古大能的元灵虚影却被眼前一幕震撼，只见想要击碎的真灵，犹如一枚看不出形状的多面晶体，晶莹剔透，浑若天成，似乎经过亿万重时空的锤炼，如一轮大日，在魂海之上，照耀万顷。
“这是什么？大罗元灵？先天神灵？抑或是混元……绝不可能。”
元灵虚影试探性地朝晶体打下烙印，却见莹光闪烁，石沉大海。
就在这时，周围的魂海碎片如浮光掠影，朝四方涌动蔓延，分明后路已断。
“莫非这就是天数。”元灵虚影幽幽叹了一口气，即将消亡，反而平静下来。
当年白泽算出天道大势，遂建议她提前以元灵虚影烙印于随身佩剑的【飞虹】之上，若有变故，以待后图。
果然，最后一战，妖庭崩毁。
“陛下想必也留下了后手，只是想要瞒过那几位……”
所谓后手，自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至于妖帝到底留下什么后手，除却老谋深算的白泽，连她这个枕边人都不清楚。
就在这位大能陷入回忆之时，却见波涛汹涌的魂海渐渐平静下来。
“本宫却是忘记了，这天人一族，修为低微，难以使用神魂秘术。”元灵虚影心下稍松，开始作下一步打算，“眼下困于天人神魂之内，不可以真实身份示之。”
彼时。李羡也恢复了对四肢的掌控，面色阴沉似水，目光明晦不定。
“我知道你还在，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夺舍李某？”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
“本……妖神等的是龙族，你又是何人？为何会出现这里，坏本妖神的算计？”元灵虚影冷声反问道。
“妖神？”李羡眉头微凝，冷冷道：“原来是上古妖庭余孽。”
元灵虚影闻言，反唇相讥道：“在妖庭，天人一族如奴仆般被我等呼来喝去，你之愤怒，本妖神倒不稀奇。”
“你到底是什么人？”李羡声音中已有些不耐。
“计蒙。”
清冽的女子声音响起。
“上古十大妖神之一的计蒙，略有耳闻，未想到是一位女性大妖。”李羡凝眉思索了下，道：“你方才说李某坏了你的算计，又是怎么回事儿？”
“计蒙”沉默了下，也不隐瞒，幽声道：“本妖神元灵烙印于【飞虹】剑上，以应龙血脉谋算龙族小辈前来，以炼星龙之儡，可不知出了何等变故，等来了你这天人。”
“我是机缘巧合至此，或许是岁月打乱你们的布置，导致秘境提前现世。”李羡沉吟说着，心底也在分辨着其人话语中的真假，“计蒙，人身而龙首，若说算计龙族，逻辑上倒有几分自恰之处。”
“计蒙，你要怎样才能出来？”李羡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计蒙”冷笑一声，道：“你已封闭了神魂，本妖神可出不去，而且拜你所赐，本妖神灵光衰微，出去没有多久，就会熄亡。”
李羡闻言，合上飞虹剑，沉声道：“所以你这是赖着不走了？”
“计蒙”沉默一会儿，清声道：“帮助本妖神重凝身躯，本妖神助你成就仙道。”
“重凝身躯？我根本不可能做到！”李羡面色幽寒，道：“灭了你倒可以试试！”
重凝身躯，他早已不是菜鸟，在天界耳熏目染，知道肉身内蕴大道，这计蒙连元神都没有，凝聚肉身，怎么可能。
“小小天人，不知所谓，本妖神在你魂海之中栖身，你一日不成金仙，就难伤我分毫……而天人一族命魂受制，真灵有缺，莫说不朽金仙，元神都难凝。”
“计蒙”说到最后，多少有些底气不足，显然她在撒谎。
其实，也不能说是撒谎，她所言本就是天人一族的弊端。
第十章 交易，道誓
天人一族由六道轮回之一的天人道托生而来，一生无病无灾，男的俊美，女的绝色，世上从来不该有十全十美之人。
甘蔗没有两头甜，天人一族本身又在天界，所见所识都是神仙大能，如果还能修天仙大道，那真是天道不公了。
所以，天人一族真灵有缺，无论如何修炼最终也成不了真仙，神魂也较凡人要孱弱许多，倒不会影响智商，而是灵慧不足，天仙大道受限。
如果不是如此，天人一族早就被三教大能广收门墙，又岂会沦为天庭炮灰？
“这才是真相么？”听着“计蒙”叙说，李羡心思凝重，但他却不知道，因为他来自异世，穿梭了不知多少重时空，真灵早已千锤百炼。
“所以，南天将军陈翊才会说，我日后就会知道。”
李羡目光闪烁，不得不说，这又为计蒙之言提供了有力佐证。
“我不信天有绝人之路。”李羡强自将负面情绪驱逐，握紧了掌中的飞虹剑。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万事万物当有一线生机，”淡淡的声音响起，字字如珠落玉盘，圆润清冽，“所以你等来了本妖神，本妖神就是你遁去的一。”
言及此处，“计蒙”心中却是幽幽一叹，显然是深有体会。
“呵呵。”
李羡呵呵两声，神色淡淡，不置可否。
计蒙显然听出了“呵呵”二字中包含的轻蔑，心中也有些恼怒，冷声道：“妖庭有星辰秘法，以修星将。”
六道轮回演化后，天界开始大量孕生天人一族，开始时诸妖以之为食，后巫妖大战，低阶小妖伤亡惨重，培养一些仆从军也就成了刻不容缓之事。
为了提升天人一族的实力，东皇太一创立点星秘法，以星辰之力淬体，修成星神法相虚影，其中佼佼者有堪比长生真仙的星将。
但巫妖大战，周天星斗大阵动辄星斗摇落，星辰本源挥霍无度，以致后来的天庭对星辰之力管控的越来越严，星辰秘法也渐渐失传，天庭一些大能反而创立了人仙锻体之法。
“星将也不过肉身堪比真仙，前路断绝，也不过是别人的打手。”李羡摇了摇头，清声说道。
计蒙讥诮道：“肉身真仙也是真仙，小辈，不要好高骛远，就是在上古之时，真仙也是一方英杰。”
李羡笃定道：“这星辰秘法，我不信前方无路。”
计蒙沉默了，当然有路，完整的星辰秘法，可以修成星神之相，纳星辰为己用，相当于夺天地之本源以补有缺真灵，成就不朽金仙。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当然，这也是东皇太一这位惊才绝艳的大能，将星辰秘法推演到的最高境界。
巫妖大战之时，周天星斗大阵尚且需要布阵材料，当时的东皇自然而然地提出了一种设想，将周天星辰炼入己身。
不提其他，他出身于太阳星，如果连太阳星都炼入己身……
但，人之于天地，不过沧海之一粟。
将功法推演到单个星辰，就已经推演不下去，甚至于修成星神都是功法理论上的最高境界，而星神也不可能将一颗星辰纳入己身。
“你是在惧怕我修成星神灭杀你。”李羡一针见血，说道。
计蒙冷声道：“我的确没有后续功法，手中的功法本就不全，信不信由你。”
以她之身份，本就不屑于撒谎。
李羡沉吟半晌，道：“既是上古妖神，当知炼气之法，不如传我。”
“不死心？”计蒙淡淡说着，心中却一凛。
她其实也不确定这天人能不能修炼天仙大道，但内心不希望此人走天仙大道，因为会脱离她控制的轨道。
“哪怕真灵有缺，我也不信修不了天仙大道，你就算不传我，我也会去寻他人。如果你我没有信任，互相防备，这并不利于我们之间的合作。”见计蒙默然不语，李羡又添了一把火，道：“我可以对你置之不理，自行其事，你呢？”
其实李羡也在赌，什么寻他人传仙法，全是谎言，如果仙法那么容易获得，他也不会在这里出生入死了。
但计蒙不知道，离洪荒时代过去了太久，她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洪荒已经成了地仙界，在不远处的将来，天下仙道，九成出自玄门三教。
洪荒时代的传承，早已随着大能在历次大劫的陨落，相继断绝了。
计蒙果然答应了，冷声道：“你的承诺呢？”
“帮你凝聚身躯之事，我尽量做。”李羡目光幽深，冷声道。
成年人的潜台词，尽量，本就是个有说道的词。
“不，是一定，而且你要发道誓。”计蒙显然是识破了李羡话语中的未尽之意。
“这不公平。”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公平之事。”
“我的意思是你也要发道誓。”
“你愿意相信一个元灵虚影的道誓？”
“相信，不得有丝毫保留，不得在功法留后手，不得算计于我。”
“只要是关于修行，不会保留，更不会留后手……至于算计于你，难道你我不是正在互相算计？”
计蒙的话语，让李羡面现思索，沉默良久，道：“成交。”
那么就是道誓内容了。
“你以道途做赌注。”计蒙说着，内心深处有一丝不为觉察的窃喜。
她道途什么的早就没有了，若不算计这天人，难解她心头之恨。
李羡思索片刻，隐约察觉到了其人打算。
同样也说出一个阴毒的赌注。
“我不会拿整个妖庭的气数作赌注！”计蒙急切声音中带着一种酷烈的坚决。
有些东西不是你想赌就能赌的，比如妖庭气数，她有赌的资格。
当然，这一切李羡也不太确定，只是试探性提出。
“那你拿什么？别和我提什么道途和身家性命，你的这些东西一文不值！”李羡毫不留情拆穿了“计蒙”的图谋，“而且，我也不会将道途当赌注。”
双方沉默了许久，似在无声的对抗。
直到……李羡首先打破了沉默。
“我拿身家性命，你要拿……”最后两个字，李羡以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了出来。
“无耻，下流胚子！猪狗一样的下贱东西，也敢亵渎……”计蒙已然怒不可遏，阴厉的声音响起，“本……本妖神一定要你死！”
面对恼羞成怒的辱骂，李羡面色沉静，平稳的声线中不带一点情绪，“本来我还只是试探，却没想到对你如此重要，之前我都以为妖族幕天席地，毫无廉耻之心，你倒是个异类。”
其人元灵就在魂海深处，双方一些比较强烈的波动，都可以察知。
如此强烈不加掩饰的杀意，骤然而起，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证明了。
“只要你我互相遵守诺言，赌注永远不会实现，你又在惧怕什么？”李羡冷笑一声，道：“无能狂怒，并没有意义。”
“好！”
几乎是从牙齿中挤出来，显然“计蒙”对李羡已是恨极。
二人都是发了道誓，道誓这种东西，其实很玄妙，二人发了之后，并无天地异象，但都有一种感应，如果违背誓言，后果难料。
第十一章 龙德星君
李羡握紧飞虹剑，出了天帝宝库。
“此地难道没有其他的出口？”李羡问道。
但“计蒙”也不知是不是怒火未消，就是一言不发。
李羡皱了皱眉道：“如果你不想我困死在这里，让你我约定付之流水，最好……”
计蒙毫不客气打断李羡的言语，讥诮道：“青铜巨门上有星钮，可以开启传送法阵，也不知道你这小小天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说到最后，怨气颇大。
李羡皱了皱眉，他已渐渐习惯了这妖神的恶言恶语，也不多言，走到青铜巨门，果见有一个明显的凸起。
计蒙道：“这是上古妖庭六座宝库之中的一座，以星枢通往天庭，现在经历岁月变迁，我也不知到底通往何处，你若是真仙，自有手段离开这残缺位面，现在……也只能走这条路了。”
李羡毫不迟疑地按下了星纽，青铜巨门之上，相继点亮六芒星阵，化作一道绚丽光柱罩定李羡，破空而去。
天界
正是深夜，空旷、悠远的天幕之上，一条浩瀚星河在北天悬挂，周方万里天域，笼罩的星尘雾霭，随着流光熠熠的星河铺开整个星空。
而就在这时，无尽星雾之中一道流星飞快闪过，最终落在北方一处角落，一颗赤色星辰之上。
仙雾缭绕，瑞霭千条，淡红色的星光照耀在宫阙上方的青色琉璃瓦上，将一座宫殿映照的妩媚多姿，美轮美奂。
殿前六位劲装侍女，分列左右两队，腰悬三尺长剑，神色不善地看着对面之人。
三层玉阶下的广场上，分明站着一个身量七尺的青年，那青年头戴紫荆宝冠，身穿云锦织就的华服，足踏金线踏云靴，面容白皙。
然其人目光狭长，鼻似鹰钩，嘴唇略薄，给人以桀骜、刻薄之感。
“公主正在闭关修炼，不见外人，龙德星君还是请回吧。”其中一个素衣剑侍扬起柳叶细眉，冷声说道。
“本星君是外人？”龙德星君冷声质问着，道：“我有事要见公主，尔等不得阻拦。”
剑侍上前一步，拦住龙德星君去路，娇声道：“公主闭关前，说过不见任何人，还请星君不要难为我等。”
“本星君不信！一定是你们从中作梗，阻拦本星君见公主。”龙德星君洪锦心中杀意升起，目中寒光闪烁，声色俱厉道。
原来，封神之中，洪锦和龙吉公主被符元仙翁强行撮合，二人本无感情基础。
再加之，洪锦本就是心高气傲的性子，又曾被龙吉公主擒拿，自觉颜面丧尽，在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故而，婚后对龙吉公主时常恶言相向，龙吉公主性子虽柔顺温婉，逆来顺受，但她出身高贵，虽然因为某些原因下嫁于洪锦，但也受不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辱骂。
待到封神结束，上得天庭，二人各归本星，形同陌路。
但洪锦自上天以来，因为斗部诸星君都是截教诸人，颇为不耻其当年苟且偷生，以致被人排挤，前日听得勾绞星君费仲一番劝说，打算和龙吉公主“和解”，奈何他数次来红鸾星，都被拒之门外，愈发觉得龙吉看他不起。
想他在人间为一方总兵，前呼后拥，何曾被几个婢女蔑视，此刻心中怒火可想而知。
“尔等贱婢，百般阻挠我夫妻相见，到底是何居心？！”
六个剑侍闻听这叱骂，面色惨白，紧紧咬住下唇，显然心中委屈至极。
“滚开！”
洪锦冷喝一声，大步上前。
“蹭！”
剑刃出鞘之声纷纷响起，冰寒凛冽的剑锋齐齐指向洪锦，剑气凌厉无匹，隐隐作一剑阵。
见得此幕，洪锦面无惧色，反而怒极反笑，“好，好一群没有尊卑上下的贱婢，本星君这就要清理门户。”
掌中翻开，一面黑色三角小旗登时现出，如雷霆霹雳，向六剑侍席卷而去。
一时之间，剑气纵横，娇叱声和冷喝声响起，俄而，“轰”的一声，一道高大身影倒飞而出，洪锦目光阴沉似水。
因为，他竟然占不了半点儿上风。
这位龙德星君在人间钻研奇门遁甲的左道之术，实际修为连真仙都不是，当然，到天庭身受星君之职，熟悉权柄以后，勉强可称真仙。
洪锦怒哼一声，显然被几个婢女以剑阵阻拦，颇为愤怒。
眉心金点连闪，却是现出龙德星星痕印记，正是所司掌的星神权柄，随着抽调星辰本源，一条星龙虚影在身后隐隐现出，龙吟之声，咆哮如雷。
“住手！”
就在一触即发之时，一把柔婉温宁的声音传来，星光铺路，雾气化鸾，一个身形高挑，云鬓高挽的宫裳丽人，款步而来。
只见她着一袭红色广绣流光曳地长裙，梳着妇人头妆，脑后一根碧玉凤钗，两扇凤翅随风而动，尽显雍容华美，端庄妍丽。
只是一张吹弹可破的鹅蛋脸上，秀美双眉微微蹙起，看着洪锦的目光，平静无波，形如陌路。
“公主。”见得来人，六个剑侍凝重的神色，顷刻消失不见，连忙躬身行礼。
“你们下去吧，这里交给本星君。”龙吉公主摆了摆手，清声说道。
六个剑侍还剑于鞘，应了一声，齐齐退下。
洪锦冷嗤道：“我的好娘子，想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
龙吉公主面色微顿，好似没听懂洪锦话语中的嘲弄，皱眉问道：“你来此寻我，所为何事？”
洪锦冷声道：“无事难道不能寻你？我看你是忘了，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如果你来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的……我还要闭关修行，你自便吧。”龙吉公主神色淡漠瞥了一眼洪锦，转身向一旁的偏殿行去。
见龙吉公主视自己如无物，洪锦心头不由大为光火，怒喝道：“你哪里去？！”
说着，上前就要去拉龙吉公主的裙袖，“砰……”
却见星光爆散，洪锦脚下“蹬蹬”几步，后退而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洪道友，请你自重。”
龙吉公主面带愠怒，原本温婉如水的声音也冷了几分。
洪锦神志也清醒了一些，目光阴沉不定，一字一顿道：“你我之媒，天地见证，你今日如此辱我，闹到陛下和娘娘哪里，我看你如何收场？”
龙吉公主凝眉道：“你若想闹，只管去闹。”
说着，足下不停，向偏殿而去。
“你当真不要一点面皮？”洪锦目光充血，怒道。
龙吉身形微顿，玉容之上满是失落，头也不回道：“背弃师长，苟且偷生，自高自大，而今又不顾身份，欺我婢女，你做下这些事时，何尝想过面皮？”
说着，再不理洪锦，径直离去。
被揭开丑事，洪锦脸色铁青，怒火几乎要将理智燃烧殆尽，目光怨毒，心中在怒吼，“贱人！我要你后悔！终有一天，我要你跪在我面前，求我……”
第十二章 一封玉简
李羡立定身形，神色警惕地观察周围环境。
“这是天庭某座仙宫。”
他赫然发现自己此刻正身处一座宫殿内部，宫殿布置华美，宫灯烛火摇曳不定，帷幔遮挡之下，可见一架云床，璎珞珠帘，梳妆宝镜……
“这是女仙居所，此地不宜久留。”李羡面色大变，根本就没有丝毫窥探她人隐私的想法。
在天庭，能有仙宫居所的女仙，不是修为强横就是身份尊贵。
而且冲撞了女仙，后果比男仙要严重百倍，男仙大能性情宽宏者居多，往往小惩大戒。
但女仙……可是要人命的。
之前，就有天兵误入百花仙子居所，被当场格杀。
李羡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宫殿之门，然在这时，“吱呀”一声，宫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却和一个婉丽端庄的妇人撞了个满怀。
宫裳丽人“嘤咛……”一声，显然没有想到平日歇息的偏殿内，竟有外人闯入。
本来因为洪锦一事，正自神思恍惚的龙吉公主，神念顷刻外放，打量着不远处的陌生青年，一时间倒也没有发作，一双清冽的双眸，闪了闪，现出一丝疑惑。
修为低微，身上有微弱的气血之力，嗯，还有庚金之气？百战天兵诀吗？
这是天兵？
李羡心思如电转，正在组织语言，他只觉面对的是一个择人欲噬的洪荒异兽，至于方才碰触之间的柔软清香，全无余暇回味。
“你是天兵？”龙吉公主虽是问句，但语气却有七八分笃定。
一位金仙的眼力，洞察入微，只是扫一眼，就已看清李羡的底细。
李羡强忍着夺路而逃的冲动，在宫裳丽人一瞬不移的目光注视下，拱手道：“天王殿李羡见过仙子，无意闯入此地，还请恕罪。”
这才有余暇打量对面的宫裳丽人。
只见红裙妇人面似芙蓉，肌肤细腻一如凝脂白玉，瑶鼻檀口，端庄妍丽，修长白皙脖颈，精致如玉的锁骨，目光正待及下……
“你的胆子不小。”
龙吉公主淡淡瞥了一眼对面的天兵，神情看不出喜怒。
无言的压力一下子笼罩了李羡，令他微微低下了头。
“砰！”
李羡心中一凛，抬头看去，却见对面之人不知何时已然不见，意识到刚刚只是两扇殿门合上发出的声音，还未松一口气。
就听身后云床之上，清洌如刀的声音响起，“天王殿天兵李羡，说吧，为何闯入此地？”
李羡缓缓转身，看向宫裳丽人端坐在云床之上，玉容看不清神色。
“月前，李某随天王殿左玄郎将高浦下界除妖，侥幸不死，偶入一秘境，遇有六芒星传送法阵，遂至天庭。”李羡本能觉得在此人面前撒谎，顷刻之间就会被拆穿，于是九真一假地叙说起来。
果然，宫裳丽人轻轻说了一声，“算你识趣，没有欺瞒于我。”
李羡暗暗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赌对了。
在这种踪迹如鬼魅的大能面前满嘴谎言，只会弄巧成拙。
看来他运气不错，碰到了一个好说话的女仙。
李羡沉默半晌，拱手道：“打扰仙子，实非李羡之意，而今我还需回天王殿复命，还请仙子指路。”
“红鸾星到天王殿，要渡天河、避星陨，以你修为，去不得。”龙吉公主清声说着，抬手将一旁小几上的玉盏端起，呷了一口。
“仙子……可否送李某回天王殿复命？”李羡嘴唇翕动，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
龙吉公主放下玉盏，抬起清眸，饶有兴致道：“本宫为什么要帮你？”
李羡一时语塞，片刻后道：“对仙子不过举手之劳。”
龙吉公主打量着对面的青年，心下起了一丝好奇，眼前之人和以往见到的天兵天将大为不同。
至于是哪种不同，一时又说不出来，还需细察。
“敢问，仙子是龙吉公主什么人？”李羡灵光一闪，他方才似乎听到“红鸾星”三个字，若是那位性情和善的公主。
龙吉公主细眉微挑，眨了眨眼睛，清声问道：“你还认识公主殿下？”
李羡朗声道：“龙吉公主心地良善，温宁柔婉，我虽出身低微，也知其名。”
其实，李羡这话也不全是恭维，纵观整个封神，龙吉公主性情都是可圈可点，不同于一些性情乖戾的女仙。
“是吗？”宫裳丽人明眸微动，白皙如玉的脸颊，红晕一闪而逝，语气却不置可否，淡淡道：“公主殿下已经闭关，你就是在这里说她的好话，她也听不到的。”
李羡面色悻悻然，默然片刻，问道：“不知仙子要如何处置李某？”
龙吉公主樱唇轻启，道：“最近，恶客临门，扰我……红鸾星清净，你既是天兵，就留在红鸾星守卫吧。”
“这……”李羡面有难色，推辞道：“李某修为低微，恐怕难以胜任，而且此次下界，身份玉牌遗失，需到天王殿补办。”
“这是一封玉简，可带你到天王殿寻李天王，然后到天兵池提升修为，给你两天时间办妥诸事，再回红鸾星复命。”龙吉公主素手轻扬，一封仙玉书就的玉简落在李羡面前。
李羡深深吸了一口气，接下玉简，心绪复杂无比，这位仙子到底是什么人，将他留在这里有何目的？
“嗯，怎么还不走？”龙吉公主看了一眼还在原地的李羡，疑惑道。
“仙子，为什么？”
“让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为什么？”龙吉公主清冷声音中似有几分不耐。
李羡拱了拱手，再不多言，举步出了宫殿。
“有趣，天人一族灵台竟然如清光莹玉，不逊三教嫡传弟子？”在李羡离去后，龙吉公主清丽绝俗的玉容现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方才她疑惑之下，以红鸾星辰本源助运法目，竟见李羡灵台清光透体，至今惊异难言。
据她所知，天人一族生来受天道限制，比之封神榜限制有过之而无不及，可眼前之人似乎和寻常天人一族大为不同。
“先留在红鸾星观察一番，或有惊喜也未可知。”龙吉公主这般想着，葱郁的弯弯睫毛掩住了神色，不知多久，又想起了那洪锦，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母后，我都入了封神榜，你还不放心吗？”
想起和自己结为道侣的那人，心性如此不堪，龙吉公主目光不由黯然无比。
第十三章 李靖
李羡出了红鸾星，捏起玉简，玉简生出淡红色星光，星光化鸾，顿时在脚下如水圈圈生出，向天宫行去。
星空之下，李羡一袭青衫，按着飞虹剑，踏光而行，习习凉风扑面而来，可仍是难以平息不宁心绪。
“妖神，你可看出那女仙的道行？”李羡在心底问道。
因为计蒙认为二人先前以言语交流多有不便，除了传授之前约定的点星秘法，将神魂交流的秘法也一并传授给了李羡。
“那女仙至少真仙。”计蒙淡淡的声音响起。
李羡皱眉道：“废话，这个我也看得出来。”
计蒙嗤笑一声，冷冷道：“你真当本妖神无所不能了，我元灵本就虚弱，先前又传授给你点星秘法消耗颇多，而今感知能力大减，况且金仙灵觉敏锐，我若查看，必然暴露。”
李羡默然片刻，目光明晦不定，“你先前承诺的仙道之法……”
计蒙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道：“现在不行，以本妖神这种状态，撑不到秘法传授完全，就会崩溃。”
李羡道：“你先前传授点星秘术就不将凝星神保留，现在又对仙道功法百般推搪，到底有何算计？”
“不一样，天仙大道是整个体系，浩如烟海，不是寥寥千字的点星法门，”计蒙似乎没力气和李羡争执，声音淡漠道：“我发现此方天地不比上古，似有一种压迫之感。”
李羡道：“是在拖延时间，好在功法中动手脚吧？”
“你当本……妖神是你这等蝇营狗苟的小人，既然答应传你功法，自会履诺，倒是你……我现在元灵虚影已近崩散边缘，急需三光神水凝形。”
李羡心中一惊，默然片刻，道：“三光神水，这等至宝，我一小小天兵，上哪儿去弄？”
然而计蒙却没有回答。
“妖神……”
“计蒙……”
呼唤几声，并无回应，李羡对计蒙所言元灵虚影不支的说辞，也信了八成，剩下两成是对其人难以消除的怀疑。
“三光神水，还真是难为人。”
李羡暗暗摇头。
不过，计蒙所传的点星秘术的确神乎其神，可惜的是，到如何凝星神法相这一步，戛然而止。
天仙洞天，星神法相，这一步就是人仙之道难以横亘的天堑，
“或许红鸾星是个好去处，而今天庭星力被各大星君死死把控。”
李羡这般想着，玉简化作的红鸾星光收起，却是不知何时已到了天王殿。
虽是夜里，但天王殿灯火通明，一个个仙吏司曹搬着公文，进进出出。
天宫日夜轮转，本就是天庭二圣以大神通为之。
天王殿值戍的天兵，见一道星光落下，一个青年模样的都伯连忙上前，打量了来人一眼，喝问道：“来人止步、通名。”
“天王殿左玄郎将麾下李羡，从南赡部洲归来，来天王殿复命。”
“稍等片刻，我进去禀告李天王。”那都伯稍稍诧异了下，进去禀报去了。
李羡神色微顿，心道，“天兵返回不是由殿中兵曹核验、审查的吗？李靖竟然亲自过问？”
不过，他本就有寻找李天王之意，这也没什么。
不大一会儿，那都伯返回，道：“随我进来吧。”
李羡实际也是第一次进入天王殿内部，随着那天将，走了一段路程，来到一座宝殿前。
宝殿内，人头攒动，显然仙吏司曹都在忙碌。
随着着都伯进入殿中。
“启禀天王，左玄郎将高浦麾下天兵李羡已带到。”青年都伯禀告一声，就在椅子上的那人摆手中，告退离去。
李羡也抬头打量起这位大名鼎鼎的托塔李天王。
只见一张椅子上，端坐着一个身穿常服的中年人，一手拿书，一手抚髯，就着烛火观看。
其人身高七尺，面皮白皙，相貌堂堂，颌下留着短须，不怒自威。
“李羡见过天王。”
李羡拱手行了一礼。
李靖收起书，好整以暇打量了一眼对面青年，沉声问道：“你说你是高浦麾下流落于南赡部洲的天兵？可有身份玉牌为证？”
“月前，卑职随高浦下界到南赡部洲除旱魃，身份玉牌不慎为旱魃损毁。”李羡面色如常，朗声说道。
李靖瞥了一眼下首正在忙碌的兵曹，吩咐道：“查一查，可有此事。”
刷刷的薄册翻动声响起，没过多久，兵曹道：“确有此事，失踪名单上确有一名叫李羡的天兵。”
李靖点了点头，目光审视着李羡，问道：“你一人，是如何返回天宫的？可有下界五品以上神君备案？”
“卑职身份玉牌丢失，不知神君所在，无奈在人间盘桓月余，机缘巧合偶入一秘境，内有传送法阵，稀里糊涂传至红鸾星，现有红鸾星一管事仙子玉简为证。”李羡不疾不徐说道。
其实，他不是没有想过隐瞒这段经历，但一来他不知玉简中到底说了什么，二来他如何回天界，的确不好编造谎言。
“哦？秘境？六芒星阵？”李靖面上露出感兴趣神色，忽而又听到玉简一事，连忙问道：“玉简现在何处？呈上来。”
李羡刚摊开手，现出玉简，就听“嗖”的一声，已落至李靖手中，心头不由一凛。
李靖神念投入玉简，阅览完毕，目光惊疑不定，沉吟半晌，说道：“既是如此，你就调往红鸾星听用，至于天兵池洗练一事，本君会让兵曹发文至天兵大营，明日就可前去，现在先到偏殿歇息吧。”
说着，摆了摆手，就是吩咐一个仙吏带着李羡去偏殿。
“天王，方才这李羡所言秘境，为何不仔细盘问？或有重宝，尚未可知。”兵曹抬头说道。
凡秘境，多少有宝物留存，不管是仙药还是法宝，托塔天王可能不在意，但兵曹不过寻常仙吏，自然有些心动。
李靖皱了皱眉道：“此事已有红鸾星君全权接手，你不必多言，去补办身份玉牌给那李羡，原有留档军功、仙俸连同前番下界功劳，一并发放，不得有误。”
闻听此言，兵曹心中惊异难言，若是一位普通星君介入，天王殿自然不放在眼里，但红鸾星君身份特殊，莫说李天王，就是其他仙官都要给几分薄面。
念及此处，兵曹甚至有些羡慕起那天兵来。
“还有此事不可声张，更不能让那李羡得知红鸾星君身份。”李靖转而想起玉简留音，又郑重叮嘱道。
兵曹连忙点了点头。
第二日，李羡领着新的身份玉牌，拿着公文，在南天将军陈翊的陪伴下，前往天兵池。
原来，陈翊听说李羡安然回归，心中大喜，又听说李羡军功足以二进天兵池，就主动告了假，来指点事宜。
二人一路沿着天兵大营，向一座浮空仙台走去。
第十四章 换血玉髓
“多谢陈将还记挂这李羡。”李羡心中也有些感动。
若非先前有陈翊下界之前提点，恐怕他已陨命在旱魃之手。
陈翊朗声笑道：“你我出自同一片大陆，互相照应也是应该的。对了，你若进入天兵池，时刻运转百战天兵诀，可以多坚持一些时间。”
李羡点了点头，默默记住陈翊的叮嘱。
这时二人来到一座仙殿，随着一位仙吏的接引，来到天兵池，当年，李羡前身来过一次，这一次对流程倒也不陌生。
天兵池是一方占地百顷的大湖，其上热气升腾，最多可容纳万人同时洗炼，池与池之间如蜂巢一样，密密麻麻，都有独立空间。
其内，若坚持不住，只要呼喊一声，接引仙光降下，就会将天兵带出天兵池。
本质上，还是根据每个人的天赋不同，吸收灵药多寡。
同时，时间越久，痛苦成倍增加，也是对意志不坚者的一种淘汰方式。
若天赋异禀，在其中当浴池泡，泡出个涅槃人仙，也不是稀奇之事。
在以往的千万天兵之中，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毕竟这样大的群体基数，所谓穷人靠变异，富人靠科技。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要出天兵池后，日夜淬炼体魄，以百战天兵诀激发灵药药力。
李羡前身资质还算不错，在百万天兵中属于中等偏上，一进天兵池，当时就是坚持了两刻钟。
随着李羡除去外衣，步入接引通道，灵光闪烁，踏进天兵池，一道虚弱的声音在灵台中响起，带着丝丝惊怒，“此地是什么地方，好浓郁的妖血之气？”
“天兵池，”李羡随口答了一句，忽而神色狐疑道：“你不是感知力大减了吗？”
“此地以我妖族妖血、骨髓混合灵药炼制，贼子好胆！”计蒙只觉元灵虚影一股冷意令她不能自持，原本娇媚的声音，也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李羡还以为什么事，讥笑道：“大惊小怪，妖族早就在三界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你气抖冷也没用，人族汤汤，顺昌逆亡，妖族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住口！”
计蒙娇叱道。
“尔等盛时，以我人族为食，而今不过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你在这里效泼妇骂街，也无济于事。”李羡一直没有放弃打击计蒙，若是能把这头妖神气死，那真是求之不得了。
至于交易功法，本身就是对于计蒙鸠占鹊巢的现状下，追求最大利益的妥协手段。
当时若有斩杀此獠的能力，他会毫不犹豫。
这时，灵药之力渐渐渗入李羡体内，被灵窍吸收，直奔四肢百骸而去。
“当今天庭之主是谁？”计蒙阴冷的声音响起。
李羡怔了下，道：“昊天和瑶池金母。”
计蒙闻言，再次沉默不语，也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强行翻看下方魂海中的记忆碎片，此举对她易如反掌。
哪怕她现在是有史以来最虚弱的时候。
但每次她想要这般做，总觉得一股说不出来的危机。
“待拿到三光神水，元灵虚影成形，就查看这人魂海。”计蒙看了一眼魂海上空的晶体，思忖着，哪怕不是第一眼见，心中仍是震撼，简直颠覆了她的仙道认知。
李羡此刻浑身通红，运转起百战天兵诀，不停汲取、转化着灵药，呼吸也渐渐粗重了起来，双眸紧闭，体会着身体的变化。
百战天兵诀第二炼，换血玉髓。
顾名思义，借助灵药、灵材、妖血、妖骨融入天兵体内，以百战天兵诀磨练，一点点淬炼进血骨灵髓。
所谓天兵，就是在把天人一族当兵器在炼！
疼，直入灵魂深处的疼痛。
李羡意沉丹田，百战天兵诀疯狂运转，金色剑气几乎在炭火一样通红的肌肤上，透体而出。
什么雄心壮志在疼痛中，都被抛之脑后。
只有沉默的忍耐，李羡现在什么也不想，就是咬牙苦熬，豆大的汗水从鬓角流淌，一直到脖颈。
也不知多久，度日如年中，也不知是不是疼得木过去，李羡面上痛苦之色渐渐不见。
此刻，灵台之中的计蒙，难以置信地看着魂海上空的晶体，晶体散发出一圈圈光晕，似乎在平息着波涛汹涌的魂海。
方才，她见魂海掀起惊涛骇浪，就知道李羡正在忍受着淬体之！痛，心中可谓快意至极。
“小小天人，蝼蚁一样的存在，三番五次折辱本宫，本宫就算有神魂秘法也不告诉你这蝼蚁，活活疼死你！”
这样的情绪本就在她以往万事不萦于怀的上古岁月中，从未有过，但眼下或许是实力万不存一，又连番见辱于一普通天人，这位身份尊崇的大能，已顾不得这些。
但见李羡竟然苦熬，忍耐了两个时辰，又不由有些惊异，继而是沉默。
“天资虽一般，但这意志不可小觑。。”
第一次对这小小天兵，高看了一眼，“这样也好，若当真是贩夫走卒之徒，引车卖浆之流，本宫苟延残喘也没什么意思。”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李羡终于撑不住，召唤接引仙光，出了天兵池。
此刻，他神思疲惫，有些想睡一觉，不过浑身却是感觉到一股力量在蕴生。
也不知想起什么，幽幽叹了一口气，“我果然没有玄幻主角命。”
进去前都想好了，如果动静太大，比如一口气涅槃五脏六腑，怒上人仙天将，或者把天兵池灵药汲取殆尽，只留薄薄一层清汤，嗯，他要如何解释呢？
擦拭了身体，穿上衣衫，推门而出，正好迎上了南天将军陈翊，正用震惊的目光看着他。
“陈将，我又什么不妥吗？”李羡还以为是自己衣衫没有穿好，连忙整了整。
陈翊道：“虽说二炼一般比一炼时间要长，可一般也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不等，但如李兄弟这样两个多时辰的，百万天兵都是屈指可数，看来李兄弟成为人仙天将，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李羡闻言微讶，好奇问道：“陈将当时坚持了多久？”
话一出口，就觉得怪怪的。
好在，陈翊面色如常，淡淡道：“一个半时辰。”
李羡不由肃然起敬，赞道：“陈将果然不凡。”
在天兵池中的痛苦，他可是深有体会，随着时间流逝，痛苦往往成倍叠加。
陈翊面上却无多少自得之色，摆了摆手，道：“其实用处也不大，无非早一点到人仙罢了，而且忍耐痛苦不过是为了选拔意志坚毅者，实则也没什么大书特书之处。”
天庭明明有着方法减少天兵痛苦，但却以此拣选意志坚韧之辈。
陈翊笑道：“你刚刚突破，先到我府上歇息，晚上我们在一起喝酒。”
李羡点了点头。
第十五章 点星秘术
翌日，李羡辞别了南天将军陈翊，换上一身崭新的天兵银甲，前往红鸾星。
刚刚降落，忽而眼前红光一闪，上次所见的那位女仙，已出现在不远处，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自己。
李羡整容敛色，正待上前见礼。
“本仙不是让你去天兵池了吗？你修为为何还如此低微？”龙吉公主秀丽的细眉蹙了蹙，语气淡漠。
李羡拱手道：“仙子有所不知，进天兵池成就人仙，并非一日之功。”
龙吉公主闻言思索了会儿，温声道：“是本仙思虑不周了，那你先在红鸾星修炼，待到将修为巩固，可再进天兵池。”
“多谢仙子提携，”李羡连忙出言道谢，忽而想起一事，问道：“对了，还未请教仙子芳名？”
“我名红鸾，是公主殿下的贴身丫鬟，殿下闭关期间，司理红鸾星诸事。”龙吉公主明眸闪烁，素手扬起，指向远处一座二层阁楼，道：“那是红鸾星入口，你平日在那里驻守，若有不请自来的恶客，出面拦下。”
李羡看去，点了点头，表示明了，心头却暗道，这不就是和门卫老董、秦大爷一样的活计吗？咳咳……还是不一样。
龙吉公主再不多言，淡漠地扫了一眼李羡，架起一道星光，出了红鸾星，也不知往何处去了。
李羡同样快步流星进了阁楼，暗暗运转点星秘术的感知法门，面上不由一喜，“这位龙吉公主果然不像其他星君，对星力把控的那般严实。”
正想着悄悄汲取一些，心中一动，问道：“妖神，若我汲取红鸾星星力，会不会被红鸾星力影响心性？”
说笑归说笑，他可不想因为功法，成为人形药物，听着美妙，实际若真成欢喜佛那样的人物，难登大雅之堂。
计蒙讥笑道：“星神之相，和星辰本源关联密切，你汲取红鸾星星力，心性自然会受其影响。”
“妖神可有化解之法？”
“没有，这要看你心性，若你心如止水，这些就不用太过忧切。”
李羡皱了皱眉，就有些犹豫不决。
过了一会儿，李羡望着天空之上的太阳光影，沉吟道：“太阳星如何？”
“太阳星？”计蒙声音微颤，似乎被触动了心弦，一时沉默不语。
“我观点星秘法，并不局限于星辰，而如今天庭星君泰半有主，我若汲取星力本源，定被彼辈察觉，唯太阳星无主，虽有日曜星君在职……但我觉得，这位星君可能并未掌控真正的星君权柄。”
这就和太阴星上虽有太阴星君坐镇，但人间妖魔、草木精灵还能吞吐日精月华是一个道理。
“当然不可能掌控，真正的太阳星在天外天，你抬头所见不过日轮曜影而已，就连当年的天帝，生长于斯，可也从未真正掌控太阳星。”计蒙轻声说着，也不知是不是李羡的错觉，他觉得这位妖神追忆的语气中似乎带着柔和与……甜蜜。
“莫非，计蒙还暗恋过大金乌？”李羡面上泛起一丝古怪之色，顷刻脑补出了三十二集言情剧。
“点星秘术一开始就是东皇为太阳星所创，但……此举无异于在炼化太阳星。”计蒙言及此处，声音微顿，心思电转间，计上心头，似随口一说道：“你或许可以试试。”
她却是突然想起，当年炼化太阳星，能令太一元灵欲燃，若这天兵以太阳星点星，真灵崩溃，她不就可以趁势炼制星傀了？
李羡没有意识到“计蒙”正在算计自己，反而问道：“炼化太阳星，是什么意思？”
“嗯？”计蒙愣了一下，仔细斟酌着言辞，以防李羡察觉出异样，“之前说过，东皇创【点星秘术】助天人一族星光淬体，凝聚星神法相，至于此境，就堪比天仙。而天人一族自身和星神法相融为一体，修成星神，堪比长生真仙。”
李羡听到此处，点了点头，静待下文。
“何谓星神？星神就是星辰孕育的神祇，上古星辰本源丰沛，一颗普通星辰孕育的星神就多达十几位，而星神再进一步，反客为主，炼化星辰本源，也就是成为星君！但星辰本源早已为我妖族妖圣炼化、掌控，天人一族成为星神，后面就路断了。但点星秘术，的确是炼化星辰本源的秘法。”
其实，当年东皇以此法炼星，主要是为了炼太阳星，其他周天星辰都有妖圣占据，东皇也看不上，但此法修成星神还行，想要鲸吞太阳星本源，反客为主，无奈元灵难以承受灼烧，差点灰飞烟灭。
于是这点星秘术自然也就成了鸡肋之法，因为东皇原本就是太阳星孕育，某种意义上说，他就是太阳星孕育的神祇，而且还是先天神祇。
李羡听完计蒙的话，久久无言，他倒不觉得计蒙在欺骗他，先前计蒙就对星神之后的功法遮遮掩掩，一会儿说没有，一会儿又说不记得，颠三倒四，所担心者无他，就是担心他成为金仙，脱离控制。
“这一切都说通了。”
李羡再次从计蒙口中套出了一些有用信息，心中欣然之极。
“引太阳星力，试试。”
李羡打定主意，来到阁楼二楼窗前，面向太阳星所在方位立定，默运点星秘法，灵台一点华光急剧闪烁，以某种玄妙的韵律散发波动。
“这回，本宫看你死不死！”计蒙在心底冷笑涟涟，这可不是凡间妖魔吞吐日精月华，太阴太阳二星经过投影，日曜月曜的层层过滤，已然成为毫无副作用的帝流浆。
点星秘术第一步，首先要和星辰共鸣，窃取一丝本源，在灵台中点亮星辰虚影。
东皇以大罗金仙修为，自是轻轻松松，而当年的天人一族所点星辰，也有妖圣主动控制，精微操控，以此批量培养仆从军的星将。
李羡则不具备这些条件，也不可能具备这些条件。
一股玄之又玄，无人察觉的波动，隔着重重虚空，穿过日曜光轮，落在熊熊燃烧的太阳星上，直奔星辰深处的本源。
“嗡……”
太阳星轻不可察的一震，流火纷纷，一根头发丝粗细的本源迅速抛出，几乎在瞬息之间，无声无息穿过重重虚空，投入下方一点灵台华光之内。
计蒙察觉到这一幕，也顾不得对下方魂海的隐隐忌惮，迅速向魂海深处躲避。
轰！
赤红色的太阳真火在李羡神魂肆虐，似要蒸发下方的万顷魂海。而一丝太阳星星辰本源，直奔魂海上空的多面晶体而去。
就在这是，虚空抽出一根根细细的金线，化作一张金网，分明是要拦住本源火球，这正是点星秘术的控星之法。
只要将其拦住静止虚空，这本源就会变成一颗太阳星辰，永远悬于魂海上空。
“滋滋”声响起，金网顷刻间被燃烧的七零八落。
第十六章 三光神水，天罡之法
“危……”
然在这时，那多面晶体莹光大炽，原本甚嚣尘上的本源火球仿若被施了定身术般，静止虚空！
火球熄灭，金光大放，一轮骄阳虚影徐徐升起，围绕着莹光澄澈的元灵之晶，缓缓飞舞。
而阁楼中的李羡，原本紧绷的脸色缓缓放松，猛然睁开眼眸，灿然如电，一室皆白。
而眉心正中，一点白金色带着圈圈赤影的星痕印记，若隐若现。
“点星成功了。”李羡心中先是一喜，而后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好你个计蒙，竟敢算计于我！”
他如何不知，计蒙对于他以太阳为点星之基，明里暗里的推波助澜。
正在这时，李羡神情恍惚了一下，“这是要窥探我的记忆吗？”
却是以神魂秘法，察觉到计蒙沉入他的魂海，正在探查记忆碎片。
李羡面色闪过一丝古怪，冷笑道：“这就给你点儿颜色瞧瞧。”
此刻，计蒙元灵虚影沉入魂海之中，试图浏览着李羡的记忆碎片。
她眼下对外界变化一无所知，心中早已焦虑的不行。
不过魂海之中大部分是李羡往日的情绪、神思形成的杂念，好比一个人每时每刻产生的念头，纷繁复杂，而寻找真正有价值的记忆碎片，如同大海捞针。
好在，计蒙还是捞到了几片。
“三教封神，洪荒破碎，地仙界四大部洲，周天万界……”计蒙翻阅着，心中震撼难言，待到看到封神大战，三教反目，圣人不入三界，已然激动到心潮澎湃，几乎是低吟呢喃，“陛下，你看到了吗？蝇营狗苟之辈为争夺道统气运，自相残杀……”
显然，哪怕是现在处于隐秘之地，都不敢直言那几位圣人之名。
正要继续寻找碎片翻阅，忽而这时，察觉周方涌来无数记忆碎片，计蒙元灵虚影心中大喜，连连闪烁，迅速翻阅着其中信息。
然而，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羞愤，怨恨的声音传来，响遍李羡整个灵台，“下流胚子，腌臜东西……”
但这位大能骂来骂去，并没有太多新意。
“扶桑日国的东西好看吗？”李羡笑了笑，道：“山海经载，妖帝大金乌栖息于扶桑树上，羲和浴日于汤谷，这本来就是你妖族玩剩下的吧？”
“李羡！”
一声凄厉的女子声音响起，带着难言的愤怒。
“这就是你算计我的代价。”李羡也没有紧追不舍，若不是拿这妖神没办法，他也不会行此下策。
二人都不再多言。
李羡静静体察着点星之后的变化，心中不由惊异这门秘法的强大，同时为东皇太一的惊才绝艳暗暗心折。
时光悠悠，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月时间，李羡终于对这门点星秘术熟练掌握。
他暗暗汲取太阳本源，一开始还是偷偷摸摸，害怕被人察觉，后来见根本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索性就放开了限制，只觉进境飞快，筋骨皮已淬炼完毕。
这门秘法，本质还是锻体之法，故而和人仙境界颇有共通之处。
星力淬炼筋骨皮、血髓、五脏六腑、但和人仙之法不同的是，灵台之中的星辰虚影正在一步步凝实，等到彻底凝实，就堪比人仙。
然后进一步修出星神法相，犹如阳神修士修出洞天一般。
“妖神，气还没消？”李羡笑了笑，戏谑问道。
这一个月来，李羡多次向计蒙询问修炼上的困境，但无一例外，都没有得到回应。
一个月没有理自己，李羡开始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
正在反思是不是自己上次太过分了，虽说恨不得这妖神立刻去死，但只要一日不死，彻底闹掰就不符合他的利益。
计蒙冷漠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我这几日时睡时醒，恐怕本源撑不了太久，你尽快谋划三光神水，我就不说誓言，点星秘术你已知道威力，如果还想要后续功法，就不要敷衍塞责。”
李羡道：“三光神水么？我最近也有了一些眉目。”
“哦？现在何处？”
“西昆仑，瑶池圣境。”
“……”计蒙冷笑道：“你当本妖神不知道，昆仑之巅，星河之下，建木承露。”
“你既知晓，为何之前不说？”李羡皱眉道。
先前，他受封神演义的影响，只当三光神水盛放于八宝琉璃瓶中，为玉虚宫元始天尊所有……那还玩个蛇皮。
还好，前日偶然听到红鸾仙子和一个仙娥谈话，说万年一次的日月星三光重叠期至，王母娘娘恩典，赏赐天庭金仙登建木收取。
“说了又有何用，一来你去不了建木之巅，二来三光神水乃日月星轮转交会，重叠至黄道，一会一次，可遇不可求。本妖神原来的意思，等你修为上去，从他人那里盗取一些三光神水。这种东西，说奇珍也是奇珍，说寻常也是寻常，当年并非西昆仑私物，一些金仙都能登建木自取。”
“盗取一些？”李羡暗暗摇头，道：“我听到一些传言，万年一次的日月星三光交会之期，再有半年之期就到了。”
“那你也登不上建木。”计蒙毫不客气打击，浑然没有三光神水是为自己谋划的自觉。
自得知洪荒碎成四大部洲，她就已经猜到通天建木连同仙山昆仑，被大能迁移位界，并至天界。
“妖族善于变化，你有什么敛息匿迹之法，我可以练练，悄悄潜入建木，如何？”李羡清声说道。
计蒙嗤笑道：“什么敛息匿迹之法，也不能让一个气道修为为零的蝼蚁，瞒过不朽金仙的察觉。”
“那九转玄功，八九玄功，天罡三十六变，地煞七十二变呢？”李羡心思电转，图穷匕见。
计蒙沉默片刻，问道：“九转玄功，天罡三十六变……我倒是听过，八九玄功，地煞七十二变是什么东西？”
李羡稍稍一想，也觉正常，“那九转玄功也行。”
“呵呵……”计蒙显然学的很快。
李羡也自觉有些异想天开，问道：“天罡三十六变，这个你应该会吧？”
“会……但我不传你！”计蒙故意拉长了声音，一字一顿，讥诮道。
“你……”李羡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冷哂道：“没有三光神水，你早日陨落，李某求之不得。”
计蒙沉默了一会儿，不得不说，李羡之言是实情。
“天罡三十六变若想瞒过大罗金仙，至少需要妖神级精血，否则只是一般的气道变化之法，根本不涉及真灵拟形，那就连金仙都骗不过。若要骗过金仙，至少需要妖圣级精血。”
“那滴应龙血，是什么等级？”李羡灵光一闪，想起上次从天帝宝库得到的金石。
“你倒是好运，那应龙之血是妖神级精血，而且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正适合施展匿迹之法，做那梁上君子。”计蒙声音珠圆玉润，清泠悦耳。
“呵呵，都是你的功劳。”李羡反唇相讥。
第十七章 吞服
应龙精血，原本是计蒙为算计淮河龙君而布下的诱饵，一滴就能够帮助淮河龙君改换血脉，以真龙之躯成就应龙之身，品级自然是妖神级精血。
阁楼之中，李羡面色维持着平静，尽量让内心的激荡心情不表现出来，声线平稳中带着一丝困惑，“妖神，我听说一些神仙变化多端，鸟兽虫鱼，无一不变，这天罡之法为何又要精血，而且还有一种说法，天罡之法是三十六种大神通？”
其实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困惑，三十六变是否真的像西游之时，老猪表现的不堪。
计蒙沉吟了片刻，问道：“三十六种大神通？你这又是从哪听来的？”
“你别管我从何听来的，三十六种大神通，比如什么斡旋造化、颠倒阴阳、移星换斗、回天返月、唤雨呼风、振山撼地、驾雾腾云、划江成陆、纵地金光、翻江搅海、指地成铜、五行大遁、六甲奇门、逆知未来、鞭山移石、起死回生、飞身托迹、九息服气、导出元阳、降龙伏虎、补天浴日、推山填海、指石成金、正立无影、胎化易形、大小如意、花开顷刻、游神御气、隔垣洞见、回风返火、掌握五雷、潜渊缩地、飞砂走石、挟山超海、撒豆成兵、钉头七箭。”李羡一口气说完，越说，心中越激动。
“呵呵。”
计蒙刚开始还在认真听，后来已经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李羡神情也有些尴尬，道：“我承认有些好高骛远了。”
“你说的所谓神通，有些修成元神就可以作到，有些需要真仙、金仙才可为之，还有一些，就连那几位都做不到，而有一些甚至不能成为神通，而是大能借助灵宝，施展的一种手段。”计蒙最后毫不留情的击破了李羡的幻想，“不伦不类，更像是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一些只言片语的东西，在此强凑天罡之数。”
“也不是吧，虽然有些不能相提并论，但可能是指境界差距？”李羡疑惑道。
计蒙讥笑一声，“比如指石成金，要炼到将整个四大部洲的石头都变成金子，才可与移星换斗相提并论？降龙伏虎降服整个龙族或者白虎？鞭山移石，鞭的难道是不周山？”
被计蒙灵魂三连地冒犯，李羡一时语塞。
觉得自己的确是把后世总结的道家三十六神通，和天罡三十六变捆绑了。
后世可能是将流传下来的三十六种大小不一的神通之名，不管三七二十拼凑一处，然后又有哪个脑洞流和三十六变联系一起。
三十六天罡，三十六变，三十六神通……三十六计？嗯，混进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道者，恒也，易者，变也。以变而求不变，这是你我以眇眇之身，窥探大道的方法之一，而变化之法恰恰也暗合了这个道理。”计蒙声音淡漠清冷，已开始进入“讲道”的节奏。
不管如何，虽无天降甘露，地涌金莲，在李羡看来，开场词挺有内味。
“所谓变化之道，一是神魂之变，二是气道之变。而天罡三十六变，既是血脉神通，又是气道变化。神魂之变，涉及真灵拟形。气道之变，和你所言游神御气，有异曲同工之妙。说来说去，仍是对气道的钻研。”
显然，计蒙对传授李羡天仙大道，还在犹豫，一时间有些后悔和他讲这些理论，但转念一想，若不讲清楚这些，天罡三十六法也无法修到登堂入室，如何瞒过一众金仙的眼睛。
“那我以人仙之法，毫无法力在身，又如何修变化之法？”李羡皱眉道。
计蒙对李羡举一反三的领悟力感到心惊之余，解释道：“凡世间修炼之法，无不自精-气-神而起，变化之法亦然，你虽无法力傍身，但以妖神级精血为基，施展天赋神通，也是无碍。”
“妖神，要不你传我气道之法吧？”李羡忽而斩钉截铁道。
计蒙：“……”
李羡讪讪道：“你继续。”
“若无精血，天罡三十六变同样可以以神御气，但若不涉神魂，也就是真灵拟形，就是简单的障眼法。绝对瞒不过灵觉敏锐，直指本质的金仙。”
“这么绝对？那真仙呢？”没办法，李羡就是喜欢杠。
计蒙道：“真仙，不好说，如一天仙施展此法，泰半是瞒不过的，若是同为真仙，就要看二者道行高下。”
李羡心中了然，对于西游老猪的天罡变化水平，有了一定认知。
“真灵拟形，何意？”李羡忽而问道。
“这个一会儿再说。”计蒙看向魂海上空的晶体，心思复杂。
“天罡三十六变，取六爻无尽之意，可分为六大类变化法门，几乎涵盖了世间八成以上的物事。是一门极其繁复的气道变化之法，此法为我妖族天帝所创。”计蒙说到此处，语气带着一种傲然。
李羡皱了皱眉，也没提出质疑，六爻就是组成八卦的六种符号，当年妖帝河图洛书在手，没有演出八卦，倒是将“多变如妖”这四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
“但有一些物种，比如洪荒异兽，却不得变化，必须以精血为基，得其灵窍走向、拟其真灵，才可形神兼备，发挥出血脉天赋神通。当时妖帝命白泽绘精怪灵窍图，十位妖神和无数妖圣，纷纷向妖帝献出自身精血。”
李羡心下恍然，随口道：“那妖神你也献出自身精血了吧？”
计蒙本来正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骤然闻听李羡之言，顿了下，也不知想起什么，心中暗骂，下流胚子。
“你若修此法，就可将应龙精血封入灵窍，对了，我忘了你现在好像没有气道修为呀，只有最原始的方法了。”计蒙不怀好意笑道。
“什么办法？”
“吞服。”
李羡闻言，心中一惊。
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头，不说能否咽下去的问题，也不说忍受痛苦的问题，若是在体内一时炼化不了……
“我不信，可有其他办法？”李羡凝声道。
计蒙声音淡淡道：“你无丝毫气道修为，又无法炼化应龙血，吞服是最好的办法，当然人有七窍，你可以试试其他……比如魄门。”
说到最后，计蒙已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毒”。
李羡闻言，莫名之地一紧。
第十八章 鸾飞剑
二人又在沉默中无声对峙了一会儿。
直到李羡问道：“当真再无他法？既是炼体之法，是否可以药浴之法洗练？”
见计蒙仍是沉默，李羡又道：“妖神应知我此行本不必要，三光神水取来难道不是为妖神所用？还请妖神不要将对我的个人好恶，带入到你我合作之中。”
又是一阵沉默，计蒙忽而开口道：“药浴之法，倒可一试，只是我需要改动炼化法门，之前是我思虑不周，你不是妖躯，若强行吞服炼化，可能会有爆体之危。”
显然，计蒙听进了李羡的话，也冷静下来，知道眼下不是内讧的时候。
哪怕再恨不得这屡次三番辱她的蝼蚁去死。
李羡目中冷色一闪，默然良久，道：“那有劳……妖神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必须要忍，只要从这妖神口中诈出炼气之法……
他已经从天罡三十六变中彻底明白，若无名师指点，就是给他一本道册，他也入不了门。
真·如看天书！
还有就是……太多了！
一个天资聪颖的儿童，或许可以自学小学课程，甚至中学课程，但让他自学大学课程，甚至繁复的专业课，难度可想而知。
而天仙大道作为此方世界最正统的法门，经过无数惊才绝艳的大能，几百万年的推演，千锤百炼下，已经形成庞大的体系。
至于从无到有自创法门，无异于痴人说梦，因为这是将无数大能视如蠢猪。
退一万步说，既然都这么厉害了，还在这世界混个什么？
“等拿到三光神水，就以此要挟计蒙传授气道之法。”李羡目光沉静，打定了主意。
现在，连三光神水影子都没有看到，计蒙肯定不会太热切。
就在李羡内心风起云涌之时，突然阁楼之上金铃响起，分明是有人触动了星光法禁，降临红鸾星。
李羡收起思绪，身形微动，按了按腰间宝剑，快走几步，自窗户跳出。
此刻，红鸾星前的玉亭内，一身华服的龙德星君洪锦，面色平静，但若仔细去看，目光之中分明藏着一丝愠怒。
“好你个龙吉，当真连一点夫妻情分都不顾，这法禁连我都挡！”正要发作，可想起友人的劝诫，强行压下怒火。
此刻，洪锦身后跟着几个仙娥，各个手捧精美的礼盒，显然是有备而来。
就在洪锦耐着性子等待时，突然看到隔着星光水幕，远远走来一个身形挺拔，目光沉静的银甲天兵。
那天兵面容清隽，神情有着天庭天兵一贯的冷肃，腰间按着一把宝剑，大步而来。
“嗯？”洪锦目光微微眯起，心中满是疑惑，“红鸾星何时有天兵驻守了？”
“来者禀名，从何而来，来红鸾星何事？”李羡手按飞虹剑，心中也有些无奈，他眼下单枪匹马，能挡什么恶客，也就起个门卫的作用。
自上月那位红鸾仙子让他留下，也就不在理他，而红鸾星一直相安无事，他倒也乐得清闲，就差一杯茶一包烟，抖音快手刷一天了。
“放肆，本星君龙德星君，还不撤去星禁，放本君进来。”洪锦冷冷呵斥道。
李羡冷笑一声，道：“原来星君就是仙子所说的恶客。”
虽不知龙德星君和龙吉公主夫妻二人发生了何种龃龉，不过红鸾仙子当初这样叮嘱，肯定是得了龙吉公主的授意。
龙德星君顿时被李羡轻蔑的态度激怒，双眸凌厉，杀机毕露，“小小天兵，也敢这样和本星君说话？”
想他当年为殷商三山关总兵，位高权重，后又被封为元帅，统御数万军兵，自视甚高，心高气傲，何时受过一小卒子藐视？
李羡按了按腰间的飞虹剑，冷冷道：“星君请回吧，仙子曾言，红鸾星不欢迎星君。”
龙德星君闻言，再难压抑愤怒，道：“贱人敢尔！”
说着，一拳急出，迅如流星，砸向李羡。
“嗡！”
星光水幕爆发出一圈圈涟漪，虽是摇摇晃晃，却挡住了龙德星君的攻击。
虽隔着法禁，但压迫感仍是直逼心神，李羡面色凝重如山，脚下并未后退半步。
他对这些封神榜上星君的实力，也有了体会。
按说这洪锦连真仙都不是，所学更是旁门左道，但一入封神榜，司龙德星君之职，就立刻扶摇直上，成为堪比真仙的存在。
洪锦冷冷一笑，叱道：“龙吉，看本星君破了你这乌龟壳！打杀了这蝼蚁！”
他在下界本就以奇门遁甲之术成名于殷商，这小小的星光法禁难不住他，只是多费一些手脚罢了。
洪锦掌中阵旗现出，大手一扬，阵旗呼啸而去，荡开点点星光，最终环绕于水幕之前。
“起！”
阵旗随风摇动，“嗖嗖”声中，一根根密密麻麻的星锥凝聚成型，循着星水水幕薄弱之点攻去。
“轰……！！！”
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显然动摇了星光法禁的阵基，牵连星辰地脉，引发了动荡。
李羡面沉似水，倒没想到洪锦竟然有如此威势，正要回去禀告那位红鸾仙子。
忽而整个红鸾星传来一声娇俏的女子冷哼。
继而，整个红鸾星星芒大炽，一柄形如青鸾的三尺宝剑破空穿梭，迅若电闪，宛如荡起一道星光箭矢，穿过星光水幕，一声剑鸣响起，剑光分化万千，煊赫剑光如劈波斩浪，落在一根根星辰阵旗之上。
“刺啦……”
裂帛之音，令人头皮发麻，洪锦立下的阵旗，顷刻间被剑气切割成碎布，漆黑如墨的旗杆倒卷而回，重重落在洪锦怀中。
“噗！”
心神相连的法宝被人击毁，洪锦心神反噬，一口带着点点金芒的心血喷出，面容上有着异样的酡红。
李羡定定看着飞回的青色宝剑，此刻盘旋于半空，星光熠熠，璀璨夺目，这般气势，他如何不知，这是龙吉公主出手了。
“鸾飞剑，好，好的很！”
洪锦怒极反笑，目光隐隐穿过盘旋在半空的宝剑，落在了一座宫阙上方，默然而立的冷眸佳人身上。
一道飘渺云端、难辨男女的声音，响彻在红鸾星，却是和李羡一般无二的言语，“龙德星君，红鸾星不欢迎你，请回吧。”
后面的“请回吧”，在空中不停回荡，隐隐带着凛然的杀机。
洪锦双眸喷火，死死抿着唇，拳头攥起，指甲狠狠刺在掌心，丝丝鲜血沿着指尖滴滴答答落下。
显然内心屈辱到了极致。
这一幕落在李羡眼中，面色古怪了下，他还真怕这位星君，喊出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就在胡思乱想之时，却觉一股阴冷至极的寒意笼罩而来，抬头看去，正对上一双阴厉的目光，心头不由凛然。
第十九章 天道枷锁
想起龙德星君离去前的那一道嫉恨目光，李羡暗暗摇了摇头，不过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他深居简出，很难和洪锦有打照面的机会。
李羡又默然站立了一会儿，也就转身回了阁楼。
刚回阁楼，忽而一愣，疑惑道：“仙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却见对面窗前的阑干上，一个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的宫裳丽人一手扶着玉栏，背对着自己，此刻云堆翠髻，如瀑青丝悬于腰际，气质沉静，正是红鸾仙子。
“你这次做的不错，公主殿下很高兴。”
龙吉公主盈盈转过身来，现出一张琉璃国色的晶莹玉容，此刻看向李羡的明眸，平静中分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激赏。
“仙子过誉了，原是我份内之事，实际……我也没出什么力。”李羡拿不准这位仙子的目的，微微笑道。
龙吉公主微微颔首，默然片刻，目光一瞬不移地注视着李羡的神色，“那洪锦多半记恨上了你，你可惧怕？”
李羡沉吟道：“龙德星君，毕竟身为堂堂星君，应该不会难为我一个天兵吧。”
其实，他早已权衡过利弊，不过这就没有必要说。
龙吉公主静静思索了一会儿，清声道：“洪锦心高气傲，你先前折辱于他，他肯定找机会报复，你不可大意。”
“那仙子的意思呢？”李羡带着一丝“忧虑”的清澈目光投向龙吉公主，二人四目相对，倒真有几分计将安出的味道。
龙吉公主怔了下，灿然明眸中现出一丝思索，开口道：“这段时间，你不用时刻戒备，先在红鸾星修炼，争取早日修成人仙之身，至于洪锦，有公主殿下在，他不敢来造次。”
李羡点了点头，继而迟疑道：“可，我二炼已渐觉圆满，再有半个月，就可去天兵池。”
“这样快？”龙吉公主讶异说着，一双如琉璃明澈的眸子，细细打量着李羡，思忖道，“这天人天赋竟这样好？”
一般天兵二炼圆满，也就是以百战天兵诀彻底激发体内药效，最终换血玉髓，达到骨髓造血，生生不息的阶段，大概需要一到二年。
李羡平静道：“或许是在红鸾星太过平静，最近安心修炼，进境才以颇迅。”
实则是，他发现，自点星成功后，汲取太阳星本源修炼，比运转百战天兵诀对灵药的吸收，效率要高上不知多少倍。
可以说，这是意外之喜。
原本他以为，这两种锻体功法不能并存，谁知还有互相促进、相辅相成的作用。
后来，还是妖神“计蒙”解答了他的疑惑。
“百战天兵诀以金之锐气激发，故而在淬炼体魄的同时，也在伤害自身本源，而星辰本源则不同，既蕴五行，自有生生不息的造化之功，可以容纳、吸收百战天兵诀修出的金气，你眼下在天庭，平日可以星辰本源运转百战天兵诀的法门，以掩人耳目。”
这边厢，龙吉公主沉默了一会儿，纤声道：“待你再进天兵池之时，我会一路暗中跟随，替你挡下洪锦报复。”
“多谢仙子。”李羡闻言大喜，拱手以示感激。
龙吉公主也没再说什么，正待转身离去。
“仙子……”李羡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龙吉公主顿住步子，弯弯柳叶细眉挑了挑，疑惑道：“你，还有其他事？”
李羡神色顿了顿，拱手道：“无事，仙子慢走。”
目送着伊人远去，李羡面上现出一丝恍然，他之前就有所怀疑，这位红鸾仙子，到底是不是龙吉公主本人，而今，已有七八分确定。
倒不是从完全不同的声音中判断出来，而是从言谈举止间的气势和风仪。
尤其，许是龙吉公主出手未久的缘故，李羡敏锐察觉到了一丝和鸾飞剑剑气本源相近的气息波动。
当然，对李羡而言，这更像是玄之又玄的直觉。
说来也奇怪，按说李羡没有理由察觉一位金仙的气息，可因为其元灵独一无二，就是形成了直觉。
之前，李羡在红鸾星混了月余，偶尔见过这位仙子和仙娥在一同出入，从仙娥恭敬的态度中，他就觉得这位红鸾仙子身份不寻常。
开始他并未在意，只是以为这是贴身侍女应有的气度。
而当初的这丝狐疑，在直觉下，已经放大到确定无疑的地步。
“就是不知这位公主殿下，到底有什么名堂？”
李羡微微叹了一口气，心下暗道。
不过，这位龙吉公主既然喜欢角色扮演，他也没必要拆穿，顺势而为就是了。
此刻，龙吉公主业已回到寝宫，明艳丽人一身朱红色广绣流光长裙，艳而不俗，晶莹的玉容上却静如玄水，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分明正在回顾着刚才对李羡的观察，一双秀美的双眉微微蹙起，樱唇轻启，喃喃道：“灵台莹光不见了，但锻体修为却是大进……面对龙德星君竟怡然不惧，这小小天人，身上到底有何倚仗？”
随着思索的深入，龙吉公主也不知想起什么，明眸微凝，就是惊疑不定，“莫非……他看破了我的身份？不，应该不可能。”
龙吉公主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眉头舒展，“若未看出，倒也罢了，若是看出，这天人……不凡。”
同样是龙吉公主的直觉，而且越来越强烈，这小小天人一族身上，或许有着绕开天道枷锁的玄妙手段！
一切的观察、示好，除了这位女仙与世无争的温婉性情之外，还有对于逃离封神榜的渴望。
这位逆来顺受的女仙，下界之时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许配给一碌碌之辈，她同样没有想到一身道行，会付之流水，成为封神榜上客。
上得封神榜，真灵受制，道行永远不得提升，可以说她的道途已经完了，而下嫁给一性情乖戾之人，她的人生也完了。
龙吉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自己也觉得将部分希望寄托在一小小天人身上，是多么荒谬，可对于天书封神榜的天道枷锁，她真的是毫无办法。
前段时间，她甚至弯下身段却拜访金灵圣母，可这位圣人门徒，通天教主的四大亲传弟子之一，都束手无策。
第二十章 天将拦路
李羡还不知道，他猜测龙吉公主意图的时候，龙吉公主已然对他愈发好奇。
时光悠悠，不知不觉，已是半个月过去。
这一日，阁楼，因为李羡完全将时间和精力投入到修炼之中，锻体修为进境愈发飞快，此刻换骨玉髓已彻底完成。
望着镜子中，面容清隽、肌肤一如莹玉的自己，李羡心中只有暗叹，天人一族不愧是六道轮回投胎的最佳，不说其他，就这相貌，实在俊俏的不像话。
尤其，他修有星辰秘法，若将眉心一点白金色太阳星痕现出，甚至有些妖异之感。
总算，心怀杀伐之气，故而相由心生，一双清冽眸子锋芒蕴藏，中和了清隽气质，多了一丝冷刻削立。
深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一身便服，大步出了阁楼。
今日，他要再进天兵池。
因为龙吉公主的缘故，他这一次进天兵池，仍然不需要以军功换取名额，正好肉身涅槃之后，可以进入照空台中的珍宝阁店铺内，购买一些宝衣，以作防护。
“准备好了？”
就在这时，一道如清泉叮咚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却是龙吉公主出现在不远处。
“还请仙子护送。”李羡拱了拱手，朗声道。
龙吉公主点了点头，宽慰道：“我会暗中跟随，你不用担心，那洪锦未必知道你今日出红鸾星。”
李羡也不再说什么，在龙吉公主的帮助下，脚下架起一道星光，向北天门的天兵池而去。
就是北天门，北斗诸星，位于北天，龙吉公主觉得李羡进境太快，恐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注意，建议李羡从红鸾星而起，去北天门的天兵台洗练晋升。
此刻，龙德星
一座金碧辉煌的星宫之内，云床之上，洪锦身上微微坐正，挥手散去下方仙娥的歌舞，目光阴沉地听完下方一金甲天将的禀告。
“消息属实？”洪锦冷声道。
“那天兵李羡正是去了北天门，藏在星霭中的星鹫看的真切。”金甲天将沉声说道。
洪锦为了监视红鸾星的动向，在星云中放了星鹫，这是一种生长于龙德星的星兽，以龙德星一种矿精为食，体型娇小，目力锐利，能够穿过重重星尘雾霭。
平日，就有这金甲天将饲养、监控。
洪锦手指敲打着扶手，面沉似水，冷声吩咐道：“你去，把那天兵李羡抓回来。”
他毕竟是堂堂星君，哪怕恨不得虐杀那小小天兵，也不值当亲身前去，引人耻笑。
当初，他为龙吉公主以鸾飞剑所伤，此事让他在北天一众星君面前颜面尽失，若被那些星君得知他亲自下手对付一小卒，恐怕会引为笑谈。
原来，洪锦和龙吉公主在红鸾星闹出的动静，已经传到了一些星君的耳朵里，前日洪锦去紫薇星宫面陈紫薇大帝，被一些昔日的殷商同僚，颇是明里暗里嘲笑一番。
金甲天将闻言大喜，慨然道：“星君，卑职这就去。”
“且慢，”洪锦忽而唤住那金甲天将，沉声道：“你一个人去，不要声张，悄悄抓回来，然后关进水牢，本星君要慢慢炮制他。”
虽是一普通天兵，但若大张旗鼓对付，终归对他名声有碍。
前日，他听紫薇星宫一些星君提起过，身在封神榜，真灵不死不灭，所以，某种意义上，他们这些星君争的就是一个面皮。
这不由让他想起了洪荒时期的那几位大能，一时胜负都不重要，面皮才是紧要之事。
这样一想，让他不仅庆幸于能够上得封神榜了。
他和截教的一些星君不同，能够以未成真仙之身，荣登星君之位，已是天大的福缘！
而在洪锦思索之时，金甲天将也没有犹豫，领命去了。
他以涅槃九转之身，拿下一个普通天兵，还不是手到擒来。
此刻，李羡架起一道星光，已渐渐前往北天门，见一路风平浪静，心中也放下心来。
虽然有龙吉公主这位金仙暗中相护，但他心中还是有些……不自在。
总有一种吃软饭的感觉。
龙吉公主倒是没有太在意李羡心中所想，她此去北天门也不全是为了护送李羡，还有拜访北极四圣之一的佑圣真君之意。
也就是后世的真武大帝，据说这位真君先天不足，当年也受天道枷锁限制，修为卡在真仙层面许久，后来，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却斩断枷锁走蛟龙，一跃金仙。
当然，虽和她受制封神榜情况不同，或可借鉴一二。
二人一明一暗，心思各异，向着北天门的天兵池而去。
正是星河浩瀚，流星陨石摇曳尾光，划过夜空，星尘雾霭散了又聚，五光十色的星辰在玄色天穹中散发出萦萦之光，身处其间，一股寂寥、幽旷之感袭上李羡心头。
“星汉灿烂，若出其中，后世之人，当不会体会到我李羡这种游荡于天际之间的畅快。”
李羡心中只有一种淡淡的喜悦，若他没有穿越此界，何尝有机会遨游于星河寰宇？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冷哼在前方响起，李羡心中一惊，脚下红鸾星光差点崩散，好在暗中的龙吉公主又是随手打出了一道法力维持。
“天兵李羡，本将已恭候多时了。”金甲天将足下踩着一星梭，手持长刀，刚毅的国字脸上，面笼寒霜，目中冷光闪烁。
“天将为何拦住李某去路？”李羡暗了暗腰间飞虹剑，冷冷看着那金甲天将。
“奉龙德星君之命，捉拿你这狂悖之徒，李羡，还不束手就擒？！”那金甲天将声如洪钟，声色俱厉道。
李羡心中了然，面上也没了恭谨之意，冷笑道：“原来是洪锦的鹰犬。”
他本以为洪锦会亲自出手，没想到派了一员天将，虽未成人仙，但已是涅槃九转的人物。
这不是给他……送经验吗？
他正想试试结合了星辰秘术的百战天兵诀是否已有战涅槃天将之力。
前世熟读百本玄幻小说，看到一个资深读者询问，为什么反派一个个送，反派大boss为什么不亲自出来，捏死主角，为什么要给主角送经验？
后来有个网友神回复，哪个皇帝亲自出马，就为了处理一个杀了县官镇吏的小喽啰？
此刻，暗中观察的龙吉公主同样在考虑要不要出手，不过片刻，就决定静观其变。
第二十一章 北天门，佑圣真君
“吟……”
一声清越颤鸣，李羡腰间飞虹剑急出，如白虹贯日，横剑于手。清澈如水的三尺虹光映照在李羡脸上，偏向清隽、秀气的面容，顿时被一股坚韧、冷洌取代。
见李羡此举，金甲天将冷哼一声，“自不量力！”
催动星梭，如离弦之箭直奔李羡，待到快要接近之时，双肩微动，“刷”的一声，掌中金刀挥斩出一道锋利的刀芒，撕破了空气，向李羡脖颈斩去。
李羡面色凝重，掌中飞虹剑横斩出一道星光长龙，同时，身形向后闪避。
“铛……”
金铁交击之声响起，震荡虚空，久久不绝。
那金甲天将身形微顿，一丝惊异在瞳孔中慢慢放大，继而变成惊恐，“咔嚓咔嚓……”，这是金刀刀刃被崩碎的声音。
“这……”
李羡同样面色微变，看了一眼握在手中的飞虹剑，继而是狂喜，这是神兵！
“飞虹为本妖神佩剑，莫说一小小天将，当年不知多少先天神魔，陨命在剑下。”妖神计蒙的傲然声音传来，讥讽道：“落在你手里，还真是明珠蒙尘。”
李羡此刻正在喜悦中，也没把妖神的话语放在心上。
“刺！”
李羡全力催动百战天兵诀，掌中金气源源不断注入到飞虹剑中，三尺星芒反而神芒敛藏，杀向正自惊恐难言的金甲天将。
金甲天将面色凝重，虽然畏惧李羡掌中神兵，但这时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暗中观察的龙吉公主，一边分心给予李羡遁光支持，不至于让他踏空，一边观察其人掌中的神兵，微微动容，“好一把宝剑。”
她本身就最喜用剑对敌，掌中宝剑除鸾飞剑外，还有二龙剑、瑶池白光剑，算是半个宝剑控了。
“这神兵，没有道则气息缠绕，所以不是先天，应是后天顶级。”龙吉公主不由一愣，也就说，这小小天人一族的宝剑比她的还要好上一些。
凡灵宝、神兵、灵根，无非先天、后天，先天者乃天地孕育自形，内蕴先天不灭灵光，外萦道则玄妙气息，因为是天地孕育，先天灵光有强有弱，道则也各有不同，故而难以细分等级。
除却开天三宝等寥寥几件，因为能够镇压道统气运，被公认为至宝外，余者皆称灵宝。
至于什么十大灵根、先天五方旗，天地人三书，或因天干、五行、三才等等命名，妙用不同，也很难比出来强弱。
至于后天，就是后天人为炼制，既是人为炼制，往往就会被人分出品级，除了如玄黄玲珑宝塔、崆峒印几件，同样因为能够镇压一部分道统气运，被公认为后天至宝外，其他灵宝、神兵、灵根就被大致分为四个等级。
当然，顶级后天灵宝，论起威力，也不能说就一定比先天灵宝弱。
到了封神时期，因为先天灵宝早就被人搜刮干净，截教多宝，阐教云中子，二人甚至以炼制后天灵宝闻名遐迩。
这边厢，随着李羡和金甲天将交手，龙吉公主看了一会儿，面色愈发古怪，暗道，这李羡在干嘛，这又劈又砍，又斩又刺，上蹿下跳的是剑术？
毫无章法，不忍直视。
却是，一个倚仗神兵之利，一个不敢直撄其锋，故而如小儿嬉闹。
这时，“铛”的一声，在李羡一个“跳荡斩”下，龙吉公主明眸圆睁，瑶鼻皱了皱，嘴角不由勾起一丝弧度，眉眼弯弯，俨然乐不可支。
然而恰恰是这一下，金甲天将久守必失，刺的一声，飞虹剑如切豆腐一般，斩断碗口粗的刀柄，剑锋自金甲天将额头落下，星芒灿然，一闪而逝，待到还鞘之后，噗呲噗呲，鲜血从伤口中激射，金甲天将喉头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但目光渐渐涣散，气绝身亡！
李羡深深吸了一口气，压制着内心的激荡心绪，说来，这是他前世今生第一次杀人。
“杀伐果断，精彩绝伦。”龙吉公主带着丝丝笑意的话语，传来过来，她实在是被李羡创造性的跳荡斩给“惊艳”到了。
李羡面色有些不自然，道：“李羡不通剑术，让仙子见笑了。”
心中也有些埋怨妖神，也不传他一套剑法，若非飞虹剑锐利无匹，这场菜鸡互啄，失败的还不一定是谁。
但此事还真不怪计蒙，计蒙根本不知道他不通剑术。
“不通剑术，还能斩杀一位涅槃天将。”龙吉公主轻笑声传来，道：“等你天兵池回来，我传你一套剑术。”
“多谢仙子。”李羡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也不理会在星梭上的金甲天将尸体，继续朝北天门方向赶去。
龙德星
一座气度恢弘，美轮美奂的星宫之内，管弦之音不绝于耳，正在欣赏歌舞的洪锦，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是目光凶戾，显然正在想着如何炮制那小小天兵。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洪锦也收回思绪，阴沉的面容上现出一丝不解。
“张钺怎么还没回来？这都半个时辰了。”洪锦眉头皱了皱，忽而脑海中亮光一闪，“莫非……出事了？”
这般一想，心往下沉，扬手打出一道星光，此刻殿外的房梁上，一只翎羽灰蒙蒙，尖喙赤目的星鹫，扑棱棱震荡起翅膀，向天空飞去，身后灯火优傒的龙德星宫，渐渐变成一个黑点。
北天门·天兵大营
李羡刚一到此地，就觉得一股肃杀、凛然的气息，扑面而来，一队队天兵天将进进出出，银甲银枪之上，尚有血腥之气残留。
“北天门直连北俱芦洲，常有妖魔上天界挑衅，这些天兵时刻出于战争状态。”就在这时，龙吉公主绵言细语的声音在李羡耳畔传来，温婉柔和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怅然。
李羡道：“没想到，仙子也是性情中人。”
龙吉公主闻言愣了下，一时默然。
“仙子，我先去天兵池了。”李羡看了一眼气息凛然的天兵大营，转身向一座浮空仙台腾雾而去。
望着李羡离去的背影，龙吉公主螓首微摇，收起一些纷乱的思绪。
“未知殿下驾临，佑圣未及迎接，失礼了。”这时，一个面容儒雅，目光温润的中年文士，在前方不远处施礼道。
此刻的佑圣真君，尚不是后世那个声名赫赫的真武大帝，此刻修为也仅仅是金仙境界。
第二十二章 涅槃
佑圣真君为昊天心腹，深得器重，蒙昊天敕名为佑圣真君，除却其人性情坚韧，处事方直，就是这股儒雅和温润的气质，深得昊天喜爱。
但从这位真君如玄潭幽深的双眸中，偶尔闪过的锐利神芒，可以断定，在儒雅的外表下，是一颗真正的豪杰之心。
“真君多礼了，龙吉而今不过是封神榜上客，当不得真君如此礼遇。”龙吉公主还了一礼，柔声细语道。
这位女仙性子本就性子绵软，没有盛气凌人之态。
佑圣真君见此，心中暗暗点头之余，也是一声轻叹，他为大天尊心腹，对于当年的一些风言风语也是有所耳闻，面色恭谨之意却不减分毫，伸手相邀道：“公主殿下，此地非说话之所，还请到寒舍一叙。”
二人都是心智超群之人，知道此地人多眼杂，恐怕有白虎监兵神君的眼线，龙吉公主点了点头，就随着佑圣真君前往真武宫。
佑圣真君此刻虽无真武大帝之名，但所居宫殿，已经易名，显然为来日踏入太乙，威名显于三界埋下了伏笔。
龙吉公主看了一眼，晶莹玉容微变，赞道：“真武，好字，好名。”
佑圣真君笑道：“近日观天兵演武有感，故而易名，让公主殿下见笑了。”
二人进入真武宫，分宾主落座，有仙童奉上茶水，又是寒暄了几句。
佑圣真君好奇道：“公主殿下来北天门，是专程来寻我的？”
龙吉公主点了点头，道：“不瞒真君，龙吉来此，却有一事烦劳解惑，还请真君勿怪。”
佑圣真君闻言，心中更为诧异，笑道：“公主但问无妨。”
“闻真君当年在真仙境界停滞万年，母后也曾断言真君真灵受天道之制，难有寸进，而百年前，真君却一跃而进金仙，龙吉心有不解。”龙吉公主问道。
佑圣真君面上笑意渐渐淡去，忽而沉吟不语。
见佑圣真君沉默，龙吉公主心下一沉，道：“龙吉深知这是真君秘密，本不该相询，只是……”
佑圣真君摆了摆手，道：“本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机密之事，无非关于我的跟脚、来历。”
“真君……”龙吉公主玉容微变，拱手道：“是龙吉唐突了。”
跟脚、来历之事，的确不能告知旁人。
佑圣真君微微一笑，似乎不在意，反而问道：“公主也是为了受制封神榜之事而来吧。”
龙吉公主面色微顿，“也是？还有他人来寻真君？”
“前日，斗姆元君金灵圣母来过一次。”佑圣真君淡淡道。
龙吉公主心头剧震，久久无语。
佑圣真君脸上现出一丝缅怀，道：“我真灵受拘，这种拘束未必就比封神榜弱，但我寻根溯源，以后天补先天，但我这种方法并不适合公主。”
而且，他也不是毫无代价，那位幽冥界大能出手，尚不知有何等算计，他也是心中没底的很。
龙吉公主闻言，目光不由黯然。
其实，心中也知道，若这般容易，当年金鳌岛那位也会打得洪荒破碎，天地崩毁，这已经不是面皮的事，这是道统被人连根拔起。
真灵投入封神榜，修为不得寸进，直到无量无劫方解，无量量劫……
可人就是这样，总是心存侥幸。
金灵圣母如此，龙吉公主也如此。
见龙吉公主失魂落魄的样子，佑圣真君轻轻叹了一口气，安慰了一句道：“殿下，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总会有办法的。”
龙吉公主此刻也恢复了心绪，似乎是佑圣真君的宽慰之言起了作用，眉眼间的郁气就散开了一些，轻声道：“多谢真君解惑。”
说完，也不久留，出言告辞。
出了真武宫，晶莹玉容之上仍有些颓丧之色。
“天书……”龙吉公主眸光失神，喃喃说着，忽而又想起佑圣真君之言，灵光一闪，道：“看来，只能多多留意那天人一族了。”
因为事涉佑圣真君自身的跟脚、来历，不愿将细节告知，那她就观察眼皮子底下的“例外”。
正好借助传授剑术一事，以法目探查其人异样。
其时，天兵池中，李羡浑然不知龙吉公主已经将他的“观察序列”提到了第一位。
这一次不同于南天门那天兵池，北天诸星之一的红鸾星显然对于天兵池的影响力比较大，他拿着龙吉公主的红鸾信简，轻松再进天兵池。
熟悉的疼痛，再次包围了李羡。
天庭人仙锻体之道，第三炼，涅槃人仙。
所谓涅槃人仙，和以往的换血玉髓一样，都是一个大阶段。
并不是说出了天兵池就是人仙，而是以灵药淬炼五脏六腑，汲取药效，而后回去以百战天兵诀药效，经过九转之后，才能突破人仙。
这个过程犹似阴神淬炼阴滓，九炼归阳的过程。
如先前的金甲天将就是涅槃九转，将成人仙的境界。
李羡浑身通红，忍耐着锻体的痛苦，与此同时，运转百战天兵诀，同时眉心一点白金色的星痕急剧闪烁，灵药汲取的速度陡然加快了十倍，热气腾腾之间，一个个细小的漩涡出现。
李羡一喜，暗道：“莫非玄幻小说的主角待遇来了？”
然而，终究还是没引起什么惊天动地的异象，不过李羡感知着体内蕴含的力量，也是心满意足。
虽然，限于体魄容纳药力有限，但这种快速的转化、汲取，起码少他数月之功。
又过了半个时辰，李羡觉得差不多了，也就唤出接引仙光，出了天兵池。
擦了擦身上的药液，隐去额头太阳星痕，李羡换上一身素色衣衫，定定看着白皙如玉，莹光透体的修长手掌，骨节粗大，十指纤长，以前闲的无聊看晋江太太们的小说，以为都是宅女扯淡，现在多少有些相信。
面色古怪了下，正了正色，握紧了腰间飞虹，面色沉静，向外而去。
未有多久，李羡腾起云雾，下了浮空仙台。
“出来了？”不远处，龙吉公主柔声说了一句，一双熠熠妙目带着几分探寻之意，细细打量着李羡，看得李羡神情颇为不自在，而后清声道：“看来你此行收获不小。”
李羡道：“还要多谢仙子成全。”
若无这位仙子，他也不会在短短时间内三进天兵池。
龙吉公主清澈如水的目光，最终停落在李羡额头正中之处，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冲动，手掌抵近，仔细感知探查一番，好在长久以来的涵养和风仪并不支持她这般做。
龙吉公主明眸闪烁，轻声道：“这次回去，我会传你一套剑法，你要好生修炼才是。”
李羡点了点头，此事先前就说过了，也不意外，拱手道：“多谢仙子栽培。”
第二十三章 传剑
二人一路无话，没有多久，再次回到红鸾星。
不知不觉就是半个月，李羡这几日完全进入修炼的状态，只觉进境一日千里。
他以点星秘术暗中汲取太阳星本源修炼，百战天兵诀对五脏六腑的淬炼，也愈发快速。以李羡估计，再有一个月时间，他就可以涅槃九转，向人仙发起冲击。
至于星炼之术，不同于人仙之道，外炼筋骨皮，内炼血髓、脏腑，在点星成功以后，开始进入星魄七境，主要以星辰本源汇聚于七魄，在这个过程中，星辰本源同样在自然而然地改变着筋骨和五脏六腑，这个和人仙之道并不冲突。
当七魄被星光之轮取而代之，这时候某种程度上堪比元神境修士，而后开始观想星象，直到最终凝成星辰法相。
李羡此刻就处于第三魄，雀阴之境。
这一日，下午，又到了龙吉公主所言的传授剑法的时候。
阁楼之内，龙吉公主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红色烟霞罗裙，腰间系着一条珍珠碧玉带，衬托得身形愈发窈窕，秀郁青丝挽起简单的云髻，垂于腰际，亭亭玉立的恬然气质中有着一股难言的洒脱。
这位被称为封神头号白富美的女仙，面似芙蓉，眉如翠羽，肌肤似雪，尤其眉心勾画着的花钿，无疑在芳华少女的清新婉丽之上，平添了几分明艳绝伦的轻熟风韵。
不过，此刻女仙看向李羡的目光，复杂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狐疑，“仅仅半月时光，气息就一日胜过一日，按这种进度，恐怕不久就成人仙了吧。”
这半个月，虽然她没法弄清出这小小天人一族的秘密，但已断定，其人身上绝对有着大秘密。
“仙子，是否可以开始今日的授课？”见龙吉公主，李羡心中也泛起嘀咕，莫不是被这封神头号白富美看出了什么端倪？
龙吉公主收回思绪，展颜一笑道：“剑法的基础剑式，半个月间，我已陆陆续续传授于你，现在可以传你一些简单套路。”
李羡点了点头，心中也有些激动，拱手道：“还请仙子示范。”
旬月之间，龙吉公主和他系统讲解了一些基础剑式，也就是剑的用法，比如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截、洗、云、挂、撩、斩、挑、抹、削、扎、圈等，然后就是日日练习，二世为人，总算是第一次接受正规而系统的剑术教育。
龙吉公主也不多言，掌中瑶池白光剑赫然出鞘，霜锋剑刃，清光莹莹，映照在白璧无瑕的手背上，给人一种赏心悦目之感，凝霜皓腕微动，“刷”的一声，就是起了一个剑式。
而后，剑随人动，灿然光芒环绕，与此同时，环佩叮当之音和剑鸣相伴，杀伐铮铮。
李羡面色微怔，喃喃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本以为，不想……”
不得不说，方才的一刹那，竟有怦然之感。
正在舞剑的龙吉公主，似乎是听到了李羡之言，秀美双眉蹙了蹙，但掌中剑势不停。
此刻，李羡也定了定神，观察剑式的运用，但越看，却见剑式越来越复杂，到后来，索性也不怎么去记，只当是欣赏剑舞。
过了一会儿，龙吉公主收剑而起，深深吸了一口气，眉眼流波，微微一笑道：“看懂了几成？”
她其实有些不好意思，到了后面，已忘了传授李羡剑法，反而是借着舞剑，纾解心中郁郁之气。
李羡正要说仙子剑势太快，完全无法看清，忽而双眸一闪，只觉灵台之中，宛若有成千上万个舞剑人影，而后排列组合，删繁就简，化为一式剑招。
龙吉公主晶莹玉容之上，原本萦着的淡淡笑意也忽而凝固，分明注意到了李羡双目中的异样。
“这是……”
李羡回复神思，同样默然，却是龙吉公主那剑法已被他融会贯通。
“推演剑法？莫非这就是我的金手指？貌似很厉害的样子。”
心中不由泛起嘀咕，面上却不动声色。
“刚才那套剑法，你学会了？”龙吉公主试探道。
李羡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是点了点头，道：“似乎记住了一些。”
龙吉公主颦了颦眉，道：“那你试着演练一下。”
李羡腰间飞虹剑豁然出鞘，身形微动，下意识循着方才的记忆，一剑刺出，清越颤鸣声中，宛如流星逐月，虹光飞舞。
龙吉公主明眸凝了凝，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颤抖，“你以前练过剑？”
李羡摇了摇头，道：“方才见仙子剑势目不暇接，一时记忆不住，心有所感，灵光一闪，这才刺出这一剑。”
却是他电光火石间思量，因为以后还要在龙吉公主手下学剑法，与其刻意藏拙，倒不如有限而谨慎的坦诚。
龙吉公主面色复杂，清声道：“你这一剑似乎脱胎于我方才的剑法，但又直指本质，好似大道至简。”
“可惜只有一式，还要劳烦仙子传授剑法。”李羡面色沉静，目光清澈而真挚道。
虽然那一招貌似很厉害的样子，可他也不能来来回回就一招吧。
龙吉公主本就有再观察李羡的打算，柔声道：“那先从第一式学起。”
但一学普通剑招，无疑暴露了李羡的学习水平。
“你这样不对，动作不连贯，都变形了。”
“胳膊抬高了一些。”
“目光集中，注视前方，手要稳……”
……
龙吉公主起初还如教授李羡基础剑式一样，拿着瑶池白光剑，不时敲打，矫正着李羡的动作，而到了后来，面对李羡走形、丑陋的动作，已经开始手把手教导起来。
李羡开始闻着身旁的幽幽香气，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毋庸讳言，是有些心猿意马的，但到后来已毫无旖旎之感，被人如同机械木偶一样摆弄着，还需要时刻保持专注，无疑是一种折磨。
此刻，龙吉公主也强忍着心中生出的一丝羞涩之意，她性子绵软，实际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异性男子离得这样近。
不过，瞬息之间，趁着教导剑法抓着李羡的一只手掌，分出金仙级的神念，悄无声息探查李羡体内情况。
“涅槃二转，血气丰沛，去灵台看看，这天人一族到底有什么秘密。”龙吉公主心思电转，神念正待悄无声息侵入神魂。
隐隐感受着一股玄妙至极的灵光波动，隔着神魂传来，一股欣喜和雀跃在龙吉公主心中放大，“本宫就知道，这天人一族的真灵，果然有秘密！”
忽而李羡轻咳一声，猛然向前一步，挣脱了龙吉公主的手掌。
龙吉公主差不多要揭开谜底，神念骤然离开，不由怔在原地，继而感受到柔软神圣之地，传来的丝丝异样之感，脸颊“腾”的一下子红了，嫣红欲滴。
第二十四章 人仙，应龙血
在沉默的气氛中，龙吉公主脸颊的红晕一直延伸到耳垂方止。
“李羡，时候不早了，这些剑法你先修炼……我先回去了。”
龙吉公主说了几句，几乎是逃也似的离了阁楼。
李羡面色有些古怪，目送着龙吉公主化作的星光远去，肘间似乎还残留着凸起的惊人触感。
“嘿，还在回味无穷呢。”计蒙的嘲讽之言，虽迟但到。
李羡清咳了一声，正色道：“胡说什么。”
计蒙冷冷道：“你可知，她方才在用神念探查你的神魂底细。”
“嗯？怎么回事？”李羡微微色变，急切问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真是久违的金仙级神念，”计蒙冷笑一声，道：“这次给你提个醒，若你再不加掩饰，总有碰到大能的时候，你死不要紧，不要连累我。”
却是一点都不解释原因。
其实，也不能怪李羡，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元灵特殊，而且计蒙更是讳莫如深。
李羡并没有轻飘飘放过计蒙，冷声问道：“我正要问你，为何你堂堂妖神会“夺舍”失败？还有那龙吉公主，她为何要探查我的底细，我神魂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
最后的问题，似乎有点可笑。
但李羡的确不知道，他神魂内到底有何异于常人之处。
筑基三关之一的【开天门】以后才会凝练神识，可直到元神之境，才会神识化念，这时对神魂情况就有一定了解，而对真灵完全察知，就需要到真仙之境。
“本妖神和你说不清楚，总之你神魂内的秘密，非同小可，连那几位都会感兴趣。”计蒙冷声道。
她堂堂准圣修为都看不出名堂，只觉玄之又玄，她不信那几位不感兴趣。
当年紫霄宫中，道祖曾言，圣人元灵不死不灭，可也不过是借助鸿蒙紫气，将元灵寄托于天道虚空，嗯，鸿蒙紫气，她当年也是有幸见过的，不仅见过，还试着炼化，但失败了。
在她看来，李羡这元灵给人以永恒不朽之感，似乎连混元圣人都不及，简直闻所未闻。
“那几位？”这时，听到计蒙的话语，李羡脸色铁青，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问道：“妖神，可有遮掩之法？”
“真灵自晦之法，本妖神可以传你。”计蒙清冷的声音响起，竟然带着一股冷酷的绝然，“可，自你我相逢以来，你只有索取、索取，全无一丝一毫的付出！李羡，这是最后一次。”
李羡一时沉默不语。
而后，熟悉的功法信息洪流传来，李羡心中并无太多欣喜之感，他原以为自己习惯了计蒙的讥讽、奚落，但这一次不知为何，好像有些……扎心。
不过片刻，偶尔的“良心发现”，就被李羡抛之脑后。
计蒙之前还想“夺舍”于他，而且他如果安全，计蒙也不用暴露，还有之前的功法，哪一桩哪一件，他是为了自己？
这般一想，再次心冷如铁。
日落东升，时光如水而逝，又是一个月过去。
李羡在这一个月里，终于将涅槃之境推至九转，而剑术在龙吉公主的教导下，渐有小成。
这一日，阁楼，密室内。
浴桶之内，一丝不挂的李羡，五心朝天，面色沉静。
灵台中响起计蒙清洌如冰山雪莲的声音，“之前，我不让你炼化应龙血，就是为了今日助你一举突破人仙之境。”
李羡注视着托于掌中的应龙石，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那就开始吧。”
百战天兵诀金气激发，应龙石毫光微微，继而大炽，一圈圈石粉，或者说是应龙血滴入浴桶，不过须臾，浴桶之内的清水，就被应龙血染成纯金之色。
“屏住呼吸，沉入浴桶，全力运转七玄法门。”计蒙声音珠圆玉润，清冷雍容。
李羡依言而行，“哗啦”一声，沉入浴桶。
这就是计蒙改良的法门，既然李羡还未筑得道基，也就是天门未开、灵窍未凝、仙脉未辟，那就以人之七窍，汲取应龙血，而后再封入灵窍。
“这也是权宜之法，终究挡不住李羡踏入天仙大道。”想起前日李羡询问那女仙天仙大道诸事，计蒙在心中无奈叹了一口气，“等他取来三光神水，就传他炼气之法吧。”
她之所以对炼气之法遮遮掩掩，就是害怕李羡失去控制。
她眼下元灵虚影未凝，奈何不得李羡，若是让李羡通过他人获得炼气之法，不说修到真仙、金仙境界，哪怕是三魂凝就元神，就有极大可能把她驱逐。
但李羡对天仙大道的渴望，又是毫不遮掩的。
这些时日，在向龙吉公主学剑之时，李羡明里暗里询问一些炼气法门。
若非术法不可轻传，龙吉公主本身又另有打算，说不定就让李羡软磨硬泡成功了。
其时，李羡沉浸修炼中，随着七玄之法运转，应龙血被七窍汲取到体内，一点点汇聚入血髓，其中包含应龙意志的精血，又分出数股，封入脊椎的十余灵窍之内。
由于没有经历过筑基三关，李羡闭塞的灵窍忍受着针扎的疼痛，一下子袭来，酸爽到头皮发麻。
“咕嘟嘟……”
水下的李羡痛的浑身颤抖，但愣是一声不坑。
计蒙察觉到这喜闻乐见的一幕，心中怨气，渐渐散了一些。
她有时候在想，若不使出这些小手段报复李羡，她可能会被这人给气疯。
但报复完，转而感到一阵空虚和茫然，她现在都沦落到和小辈争一时意气长短的境地了。
也不知多久，“哗啦啦……”
李羡渐渐安静下来，缓缓浮上水面，面颊肌肤之上，一片片熠熠发光的金鳞隐现，头顶更是现出一只神骏非凡的金龙虚影，这是应龙血正在融合的征兆。
随着天罡之法运转，血脉神通发动，金鳞虚影渐渐凝实。
“吟！”
九霄龙吟之声响起，一条三尺长的四爪金龙在浴桶中游动几下，赫然飞起，背后两片流光溢彩的羽翼，震荡起气流，一时间，密室内风声大作。
而这声龙吟同样穿过密室，传向阁楼外间，此刻正在红鸾星宫内闭目打坐的龙吉公主，玉容微变，“龙吟？这声音是从李羡那里传来的？”
金仙级的神念，如瀑布倒悬，直奔事发之地，轻而易举地穿过阁楼如水的法禁光幕，同样冲向密室，查看形势。
“嗯？”
而就在这时，李羡恰恰因为首次施展应龙变血脉神通，还未融会贯通，又是变成人形，“噗通”一声，落入浴桶之中。
惊鸿一瞥，“呀”的一声，神念如潮水一般，以比来时要快上数倍的速度迅速收回，分明带着丝丝难言的羞恼。
第二十五章 百花仙酿，寿增三载
密室之内
不知过了多久，正在运转百战天兵诀的李羡缓缓睁开眼眸，两道金芒一闪而逝。
“人仙！”
李羡心绪激荡，来到此方世界这么久，按着时间流速，在人间甚至已过去了数十年，他才终于算是有了一些自保之力。
虽然在漫天神佛的天庭，依然是毫不起眼的小人物。
怀着激荡的心情，取下一旁的毛巾，擦了擦肩上的药液，换上一身干净衣衫，只觉身轻体健，耳聪目明。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羡心中难掩的欣喜，计蒙就是泼了一盆冷水，讥诮道：“之所以这么快，不过是星辰本源激发了药效，而且这天庭的人仙之道，仅仅把人当兵器在炼，其玄妙毫无称道之处，若是其他法门，莫说天仙大道，就是点星秘术，你点星成功后，已经到了七魄之三的雀阴之境，难道没有感觉后面越来越来难以为继了？”
听到计蒙有理有据地一通打击，李羡面色隐隐有些发黑，他当然知道这天庭人仙之法，是为了批量生产工具人，本质上就是无脑堆资源，但计蒙这种没眼色的泼冷水行为，还是让他不爽。
他难道不知道吗？不过是在给自己点儿正反馈罢了。
好心情被败坏殆尽，李羡面如玄水，出了密室，来到阁楼，赫然发现，不知不觉，已是夜幕降临，星月皎洁。
李羡拿起一壶醉仙酿，缓步走到阑干前，望着空旷幽远的星空，夜风习习，迎面吹来，心中的郁闷散去了一些。
“最近这段时间，还是要苦炼天罡之法，争取应龙变小有成就，然后悄悄前往昆仑瑶池。”李羡心中暗暗打定主意。
这本来也是和计蒙约好的，等到取来三光神水，让计蒙初步凝固了元灵虚影，就求取仙道炼气之法。
“眼下，封神刚刚结束不足百年，还有时间提升实力。”念及此处，李羡轻轻叹了一口气，仰头喝了一口酒。
到了如今，只要苟在红鸾星，成为天庭炮灰的机率，已经很低了。
但不成真仙，寿数一至，天人五衰之下，一捧黄土罢了。
“你修成人仙了。”
就在李羡心思复杂、得陇望蜀之时，身后不知何时传来一把清宁温婉的声音。
李羡循声望去，面色一正，拱手道：“见过仙子。”
龙吉公主一身淡红长裙，鹅蛋脸上不施粉黛，冰肌玉骨，珠圆玉润，似是刚刚沐浴后，青丝还带着湿气，精致如玉的锁骨上，尚有点点晶莹水珠。
龙吉公主冲李羡点了点头，清澈莹润的目光中分明有着几分诧异，沉默了片刻，清声道：“我出来随便走走，你随意就好。”
二人虽然因为传剑，倒也渐渐熟悉，但李羡自始自终恭谨不失分毫，其中就算发生过一些尴尬，李羡也是轻描淡写。
李羡闻言，也没再说什么，神情默然，双手习惯性地扶着阑干吹风，不时饮几口酒，在心里模拟怎么进入昆仑瑶池，遇上危险，怎么脱险。
想着想着，还当真把龙吉公主抛在脑后。
“你剑法练的怎么样了？”
如空谷幽兰的淡淡香气飘来，龙吉公主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一旁，也学李羡的样子，双手扶起阑干，身体向前倾斜。
“还行。”李羡没有多想，随口回了一句，然后就惊觉，就被回头看到的一幕惊讶，清咳了一声，道：“仙子，这姿势可不雅观。”
“见你很惬意的样子，就试了下，倒也舒适，虽说有些没站相。”龙吉公主莞尔一笑，如云雪初霁，不知为何，倒也觉得新鲜。
这时代，讲究站如松，坐如钟，龙吉公主身份尊贵，她接触的仙人，无一不是恭谨有礼，倒少有如李羡这样有趣的人。
李羡站直了身形，道：“一时懒散，让仙子见笑了。”
龙吉公主笑了笑，也没说什么，转而鼻翼动了动，问道：“你手中拿的是醉仙酿？”
“嗯，”李羡点了点头，意识到什么，轻声道：“若仙子不喜这酒气，我这就收起来。”
“不用了。”龙吉公主轻声细语说着，探出手掌，一只碧光澄莹的青玉酒壶托于掌心，眉眼弯弯，看着李羡的明眸眨了眨，纤声道：“这是百花酿，还是上次百花仙子送来的，想不想喝？”
李羡双眸一亮，心中振奋。据他所知，百花仙酿可以提升寿元，这龙吉公主不愧是封神头号白富美，肤白貌美，人美心善。
此刻，各种溢美之词在李羡心中不要钱一样抛出。
龙吉公主嘴角翘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弧度，暗暗得意，这正是她刚才灵机一动想出的点子，既然这李羡好杯中之物，倒不如投其所好。
而这百花酿后劲十足，待到其人昏醉不醒，她就可以趁机……查看这人身上异样。
“还有刚才的龙吟之声。”龙吉公主暗暗打定注意。
此刻，李羡返身进了阁楼，拿来漆木小几、蒲团，简单布置了下，二人相坐对饮。
“哗啦啦……”
斟满一杯，李羡轻轻举起酒杯，面色郑重，拱手道：“李羡敬仙子一杯。”
虽然他深知以二人云泥之别的身份，早已没有那不切实际的念头，但这一刻，龙吉公主就是他李羡的白月光。
什么叫善解人意，正在他为寿元之事发愁，就送来了百花仙酿，这不是白富美，这是及时雨宋黑子啊。
龙吉公主看到李羡目中的感激，就有些闪躲，终究是算计于人，心中有些愧疚。
这位仙子着实不是算计人的料，也是李羡对龙吉公主没有多少防备。
毕竟，若是旁人察觉到一天兵异常，肯定是搜魂拷问，但这位仙子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各种迂回。
因此，李羡也不会时时刻刻防备。
李羡这时将杯中百花仙酿一饮而尽，酒液清香扑鼻，入口醇厚，味道平和，一股暖流向四肢百骸而去，滋润着被百战天兵诀伤害的体魄，同时郁郁而生的生机，缓缓提升着李羡的寿元。
原本这些因为星光淬体，已渐渐弥补，但却不及这百花仙酿的效果。
李羡放下酒杯，只觉余韵悠长。
龙吉公主明眸善睐，微微笑着看着这一幕，暗道：“一杯酒，寿增三载，这一壶酒至少能增寿三百年，算是补偿你的秘密了。”
“仙子不喝？”
李羡连饮三杯，只觉入口甘甜，精神百倍，忽而有些尴尬，抬眸问道。
龙吉公主目光闪过一丝黯然，幽幽道：“你喝吧，对我而言不过是满足口舌之欲，倒是你，这酒能够提升寿元生机。”
李羡闻言愣了下，沉默片刻，拿起玉壶给斟了一杯酒，道：“仙子如心有郁郁，不妨一饮。”
第二十六章 怎么敢？
龙吉公主闻言，怔了下。
“请试饮之。”
李羡目光温润如玉，许是饮了酒，双眸湛然有神，灿若繁星，说着，以手背轻轻推了过去。
不得不说，李某人此刻颇有古人“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装逼范儿。
龙吉公主似乎神为之夺，愣了片刻，拿起酒杯，在樱唇下抿了一口。
“干了。”李羡带着酒意的声音传来，似乎带着一股不容质疑。
龙吉公主芳心莫名一颤，手腕一顿，仰脖饮尽。
李羡本来正在放松的神色，微微一变，目光闪烁，暗道，他似乎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
前世作为一名经常和人打交道的律师，除却养成了谨慎、细致的性格，以及偶尔发作的恶趣味，对于心理学也多少有些研究。
这位龙吉公主……似乎有些服从性人格。
李羡一时失神，他一直以为既然是仙，那就应该深不可测，怎么会有这种明显的人性弱点？故而先前也不去用观人的那一套去看待仙人，可若是这样的话，似乎这个世界……多了一分真实。
拿起酒杯，自顾自又饮了一杯。
“仙子若心中有事，不妨说来听听。”李羡试探道。
龙吉公主却好似惊觉，轻轻笑道，“本仙子能有什么心事，倒是我先前看你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李羡道：“先前至于人仙，却猛然发现前路隔绝。”
龙吉公主点了点头，她倒也能理解李羡的心情。
可这就是天人一族的宿命，天人一族修天仙大道，一路坎坷荆棘，最终也难有所成。不过这李羡，或许和其他天人一族不同，也未可知。
“说来还要多谢仙子，以百花仙酿相赠，”李羡道。
“你也不用谢我。”龙吉公主正神思不属，随口一说，自觉失言，迎着李羡疑惑的目光，道：“你这人，什么就好，就是太喜欢客气了。”
李羡怔了下，摇头一笑，也不多作解释。
二人一时无言，默默饮酒。
“哈，没了。”李羡醉眼惺忪地摇了摇流光玉壶，轻轻笑了笑，道：“仙子，时候不早了……”
龙吉公主也饮了几杯，脸颊红润生霞，虽然她有些晕，但金仙级法力运转之下，酒意就消失不见，灵台清明无比。
李羡摇摇晃晃，正待起身，突觉一股天旋地转，百花仙酿的后劲一下子袭来，“噗通……”
一时间，碗碟响动。
“没事儿吧，李羡。”就在这时，龙吉公主起身扶住了李羡的胳膊，轻声问着，探查李羡体内情形。
李羡此刻脸颊通红，醉醺，口中含糊不清道：“仙子，这酒……好大的……后劲儿。”
说着，朝一旁的龙吉公主肩上靠去。
好在龙吉公主已有准备，手下法力轻轻一带，扶住李羡的腰，倒也不至于栽倒。
“这血脉……是应龙血？”龙吉公主檀口微张，芳心一惊，心下恍然，“怪不得有龙吟之声。”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想必探查真灵的异常，应龙血虽珍贵，但对于她而言，也不至于奇货可居的地步。
伸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正要抵进额头。
忽而耳畔远远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怒吼，“贱人！你怎么敢，怎么敢？”
龙德星君此刻就在距离阁楼不远处的星光法禁外，双眸喷火，怒发冲冠，因为愤怒，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之前，手下金甲天将一去不返，洪锦本来要去调查，但紫薇星宫主事的斗姆元君传来法旨，调他和斗部天罡地煞诸位星君一起前往北俱芦洲，支援天庭和妖族的战争。
而这去，就是耽搁了一个多月。
洪锦回来后，想起金甲天将被杀一事，第一时间就将怀疑目光，锁定到了李羡身上，毕竟那金甲天将就是因为去抓李羡而丧命，这怀疑自然而然。
但他刚到红鸾星，将身形隐在暗处，还在想着如何以奇门遁甲之术破解星光禁制，悄悄潜入红鸾星，擒拿李羡，何曾想，远远看到这一幕。
此刻，洪锦双目通红，如受伤的野兽一般，目光望去，也许是角度的问题，也许是先入为主，就见阁楼阑干之下，一身红色罗裙的龙吉公主云鬓散乱，衣衫不整，正和那李羡相互依偎，亲昵无间。
一股滔天悲愤在心中生出，席卷了洪锦全身。
“啊……”
洪锦怒上心头，肝胆欲裂。
此刻，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可怜虫，而往日不能想通的地方，在脑补的帮助下，一下子严丝合缝起来，看着前方那贱人公然在阁楼和人调情，顿时急火攻心，一口心头血再难压抑，“噗……”
被一声怒吼惊醒，龙吉公主玉容微变，一双修丽的双眉颦了颦，循声而望，转身正对着一双猩红充血的眸子，明眸微凝。
“仙子……”
好死不死，耳畔恰恰传来一声轻唤，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掌绕过如瀑青丝，揽住修长白皙的脖颈儿，搭在精致如玉的锁骨之上，似有向下探去之势。
龙吉公主娇躯微颤，明眸闪过一丝茫然，一时之间竟然忘记阻拦，直到乱石穿空，惊涛排岸，激起千堆雪……
“奸夫**！”
洪锦只觉得胸腔一股怒火被腾的点燃，眉心一颗金色星辰急剧闪烁，五指成拳，带着满腔的愤怒，一拳砸出。
“轰！”
落在星光法禁之上。
顿时，红鸾星地动山摇，星芒穿梭。
但是愤怒，并不能使一位真仙星君突破一位金仙的星禁封锁，那星禁颤颤巍巍，就是不破！
洪锦心中更恨，仰天长啸，法天象地神通现出，整个人如星陨斗落，带着一往无前之势，砸向星光法禁。
龙吉公主面颊红晕未褪，见得这一幕，也有些凝重，法力一带，将李羡轻轻送至阁楼里间的密室，伸手一招，三尺星光长龙盘旋飞舞，霜锋虹光，薄如蝉翼，灿然似电。
瑶池白光剑分化万千，在千钧一发之间，直奔洪锦而去。
“嘭……”
剑光崩碎，洪锦吐血倒飞而回，半跪于虚空，目光阴冷，一言不发。
“滚！”
龙吉公主清冷的声音响起。
此地的交手动静似乎也引起了一些远处星君的主意，有一些也是惊疑不定地望向红鸾星，不过都很知趣，倒也不至于扎推围观。
洪锦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筋脉尽碎的疼痛，真正直面一位金仙毫不掩饰的杀机，也让他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哪怕封神榜不死不灭，可一旦被人斩杀，就意味着真灵受创，沉睡、重修。
洪锦深深看了龙吉公主一眼，再不多言，架起一道摇摇晃晃的星光，飞往龙德星去了。
第二十七章 谣言
洪锦不甘离去，龙吉公主也回到阁楼，目光复杂地看着躺在帘幕后软榻之上的青年，一时之间，原本探查李羡秘密的心思，似乎都淡了许多。
心思烦乱，幽幽一叹，转而又想到洪锦这次离开，还不知要怎么搞风搞雨，芳心一团乱麻，翩然离去。
阁楼内，李羡醒来之时，已是后半夜，睁开眼眸，就觉额头尚有着宿醉后的昏沉，缓缓起身，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心下莫名一松。
“这百花仙酿后劲十足，下次就不能这样干喝了。”李羡无奈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昨夜醉后在龙吉公主面前失态没有。
“李羡，这红鸾星君已经盯上你，昨夜又探查了你体内情形，若非横生枝节，她多半已经直入神魂，这红鸾星不能待了。”计蒙的声音传来，一如既往的冷冽。
李羡凝了凝眉，问道：“昨夜我醉后，发生了什么？”
计蒙忽而戏谑一笑道：“似乎是那龙德星君，昨夜见你们二人状似狎昵，醋意大发……”
“怎么会？”李羡心头一沉，恰在这时，昨夜酒后的片段，支离破碎的浮起，后背一股寒意袭上脖颈儿，“作死啊，这幸亏碰到的封神第一傻白甜……若是旁人，恐怕死无葬身之地吧。”
不过，昨夜指尖尚且残留的柔软滑腻……停，李羡连忙将这些杂念抛在脑后。
“也是该离开红鸾星，不过需要一个契机。”李羡对计蒙的看法，表示了谨慎的赞同，“再过半个月，我就向龙吉公主辞行。”
眼下离开，一来尴尬，二来李羡刚刚成就人仙，尤其还是在龙吉公主的帮助下，这就给人一种利用完就走掉的白眼狼印象。
“那你最近小心，我看那红鸾星君，过几日还会出手。”
计蒙妖神现在也很是担心，主要是李羡没有修天仙大道，神魂好似不设防一般，直面一位金仙的探查，不仅是李羡，她也有暴露的危险。
然而，没有等半个月，仅仅十来天，李羡就寻到了一个契机。
因为，南天将军陈翊着人送来一封信简。
李羡面色诧异地打开信简，阅览罢，脸色煞白，久久无言。
怪不得，自那天之后，他就没有再见到龙吉公主。
却是，陈翊告诉他天庭正在传起一个流言，龙吉公主和一天兵李羡有染，谣言竟有愈演愈烈之势。
有“苦主”龙德星君亲自出言指控。
这一言之凿凿，更是平添了几分可信度。
不得不说，洪锦这一招是真狠，不同于“苦主”各种纠结，甚至还要给“黄毛”各种打掩护，洪锦毅然选择了自曝，炸了一片。
李羡面色铁青，一把狠狠将玉简捏成粉碎。
他倒不太在乎名声，后世人妻曹的“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都被人津津乐道，一代天骄更是杀夫夺妻，莫说他没有，就是……
可，因他之故，却致龙吉公主风评被害，谣言如刀，杀人诛心。
也不知龙吉公主能不能挡住这些闲言碎语。
“怎么了，发生了何事？”计蒙问道。
一直以来，李羡给她的感觉都是狡黠、无耻，却是很少有这种难以自持的情况。
“那洪锦，编造谣言，中伤于我。”李羡一字一顿，声音冷冽如刀，心中杀机沸腾。
计蒙沉默了一会儿，淡漠道：“离开的时机到了。”
李羡怔了下，他当然知道离去的契机到了。
“这种桃色谣言虽然极具煽动性，但只要你视之平常，主动避嫌，本妖神猜测，不久之后，就有天庭大能出手平息。”计蒙的话语，比往常冷静了许多。
李羡目光闪烁，道：“那龙吉公主怎么办？”
“正好摆脱其人控制。”计蒙语气淡淡，似乎也没了看李羡笑话的心思。
李羡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会即刻辞行。”
计蒙道：“只要你离去，谣言不攻自破。”
李羡点了点头，进阁楼，收拾了行囊，腰间悬起飞虹剑，直奔红鸾星正中一座装饰华美、气度恢弘的宫殿。
那里正是龙吉公主的寝宫。
李羡腾起云雾，大步而行，然刚刚接近，突然前方现出一队宫裳仙娥，手持长剑，玉容笼霜，目露寒光。
“还请通禀公主殿下，李羡求见。”李羡无意乱闯，拱了拱手道。
“公主早已闭关，并不见客，你先回去吧。”那仙娥神色不善地看了李羡一眼，显然最近的流言也已经传到了红鸾星。
李羡道：“那红鸾仙子可在殿中？”
“不在。”仙娥冷冷回应道。
李羡沉默许久，道：“若仙子回来，还请禀告仙子，承蒙这些时日的照顾，一日不敢或忘，只是给仙子带来困扰，实非我所愿，还请允许李羡不告而别。”
说完，李羡深施一礼，提剑，转身离去。
就在李羡出了红鸾星之后，廊下现出龙吉公主的纤丽身影，秀丽的双眉下，明眸凝望，晶莹玉容之上隐隐有一丝怅然若失。
“公主，这李羡好生无礼，也不和公主当面打个招呼就走了。”一个仙娥愤愤不平道。
却也不想想，李羡辞行，已经被她们拒之门外。
龙吉公主叹了一口气，道：“随他去吧。”
心中却在轻声呢喃道，“离去也好，否则，母后震怒，我也保不住你。”
李羡腾云而起，离了红鸾星，立身于星空之上，一时有些不知往何处去。
忽而想起那洪锦，心中杀意不减分毫，冷声道：“妖神，若我杀向龙德星，可否斩杀那位龙德星君。”
“什么？不要胡闹。”计蒙清冷如冰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一位星君，哪怕上榜前未成真仙，也不是你现在能对付的。而且，封神榜上真灵不死不灭，你比谁都清楚！”
说来，这还是她翻阅李羡记忆碎片，才得知的秘辛，为何这李羡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你不用劝我，”就在计蒙心中大惊之时，李羡的话传来，才令她松了一口气，“早晚让这洪锦好看。”
计蒙道：“还有三个月，万年一次的三光神水才降临建木，以你现在的狼藉名声，在天庭还是低调一些。”
李羡也有些无奈，道：“先去南天门寻陈翊，看能否下界避避风头。”
得益于龙吉公主的百花仙酿，他眼下寿元大增，倒是可以在下界待个几十年。
第二十八章 东胜神洲，常羊山
南天将军府
李羡再次见到陈翊，这位青年将军笑意莹莹地打量着他，啧啧称奇。
“李兄，了不得，了不得。”
也不知是在说李羡终于成就人仙，还是在说李羡和龙吉公主的传闻。
“都是一些小人恶意中伤，陈将不要取笑。”李羡正色道。
陈翊笑着虚点了点李羡，道：“李兄，实际也没多少人相信。”
“哦？”
李羡闻言心中一喜。
陈翊饮了一杯酒，道：“我等天人一族的底细，天庭神君皆知，又有何德何能让那样的人物垂青？在诸神君眼中，不过是无稽之谈。”
好吧，李羡面色微顿，虽然陈翊有些打击人，但也是实情。
“那一位平易近人，待下宽厚，我在南天门都略有耳闻，李兄想必已深有体会。”陈翊笑了笑，举杯道：“数月而成人仙，李兄也算得偿所愿了。”
李羡举杯碰了一下，暗暗松了一口气，朗声道：“陈将所言甚是。”
二人推杯换盏，又随意闲谈了几句，李羡就说明来意。
陈翊沉默了一会儿，道：“下去躲躲也好。只是李兄，而今已成人仙，还需到天王殿置换玉牌，那时，天王殿未必放人。”
天庭天兵天将除却受命下界，否则就无在人间长久羁留之权。
也不是没有天将不堪清苦，逃下界去，以享荣华富贵，但天庭自会派人去抓，而一旦被抓到，下场凄惨。
其实，陈翊已经怀疑李羡是不是有逃籍之心，但这种事情非同小可，向来为天将忌惮。
李羡皱了皱眉，首次发现自己身份的羁绊。
对于天庭的做法，他也不能说过分，天庭自认培养了这些天兵天将，怎么能容忍他们逃亡下界，不为天庭所用。
“以李兄如今人仙修为，以后职事如何，我已无力影响。”陈翊面上现出无奈，歉意道。
如果李羡还是一个普通天兵也就罢了，而今同为人仙，李羡的去向，他已经插不上手了。
李羡点了点头，举起酒杯，和陈翊碰了一下，而后一饮而尽，表示理解。
陈翊叹了一口气，道：“明日一早，李兄先去天王殿看看吧，看看那几位天王分配什么职事。”
其实，天兵到了人仙层次，所求军功的目的，只有一个用途，就是兑换提升寿元的灵药，以及提升战力的东西。
翌日
李羡再次前往天王殿，由守门兵丁禀告完毕，李羡在那守门天将异样的目光中，步入殿中。
这一次，托塔天王李靖竟然不在，四大天王也已去镇守天门。
倒是哪吒三太子正在天王殿兵曹的陪同下，点检着厚厚的册子。
“老姜，到底有没有合适人选？本太子刚接了大天尊圣旨，等着调兵遣将荡平东胜妖魔。”一个脆丝丝的稚嫩童声响起，带着一股不耐烦。
天王殿兵曹擦了擦汗，解释道：“三太子，天王带二十万天兵，已把擅于统兵的天将抽调一空了。”
原来，南赡部洲疑似有北俱芦洲大妖潜入，扶持北方犬戎，进而窥伺人道神器，托塔天王李靖已奉昊天之命，下界平定。
听兵曹提起李靖，哪吒灵动的眸子，闪过一丝阴霾，若非他接了大天尊的法旨，前去东胜调查一件异常之事，说不得又要跟着李靖下界。
哪吒沉默了下，忽而问道：“高浦，吴迁呢？”
“高浦上个月去了北俱芦洲，吴迁倒是还在，只是受了重伤，还在修养。”兵曹陪着笑说着，见哪吒小脸绷着，似有不虞，连忙道：“还有其他的天将，要不三太子再看看。”
“不要，不要，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哪吒摆了摆手道。
正在这时，李羡跨步踏入殿中，腰悬飞虹宝剑，疑惑地看了一眼不远处兵曹和哪吒，拱手说道：“红鸾星履职期满，李羡前来交割。”
未等兵曹开口，哪吒抬头看了一眼，愣了下，当先脆声道：“你就是那红鸾星的李羡？”
李羡面色微顿，心中虽有不悦，但仍是拱手道：“就是李某，见过三太子。”
哪吒走过来，背着小手，绕着李羡转了三圈，笑道：“原来你已成人仙了啊，有趣，有趣。”
兵曹姜奎也反应过来，沉声问道：“既成人仙，可先换玉牌，录名南天点将谱。”
李羡闻言，递给一个仙吏玉牌，换了新的身份玉牌，悬于腰间，而后，兵曹也拿起毛笔，将李羡的名字写在最新一页的纸张上。
“老姜，我这次去东胜，就让这李羡随行吧。”哪吒三太子笑道。
“这……”兵曹姜奎明显犹豫不决，对于李羡之名，他如何不知。
第一次见，他就建议李天王详查其人下界经历，不想龙吉公主将人要走，他原以为此事就此过去，没想到，李羡去了红鸾星，又整出了更厉害的风波。
虽然，那种事情，他这样身份的仙官根本不敢多嘴，但不妨碍窃窃私议。
“三太子，一人前去是否太过单薄，毕竟这次应有四位天将随行。”兵曹姜奎明智的选择不直接反驳哪吒的话，但也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人仙天将一般统兵一千到三千不等，本太子这次下界也不用派太多天兵，让他暂统三千天兵，随我下界。”
哪吒声音清脆，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兵曹姜奎暗暗叹了一口气，情知已成定局，毕竟他是领教过哪吒三太子的执拗，抬眸看向李羡，沉声道：“速去点三千天兵，随三太子前往东胜神洲，不得有误。”
“诺。”
李羡面色沉静，拱手应道。
哪吒三太子轻轻一笑，道：“那你去天兵大营点兵，我先行一步，在东天门等你。”
李羡深深吸了一口气，领了兵符，前往天兵大营点兵，号角吹起，苍凉悠远，三千银甲银枪的天兵在六位都监的带领下，腾云而起。
李羡也不多言，带着三千天兵浩浩荡荡地前往东天门，那里下界东胜神洲最是迅速。
东天门传送法阵发动，哪吒和三千天兵化作一团银光，向东胜神洲而去。
东胜神洲
一望无际的天穹之下，一团耀眼夺目的银光，穿过层层云雾，似缓实疾。
“三太子，我等目的地在何处？”李羡此刻如果不是知道西游还未开始，就要问一句，太子，我等这是要前往花果山捉拿妖猴？
“常羊山。”哪吒三太子小脸上都是凝重。
李羡心中霍然一惊，面色不动分毫，思忖道：“莫非是寻刑天之首？”
传言，刑天曾经杀上天庭，但被黄帝斩去头颅，葬于常羊山。
而这哪吒三太子来寻刑天之首做什么？
第二十九章 刑天之首
群山起伏连绵，蜿蜒如蛇，参天林木郁郁葱葱，不时有飞鸟飞起，然而，这却不过是东胜神洲广袤无际的山脉中，最不起眼的一座。
甚至，许多人并不知道这里是大名鼎鼎的常羊山。
封神之战，洪荒碎成四大部洲，沧海桑田，曾经的常羊山也地势大改，不副曾经山貌。
哪吒三太子法力运于双眸，按着昊天给出的坐标，搜寻着刑天头颅封禁之地。
昊天的旨意是常羊山最近禁制松动，让他将刑天头颅带回天庭。但可能有巫族大巫插手，让他务必小心。
“那是帝尊意志残留，找到了。”哪吒目光振奋，望着远处一座高达百丈的陡峭山壁，愣了下，喃喃道。
李羡同样望去，只见那山璧如剑刃平地凸起，看周围新覆的泥土，似乎是出世不久。
哪吒金仙级神念寸寸如水，仔细探查那山璧，而后，白里透红的小脸上满是凝重，脱口而出道：“这刑天头颅是快要脱离禁制了？”
李羡闻言，道：“三太子，这里面可是上古大巫刑天之首埋葬之地？”
“正是刑天之首，我等此来就是取回此物。”哪吒到此时，才告知了李羡任务详情，不等李羡从惊异中恢复过来，就是风风火火道：“李羡，随本太子进秘境。”
说着，擎起火尖枪，脚下风火轮火焰腾腾燃烧，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山壁。
李羡和众天兵一起跟上，本来李羡见到前方山壁拦路，还有些踌躇，但见山壁灵光如湖面荡起涟漪，哪吒不受阻隔地进入其中，心下恍然。
光影变幻，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羡刚刚立定身形，只觉一股原始蛮荒气息扑面而来，远望而去，只见一座座不似现在风格的寨子，在山林、溪涧静静矗立，只是寨子中没有一个人影，空荡荡的，气氛多少有些诡异。
“三太子，我们现在何地？”李羡握紧了腰间的飞虹剑，神情戒备地看向周方。
哪吒脆声声道：“刑天的头颅之内。”
李羡悚然一惊。
哪吒也不多作废话，稚嫩小脸上冷意笼罩，目光警惕地望向四周，只有他知道，越是这样风平浪静，越是潜伏着滔天的杀机。
果然，就听到一声声“砰砰”之音响起，初时还听不大清，但声音越来越大，密如鼓点，疾风骤雨一般。
众人已然听清，竟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不好，这是音波共振之术，快，不要听！”
哪吒面色大变，对着身后的天兵天将急声喝道。
上古之时，刑天曾经化名到炎帝手下担任乐官，其人擅作声乐，曾为炎帝作乐曲《扶犁》。
“噗……”
然而这提醒终究是晚了一步，数百天兵面颊血红，“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竟是七窍流血，猝死当场。
赫然是心窍在音波共振之下，心脉崩裂。
李羡同样觉得心脏砰砰跳动，胸闷心悸，气血震动，心中一沉，就是屏蔽听觉，护住心脉。
“快，堵上耳朵！”
几位天兵都监双眸赤红，急声喊着。
可，心窍震动不仅仅是通过听觉施展音波之术，而是将音波直接作用身体，和心窍跳动呼应、共鸣。
不过数个呼吸，堵上耳朵的数百天兵心脉崩裂，倒毙当场。
眼见伤亡这般惨重，尤其还是这种敌人连面都没见着，李羡霍然拔出飞虹剑，一声清越剑鸣响起，回身对着几位天兵都监高声说道：“撤，将人撤出去！”
然在这时，或许是飞虹剑的剑鸣之声，盖过了这“砰砰”之音，一众天兵竟觉心悸之感，消退了不少。
哪吒此刻也是焦头烂额，见此一幕，忽而灵光一闪，连忙道：“且慢。”
说着，自手臂上取出宝光莹莹的乾坤圈，掌中乾坤圈银芒流梭、往复。
只听哪吒清叱一声，乾坤圈变化万千，在空中发出震荡波动，“嗡嗡”金音大作，竟将那心窍共振之术隔绝在外。
见此举有效，哪吒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李羡皱眉道：“三太子，此地太过凶险诡谲，我等对此一无所知，不知三太子可有详细情报？”
哪吒摇了摇头，脆声声道：“大天尊只说常羊山法禁松动，让本太子取了刑天头颅，不过看眼前这情况，刑天之首分明生了变故。”
“三太子不能在外间，收走刑天之首？”李羡沉声问道。
他现在觉得这昊天是不是无人可用了，竟然让哪吒这小孩子下界处理此事。
对秘境没有太多了解，就莽莽撞撞闯将进来。
哪吒道：“这是大巫之首，已然化成一方秘境，我原以为虽有危险，也无伤大雅……不过，只要寻到神海之地，我自有收刑天头颅之法。”
闻言，李羡稍稍思索下，不仅有些无可奈何。
哪吒艺高人胆大，明显不把此地凶险放在眼中，但是却苦了他们这些天兵天将。
“我等是否于此地等候三太子？”李羡问道。
哪吒摇了摇头，伸出葱白小手，遥指远处，“你看，寨子后的巨人之影，那是刑天意志化作的巫族虚影，你们替我挡下，我进入神海。”
李羡闻言，一时默然。
这时，就听到一道道嘶吼之声响彻头颅秘境，继而风雨交加，暴雨如注。
“他们来了。”哪吒清声说道。
闻言，李羡远望而去，果然看到有十余个高有数丈的古铜色巨人从巫寨后跑出。
巨人身穿兽皮鞣制的衣衫，手持骨棒、长戈，不过数息，奔跑而至。
这些巨人身形魁伟，面容粗犷，肌肉遒劲，粗若水桶的脖子、手腕、脚腕之上，都带着一串串兽骨制成的骨链。
随着近前，原本稀薄的虚影，正在渐渐凝实。
可这些巫族虚影，哪怕是意志形成的幻象，带给人的压迫，仍如山岳一般。
“这画风……无力吐槽。”李羡冷声道。
“李羡，带兵围杀他们！”
哪吒吩咐一句，足下风火轮熊熊燃起，手持火尖枪，向神海而去。
李羡轻叹一声，朗声道：“众将听令，结天罗地网，随本将围杀他们！”
“诺！”
六个天兵都监高声应诺一声，带着剩下的二千余天兵，排成阵列，围拢而上。
刹那之间，长枪如林，枪芒闪烁，天罗地网。
第三十章 无妨，且看
短兵相接，杀声震天。
李羡手提飞虹剑，朝一个巨人头颅斩去，不得不说，从龙吉公主那里学的剑法，让李羡将飞虹剑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一道匹练般的白色长虹闪过，那巫族头颅冲天而起，但奇怪的是，滴血未落，那巫族也并未倒地，而且手中骨棒、干戈仍保持着挥舞之势，以一种悍不畏死的架势向李羡杀来。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李羡目中闪过一丝明悟，但掌中宝剑剑势不停，繁盛绝伦的剑光，裹挟着凌厉的杀机，向那断头巫族绞杀而去。
飞虹剑上下纵横，剑光璀璨，那断头巫族终于在磅礴的剑势绞杀之下，化作一团黑气崩散开来。
“这巨人实力虽不弱人仙天将，但没有灵智，斩之不难。”
李羡这般想着，转身向另外一个在天罗地网围拢下的巫族杀去。
此刻，二千六百余天兵在六位天兵都监的率领下，互为依托，结成枪阵，以天罗地网迟滞巫族巨人的攻势。
但也仅仅只是困住巫人，杀戮效率极低。
而且不时还有天兵被巫族巨人一棒扫飞，在空中发出声声痛呼。
李羡提着飞虹剑，穿梭其中，出剑，不疾不徐地斩杀着一个个巫族巨人，随着实战，剑法也渐渐融会贯通。
没有多久，巫族巨人减少大半，李羡双眸明亮锐利，鬓角带汗，体内气血也有些沸腾。
随着最后一个巫族在如林长枪中被天兵天将刺成一团黑气，散逸四去，场中巫族巨人业已被斩杀殆尽！
但伤亡很是惨烈，原本剩下的两千余天兵，不足一千，六位带兵都监，只剩下了二人。
李羡面色沉凝，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将飞虹剑还鞘，望着周围带伤的一众天兵，也有些戚戚然。
天人一族，还真是天庭的工具人。
而就在李羡微微失神之时，一个都监问道：“李将，接下来怎么办？”
李羡沉声道：“帮助三太子拖延任务已经完成，我等先撤出去。”
尽管斩杀了几个巫人，可实际对于此地仍是一无所知，谁知道还会不会再有刑天意志衍生的巫族生灵跳将出来，他又不是哪吒，三头六臂，留在这里不过是白白送死。
那天兵都监也不是迂腐之人，甚至询问李羡，就是想借李羡之口，早一点离开这生死莫测之地。
一众天兵稍稍收拢了同伴尸首，就一起出得秘境。
重新立身在真实的天穹之下，李羡心中压抑赫然一松，继而心中一动，神魂交流道：“妖神，你对这刑天有了解吗？”
“刑天？本妖神如何不知！这位大巫当年可是杀我族不少妖圣。”计蒙清冽的声音中，带着莫名的韵律，“怎么，你招惹他了。”
李羡道：“那倒没有，只是随着哪吒来到了他的头颅演化的秘境。”
“头颅秘境？”
“上古之时，这刑天不知何故，被黄帝斩杀，头颅被封禁在常羊山。”李羡闲着无事，就将刑天舞干戚的故事，和计蒙讲了一遍。
在计蒙活跃的时代，巫妖争斗不休，那时的刑天还只是巫族之中一个稍有名气的大巫。
后来刑天和黄帝之间发生的事情，她并不知道。
计蒙听完，沉默许久，才道：“战神之名，倒也算实至名归。”
李羡闻言就有些诧异，好笑道：“妖神，妖族和巫族当年不是打的头破血流吗？你对这刑天赞不绝口，怕不是个妖奸。”
“巫妖所争的是天命，又不是私怨，你又懂什么？”计蒙冷冷说道。
李羡也不恼，虚心求教道：“世人传言巫妖争的是天地霸主，莫非这也和天命有关。”
或许是李羡的话引起计蒙的谈兴，清声道：“天命有数，正如寿有终时，当天命迁移之时，只能奋起一搏，我等争那天地霸主也不过是在凝聚天命，往大了说以求族群绵延、强盛，往小了说，一窥大道至境。”
李羡叹道：“可惜人道汤汤，顺昌逆亡，不论是先天三族，还是巫妖二族，终究是螳臂当车，过眼云烟。”
“天命有数，谁又敢说人族就能亘古永恒？”计蒙冷笑一声，不屑道：“天命不移，简直可笑。”
李羡闻言，面色变幻不定。
却是想起了前世地球，相比曾经主宰地球亿万年的恐龙，人类文明真的不过是地球进化长河中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
而未知宇宙之中，谁又敢说没有其他生命存在？
在洪荒世界，人族其实也是刚刚在南赡部洲大兴，北俱芦洲还有妖魔作祟，至于人间王朝，也仅仅刚从奴隶社会过渡到封建社会。
计蒙的话，是有几分道理的。
就在李羡心思复杂之时，离常羊山五百里外的天穹下，原本碧空如洗，祥云缭绕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风雨如晦。
两团遮天蔽日的黑影光点由远及近，直逼常羊山而来。
正在这时，天地一清，一道明晃晃的圆柱光影自九天落下，贯穿寰宇，涤荡虚空。
“嘭……”
两团黑影猛然顿在半空，从中徐徐走出一男一女。
其中，男子一身宽大黑衣，身形魁梧、雄壮，面相奇古，双目炯炯，颌下蓄着钢针一般密匝的短须，望着拦路的通天镜光，面色阴沉不定，冷冷吐出几个字，“昊天镜！”
那女子穿黑裙，身形高挑，长发及腰，黑袍之下，现出一张妖冶的瓜子脸，冰肌玉骨，红唇如血，纤细双眉之下，长着一双狭长红瞳，时而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二人正是大巫蜚廉，九凤。
蜚廉冷哼一声，掌中一道黑色流光破空而走，却是一根短戟被他猛然掷出，直奔镜光而去。
“刷！”
镜光晕出一面面琉璃镜，层层叠叠，不过片刻，就已封锁两位大巫立身所在的上下十方。
“咔嚓咔嚓！”
琉璃镜在短戟的冲击下，一路而碎，碎片流溢。
但更多的琉璃镜墙在前方阻拦，根本不知道有多少层。
蜚廉脸色越发难看，颌下短须微微抖动，显示内心的烦躁。
“我来牵制昊天，你飞出昊天镜笼罩之地。”九凤眸光寒意幽幽，清声说道。
蜚廉摇头道：“不行，若我离去，昊天就不只是困住我们了。”
云霄之上，天庭，玉明宫。
金椅之上，端坐着一位身穿黄色冕服的帝君，其人面如冠玉，气质儒雅，他静静看着远处的镜光，镜面上正显出蜚廉和九凤焦躁的面容。
玉帝神情沉静，面上并无喜色流露，温润如玉的眸子，时而闪过丝丝思索之色。
“陛下，容妾身留下这二人？”瑶池金母樱唇轻启，轻声道。
玉帝忽而微微一笑，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道：“无妨，且看。”
第三十一章 瞻前顾后
东胜神洲
眼看昊天镜形成的琉璃镜面，层层而凝，密而不透，蜚廉一时又突破不得，心中急躁难耐，双眸几欲喷火，心中不禁忿忿道，“平心娘娘为何还不出手？”
与此同时，坐镇于天庭玉明宫中的昊天大天尊，同样也在等待着平心娘娘出手。
而就在蜚廉心心念念时，一道轻灵和厚重两种情绪纠葛一起的深深叹息声响起，苍穹之下，云气凝聚成漩，土黄色云气如海浪翻滚，呼吸之间，凝就出一只纤纤玉手。
那玉手十指纤纤，莹润如玉，立掌如刀，向拦路的琉璃镜面轻轻拂去，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刷……”
只见镜光倏然一收，逆卷苍天，蜚廉前方赫然现出一片坦途。
见得此幕，蜚廉面上一喜，身后涌起的黑色巫气震荡开来，漫卷狂风，直奔常羊山而去。
九凤也想跟上，却是晚了一步，一道银光锐芒自九霄降下，若有大能去看，赫然是一根凤凰玉簪，在虚空中划出一道流光熠熠的银河。
“瑶池！”九凤冷冷说着，狭长如蛇瞳的双眸，阴冷怨毒。
天庭·玉明宫
望着和玉手僵持不下的昊天镜，以及追击的蜚廉，瑶池王母颦了颦秀丽的双眉，凤眸幽光闪烁，盯向沉默不言的昊天大天尊，“陛下，可要派人接应哪吒？”
昊天似乎刚刚回过神，道：“嗯，朕已派离珠去了。”
离珠当年曾在黄帝手下作一小吏，名位不显，后来黄帝被逼入火云洞，离珠就是投靠昊天，为其所倚重。
瑶池王母清声道：“陛下，地府那位已经出手，恐怕真如人皇所言，巫妖二族俨然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听瑶池王母提起人皇轩辕，昊天面色微顿，温润如玉的目光深处闪过一丝忌惮，默然片刻，疑惑道：“先是十大妖神唯一在世的商羊，现身于南赡部洲的犬戎，接着刑天之首又出现在东胜神洲，妖族和巫族到底在酝酿什么阴谋？”
其实，此事还要从数天之前说起，那日人皇重臣风后，突然到天庭求见昊天，言及昔年常羊山封禁有松动之相，恐为巫族图谋。
昊天听到这个消息，就是半信半疑。
毕竟，黄帝雄才大略，以人身登极，统御万方，而后更是背信弃义，率众伐天，斩杀天界五方帝君，自号天帝，虽然最后被诸圣联手打压，可不论是谋略还是心机，都为昊天所深深忌惮。
但凤后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又由不得昊天不信。
瑶池王母见昊天陷入思索，心下叹了一口气，这位大天尊什么就好，就是瞻前顾后，说的好听一点是谋而后动，老谋深算，不好听一些就是好谋无断，色厉胆薄。
不过该她做的，也不会推辞，见蜚蠊已突破了昊天镜封锁，瑶池王母冷声道：“陛下，妾身这就下界亲手镇压蜚廉。”
闻言，昊天摆了摆手，劝止道：“前日十殿阎罗刚刚上表称臣，而今情势不明，再看看罢。”
瑶池王母冷艳绝美的玉容，顿时笼上了一层寒霜，她实在没有想到昊天竟然还能坐得住！
巫族为了刑天之先是出动了两个大巫，而后又有一位准圣级大能跨界出手，这里面要没有惊天动地的阴谋，何以如此？
见瑶池面上似有不悦之色，昊天又道：“稍后，朕亲自去地府，问问那一位意欲何为。”
闻言，瑶池王母暗暗摇了摇头。
这边厢，李羡还不知危险近在咫尺，而是静静等待着三太子哪吒。
就在这时，作为刑天之首秘境的山壁剧烈的抖动起来，山石扑簌落下，震耳欲聋声中，一道矮小身影化作流光激射而出。
“三太子，拿到了？”李羡看向哪吒，问道。
哪吒点了点头，目光投向远处，小脸上满是凝重，“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说着，就汇合了李羡以及一众天兵天将，向天穹而去。
云层之上，眼看一众天兵天将已接近东天门，忽而身后蜚廉的冷笑声传来，“小辈哪里走？”
看着半个天空漆黑如墨的异象，李羡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哪吒面色微变，急声道：“李羡，你带着此物前往天庭，我来拦住他。”
一位大巫，实力堪比大罗金仙，他也只能阻挡片刻。
不过，若仅仅是脱身，倒也不难。
李羡看了一眼哪吒递来的手镯，情知内里多半藏有刑天之首，也不推辞，接过刑天之首，深深看了哪吒一眼，带着手下天兵向东天门遁去。
蜚廉见对面分作两队，同时又被一个稚子拦住了去路，冷声道：“区区金仙，也敢拦我？”
哪吒现出三头六臂之相，火尖枪挥动如轮，火焰簇簇燃起，彤彤火光炙烤着虚空，向蜚廉杀去。
“自不量力！”蜚廉身为大巫，自身实力隐隐堪比大罗金仙，掌中短戟向哪吒刺去。
“嘭……”
火尖枪和短戟撞在一处，登时火花四溅，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一道瘦小纤弱的身影倒飞而回。
哪吒小脸之上满是痛苦，他只觉五内如焚，气血鼎沸，伸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望向蜚廉的目光，满是愤恨。
毫无疑问，他不是蜚廉的对手。
蜚廉面色微异，他倒没想到这垂髫小儿竟然挡下了他的攻势，继而，双眸迸射出冰寒的杀机。
就在这时，一道刺目金芒荡开层云，威严、冷漠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三太子勿忧，离珠在此。”
却是昊天派来接应的离珠终于赶来。
“又来一个蝼蚁。”
看到一个脚踩金光，手持双锏的金甲神将远远而来，蜚廉冷笑一声，脸上满是不屑之色。
于他而言，一位金仙和两位金仙，并没有太多区别，都是土鸡瓦狗罢了。
玉明宫，暗中观察下界情势的瑶池王母，见此一幕，凝声道：“陛下，哪吒和离珠挡不下这蜚廉。”
说着，也不再理昊天，身形一动，人影杳渺，分明是下界而去。
昊天见瑶池王母径自离去，面色铁青。
第三十二章 神威如狱
却说李羡，一路风驰电掣，直奔天界而去，待到东天门轮廓依稀在望，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两次下界，两次命悬一线。这工具人，是不能做了。”
除了暗叹自己“运气不佳”，他还能说什么。
吩咐几位天兵都监将天兵带回南天门天兵大营，李羡就打算前往天王殿交割职事，忽而前方虹桥之上，一位身穿华服的中年仙官，笑意吟吟向自己走来。
“本官乃游奕灵官，你可是李羡？”中年仙官语气温和，微笑说道。
“见过游奕灵官，正是卑职。”李羡神情恭谨，拱了拱手说道。
游奕灵官道：“李羡，陛下有口谕，召见于你。”
李羡闻言心下微惊，不禁生出一股抗拒之感，若见昊天，若是被察觉出异常……
下面甚至都不敢再想。
自袖中取出哪吒临行前给予的手镯，朗声说道：“这是哪吒三太子给予在下之物，已在此处，还请上仙代为呈送给大天尊。”
游奕灵官脸上笑容渐渐敛去，似乎有些不悦，“此物由你亲自呈送给陛下，怎么，陛下玉旨，你也敢违背？”
“不敢。”李羡面色微顿，拱了拱手道：“劳烦灵官前面带路。”
心中却在祈祷，妖神的灵光自晦秘术，厉害一些。
游奕灵官见状，冷哼一声，也不再多言，领着李羡前往玉明宫。
玉明宫是天界三十六宫之一，也是昊天平时歇息之所，正如其名，以玉石作梁椽，琉璃为瓦甍，斗栱伴有珍珠点缀，通体有若琉璃，晶莹剔透，美轮美奂。
到了宫殿之内，游奕灵官躬身施礼道：“启禀陛下，天将李羡已带到。”
说完，也不多言，徐徐退出殿中。
偌大的宫殿之内，只余二人，一股空旷、幽静之感，袭上李羡心头。
昊天坐在金椅之上，看向下方的银甲天将，深邃的目光中带着审视、还有一丝琢磨不透的冷意。
“卑职见过大天尊。”李羡却不能不开口，拱手见礼道。
见上首许久毫无回应，李羡不由心头一凛，念如电转，思索其中缘故。
莫非是因为龙吉公主之事？
“免礼。”
就在这时，昊天沉稳的声音似乎从九霄天穹响起，仍是一如既往的让人难以察觉出喜怒。
神威如狱，玄高莫测。
李羡心中不由想起这几个字，“谢大天尊。”
李羡直起身来，心中松了一口气，也不敢抬头直视昊天，唯恐在整出来发现自己灵台异常的幺蛾子，朗声说道：“三太子让卑职带来之物，已在此物之内，还请陛下过目。”
说着，将哪吒交给他的手镯，缓缓拿出，双手奉上。
然在这时，李羡忽觉掌中一松，那手镯竟然被昊天伸手招去。
李羡也不以为异，仍然保持着微躬之身，可谓将普通天将的恭谨
至于直视昊天，甚至引起昊天注意，这种作死的行为，他连尝试都不会尝试。
这是神话世界，伟力归于自身，又非恩自上出的凡人王朝。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李羡上身都微微僵硬之时，上首又传来昊天的声音。
“左辅，拟旨。”
“是，陛下。”梁柱后的帷幔闪过一个青年文士的身影，正是左辅右弼二神之一的左辅。
只见其人手持绢帛，双手摊开，神情肃穆。
“三太子英质天成……敕封为三坛海会大神，东海明珠二十斛，云锦三十匹。”
随着词藻华丽的骈文字字落下，一个个金字落在绢帛之上。
口含天宪，字落成音。
未几，左辅拿着玉旨前往玉明宫外传旨。
李羡不知昊天留自己到几时，心中正在犹豫是否出言告退。
就在这时，昊天的声音再次传来。
“李羡，尔此次随三太子下界有功，朕欲嘉凌霄宝殿下镇殿将军一职，你可愿担任？”
李羡愣怔一下，一时间摸不准昊天此举深意。
沉吟片刻，朗声道：“启禀陛下，卑职修为低微，实恐难挡重任。”
话音说完，心中不由生出忐忑。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无形的压力袭上李羡心头。
“既是如此，那朕也不强人所难了。”昊天淡漠的声音响起，但话语中的内容，却令李羡胆寒。
强人所难？
这能是帝尊对一个小小天兵说出的话？
但转念一想，自己是不是过度解读了。
不得不说，面对一个随时能主宰自己的命运的大能，纵然李羡来自后世，也有些难以自持。
这不是敬畏昊天本人，而是敬畏力量。
“你先下去吧，功勋赏赐，会有灵官赐下。”
听昊天此言，李羡心中松了一口气。
再次深施一礼，转身离去。
李羡直到感觉到身后如芒刺背的目光消失，才吐出了一口浊气。
天威难测，他甚至无法判断出昊天到底什么个态度。
心念一动，妖神计蒙当年直面妖帝，或许可参详一二。
李羡凝神交流道：“妖神，你可知道这昊天到底什么修为？”
“嗯？看来刚才那位就是此代天帝？”计蒙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沉默片刻，又道：“若所料不差，一阶准圣无疑。”
李羡皱了皱眉，将方才面见昊天的情形叙说了一遍，
计蒙冷笑一声，说道：“这昊天，恐怕对你起了杀心。”
“这……怎么会？”李羡心中起了惊涛骇浪，“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这也太过荒谬了。”
“不必惊慌，应是一时杀机，后来不是调你任镇殿将军吗？想必有再观察之意。”
“可……我拒绝了。”李羡狐疑道：“我还是不明白，这样的大能视我如蝼蚁，妖神，你会对一只蝼蚁动杀念吗？哪怕是一瞬？”
“会。”计蒙声音冷洌如刀，“如果蝼蚁不知死活，三番五次恶心于我。”
李羡被噎了一下，面色有些不自然，显然知道计蒙在内涵自己。
“可能是你干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以致得罪了这位天帝？”计蒙想不通其中关节，猜测道：“莫非，你今日见到的不是昊天本尊，而是恶尸？”
按说堂堂六御之首的大天尊，气度恢弘，怎么也不可能对一个小小天兵妄起杀机，哪怕只是一瞬。
除非是恶尸，集本尊性情之恶，睚眦必报。
李羡也觉得头大，任谁被一位准圣给报以杀意，都觉得如坐针毡。
“会不会是因为前些日子和龙吉公主的谣言？”李羡灵光乍现，古怪道：“来自一位……老父亲对女儿风评被害的愤怒？”
“未必。”计蒙淡淡说道：“若要问罪，遣一小吏即可，更不会等到今日。”
苦思无果，李羡索性也不再纠结，道：“妖神，等帮你取来三光神水，我就找机会逃下界去，这天庭太过凶险了。”
第三十三章 颓丧，傲娇
李羡回到天王殿，和兵曹交割了军令，就在这时，昊天派来的传旨灵官业已经来到。
“赐号奋武，右玄郎将？又在天王殿附近赐宅邸一座，这昊天到底什么意思？”李羡一时有些揣测昊天的意图，不过既是旨意，也没有他拒绝的余地。
人仙天将，择其中骁勇者赐予名号，倒也不是什么滥赏，到了这一步，一般能将兵五千，而再往上，如元帅之类，就不是人仙天将能够担任的职务了。
而是堪比天仙、真仙，有名有姓的神君，神将，如增长天王手下庞刘荀毕、邓辛张陶八将。
在一个仙吏的引领下，前往天王殿附近的一座宅邸，宅邸占地不大，但极幽静，和南天将军陈翊的府邸也挨着不远。
南天将军同样位列杂号将军，不过因为镇守南天门，职责特殊，在封神之前天庭人手单薄之时，就镇守南天门，虽因四大天王轮转镇守四座天门，平时就帮助几位天王统兵。
来到府中，送走小吏，李羡刚刚坐下不久，就听到外间一道熟悉的清朗声音，正是陈翊。
李羡连忙出去迎接，将陈翊迎进花厅，双方分宾主落座。
“李兄，这座宅邸不错，比我那里都大上一些。”陈翊笑着打量了四下，赞道。
李羡道：“陈将说笑了，若是喜欢，不如你我换一换？”
“可不敢，我都听说了，这是大天尊亲自赐予，谁人敢换？”陈翊举起酒杯抿了一口，爽朗笑道：“李兄这次下界有功，得大天尊垂青，恐怕飞黄腾达之日不远。”
李羡拱了拱手，郑重道：“正要请教陈兄。”
陈翊面色却有些诧异，而后恍然道：“李兄弟还是谨慎，大天尊向来赏罚分明，此举除了酬功，应有培养之意，毕竟奋武之号，本就不轻易赐予。”
李羡点了点头，面上不动声色，心头蒙上一层阴霾，不禁想起计蒙曾经提起昊天对自己那一闪即逝的杀机。
“奋武将军和右玄郎将具体做什么？”李羡沉吟问道。
“奋武虽是杂号，但大天尊曾经提拔不少有潜力的天将，或名奋武、或称扬武，补充进翊卫，拱卫弥罗宫。”陈翊言及此处，面上现出丝丝神往，道：“弥罗宫翊卫司，是天界三十六宫，七十二殿戍卫中仙俸最高的地方，而且常有延寿灵药赐下。”
李羡闻言默然，以堪比阳神修士的人仙天将充当翊卫，这的确是一位准圣大能应有的排场。
只是陈翊面上的神往之色，他却无法理解。
“不过，虽是培养，但往往也是九死一生。”陈翊沉声道。
李羡心中一惊，问道：“此言何意？”
陈翊道：“凡是被选派到翊卫司之人，必须骁勇、忠诚，这些如何看出来？李兄，未来一段时间，恐怕会被派发不少棘手职司。”
李羡一下子明白了昊天的打算，可……这谁又敢说不是“栽培”？
反而是他，难道说自己只愿在烂泥塘里打滚儿，不要这样的机会。
恐怕这话一出口，连陈翊都看不起自己罢。
见李羡神情默然，陈翊就知李羡在担心什么，笑道：“你也不必多虑，纵然派发职司，也不会让天兵天将送死，每损失一个人仙天将，对天庭也是大的损失。”
李羡闻言心下却不敢苟同，如果按着历史发展，来日狮驼岭三妖一口吸食十万天兵，也没见天庭怎么样。
只是打定了主意，等拿到三光神水，他要试试逃下天界。
就在李羡暗暗打定主意时，陈翊拿起酒杯，灌饮了一大口，刚毅、俊朗的面容上现出一丝怅惘。
李羡道：“陈将，有心事？”
陈翊重重叹了一口气，苦笑道：“离家十余载，家慈前些时日送来书信，说小妹已经成婚，让我回去看看。”
陈翊和李羡同属天道生灵，来自同一重天大陆，太焕极瑶天。
“那陈将为何下界看看。”李羡放下酒杯，正色说道：“这十几年，难道陈将没有离开天宫，回家过一次？”
“也回去过三五次，可惜已是物是人非。”陈翊笑了笑，似乎勾起了一些伤心事，也不愿多谈，问道：“李羡，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李羡回忆了前身经历，摇了摇头道：“倒也没什么亲人了。”
陈翊叹了一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二人推杯换盏，不知不觉，夜幕降临，陈翊告辞离去。
李羡望着空荡荡的宅院，一时间也有些怅惘，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无怪乎神仙多思凡，这样单调乏味的生活，但凡心思灵动一点，都熬不住。”
人就是这样，李羡初来此界还有些新奇、振奋，想着成仙作祖，可雄心壮志也不能每天八百遍，不停在脑海立体环绕吧？
那不叫雄心壮志，那叫无脑意淫。
于是在天宫这种慢节奏的生活中，无聊、寂寞如野草一样爬满了心灵。
李羡拿起酒壶，轻轻一跃，飞上屋脊，坐在房脊之上，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饮了一口酒，他也不知为何，就有些萧索。
目光漫无目的地看向北天星空，不知不觉，停留在一颗红芒炽耀的星辰上。
“红鸾星。”李羡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说来惭愧，他竟有些怀念在红鸾星和龙吉公主学剑的日子。
“妖神，你说修道的意义是什么？”李羡忽而问道。
计蒙清冷的声音传来，分明带着一股睥睨，“长生久视，纵横于天地。”
李羡轻笑道：“我以为你会说永恒不朽呢。”
“谁能永恒，谁又能不朽？”计蒙冷冷说了一句，以一种讥诮的语气说道：“本妖神问你，当你直面昊天，生死不能自主之时，在想什么？当你被一小小灵官当作奴仆呼来喝去，又在想什么？当你被人随意摆弄，身不由己，又在想什么？”
李羡面色微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态变化，说来说去，他还是被昊天的态度给震到了。
准圣大能，沉甸甸的四个字，哪怕是准圣一丝微不足道的杀机，问题是……似乎还出招了。
恩，也不能说出招，说不定是真的在培养自己呢？
还有，他真的逃出天庭吗？
至于计蒙，分明是敏锐察觉到了李羡心中的颓丧。
李羡沉默良久，也明白了计蒙的苦心，心中五味杂陈，自嘲一笑道：“可以啊，妖神，三个排比句，拷问灵魂，气势十足！”
“呵呵，本妖神驰骋天地之时，他昊天还是玉京山的一块顽石，所以，有本妖神在，你又在畏惧什么？李羡，不得不说，遇上本妖神，是你此生最大的幸运！”
计蒙一字一顿，声音如金石玉罄，清越幽冷。
但落在李羡心中，不知为何，却听出了一种难言的傲娇。
第三十四章 何必亲往？
李羡摇了摇头，连忙将这个荒谬至极的想法驱逐出去，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妖神，我还是想不通，昊天为何要针对于我？”
他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难以启齿，他李羡是什么人，蝼蚁一样的小小天兵！
也配让六御之首的大天尊多看一眼？这是疯了吧？
但，李羡就是觉得昊天平平无奇的封赏中潜藏着一股恶意，这种想法毫无来由，更像是一种没有根据的直觉。
“和空气斗智斗勇，被迫害妄想症。”李羡心中自嘲。
“我也看不透。”计蒙道：“我觉得可能有一些谁都猜不到的内情。”
李羡皱了皱眉，深邃如潭的目光投向悬挂北天一处角落的红鸾星，笃定道：“只能和龙吉公主有关。”
计蒙道：“也许吧，不要乱猜了。”
李羡清咳了一声，道：“妖神，你看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把天仙大道法门提前传授于我？”
计蒙：“……”
见计蒙不搭理自己，李羡也知道自己得寸进尺了，无奈叹了一口气，下了屋脊，回到房屋中，继续揣摩天罡之法-应龙变，为两月后的建木之行作准备。
翌日
李羡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收起打坐姿势，洗漱一番，前往天王殿点卯、应到。
事实上，成为封号天将以后，倒也不必时刻在天王殿坐衙。
天王殿值日仙官，往往按名表排了职事，若有下界除妖职事，会派小吏通知。
总之，这种生活算是比较清闲的。
怎么说，人仙天将也是堪比阳神修士。而封神之后，仙神匿迹，人族大兴，阳神修士在人间都快成一方巨擘了。
李羡神情恬适，没有多久，来到天王殿旁的一座偏殿。
已经陆陆续续有一些人仙天将前来，等候在殿外的白玉广场上，人头攒动，窃窃私议，乌压压一片，约莫有个一二百人。
这还是李靖带二十万天兵下界以后剩下的天将。
据李羡所知，其他几座天门也有为数不少的天将，不过平日里都在天兵大营。
由几位神君抽调而出，归于天王殿轮值的四大天王辖制。
“铛……”
随着金缶敲击小钟发出的清鸣响起，偏殿两扇朱红色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几个着各色衣衫的仙官，鱼贯而出，在廊下一字站开，彼辈面色严肃，不苟言笑，手中拿着名册，正是天王殿兵曹下属的录事参军。
点卯，应到。
而被派遣职事的人仙天将，就领了兵符、公文，神色匆匆而去。
至于个别没有被派遣职事的人仙天将，在点卯、应到以后，陆陆续续离去。
随着时间流逝，汉白玉广场之上的天将，也就渐渐少了起来。
等轮到李羡，显然第一天上任，倒也没有派遣什么职事，他也乐得如此，转身离去，打算回府继续熟悉应龙变。
就这样，平静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三天，这一日，晨曦微露。
李羡再次来到天王殿，抬头看去，微微一怔。
因为，这次来得竟然是兵曹本人，只见他拿起绢帛，念了一大串名字，“……李羡，周乾，陆铮……南赡部洲妖族于犬戎作乱，调天兵十万，随三太子下界增援李天王。”
李羡闻言，目露凝重之色，暗道，“又要随哪吒下界了，这次竟然增兵十万，南赡部洲到底出了何事？”
同时，一众天将也是面面相觑，“这是出大事了？”
“是啊，前日李天王不是刚刚带二十万天兵下界？”
其中一个知道内情的天将，低声道：“听说有北俱芦洲的妖神带领几位妖圣，杀进了南赡部洲西北之境，计都、罗睺两位星君以及二十八星宿都下界了，二十八星宿被打杀了五位，都已经入紫薇星宫重修了。”
听到此处，天将无不色变。
天王殿兵曹皱了皱眉，冷喝道：“不得喧哗。”
这位兵曹身为正五品仙官，若论起品级，也就勉强高出下方一众天将一头，可位卑权重，这时一声冷喝，众天将莫不肃然。
“凡下界众天将，速速前往天兵大营调上三部精锐天兵，至南天门整军，若有贻误军机者，定斩不饶！”兵曹目光寒意闪烁，冷声道。
“诺。”叫到名字的诸天将，连忙领了兵符、公文，陆陆续续前往天兵大营调动天兵。
李羡见得这一幕，目光闪了闪，同样上前领了兵符、公文，正待转身前往天兵大营。
“李羡。”
然在这时，一道稚嫩的童声唤住了李羡，却是从偏殿的拐角处，快步流星走出一个身形瘦小、唇红齿白的幼童，正是三太子哪吒。
李羡神情微顿，拱了拱手道：“数日不见，三太子可好？”
“你我也算是熟人了，不必如此多礼。”哪吒点了点头，笑了笑，小脸上有些苍白，似乎伤势未曾痊愈。
哪吒看向李羡手中的金色令箭，笑道：“你这是要去调兵？择一小吏即可，何必亲往？”
说着，不等李羡回答，挥手招了一仙吏，让李羡递给他公文、兵符。
李羡点了点头，递将过去，二人就是朝南天门走去。
李羡沉吟片刻，问道：“三太子，南赡部洲到底生了何等变故？竟让天庭再增十万天兵？”
“前番父王下界捉拿一位妖圣，不想发现不是一位妖圣，而是一尊妖神和五位妖圣，他们暗中潜入南赡部洲多时，也不知有何图谋。父王上报大天尊，两位星君就带着二十八宿下界增援，结果那位妖神出手，二十八宿损失惨重。”哪吒面色凝重，也不隐瞒经过。
“形势这么严峻？”李羡面色一沉，问道：“天庭难道没有派出其他星君镇压？”
天庭雷火瘟斗四部，堪比数百名真仙、金仙的星君，神君。
“一尊妖神，除非陛下和娘娘出手，否则何人能挡？”哪吒沉声道：“大罗金仙天地有数，其威莫测，就说上次追杀我的那蜚廉，真论修为，还算不上真正的大罗金仙，可就是这样，若无娘娘及时赶至，我和离珠恐有性命之忧。”
其实，天庭也不是没有大罗金仙级的高手，比如感应随世三仙姑之一的云霄娘娘，截教头号单挑王斗姆元君金灵圣母，赵公明等人，但这些人多是冷眼旁观。
李羡皱了皱眉，道：“卑职一直很是好奇，飞廉不是冰消雨解之神吗？为何又成了大巫？”
“那是人族飞廉。嗯，和蜚廉倒有几分关联。”哪吒语气中突然带着一丝凝重，“巫族自背靠轮回以来，比起以往难对付多了。”
李羡闻言，一时默然。
哪吒冷哂道：“至于这妖族，也是被我天庭给逼得狗急跳墙了，如今天庭陈重兵于两界山，对北俱芦洲更是步步为营，父王和我又在南赡部洲剪除妖魔，这才有妖神亲至，图谋不轨！”
第三十五章 无人可用
此方世界，封神以后碎成四大部洲，常年冰雪覆盖、气候恶劣的北俱芦洲为妖族占据，西牛贺洲又是佛门的势力范围，至于天庭的势力辐射地域，仅仅是南赡部洲，东胜神洲的一部分。
这边厢，李羡和哪吒二人边走边谈，不大一会儿就到了南天门。
南天门左前方是一座辽阔无垠的浮空仙盾。
其时，十万天兵天将已然在广场上按着阵势立定，盔明甲亮，旌旗招展，更为难得的是，除却旗帜随风的呼啸声，全场肃然。
评书经常说一句话，人过一万，无边无沿，人到十万，彻地连天。
李羡对这句话已经有了深刻的体悟，目之所及，长枪如林，遮天蔽日。
按着一位人仙天将统兵三千到五千不等，十万天兵分成二三十个方队。
“这就是被人虐得死去活来的天兵天将。”李羡目中现出震撼之色，任谁见得这样雄壮严整的军伍气势，心底都会生出一股振奋。
进而李羡心中起了一丝怀疑，“西游记载，那青狮自称口吞十万天兵，恐怕有自吹自擂的嫌疑，还有猴子，张嘴闭嘴十万天兵拿他不得……可天兵天将几乎将花果山大小妖怪剿灭一空。”
李羡思忖道：“十万天兵，若以天兵合击之势，估计镇压金仙都不成问题，如果是百万天兵，恐怕就连大罗金仙，也要为之侧目。”
当然，对于大罗金仙，简单的数量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一只蝼蚁和一窝蝼蚁没有什么区别。
哪吒三太子清声道：“李羡，此次由你任我副将，统御诸将。”
这种临时统兵之权，往往随主将喜好抽调，战后即收回，并不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李羡也不推辞，抱拳道：“遵命。”
“擂鼓，点兵。”李羡清朗的声音，响起在汉白玉广场上，而后和哪吒三太子飞身站在高处，观察下方。
“咚咚……”
鼓点声震耳欲聋，慷慨雄壮，方阵前方的三十位天将，依次挥动掌中旗幡，以便查验兵将。
李羡见也没有疏漏，向哪吒禀告一声，而后一声令下，十万天兵天将腾起遮天蔽日的白色云雾，直奔南赡部洲而去。
此刻，距封神之战不足百年，西周正是穆王姬满在位，这位周天子自继位以来，厉兵秣马，南却鬼方，西征犬戎，在位期间，将西周的疆域扩展了数千里，数年之前，穆王二伐犬戎，擒数王而返，声威大震。
不过却因为穷兵黩武，以致民生凋敝，也埋下了西周由盛转衰的伏笔。
而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犬戎境内却有了妖族活动的身影，没有多久就为天庭神将察知，顿时引起警惕，天王殿先派人仙天将下界探查，没想一去不返，凶多吉少，疑似为金仙妖圣吞食。
昊天闻讯大为震怒，派托塔天王李靖率领十万天兵天将，以巨灵神为先锋，鱼肚将押后、药叉将催兵，下界擒杀流窜到南赡部洲的妖圣。
然而李靖素来谨慎，也不知听到了什么风声，唯恐不足以对付金仙妖圣，下界前就多带了十万天兵天将。
正是多出来的十万天兵天将，救了李靖一命，因为不是一位金仙妖圣，而是五位……
而后，急禀上天，天庭又遣派计都、罗睺二星君，二十八宿，最终爆出一尊妖神在犬戎坐镇。
天穹之下，罡风吹动，流溢着金光锐芒的硕大云团，快速掠过天穹，整个天空云霞烂漫，蔚为壮观。
而一路所过的名山大川，一些品级不低的神祇，感知着天空的异象，齐齐现出身形，神情惊疑不定地望向高空。
“天庭又增兵了？”五岳正神之一的华山山神蒋雄，此人面容奇古，相貌雄伟，此刻头戴蓑笠，作樵夫打扮，感知到头顶动静，就是放下斧头，抬头望天，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精芒一闪即逝，喃喃道：“看来是出了大事。”
如蒋雄这样的神君，都是封神敕封，五岳正神位列正三品地祇，论起神道权柄，比三品星君有过之无不及，不过因为封神前几乎算是凡人，而今又刚刚修炼神道不久，实则实力平平。
南赡部洲·西北之境
此地曾为西昆仑支脉之一，群山万壑之间，草木繁盛，随处可见高可参天的古树，林木莽莽，碧波成浪。
李羡俯瞰辽阔无垠的林海，也不仅为这方天地的造化神奇感慨万千。
随着越来越接近两军交锋之地，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的血腥气，李羡心中一惊，抬眸望去，已然可以可以到前方的天际之下，一红一白两股气息，显象化形，犹如两根直插云霄的天柱。
但凡看到之人，无不感到一股压迫感自心底生出。
“这般气象，果是大妖坐镇。”李羡双眸微沉，面色凝重，转头问哪吒道：“三太子，我们现在是去和天王汇合？”
“嗯。”哪吒点了点头，伸出白嫩如春笋的小手，虚指着前方一处方向，凝声道：“李羡，你先将兵马驻扎于大营南侧，以为犄角，我先去见父王。”
说着，脚下风火轮如离弦之箭，破空而去。
李羡见此，也只得带着一众天兵向营盘南侧安营扎寨，将命令布置下去。
好在一众天将都是老行伍，虽然有些凝滞，倒也不乱。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营房之内，正在静静等待的李羡，见哪吒挑帘进来，小脸上都是凝重。
“形势如何？”李羡问道。
哪吒皱了皱眉，脆声声说道：“那五位妖圣还好，我等也能勉强抵御，只是还有一位妖神，唯今之计，先厮杀一阵再说，看看他们到底意欲何为，至于那位大罗金仙，可能要等大天尊亲自出手了。”
李羡闻言，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已经大致猜测出天庭的实力，金仙、真仙或许不缺，但高端战力委实堪忧，如果他没有猜错，瑶池王母不算，真正听昊天使唤的大罗金仙，一个都没有！
在他看来，截教一甘人等迫于形势，金仙听昊天调动就已经很给面子，至于斗姆元君这样的大罗金仙，当年和昊天两口子，说不定都是以道友相称的，怎么会自甘沉沦于充当爪牙，冲锋陷阵？
事实上，正如李羡猜测的一般，当年黄帝被诸圣逼得卸任天帝，昊天孤身入得天庭，陆续收四方神君为己用，迎娶西王母，这才把天帝之位彻底坐稳。
而后，昊天以天庭无人可用，哭诉于紫霄宫，进而引起封神大劫，但可惜封神一事，从头到尾被阐教操控，先是六御权柄被阐教把持，最后连打神鞭都被原始天尊截留，昊天仅仅只有一个大天尊的名头，心中憋屈可想而知。
第三十六章 妖圣蠃鱼
实则，也不仅仅是昊天，三界任何一方势力，大罗金仙都是屈指可数，在势力中都是四庭八柱的地位。
有道是佛门势大，何以势大？就是大罗金仙甚至准圣都有好几位，两位圣人开的分身马甲就不必多说，什么横三世佛、纵三世佛，五方如来，都是两位圣人一杵一竹“化缘”来的。
这时，哪吒三太子对李羡道：“先休整半天，下午轮战妖圣。”
李羡点了点头，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闭目养神，耳畔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厮杀声。
“妖神，一会儿怕不是要碰到熟人？”李羡暗中以神魂交流，语气意味深长。
计蒙戏谑道：“怎么？害怕本妖神联络旧友，斩杀于你？”
李羡心下一沉，他还真有些担心。
计蒙如果有特殊手段联络那位妖神，以大罗金仙玄妙莫测的手段，他这场神话ol之旅，多半就到此为止了。
“你不必担忧，苟且偷生之辈，本宫……妖神不屑与之为伍。”计蒙冷冷说道。
李羡闻言不由一喜，但平静中适时带着一丝好奇，问道：“妖神和此人有过节？”
这么久的相处，他已经大概摸透计蒙的脾气、秉性，不是什么擅长玩弄心机之辈，对于喜怒也不怎么掩饰，好听点是敢爱敢恨，不屑伪饰，不好听就是憨直娇纵，孤傲冷漠，其人既然说不屑与之为伍，恐怕是真的。
就在这时，计蒙冷声道：“那贱婢深受陛下宠爱，却为了活命，和鲲鹏沆瀣一气，而今我等，或死或陨，只她一人苟活，实为可恨。”
“这句话的信息量……”李羡暗暗凛然之余，似是宽慰，又似是煽风点火道：“咳咳，可能有什么苦衷吧，也许苟利……活性命，嗯，比一死百了还要难呢？”
计蒙这时似乎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对于李羡的话语没怎么听进去，
当年那贱婢商羊以妖艳之舞魅惑陛下，而她还要示之以大妇气度……
李羡见计蒙沉默不语，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
当然，他也不可能完全相信计蒙，若事有不偕，当有决断。
就在李羡心思复杂中，不知不觉，时间流逝，就是到了午后。
“咚咚……”
密如雨点的鼓声响起，李羡霍然站起，按着腰间宝剑，身后哪吒也是起身，二人一同向帐外走去，飞天而起，落在云团之上。
鼓声越发高昂、急促，十万天兵腾起的云雾，直逼前方妖气笼罩的山岭。
几座峰头之上，五位妖圣前二后三，散发出一股强横、肆意的霸道气势，山岭之上的小妖在真仙妖王的带领下，手中兵器对撞，齐声鼓噪。
奇形怪状的小妖，隐隐有数万之多，平均每座峰头几乎至少有一位真仙妖王，带着万余小妖。
小妖有的是刚刚被人开蒙灵智，有些甚至是半人半兽。
“妖气冲天，群魔乱舞。”李羡冷冷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由闪过这八个字。
哪吒三太子立身一旁，手擎火尖枪，冷冽道：“李羡，你看那些半人半兽，身披藤甲的野狗妖，他们是犬戎军卒妖化而来！”
李羡闻言面色微变，本来还以为是化形不全的妖类，不想竟是人类妖化而来。
“犬戎有上古天狗妖兽血脉，虽然极其微薄，但在这位大罗金仙手里，无论多么微薄的血脉，都能激发。”见李羡凝神不语，哪吒解释道。
正在说话的空当，天兵天将成箭矢之形，逼近了妖气边缘。
“李羡，为本太子掠阵，本太子会一会这头狰妖！”哪吒轻笑一声，风火轮在脚下燃起两道黑烟，冲进雾蒙蒙的妖气之内。
“诸将听令，以枪盾结锐金六车阵，随我杀进去！”李羡高声喝道。
身后的旗兵摇动旗幡，身后十万身披银甲、手持枪盾的天兵，十三人一组，左右前后，迅速变阵，动作流畅如水银泻地一般，若从高空看去，枪兵在前，盾兵在两翼，曲折回环，以人仙天将为连接点，整体好似一座攻守兼备的战车。
“杀！”
喊杀之声，声透云霄。
十万天兵天将如潮水一般，
李羡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他成为人仙天将后，掌握为数不多的几种大型战阵之中，唯一一种以守御为主，兼具攻击的会战阵势。
“此战过后，能少死几个是几个吧。”李羡心中叹了一口气，同样抽出腰间飞虹剑，向如雾浓郁的妖气地域杀去。
与此同时，天穹之上，红黑星芒缠绕交织的两颗星辰虚影，其光大璨，光华微微之下，现出两道身穿绣有赤红星图的华服，头戴墨色星冠的青年男子，二人面容凶厉，神情冷峻，眉心星辰印记熠熠而闪，尽显神秘、瑰丽。
正是计都、罗睺两位星君，他二人一持金刀，一持黑锤，无数赤黑星光化为刀气、锤影，帮助天兵天将抵挡来自妖圣的雷霆攻势。
此刻，十万天兵天将杀向一座峰头，一尊真仙妖王狞笑一声，张开血盆大口，朝一队天兵吞去。
“杀！”
正在这时，李羡飞虹剑急出，裹挟着身后天兵天将催动的无边金气，于虚空中斩出一道金白色的剑芒，直奔那真仙妖王。
“噗呲……”
真仙妖王闪躲不及，通明如水的剑光穿过肋骨，顿时鲜血淋漓。
真仙妖王勃然大怒，就是以妖力疯狂修复伤势，但飞虹剑不愧是上古神兵，那伤口有点点星芒闪烁，阻止愈合。
那真仙妖王绿色的眸子，变得一片赤红，“吼！”
音波带着令人干呕的血腥气，如汹涌波涛，席卷而来，同时黑影翼闪，飓风呼啸，分明是两扇硕大羽翼被煽动起来。
一股具有强大压迫感的滔天凶威，冲李羡而来。
李羡眯了眯了眼睛，面沉似水。
他身后有十万天兵合击阵势的金气加成，攻击融一，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这般想着，掌中手腕陡转，飞虹剑化作一弯弦月，最终千钧一发间，反而破空点去。
“刺！”
锐利无匹的剑气，刺破层层叠叠的，如一道天外飞虹，向那真仙妖王心口刺去。
“噗呲！”
“砰……”
李羡身形剧震，持剑向后退去，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吐出，鼻下更是一片温热，他却不惊反喜，心中不禁闪过一张温婉妍丽的绝色容颜，“这剑法，还真是厉害。”
“啊……”
真仙妖王发出如鸳鸯“嘎嘎”的痛吼之声，响彻天地之间，一手捂住心口，狭长、阴骘的面容之上，青色鱼鳞细密而繁，若隐若现。
“这是妖圣蠃鱼的后裔。”
就在这时，计蒙的话音忽而幽幽传来，隐约有着丝丝难言的怅惘。
第三十七章 斩真仙！
此刻，那妖圣蠃鱼的后裔，真仙妖王被李羡飞虹剑所伤，伤口血流不止，口中发出痛哼之声。
李羡见此，趁胜追击，掌中飞虹剑搅动趁势，汇合身后近万天兵的气势，化作一道锐利无匹的剑气，朝那妖王的脖颈儿凌空斩出。
“刺！”
锋锐的剑鸣声竟然隐隐盖过了周围天兵的厮杀声，霜白莹然的剑刃，宛若长虹贯日。
那真仙大妖怒吼一声，掌中现出一面黑色小盾，黑色小盾迎风而涨，却在间不容发之间，挡在身前。
“咔嚓……”
剑盾相交，那黑色小盾显然无法和飞虹剑这等顶级神兵抗衡，灵光爆闪、湮灭，盾面也呈现出龟裂之势。
李羡神兵利器在手，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豪迈之气，他今日要试着弑杀真仙妖王！
这时，随着深入战场，有一些天兵在天将的带领下，灵活变阵和妖兵厮杀，而李羡身后却大约有万余天兵，在三位人仙天将的率领下，紧紧跟随李羡。
这时，那些人仙天将见李羡在和真仙妖王对战中占据上方，有一人明显也是机警之辈，高声道：“诸将听令，结九枢环阵，支援奋武将军！”
万余天兵收拢攻击，催动百战天兵诀，给处于主位的李羡支援。
李羡运转起百战天兵诀，就明显感觉较以往强大了许多。
正在这时，那蠃鱼妖王从怀中衣袖中取出一个玉瓶，快速倒出一颗猩红如枣的丹药，朝嘴里塞了进去，以妖力迅速炼化。
说来也奇，原本难以愈合，血流如注的心口伤势，原本如附骨之蛆的星虹，点点流溢四散，伤口竟缓缓愈合起来。
蠃鱼目光愤恨地看向李羡，面上带着凛然的杀机，“呼……”震动两翼，顿时就有无数黑色雨滴扑面打来，恶臭难闻。
蠃鱼掌中幽华节节而烁，鱼鳞半覆的粗糙手掌之中，突然现出一柄玄色镔铁打造的三股叉，叉尖闪烁着幽冷的寒芒，挥舞几下，就是朝李羡杀去。
“叮叮当当……”
剑叉交击，两条身形一触即分。
妖王蠃鱼面色微变，却是在和飞虹剑碰撞后，掌中三股叉竟被削掉了尖端，目光阴厉地看向李羡，冷喝道：“那小将，你依仗神兵，算什么本事？”
李羡只当没听见蠃鱼的叫嚣，运转百战天兵诀，按着飞虹剑，伺机而动。
彼时，似乎李羡和蠃鱼的争斗，稍稍吸引了天上两位星君的目光，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出一丝狠辣，竟是不谋而合。
同时分出一丝攻击，赤色刀气和黑色锤影弃了正在对峙的三位妖神，破空穿梭，直奔下方的真仙妖王。
生死危机垂降，那蠃鱼面色惊恐，不敢大意，几乎是想也不想，完全凭着对危险感知的本能，挥动三股神叉朝天空还击。
无量赤色星光形成的匹练刀气，斩落而下，那蠃鱼妖王大吼一声，集中全部心神，去对付上方几乎是同时降临的刀气、锤影。
“时机就在此时！”李羡眉心一跳，心中冷冽道。
其实李羡并未感知到两位星君的帮助，不过敏锐察觉到了蠃鱼的捉襟见肘。
不计对体魄脏腑的负荷，全力催动百战天兵诀，混合着身后五千天兵凝练如一的合击气势，飞虹剑好似化作一道星光长龙，迅如雷霆，朝蠃鱼头颅挥斩。
以人仙堪比阳神的修为，竟然斩出了堪比真仙的致命一击。
而之前虽有万余天兵在背后输出加持，但实则只是天仙攻击的水平，提高了一个境界而已，而李羡依仗神兵、剑法、身法，让蠃鱼一不留神就吃了大亏。
而至于此刻，才是对真仙的致命攻击！
蠃鱼此刻正在疲于应付两位金仙抽冷子来的一下，忽然眼前白光一闪，情知要遭，继而一股生死危机之感自后背袭上脖颈儿，奋力向一旁躲避。
可飞虹剑迅若虹光，如何躲得过？
“噗呲……”
一只鳞片半覆的头颅，冲天而起，血如泉涌，四处激射。
锐金之气绞灭生机，蠃鱼头颅怒目圆瞪，一时未死，面上还留着惊骇之色。
“奋武，奋武！”
身后万余天兵天将士气大振，嘶吼声震动云霄，显然与有荣焉，毕竟李羡方才这一斩，也有他们的一半功劳。
此刻，哪吒正被两尊金仙妖圣围攻，见得此景，都愣了片刻。
至于那两位金仙妖圣同样都大惊失色，因为这是双方对持以来，妖族一方损失的第一位真仙妖王。
之前，五位妖圣对付天庭二位星君和李靖等人，可谓轻轻松松，直到二十八宿下界，刚刚布下星洹大阵，就引动大罗妖神现身出手，二十八宿死伤惨重，之后李靖也就不敢逼迫的太狠，故而双方也没有真仙战力折损。
不过，眼下不同，妖族此次前来的五明二暗，总共七位真仙，眼下死了一个，形势一下子就扑簌迷离了起来。
李羡面色苍白，只觉得浑身气血为之一亏，他总算是知道人仙天将为何寿不长久了，他有星炼之术辅助滋养，尚且感到体魄根基损伤之大，遑论那些只修天兵百战诀的天将。
其实，这就和运动员退役后，被伤病折磨一个道理。
逞一时之雄，落半生（身）不遂。
“无怪乎天仙大道才算正途，精气神不偏不倚，全面推进，所以，若要长生不老还是得修天仙大道。”李羡心下思忖道。
这时，计蒙冷冽平静的声音传来，“李羡，星炼未曾七魄圆满前，你这门百战天兵诀以后尽量不要再这样使。此法一味追求锋锐，未成人仙之前，使使还可，总有方法调理，但成人仙后，一旦频繁动用，久而久之则大伤根基，因为此法修得根本不是庚辛二金之气，而是择其锐之精华。”
五行以十天干分阴阳，所谓甲乙木，丙丁火，戊己土，庚辛金，壬癸水。
庚辛二气实际也是阴阳二气，汲取人体多少还有些许养生之道，比如什么太白庚金剑气，太乙火龙剑气，也没听说练这个，能把人练废的，相反剑道真仙，三界比比皆是。
但锐金之气不同，这是天庭大能为了最大化发挥百战天兵诀这门功法的威力，把人当兵器在炼，什么阴阳互济，养生调理统统不顾，一味追求锋锐、刚猛。
第三十八章 六转金丹
“还真是把我等天兵当工具人在用。”
李羡稍稍失神片刻，正待拿起飞虹剑，继续带兵向前厮杀。
“铛铛……”
鸣金之声在身后突然响起，却是托塔天王李靖命手下鸣金收兵。
李羡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稍后像妖王蠃鱼那样，被对方金仙级妖圣随手“照顾”一把。
这时，随着鸣金之声响起，天兵天将保持着厮杀的阵型，徐徐而退，军伍严整，气势雄壮，尽显不俗的军事素养。
李羡也神情警惕地向后退去，突在这时，一朵红色烈焰光球自一座峰头发出，无声无息直奔李羡所在的天兵阵列，准确地说是向李羡当头而来。
果然是对方一位妖圣，要除去李羡这个“战场积极分子”。
李羡目光深缩，正待出剑，就听得一把脆生生的熟悉声音，清亮澄澈。
“哼，本太子面前，也敢暗箭伤人！”
一条绚烂如云锦的长长红绫，搅动风云，将那火球缠绕，轻轻一甩，落在峰头的妖魔阵营。
“轰！”
滔天火焰，如浪花翻涌，一下子吞噬了数百小妖，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起没有数息，就余一团如焦炭的尸体，可谓一片狼藉。
哪吒手持火尖枪，一手掐腰，微微扬起小脸，遥指峰头上的二妖圣，讥笑道：“杂毛鸟，手段不过尔尔！”
此言一出，那位穿着烈火罗裙的女性妖圣，一头红发飞扬，现出一张红如炭火的瓜子脸，气得樱唇哆嗦，浑身发冷，显然气愤不已。
这位正自“气抖冷”的女性大妖，是上古妖神毕方的后人，也是她刚刚暗中朝李羡下的毒手。
至于哪吒，的确有资格说这话，前日刚从一位近乎大罗金仙的大巫手下逃走，今日又战二位妖圣，一身实力，俨然快要突破太乙金仙。
不得不说，昊天识人能力还是有的，三坛海会大神这个因为李羡到来，比西游原著提前出世的名号，安在哪吒头上，实在是恰如其分。
只是，哪吒困于莲藕之身，此生大罗无望。
李羡也不多言，只是深深看了一眼那红发妖圣，将此人长相记下，以图后报。
这时，天兵天将退出战场，小妖冲将出来，导致一众天庭根本没有时间收拢战场。
李羡正待回大营，在妖雾还未彻底合拢之前，就被见到的一幕，震惊的久久难言。
因为，他看到不少妖魔，正在吞吃天兵的尸体！
残肢断臂，脏腑、心肝被这些妖魔大快朵颐，简直挑战着感官极限！
一股生理不适之感，令李羡胃部翻涌，深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没有呕吐出来。
李羡心中冰寒一片，收回目光，不再多看，却是随着大队天兵回营。
或许有人会说人杀妖取丹、炼丹，妖吃人都是天经地义，但李羡自谓人族，自有人族的立场。
此刻，灵台之中，计蒙明显感知到李羡的情绪波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
李羡回到大营，刚刚落座，就听到一把笑嘻嘻的熟悉声音响起，“李羡，有你的啊，斩杀了一位真仙妖王。”
李羡拱了拱手，郑重道：“还未谢过三太子刚才出手相救。”
哪吒笑了笑，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拿起一旁的茶壶，倒了一杯，“谢什么谢，你我袍泽，这都是应该的。”
李羡也只能将感激收在心里，忽而想起什么，问道：“李天王可有什么话说。”
按说，他今日表现这么抢眼，不可能没有引起李靖的重视。
“父王说要见你，好生勉励一番，我帮你推了，都是些没什么实惠的废话，”哪吒笑了笑，忽而眨了眨眼，说道：“不过，你这次估计损耗不小，这瓶六转玄元金精丹，拿回去服用吧。”
说着，小手一摊，现出一个羊脂白玉的瓶子。
李羡愣怔了下，一时没有接。
对于丹药，他也是粗略了解的。
所谓六转真仙，七转金仙，八转太乙，九转大罗，这个类比说得就是丹药对仙人的效用，丹成九转，已然能做到肉白骨，活死人，夺天地之造化的程度，对于大罗金仙而言，疗伤都有一定效果。
“六转丹药，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还是我上次到兜率宫时，从老君那里顺过来的。”哪吒抬手之间，丹药漂浮在李羡面前的虚空，嘿然一笑道：“六转丹药而已，对我并无大用。”
李羡默然片刻，伸手收下。
不管这哪吒在后世评价如何，对他的确不错。
哪吒见李羡收了，也很是高兴，他也不知为何，对这天将感到有些亲切，道：“而今正在交战，等回到天庭，大天尊向来赏罚分明，对你必有重赏，延寿灵药我就不多说，说不得有机会参加蟠桃会。”
“蟠桃会？”李羡闻言，抬眸看向哪吒，他依稀记得……，嗯，上一次似乎是因为封神事毕，瑶池王母在瑶池宴饮群仙。
“可惜还要等上几百年，蟠桃会算是天庭一大盛会了，上次蟠桃会，我和二哥吃了个饱……”哪吒轻笑说着，分明想起皮薄汁多的蟠桃。
天庭蟠桃园的蟠桃，因为都是分批成熟，倒也不会几千年，还开不上一次蟠桃会。
一般就是看王母娘娘的心情，且正逢蟠桃大批成熟，时间、地点倒是确定，三月三，瑶池宴。
李羡听着，多少有些神往。
倒不是多么想吃蟠桃，他没那么嘴馋，蟠桃乃先天癸水灵根，若食用之，可以提升法力、寿元。
按蟠桃园土地的话说，六千年一熟的蟠桃，吃了举霞飞升，长生不老。
这是什么概念呢？这就是立地成仙，拔宅飞升的境界，真仙不敢说，既然能霞举飞升了，怎么也得是天仙吧。
至于九千年一熟的蟠桃，紫纹缃核，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天地齐寿，日月同庚……这无疑就是在说长生真仙。
“若吃上一颗蟠桃……”李羡在心里喃喃说着，或许是由于“意淫”过于强烈，以至于出现灵魂波动，为计蒙察知。
计蒙冷冷冷击碎了李羡的美梦，“那一定会原地爆炸。你又未炼气，用什么炼化法力，生机，本源？”
李羡一时默然，有心想说，没有炼气，难道还不是因为你不传授我天仙大道？
当然就是想想，面对付出了不少的计蒙，现在，他也做不到理直气壮的一味索取。
计蒙自顾自说道：“况且这种外物，可依不可持，真靠这种东西一步登天，你此生也仅止于此。”
她并不认为，李羡真的会寄托于外物，若非如此，当初也不会对将道途看得比命都重。
李羡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仅止于此。
“不过，你若修仙道，成为天仙以后，食用蟠桃突破，倒是顺理成章。”计蒙也不知是出言安慰，还是故意在李羡眼前吊了一个胡萝卜。
这就是两个概念，一个毫无根基的凡人，拔苗助长，伤了根基，整个人的道途就被毁了，但如果差一步，用蟠桃破障冲关，那就不会损伤根基。
甚至计蒙的话，还有些保守了，就是元神道行，都已经初步具备炼化蟠桃的能力。
李羡暗中摇了摇头，自嘲道：“现在扯这些也没用，整天想桃子吃，活到蟠桃会开那一天都在两可之间。”
“这倒也是。”计蒙忍不住轻笑一声，她其实对李羡倒是信心十足。
这天人一族的小小蝼蚁，委实不同于她见过的那些或肆意、或谦卑、或阴狠的妖族大能，额，这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蝼蚁。
第三十九章 大场面
李羡又和哪吒三太子聊了一会儿，而后告辞回到自己所在的帐篷，盘膝打坐于在一张蒲席之上。
望着静静躺在手心中的羊脂白玉瓶，心头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
此丹，回到天庭都未必敢说一定被赐下。
而哪吒这赠丹情谊，他得认。
看来，他穿越在天庭一小小炮灰身上，遇到的也不尽是冷酷薄凉之辈，还是有一些急公好义的好神仙的。
正在这时，计蒙讥笑道：“真是可笑呢，本妖神又是传你功法，又是指导你修行，也没见你感动过哪怕一丝一毫，一瓶六转丹药，就让你心绪无法平静了。”
“你知道，那并不一样，你那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而这是没有功利的善意。”李羡愣了下，几乎是本能一样，下意识反唇相讥。
计蒙冷笑一声，道：“呵，原来还是本妖神自找的了。”
李羡听着语气不对，也不想激化矛盾，也就没接这话茬。
他知道，别看现在两个人一副相安无事的样子，若有机会，他会毫无犹豫搞死这计蒙。至于道誓，当初也是有着漏洞的，本来就没有排除互相算计的可能。
计蒙估计也是一样。
二人最大的问题是信息不对等，李羡的见识，不足以主动灭杀计蒙，计蒙反倒有可能给李羡挖坑，但她一方面限于实力不足，二来若是离了李羡，她也无处安身。
而想要重修身躯，又需要李羡不遗余力的帮助。
于是，二人顾虑重重之下，心照不宣达成了某种默契。
可想要占据主导权的交锋，自始自终都是存在着。
一个想要扭转一开始的不良印象，变成传道授业的“戒指老爷爷”形象，让李羡言听计从，一个明里暗里提醒对方曾经的斑斑劣迹，也是提醒自己，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交易，进而心安理得地压榨着计蒙的见识、功法。
这种畸形的寄生关系，当然是不可持续，迟早会爆发出激烈的冲突。
这边厢，自李羡斩杀真仙以来，妖族和天庭的战事，又是持续了半个月，天庭甚至再次增援了十万天兵，一时之间，聚集此处的天兵已有四十万众。
半个月内，天庭天兵天将轮番出战，杀进妖雾之中，双方厮杀之声震动山林，妖族尸体漫山遍野，不仅是石头被染红，甚至连晴空万里的天穹都被浓郁的血腥之气，披上了一层薄薄红纱。
这一日，宽敞明亮的帅帐内，众将神情冷峻，肃然而立，却是李靖升帐聚将，商议军情。
李羡同样在列，就在哪吒不远处立身，看着也不怎么起眼。
李靖此刻着一身金叶锁子甲，头戴翎羽金盔，腰配一柄宽面长剑，手中托着玲珑宝塔，目光平静冷漠地逡巡过诸将。
这位天庭名将，似乎四十出头的模样，面皮白净，神情刚毅，一双英武的剑眉之下，双眸锐利如电，而颌下蓄着的短须，几给人以沉稳，镇定的印象。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李靖有将帅之才。”李羡抬眸看了一眼，暗暗赞叹。
有句话叫韩信将兵，多多益善，李靖论起修为，其实并不算高，因为刚刚肉身成圣，也就是真仙的境界，正处于冲击金仙之境，但此人统兵能力出众。
李羡之前仅仅是稍稍调动十万天兵，在一众人仙天将的辅助下，运转尚显凝涩。
严格说来，李羡那都不是统兵，将略多为决断之才，就是有处置突发事件的决断能力。
其时，李靖按着腰间宝剑，看着下方的几百位大大小小的天将，沉声说道：“而今与敌决战时机已至，午时三刻，诸将自东、南、北三个方向围杀妖族。”
众将闻言，面色齐齐大变，显然都认为这决战来得太过仓促。
别看现在天庭聚集了四十万天兵天将，而妖族占据的五峰小妖都不足四万，可别忘了，妖族尚有一位大罗妖神坐镇于后，这种犹如天堑的差距，根本不是一句人多势众，就能够弥补的。
人多势众和乌合之众，往往就是一步之遥。
哪吒却是不惊反喜，眉稍一挑，激动道：“父王，可是天庭有大能赶至？”
李靖皱眉看了一眼哪吒，没有解释，却是默认了哪吒的猜测。
李羡闻言心中一震，莫非是昊天亲自出手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昊天这种几乎是站在三界巅峰的大能，一旦出手，几乎是一锤定音。
而就在李羡思忖之时，李靖也将四个方向的主将，副将公布。
倒不是每个方向十万，而是前锋二十万天兵，由李靖统御中军，以巨灵神等人为主力，左右两翼各十万天兵，则是以此策应。
至于几位妖圣还是有着哪吒和二位星君对付，损伤过半的二十八星宿布下大阵，堵住妖族的逃亡之路。
“右翼以李羡为主将，张翎、邢永、丁丞，阎弁四人为副将，司马稷，夏广二将押后。”这时，李靖突然叫到了李羡的名字，显然对于李羡曾经力斩真仙印象深刻。
李羡和几个天将，连忙上前抱拳应诺。
“尔等即刻下去整兵，不得贻误军机！”李靖冷冷说道。
军令已下，李羡出了大帐，就和几位天将一起去整兵。
整个大营，顿时旌旗摇动，兵器甲叶碰撞之声响起，气氛肃杀、凛然。
李羡和几位天将来到一座军帐，同时聚集属下诸将，商量布阵事宜，几位封号天将都是饱经厮杀之辈，可谓是天庭的老工具人了，并没有什么论资排辈的狗屁倒灶之事。
布置下去，整个天兵大营就在焦躁、激动的情绪中，静待大战到来。
时间如水流逝，碧空如洗的天空似乎也因为即将到的决战，而变得晦暗、阴沉，似有暴雨随时落下的迹象。
李羡出了帐篷，抬头看了看前方的妖雾笼罩之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处在这样的大势力争锋中，总是让人轻易体会到个人之力的微不足道。
哪怕是真仙、金仙，也不过是这场棋局中冲锋陷阵的马炮，大罗金仙倒算得上“车”，可也不是想吃谁就吃谁，至于谁是棋手？
毋庸置疑，妖族和天庭的准圣大能！
“见见大场面，也算是一场难得的经历，不至于坐井观天，夜郎自大。”李羡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第四十章 日曜轮
“咚咚……”
鼓声如春雷炸响，震耳欲聋。
旗幡如林，迎风呼啸，一队队天兵，或手持长枪，或持刀盾，或持弩机，或推起霹雳车，井然有序，杀气腾腾。
分明不同于前几次次轮战，还要讲究急掠如火，快进快出。这是一场四十万人的大型会战，李靖业已打起一举剿灭此地妖魔的主意。
此刻，李羡已然抵近前锋，站立于将旗之下，披着一身明光璀璨的金色宝甲，掌中握起一根粗若碗口的玄色长枪。
长枪通体由星辰陨铁混合天河星砂打造，入手幽寒，若在暗夜之中，甚至会现出莹莹星光，枪头则以太乙金精制成，锐利无匹。
此神兵只是天庭珍宝阁为人仙天将打造的制式长枪，论起品级，俨然达到了后天中级。
如此神兵充作制式兵器，这就是三界之主天庭的底蕴。
兵刃、盔甲，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这一切都是财力、资源的象征。
就是圣人也不能做到无中生有，凭空变出一件先天灵宝，当然，演化出一些寻常之物，又是另当别论。
对于这种大战，李羡打算以长枪冲杀，飞虹虽锋利，可终归无法做到一人长枪，一扫一片。
至于枪法，前身记忆之中几乎千锤百炼，不敢说精妙绝伦，倒也算中规中矩。
妖族一方妖雾越发浓郁，几乎看不清峰头，也无平日的妖魔嘶吼之声传来，安静的诡异。
李羡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咚！”
其时，代表着进兵的鼓点声突然响起，李羡不再多思，冷喝道：“传令，进兵！”
身后旗牌兵摇动旗幡，十万天兵天将浩浩荡荡，随之而动。
若从高空俯瞰，天庭一方三个方向，正好形成一个锐三角。
李靖统领的中军兵马推进极快，尤其先锋巨灵神现出法相。
身高百丈的巨人，怒目圆睁，手持宣花巨斧，一马当先，领兵杀进了妖气弥漫之中。
云霄巅峰，罡气流动，七彩瑞光笼罩着朵朵祥云，一只优雅、美丽的青鸾背上，立着一个身穿淡黄色华美霓裳、身段婀娜的宫装丽人。
此刻，她秀丽绝俗的脸蛋儿上，宛若蒙上一层薄薄寒霜，一双清亮、冷艳的狭长凤眸微微眯起，隐隐穿过重重云海，落在远处山巅上的一座宫阙。
宫殿明显有着妖族的审美特点，色泽妖艳，风格瑰丽。
这座妖宫并非是临时建造，这一位大罗金仙的行宫，其内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明珠为壁，云锦作幔，奢华至极。
几乎是同一时间，同样有一个身形高挑，着曳地大红长裙的女性妖仙，傲然立于屋脊之上，目光不甘示弱地看向瑶池王母。
那女性妖仙脸蛋儿是标准的瓜子脸，明洁如玉的额头下，有着一双弯而狭的柳叶细眉，绘着五彩眼影的明眸顾盼生辉，鼻翼凝脂，樱桃檀口，姿容妖冶的宛如一株绽放得娇艳危险的罂粟花，尤为瞩目的是一双修长笔直的长腿，似有不俗的舞蹈功底。
“商羊！”
“瑶池！”
二女身上的霜寒杀机渐渐凝聚，搅动风雨。
刚才的天象变化，赫然是这两位大能的气机牵引所致。
只听“咔嚓”一声，雷鸣电闪之间，天地一白，暴雨如注，倾盆而下。
商羊实际是有些畏惧和瑶池王母交手的。
毕竟，瑶池王母有着准圣道行，比她修为要强上一线，若非她有先天灵宝傍身，还真不敢和这王母放对。
严格说来，准圣也是大罗金仙，大罗金仙到混元大罗金仙的过程，是一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逆过程。
所谓大罗万象，大罗之境也被称作道境，大罗返后天为先天，直到混元大罗金仙才算道境圆满。
由于道境步步为艰，修为到达大罗金仙巅峰以后，更是进无可进，成为混元大罗金仙太过困难，斩三尸之法自然而然大行其道。
这和金仙至大罗太过艰难，太乙之道开始盛行都是一个道理。
境界本来不是目的，而是为了便于修炼，人为划出的沟壑、途径。
如今的仙境划分，也是在千锤百炼下，才形成如此的体系。
就像在洪荒最早之时，并无太乙金仙，那时金仙突破大罗金仙难如登天。
有些先天神灵，如龙凤麒麟三族，生来近道，没有什么瓶颈就稀里糊涂成为大罗金仙，抬手之间就是道源神通，当然，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种境界叫作大罗金仙。
而后鸿钧讲道，梳理玄门仙道体系，又有大能前仆后继验证推演，这才形成繁荣且稳定的天仙大道。
总而言之，准圣强于大罗，但也没到翻天覆地的地步。
“砰！”
凝若实质的气机终于一触即发，引来天象大变的同时，商羊忽而手持一圆形光轮，顿时就有无数赤红太阳真火，流逐而下，直奔王母而去。
“日月二曜之一的日曜轮？”瑶池王母樱唇轻启，素手轻扬，一面三角小旗现出，素云层层翻滚，一分化七，色成七彩，将席卷而来太阳真火隔绝于外。
“刺……”
同时，瑶池王母云袖一甩，掌中一根银芒惊鸿闪现，点点银芒灿若繁星，朝商羊妖神当头点去，那分明是一根发簪。
瑶池王母灵宝不多，除却护身灵宝素色云界旗和昆仑镜，也就只有这一根先天灵宝瑶光簪。
其时，战场下方，李羡正在持枪冲锋，因有身后天兵天将的锐金之气加持，几乎所向披靡，一个个妖魔化作枪下亡魂。
李羡忽而一怔，却是灵台之中突然传来计蒙的急促之声，“李羡，帮我夺回日曜轮！”
“吼！”
就在李羡失神的空当，左方一只豹头人身的妖怪，抡起一柄萱花大斧，朝李羡当头劈下。
听到头顶恶风不善，李羡急忙回神，挺起长枪，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儿向上方撩去。
“铛！”
火花四处激射，清越的金铁交击声响起，在厮杀声震天的战场上，激不起一丝涟漪。
李羡手腕抖动，得益于前身数年的枪兵生涯，三朵枪花，二虚一实，迅疾点出，直奔那豹妖咽喉。
“噗呲！”
金刃入肉之声响起，鲜血如喷泉涌出，金气爆发，那豹妖登时气绝。
“妖神，你方才说什么日曜轮？”李羡在神魂中问道。
第四十一章 恶尸
“日曜金轮是妖帝之宝，可以辅助修炼太阳真火，你既然点星，点的是太阳星，此宝在手，你应能很快成为修出星神。”计蒙语气顿了一下，隐隐还有未尽之意，日月二轮也就是日曜金轮、月曜银轮，这二宝是太阳、太阴二星孕育的先天灵宝。
帝俊以日曜金轮作为定情之物，赠予妖后羲和，而后羲和陨落，此宝也随之遗失，不想最终落到了商羊的手里。
李羡听到计蒙介绍日曜轮的妙用，不由心动。
星炼之术，目标是最终修成星神，也就是成为真仙一样的存在，按计蒙所说，这就是力道修行，并不妨碍来日走上天仙大道。
法武所修，气力共参，这就是两条腿走路。
力道金刚不坏、刀枪不入，凭借的是肉身本身的坚不可摧，而气道则是靠着以神御气，以气衍精，二者并不冲突。
而天仙大道之所以强大，关键就在于均衡，层层推进，有序不乱，但严格说来还是以元神为主，肉身为辅，这个是气道改变不了的特点。
比如佛门，修玄门仙道的同时，也修力道，也就是金身之术！
“这也看作法师和战士的区别。”
李羡他眼下就卡在星炼七魄之境中的雀阴之境，星炼之术不是把人当兵器炼的百战天兵诀，只要有资源和毅力就可以短时间修成。
星炼之术先易后难，难就难在星辰本源的获得效率太低。
如果有日曜金轮辅助汲取太阳星本源，就可以缩短修炼时间。
李羡又如何不心动。
李羡踌躇道：“妖神，从大罗金仙手中夺取灵宝，恐怕不容易。”
“日曜金轮有一套操控秘法，本妖神传授于你。”计蒙清声说道，几乎是一瞬间就打消了李羡的顾虑。
“噗呲！”
李羡正在擎枪扫杀三头妖魔，闻言，掌下动作一停，惊异说道：“什么秘法？我若施展出来，不会被大罗金仙察觉吧？”
虎口夺食，这是在两位正在交手的大能眼皮子底下搞事，容不得李羡不谨慎。
“不会，此法乃是大罗金仙元灵御宝秘法，实际是以元灵和先天灵宝的灵光共鸣，这是我……妖族羲和娘娘当年在日曜金轮核心之地留下的元灵烙印，娘娘当年是准圣道行，她当年留下的元灵烙印，商羊驱逐不了，也不敢驱逐。”计蒙言之凿凿说道。
事实上，她已经感应到了那烙印的存在。
“这些……你怎么知道？”李羡心下狐疑，问道。
计蒙道：“娘娘和本妖神感情甚笃，不分彼此，自是知道。”
李羡犹豫了下，也觉得有可能，说不定日曜金轮都被妖后羲和“盘”出包浆了呢。
这么一想，似乎还有点儿“污”。
李羡道：“那你传我秘法吧。”
而后，又是一道信息洪流汹涌而至。
李羡微微失神，而后，双眸如电，开始一边划水，一边琢磨这门元灵秘法。
此刻，整个战场之上，天兵天将已完全进入战场，而高空之上的二十八宿剩余的星宿，布下星禁大阵，对五座山峰上的小妖形成了合围之势，整个浓郁的妖雾之中，厮杀声，兵器碰撞声此起彼伏。
随着时间流逝，妖族一方节节而退，渐渐现出不支之相。
天庭俨然已是胜利在望。
可就在这时，原本战场之上渐渐笼罩的杀气，凝聚、酝酿，最终化作一道龙卷飓风。
“呼！”
继而，冷彻骨髓的墨色寒风骤然吹起，天空之上的暴雨伴随着石头大的冰雹落下，一片片如芦花大小的雪花飘扬起来。
在这样的气势下，天穹之上，一道通天彻地、宽有千丈的玄色鲲雨虚影赫然现出，惊心动魄。
“妖师鲲鹏？”李羡心中一凛，惊异地抬眸看去。
而就在这时，咔嚓，咔嚓……
寒潮如掀起的波涛一样席卷而至，正在战场和妖魔厮杀的无数天兵，顷刻之间连人带兵器、盔甲被冰冻成雕塑琉璃，没有多久，就生机断绝，冻毙而死。
“结阵！退！”几乎是同一时间，托塔天王李靖和大部分老资格的天将，面色大变地下了相同的命令。
这就是在北俱芦洲和妖族交手之后，总结的对阵经验。
鲲鹏妖师的道源级神通，冰天雪地！哪怕只是随手施出，也让一众天兵天将焦头烂额。
李羡运转百战天兵诀，一股暖流从丹田生出，向四肢百骸涌去，抵御着空气中的寒意。
此刻，妖族一方气势大盛，齐声鼓噪，在几位真仙妖王的率领下，衔尾追杀天兵天将。
天庭一方用数个时辰厮杀积累的胜势，几乎荡然无存！
“这就是准圣大能。”李羡目光炙热地看着虚空那道鲲鹏虚影，心绪激荡，他李羡何时能有这样的出场排面？
计蒙道：“这不是鲲鹏本尊，应是恶尸，有着大罗金仙道行。”
这位上古大能分明对鲲鹏的底细一清二楚，仅仅是隔着灵台，都感知到来的不是鲲鹏本尊。
李羡暗暗点了点头，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眼下鲲鹏妖师派出恶尸，天庭要如何出招呢。不过这些和他关系不大，这几个时辰下来，他已经对计蒙所传元灵秘法熟悉的七七八八，倒是可以试试抢夺日曜金轮这件先天灵宝。
先和先天灵光共鸣，然后控宝，然后将利用先天灵宝自身的破空穿梭之能，折转一圈，悄无声息回到自己的手里。
这就是整个过程。
李羡不断在脑后中“模拟”着，细细推敲着每一个细节。
而战场之上，鲲鹏恶尸出现，毫无疑问，就是宣示一场决战的开启。
“哼！”
鲲鹏恶尸发出了一道冷哼，此刻天空之上，五颜六色的星光乍现，原本隐于暗处，出手围杀的二十八星宿，身形齐齐一震，接着纷纷发出一声惨叫。
“放肆！”
九霄之上，一柄青雾蒙蒙的三尺宝剑破开重重虚空，劈波斩浪，直奔鲲鱼虚影而去。
“扑棱棱……”
鲲鱼迅速化鹏，遮天蔽日的两翼，猛然震颤几下，无数股玄色气流铰合，融作一条条黝黑、冰冷的符文锁链，盘旋飞舞着向昊天剑缠绕而去。
“铛！”
金铁相撞之声响彻天地，昊天剑往来穿刺，不停斩断锁链，但锁链一条条抽出，生命力如荆棘野草一般，除之不尽，昊天剑竟然一时脱身不得。
“昊天似乎不是鲲鹏的对手？”李羡微微皱眉，疑惑道：“本尊都斗不过恶尸吗？”
“本妖神在时，妖师鲲鹏就已斩二尸，现如今也不知斩三尸了没有，至于昊天道行，多半是斩一尸，出手的想必也是三尸之一的恶尸。”计蒙听到李羡的询问，就是解释道。
这位妖族大能曾经道行深不可测，对于三尸的气息格外熟悉。
第四十二章 天机晦涩，贫道不知
“咚咚……”
其时，夔牛皮制成的雷音战鼓，突然响起，鼓声如雷音爆鸣，惊天动地。
也不知何故，托塔天王李靖不退反进，命令擂鼓，三路进兵，而一众天兵天将，也只得听令，整军返身厮杀。
没有一会儿，天庭绵延数里的散兵线，和妖族一方大小妖怪犬牙交错。
就在这时，天穹之上，昊天恶尸和鲲鹏恶尸的攻杀，也开始进入僵持不下阶段。
不过看起来，同为大罗金仙的昊天恶尸明显处于下风。
虽然都是恶尸，但本尊的实力越强，对道源的理解无疑越深入，恶尸实力自然也就越强。
妖师鲲鹏无愧于老牌准圣大能，实际计蒙所言略有错漏，自巫妖大战之后，从三皇五帝苟到封神大劫结束的妖师鲲鹏，已经在三教打的狗脑子都出来的时候，明了自我，斩出了自我尸。
成为天地之间除血海冥河之外，第二位巅峰准圣！
而这边厢的商羊妖神，本来在瑶池王母的攻势下，勉强支撑，这时见鲲鹏恶尸如约而来，心神大震，玲珑身形如杨柳依依，足尖轻点，翩跹起舞，攻伐之势宛如一支优美的舞蹈。
日曜金轮更是被她挥洒自如，太阳真火凝成的巨大火球，自四面八方向瑶池王母攻去，落在素色云界旗形成的云气流波之中。
瑶池王母虽以素色云界旗护住周方虚空，使太阳真火隔绝于外，但炙热的温度仍是传将过来，太阳真火彤彤火光将白皙如玉的脸颊，映照出两朵醉人的酡红。
已至冷艳雍容的玉容，少了几分清冷孤傲，多了几分端庄妍丽。
“若非善尸正持昆仑镜在东海探索那件至宝的下落……”瑶池王母狭长清冷的凤眸之中闪过一丝无奈，她手中的瑶光簪对上妖帝至宝日曜金轮有些吃亏。
当然，也有瑶池王母甚少同辈争斗的原因。
上古之时，身为昆仑女仙之首的西王母，巫妖之战并没有怎么参与，而妖神商羊在上古久经杀伐，经验恰恰就弥补了一些修为的劣势。
此刻，身处战场的李羡，也彻底将计蒙传授的元灵秘法吃透，隐藏天兵天将阵列中，悄无声息施展而出。
神魂深处，元灵多面晶体光芒大放，一股玄妙、绚丽的光芒在整个魂海上方莹光晶烁，一股交织了岁月、因果、时空的玄妙气息席卷整个灵台，躲在魂海之下的计蒙感知着这一幕，心神已然掀起惊涛骇浪。
因为这一幕闻所未闻，还有这气息，几近于道！令人深深着迷。
“这小小天兵，到底是什么存在？”
计蒙已经开始后悔把这元灵共鸣之法传给李羡了，她似乎放出了一个什么恐怖东西。
天外天，混沌深处，无数的混沌气流之中，一座古朴、苍凉的宫殿若隐若现，匾额之上，现出三个紫金色道文，“紫霄宫”
紫霄宫，宽大的云床上，一位着玄色道袍的老者虚影若隐若现，隐隐要抽离此界，就在这时，忽而虚影凝实，现出一张面容清颧，身形削瘦的老者，只见他原本阖着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缓缓抬起，现出一双深邃如星空，淡漠似天道的眸子。
然而眸中的淡漠如潮水徐徐退去，现出一丝疑惑，不由探手而出，无纹的手掌掌心现出一只玉碟，玉碟通体澄莹透明，但还有一层淡淡的青色，萦绕不散。
尤为让人瞩目的是，其中裂纹隐约可见，但就是被涌动的白光粘合在一起。
此物正是赫赫有名的天道神器，玉录三千大道的造化玉碟。
如果没有边缘翘起的圆盘，都不由让人想起了Cd光碟，恰恰功能都是一样，看来不管是科技世界还是仙道世界，有些本质的规律却是共通的。
鸿钧静静看着白光涌动的造化玉蝶，目中的疑惑不减反增。
而下方一字排开六个杏黄色蒲团，三个蒲团上盘膝而坐老、中、青三个道人，其中青衣老者忽而抬眸，似是询问，也似是感慨，道：“老师，天机愈发晦涩了。”
鸿钧道祖收起造化玉碟，心神沉入天道，未久，摇了摇头。
时刻留意着鸿钧神态的白衣中年道人，双眸闪过一丝精芒，问道：“可是大势有变？”
未等鸿钧开口，青年道人就先是冷笑一声，斜睨了一眼左边的白衣中年道人，继而阖上眼皮，心神不知飘向何处。
但这样轻蔑至极的态度，就被白衣中年道人敏锐察知，目中怒色一闪而逝，强忍着没有发作。
青衣老者皱了皱眉，也没有说什么，而是静静地看向云床之上的鸿钧道祖。
鸿钧道祖目光深处现出一丝茫然，摇了摇头道：“天机晦涩，贫道不知。”
此言一出，下方蒲团之上的二人面色大变，齐齐望向鸿钧道祖。
就连沉入心神，推演万象剑道的通天道人，都是睁开双眸，难以置信地看向道祖鸿钧。
“数月之前，老师不是说天机还如掌上观纹……”原始天尊心中也不知是惊多，还是喜多，追问道。
这事情还要从数月之前谈起，太清道人如往常一般推演道门气运变化，但天机晦涩不明，太清道人也不以为意，自封神之后，不仅是天机愈发晦涩，就连天道本源也彻底不让道人感知了。
当然，以他圣人之尊已推算出了一丝道门再起的契机，已于近期让三尸之一的自我尸提前布置后手。
直到某一日，太清圣人彻底感知不到天机变化，天机巅倒，混沌一片，好在没有多久，天机又重新回到之前朦胧不清的状态。
直到今日，突然又来一波。
“道者，易也，天道无常，正如水无常势。”鸿钧道祖轻轻叹了一口气，感慨道。
太清圣人苍老面容上不由现出一丝轻快，不得不说，鸿钧道祖将天道比如水，深合他意。
“老师的意思是？”原始天尊心下惊跳，凝声问道。
通天道人同样将一双锐利如剑的目光投向鸿钧，若是如此，他那些封神榜上弟子或许就不用等到无量量劫了。
鸿钧道祖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原始天尊见此，收回目光，微微低头，面色阴沉不定。
通天道人同样目光黯然，阖上眼皮，将心神沉入莫名之地。
太清圣人看了一眼面色变幻的原始天尊，心中一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此刻，南赡部洲，李羡以元灵秘法共鸣日曜金轮，果然如计蒙所言，那日曜金轮传来一阵冥冥波动，似乎在欢欣雀跃。
“嗖！”
此刻商羊正手持日曜金轮逼退瑶池王母的攻击，正要趁势追击，掌中原本炼化的日曜金轮，嗡鸣一声，金芒大放，忽而化作一道炽耀金光，破空而去。
如此猝不及防，大出商羊意料之外，甚至令她怔立原地，保持着挥舞着法宝的姿势，而一张妖冶玉容，更是渐渐被震惊之色占据。
第四十三章 立道
如此突发一幕，同样令瑶池王母怔了下，但她反应也是迅速，皓腕抖动，掌中瑶光银簪流光熠熠，疾刺出一道匹练锐芒，直指妖神商羊的咽喉。
遥遥感受着令喉头肌肤刺痛的锋锐之气，商羊心中大为惊骇，双手结印，一道道磅礴雄浑的妖力汹涌澎湃成墙，层层而砌，同时足下一点，朝一旁闪避。
“噗呲！”
瑶光簪锐不可挡，一点星芒先到，刺破大罗金仙身上的法力防护，商羊痛哼一声，左肩一点刺目嫣红急剧扩大，血流如注。
商羊以右手扶肩，一双秀眉微微蹙起，妖冶难言的玉容之上，满是痛苦之色。
虽是奋力镇压着伤势，可半天身子还是传来阵阵麻痹之感，令商羊气息大乱，神思萎顿，双眸中的疑惑深深，分明是对于日曜金轮的破空离去百思不解。
而天穹之上，正自和昊天恶尸交手的鲲鹏恶尸，也发现了商羊这边的异样，挥手打出一道玄色气流长河，重重击退昊天剑的紧逼之势，折身向商羊应援而去。
“铛！”昊天剑轻颤不停，昊天恶尸同样察觉到瑶池王母已锁定胜局，愣怔了下，心思电转，人随剑动，掌中青霜蒙蒙的宝剑，光芒大放，隐隐化作一条苍龙，在鲲鹏的去路上拦阻。
鲲鹏恶尸冷哼一声，目中厉芒一闪而逝，身后现出黝黑如镔铁的鲲鱼虚影，肆无忌惮地冲撞而去。
“轰！”
鲲鱼虚影凝若实质，遮天接地，如同山岳倾覆，气势震撼人心，不仅是天地之间的风雨微微一顿，就连下方交战的数十万天兵天将和妖魔都为其气势所摄，一时束手。
这边厢，瑶池王母也是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素色云界旗裹挟着层层气流，一边朝商羊妖神镇压而去，一边向昊天恶尸高声道，“陛下，全力拦下鲲鹏！”
鲲鹏恶尸冷冷一笑，“昊天小儿，本座就是舍了这具恶尸，又如何？”
昊天此刻听到鲲鹏恶尸的猖狂叫嚣，目光深处隐隐有一丝惧意一闪即逝，就在这时，瑶池王母的话语将将传来，双眸黑气一闪，目光阴鸷。
“砰！”
与此同时，昊天剑气和鲲鹏席卷而来的气浪相交，青白毫光顿时被染成一片墨色。
昊天恶尸狂吐了一口鲜血，倒飞一旁，面沉似铁，握着昊天剑的双手骨节微微发白。
鲲鹏同样不好受，此刻气息明显一弱，但仍是不减其速地向已前方气流往复的素色云界旗撕去。
“滋滋……”
素色云界旗中的瑶池王母，身形微震，面色一白。
就在这时，原本对商羊封锁如笼的镇压之势，顷刻之间土崩瓦解，不复存在。
一玄一赤，两道流光急剧向妖族一方遁去。
鲲鹏虚影轻喝一声，原本正在厮杀的众妖仿若听到了命令，向妖雾深处退去。
“多谢妖师出手。”商羊冰肌玉骨的脸蛋儿苍白如纸，气息虚弱地看着鲲鹏恶尸化作的青年。
那青年一身玄色锦袍，身形挺拔，高颧深目，鹰钩鼻，嘴唇略薄，给人以刻薄之感。
鲲鹏恶尸化作的青年，瞥了一眼商羊，拿出一块儿黑玉，冷冷道：“这是本尊凝练的北极玄冰，可驱逐伤口异气，你且用之。”
商羊闻言心下大喜，连忙伸手接过。
这时，毕方、狰、夫诸、驳、数斯等三男二女五位妖圣腾起五颜六色的流光，飞奔上前，拱手行礼，毕恭毕敬道：“弟子见过师尊。”
狰、驳、数斯等男性妖圣皆着黑袍，装扮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透着一种诡谲、纤丽，野性的后现代美学风格，恩，完全不同于城乡结合部的杀马特。
狰，约莫三十多年的威猛大汉模样，身形魁梧，颌下留着虬髯，手持一件奇门兵器流星锤，两锤之间以一根粗若碗口的玄铁链相连。
相比于狰的魁伟，数斯则是身材矮小，面容瘦削，尖嘴猴腮，但双眸却如鹰隼一般锐利平静，这种时刻准备扑杀猎物的冷酷，竟将原本应该猥琐的气质冲散得七零八落。
驳，则要相对正常一些，身形挺拔，面皮白皙，有着妖族男子一贯俊美、妖冶，此刻手持一根亮银色方天画戟，嘴角时刻微微带着讥诮之笑，不由让人响起后世辕门射戟的温侯。
二位女性妖圣，毕方和夫诸，前者正是先前“偷袭”李羡的红发妖圣，玉容妖冶，身材凹凸有致，似乎是因为不再施展血脉神通，原本如炭火一般红彤彤的瓜子脸，冰肌玉骨，白里透红。
至于妖圣夫诸，身穿雪白纺裙，身形娇小可爱，肌肤白皙如牛奶一般，似乎充满了胶原蛋白，一双如蓝宝石的眼眸碧波莹莹，清澈透亮，秀发之间现出如琉璃透明的四个鹿角，小巧玲珑的鹿耳之上，耳钉银光闪闪，这位女性妖圣有着如小鹿一般怯弱的眼神，似乎对什么都是懵懂好奇，梦幻的宛若从二次元中走出来的鹿兽娘。
这几位妖圣，无疑都是妖师鲲鹏收拢的妖族俊杰，倾尽心力培养出来的妖族“后浪”！
“师尊，我等正在前方厮杀，唤我等何事？”狰似乎没有什么心眼，几乎是大大咧咧地问着，这位妖圣声音瓮声瓮气，如惊雷一般炸裂在耳畔，其他几位妖圣都是微微皱了皱眉。
“本座所谋早已达成，这几日不过是。”鲲鹏恶尸面色幽幽，振奋道：“再过数年，犬戎王庭气运当有大变。”
鲲鹏所有谋划已经完成，先设下远古祭坛法阵，襄助有着妖族血脉的犬戎一族，趁着姬周气运变化之际，为不远的将来姬周气运衰微，篡夺人族气运做准备。
事实上，在原本的时间线，姬周经历成康之治，至于穆王姬满，四方征伐，在扩展姬周疆域的同时，源源不断的王朝气运也被消耗，后有厉王时期的国人暴动，直到幽王烽火戏诸侯，西周就被犬戎所灭。
虽然鲲鹏本尊没有站在时间长河的下游，但身为天地有数的大能，对于气数变化的感知却相当敏锐。
鲲鹏恶尸冷冷看着已和瑶池汇合的昊天，心潮起伏，思忖道，“而今人道大昌乃是天道大势，逆之则亡，唯有行鸠占鹊巢之事，才会被妖族一线生机。当年轩辕值人族气运勃发之时，率众伐天，所当披靡，自号天帝，当其盛时，诸圣莫能与之争，气势何其壮哉！我妖族若窃人道气运为己用，建立人间妖国，待到那时，妖族复兴，本尊正可借此更进一步，一窥混元。”
鲲鹏作为曾经的妖师，现在又是作为妖族的主导者，可以说几乎将自身道途和妖族的兴衰绑定，用后世话说，就是个人的命运已经和族群的命运连系一体，这在此界，称为立道！
第四十四章 李靖，速来见朕！
立道，就和西方二圣发大宏愿一样，就是一个明道心的过程。
可以理解为立下一个目标，也不说一定保证成功，而是在践行目标的过程中，一个人渐渐强大。
三清圣人、西方二圣都有立道的经历，也都在践行着自己的道途。
否则，明明都成圣了，万劫不灭，还要收弟子传承道统做什么呢？
只有总有一天会老死的凡人，才需要确定继承人。
西方二圣还能勉强解释为打了欠条，需要还账，那三清圣人呢？
就连太清圣人嘴上说着清静无为，不收弟子，可眼看人教门徒后来是越来越庞大，太清圣人都清静无为成道祖了。
难道是太清之道，初步显示了某种优越性？
这一切看似矛盾的现象，只有一个原因，只因道无止境，只因矢志不渝，只因道法源流，永恒不朽。
正如当年的妖族二皇，既为了妖族的强盛，也为了自己的个人野心。
给我二十年，许你一个强大……的伟大复兴，概莫能外。
这时，天庭一方见妖族徐徐而退，一时都是惊疑不定。
李羡深深松了一口气，压抑着几乎是狂喜的情绪。
此刻那日曜金轮已经微若介子，被他彻底收入灵台之中。
虽然他无法内视神魂之中的景象，却能感受到一股暖意融融的太阳本源正在涌往四肢百骸，这种感觉无法言明，好似在一个慵懒的夏日午后，在窗外晒着太阳。
“李将，李将……”这时，一个人仙天将轻唤了一声微微失神的李羡。
就在李羡疑惑的目光中，那天将道：“天王已经下令退兵了。”
李羡点了点头，这才有时间打量整个战场，此刻妖雾已经渐渐散去，原本滂沱的大雨也已渐渐住了，天兵天将都在默默打扫战场，收拢尸体，以及四处丢弃的兵刃、盔甲。
这些琐碎的细节，以及一些天兵天将脸上根本无法作伪的悲伤情绪，是如此的真真切切，时时刻刻提醒着李羡，这不是一方如同儿戏的神话世界。
“终于结束了。”李羡轻轻叹了一口气，怀着一种说不出什么滋味的情绪，随着麾下一众天兵，转身退回大营。
此刻，云霄之上，瑶池王母一袭淡黄色长裙，晶莹玉容冷若寒霜，一双狭长冷艳的凤眸微微眯起寒光，一言不发地看着昊天恶尸，嘴角的一丝血迹尚未擦拭，故而有点点嫣红血迹沿着嘴角，滴落在修长白腻的脖颈上、精致如玉的锁骨之上。
无疑如雪中寒梅，清绝风姿上，闲添二三笔惊心动魄之美。
在这样的压抑气氛中，昊天恶尸沉默了下，淡淡道：“鲲鹏恶尸可以不要，朕这具恶尸……”
还未说完，瑶池王母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见此，昊天恶尸面皮涌动，目光中有厉色一闪即逝，显然心中已是怒极。
其实，这具恶尸说是昊天，也是昊天，说不是也不是，恶尸集本尊性情之恶，寄托于先天灵宝之上，和本尊的关系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恶尸陨，本尊伤，本尊陨，恶尸不存。
这具恶尸可以说集合了昊天所有的负面性格，冷酷、暴戾、刻薄。
昊天恶尸强行按捺了心中翻涌的怒气，看着下方正在忙碌的天兵天将，趁着本尊还未召回，却是想起一事，传音道：“李靖，速来见朕。”
托塔天王李靖本在帅帐之内处置退兵适宜，忽而耳畔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不由面色一肃，冲下方的天将吩咐道：“班师事宜，由哪吒全权处置。”
说着，出了帐篷，徇着昊天的命令飞身上天去了。
一旁的哪吒，目光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也没有说什么，安排善后事宜。
三十多万的天兵天将调度，清点伤亡，记录功勋，极为繁琐，虽然天庭出兵不会像凡人行军那样携带许多粮草辎重，但一些军械都需要清点、造册。
李羡此刻已回到了帐篷，他并没有在此地拿出日曜金轮，毕竟人多眼杂，而是和计蒙交流着。
“妖神，日曜金轮，此宝要怎么用？”李羡问道。
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虎口夺食，若是不能立刻转化成实力，那未免太令人沮丧了。
计蒙清声道：“我会传你一套法诀，以此法收集太阳本源，事半功倍，估计很快你就会七魄圆满，修成星辰法相。”
李羡杠精之魂蠢蠢欲动，道：“有多快？难道还有种催人跑的感觉？”
日曜金轮失而复得，计蒙心思五味陈杂，倒也懒得嘲讽李羡，感知魂海上空的那一只金环，思绪纷飞，似乎沉浸在往事中的回忆中。
就在李羡自觉一时无趣的时候，计蒙清冷的声音传来。
“应该不比你修炼百战天兵诀成为人仙慢，”计蒙似乎笃定说着，也不知是不是担心李羡不信，怅然若失道：“实际这仅仅是日曜金轮微不足道的妙用，此宝，娘娘也是以此纵横过天地的。”
听着这酸涩语气，李羡心头莫名闪过一丝疑惑，犹豫了下，终究是不敢追问。
不过对于计蒙的话倒是确信不疑。
一件先天灵宝辅助修炼，不说一步登天，直接成为真仙，稍稍提高下修炼速度，一点都不过分。
二人再次沉默下来。
李羡面色沉静，闭目养神，却是在一边温习着天罡之法的应龙变，一边琢磨着下一步的打算。
距离建木之行不足两月，如果按着计蒙的话，他返回天庭，两个月应能将星炼七魄推至圆满之境，尝试下凝聚星神法相，若一举而成，这个境界不严格对应天仙，加上人仙之境，不严格对应阳神境界。
修为一加一大于二，估计对上天仙可以不败，再以飞虹之利，或可轻易斩杀天仙，至于寿元，因为饮了百花仙酿，大约增了有三百多载。
这么林林总总算下去，李羡只觉穿越到神话世界，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虽然开局门卫惨了点，不过这段经历，也极大提升了他的眼界。
否则，真穿成凡人，在这个封神刚刚结束，仙道不兴的时期，寻觅仙法师门，难到能让他怀疑人生。
然在这时，李羡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李将，李天王召见。”
第四十五章 获罪于天
李羡满腹疑惑，随着传令兵进入李靖军帐，静静看向正负手背对着自己的李靖，行礼罢。
就见李靖缓缓转身，打量起拱手而立的李羡，威严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异色，沉吟道：“李奋武先前力斩真仙，此战当为首功，本帅前日着人禀报大天尊，大天尊闻言大喜，将下口谕，令本帅嘉勉李奋武殊功。”
李羡闻言，心中闪过一丝狐疑，不过该有的谦卑姿态倒是一点不少，“原是卑职分内之责，当不得天王赞誉。”
“啪……”李靖神色淡淡，也没有将李羡的话当回事，轻轻拍了两下掌，自帐篷外走来几个天兵，双手捧着礼盒，其上赫然有一副宝衣、一羊脂玉瓶，一青玉酒壶，就在李羡愈发诧异的目光中，李靖朗声道：“弥罗宝衣一件，七转金丹一瓶，百花仙酿一壶，这些都是大天尊的赏赐，至于官爵之赏，待李奋武自北俱芦洲返回，二功合计，一并封赏。”
李羡眸子微凝，但听到北俱芦洲四个字，心惊肉跳，沉默片刻，问道：“天王是要派卑职前往妖族的老巢北俱芦洲？”
据他所知，北俱芦洲乃是天庭和妖族对峙的前线，尤其是两界山，可谓战场绞肉机，每天都有无数天兵天将死伤。
在他看来，有妖师坐镇，天庭根本没有彻底占据北俱芦洲的能力，这种大兵压境的做法，与其说是为了一举荡平妖族，倒不如是在放血。
妖族相比天庭，资源匮乏，这种长此以往的放血，妖族迟早被困死。
而这时候，李靖突然派他过去做什么？
对了，或许是昊天之命！
李羡心中一凛，情知李靖多半已见过昊天恶尸了。
继而一股无力的愤怒在心头翻涌，堂堂大罗金仙这是脸都不要了吗？
李靖道：“刚刚得到消息，北俱芦洲有一批军械需要押运，本帅原本想选派他人前往，而后一想，还真没有李奋武更合适的人选。”
李羡心中愤怒，面色却平静如水，迟疑道：“天王，为何不从北天门前往？自那里下界也快些。”
这是军令无法拒绝，他只能期望从天庭北天门前去。
鲲鹏妖师和妖圣人等前脚刚走，他若是后脚碰上，乐子就大了。
李靖皱了皱眉，似乎对李羡的反应不大满意，但仍是耐着性子解释道：“一来一回，尚不知耽误多少工夫。”
李羡闻言也不再说什么，在李靖有如实质的目光压制下，拱手道：“谨尊天王之令。”
“这兵符金剑拿好，稍后点五千天兵，由本帅帐内军司马引路，押军械前往北俱芦洲。”李靖自袖中取出一支宽不及指，长有三寸的金色小剑，递给了李羡，“李奋武，军情如火，不可延误。”
李羡接了，行了一礼，转身出了天兵大营。
刚刚回到自己帐篷，面色铁青，目光闪烁不定。
“妖神，昊天恶尸派我前去北俱芦洲，分明是让我去送死。”神魂之中，李羡冷冷说着。
真是岂有此理！
原本以为此次大战，已经逃离了昊天的注意，不想又被昊天恶尸给捎带了一把。
是的，这就是捎带了一把，他并不认为是昊天恶尸专门为他而来，多半是找李靖禀报时，听闻他混得风生水起，摆了他一道。
李羡心中负面情绪丛生，冷冷看着桌子上宝光流溢的弥罗宝衣，心中自嘲，还真是舍得，这种后天上等灵宝，说送就送。
嗯，还有百花仙酿，七转金丹，谁敢说昊天不是在简拔他？
不对，他斩杀一真仙妖王，这是他应得的！
李羡就想不通了，他就是一个天兵，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落得获罪于天，无可祷也的处境？
李羡却没有想过为何延寿之物在天庭有数十种之多，比如灵芝、瑶草，为何昊天单单赐下百花仙酿？
还有当初准圣本尊一闪即逝的杀机，真的仅仅是因为所谓捕风捉影的谣言？
计蒙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冽如冰，讥诮道：“本妖神还以为昊天恶尸会亲自出手，看来是高看他了。”
若真的厌恶，无声无息地击杀一位人仙天将，对于已是大罗金仙修为的昊天恶尸，像呼吸一样简单。
如果是她实力恢复，若当真厌恶一个人，那还整这些虚头八脑的做什么？
踩死一只蝼蚁而已，踩死就是，至于所谓丢面子之类，看见一只臭虫，心生烦厌，上去一脚踩死，还要考虑，和臭虫一般见识，自己很跌份儿？
这么想，才是真跌份儿。
毁灭你，与你何干，这才是妖族大能的心态，什么对手无寸铁的凡人下手，丢面子云云，对于妖族大能而言，无疑是可笑的人族道德观。
昊天本尊或许受人族道德影响，但昊天恶尸却不是没有想过这么作，恶尸集性情之恶，杀伐由心，一丝杀机都足以要了李羡的命。
但三尸之法有个特点，本尊对一件事的判断或者看法，会给恶尸的“自行其是”划下一道底线，这种冥冥之中的联系，确保了恶尸永远只是本尊的一部分。
否则，恶尸就是完全脱离控制的独立个体。
这就是瑶池王母为何愤愤而走，恶尸的表现从某种程度上反映了昊天本尊的一些深层次想法，要不然，瑶池王母会和恶尸一般见识？
李羡面如玄水，心头凝重，目光明晦不定，他甚至生出一股拿了赏赐，隐匿下界的冲动。
四大部洲，天庭的势力范围有限，不说南赡部洲，他往哪个东胜神洲或者西牛贺洲哪个荒山野岭一猫，谁能找到他？
可承诺给妖神的事，他就没法做了，到时怎么张嘴要天仙大道的修炼法门。
当然，这件事如果计蒙主动开口就好了。
“若是我能修天仙大道，三界虽大，何处去不得！也不会这般被动。”李羡重重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心灰意冷。
而且，昊天……此事绝不能这么算了。
起码要知道昊天针对于他的原因。
“李羡，先去北俱芦洲，那里是妖族势力，有本妖神在，除非鲲鹏亲自出手，那些妖圣奈何你不得。”计蒙的话在李羡灵台中响起，清凉如水，稍稍平息了李羡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烦躁。
李羡心思转动，道：“那三光神水呢？我人在北俱芦洲，也不能随意回天界。”
“先将应龙变修至大成，再悄悄潜入天界不迟。”计蒙沉声说着，似乎敏锐察觉出了李羡在“演她”。
李羡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也只得如此了。”
二人计定，这时外间仙吏的催促之声也传了过来。
李羡应了一声，收起案上的百花仙酿和七转金丹以及弥罗宝衣，整了整神色，举步出了军帐。
这时，李靖随军派遣的军司马显然已经等候多时，这是一个中年人模样的仙吏，面容之上分明有些不悦之色，任谁在班师之前突然被外派出去，心情都会不爽。
中年仙吏冲李羡见礼罢，不咸不淡道：“军械辎重已经清点完毕，李将，我们还请尽快启程。”
李羡点了点头，道：“那就出发吧。”
说着，也去点了兵马，护送装满了军械、辎重的马车，腾起大团雾气，望北俱芦洲迤逦而去。
第四十六章 妖气影印
帅帐之外，目送云霄一团云雾离去，李靖摇了摇头，目光深邃，思忖道：“看来，当年师尊偶然提及的那个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将这个大不敬想法强行驱离，转身回去，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一把清脆的声音，“父王将李羡派到了北俱芦洲？”
哪吒微微皱眉，眸中满是疑惑。
“嗯，领军械、辎重押往北俱芦洲，李羡能征善战，也算是给他个机会。”李靖轻轻捋起颌下胡须，看着自己这个三子，扯了扯嘴角，想要微笑温和一些，但却发现面部肌肉僵硬，完全笑不出来。
封神之时，父子二人闹得不可开交，相见两厌。
哪吒早些年得女娲娘娘点拨，再加上阅历提升，也彻底想通了封神旧事，对于李靖的懦弱恨意虽还有，但在其母殷氏的居中调和之下，多少就淡了一些，维持着表面恭敬。
哪吒轻声道：“那父王为何不让李羡从北天门前去？”
“天界一日，凡间一年，这一来一回，耽搁不知多少时日。”李靖解释道。
哪吒想想也是，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担忧道：“可这样大张旗鼓前往北俱芦洲，恐为妖族所趁。”
这是极有可能的，因为妖师等众方退，若有妖圣截杀，李羡以及五千天兵恐怕有不测之危。
这般一说，哪吒也觉得这里蕴含着莫大的危机，面色微变，急声说道：“父王，李羡斩杀妖族妖王，多半已被妖圣种下妖气影印，时时刻刻，欲除之而后快，不行，我得去看看。”
说着，腾起脚下风火轮，向李羡追去。
李靖眉头皱了皱，双眸深沉，静静望着已消失在天际的哪吒，喃喃道：“罢了，就算其人安然前往北俱芦洲，也一定无法活着回来。”
完全不同于李羡之前的想法，李靖根本就没打算让李羡前往北俱芦洲。
李羡曾经斩杀一位真仙妖王，估计早已上了妖族大能的必杀名单，眼下又领着一堆辎重、军械，妖族不拦路劫杀就有鬼了。
不过，托塔天王李靖作下这等亏心事，心中同样有些愧疚，毕竟还有五千天兵随行，恐怕妖圣当面，逃不出一个。
但，他又不得不这么做，想起先前和昊天恶尸的对话，李靖就是叹了一口气，这位陛下何其刻薄。
时间稍稍倒退一下，等李靖禀告完军情。
昊天恶尸默然片刻，忽而抬眸看向李靖，以一种冷冽的幽寒语气，问道：“李羡，还活着？”
若是李羡在此，定然不寒而栗，他熟读史书，这句话分明是永乐大帝暗示纪纲除掉解缙的话。
帝王刻薄寡恩，这样的话前人说过，也不足为奇。
李靖闻言心头一凛，不敢确定昊天的真实意思，观察着昊天的神情，试探道：“李羡此次斩杀了一位真仙妖王，当为此战首功。”
“那可得赏赐。”昊天恶尸双眸寒光一闪，微微笑着说，但笑容却没有一丝温度，谈笑之间判了李羡死刑。
李靖当年怎么说也是殷商陈塘关守将，身居高位的人物，如何不知李羡恶了眼前这位陛下，即刻心领神会，转身就给安排妥当。
这位托塔李天王不愧是燃灯道人的弟子，识时务，知进退，想君上之所想，急君上之所急。
其时，前往北俱芦洲的云路上，李羡神情沉静，按剑而行，身后载满辎重、军械的马车在天兵天将的押送下，不急不缓地向前遁去。
却在这时，李羡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他总有些心惊肉跳之感，好似将有什么祸事发生。
李羡还不知道自己身上被毕方妖圣种下了妖气影印。
而，就在北俱芦洲的路上，几道五颜六色的流光迅速划过天际，其中一赤色流光猛然一顿，其他几道流光察觉到异样，也停滞在半空。
“怎么了？琰姐姐？”双眸如小鹿一样怯弱、懵懂的少女，闪过一丝好奇，看着赤发毕方。
毕方舔了舔烈焰红唇，残忍一笑道：“我察觉到了那人仙天将的气息。”
说起抬起了手，掌心一片火焰花骨朵状的印记，熠熠闪烁，花开三瓣。
“是那贼子！”狰怒喝一声，怒目圆瞪，“他在什么地方？”
李羡斩杀了妖王蠃鱼，而狰妖圣和妖王蠃鱼的兄长，蠃鱼一族族长也蠃鱼妖圣关系相善，正发愁回头不知如何交待。骤然闻听李羡消息，顿时面露杀机，额头上青筋跳动。
“就在西南方向，离此五百里外。”毕方冷冷一笑，白里透红的脸颊上笼罩着霜寒般的杀机，“你们先回北俱芦洲，莫要让师尊担心，我去去就回。”
鲲鹏恶尸原本已带着真仙妖王和其他妖众，先一步返回了北俱芦洲，这是因为担心真仙一级的妖王被天庭星君半路劫杀。
至于这几位妖圣，反而不用担心，除非天庭之主亲至，可如果这样破坏默契，那对不起，他鲲鹏也要出手猎杀天庭金仙了。
那样大家就都不用玩了。
退一万步讲，这种不讲规则的事情，要干也是他妖师鲲鹏先干啊。
见毕方化作一道赤虹遁去，其他妖圣也没什么异议，毕方在几位妖圣中实力最为强横，她亲自前去斩杀一位人仙天将，当是万无一失。
倒是夫诸巴掌大的小脸儿上现出丝丝担忧之色，软萌的声音酥糯响起，“几位哥哥，别是天庭的诱兵之计，我有些担心琰姐姐。”
说着，化作一道白色流光，追赶毕方去了。
狰、驳、数斯三位妖圣对视一眼，沉默了会儿。
驳，也就是三妖当中颜值最高的妖圣，容颜俊美到几近妖异，这时就是微微皱眉，清声说道：“毕琰性格最是桀骜，我等若去，恐落怨怼，不如于此等候。”
数斯神色淡淡，提醒道：“师尊命我等不得在此拖延。”
狰瓮声瓮气道：“你们先回妖师殿向师尊复命，俺去看看。”
说着，提起镔铁流星锤，身形一震，妖气勃发，化作一道乌色流光，向毕方、夫诸二人追去。
数斯和驳两位妖圣，愣怔了下，二人商量了下，终究继续朝东北方向的北俱芦洲深处遁去。
南赡部洲和北俱芦洲之间，东方一座辽阔无垠的大河拦阻，西起北冥之端，向东汇入大洋，这条大河源自北冥之水，故而已被准圣大能的鲲鹏妖师，以大神通彻底控制，非妖族不可擅渡，正好也将北俱芦洲和南赡部洲北域的广袤之地隔绝开来。
至于西北方向，隔绝西牛贺、北俱芦洲、南赡部洲的是一条蜿蜒起伏，长达数百万里的莽莽原始山脉，林木参天，常年被妖气笼罩。
故而常被天庭诸神称为两界山，不同于西游大唐时期所谓的两界山，这隔的不是两大部洲，而是人妖两界。
此刻，李羡不是往东北，而是朝西北的两界山而去，那里有天庭的人在驻守。
然在这时，突然虚空中传来呼啸之声，继而是炙热烘烤的阵阵空气热浪席卷而来，李羡面色微变，一颗心沉到谷底，还未动作，耳畔已响起所率天兵的惨叫。
“不要乱，结金盾！”李羡抽出腰间飞虹剑，冷喝一声，看向虚空之上的赤发妖圣。
第四十七章 我当亲手除之！
随着李羡一声令下，身后五千盔甲鲜明、气质雄壮的天兵，左手持盾，右手握枪，“铛铛”的清越金铁碰撞声中，盾如满月，枪如林起，齐齐刺出一道耀目金芒。
盾与盾之间的空隙中，金气自枪尖激射而出，顷刻之间铺满了整个盾面。
毕琰气势冲荡云霄，裹挟而落的三昧真火，成团成簇地落在盾面之上，却被金芒化气，形成的一层薄如蝉翼的气膜，隔绝于外。
望着气势强横的赤发妖圣，李羡面色凝重，紧握飞虹剑，身随剑动，一道煊赫刺目的星虹剑光，如流星逐月，闪烁着划过虚空。
毕琰不屑地冷哼一声，竟是躲也不躲，掌中飞快现出一把尺许长的火鳞短剑，凝气化形，徐徐而生，一尾火红金鳞鱼跳跃而动，搅动着螺旋状的气浪，朝李羡斩出的剑芒迎击而去。
“刺刺！”
红芒乍现，火鳞短剑倒退而回，嫣红如血的刃片如鱼鳞一样缓缓剥落，在空气中生出腾腾黑烟。
毕琰心头微震，蹙了蹙英气的秀眉，看着已崩出豁口的火麟短剑，瞳孔中现出一丝难以置信之色。
继而握紧了火麟短剑，幽冷目光掠过李羡掌中的飞虹剑，心头流淌过一丝炙热和贪婪，“怪不得能斩杀蠃鱼……原来是仰仗神兵之利！”
其时，李羡身形微震，只觉浑身气血沸腾，经脉脏腑之内金气乱窜，一边调息压制着，一边神情戒备地看向毕琰。
闻听此言，默然不应。
毕琰冷笑一声，讥诮道：“神兵落在你这种蝼蚁手中，真是宝物蒙尘。”
说着，火麟剑发出高速震荡后的剑鸣，赤红火焰裹挟着灼灼气浪，向李羡绞杀而来。
李羡也不上前，而是朝身后天兵传下命令，让其配合自己对敌。
可，哪怕李羡身后有着五千天兵天将，时时刻刻以锐金之气加持，李羡仍是落于下风，左支右绌，好在一时间倒也没有败亡。
只是，毕琰火威逞凶，势不可挡，随着时间流逝，李羡身后不时响起声声惨叫，被焚灼烧死的天兵天将，就渐渐多了起来。
此消彼长，李羡攻击愈发无力，甚至斩出的一剑已被毕琰随手拍散。
就在李羡苦苦支撑之时，又一道强横绝伦的妖圣气息，由远及近，抵近此地。
李羡一颗心几乎沉入谷底，心底已作了最坏的打算。
若当真事有不偕，他即可施展出天罡之法应龙变，逃离此地。
妖圣夫诸立身虚空，见没有什么异常，稍稍放下心来，倒也没有加入战团，而是静静观战。
随着时间流逝，一双如蓝宝石明净的眸子，闪烁着奇色。
“竟能在琰姐手下，支撑这么久。剑法倒是精妙，可惜了……”夫诸在心底轻轻说着，因为她已明显看出李羡败亡就在顷刻。
然在这时，突然察觉到什么，小脸微微一变，惊异地朝远方看去，那里分明有着一道火焱流光急剧闪过天穹。
“孽畜，休得猖狂！”
哪吒人未至声先到，清脆的冷喝声音响彻天地，远远见得李羡这边还未出事，就是松了一口气。
此刻，毕琰听到动静，心中一急，手下攻势愈发迅猛。
“砰！”
飞虹剑和一双玉掌裹挟的火焰长河相撞一处，李羡身形剧震，只觉五内如焚，在高温的炙烤下，汗如雨下，身形狼狈。
“啊……”
火焰翻滚，身后天兵天将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李羡微微色变，强行按捺住施展应龙变逃离此地的冲动。
“嗖！”
就在千钧一发之间，天火如流星坠落，一根火尖枪刺破层层叠叠的虚空，直奔正要施下辣手的毕琰。
“轰！”
同样是火焰神通，二火相融，竟然互相燃烧吞噬。
毕琰向后退出百丈，踏立虚空，目光阴沉不定地盯着哪吒，藏于衣袖中的拳头，都在微微颤抖。
“李羡，你没事吧？”哪吒落在李羡不远处，关切问道。
李羡心中大喜，道：“多谢三太子出手相助。”
“还好没有晚来一步。”哪吒笑了笑，道：“你先到后面休息，由我对付这两头妖圣。”
李羡拱了拱手，返身回后方整兵，暗暗松了一口气。
毕琰心头杀意鼎沸，恢复着妖力同时，暗恨这小屁孩儿来得可真是时候。
一时倒没有抢先出手，她早已见识过眼前这小屁孩儿的难缠。
哪吒上得前来，一手掐腰，一手以枪虚指二妖，嘻嘻笑道：“是你们自己滚，还是本太子赶你们滚？”
“小儿无礼！”毕琰心中怒气上涌，娇叱道：“你真以为本妖圣奈何不得你？”
说着，毕琰和夫诸交换了个眼色。
此地有她姐妹二人，不信拿不下这小屁孩儿。
哪吒道：“本太子来之前就已传信二十八宿，你们可以试试。”
夫诸闻言，神念传音道：“琰姐姐，事不可为，师尊还等着我们回去，不如先回去。”
毕琰面色变幻，知道夫诸所言在理，可看着小屁孩儿得意的样子，心中邪火蹭蹭往往冒。
“既然不走，那就留下吧！”哪吒冷笑说着，突然现出三头六臂之象，擎起火尖枪，向毕琰杀去。
“妹妹助我！”毕琰同时迎击而上。
夫诸轻轻叹了一口气，拿出一柄宝剑，加入战团。
哪吒怡然不惧，乾坤圈嗡嗡颤鸣着，向夫诸光洁如玉的额头打去，一出手就要人命。
一人二妖交手气象惊天动地。
这边厢，李羡已整理好兵将，率领剩下的三千余天兵天将，向二妖杀去。
一时之间，毕琰和夫诸二人被多方夹攻，手忙脚乱，节节而退。
直到闷哼声响起，毕琰如遭雷击，倒飞向百米之外的虚空，面色苍白，嘴角溢血，周身气息起伏不定。
“琰姐姐，事不可为。”夫诸心下一慌，急声道。
毕琰咬了咬银牙，沉声道：“我们走！”
说着，和夫诸化作一赤一白两道流光，遁离此地。
哪吒倒也没有趁胜追击，只是静静目送二妖遁光彻底消失于天际，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三太子，她们走了。”李羡走上前来，目光感激，这已经是哪吒第二次救他了。
哪吒转过身来，忽而抬手向李羡胸前快速拍去，在李羡惊惧的目光中，笑着解释道：“你被那妖族种了妖气影印，我已为你驱逐了。”
李羡心下恍然，面色一肃，拱手道：“多谢。”
哪吒轻轻摇了摇头，也没有推辞，叹了一口气道：“此地不宜久留，先随我回天兵大营。至于押送军械、辎重之事，我会禀告父王，让他另行派人前往。”
李羡点了点头，心思电转，也没再说什么。
他如何还不知暗地里搞他的就是李靖。
但这时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只能默默记下，来日方长。
而就在李羡和哪吒原路返回之时，毕方和夫诸也碰到了赶来襄助的狰，三人见面之后，叙说经过，狰怒道：“一起去，寻那黄口小儿的晦气！”
夫诸道：“不可，师尊若知我等节外生枝，肯定怪罪。”
“难道就这样算了！？”狰看着毕琰因为伤势而虚弱的气息，怒喝道。
毕琰摆了摆手，寒声道：“不要再说了，那小儿之仇，还有那天将李羡，我当亲手除之！眼下先回妖师殿！”
却是方才从哪吒的口中，听到了李羡的名字。
如果说她以前是替同为妖族的蠃鱼出头，那么经此一事，已成了这位妖圣的私怨。
第四十八章 帝后失和
天界·瑶池灵境
云海翻涌，仙气缭绕，于万道霞光之中，声声悦耳的鸟鸣响起，一只只翎羽鲜艳，色泽明丽的五彩仙禽，成群结队飞过云霄，穿过一道横贯天穹的七彩虹光，依稀可见云端之下矗立着连绵起伏、鳞次栉比的宫殿群落。
亭台楼阁，琼楼玉宇错落有致地分布在一大四小五座巨型浮空仙盾之上，装饰华美的宫阙上方覆着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流溢着五彩缤纷的绚丽光芒，美轮美奂。
目光及下，一队队容色殊丽的宫裳仙娥，穿行其间。
一方碧波万顷，宛若玉碗倒扣的湖面上，荷叶田田，青翠欲滴，大如车轮的淡红色莲花散发着丝丝清香，时而有洁白如玉的仙鹤于水面上徜徉嬉戏。
小榭之内，一着华美宫裳的丽人静静而立，仪态端庄，风姿清绝。
只是，挽起的发髻之下，那张清丽的晶莹玉容，一如万载不化的寒冰，冷艳雍容。
倒是秀丽的双眉下，那一双狭长清澈的凤眸中，时而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寒光。
就在这时，从不远处走来一个身穿明黄色帝王服的中年皇者，轻轻走到瑶池王母身后，叹了一口气道：“恶尸之事，朕已经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瑶池王母嘴角现出一丝讥诮，也没有回头去看昊天，冷声道：“难道陛下还能惩戒自己不成？”
昊天沉默了下，凝声说道：“朕已将其禁足。”
瑶池王母却不买账，道：“若非陛下畏之不前，那商羊已被本宫镇杀！”
昊天被如此不留情面的指责，儒雅的面容上多少流露出一丝不自然，叹道：“大罗金仙没那么好杀，而且就算你真镇杀了那商羊，鲲鹏也不会善罢甘休，而今天机晦涩，还是谨慎为要。”
瑶池王母忽而转身，讥诮道：“那陛下打算和鲲鹏在两界山对峙到几时？”
昊天道：“等朕斩出第二尸，就结束此事。朕前番闭关，对于善尸，已有头绪。”
“鲲鹏可未必等陛下，而姬周气运有变，鲲鹏必有谋划，陛下小心轩辕伐天之事重演。”瑶池王母冷冷道。
“此事朕已从地府那里察知，鲲鹏可能在犬戎落子。”昊天顿了下，淡淡说道：“无需担心，鲲鹏成不了气候，朕心中有数。”
巫族和妖族达成默契，但转脚就把妖族给卖了。
瑶池王母道：“既然陛下心中自有定计，本宫也不在此饶舌了。”
说着，就待转身向寝宫离去。
然在这时，昊天沉声道：“前些日子，洪锦和龙吉夫妻二人不睦的谣言传的沸沸扬扬，那洪锦似乎投靠了勾陈，朕以为二人婚姻实在……”
还未等昊天说完，瑶池王母缓缓转身，玉容如霜，一双冰寒的目光盯着昊天，闪烁着一种危险的光芒，“陛下还未死心？”
昊天身形剧震，猝不及防，似乎被戳中了心事，目光渐渐幽冷，沉喝道：“你这是什么混账话？龙吉毕竟也是朕的女儿，她如今过得不快活，难道朕不该关心？”
“女儿？”瑶池王母心头闪过一丝讥讽，狭长清亮的凤眸幽光闪烁，冷冷说道：“陛下不要在此自欺欺人了。”
瑶池王母和龙吉公主为一大一小两团先天至阴之气孕育而生，说是母女，倒不如说是姐妹。
只是瑶池王母先行孕育而出，取了伴生灵宝素色云界旗和昆仑镜，她本来打算将那一小团至阴之气炼化，但发现至阴之气中已有生灵波动。
一念之差，心生怜悯，遂将其养在身旁孕育，后来龙吉化形而出，就以母女相称。
昊天被瑶池如此冷嘲热讽，心中也有些恼火，想起种种往事，怒道：“朕自欺欺人？若非你当年乱点鸳鸯谱，何至于让龙吉嫁给一个高低不成的废物！而今龙吉和一个天兵厮混，也不知道多少仙家在背地里看朕的笑话！龙吉心地善良，有什么大错，值得你百般逼迫，上那封神榜？”
“陛下，果然还在耿耿于怀，念念不忘。”瑶池王母玉容之上幽光闪烁，心绪复杂难言，眼前之人一向隐忍，竟然为了她那个女儿与她屡次三番冲突。
她岂能不知，这人心中的那一点想法。
“朕不想和你吵。”昊天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微顿，沉默了一会儿道：“当年你让龙吉下界，朕许了，而今洪锦实在不堪，龙吉所托非人，朕决意命二人和离。”
“陛下，龙吉真灵已在封神榜，红鸾、龙德二星星运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如此乱命，必将动摇周天星斗大阵。”瑶池王母玉容清冷，淡漠说道。
周天星斗大阵最早来自妖族，昊天炼制星辰幡布下，以封神榜上诸星君为节点，以自身为天元之位，若在天庭之内，就是圣人也不敢轻易打杀于他。
无他，因果太重。
此阵俨然成为除却天帝位格外，昊天坐稳天帝之位的底牌。
昊天面色变幻不定，他自然知道周天星斗大阵不容有失，咬了咬牙，盘算了下，觉得运转最多凝滞一些，影响或许不大，不过还需回去仔细推演一番。
见昊天陷入沉思，瑶池王母心中冷笑涟涟，也不再理昊天，径直出了小榭。
时光悠悠，岁月如梭。
天界·李宅
自李羡回天庭已有一个多月，自那日回到天兵大营，见过李靖，将被妖圣劫杀的经历叙说，李靖也没再搞事情，温言宽慰一番，就让李羡下去修养。
之后，或许是经过哪吒从中使力，倒也没有再让李羡押送军械前往北俱芦洲。
“看来李靖打算彻底将我闲置了。”李羡日曜金轮汲取着太阳本源，暗暗思量着这一个月来的经历。
天王殿已经一个月都没有向他外派任务，这种平静多少有点儿诡异。
李羡并不知道，瑶池王母和昊天帝后二人正在“冷战”当中，昊天业已焦头烂额，哪里有时间理会李羡这种小角色。
“日曜金轮不愧是先天灵宝，终于星炼七魄圆满了，凝聚法相不是一天两天能成，先稍稍放一放，接下来半个月主要揣摩应龙变，能不能从建木上面活着回来，全靠它了。”李羡感知到体魄内丰沛的气血和生机，暗暗思忖。
第四十九章 建木之行
应龙变，作为天罡之法，有着敛息匿迹之能，按着计蒙的话说，这种血脉天赋神通可以瞒过金仙的神念感知，不得不说有些逆天。
可修炼要求也极苛刻，起步至少需要妖圣级精血，至于要彻底瞒过金仙，甚至需要妖神级精血。
接下来的半个月，李羡出行变得极其规律，除了每天到天王殿点卯、应到，其余时间闭门不出。
宅在府邸之中，将主要心神放在修炼天罡之法上。
值得一提的是，昊天所赐的百花仙酿业已被李羡喝完，至此寿元大增，已至七百余载。
闲时时光易过，不知不觉，就到了三光神水降临之时。
李羡换了身素色衣衫，悄然出了府邸，应龙变潜行匿迹，无声无息融入云雾之中，直奔瑶池方向而去。
李羡穿行于聚散无定的茫茫云海之间，第一次呼吸到了名为自由的空气。
这是在天庭日复一日的压抑氛围中从未有过的感受。
毕恭毕敬，不苟言笑，连大声喘气都不敢，这就是天庭。
“妖神，等我拿到三光神水，我们就逃下界去，如何？”李羡心绪激荡，轻快说道。
一直待在天庭，昊天早晚有一天要想起他来。
有道是树挪死，人挪活，六七百载寿数，已经够他慢慢修炼了。
退一万步讲，若真无缘天仙大道，在人间逍遥，也比在天庭给人当奴才强。
至于被天庭派兵捉拿，李羡在天庭混了这么久，对于此事已不再迷信。
不说北俱芦洲、西牛贺洲这种天庭存在感几乎为零的地方，哪怕是南赡部洲、东胜神洲，天庭也不是一手遮天，无孔不入。
他研究过一些逃籍被抓的人仙天将的经历，往往都有一个共同之处。
在人间不甘平庸，甚至施展百战天兵诀，以至锐金之气残留，为山神河神、土地城隍察知，禀告于天王殿，以至事发。
而他则不同，修星神之道，再低调一些，四大部洲广袤无垠，天庭根本不可能知道他的去向。
“先拿到三光神水再说吧。”计蒙清声说了一句，心思似乎因为李羡的“我们”说法，轻轻一动，理了理思绪，提醒道：“瑶池灵境有先天禁制，你离得远一些。”
“嗯。”李羡应了一声，飞过瑶池灵境，向西南而去，约莫遁行了数个时辰，一座直入云霄，隐在云端的纤丽雪山隐隐在望，空气中弥漫着琪花瑶草的淡淡香气，扑鼻而来，令人神清气爽。
相比于凡间山脉，或巍峨、或苍莽的气象，这座雪山纤丽奇巧，重叠明灭，只有山峰间随风摇曳的雪莲，无声点缀着冰清玉洁，宁静清冷。
“西昆仑，这是主峰雪莲山。”李羡双眸熠熠，不由再次感叹造化之奇，人力之伟，这样一座大山竟被人以大法力移至天界。
其实不仅仅是雪莲山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山峰，就连招摇山、浮玉山这等山海经中记载的名山大川，都被天庭大能移至天界，以至人间绝迹。
李羡整了整心神，化作一缕寒风，融入其中，如一尾游鱼般穿过雪莲山一线天的深谷，因为天罡之法应龙变触及神魂拟形，未及先天的禁制并未触发。
绕过雪莲山，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方占地广阔的大谷，其内四季如春，百花盛开，蝴蝶翩跹，香气弥漫。
周方依托山壁而建的亭台楼阁，琼楼玉宇静静矗立着，一个个着各色衣裙，容色俏丽，气质或冷艳、或娇憨、或可爱或明澈的仙子，挎着花篮，穿行其间，时而低声谈笑，如莺啼燕语，婉转动听。
“这里应是百花谷了，百花仙酿的出产地。”望着下方七彩霞光流溢的先天禁制，李羡目光微动，他并不是两眼一抹黑就闯进来，来之前也是踩过几次点的，不过因为百花谷先天禁制隔绝，就不敢太过靠近，只是远远而望。
此地向来人迹罕至，百花谷外有先天禁制隔绝，且有陆吾时常巡视于此，再加上天庭法度森严，也没什么人敢来图谋不轨。
至于先天禁制也不可能无限扩张到整个山脉，只要远远绕开，并无大碍。
所以进去偷看百花仙子洗澡这种没品事，不到大罗金仙，根本做不到。
“所谓百花，除却少数一些花神是长生真仙外，大多数道行也就是天仙，毕竟草木生灵先天不足，想要成道，极为不易。”李羡思忖道。
此方世界，别看真仙不起眼，实则却是一方势力的中坚力量。
如果说大罗是车，真仙金仙就是马炮。
因为在上古时期，境界粗放，真仙、金仙二境界之上就是大罗金仙。
只是自五帝治世以来，大罗之境愈发难证，甚至到了商周封神时期，天地本源已近不可感知，金仙突破大罗金仙，难如登天。
以至于太乙这一境界开始萌芽，所谓万象大罗，太乙修的是一，极的力量。
如果说金仙和大罗之间是一道天堑，那么太乙就是连接天堑的一道梯子，这一点犹似大罗金仙之于混元大罗金仙的准圣之境。
佛门三大士为何叛出阐教，就是因为看不到前路，对自己所修玄门之道开始怀疑，动摇了。
此刻，一座装饰华美的阁楼内，雕花玻璃屏风之后，一方巨大的落地梳妆镜前，身形窈窕静殊、秀丽绝俗的百花仙子，微微仰起如天鹅般修长白皙的脖颈儿，双臂张开，在十二花神的侍奉下，换上一身华美衣裙，系上襟带，整理妆容。
“建木之上的三光神水，原是娘娘给诸位星君的恩典，百花姐姐却能登上建木，可见娘娘对百花姐姐的宠爱。”司虞美人仙子，嫣然一笑，吐气如兰道。
其他几位仙子也是笑着随声附和。
“这金凤玉衣还是娘娘赐给姐姐的呢。”司灵芝花仙子甜甜一笑，白里透红的脸颊上现出两个梨涡。
司海棠花仙子拿起一串珍珠手链，穿过百花仙子如凝霜的皓腕，娇嗔道：“就是百花娘娘再得娘娘宠爱，也不要忘了我等姐妹呀，十天半月不回一次百花谷，让姐妹念叨的慌。”
因为瑶池王母对百花十分喜爱，就赐其瑶池灵境择宫殿而居，故而，百花仙子常常在瑶池盘桓。
而十二位花神各有职司，却不得擅离百花仙谷。
百花仙子面如花蕊，眸似清波，晃了晃白皙如玉的手背，珍珠手链就散发着绚丽多彩的光芒，盈盈一笑道：“好了，诸位姐妹，此次建木回来，给你们多带一些三光神水。”
三光神水对计蒙这样的妖神元灵都有着滋补之效，自然对于几位草木生灵得道的花神，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姐妹们，还不谢过百花姐姐。”司曼陀罗花仙子眉眼弯弯，一身绛色长裙，刚刚给百花仙子描完花钿，轻轻放下红笔，对着正在给百花仙子梳头的两个浅笑不语的花神，眨了眨眼。
两个花神顿时意会，莞尔一笑，两只手挠了挠百花仙子的腋下，咯吱了两下。
百花仙子身形一颤，格格笑了两声，闪避一旁，眸中莹润如水，笑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连姐姐我都敢戏弄了。”
笑语嫣然，顾盼生辉，如空谷花开，明艳不可方物。
可谁又能想到，这就是那位只因天兵误闯其人居所外围，就狠下辣手的百花仙子。
第五十章 七曜九星
李羡施展应龙变，小心翼翼地飞过百花谷上空，途径几座蜿蜒起伏的山峰，一路不停，而后又行了数个时辰，终于来到一座通天山峰之前。
“通天建木！”
李羡望着山巅之上那根青翠欲滴、枝叶繁茂的建木，目光怔怔，久久无法平静。
没有正面见过建木的人永远不会明白，什么叫上接霄汉，一眼望不到尽头。
李羡默然片刻，神色凝重地看着入口处无声流转的禁制光幕，哪怕隔有数百丈远，他都隐隐约约感知到一股滔天的杀机。
李羡不知道的是，瑶池王母以昆仑镜镜光为建木以及山脉照下禁制，并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加固。
“妖神，这建木之上有先天禁制隔绝，怎么上去？”李羡凝声道。
天罡之法的应龙变或许能穿过一些不太复杂的后天禁制，但对上先天禁制是无能为力的。
“先天禁制多以先天灵宝布下，你先用日曜金轮试探一下，先天灵宝本体在不在此地为基？如果不在，就可直入禁制，以本妖深看，多半不在。”计蒙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气定神闲。
建木之上，又无什么宝贝需要守护，的确没有重禁把守的意义。
李羡凝了凝神，以元灵秘法驱动日曜金轮，眉心一束金色光线激射而出，直奔建木外面笼罩的禁制光芒。
悄无声息穿过光幕，并未激起丝毫异象。
“先天灵宝不在。”李羡声音中有着一丝激动。
“驱动日曜金轮，罩定己身，施展应龙变。”计蒙清冷道。
李羡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了下砰砰不停的心跳，催动先天灵宝日曜金轮，应龙变发动，化作一缕气雾，毅然飞向法禁。
那法禁运转凝滞一瞬，似乎察觉出一丝异常，但日曜金轮灵光大炽，如一双无形巨手，轻轻抚平了这丝波动。
“进来了。”
李羡心中一喜，望着脚下碧意盎然的建木之叶。
日月星三光神水降临之时，发生在深夜，因此李羡还有时间向建木之巅赶去。
“先到建木之顶隐匿。”计蒙万年无波的心绪也有一丝激动，清声道。
李羡应了一声，施展应龙变，向上飞去。
只有处身其间，才会意识道自己的渺小，李羡飞了大约有两个时辰，才登上最后一片枝叶。
满目青翠，碧波荡漾，抬头仰望，就是深邃无垠的星空，左右四方，一望无尽的翠叶。
此刻，建木之下，百花仙子已经先诸位星君一步来到，饶有兴致地等候着。
未有多久，遥远天际之上，一道道绚丽星光依次划过，先是天罡地煞这些实力还不算太强横的星君降临，而后是二十八星宿，斗部星君来了七七八八。
二十八宿前番下界，伤亡惨重，真灵进入紫薇星宫重修，已经修出身躯，不过气息衰弱，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三光神水对于早些恢复实力有着奇效，彼辈自然渴求。
不过也不是每位星君都会前来，有一些截教出身的星君，就没有前来。
当然，这所谓恩典就是瑶池王母收买人心之举。
这些截教星君，明显不愿拿人手软。
龙德星君洪锦一身华服，面色阴厉，目光逡巡过在场诸位星君，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寻找到了龙吉公主的身影。
龙吉公主着一身大红白鹤绛绡衣，清丽玉容不施粉黛，在一众星君中如空谷幽兰，遗世独立，她秀美双眸之下，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看着建木，一副百无聊懒的模样，只是精致如画的眉眼之间，宛若烟雨濛濛，郁郁之气萦而不散。
这位女仙在天庭中都没什么女仙朋友，一直在红鸾星深居浅出，相比于长袖善舞的百花仙子，龙吉公主存在感直逼路人。
这边厢，百花仙子面色微动，瞥了一眼龙吉公主，又转头看着目光愤恨不平，一脸狠色的洪锦，心中闪过一丝讥诮，款步走上前去，轻笑道：“殿下近来可好？”
龙吉公主听到说话之人声音有些熟悉，抬眸看去，见是百花，语气淡淡道：“劳仙子费心，龙吉还好。”
说来，百花仙子还是龙吉当年在西昆仑时推荐给瑶池王母，只是百花性好奢靡，处事狠辣，不为龙吉所喜，遂渐渐疏远了。
百花仙子娇媚一笑，故意道：“殿下，龙德星君就在那里，怎么不去打个招呼？”
“嗯？”龙吉公主原本淡漠如冰的面容，秀美双眉挑了挑，清冷的眸子，幽芒闪烁地看向百花仙子。
这位龙吉公主可不是任人欺负的好性子，封神之时，败罗宣，杀刘环，就连孔宣一时不察，都被其所伤。
百花仙子愣怔了下，倒是被龙吉公主这肖似瑶池王母的愠怒神情，给惊了一下，而后心中就觉一阵好笑，对于一个过气公主，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一个多月前，她可是亲眼目睹，娘娘把龙吉去年送来的贺礼，一套玉璧茶具给砸的粉碎。
就在百花仙子想要再次“撩拨”龙吉之时，天际远处，七道绚丽多彩的流光飞舞，降临此地，一股强横神秘的气息，无声席卷周方。
“七曜星君来了。”一些原本窃窃私议的星君，都停止交谈，面色肃然，敬畏地看着九人。
日月金木水火土，计都、罗睺九位星君，八男一女落在不远处。
至于七曜为何有九人，缘于计都，罗睺二星为二隐曜，九为数之极，不详，故而天庭仙官多称七曜。
不过，此刻在场多数男性星君不自觉就将目光停留在一个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的素裙仙子身上，其人神情幽远，怀里抱着一只双目赤红，洁白如玉的兔子。
不是旁人，正是有着三界第一美人的嫦娥仙子。
嫦娥衣袂飘飘，静静而立，她梳着云髻，秀发之间一根别起金钗步摇垂下金线璎珞，云鬓高挽，露出光洁如玉的额头，眉心一点如寒梅嫣红的朱砂，明艳绝伦，弯弯的柳叶细眉下，一双清眸藏星蕴月，瑶鼻樱唇。
就在诸位星君偷偷打量之时，天边传来一道冷漠威严的声音，“诸位仙家，可登建木。”
众位星君面上一喜，心中振奋难言。
三光神水这等奇珍，可遇不可求，实在没想到瑶池王母这样慷慨，竟真的让他们登建木收取。
有一些星君目光变幻，心思活络起来，突然觉得给天庭卖命，似乎也不错。
事实上，在天庭这样的不断拉拢下，到了西游后期，除却如截教金灵圣母这样立场坚定的仙人，余者如雷火瘟斗诸部，泰半仙人都彻底对天庭生出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