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命悬一线 “现在插播一条新闻,我市华东学院人文系副教授、年轻学者陈丰,在探访唐墓时遇到坍陷,现在下落不明,有关部门正在全力搜救……” 杏子林,乱葬岗,已是初春傍晚,天色有些阴沉,山径曲折,一辆马车颠簸行驶在荒无人烟的蜿蜒山道上。 陈丰努力将眼皮撑开了一线,身体似是散了架一般。 在他耳边,仿佛还萦绕着土石滚滚落下的哗啦声,以及背脊处如被拦腰截断的剧痛。 然而此时,他全身都在猛烈的晃动,就像是被人抛到了秋千上,左右摇摆不止。 “这是……施救队来了?” 陈丰脑中晕眩,依稀间只见到头顶上吊着一块泛黄木板,而身前却是一块麻布做的纱帐帷幔,随风拂动,格局有点像古代的马车车厢。 这时,一只手伸进来将那帐子掀开了一角,一道刺眼的阳光射在陈丰的脸上,让他又睁不开眼来。 “真是麻烦,直接找个没人的地抹了脖子不就成了,非要跑这么远。” “嘘——太子说了,这姓陈的身上尚有官职,给人撞见难免有些麻烦。” 两道低语声从帐外传了进来,听得陈丰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们在说什么?什么太子? 正当陈丰疑惑不解之时,他的脑袋忽然触电了一般,一股潮水般的记忆源源不断地涌入了他的脑海。 而后,他才知道,自己竟是穿越了,而且还是在初唐。 他穿越的这个人也叫陈丰,虽然年仅十八,却是聪慧过人,在太子李建成的府上做幕僚。 而这一次,陈丰得罪了人,被诬陷后直接被太子赐下了毒酒,马车外这两人就是来掩埋他的尸首的。 初唐四杰,房谋杜断,魏征犯颜直谏,这段时间正是开唐人才辈出、风云际会的多元文化碰撞时期,自己好不容易来这大唐一趟,可不能叫这两个小人给害了。 陈丰深吸了几口气,把心绪稳定下来,脑中疾速想着对策。 这时,车外又伸进一双粗大的手来,一左一右抓在他的脚踝上。 随后,只听得一声大喝,陈丰的身体被往外一拉,旋即抛飞起来,最后一屁股落在了泥地上。 此刻,陈丰也顾不着装死避难的法子,忍不住“哎唷”一声喊了出来。 站那外面,两个身穿灰色圆领袍、带着硬脚幞头、作家丁打扮的汉子顿时一愣,齐齐惊呼出声:“你没死?” 圆领袍、单脚幞、半臂袖,这是初唐男子普遍的服饰装扮。 陈丰苦笑,道:“太子给我喝的只不过是高粱酒罢了,他这人就是喜欢开玩笑,明明知道我不胜酒力却还要玩这一着。” 说着,陈丰还作势拍了拍自己身上那象征文官身份的绛纱单衣,一撩及膝的对襟长衫,正了正衣冠。 那脸上带疤的汉子冷笑道:“陈大人,平时就知道你鬼点子多,但也不要把我们当猴看吧,多半就是你当时偷着没喝。” 说着,那汉子脸上神情一冷,朝另外那人叫道:“王三,过来搭把手,先把这小子的脚筋给挑了,今天咱俩就给他活埋在这。” 陈丰见着步步紧逼的二人,心下一紧。 他朝周围远望了一眼,只见艳阳高照,四处荒草丛生,两边山脉连绵,怪石耸立,是个兔子都见不着的野地。 那叫王三的汉子搓了搓手,脸上竟涌起一阵兴奋,从腰间掏出一把牛耳尖刀缓缓走了过来。 “平日里杀的都是莽汉,拿笔的秀才倒是头一回,今天可要好好试试手。” 陈丰闻言,心中暗骂了一声变态,捏紧拳头,就打算拼上一场。 他能在二十九岁就评上副教授,并成为业内小有名气的学者,靠的就是一股不服输的闯劲。 可是当陈丰奋力从地上站起来,想迈动脚步时,浑身都是一阵战栗,双股之间更是颤抖得厉害。 “看来这穿越过来的后遗症一时半会消除不了,我得拖延时间给身体恢复。” 陈丰心中暗暗叫了一声不妙,见那狞笑着离得越来越近的二人,大喊一声:“慢着!我有一场富贵在此,你们想不想要?” 那二人听到,也不停步,手里把玩着那把尖刀,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浓。 “什么富贵?你大可说出来听听,不过太子的命令我俩可是不敢违抗,你这富贵我们怕是无福消受。” 陈丰道:“你们想想,我十八岁就能进太子府当幕僚,瞭望古今,此等成就就是日后当个宰相也不为过。” 那二人一听,竟是一愣,不由哦了一声,身形顿了顿。 陈丰见似乎有戏,按捺住心下的欣喜,又道:“这次是李安严那狗贼向太子进谗言构陷我,让我没机会辩解。以太子的敏锐怕是已经反应过来了,你们现在放我回去,到时我自然是不会忘了你们这份人情。” “嘿嘿。”那疤脸汉子用刀背敲了敲手心,脸上的横肉一阵蠕动,“不好意思,李大人已经给我二人许诺提个护院了,我这人胆小,不愿冒险。” 陈丰闻言,知是白费口舌了,而他身体的酸麻无力感趁着这空当又消去了一些,力量却是在渐渐恢复。 他必须找机会再争夺一些时间。 这时,在距此一里开外的土坡后,忽然扬起一阵烟尘,隐隐约约能听到急促的马铃铛声。 陈丰三人都是扭头朝那看去,只见两匹乌蹄白皮的高头大马,拉着一架装饰华丽的马车奔驰而来。 黑楠木镂空车身,淡蓝色水稠卷帘,两匹青骢骏马似是西域种,虽谈不上千金难买,但至少也不是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 疤脸汉子和王三看得惊叹连连,不露声色地走到陈丰后面,把尖刀抵在了他的后腰上。 陈丰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这二人是铁定要拿自己祭刀了。 “待会别说话,让那马车过去,不然后果你知道的。” 王三恶狠狠地吐出了几个字,把刀用往前送了些,竟是扎进了陈丰的肉里,渗出不少殷红的血液。 不久,那马车便奔到了近前,赶车的马夫扬了一下鞭子轻呼一声,两匹马便应声停下了四蹄。 “几位壮士打扰了,想问一下河间集怎么走?” 那头戴平巾帻、穿着身袴衣的马夫拱了拱手,袴衣下摆一道横襕伴随他的提马扬鞭的动作,上下摆动。 王三二人一听,刚刚提起的心放了下来,用手指了指一个方向。 那马夫道了声谢就准备继续赶路,一阵风忽然刮过来,掀起了那车窗外的垂纱帘帐。 只见里面坐着一位身穿水绿衫裙、梳着流苏髻的姑娘,正捧着一本书低头品读,光只是露出一张白嫩的侧脸便让人看得一呆。 陈丰亦是微微一怔,忽然对王三二人道:“这种富贵之家可不好遇,你们不想趁此机会捞点银子?我有办法让人家心甘情愿拿出来。” 第2章 秦素善 疤脸汉子和王三听到陈丰所言,都是一乐,却也懒得理睬他。 这时,陈丰喊了一声:“车里那小姐,书看得认真,但错过这么一片好景,岂不可惜。” 话音落下,果不其然,车内那绿裙姑娘转过头来,用手撑开窗帘,好奇地朝外张望了一眼。 陈丰此时才见到那小姐全貌,一套对襟贴花拽地绿裙,辔着少女流苏髻,项饰璎珞,腰配香囊,虽然不过十七八岁,脸上还带着些许稚嫩,却不亏天姿国色这四个字。 “刚刚是你在说话?”那小姐摇晃着脑袋往左右看去,最后定格在了陈丰身上,“这里都是些荒草泥地,哪里有什么好景致?” 陈丰笑道:“有好景才能有好诗,在下在此能作出好诗,这里自然就是好景。” 那小姐闻言轻咦了一声,先叫马夫放下了鞭子,然后道:“既然是有好诗,那能否拿过来给我瞧一瞧?” 疤脸汉子听到这,手上用劲暗暗拍了拍陈丰的肩膀,赔笑了一声:“小姐,我这兄弟最喜胡言乱语,哪里有什么好诗。您赶路要紧,还请速速离去吧,别耽误了行程。” 那小姐脸上疑惑之色更盛,白皙的手掌踌躇着就要放下帘子,回身而去。 陈丰道:“好诗就是好诗,一般的俗人哪里看得懂。你要看,留下十贯开元通宝,我就赠予你了。” “十贯?” 那小姐脸上闪过一道诧异,随后竟是俯身下去,摸出了一把钱币,捧在手里。 疤脸汉子两人眼睛都看直了,这么多钱,够他俩快活好一阵子了。 这时,十几枚开元通宝从那小姐的指缝间跌落下来,骨碌碌滚出了好远。 王三心疼地叫了一声,紧接着二人手下一松,就要跑过去捡。 而趁着这个空当,陈丰就像只豹子闪电般冲了出去,数十步后一跃上了那马车。 那马夫冲他点了点头,也不说话,直接挥鞭打马。 车轮立时激起一阵沙土,滚动出好远。 疤脸汉子和王三听到马蹄声响,慌忙转头过来看,脸色顿时黑沉如铁。 “怎么办,太子要是知道我们让他跑了,还不得剐了我们。” 王三吓得腿抖,声音也有些发颤。 疤脸汉子眉头紧锁,手里死死捏着那两粒金子,最后从鼻腔中哼出几个字来。 “我们就说那小子勾结叛党,给人救了去,我们拼了命才能跑回来报信。” 陈丰钻进那个温暖,还带着一股脂粉香气的车厢内,忍不住长舒了口气,找了个地方瘫坐在那。 而之前那姑娘则是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但见陈丰眼如点漆,眉峰挺秀,一时竟是看红了脸。 “刚刚多谢姑娘搭救,不然今天我怕是难以善终了。” 陈丰拱了拱手,道了声谢。 那姑娘见陈丰望过来,脸上有些灼热,把书举起来半遮住了脸,说道:“我叫秦素善,你叫我素善就好了。方才那两人长得怪凶狠的,我也有些害怕,要不是你拼命朝我使眼色,恐怕我就真走了。” 陈丰闻言一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问道:“秦姑娘可是外地来的么,这长安城外大小官道四通八达,迷了路可不好走,姑娘要去哪我可以带路。” 秦素善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我便是东阳岭秦家庄人氏,此次从舅母家探亲回来,我见山花开得正好,一时贪玩去看,没想到却是走错了路。” 没等陈丰说话,秦素善接着又问道:“刚刚那二人可是拦路的强盗么,你一个身单力薄的读书人站在他俩中间,叫人不注意也不行。” 一说到这,陈丰就欲说出自己的遭遇。 但话还未出口,他猛然一怔,止住了话头。 这次是太子李建成要自己死,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这秦姑娘跟自己在一起,少不得要受到牵连。 而若是她知道自己是太子的敌人,把自己交了出去,那更是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陈丰眉毛一挺,道:“素善姑娘,这次多谢你相救了,若是来日有机会再见面,在下定当涌泉相报。” 说着,陈丰就让秦素善喊车夫停下,找个地方把自己放下来。 那秦素善却是微微蹙眉,朝陈丰上下打量了一眼,道:“我看你就穿着一身布衫,囊中空空也没什么财物,身上又还带着伤,我要是放你下去,岂不是无端端害了你么。你跟我回秦家庄吧,待上几日,等伤养好了再走不迟。” 陈丰又坚持了一会,见拗不过她,只能一路跟她回了庄子。 这秦家庄在一处山脚之下,离长安城也就几里地的路程。 庄子大红漆的匾额前立着两只张牙舞爪的石狮,庄内花圃假山一应俱全,亭台水榭,雕梁画栋,家仆丫鬟不少,甚是气派。 看起来倒不是什么官家别院,更像是商贾大户。 秦素善一时之间也不好向家人解释带了个外人回来,索性自作主张,给陈丰安排了个厢房住下,让他这几天尽量先少露面。 厢房虽然布置简单,但却干净整洁,屏风影壁,仰瓦灰梗,牙床,帷幔,梳妆台,一应俱全。 晚上,陈丰房里点燃了一盏油灯,躺卧在床上却是辗转难免。 太子李建成向来有仇必报,那李安严也不是个安份的善人,自己这么一逃,他们派出来的杀手恐怕已经在路上了。 想到这里,陈丰就是一阵头疼。 自己不过一介草民,势单力孤,哪里能斗得过太子。 更让陈丰懊恼的是,为今已经是武德九年了,按照史书上的说法,玄武门之变就是发生在这年。 若是李世民除掉了李建成,当了皇帝,自己自然也就不用再躲躲藏藏。 但偏偏根据这个陈丰的记忆,秦王李世民和太子李建成之间的兄弟关系一向很好,而且李世民一直拥戴李建成继承帝位,更是宣称不日将会交出兵权。 这样看来,玄武门之变发生的可能性很低,或者根本就是史书上的一大骗局。 陈丰斜躺在床上,眼睁睁望着桌上那跳动的烛火,也不知过了多久,眸中光芒一闪,计上心来。 “既然你们兄弟情深,那就休怪我无情了,这场玄武门的闹剧,该来还是得来。” 陈丰喃喃自语,既然现在躲不是办法,所以他准备主动出击。 第3章 百花阁 次日天还未亮,陈丰便被窗外一阵嘈杂声吵醒了。 他出门一看,原来是秦府伙房的几个男丁正在套车,准备去长安城内采买菜食。 陈丰又看了几眼,便掉头打算回房休息,那几个男丁忽然嬉笑起来。 “长安城如此繁闹,我等每天都要去走上一遭,除了带回来这一箩筐米菜什么也没落下,岂不无聊。” “嘿嘿,刘武,我看你是思春了吧,想去百花阁直说就是。” “对对,咱们弟兄几个商量一下,到时主管问起来,说路上颠簸,耽搁了点时辰便是……” 陈丰听到这里,不由眉头一皱,嘴中念叨了几声百花阁这几个字,但见到他们眉飞色舞的样子却又不好去打扰。 待考虑了片刻,陈丰还是缓缓朝那几人走了过去。 那几个穿着粗布衣衫的男丁见陈丰过来,知道他是小姐昨天带回来的客人,俱是神情一肃,相互拍了拍肩膀,收起了笑容。 “我听到你们刚刚好像是在说……百花阁?” 陈丰淡淡地问了一句。 那几人闻言,面色一变,陪着笑脸道:“哪里哪里,我们几个就是去买菜的,公子你怕是听错了。” 陈丰也不反驳,反而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捏在了两指之间。 幸好昨天那两人急着处理自己,还没来及搜身! 陈丰在那几名男丁惊愕的目光中,掂了掂指间那银块,脸上露出了一副诡秘的笑容,“我是说,如果你们要去话… …带上我,我给你们付钱。” 这送菜的马车就是两匹马后拖了个木头做的板车,做工较为粗糙,而山路又十分不平,一路上陈丰的屁股不知被颠了多少回这才看见长安的城墙。 现在还是在初唐时期,唐高祖奉行的是与民休养的缓和国策,眼下长安虽然已然高墙伫立、气势不凡,但还远难及而后的贞观之年。 待进了城门,陈丰挺起胸膛,放眼一望,当见到那些在各坊间吆喝行走的摊贩和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精神不由为之一振。 虽然陈丰已无数次在史书和前人的描绘中听说过这个场景,但能亲眼一见,那感觉是任何书本都比拟不了的。 “陈公子,我们到了。” 马车忽然停住,赶车的男丁挥手指了指路旁。 陈丰转头一望,只见一座三层多高的楼阁耸立在那,楼身上下都涂饰着朱红的油漆,屋檐两端则立着两只碧绿色的鸱吻,而在那些窗柩的孔隙之间,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带。 “走啊,一起进去耍耍。” 陈丰跳下了车,嘴角涌上一丝笑容。 那几人闻言,却是连连摆手,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今天有点阴,像是要下雨了,我们得赶紧送菜回去才行……只是,陈公子玩好了,到时可别和小姐提是我们引路的就成。” 陈丰笑道:“我怕是一天不够玩的,和你们小姐说,几日之后等我办完事后自然会回去找她,别让她担心。” 说完,陈丰和那帮人相互告别后,转身又看了一眼那大匾额上写的‘百花阁’三个大字,走了进去。 这时还是清晨,太阳也才刚刚升起不久,天空浮着几片悠悠的白云,为这个宁静的古代都城平添几分生趣。 一楼大厅内,几个穿着短打对襟的小厮正忙着在那浇花洒水、给客桌上摆上果品。 陈丰又往前走了几步,一个小厮见到,张口就欲去叫老鸨下来。陈丰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顾自地找了张桌子坐下,吃起上面的瓜子来。 “不用管我,我等人。” 陈丰发了句话。 这一坐就是小半个时辰,那二楼的厢房里忽然有了一阵动静。此时天色已完全开了,应是昨夜在此过夜的客人准备起床了。 陈丰静静地盯着那楼梯,一个挺着肚腩的中年男子撸了撸腰带,提着宽大的襕袍,双颊还带着两片酡红,匆匆忙忙地走了出来。 “吴妈,快给本官去备车,要是迟到了有你看的。” 中年人显是还有几分醉意,朝着后面跟来的一个“厚脂浓涂高云髻、粉凶半掩疑暗雪”的妇人大喊道。 而当那男子扶着楼梯栏杆,一步一晃的走下来时,陈丰忽然站了起来,拉长了声调叫了一句,“蔡大人,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啊。平日里同僚都说你爱来这里过夜,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太子李建成麾下的一个幕僚,名叫蔡东潘,虽然能力有限,但善于溜须拍马,在太子府混的也还不错。 蔡东潘听见有人叫他,四处张望了一眼,最后瞥见了楼下正对着他笑的陈丰,猛地吸了口气,跌坐在楼梯上。 陈丰朝着他一步步走了上去,蔡东潘伸出手来,微颤地指着陈丰,惊恐地道:“你……你不是死了吗,你到底是人是诡?” 陈丰哼唧一声,直接迈步到他面前,把蔡东潘的手给拍了回去,道:“自然是人了,太子想要杀我,可没成想被我溜了出来。” 蔡东潘道:“那……那你还敢出来,你让太子折了颜面,他现在一定下了死令要把你抓回去。” 陈丰浑不在意地笑了两声,只是盯视着蔡东潘看。 蔡东潘被他瞅得发毛,又道:“你不会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太子的追捕计划吧,你知道的,我在太子府只是一个小官,这等机密的事太子根本不会告诉我。” “小官?”陈丰脸上忽然闪过一道奇怪的神色,“那你想不想当个大官?”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蔡东潘听得一头雾水,额上却是急地冒出了汗珠,今天早上太子召集他们议事,要是再迟到,恐怕他都会直接被踢出太子府去。 陈丰也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伸手抓起了蔡东潘的袖口,替他擦去了头上的汗。 “不用着急,就算待会太子怪罪你也没事。因为,我将会给你一个足够大的消息,它将能带着一路升、升、升。” 陈丰摊开手掌向斜上方缓缓伸去,一点一点越来越高,蔡东潘望着他的手势,仿佛也看见了自己头顶上的乌纱也变得越来越大。 “什么消息,你要是骗我怎么办?” 蔡东潘回过了神来,坐直身体,镇静道。 陈丰道:“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个逃犯,你捞取这份功劳的时候自然是要捎带上我。到时太子一高兴给你升了官,同时也免去了对我的追杀,大家都皆大欢喜。” 蔡东潘一听,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砸吧着嘴点了点头。 “再说,就算这个消息不属实,你要把我的行踪向太子提上一句,这个功劳可也不小。”陈丰幽幽地又加了一句。 像极了在集市上拼命喝卖的茶叶贩子。 第4章 高家逼婚 蔡东潘坐在轿子里,心情就像是那摇晃的轿身,咯吱咯吱的,一上一下。 从陈丰告诉他的话来看,无论怎样,他都能毫发无伤地占着一个大便宜。 “陈丰这小子能有这么老实?” 蔡东潘微微蹙眉,嘴里喃喃,此时却是听到外面的轿夫呦呵一声,放下了轿子。 太子府到了。 蔡东潘走下了轿,一眼便望见府门外一列带甲巡视的军士,个个目光炯炯,昂首挺胸。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秦王李世明麾下有一支虎狼之师,为大唐的建朝立下了汗马功劳。 以往李建成自然是觉得自家兄弟实力越强越好,但为今自己当了太子,也开始暗暗提防、培植起自己的势力来。 “太子手下的兵可不好当,陈丰这小子怕是真走投无路了。” 蔡东潘捋了捋胡须,脸上涌上一丝笑意,走进了太子府。 这刚走进去,一个伴读书童就行色匆匆地从远处赶了过来,满脸焦急地看着蔡东潘。 “蔡大人,怎么才来呀,太子都在东厅等候多时了,今日估计你是免不了一顿板子了。” 蔡东潘一拂袖口,打趣道:“太子今天若是要打我板子,那也得是金板银板了。” 那书童闻言一跺脚,说道:“蔡大人还有心情开玩笑,待会太子怪罪下来你可别拉上我。” 说着,那书童也不言语,径直在前面带路。 蔡东潘跟在后面,穿过几个八柱亭台的回廊和一个绿柳飘飘的花苑,东厅已是在眼前了。 蔡东潘望着那紧闭的大门,心中却是又打起鼓来。 随后,他轻咳一声,定了定神,伸手推开了那扇黑漆大门。 “蔡东潘,你还知道要来,要不要本殿下出门迎接你呀。” 大厅内,七八个文官左右分别站了一排,正中的主位上,则是坐着一个脸型瘦长,戴平天冠,穿着一件黄色绣龙长袍的年轻人,正是太子李建成。 蔡东潘望着李建成投过来如同要杀人的目光,以及那些同僚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不紧不慢地上前几步,俯身行了个礼。 “回太子殿下,迟到是下官的不对,但是我却是为了太子爷您而迟到的。” 李建成闻言反笑,眉毛一挑,挥手就叫两个持刀甲士走了进来。 “为了我?蔡东潘,你莫非是要效仿陈丰?可惜呀,你这人有点老,又有点胖,就是逃命也料你迈不动步子。今天要是你不说出个让本太子满意的答案来,休怪本太子无情。” 蔡东潘又看了一眼太子,在他身旁,两柄长刀反射出的白光映在他的脸上,让他额上不由渗出一层冷汗来。 “回太子,此话还得……” 蔡东潘走到李建成身边,在他耳边小声低语。 果不其然,李建成初时还有些不耐烦,而后脸色却是一沉,坐定身子让蔡东潘速速讲下去。 厅内其他幕僚望见太子二人神神秘秘的样子,都是以为蔡东潘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这时,蔡东潘说完站回了自己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得色。 当他看见太子还低着头在那沉思时,便知自己这份功劳的重量有多大。 只是,关于这份报告秦王李世明暗中集结军队的密报,他却丝毫没有提到陈丰的名字。 “嘿嘿,陈丰,你就好人做到底吧。本官要是做大了,到时定会给你去扫墓献花。” 再说陈丰这边,他知道太子李建成根深蒂固,要动对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所以在干完这件事后,他便准备先赶回秦家再做计较。 然而当他一摇一晃地走到秦家庄门口时,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冲天而起,一堆堆车马和衣着各色的人把秦家庄的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这不会是秦小姐要出嫁了吧?” 陈丰疑惑地走上前去查看,一个穿着件赭色翻领、留着两撇小胡子的胖子从背后叫住了他。 “这位兄台,你也是来要账的么?现在都是那些大货商在叫嚷,我们这种小户可能要往后排排。” “要账?”陈丰不解地左右看了一眼,才想起秦家是做香料生意的。 “这秦家不是富甲一方的巨商么,怎么说垮就垮了?” 陈丰问了一句。 那胖子嘿嘿笑了声,道:“兄台,我看你也不像闭塞无知的人啊,现在新皇登基了,听说很多国策都要改。秦家还拿着以前的税制说事自然就不行,再加上秦老爷子野心又大,很多本钱还没回来就去借钱买新铺,这一来二去哪里还撑得住。” 陈丰闻言,亦是眉头一皱,道:“秦家也在生意场上打拼这么多年了吧,怎么,不能找几个老兄弟帮衬一把?” 那胖子一听,顿时乐了,脸上露出一道猥琐之色。 “你还别说,真有,冀州的高家听过吧,绸缎生意就数他们做的最大,今天他们一大家子可是都赶过来了。声称不仅可以免掉秦老爷子欠的三万两白银,还能借钱给他东山再起。” 陈丰心下一动,下意识就觉得这里头肯定没好事。 果不其然,那胖子拍了拍肚皮,又开口了。 “不过呀,得有一个条件,就是得把秦家那个小美人秦素善嫁过去。哎呦,几万两银子就换一个小娘子,你说这人得长得有多水灵才行。” 胖子说到这,正要再详述一番,却是不见了陈丰的人影。 “奇怪了,刚刚还在这里的……” 陈丰从人缝中奋力挤进秦家的大门后,顺着之前的记忆先回到了之前自己住的那个小院。 院门口,上次那几个送菜伙计正坐在板车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因为门口都被人堵死了,他们想出去也出不去。 “你们小姐现在在哪里?快,带我去见她。” 那几个伙房听到说话声都是一愣,见到陈丰过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原来……原来是您回来了,不过小姐现在被老爷看得死死的,恐怕是照顾不到您了。” 陈丰问道:“是因为高家么?” “对,高士贵那老头子为老不尊,以前我们秦家也没少帮衬他,他现在却跑来趁火打劫。还放任高冉那个小畜生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非要我们小姐嫁给他抵债。” 那几个伙计说到这,都是咬牙切齿、一脸愤慨的样子。 第5章 胸有成竹 秦素善长相甜美,性格也十分温婉,平日里对他们这些手下人都不错,他们自然是不想看到自家小姐被如此卑鄙的人夺走了。 “那既然如此,不想你们小姐被小人叼走的话,就快带我去找她。” 陈丰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下来带路。 “陈公子……您有钱替我们秦家还债?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几个伙计愕然的看了陈丰一眼,但想到小姐把他只安排在一个侧房里,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出生显赫的世家公子。 “不必多问,我自然是有我的办法。” 陈丰沉眉道。 那几个伙计相互看了一眼,又见陈丰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还是跳下了那板车来,走在前面开始引路。 这秦家深宅大院,足足有五进院落,雕梁画栋,亭台楼榭,房舍不下几十间,里面的条条道道不可谓不多,要是没个熟悉的人带路,怕是兜转个一天都难以走出去。 待穿过几个别院和数条回廊后,一个伙计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屋子。 陈丰转头一望,只见那屋子斗拱硕大,两边梁架则是微微朝中间拱起,显出一个人字形,再加上漆金的檐柱,看起来颇为恢弘。 “陈公子,那里便是主厅了,小姐和老爷现在应该都在里头。我们就不便再送您过去了。” 陈丰道了声谢,便自行朝那走了过去,那屋内传出一阵吵闹声,似乎还带着一点女人的啼哭。 陈丰没有犹豫,快步进了那屋, 只见屋里站在十几个人,大厅正中,高士贵和秦家老爷秦天盛一左一右端坐在那。 而在他们二位旁边,高家和秦家也同样泾渭分明分成两边,秦素善正靠着一个中年妇人的肩膀,脸上还挂着泪痕。 “什么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有家丁见陈丰一身灰色布袍,不像是什么贵客,走过来就想驱赶。 那边秦素善忽然眼前一亮,睁大了眼睛,喊道:“且慢,他是我的朋友。” 此言一出,秦天盛一怔,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抬起头在陈丰身上打量了一圈,疑道:“素善,你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个朋友?” 这个秦天盛约莫三四十岁年纪,中等身材,但脸阔耳方,面色红润,天生的富贵相。 而在高家那边,一个身穿白色广袖窄袍的俊面年轻人,亦是睁着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猛然朝陈丰看了过来。 那正是高家的第三代长孙,高冉。 秦素善顿了顿,回道:“他……我上次探亲回来的路上看见他受伤了,就把他带了回来。” “哦?”秦天盛又看了眼陈丰,摸了摸花白的短须,“我秦家素以仁义待人,素善你做的不错,只是我观这位公子已无大碍,从账房那拨几两银子给他,便让他自行离去吧。” 秦素善点点头,答应一声,朝陈丰歉意的看了一眼,轻声道:“陈公子,我秦家现在遇上了点难事要解决,就恕我不能再招待你了。” 陈丰望见秦素善眼角处还带着几点莹莹的泪珠,心下忽然一软,才想起她才不过是个十八九 岁的小姑娘,心思单纯,遇到这种事情哪里还能承受的住。 陈丰挥手挡住了要带他去领钱的家丁,道:“不用了,我来不是为了这个。” 秦素善闻言眨了眨眼睛,里面满是疑惑,而那边秦家老爷子和其他人都是一怔,齐齐看向陈丰。 这时,高冉忽然轻笑一声,道:“善妹,我让你平日里少发些没用的善心吧,现在这世道坑蒙拐骗的人可是不少,你给他一两银子他却是在打你十两银子的主意。” 听他这么一说,秦老爷子也不由微微有些怒意,本来已经被欠债的事弄得心烦意乱,现在却是又添上了一桩。 “秦老爷,我想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准备把秦素善嫁给那边那个斜眼?”陈丰忽然道。 “什么斜眼?”秦天盛不明所以,朝陈丰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高冉正站在那里,一副睥睨的样子。但若仔细一看,真有那么几分像是眼睛歪斜了一般。 高冉显然也注意到不少人突然把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这才明白陈丰说的斜眼原来是自己,当下不由大怒,就要发作。 秦天盛道:“陈公子,高冉乃我老友之孙,门当户对。今日即使没有抵债一事,老夫也是会考虑把素善嫁过去的。” 陈丰笑道:“那我如果说,有办法帮你还了欠款还垫上本钱,你今日还要不要把秦小姐嫁过去呢。” “嗯?” 秦天盛眼皮一跳,眼中阴晴不定。不仅是他,坐在那一直一言不发的高士贵亦是把目光投向了陈丰,眼中闪过一道诧异。 高冉忽然捧腹,走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指着陈丰道:“各位长辈,大家都是生意人,以你们的精明想必不应该看不出来吧。这小子身上没有几两肉,口气却是不小,看了几篇文章就想在这英雄救美。” 陈丰也不理他,道:“高老爷,以秦家现在的状况再撑一个月应该不成问题吧,我只要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帮你还清所有欠款。我也不求其他,只因秦小姐救过我,到时你承诺让她依照自己的意愿选择夫婿就成。” 这个高士贵乃是高士廉的族弟,后者经玄武门之变,升迁指日可待,陈丰当然不想与高家闹得太僵。 高士贵呷下最后一口茶水,摇了摇头,叹道:“小娃不知钱财难得呀,一个月的时间单凭你一人想筹齐几万两白银,老夫活这么一把年纪,也是闻所未闻。” 这时,秦素善和陈丰对视了一眼,却是跑了出来,凑到了秦天盛身边,眸光闪闪地看着他。 秦天盛最终还是拗不过秦素善,答应了陈丰的请求,不过不是一个月,而是十五天。 高士贵一家人也在秦府住下了,对于这十五天,他们也不能白等。 只要到时陈丰拿不出还债的钱来,不仅秦素善要嫁过去,秦家必须再赔付一笔损失费。 当晚,陈丰推开房门走了出来,等走到院子里时,才发现秦素善正坐在树下的石凳上,一个人怔怔出神。 “素善,这么晚还没有去休息?” 陈丰看见秦素善两眼泛红带着疲倦的样子,出言问道。 秦素善看着陈丰,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低声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很谢谢你。” 陈丰愣道:“放心吧,我说出来的话一定是有把握的,十五天就十五天,到时一定不会让高家带走你。” 第6章 香料 秦素善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沉默了许久忽然道:“高士廉说的不错,这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昨天爷爷和我心里其实也都知道。” “那……你们?”陈丰不解。 “爷爷他已经乘车南下了,那边有几个他在西域的朋友,如果能借到钱的话,至少能把当前这一关应付过去。” “哦。”陈丰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早上答应下来,也只是想借此拖延一点时间而已。” 秦素善点了点头,又道:“陈公子,虽然我们也只见了几面而已,但是你的诚心我已经看到了。剩下的事情就不再麻烦你了,让我们自己来处理吧,到时是好是坏,听天由命就是。” 陈丰轻叹了口气,但当下他也不好多说,让他一个人短时间去弄个几万两银子,就像是要个小孩举起一座房子一样,听起来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但是,他却是一个穿越过来的人,这个古代社会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亟待开发的市场。 “秦小姐,我现在说什么恐怕你都难以相信,既然如此,就让我们用事实说话吧。十五天后,若是你爷爷没能带钱回来,我还是那句话,相信我,高家是带不走你的。” 陈丰说完,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离去了。 秦素善看着他,不知为何,那笑容如同有魔力一般,让她心中竟是无端安定了许多。 月牙高悬,夜渐渐深了,长安城里一盏盏灯火也跟着熄灭,重归于黑夜。 万籁俱寂,只有通渠河下传来一阵‘梆梆梆’的敲打声,那巨大的门坊下在淡淡的月光下,投下一道长长的黑影。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李白这句诗,我今日算是亲身来体会了一遍。” 陈丰坐在河岸旁的石阶上,望着蹲在水边揉搓着衣物的妇人,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最后起身走了下去。 “这位大嫂,试试用我的这个东西洗那衣服。放心,不要钱。” 陈丰从衣袋里掏出了一个乳白色的长方块,交到了那妇人手里,那妇人疑惑地看着他,最后小心翼翼的在麻布衣涂了一点。 “您再揉一下搓出泡沫,最后再放进水里漂一下就好了。” 陈丰道。 据他所知,最早的时候古人用的都是草木灰来清洁衣物,往后发展则是稍微懂了一些制碱的技术。 不过虽然已经到了唐朝,用的洗衣碱还是十分粗糙,想完全洗净衣服很是费劲。 过了一小会后,只听得那妇人忽然惊叫了一声:“你这是什么碱,我只涂了一点,那泥巴就完全洗掉了。” 陈丰嘿嘿一笑,道:“大嫂,我这叫肥皂,本是我老家秘而不传的手艺,今天我把它拿出来,就是想让大家都能享受到好处。” 那妇人脸色一喜,急忙又朝另外几个洗衣妇人挥手,让她们过来也试试。 陈丰索性把刚刚在房里制作的几块肥皂全部拿出来,分发了下去。 他用的是侯德榜先生发明的侯氏制碱法,原理和用料都比较简单,但是放到这个时代已经足够震撼了。 “小伙子,我们每天干这干那已经够累了,晚上还要到这来捣衣裳,你这东西算是让我们能省下不少力气了,只是不知道你这要卖的话……” 那几个妇人用完后,都是站在那议论个不停,看向陈丰的目光中更是带了几分好奇和期待。 “各位大嫂,尽管放心,我只收个原料钱,几个铜板就能拿一块。只要你们没事帮我多去说说就好。”陈丰笑道。 “这话是真的?” 那手上正用着肥皂的妇人喜道,连连点头,看着手里那块小东西,却是越看越高兴。 眼看着宣传工作也做的差不多了,陈丰告辞了一声,便找了间客栈住下了,今晚他还要连夜赶制一批肥皂才行。 时间流逝,蜡烛已是换了几根了,在桌上却是一块块堆满了有上百块肥皂。 窗外,一道道公鸡打鸣声接连响起,晨光一点点露出来,逐渐照亮了整个长安城。 陈丰伸开双臂,打了一个呵欠,用布袋把那些肥皂一块块装好下楼去了。 赶早集的人不少,集市上各种卖吃食、卖农具和布匹的小摊已是支好了架子,一道道吆喝声此起彼伏。 陈丰找了块空地,把写好的宣纸拿出来贴在了后背的墙上,‘肥皂’两个大字十分醒目。 一开始,不少人见摊主除了只是拿出一些小长方条来,也没见到什么稀罕物,匆匆扫了一眼后都是离开了。 但有好奇的,就忍不住问陈丰所谓‘肥皂’是什么东西,待人聚集得多了一些后,陈丰不紧不慢地拿出了准备好的木盆和水,还有一件乌漆嘛黑的衣裳。 “大家看好了啊,以后洗衣就用这个,省时省力又省钱。” 陈丰一边叫嚷,一边拿那衣服涂好肥皂放到清水里去洗,不一会儿只见那水是越变越浑浊,而那衣服却是露出了鲜亮的本色来。 还有疑惑者还想问,几个中年女人分开人群闯了进来,口中高喊:“这年轻人的肥皂我们都使过了,效果非常好,你们不买的别挡着我们买。” 说着,几个女人扔下一袋铜钱就抱走了不少肥皂,仿佛生怕别人跟她们抢一样。 寂静了一会后,只听见人群中一声哄响,其他人也不再犹豫,齐齐贴了上来。 晚上,陈丰回到了秦家,摸着腰间那胀得鼓鼓囊囊的钱袋,很是心满意足。 今天算是开了一个好头,接下来就是等它慢慢发酵。 秦素善不知何时来到了陈丰身边,看向他的眼光颇为复杂。 “陈公子,这就是你的生财之道吗。你那东西好是好,假以时日挣够几万两确实有可能,但是我们只有十五天,你确定真的能行吗?” 陈丰转头盯着秦素善的眼睛,直把她看得脸上泛起两朵红晕。 “把你们秦家现在所有能召集的人手和可以动用的香料全部都交给我,我保证十五天后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秦素善看着陈丰坚毅的神情,不知怎么就相信了他,答应一声,立时下去办了。 第7章 杜氏杂行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陈丰带着五架板车上路了。 每架板车上的肥皂都足足堆到了一人高,上面用雨布盖着,旁边则是站着五六个伙计相互拱卫。 这几车东西将会成为秦家的希望,所有人都不敢含糊。 等车马都开进城门,准备进入市集时,陈丰所押的那架板车却是分开了方向,走向了另一边。 两个丫鬟跟在陈丰后面,一个手里拿着一份名单,另一个手里则是捧着一个香盒,里面摆放着五颜六色各种形状的肥皂。 更奇特的是,这些肥皂异香扑鼻,一让人闻到就忍不住沉湎其中。 那是陈丰昨天特意开发出来的香皂,不仅能在衣服上留下香味,若是用来洗澡的话,全身上下那更是能香上三天而不散。 至于那份名单,则是昨夜陈丰让秦素善特意列出来的达官贵户,今天陈丰就要一一上门推销。 以他们的财力,一块香皂就算卖上十两银子也照样大有人买。 果不其然,这一天下来,除了那几车普通的肥皂,光是这车香皂陈丰就卖掉了几百块,银子装满了整箱。 秦素善看到一身尘土归来的陈丰,鼻子一酸,却是主动走上前去,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 “哈哈,怎么样,我这个卖法,不说十五日,兴许不出七日就够了。” 秦素善嗔了他一句,让他别得意,眼中的喜色亦是掩盖不住。 秦家人听到这个消息,算是把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除了还出门在外的秦老爷子,其余还在家中的秦家长辈都是过来一一拜访陈丰,再三称谢。 那一头,高家坐不住了。高士贵坐在堂上面无表情地品着茶水,高冉却是在下面左右踱步,烦躁不堪。 “想不到那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忽然被他拿出了这么一块稀奇玩意来,等不消几日,我们怕是就要认输了。”高士贵感叹了一声,也听不出他是何想法。 高冉咬着牙道:“哼,这次让他讨了个巧,不过我也不会让他轻易得逞的。” 说着,高冉脸色阴沉地走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陈丰耳边就响起一阵阵车轱辘的滚动声,那是新一批的肥皂出货了。 而当他坐起来看向窗外时,秦素善焦急着一张脸跑了过来。 “高冉告到官府去了,说我们欠债不还已是超了期限,若是今日不能还清,就要按律法来抓人。除非我现在就跟他定下婚约。” 秦素善一见到陈丰就迫不及待地出口说道,现在的她俨然把陈丰当做了依靠。 陈丰听到这,才想起上次说的十五日之期并没有立下字据,这倒是给高冉钻了空子。 “别担心,我来想办法。” 陈丰望着秦素善眼泪欲出的样子,皱着眉头替她拂去了。 “等我。” 片刻后,陈丰留下两个字,离开了屋子。 长安城内,行人熙熙攘攘,陈丰走在人群中,脑中不断思索着解决之策。 秦家和高家都是典型的商业家族,平日自然和各种官员少不了交集,但所谓官商之谊,本来就是建立在商人有足够财力的基础上的。 现在秦家式微,高家却是还在绸缎生意上独占鳌头,若真是纠集到官府里去,结果只会是对秦家不利。 “那现在只有凑够欠款这一条法子了?” 陈丰嘴边喃喃,一家名为‘杜氏杂行’的铺子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铺子虽然只是在街角,灰瓦砖墙,装修也不见得有多高明,但进出之人竟都是穿着考量之人,其中不乏陈丰曾见过的一些官员。 “杜氏……难道是?” 陈丰若有所思的又在那铺子门口站了一会,转身走了。 中午,陈丰让人给城里所有大铺子的老板都发了一张邀请函,就在东集市场,他要拍卖手里的肥皂秘方。 这一消息传出来,很多人都沸腾了,自从陈丰的肥皂上市后,昨天光去买的人就差点把街都堵死。 人人家里都要洗衣裳,肥皂就是一个必需品,而且日后的商业潜力不容估量。 是以,这请柬刚刚发下去,不少人都火急火燎地赶到了拍卖地点。 只见陈丰站在一个刚搭好的高台之上,手里拿着一卷纸,朝着台下环视了一圈。 “我出五千两!” 还没等陈丰说话,盛奎记的掌柜于盛奎眼睛火热地盯视着他手里的纸条,大袖一挥,迫不及待地喊了个价。 陈丰朝他看了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离还清高家的欠债可是还差二万四千多两,这五千两银子能顶什么用。 “我说于掌柜,你这也太没有诚意了吧,这么珍贵的配方五千两你也好意思喊出口?我出一万两!” 大召记的东家潘海又喊了声。 陈丰听到这,脸上才稍微好看了点。 紧接着,跟在后面来的人也参与了进来,一道道喊价声此起彼伏,不一会价钱已经抬到了一万八千两。 这个数目,其实已经是很多人穷其一生都难以赚到的钱了。 这时,人群中忽然传来冷冷的一道声音:“冀州高氏出两万两!” 这一声出来,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都止住了话头。 这直接报出名号,已经有威胁的意味了,但高家确实颇为强势,他们少不得都有些商业往来,却是不好因此得罪他。 “两万两,够多了吧,陈公子。” 高冉走上了台子,凑到陈丰耳边,冷笑连连:“别忘了,就算就有这两万两,你还差几千两。” 陈丰没有说话,兀自望着人群,一个身着朱红长衣,穿乌皮靴,腰间还系着一根螣蛇腰带的中年男子忽然举起了手。 “杜氏杂行,两万五千两。” 第8章 看走眼 听到这句话,高冉心里才是一阵的恼怒,寻声望去,却是相识之人。 这杜立来这里做什么?他叔叔与我爷爷同在天策府为官,不好伤了脸面,且和他商议一番再说。 这样想着,高冉拱手上前,与朱红长衣中年汉子打着招呼道:“杜兄,多日不见,今天怎么也对这肥皂秘方感兴趣?” 杜立看见,也是微微一笑,作揖回礼道:“原来是高冉兄弟,这厢有礼了。实不相瞒,我就是个经营杂货行的,所以对这所谓肥皂物什,正对胃口,志在必得。” 一番讨价还价之下,杜立坚持在商言商,高冉无法,回头看了高台上的陈丰一眼,恨恨离去。 其他人看到杜立出到这个价格,加上他背后官商的背景,一时间再也没有人出来喊价。 这一切,站在高处的陈丰自然都看在眼里。 接下来见无人出价,他便说道:“那么这肥皂秘方,就属于杜氏杂行了!” 一纸秘方,便抵两万五千两白银,听上去就如同一个传说故事。 唐初一斗米仅卖五六文钱,普通百姓一年的花销支出不过几两银子,所以这两万五千两放到今天几乎能抵上亿元,实实在在的一笔巨款了。 稍后,这一消息过后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便在长安城飞速传开了。 至于故事里的主角,杜立和陈丰,此时却坐在杜氏杂货行后院厅堂上商议事情。 “劳烦陈兄配我走这一趟,一者实在是银钱太多,不方便当面交付。二者也怕那宵小之徒,趁机盗抢。”杜立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向陈丰微微致意。 其实对于陈丰的底细,杜立早已派人去打听得一清二楚。原来是东宫弃臣,倒也不会有大碍,说不定从中运作一番,还能有意外收获呢。 杜立虽然只是经商,挣得资财大多交由他叔父杜如晦官场打点用,但他本身也是个长袖善舞的人物,是以杜如晦名下一并土地产业,其实都交由他来打理。 这时候,李建成的东宫与李世民的天策府还没有闹翻,但是暗地里的竞争关系是少不了的。 “无妨,我已打发小厮回去,稍时就有管事人事过来交接。”陈丰答道。 “哦,不知陈兄现居何处?” “不远,就在离长安城不远东南五里处的秦员外家暂且歇脚。” “可是秦天盛秦员外家里?那我倒是听说过,也是经营香料生意的鼎盛家族,乡望极好,只是素未谋面。”杜立道。 “有机会杜兄一定要来,秦家除了香料,自酿的酒也是极好,到时候一醉方休。” 两人打着哈哈,杜立微微沉吟,身子前倾,说道:“陈兄那肥……肥皂的功效,我前几天已经试过了,果然了得。不知道这等秘法,陈公子从何得来?” 来了,陈丰心里道,抄家底呢。 “却是前阵子一个游方道人告诉我的。” “道人?”杜立微微一怔,眼神里满是不信。 “正是,那日他晕倒在庄前,正好叫我看见,把他救起。这道人感恩之下,就拿出单方来报答我。” 不是陈丰不想说实话,实在是他穿越的身体,只是一个东宫小吏,从来不以善于格物一事闻名。 所以就故意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既然有这样的秘方,秦氏又是巨贾之家,陈兄为何拿出来售卖?” “唉,一言难尽……”陈丰把自己前日蒙难,秦家小姐搭救,后来高冉逼婚的事情一一道来。 其中曲折,听得杜立也是唏嘘感叹。 他连连竖起大拇指,赞叹道:“想不到那秦家小姐有此善心,陈兄也是性情中人,想不到说书人口中的英雄救美戏码,还真真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那道人还说了个兜售的办法,可教这肥皂日后畅销无比。”陈丰尴尬一笑,扯开话题。 杜立一听来了兴趣,“愿闻其详。” 陈丰一一道来,听得杜立两眼发光,连声叫好。 不多时,秦家二管家带着十几名小厮来到,杜立让人去账房取出如数银两,尽都交付陈丰。 不但如此,杜立还大方的多付了五千两,算是陈丰出谋划策的酬资。 “陈兄,明日还请过来一趟,我们再好好商议一番。” “好的。”陈丰面色沉稳,丝毫不见巨财狂喜之色,然而内心却对杜立之举万分欣慰,这下秦家的燃眉之急可解了! 继而转身,淡然微笑,拱手作别杜立,陈丰一行人打点行装,往秦家庄回转。 却说秦家庄里,秦天盛风尘仆仆,刚进家门,却看见秦素善和一众二房三房的叔父们正焦急的等候着,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 “唉……你们不必专门在这里等我,这次南下,真是一言难尽啊。”他微微一怔,良久才叹了一口气。“这次出去,平日里那些相好的亲戚,说什么都不肯借钱,平日里枉我们对他们那么好,真是白瞎了眼,养了一群中山狼!” 他气得把脱下来的帽子一把摔在椅子上。 “爷爷,你别生气,这么远的路程辛苦了,”秦素善上来,先是安慰,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爷爷不用担心,陈公子说他已经筹够款项,我们之前不是在等爷爷,却是在等陈公子回来。” “不过你且宽心,今日间我去长安城里走一趟,那里还有我旧日认识的几个老朋友。”秦天盛还自顾自的说着,有些信息进入脑海里,突然间他愣住了,良久才反应过来说道:“素善你说什么?陈丰?他真筹得银子了?” “对呀,一个时辰之前他派人来说,已经筹够银钱,只是要人去接送。这时候怕也在回来的路上了。”秦素善回答。 秦天盛一脸的错愕,环顾四周,其他众人也是纷纷颔首称是。 话语出自他最宠溺的孙女之口,加上众口烁烁,不由得他不信。 正巧他回来之前,陈丰的消息传来,秦家诸人再也坐不住了,短短几日间,两万五千两, 不管是真是假,也值得让人期盼。 所以一众人在这里等候着,却不是等他秦天盛。 这下纵使是经商半生的他,一下子也难以转过脑筋来,这当日在高家父子面前夸下海口的小子,居然真的把事情给做成了? 难道自己看人看走眼了? 第9章 酒宴 夕阳西斜,一条弯弯曲曲的土路上,吱呀吱呀的走着一辆盖着茅草的马车,伴着十几个行人。 一名带着青色头巾,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这时候正紧张的东张西望,好像在提放着什么。 “徐二管家,我说你别这么神经兮兮的了,这里天子脚下,皇城根边,出不了事情。”一名年纪轻轻的小厮看得好笑,出口说道。 “死柱子,就你贫嘴!你可知道这车里的东西多重要,小心谨慎的,出了意外我第一个拿你是问。”徐二管家恶狠狠的说道,作势欲打。 管家口中的“柱子”也不生气,只是笑嘻嘻。徐管家的脾气他清楚,平时待人和气,只不过仅天有点特殊情况罢了。 “这不是还有陈公子在吗,陈公子那可是天上星宿下凡一般的神仙人物,你说对吧?”柱子转头看向马车另一边。 徐管家听见这话也是看向那个人,没有反驳,不仅是柱子,其实在他心目中,何尝不是同一个心思,纵然是身为商贾之家的秦氏管事,二十多年见闻不少,但几天之内就变出几万两银子的先例,简直闻所未闻。 陈丰闻言无奈的摇摇头。从杜氏杂行出来,在里面还一手帮忙数着铜钱的这秦家庄人十几个人,好像是突然间从梦中惊醒一样,一路上已经是在他耳边聒聒说了无数遍类似的话,问得他也是一时无言。 再走了一段路,秦家庄已经是遥遥在望。 远远看去,庄前却是人影瞳瞳。 待得走进些,陈丰也是有些愕然。 只见秦天盛为首,他的两个儿子站在两旁,身后是其余各房亲眷。 秦素善也在其中,看见陈丰,一双妙目顿时亮了起来。 周围还侍立着为数不少的仆役丫鬟之类。 整个秦氏,几乎倾巢而出。 …… “老爷,共是三万两,一分不差。”一名账房禀告。 听到这个数字,秦天盛心底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他把陈丰一行人迎接仅家中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无关人等通通屏退,然后喊来几个细密的心腹,卸下车上的钱财,一一数清。 他看向一旁静坐的陈丰,欲言又止。 “这笔银子,秦老爷可以拿去还与高家,暂解燃眉之急。”陈丰闻风知雅意,开口说道。“就如我先前说过,秦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后生一直想着报答这份恩情。” 秦天盛抬眼看去,陈丰一袭布衣,就这么清朗的坐在那里。 举止得体,聪慧过人,善解人意,知恩图报,是一位很不错的青年才俊呢。 不知道他跟素善…… 就是据说东宫太子之前杀了他全家…… 一瞬间,秦天盛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 “这样,秦公子,我们经商的,最是知道银钱这东西的来之不易。故而这三两万银子,算是我们秦家跟你借下的,待会我自会补上字据。”考虑了一会,老人才开口说道。 身为秦家一大家子的当家人,他不能不凡事都多想一些,而且要往坏处想。既然眼前年轻人得罪了当朝太子,那么以后素善还是跟他保持点距离比较好。毕竟在这种事上,一个处理不慎,就有可能被牵连,抄家灭族。 “这,不用……”陈丰急着说道。 “陈公子,这事就这么定了,一旦周转过来,我会将这笔款项尽快还与你。我知道你现在家里……出了些变故,可以暂且在老夫庄上歇上几日。”秦天盛摆摆手,“不知道公子以后有何打算?” 这是要撵人啊,陈丰微微苦笑,说道:“说是打算倒也算不上,只是明日杜家杂行掌柜约我有事相谈,故而还要去一趟。” “可是杜府之杜家?”秦天盛脸色再也绷不住冷淡了,按耐住内心的狂喜。 “这可是官商富贾!如若打好关系,必定会是百利而无一害!”一旁应是秦家主事之人坐不住了,闻声惊叹,神色激动。 陈丰微微颔首,算是应和。 “好好好!大家都忙了一天,先吃饭再说。”说完秦天盛即刻站起身来,吩咐下人说道:“摆宴席!将酒窖里最好的杏花酿拿几坛出来!快!” 秦天盛站起身来,摆了个邀请的姿势,“陈公子,来,今天我们不醉无归,哈哈!” 酒宴之上,觥筹交错,一众秦家人热情轮流向陈丰敬酒。 他一概来者不拒,很快就喝得有点微醺。 “再给陈公子筛一碗。陈公子,我们自酿的杏花酿怎么样?”秦素善之父秦均实一脸期盼的望着他。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杏花酿,闻名附近五乡十里,不过由于是自酿,一年只有那么二十坛,所以只有在招待亲朋好友的宴席上才会拿出来。 与秦天盛的小心谨慎不同,有自家女儿经常在面前提起这个年轻人,秦均实对于陈丰有不错的印象。其实他从女儿的眉眼之间,早就猜到了她的那份小心思。 就像现在,秦素善坐在女眷那一座上,眼光也老是往这边瞟。 “很不错,浓郁香醇,入口清甜,只是……” “只是什么?”这下子连秦天盛也来了兴趣。 “只是太过绵软,喝起来不太爽快。后生我只是胡言乱语,勿怪勿怪。”陈丰说道。 却看见秦家人都有点古怪的看着他。 “酒不都是这样子的吗?”良久,秦均实才开口说道。 陈丰一拍脑袋,忘了,这唐朝的酒都是发酵出来的,以至于吃酒之时,都得用旋子荡酒,筛掉酒糟。而且发酵酒度数低,大概一般人喝的酒都只有几度而已。像这种算得上珍藏的杏花酿,不过是也只有十来度。不像后世陈丰喝惯的蒸馏酒一样,动辄就五六十度,喝起来像烧刀子烫喉。 其实不止唐朝,宋朝之前,酒的度数都很低,以至于水浒传里武松喝了十八大碗,还能在景阳冈上生龙活虎地打死大虫。 秦天盛倒是被他的动作吓了一下,“我家这杏花酿一般人几大碗下去,走路都东倒西歪,莫非陈公子喝过更爽快一点的酒?” “喝是喝过,杏花酿自是极好的,都各有韵味。” “公子可是知道何处有的卖,或者是酿酒方法?要知道我们这杏花酿也是祖传配方,而且不断改良,到了今天却也是到了尽头。”秦素善的二叔秦均翼一脸的急不可待。在秦家,他是个出了名的酒诡。 第10章 广而告之 却被秦天盛瞪了一眼,缩了回去。陈丰口中这种酒,踏遍长安城都没有售卖,况且贸然探听这种酿酒秘方,本来就是禁忌。 陈丰哈哈一笑,“无妨,其实后生还是知道一些的。说起来也简单……” 不等他继续说下去,秦天盛却用手势止住了他,“今天我们只喝酒,不谈制酒,来,陈公子,我敬你一杯!干!” 陈丰举杯饮尽,他只是略微有点上头,微微一想,也清楚了里面的关窍,这老滑头,说不定宴席之后,就会又拉着自己问话。 只是可怜那酒虫发作的秦均翼,憋得一脸难受。 果不其然,一会宴席散去,秦天盛又找个借口邀请陈丰到书房谈话。至于秦均翼,不顾老父的严厉眼光,仍然厚着脸皮跟了过来。 “陈公子,之前非是老朽有意打断你话头,实在是新的酿酒法一说太过惊世骇俗,不便在大庭广众下宣扬。” “我晓得秦老爷的一番好意,谢了。” “陈公子果真知道别处的酿酒方法,还盼告知一二。”旁边的秦均翼早已经是迫不可待。 “知道一些,其实说来也简单,只要将杏花酿加一道工序,就可以得出香味更浓郁的美酒。”陈丰微笑着回答,“这样,等明日有空,我试着弄一些出来给二叔尝尝。” “好,那敢情好!只要是有需要,酒窖里的杏花酿陈公子只管去取。”秦均翼一脸的喜不自禁。 秦天盛那这二儿子没有办法,谁叫他百般都好,只是在酒一字上耽误太深。 等等,二叔?这就叫上了?呵呵。 他看着年轻人,眯了眯眼。 陈丰忽然觉得一阵凉意袭来。 有杀气啊。 “那小生先告辞了,今晚吃酒不少,两位也早些歇息。”陈丰拱手告退。 “陈公子慢走。” 陈丰脚步有些踉跄,不过还好这一路都是走过了的,一路有惊无险的回到自己的所住的厢房附近,却模糊的看见两个窈窕的身影。 却是秦素善和她的贴身丫鬟翠儿。 翠儿手上还提着个雕花食盒。 “陈公子,我让翠儿去厨房弄了点醒酒汤,刚好你回了,这就趁热喝了吧。”女眷本来是不许喝酒的,但不知道为何,她的小脸上却有着微微的嫣红。 此时正值三月,春寒料峭,陈丰依稀瞧见,两人头发上有点湿润,仿佛带着水汽雾意。 翠儿这时走上前,抵上食盒。 “劳烦小姐了,陈某却之不恭。”陈丰伸手接过。 …… “小姐明明是等了他好久,见面怎么只说一句话就走了?那呆子也是的,喝得醉醺醺的作甚……” 回去的路上,翠儿还叽叽喳喳的叨叨个不停。 “好了好了,姑娘家家的,别老这么背后嚼人口舌。” 随意地回了一句,秦素善最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回想起一些情景来,自从那日无意间救了他,再到后来的高家逼婚,他挺身而出。 “放心吧,高家带不走你的。” 当日他坚毅而自信说出的话,仿佛还回响在耳边。 也是个有趣的人儿呢,她微微一笑,这样想着。 …… 陈丰第二天起床,已经是日上三竿。 看着窗外的太阳,他不由得苦笑,身处武德九年的自己,居然还有心情如此的悠闲。 有些事,看来得加快步伐了。 想起和杜立的约定,顾不得头还有些疼,就急急问老徐借了马匹,向城里赶去。 杜立早已在铺子里等着他, “不好意思,昨晚吃酒多了些,所以来晚了。”陈丰告罪一声。 “没事,来,进来,想必陈公子还没用过早饭。”杜立不以为意,招呼着他进去。 分别坐下,杜立命下人端上茶点。 “不知道陈公子昨日所说之事,具体怎么操作来着,我只是听个大概,还请公子教我。”杜立问道。 “这是不难,总体来说就是要打出肥皂的知名度,用我家乡的话说呢,就是广而告之,简称广告。其实这事说难也不难,之前杜大哥在市集里买下小生的秘方,就是一次千金买马骨的成功广告。” “广告?”杜立慢慢咀嚼着陈丰嘴里吐出来的新鲜词汇,一时间竟然觉得恰如其当。 好一个广而告之。 “不知道杜大哥这样的杂货行在城里还有几家?”陈丰问道。 “哦,还有八家,分散在城里的各个方向。难道陈公子要以这些铺头来做‘广告’?” “正是。可否派人去买一些绸布燃料回来?” “这个简单,只是用途为何?” “过段时间杜大哥就知道了。”陈丰神秘的一笑。 这天中午刚过,长安城西的一家杜氏杂行门口,悬挂着一副旗帜,上书几行字; “新到皂角,免费试用,限取一块。” 杜立财力深厚,以致杜氏杂行一般都位于城中比较好的地段,人流人往,铺子也有不少人进来购买东西,但是这新出的皂角却是鲜有人问津。 终于,一位大婶购完物,好奇地拿起一块雪白的皂角,问道:“这东西有用么。” “当然,旁边就有织物、墨水与水盘,客观可以当场试用。”店小二笑着答道。 大婶将信将疑之下,拿起织物沾了墨水,再用皂角擦拭过,放到水盆里。 洗涤过后,织物上的墨水慢慢褪去,留下光洁如新的织物。 “真的好用!”大婶惊喜的喊道。 喊声引来一些过路的婶娘,一阵询问过后,也有人开始试了起来。 问过却是可以免费拿走之后,一群人扑了上前…… 只是半天功夫,铺子门口的皂角已经是被领取一空。 等到后面才闻讯赶来的众人,摆在他们面前的,却是另一幅旗帜,上面写着“新到皂角,限时发售,仅售一文,每人限购一块。” 有的人失望的摇头离去,有些人家境好些,却是毫不犹豫的付了钱拿走。 不多时,摆出来的几十块皂角又被一扫而空。 有些好事者,这时候围在门口,也不买东西,却是瞧热闹来了。 第三次,又是一副新旗帜挂了起来。 “新到皂角,无限供应,一枚三文。” 第11章 美酒飘香 “你们看,刚才还只卖一文钱,现在却要三文。”一些人好笑的摇头离去。 “你们家的皂角还有多少?”这时候一位衣衫光鲜的中年人走了过来,“如果打量购买的话,有没有优惠?” “客官,里面请,与我们掌柜的商量。” 众目睽睽之下,中年人半天才走出来,还去雇了一辆马车,车载而归。 看得众人咋舌。 远处的一处隐秘街巷里,先前出现的大婶和中年人,这时候正千恩万谢的对着一名青衣管事说这话。 原来这两人都是杜氏杂行雇来的捧哏式人物。 这一天,杜氏皂角之名传遍了长安城大街小巷。 不知出这些馊主意的陈丰,这时候已经回到了秦家庄。 刚进房里,等候多时的秦均翼就找了上门。 “陈公子,不知道昨晚你说的酿酒一事……”两人互相礼毕,秦均翼就张口问道。 陈丰一笑,这人可真是个急性子,嗜酒如命的人物。不过也罢,反正昨晚也起意了,正好现在有空试一试。 他拿来纸币,写了一行字,又花了几个图案,拿给秦均翼,问道:“不知道庄上可有这样的物件,不用一模一样,只要类似就行。” 秦均翼接过去一看,却见上面写着“用浓酒和糟,蒸令汽上,用器承取滴露”,细细思索,又对照陈丰画的几个器物形状,恍然大悟,十分惊喜。 那图上,分明是上、下釜,与一空瓮。 陈丰所画,正是元代诞生的蒸馏酒制作方法,只要知道了原理,非常的简单易行。 “此法甚秒,秒!我这就去准备。”秦均翼大喜见外,拖着陈丰,说是现在就开始尝试。 遇到这等急性子,陈丰也是没有办法,只好随着他去了。 在秦均翼的吩咐下,找来几个小厮,在侧院架起炉灶,又按照陈丰的指点,在其上放上酒桶,与上下釜。 随着炉火越来越旺,香烟袅袅,一股诱人的酒香开始在院子里飘了出去。 就连秦老爷子,这时候也被这阵香味给勾了过来。 “好香,这就是陈公子昨晚所说的另类美酒做法?”秦天盛看着眼前的新奇光景,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稍等,快好了。”陈丰走过去查看,回头说道,“拿勺子与酒杯给我。” 这时候秦均翼都不用下人动手,就麻利的递上了东西。 等到陈丰小心翼翼的从釜里勺起酒来放到酒杯里,一股更加浓郁的酒香在众人口鼻之间缭绕。 秦均翼甚至在空气中嗅着鼻子,一副陶醉的样子。 陈丰把这杯酒端到秦老爷子面前,他好奇的望去,只见杯中酒清切如水,哪有一丝平时所见的浑浊模样? “这真是杏花酿蒸出来的?”秦天盛借过酒,手甚至有点抖。 “就是。”陈丰微笑着答道。 “父亲,要不这杯酒让我先尝尝?这刚弄出来的酒,我怕有些不干净啊,就让儿子先试试。”秦均翼在旁边大义凛然的说道。 其实在秦天盛看来,就一流着哈喇子的面庞,他还能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吗? 在秦均翼无比失望的眼神中,老头子抬头一杯饮尽,然后眯起了眼,细细品味。 陈丰笑着问道:“秦老爷,味道咋么样?” 秦天盛轻轻摇头。 这下秦均翼再也坐不住了,他急切的问道,“不会吧,酒那么香,味道应该也很好才对啊。” 秦天盛叹了一口气,还是摇摇头。 良久,他才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尝。畅快,此乃老夫一生之中,饮过最为醇香爽口的佳酒美酿!” 却不知道那边,活生生急煞了一个秦均翼,只见他三步跨作两步,走到木桶前,拿起勺子探进去,也不用酒杯,就这么直接仰头喝了下去。 “哎,小心烫!”陈丰话刚出口,手在半空,已经是来不及。 秦均翼被烫的连声呼气,嘴上却是不停,照着勺子又喝了起来。 “好酒好酒,痛快!”连续喝了几勺,秦均翼才大呼着说道。 “父亲,陈公子,看我这得意忘形了,来,你们也来。”半响他才回过神来。 “哼,自己喝吧,那上面不知粘了多少你的口水,还叫我们喝。”秦老爷子气呼呼的说道。 “无妨,等下一釜就是。”陈丰也看的乐了。 秦均翼有点不好意思的老脸一红,毕竟陈丰是他小辈,不过他性情一向洒脱,这会抱着盛酒的釜,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这还有半釜酒呢,可不都归了自己了。 他看见旁边的帮衬小厮都一副垂涎的样子,却是抱紧酒釜,转过身去,“看什么看,你们赶紧去拿几个新釜来装酒!” 这一幕映入眼帘,一众小厮嘴角直抽,却又不敢笑。 “好一个嗜酒如命的蠢物!”秦老爷子忍俊不禁,笑骂道。 “秦二爷这是真性情,怪不得他。等这第二釜酒出来,也喊大家来尝尝把。”陈丰转向秦天盛说道。 “不用喊了,听见了么?”老爷子抚须长笑。 只听到回廊那边,一阵阵纷乱而急切的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秦均实、秦素善带着各自的随从、使唤丫鬟出现在侧院门口。 闻香而动。 “这是?”秦均实好奇的问道。 “这就是陈公子发明的蒸酒法,大哥,你待会可得试试,反正我是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酒!”秦均翼放下手中的酒釜,下巴的胡须上还沾着几滴酒水。 “好呀,二弟,你还偷吃不成?”秦均实好笑的发问。 “额,没有啊,我只是试了一下刚出炉的。”秦均翼辩解道,却不小心的打了个酒嗝。 “这酒比较烈,劲大,方才忘了说了,不可多喝才好。秦二爷这会吃了这许多酒,该好好歇息才行。”陈丰想起一事,开口提醒道。 “没事,我没醉,还能再喝,嗝……”秦均翼摇摇晃晃的说道。 一众人见样哈哈大笑起来。 秦素善也是用手帕掩着嘴角笑了起来,偷瞧向陈丰的方向。 眼睛扑闪扑闪的。 第12章 忽生事端 “老爷,门外有一姓杜的公子,称是来寻陈公子。”就在此时,一名门仆前来禀报。 姓杜的公子?陈丰略一思索,便已知来者何人,加上蒸酒一法已经教给秦府众人,索性向秦天盛告罪前去迎接。 听闻是姓杜的公子,能让陈丰如此礼遇,秦天盛这个生意场上的老油条又岂能不知是何人,当即和陈丰一同出门迎接。 “杜兄。”门外等候之人不是杜立又是谁呢。 “当日听闻陈兄借住在秦员外家里,今日来碰碰运气。”杜立见到陈丰,拱手还礼之下,哈哈一笑,“当真是赶得巧。” “小子杜立,见过秦员外。”杜立本是官家子,即便同是商人,但是人家乃是带了“官”字的官商,远比秦天盛这普通商人地位要高出不少。 此时见杜立彬彬有礼,秦天盛也是心生欢喜,打着哈哈说道,“若是杜公子不嫌弃,不若进府一叙。” 独立本就是有事来寻陈丰,自然要进府,见秦天盛识趣,笑的如沐春风,“恭敬不如从命。” “好香的酒气。”官宦人家的子弟,自是风花雪月玩的通透,此时这酒香随风而过,一闻便知其中精妙,“传闻秦家的杏花酿幽雅细腻、绵长回甘,看来小子今天是有口福喽。” 秦天盛是何许人也,自然能听出来杜立不过是恭维,若是以前,他倒是不觉其他,可是今天,他秦府的酒绝对称得上一绝,当即自豪的说道,“ 不瞒杜公子,若是今天之前,我也不敢夸下海口,但是今天我还真敢说,全长安再没有比得过我家这杏花酿的酒!” “能得秦员外如此盛赞,那小子可真是要尝尝了。” 说话间几人已经顺着酒气来到了侧院,这一路走来,杜立也是越来越心惊,尤其是听到秦天盛说这蒸酒之法是陈丰所想之时,他更是觉得陈丰这人不一般。 论品酒,杜立也是个中高手,精致的白瓷杯之中,酒色清透,入口辛辣,“醇香不朽!”他惊叹一声,转过头看向拿着白瓷杯细品的陈丰,“陈兄果然高人矣!” 早在秦天盛大嘴巴的说这蒸酒之法是他提出之时,陈丰就已心知不妙,此时听得杜立称赞,更是叫苦不迭。 他的境况还不明朗,本不欲在此时大出风头,却无奈,这杜立似乎并不愿意放过他。 就在陈丰苦笑无言的时候,门仆带着杜家的小厮前来通禀。 陈丰并没有听到那小厮对杜立耳语的内容,但见杜立脸色变了一变,亦心知不妙。 待杜立听完小厮的禀告之后,挥手让小厮在一旁等候,他自己却走到陈丰面前,“陈兄,小弟家中出了一事,还望陈兄援手以助。” “这……”陈丰犹豫了一下,这杜立的家世并不清明,虽说历史上那杜如晦是太宗门生,但伴君如伴虎,且看杜立刚才的样子,似乎并不只是家事那么简单,当真要掺和进去吗?如若不然, 他要何事方能大仇得报? 却不料,陈丰根本没给他犹豫的机会,直接拉着他的衣袖转身离开了,甚至都没来得及和秦天盛告辞。 陈丰刚一进入杜府的第一印象就是杜府的天塌了,府宅之间乱作一团,丫鬟小厮像是没头的苍蝇一样乱窜,脸上的神情也不轻松。 “叔父怎么样了?”杜立拉住一个小厮,焦急的问道,一路上虽然杜立意在催促马夫,但是却也冷静自若,这一进入府邸,就瞬间变了模样,也是看到杜立的变化,陈丰瞬间意识到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就听那小厮回答:“老爷还在后厢房,大夫正在诊治,秦王并几位大人都在后厢房。” 听到秦王两个字,陈丰转身欲走,却被杜立眼疾手快的拽住了,陈丰不动声色的挣扎了一下,还别说这个人看似是个文弱书生,可是力气还真不小,陈丰硬是没挣开,只能跟着他的脚步朝着后厢房而去。 “不过一届庶民,竟敢当街殴打朝廷命官,是谁给他的胆子!”还没进入后厢房,就听见里面传出的怒吼。 “殿下,那尹阿鼠是尹德妃的父亲。”房玄龄道破尹阿鼠的身份。 尹德妃的父亲?尹德妃?那不是历史上和太子李建成…… 还未来得及想通其中关节,陈丰就被杜立拉近了厢房。 “草民杜立见过秦王殿下。” “草民陈丰见过秦王殿下。” 杜立显然已经见过秦王多次,见礼之间也从容,到是显得陈丰有点拘谨。说也不怪,面前这位可堪称千古一帝,他不过一个普通人,见了这样的盛世帝王,能如此,已是不易。 “唉……免礼。”李世民叹了一口气,才开口让二人直起身子。 “我叔父怎么样了?”心焦爷爷的伤势,杜立也顾不上太多的礼数,说话的态度绝对算不上好。 不过陈丰可是不会小觑了面前这位,要知道这人就算是在刚才那般慌乱的情形之中还记得算计自己,这般心性绝非寻常。 “你放心,我这就进宫,替你叔父讨个公道!”杜如晦现在生死未卜,被人抬回来的时候满身血迹,手指也被斩断了一根,他敬重有加的明公,绝对不该受到那等庶民的坑害。 “殿下且慢!”谁都没想到,开口之人竟是刚才跟着杜立一同进来的庶民。 “你要拦着本王?”李世民此时的心情可不怎么样,听见陈丰拦住他,一双眼睛如萃了毒一般盯着陈丰。 “殿下此时进宫,只怕着了他人的道。”陈丰并没有明说,但是在座都是老谋深算之辈,自然明白陈丰口中的“他人”指的是谁,他们都清楚,不过秦王不愿意相信罢了。 李世民看向陈丰的眼神也算是缓和下来了,他是相信骨肉亲情,但却不傻,“你可有妙计?” 不只是李世民,厢房之中的所有人,此时眼睛都放在了陈丰的身上,能够一语道破其中关键的人物, 尽管看起来年轻,但是他们也不敢轻视了。 “妙计到是不敢当。”谦虚了一下,而后覆在李世民的耳边轻声嘀咕了一会儿,才用正常的声音继续说道,“只需殿下如此便可,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闻言,李世民的眼睛越来越亮,站直了身子后朝着陈丰拱了拱手,道一句“先生妙计”就大步离开了厢房,弄得厢房里的一群人面面相觑。 第13章 怒打尹阿鼠 “陈兄”杜立悄咪咪的拉了一下陈丰的衣袖,“你刚才给秦王殿下出了什么妙计?” 听闻此言,厢房内众多天策府的官员和秦王李世民的幕僚也都支棱起耳朵,身体不由自主朝着陈丰的方向偏了偏。 “并非什么妙计,杜兄晚些时候就知道了。”陈丰也不多说。 “诶……” “老爷醒了!老爷醒了!”杜立有心继续追问,却被外面分外激动的喊声给打断了。 祖父醒了,他当然不能继续在这里和陈丰浪费时间了,告了罪就离开了。 其实他离开之前扯了一下陈丰的衣袖,想要将陈丰一起带过去,不过却被忽然眼疾手快的陈丰给挣脱了,知道不能再次得逞,也就放弃了。 来日方长啊! 杜立并不知道,这一切本就在陈丰的算计之中。 包括被强拉来杜府,虽然时间提前了一点,比如见到秦王,虽然他事先想要交好的人是杜如晦,这位后来被称为初唐贤相的大佬。 略有偏差,但一切都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 另一边李世民离开杜府之后,一骑绝尘往尹阿鼠的府邸去了。 到了尹府门口也不通禀,李世民直接一鞭子抽在尹府大门上,这一鞭子的力道着实不小,那尹府的大门应声而裂,炸碎的木屑四处翻飞。 一时之间,街上行人驻足,看向李世民的眼神皆如神人,自从尹家的女儿进宫伴驾,可还从来没有人敢在这尹府门前闹腾,今日这人不仅闹腾了,还砸了尹府的大门,当真是一件新奇事。 听着围观百姓的议论,李世民也算是对尹阿鼠的恶行有了大概的了解,诸如腿脚不便的老妪从他门前经过摔了一跤便硬生生被打死,乞丐在他门前乞讨也被打的半死,越是听下去,怒火就越加无法压制。 眼神冰冷,骑在马上看着府邸中的人怒气冲冲的走出来。 “何人竟敢在我的府邸前放肆?”来人三十六七岁,略有些发福,黑色锦缎长袍配同色纹鹤腰带,一张脸也算是剑眉星目,如果忽略他脸上狰狞扭曲的表情,亦可称为一表人才。 能生出来尹德妃那般妖娆秀美的女儿,这男人的容貌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李世民大动干戈自不是为欣赏尹阿鼠的容貌,见尹阿鼠态度蛮横,鞭子似是长了眼睛一般朝着尹阿鼠的方向就扬了过去,惊得尹阿鼠站在原地,连躲闪都忘了。 索性李世民这一鞭也并没有想要伤了尹阿鼠,鞭子堪堪从他的身畔落下,甩在地上惊起一席尘土,那尹阿鼠也顿时从惊愣之中回神。 见李世民的鞭子并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窃以为这骑马的莽汉子也不过吓唬人的本事,当即更加嚣张,“如此放肆,那还得了,来人,给我打,往死里打!” 话音一落,府宅里顿时冲出近二十棍棒在手的小厮,朝着尚在马上的李世民就冲了过去。 若是能被这点架势惊住,他也就不配率领千军万马定国安邦了,一手紧攥缰绳,另一手一根鞭子甩的赫赫生威,不过一刻钟,二十几名小厮已尽数躺在地上哀嚎。 “给我打呀,你们这群废物!”那边尹阿鼠还在叫嚣,李世民看向他的眼神已然冰冷,驱马朝着他的方向缓步而行。 马蹄铁踏在地上“哒哒”的声音就好像敲在尹阿鼠的心口上一样,只见尹阿鼠眼神一紧,转身就往府邸里面跑。 李世民哪能让他如愿,鞭子猛地向前甩,直接缠住尹阿鼠的身体将他甩回来,与此同时,李世民也动作利落的翻身下马,拳拳到肉的朝着尹阿鼠的身上招呼。 “这位壮士,此人背景雄厚,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还是算了吧,打死人可是要惹官司的。”终于还是有人看不下去了上前劝说,李世民闻言又在他身上补了两拳才就此作罢。 随后将已经昏死过去的尹阿鼠扔在原地,翻身上马,消失在众人面前,只留下背后一片议论纷纷,不过多久,这些围观的人也都做鸟兽散了。 宫里的内侍找到李世民之时,李世民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中药汤子在杜如晦的床前侍疾。杜如晦的一双手摆在被子外面,断了一根手指的右手尤其明显。 内侍的目光只在杜如晦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就宣了皇上口谕,“圣上口谕,宣秦王进宫见驾。” 等到跪了一地的人都站起来之后,李世民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之中跟着内侍走上了进宫觐见的路。 躲在最后的陈丰见到内侍,就已经放下心来,看来事情是朝着他安排的方向走了,此时见李世民进宫,脸上也轻松了不少。 只要李世民不是傻子,这一次他就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到那时两兄弟之间的嫌隙只怕会越来越大,就算是和历史发展走向不同,那尹德妃和太子李建成之间并没有苟且之事,有了此事,尹德妃也会在李渊面前不遗余力的抹黑李世民。 逼返这种情况,自古以来也有不少。 也正正被陈丰算计准了,此时尹德妃正趴在李渊的怀里嘤怯怯的流着眼泪,虽然看美人落泪也是一种享受,但是这美人一边流泪还一边若有若无的指责自己的儿子,还是让李渊有些不爽的。 尤其是那句,“臣妾怎么说也算是秦王的母妃,臣妾的父亲也能勉强算得秦王的外家,可秦王却丝毫不念长幼尊卑,无端端的将家父毒打,可怜家父一生殷切,竟横遭此毒手。” 不念长幼尊卑!这六个字在李渊的耳朵里就好像魔咒一样。 似是察觉了李渊的一样,尹德妃继续火上浇油,“皇上您说,今日他既然敢这般对待臣妾的父亲,那来日……” 来日如何尹德妃没有说出来,但是怀疑的种子已然在李渊的心头种下。 “秦王殿下到。”门外小太监高声通传,只能说李世民赶得时间正不巧,也或许是正巧,双方都需要一个这样 的时机来让这件事情最大化,如此方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至此时就端看谁的手段更高明或者更能抓住帝王的心了。 第14章 把酒诉哀肠 李世民进宫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陈丰对此并不知晓,不过通过李世民命杜立设宴款待他一事,已可看出端倪,当日那一仗,应该是他们赢了。 零星兜售肥皂赚了四千两白银,加上后来和杜立谈成的买卖得了杜立三万两,还了高冉的三万两,陈丰手上还有四千两的银子。 说来不多,但是按照初唐的物价,一两银子是一千文,三四文钱就能买到一斗米,这般说或许不大直观,初唐时期的一文钱约相当于现在的二毛五分钱,一斗米大约也就是现在的六公斤左右,也就是说,不到一块钱就能买到六公斤左右的米。 如此算来,四千两银子在初唐绝对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放在现代,亦是转眼之间变身百万富翁。 手持巨款,陈丰却也不敢大肆铺张,毕竟身后还有一头猛虎张着血盆大口,随时都有可能让他人头落地,有了这样的威胁,再加上他本身也不是一个欢腾的人,无事就安静的呆在秦府的侧房读书。 这一天杜立摇着折扇来寻他的时候,刚好碰见一身水粉色绣百合长裙的秦素善为陈丰红袖添香,当即调侃,“我道是你终日闷在秦府,吃喝玩乐均是无意,原来已有如此绝色佳人常伴左右,怪不得呀怪不得!” 因着陈丰的关系,杜立也成了秦府的常客,进出秦府已然不需通禀。 同样是因为陈丰的关系,秦素善对于这位和陈丰相交甚笃的杜公子也略有了解,此时听他调侃,满脸羞红却也不觉他无礼,浅浅施了一礼,将空间留给陈丰和杜立。 “我这刚一来就将你那红袖添香的妙人儿给吓跑了,陈兄你该不会怪我吧?”自顾找了个位置坐下,两人之间早已没了拘谨。 陈丰斜睨了杜立一眼,当初还觉得这人是个翩翩公子,却原来也不过是假象,“怪你的话,你能将我那妙人儿给找回来?” 闻言,杜立笑嘻嘻的打了个哈哈,“你那个妙人儿我是没办法了,不如我给你换一个怎么样?” 熟悉了之后才发现,这杜立就是个人来疯,所谓长袖善舞、心性通达,皆是商场如战场的考验之下,逼不得已的伪装罢了。 “那换两个?”见陈丰继续看书不做理会,他增加了筹码,反正他们最初相识就是起源于生意场。 “你到底什么事?”没有了拘谨也没有了客套,两人之间那陈兄杜兄的称谓也变成了互相调侃之时才会谈及的玩笑话。 “好了,说正事。”随着话音落下,杜立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样子,陈丰也放下了手头的书册。 “秦王命我设宴款待与你。”杜立说的一本正经,陈丰也听得聚精会神。 陈丰听得聚精会神的缘由是他觉得这句话应该还有后续,但杜立说完这句话就没了声音,“完了?”陈丰颇为诧异的问了一句。 “完了呀。”陈丰有点搞不明白,秦王设宴,虽然是命他设宴,秦王也未必会到场,但是这已是莫大的恩赐了,陈丰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好似此事理所当然一般。 “哦,对了,叔父让你有空去家里坐坐。” 闻言,陈丰无力的翻了个白眼。 前天一大早,杜立就派小厮来接他,看那小厮慌慌张张、惊惧不已的样子,陈丰恐是杜家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抓了两个包子在马车上解决了早饭,等到了杜府,入目却是一片祥和安宁的景象。 细问之下才知道,是他们杜府的当家人杜如晦,一直在杜立的耳朵边念叨让陈丰过府去坐坐。 杜立受不了杜如晦那读书人嘴里一出口就是之乎者也的催促,就催促着小厮去接陈丰了,那小厮见杜立催促的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就慌慌张张的将陈丰带回来了。 结果前天,他硬生生的在杜府坐到了吃完晚饭,杜如晦才肯放人,让小厮送他回秦府。 杜如晦此人心术明达,历史言他乃是初唐贤相半点都不夸张。问题是能做得了贤相的人又岂能简单,那一天时间,看似简单,却唯有陈丰这个当事人最是清楚,杜如晦差点把他的老底儿都给翻出来。 说好了替秦王设宴款待陈丰,最终还是秦府的厨子炒了几个菜,一坛杏花酿,就在陈丰居住的偏房里把酒言欢。 “杜兄,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手中捏着白瓷酒杯,杯中杏花酿散发着辛辣醇香的酒气,两人以酒过三巡,眉眼之间略微迷离。 听陈丰的语气,就已知晓此事非同小可,杜立捏着白瓷酒杯的手缓缓的放在桌子上,食指缓缓在杯壁上摩擦。 “你可知我之前的身份?”尽管已经知道答案,陈丰还是问了出来,待杜立点头之后他才继续说,“那你可知我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太子欲要斩杀一个小吏,他们还真没有办法了解的那么清楚。况且当时陈丰也还没有资格被秦王和杜如晦那般的人物放在眼里,即便天资聪颖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吏,并不至于影响大局。 见杜立沉默不语,陈丰也猜到他心中所想,“说了你可能不信,太子听信蔡东潘和李安言的谗言,想要对秦王下手,我不过劝解一番,就横遭此祸。” 说这话时,陈丰的眼睛红了红,脸色似也因为酒气而染上了红润,眼神略有一点迷离,却也还能看出清醒。 “不过,到此时也还没有动静,太子应该是已经想通了吧。”说着他自嘲的笑了一下,“倒是可怜我了!” 从他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杜立的目光就一直定在他的身上,不愿错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也正是因此,陈丰此时的心酸,他看的清清楚楚。 作为一个商人,杜立自认为自己看人的本事还是可以的,此时亦看不出陈丰的真假,忽然被一种面前这人深不可测的想法萦绕心头。 看着他一杯接着一杯的灌酒,似乎所言非虚,但此时事关重大,绝非他一人能够担得起责任,同样由不得陈丰说是就是说非即非。 第15章 阴谋尽算 次日,陈丰悠悠转醒才恍觉宿醉的可怕,揉着晕沉沉的脑袋从床上爬起来,自己倒了杯冷水冷静大脑。 扶着桌子站了好一会儿,终于清醒过来,这才看向了桌面上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残羹冷炙。 杜立的杯子里,还剩了半杯酒,想来是自己昨日里的醉话惊到他了。 昨日里借着酒气将太子李建成的心思说了个似是而非,若是这样杜立都能不惊不慌,陈丰到是要怀疑他杜家对李世民到底有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衷心了。 接下来就该他无所事事了,他就只管看看书喝喝茶、欣赏欣赏美人就是了,书中有词曰美人如画,故人诚不欺我也。 看着秦素善坐在一边,时不时添茶研磨,当真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精神享受。 清闲的日子不过三四日,杜立又一次找上门来,见到秦素善也顾不上打招呼,径自拉着陈丰坐着马车就朝秦王府去了。 杜立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一路上不发一言。陈丰暗道,怕是关于太子李建成的事情,秦王府有了消息,看样子还不是什么好消息。 一眼望去,秦王府的建筑并不如太子府华美,亦不如太子府雍容,但是通体透着一股子简单大气,对于陈丰来说,秦王府的风格更让他觉得受用。 在小厮的带领下来到书房,等小厮离开之后杜立才敲响书房的门,听到里面一声低沉的“进来”,杜立推门而入。 书房里此时已有不少人,长孙无忌、尉迟恭、房玄龄、杜如晦、宇文士及、高士廉、侯君集、程知节、秦琼、段志玄、屈突通、张士贵,几乎历史上玄武门之变李世民这边的那几位都到齐了。 待陈丰和杜立并排站好准备给李世民请安见礼,李世民却一挥手,“免礼了”,之后竟直接朝着陈丰而来,“先生可知道太子的计划?” 陈丰也没有料到李世民竟如此坦诚,开门见山,一时之间也有些懵,却不料,他这一反应刚好让李世民放下了心中的猜疑。 那日杜立和杜如晦说起太子意图加害与他之时,他正巧也在,听闻陈丰是半醉半醒之际说了这话,并不确定是否可信。 陈丰本就是太子的人,若这一切都是太子的计谋,借着杜立之口让他对太子起了嫌疑,进而生出加害之心,届时若太子没有半点行动,那就尽是他秦王一人的过错了。 皇位他着实不是非要不可,但那史官麟笔之下,他并不想留下弑兄的恶名。 可此事到底关系到自己这一班人马的生死存亡,由不得他不重视,遂派人前去查探,却不想,这一查之下,果见端倪。原来他的好大哥对他,早已心生不满,意图置他于死地也不是一两天的念头。 就算如此,李世民依旧不能确认,那到底是太子的真正意图还是请君入瓮之计,遂将陈丰找来一探究竟。此时一见陈丰眼神迷茫似对当日之事并无印象,李世民猜度,当日之事,多半是真的了。 “先生酒后真言,吾兄太子要加害于我可是真切?” “这?”他陈丰面露惊疑,看向杜立的眼神之中充满了震惊,待看到杜立略有躲闪的神色之时,忽然苦笑了一下,“秦王殿下,某自认身份低微,亦不愿成为旁人手中的棋子。” 李世民也愣了一瞬,似是没想到这小小庶民能说出这般言论,随后释然,十八岁便能在太子身边谋略之人,能差到哪里去? 想通这一点,李世民亲手拉着陈丰的衣袖,将陈丰引入席间,“先生请坐。” 位置在天策府属官的下手,最末尾的位置,但能和众位元老同席而坐,已是莫大的恩典,更遑论还是秦王亲自相邀。 最让陈丰意想不到的是,李世民并没有回到首位,竟在他下手的位置落座。见此,陈丰面上一惊,目光不动声色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李世民及天策府属臣似均未觉不妥。 “先生对太子的计划可有了解?”李世民试探的问道。 垂首,掩下眼底的情绪,他是不相信天策府诸将一无所获,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位还没有完全相信自己,“某所知不多,殿下应以尽数知晓。” 并非不愿说,而是他本为太子属臣,若是在秦王这里落得出卖旧主以求安稳的印象,恐怕亦是得不到秦王的重用,日后必定猜疑不断,与其如此,倒不如最初就让秦王的人自己去查,若是 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李世民怕也和历史上相去甚远。 果然随着他话音落下,书房里便隐约有出气的声音传来,看来这一次是赌对了。 当即李世民也不再啰嗦,朝着陈丰微微颔首便起身回了主位落座。 看着坐在对面不断朝着自己露出谄媚笑意的杜立,陈丰没好气的偏过头不愿继续看他。 而杜如晦已将他们打探到的情况一一言明,待杜如晦落座,书房内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爆发了一阵压抑之下热烈的讨论。 听完杜如晦打探的情报,陈丰垂首不语,心里暗道,天策府诸将果然名不虚传,那计划全无半点遗漏。 耳畔是一言一和的讨论,此处尽是跟着秦王打天下的功臣,即便是文臣也有了三分血性,秦王步步相让,甚至已经表态会放弃兵权,太子却步步紧逼全然不念兄弟情谊,若此时秦王还不愿着手准备,与引颈就戮毫无区别。 场面上并无主战派和主和派的争论,而是循序渐进还是一步到位,文官大多支持循序渐进,而武将则主张一步到位。 所谓循序渐进,便是慢慢谋划,给李世民谋了皇位的同时,再谋个好名声。一步到位即是抓住先机逼宫造反,凭借天策府众人加上秦王在军中的赫赫威名,并非不能成事,但史官的笔会烙下什么,可想而知。 弑父杀兄,逼宫篡位,绝对是一位千古明君身上不可磨灭的污点,武将想得轻巧,但文官必须思虑周全。 陈丰的目光低垂,但注意力一直放在李世民的身上,见他身上的气息渐渐平缓便知已有决断。 第16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自那日秦王府议事结束之后,陈丰的日子又一次恢复了寻常的平静,此时是真正的平静,放下重担之后内心的安宁,秦王和太子之间已起嫌隙,以后的事情就算他不去推动,历史的车轮也会推着他们前行。 玩惯了权谋的人,自是明白身不由已的道理,即便看似为人敦厚的李世民,在面对威胁的时候也会愤然出手,不想早早去见阎王就只能不断向上爬,直到爬到最顶端的位置,问鼎九五。 庆州都督杨文干造反一事传来之时,好像整个秦府都震荡了一下,商人比寻常百姓更担心战事四期,那意味着没钱可赚,甚至遇上治军不严的军队,烧杀抢掠也是专挑他们这等有钱人,打着劫富济贫的名头中饱私囊,自古就不少见。 整个大唐,不慌不忙的人也只剩下四个,唐王李渊,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和他陈丰。 此时的陈丰正在去往秦王府的马车上,一边思虑所得消息,一边考量后续作为。 此次秦王的计划并未能如约实施,陈丰早已知晓,两位皇子在李渊心中的地位并无先后之分,但谁都无法与窦皇后相提并论。这二位也正是因为忽略了窦皇后的作用,才会在初步的计划上失利。 不过,窦皇后在李渊的心中地位再高,也不过一个死人,如今后宫之中,美人无数,皇后之下尚有四夫人、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一个死人,又如何能时时记挂在心。 在门仆的带领之下来到书房,书房外的小厮见到陈丰,恭敬的行了一礼,“陈先生安,殿下吩咐,您来了直接进去即可。” 朝着小厮微微颔首,之后才推门进入书房,入目只有只有秦王李世民和杜如晦二人。 “给秦王殿下请安,见过杜大人。”陈丰地位比较尴尬,虽然得到了天策府属臣的认可,却没有官职在身,甚至在李安言污蔑之下,太子赐他毒酒之后,陈丰这个的名字都已然在户籍之上消失。 “先生免礼。”陈丰进入书房,李世民已经站起身准备迎接。 见陈丰见礼,李世民直接扶着陈丰的手将其扶起,引着陈丰在主位右下的椅子上坐下,才返回主位落座。 “不知殿下匆忙召见,所为何事?”陈丰心中已有猜测,却还是问道。 “先生不知,计划发生变故。”尽管李世民的脸上并没有焦虑的表情,但是能让一个委婉的人开门见山,已经说明了他的焦虑。 “哦?”陈丰佯装不知。 杜如晦开口将变故说与陈丰,其实陈丰早已知晓,如今佯装不知,不过是欲探查李世民心中所想,耳中听着杜如晦的解说,注意力却一直放在李世民的身上。 按照太子李建成的意思,支持庆州都督杨文干造反,同时牺牲杨文干,为的就是能够让秦王李世民披挂上阵,战场上发生什么都可以归功于意外,包括秦王战死。 而李世民也根据李建成的计划做出了相关部署。 然意外并没有发生在战场上,而是发生在此时最大的政治家和阴谋家身上,无论是太子李建成还是秦王李世民,在布局之时都忘了这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唐王李渊。 秦王此前买通了李建成的属下尔朱焕与桥公山,命他二人在李渊面前告发太子李建成谋反,意图利用帝王的多疑毁掉李建成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却不料,这位帝王在知晓此事之后并无任何反应,却悄无声息的打乱了两个儿子的计划。 从来战事上最受倚重的秦王此次并未能如太子的愿亲赴战场,唐王谕旨亲命,以左武卫将军钱九陇并灵州都督杨师道为帅,率领其所属部下赴庆州平叛。 事实证明,李建成和李世民的身边均有李渊安插的细作,这场儿戏一般的造反早在计划之时李渊就已然知晓,然其未动声色,一来自诩泱泱大国不惧个把宵小作乱,二来,李渊深爱窦皇后,并不愿见窦皇后的亲子为权利反目成仇自相残杀。 随着杜如晦越讲越多,李世民的脸上也终于如了陈丰的愿,出现了烦躁的表情,即便他已经掩饰极好,但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果然,李世民这般的人物,不起争夺之心便罢,若是起了争夺之心,便不会善罢甘休。就以杨文干造反一事为例,说来此事如同闹剧一般,面 前这位秦王并没有任何损失,太子李建成也只是损失了一个本来就已经决定放弃的属官,唐王李渊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避免了二子反目成仇,可以说三方的损失均可忽略。 但,李渊独独漏算了人心不足,恐怕除了他以外,另外两方对这般结果均是不满。 终于等到杜如晦将情形叙说完毕,李世民的脸上也见了烦躁,没了杜如晦讲话的声音,书房之中的气氛一时冷凝到了极点。 “殿下可是下定决心了?”半晌之后,陈丰开口打破了平静。 闻言,李世民看了陈丰好一会儿,最终重重的点了头,“素问先生聪颖,还请先生教我克敌之策。” 李世民说的是克敌之策,而不是保命之法,也算是暂且安了陈丰的心。 “那便唯有牺牲两位将军了。”陈丰面色淡然,悠悠说道。 钱九陇和杨师道?李世民闭目沉吟片刻,最终睁开双眼之时,眼底一片坚定。 如此神情,才算是下定决心。陈丰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杜如晦,却发现杜如晦也将目光投向了他,如此两相对视,顿时了然于心。 三人一同出了秦王府,李世民的车驾去往皇宫,而杜如晦却拉住陈丰,言说陈丰那蒸酒之法,他很是心动,无论如何也要陈丰不能私藏。 陈丰顿感无奈,再加上秦王也催促他和杜如晦多多交流,拜别了李世民之后,陈丰就随着杜如晦上了杜家的马车。 历史上这件事情发生在武德七年,即两年前,可事实上,如陈丰所见,这件事情并未发生。熟又能料到,两年后,这件大事竟是在陈丰的一手策划之下顺利进行。 第17章 花亭认亲 文人武将皆是爱酒,文人好品,酒后出好文章,武将爱饮,以酒壮胆结英豪。 但陈丰可不觉得单是这杯中物就能让杜如晦专程将他拉去杜府,毕竟那蒸酒之法杜立也已见过,其中原理并不艰涩,杜如晦若是想要这蒸酒之法,完全可以让杜立去研究,就算无法还原,也可由杜立来寻他,自是不必让他跑一趟杜府。 和老狐狸相处,陈丰不得不多留个心眼,也算是给自己留后路。 却没料到,这老狐狸竟全然不提其他,只命人准备了上下釜和酒瓮,将这蒸酒的名头做的有模有样,若不是杜如晦看向他的眼神总带着讳莫如深,恐怕他压根就不会怀疑这老头另有所图。 终于在第一瓮酒蒸出之后,杜如晦命人将酒送去花亭,待屏退旁人之后才拉着陈丰坐在石凳上。 “杜大人是有事?”在长者面前,总要做出点年轻人的样子来,才不会被当成怪胎,遂看出杜如晦的意图之后,陈丰开口问道。 “诶……” 闻言,杜如晦一脸不满,“你同我家子言交好,不若随着子言叫我一声叔父,这总是杜大人陈先生的叫着,未免有些生分了。” 男子二十及冠及字,杜立今年刚满二十岁,子言正是杜立的字。 陈丰看了杜如晦一眼,古人讲究天地君亲师,他二人此时共事一主,完全可以同辈而交,但杜如晦偏偏越过了君,而以亲论处,从侧面来讲,怕他也并没有完全获得这位未来贤相的认可吧。 杜如晦尚且如此,其他人亦可推知,那秦王几次对自己礼遇有加,怕也是因为自己稍微提了两次有建树性的意见吧。 思及此,陈丰倒也不觉其他,若是轻易获得了秦王及天策府属臣的信任,他亦要质疑其用意了,这般不断试探,确也不怪。 “叔父此次叫侄儿前来,可是有事相商?”陈丰虽说前世是搞学问的,但并不迂腐,相反还要比大多数人开明不少,甚会审时度势。 “诶哟,这声叔父叫的老夫是身轻体健啊!”杜如晦夸张的笑了一下。 陈丰自然不会将这随口一言当真,更何况此话言语之中本就玩笑意味浓厚。 “感情我这叫了二十年的叔父,您老听着心情都不畅快呗!”两人正笑着,杜立已然摇着折扇绕过转角朝花亭这边过来。 看着杜立一本正经的摇着折扇,陈丰数次差点忍不住将他的折扇扔掉。若是三伏天便也罢了,可如今积雪尚存,就连这花亭之外,也只有梅花尚在娇艳,着实不是扇扇子的季节。 更何况这杜立给陈丰的第一印象就是满身铜臭的商人,两人相交的身份亦是商人。 商人嘛,把玩个算盘之类的摆件方才应景,整日里一把折扇装作文人墨客风流雅士,谈吐之间却不见半点风花雪月,实在是不堪入目。 陈丰几次提醒,均被杜立反驳,私人爱好陈丰还真是不方便过分插手,不过今日杜如晦在场,或许会有不同也说不定。 “叔父,如今天气尚未回暖,应多添衣物才是。” “嗯?”忽闻陈丰之言,杜如晦略有不解,何至于说到此处,结果发现陈丰的目光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看向了杜立手中的折扇。 水墨山水扇面在杜立轻轻晃动之下,勾起阵阵清风,惹来丝丝凉意。若此时是炎炎夏日,自是美妙之至,偏生此时严寒透骨,杜立手中的折扇确实不大应景。 “子言,可冷?”杜如晦却也并未多说,只四个字,杜立瞬间将手中折扇收拢,背在身后,还不忘剜陈丰一眼。 陈丰耸了耸肩,心中所想尽数摆在脸上,“报复你,又能如何?”没错,陈丰就是在报复杜立将他醉酒之言告知于秦王,即便当日醉酒之言本就是他算计之内,包括杜立的反应亦在他意料之中。 但若此事就此作罢,怕是难以让面前这位老狐狸相信,唯有如此,方能逐渐打消杜如晦的疑虑。 唯有让杜如晦信以为真,方能在秦王身边得到真正的信任。 至于现在,游离在权势边缘,方能保证他的安全。 收到陈丰眼神之中传递的信息,杜立本气势汹汹,瞬间偃旗息鼓。 与他相交,陈丰从未表露过贪慕权势之意,此事确实是他自作主张将陈丰牵扯进来,见到陈丰怪罪的表情,他也只能自认理 亏,但若是重来一次,依旧会如此选择,确实心中觉得有愧陈丰,但并不悔。 陈丰没有刻意去观察杜如晦,获取信任并非一日之功,最忌贪功冒进。他和杜如晦的最终目标虽然并不相同,但他们要达成自己的目的,所要经过的路径是相同的,两人必然有着合作的机会。 杜如晦欲千古留名成为一代贤臣,必然要扶持李世民为帝。 陈丰欲保证自己的安全,便要除掉太子李建成,而除掉李建成的兵刃,由李世民执掌最为合适。 两人达成目的的道路,最终走向,均是李世民称帝。若是能得此人信任,万事皆可得。 思及此,陈丰看向杜如晦的眼神之中也更是谦恭,杜立唤来小厮,添了一副酒具,三人把酒,也算相谈甚欢。 言语之间,面对杜如晦几番问话,陈丰进退得宜,也得了杜如晦连翻称赞,到是一旁的杜立显得表现并不出彩,只时不时妙语一番,惹得两人欢笑不断。 眼见陈丰已经眼露迷离,杜如晦也算识趣,命下人为陈丰准备房间,这也是陈丰第一次夜宿杜府。 被杜立和小厮搀扶着来到清风院之时,陈丰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将陈丰安顿好,杜立才从陈丰的房间退出来,却没有回自己的院落,而是去了杜如晦的书房。 叔侄两人说了些什么,旁人自是不得而知。 到是陈丰,在房间里的恢复了一片寂静之后,缓缓睁开了双眼,眸中哪里还有半分迷醉神色,除却身上沾染了酒气,单从神色之中,完全看不出此人一刻钟之前还大醉酩酊。 第18章 秦王急召 也幸好有过宿醉的经验,此时装起来方才得心应手,看着端着一碗醒酒汤一大早就来给自己找不自在的杜立,陈丰是一阵的无语。 “子言,我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 “我说不能你便不问?”杜立亦不知两人何曾熟悉到如此程度,陈丰甫一开口,他便已知不妙。 “非也。”揉着脑袋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 杜立耸了耸肩,就知道会是如此。 “你家中可有适龄的姑娘?” “意欲何为?”他杜家当然有妹妹,但是看陈丰的样子,分明就是不安好心,尽管两人相交甚笃,但也不能在陈丰前途未明之时将妹妹推向火坑不是? “丫头!”似是知道杜立想些什么,陈丰挑了挑眉,做出一副风流浪子模样,没好气的对杜立说道,“一大早的竟劳烦郎君来给某送醒酒汤?” 这会儿,杜立算是明白陈丰意欲何为了,就差明白相告了,“你家没有丫头吗?一大早的竟让你一个大男人来送醒酒汤”,若非看在两人尚有几分交情的份上,恐怕陈丰亦能说出有碍观瞻之类。 “秦王传召,叔父见你昨夜宿醉,便命我前来,莫要让你秦王面前失了仪。”见陈丰满脸不满,杜立迅速解释。 “传召?这么早传召?” 杜立闻言无奈推开门,阳光直直的打在陈丰脸上,陈丰用手挡住倏然爬上眼角的光,“已经这个时候了。”原来已过巳时。 “今日秦王入宫了?”饮尽辛辣的醒酒汤,用小厮送进来的脸帕净了面,取杨柳枝蘸取细盐揩齿之后才坐在杜立的对面问道。 “并未。” “钱将军出事了?”陈丰又问。 “叔父赞你聪颖,我本还不服气,如今算是服气了。”言外之意便是陈丰猜中了。 陈丰暗笑,他哪里是猜中了,此计分明出自于他,只是未料,秦王的手段当真迅速,昨日里方才定下的计谋,不过一日不足,竟已达成。 “此事,怕是宫中那位也还未知,秦王宣召应是商讨此事。” 据说作乱者是太子的人,确切说是太子派去截杀秦王的人,昨日一早,天子手敕令左武卫将军和灵州都督杨师道率军平叛,太子已下令召回伏击之人,不料传令人被秦王的人截杀,苦守长安城外的东宫卫队长林兵并不知晓其中变故,在没有接到最新命令之时,按照原定计划在秦王所部停军休息之时伺机对秦王出手,将其斩杀。 乘坐杜府的马车,陈丰闭目思索。 昨日,秦王入宫面圣,告发了太子李建成先招募各地勇士组建东宫卫队,人数已至两千余人,号称长林兵,后从边疆燕王李艺处调遣幽州突骑三百人暗中补充至长林兵以增强长林兵的战力。 边将结交储君,轻者可言私交甚笃,重者便是居心叵测意图谋反。 两个儿子均在李渊掌控之下,又有窦皇后的情分在,此事尚可就此作罢。但若是太子用长林兵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天子焉能不震怒? 陈丰恍然间,似是已经看到了天子震怒的情形,平叛大军刚出长安就遇刺,幕后之人乃当朝太子,此事若是传讲出去,怕是要举国震惊了。 纵算唐王此次并不计较,但对这个儿子的信任也会大打折扣,长此以往,帝王本就多疑,对于太子焉能重用? 陈丰有种预感,这一次想要搬倒太子,可能性并不大。索性他也并未打算一蹴而就,今日方二月初四,距离历史上玄武门之变尚有整整四月。 “先生认为,此事应当如何?” “为今之计,还请大王置身事外,静观其变。”陈丰直言,若当今并无罢黜太子之意,进宫面圣,天子面前难免会留下咄咄逼人、急于上位的印象,对兄长亦不恭顺,对秦王而言,并非善念。 而秦王不说,天子面前亦有言官,纵是言官亦不说,天子心里也已然知晓,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就会深深扎根,不知觉间便毒入骨髓甚难拔除。 “请大王递上折子,称病不朝。”陈丰拱手恭敬说道。 李世民面上本是不虞,听着陈丰的解释,又觉有理,便问道,“杜大人认为如何?” 杜如晦早已为陈丰才智倾倒,又见李世民脸上并无不虞之色,遂开口道,“某觉得陈先生此计甚妙。”虽说两人昨日里饮酒之时以叔侄相称,但此时秦王面前不可太过放肆,杜如晦依旧称陈丰为陈先生。 事实证明,事情确如陈丰所料,李渊得到消息果然大为震怒,当即召来太子李建成严厉训斥一番,也仅是严厉训斥一番,倒是把太子身边涉事的官员流放了一个,即右虞侯率可达志,之后竟对此事下了封口令。 陈丰心知,果然如他所料,此事并未能够影响李建成的地位。 不过,经此一事,陈丰在太子身上也真正的看到了威胁,对秦王的威胁。 事情败露之后,太子没有任何过激反应,甚至在李渊召他入宫之时,他也沉着冷静,做了一个极为冒险的举动。 独自一人前往皇宫面见皇帝,当面谢罪,天子之威,甚至天子震怒,都未能让这位太子失去理智。 事实亦是,当时随行之人越少,越能打消皇帝的疑虑,也正是这道命令,保住了他的性命和太子之位。 如此对手,方才被陈丰放在了眼里。 如此对手,也令秦王渐渐下了狠心,此时方才看出父皇对太子的偏爱,他为国征战抛头颅洒热血,眼下大唐的每一寸国土都是他用血汗换来的,却抵不上太子李建成一个长子的名头,如何能让秦王心中的不平消退? 为何要让其放下不平?陈丰本欲激发他心中的不平,唯有如此,在对付太子之事上也能更加上心,太子不死,陈丰的心着实放不下,若是让太子执掌天下,只怕第一个不会殒命的就是他陈丰了。 近些日子他深居简出,才让太子找不到杀他的机会,毕竟他只是太子还不是天子,秦王之威尚且能够保住他,若是天子欲要他死呢?谁还能保他?他不想死,就必然有另一人死。 第19章 宁州失陷 秦王递了称病折子两天之后,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朝野震荡,而发动这件大事的人,并不是一个大人物,他正是杨文干。 本不被李渊放在眼底的宵小竟然真的蹦出了天去,此人竟然扯了天子旌旗,一鼓作气攻陷了宁州。 天子旌旗,当今天下,只李渊一人独享,太子李建成甚至不敢觊觎,此时一个太子扶植起来造反的小人物竟然犯了天下之大不讳,犯了天子的忌讳。 但左武卫将军出征未捷,已然身受重伤,绝无在上战场的可能,那灵州都督杨师道一人一州的兵力,绝非杨文干占据两州之地的战力所能相提并论。 朝堂震动,当国家根本受到攻击之时,秦王党和太子党已然放下成见,共同推举秦王出征。 李渊心中清楚,他的二儿子其实身体康健,但当时他对太子的纵容确实伤了二儿子的心,他称病不朝亦不愿伤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心,李渊也甚为感动。 可如今宁州生变,是否该重新启用二儿子,也成了李渊心中无法定夺的抉择。 “报!”就在李渊心中犹豫之时,八百里战事急报传来。 灵州都督在与叛军杨文干数次交锋之后,战死在叛军铁蹄之下。 杨师道战死!前线再无人能阻拦叛军杨文干之人!一时之间,金銮殿内落针可闻。 “启奏陛下!” “讲!” “请陛下下令,各州郡全力拦截叛军,令请陛下,命秦王出征。”房玄龄低头恭谨,面色并无变化,即便是面对当今圣上,亦是坦然自如,“一来秦王殿下战功赫赫,秦王出征,定然能够令叛军心生畏惧,二来,秦王殿下用兵如神,定能克敌制胜,还天下太平!” “请陛下下令,秦王出征!”以尉迟恭为首的一应天策府属官在听完房玄龄的话之后,当机立断跪在殿前为李世民请命。 “请陛下下令,秦王出征!”此时,纵是太子属官,也只能为秦王请命,无奈,若是走访民间,他们自然也要为太子争上一争,可战事方面,太子确实并无此天赋,且太子千金之躯,若是在战场上出了些意外,也不是他们想要见到的。 朝堂之上,包括在天子心中,向来分明,太子主文,秦王好武,太子治国,秦王安邦。两人相辅相成,大唐亦能盛世无双。 但事实上,太子主文,文能定国,却不知秦王固有安邦之能,亦有定国之才,只此一人便占全了文武,当之无愧的文武全才。 得到杨文干攻陷宁州的消息,李世民便着人去请了陈丰,并让人在宫门外等候下朝的诸位天策府属臣。房玄龄甫将朝堂之事说与秦王,唐王的圣旨就到了秦王府。 不消说,便是召秦王李世民进宫商讨平叛一事。 商讨平叛一事! 这几个字落在陈丰的耳朵里,自然而然的带着政治阴谋的味道。如此危急关头不是命秦王大军出征,竟要入宫商讨平叛之事! “入宫之后,请殿下假意推拒。”趁着秦王去换朝服之际,陈丰伏在李世民的耳边轻声说道,在李世民投过疑惑的目光之时,他坚定的点了点头。 一路上李世民都在思索陈丰让他假意推拒的真正用意,却不明所以。 此次,李渊着实心焦了,李世民刚一进入上书房不等请安就被李渊拉住了双手,殷切期望他担任主帅出兵平叛。 李世民心中思虑万千,面色平静如水,刚要应下,却想起入宫之前陈丰所言假意推拒一事,遂道:“杨文干小儿狂妄无知起兵州府,攻占宁州亦不过情势所迫背水一战,此时应已被擒剿,纵是未然,遣敬德叔宝二人之一定能大获全胜,不需大动干戈。” 杨文干狂妄无能,攻占宁州已是超常发挥,不出所料应当已经被擒获,就算是侥幸没被抓获,派尉迟恭和秦琼之一,也足以平叛,根本不需要他屈尊去对付一个无能之辈。 言下之意,太子就算是择人造反,也只能选到这种无能之辈,我手下随便一个将领都能将其捕获剿灭,一方面推拒了李渊的旨意,另一方面,也不动声色的贬低了太子,勉强可谓一举两得。 “不然!”李世民言之凿凿,李渊却出口反驳,“此事牵涉太子,恐牵扯甚广,吾儿带病之身亲赴战场,待你凯旋,立你为太子!” 听到这句话,李世民方才明白陈丰让他假意推拒,意欲何为。不过他并未立即应下,毕竟那人的命数还未断定。 见李世民犹豫,唐王李渊重重的叹了口气,“他纵有千般错,也是我儿你之兄长,为父断不能将其诛杀,届时便立他为蜀王罢。” 蜀地和长安城相距甚远,地势偏僻难以谋变,若当真如此,倒也无可厚非。若是李渊当真承诺斩杀太子,李世民才要多加小心。 李世民领兵出征那一日,钦点了陈丰随军,对于庶民而言,能作为秦王的军师出征,自是莫大的福分,这也是陈丰走进李世民政治圈子的有力证明,距离他成为李世民的心腹也只有一步之遥。 “殿下,陛下可是以太子之位许以?”沉吟甚久,陈丰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听闻这一问,李世民立时大呼“神人”,看向陈丰的眼神之中多了不少神秘色彩,“先生莫非有未卜先知之能?”他料想当日陈丰已经知晓会是如此,才开口劝说。 “殿下谬赞。”陈丰拱手说道。 “既非未卜先知,先生是如何得知?”他也不信这世上竟真有能未卜先知之人,莫非此人当真心智如神? “杨将军战死,陛下方寸大乱,某不过猜到了其中一种可能而已。” 果然如此,这世上当真有心智如神之人,万幸太子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珍珠当鱼目,此人方能机缘巧合之下到 了自己阵营,若是太子重用此人,只怕自己想要问鼎九五,亦要费一番功夫,届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呀。 第20章 京中变故 不知是李世民料事如神,还是事实无常。 秦王兵马刚刚兵临城下,那位本来闹腾得正欢的杨文干就被自己的副将斩下头颅奉于阵前以求活命。 秦王堂堂帝王之后,总不至于和一些小人物计较,斩杀了两个太子的亲信,此事也就作罢,并未大动干戈,也未曾劳民伤财。 一时之间,李世民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已经不同寻常,有人不知道太子李建成,却很少有人不知道秦王李世民。 “接下来殿下有何打算?”和秦王同桌用膳,绝对是李世民给如今的陈丰最高规格的赏赐。 “班师回朝。”说完,李世民怪异的看了一眼陈丰,“莫非先生有其他意见?” “并无,只是有一件事还望殿下知悉。” “先生但说无妨。”自从听从陈丰的建议,在父皇面前稍加推拒便得到了父皇改立储君的承诺,李世民就已经对他有了八分的信任,此时见陈丰有话要说,当即放下筷子,洗耳恭听。 “此时,还要从陛下给殿下的承诺说起。”见李世民侧耳倾听,陈丰的面色亦有几分凝重,此事,在得知李渊要改立太子之时,他就已经有了算计,之前不说,不过是因为大敌当前,不能让李世民分心他事。 如今战事结束,陈丰也是寻了个机会才好和李世民细说,“某窃以为此事并不可信。” “父皇是当朝天子,金口玉言,断然不会言而无信。 ”听闻陈丰所言竟是如此,李世民脸色并不是很好。 尽管他嘴上说着那位不会言而无信,但是眼神之中已然没有了最初的光彩。嘴上说着不信,其实内心里已然开始怀疑。之所以不愿相信,不过是因为陈丰所言并非他想听。 “殿下当真觉得陛下一言九鼎?”陈丰也不拆穿,而是又问了一遍,在李世民手下也算是混了一段时间,陈丰自问多少能够摸清楚一点这位的心思,时而优柔寡断,时而手段很辣,但对自己人,从来都不会摆架子。 也正是因此,他才敢说真话。 “先生早就料到了?”沉默持续了约有盏茶工夫,李世民才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氛围。 “只是猜测,目前京中尚未有消息传出,还不敢断定。”陈丰叹了口气,后站起身子,在秦王面前单膝跪下,“还请殿下莫怪,只因我军兵临城下,某不敢因此扰乱军心,方才隐瞒。” 见状,李世民缓缓闭上了双眼,半晌才睁开双眸,隐下其中纠结的情绪,站起身子将陈丰扶起,引入坐席,“先生无错!” 陈丰确实无错,是他自己没有料到。竟被一句无妄之言蒙蔽了双眼。此时再想着怨愤,已是不及,倒不如留下心思去考虑以后的事情。 “先生以为京中情况如何?” “若某猜中了陛下的心思,则我军得胜的消息一旦传入京城,只怕陛下会让太子居朝参与政事。”这并非陈丰的猜测,历史上确实是这般演绎,不过史书所记当初杨文干事件发生之时,李渊出行于仁智宫中,遂令太子居朝。 如今情况略有变动,不过应该相去不远,秦王得胜的消息一经传回,李渊绝不会如承诺一般贬太子于蜀地,只怕还会更加重用。 一顿晚膳还没结束,京中的消息就已经由杜如晦整理之后传给了秦王。 寥寥数语,李世民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细细阅过之后,才将已经捏皱的名贵冷金信纸递给陈丰。 事实正如陈丰所料。 秦王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消息传回京都之时,正是早朝,杜如晦信中大意,陛下大赞秦王骁勇,太子借机上奏,希望能如秦王一般为陛下分忧,帝心甚慰,便命太子每日退朝后去上书房,同中书省的几位官员一同批阅奏折。 另外将导致太子和秦王兄弟不睦的太子中允王珪、左卫率韦挺和时职天策府兵曹参军的杜淹,并坐流放到越嶲郡。 其中杜淹名义上算是杜如晦的叔父,不过这位叔父和杜如晦的关系并不好,正是这位叔父残害了杜如晦的哥哥,又设计陷害其弟险些置其丧命,后来杜淹落到李世民手中,李世民本欲将其斩杀,却是杜如晦苦苦哀求,方才得了杜淹活命的机会。 批阅奏折一事,本是由中书省的几位官员共同负责,若是寻常小事,就由几位官员商讨定夺,若是几位官员觉得无法定夺,便呈交给皇帝,由皇帝亲自批阅。 中书省几位官员不参与朝政,去朝中大臣私交也泛泛,但是上至王孙贵族,下至七品小吏,无人敢责罪这几位,全然是因为这几位的手上捏着他们的命脉。 不说驳回奏折,就算是推迟两天批阅,也可能是生死存亡的大事。须知,天下间每天有多少不平之事发生,就会有多少奏折,每日的奏折堆了一摞又一摞,殚精竭虑也未必批阅的完,就算是推迟了两日,当今圣上亦不会怪罪。 而李渊命太子李建成进入上书房同中书省的几位官员一同批阅奏折,就意味着太子已经进入了唐王朝权利的中心,之前尚在观望的大臣只怕会被唐王此举直接推入太子阵营,太子储君之位,只会越加稳固。 “是本王急于求成了。”陈丰将杜如晦的信放在烛火上燃尽之后,李世民才悠悠说道。 对此陈丰不置一词,李世民确实急于求成了,唐王李渊以太子之位诱之,他一脚就踏入了陷阱,殊不知此举恰好暴露了他的野心。 不过,这样的急于求成,也正是陈丰得成自己的目的,最不可或缺的要素。 唐王越是维护李建成,李世民心中的不满就越会加重,到了爆发之际,恐无人能敌。 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陈丰须得尽到在李世民失意之时的安慰和鼓励,因此他转眼看向了苦闷的李世民,“殿下只将目光放在了坏处,却未看到好处。” “先生此话何解?”李世民闻言,慢悠悠的问道,足以得见其颇有些心灰意冷。 第21章 相劝得失 “殿下心中记挂只是一时得失,可曾深思陛下此举的真正目的?”陈丰无疑是一个好老师,他做的并不是将自己的思想灌入李世民的脑中,而是引导他自己去想李渊的深意。 只能说,现在的李世民也只是初见千古一帝的雏形,若要和玩弄政权近十载的李渊相比,确实还远远不及,也正是因此,李世民才会在此次与太子的交锋之中失利。 唐王此举,至少传递了四个信号。 第一,即便此次造反确实是太子一手设计,但也只是针对秦王所设计的,关于国家并不大碍,秦王大胜之后,只字不提太子的所作所为,还将最大的好处给了太子,相反平叛有功的秦王只是得了盛赞,说明他们的皇帝陛下依旧信任太子,且对于不威胁到国家社稷的事情,忍耐度不小。 第二,安抚效忠于太子的地方将领,例如随州都督韦云起,邢州都督任瑰,坐镇泾州的罗艺,同时也安抚了朝中依附于太子的文臣,太子依旧是太子,不会因为秦王战功赫赫而有所偏颇。 第三,尽管大唐闹了一次不大不小的内乱,但是江山依旧坚固,社稷仍然稳定,奉劝心怀不轨的某些邻居还是夹起尾巴做人,趁早将心里那些门门道道的都收将起来,莫要到了最后,弄得自己面上过不去。 第四,以流放两人属官为警告,警告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他二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断不该因为一个皇位而心有隔阂,说白了还是窦皇后在他心里的位置在作祟,不希望两个儿子反目成仇。 眼见李世民神色之中的冷情渐渐消退,陈丰便知他是想通了,因此也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果然二人不谋而合。 “纵算太子成了最大的赢家,但殿下也并未失利。”接下来的内容也唯有等李世民内心平静下来方能讲通,不然他心怀怨愤,只会钻牛角尖。 见李世民的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眼神之中终于重见秦王应有的神色,陈丰才继续说道,“殿下觉得夺取江山,文臣与武将何者更重要?” 这?李世民疑惑了一下,按他的想法,文治武功一样都不能少,才能夺得最后的胜利,可陈丰偏偏要将二者分出个高下来,这倒是让李世民为难了。 “殿下不解,且听某细细道来。”陈丰笑了笑,不要说李世民,这个问题就算是放在李渊的身上,他也未必能够答得上来。 “夺取天下,自是武将更为重要!”陈丰直接盖棺定论,见李世民有要反驳的意向,他伸出手向下压下,示意稍安勿躁,“某所问,是夺取天下,孰更重要,自是武将,生杀予夺战无不胜。若是治国,便是文臣更加重要。” “殿下,此时乱世,当出重兵用重典,方能立世。” 乱世当行重典的道理,李世民自然心中知晓,此时再听陈丰的话,也觉得道理斐然,瞬息之间就明白陈丰说自己并未失利的原因。 太子虽然得到了同中书省一起批阅奏折的权利,但同时他也失去了一员大将,在听完陈丰的解释之后,若是让他和李建成易地而处,以失去一员大将的代价来换取批阅奏章的权利,他亦会心疼。 “至于连坐那三人,看似陛下一碗水端平,并未失去公允,但先不说太子府失去了两人,而我方只损失了一人,就单论那杜淹,杜淹和杜如晦杜大人之间的恩怨,相比殿下比微臣更加清楚,某倒是认为,杜淹走,要比留的好。” “况且,殿下有所不知,杜淹在投奔殿下之前,去过太子府。” “你是说?”太子府三个字在李世民的心里有着极重的位置,陈丰甫一提到太子府,李世民的脸色瞬间惊讶。 “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陈丰知道,李世民是在怀疑杜淹是太子派过来的细作,当即半真半假的应道。 只有陈丰自己清楚,当初杜淹确实进了太子府,不过后来被太子命人打了出去,此时所知之人不多,他也是凑巧要出门,才看见杜淹在太子府受辱。但如今他自然不会为太子辩解,这兄弟二人之间的矛盾越深刻,他才越能得利。 更何况,也确如他所说,杜淹在太子府受辱,未必就不是太子和杜淹商量好的一出苦肉计,为的就是让杜淹能够名正言顺的进入秦王 府。当然,这种可能性小的可怜,若是当真是为了让杜淹入秦王府做内应,其在太子府受辱一事,应当传的天下皆知,至少也要让李世民知道,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可惜了对于此事,李世民并没有半分知晓。 “那为今之计,先生以为如何?” 为今之计?若要陈丰说,当然是越快反越好,若是不反亦有办法除掉李建成,陈丰自然也会大力支持,可惜了,目前秦王对此并没有半点头绪,那就只能让他来推波助澜了。 “殿下什么都不需要做,静观其变即可,陛下定然有再次启用殿下之时。”就算没有,他也会制造出这个机会,就算他不出手,太子按照他给蔡东潘的计划,亦能将事情给搞出来,对此,他心中有数。 “这!”虽说李世民已经渐渐开始信任陈丰,但是对于陈丰此次所言,确实让他觉得不太正常。 首先站在臣子的角度来讲,当今圣上蒙骗臣子,朝令夕改便已然不对,但此时除了皇上和他以外,并无第三人知晓,当时的御书房连个伺候的小太监都没有。 其次,站在一个儿子的角度讲,作为父亲,百般包庇长子,对他这个二儿子的内心造成了一定的损伤,难道这要就此善罢甘休? “陛下并不希望见到您和太子兵戎相见。”陈丰一句话就唤醒了李世民的理智。 为大局着想,一时的委屈,确实算不得什么,若是因此被那位能够决定他们生死的父皇厌弃,才真真是最大的损失,静观其变确实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李渊知晓他的委屈,若是他能咽下,在李渊的心目中,他便不是那为了权势不顾亲情的人,反观太子,做的就略差一筹。 第22章 太子宴饮 武德九年四月十二,东宫张灯结彩。 “殿下,太子府上设宴,邀您前去赴宴。”陈丰晃悠悠的走进李世民的书房,将手中自小厮手上拿到的请帖双手递呈给李世民。 自班师回朝,他就被李世民留在府上,成为秦王府的幕僚,亦算是正式成为秦王心腹的一员。 “设宴?”李世民狐疑的接过请帖,确是李建成邀请李世民到东宫小聚,至于所为何事,请帖之中并无说明,不过想来也是,李建成心思缜密,纵算有事,也不会在请帖之中表露,至于请帖,寥寥数语道尽兄弟情谊,就差直指李世民若是不去,就是不顾兄弟情谊。 “怕是鸿门宴啊。”李世民叹了口气,语带伤感,纵是知晓宴无好宴,却不得不只身前去,不然,造成兄弟不睦的根本就是他秦王了,皇上忌讳这,他便不能犯了忌讳。 临出门之前,陈丰刻意过来寻李世民,亲手将一枚药丸交于李世民,“秦王进入东宫之前服用,或可保一时无虞。”声音略显低沉,若非太子府设宴的规制并非他所能前往,他都要冒险随同李世民前去了。 不能去,便只能在后方寻法保护李世民的性命,进入秦王府做幕僚的那一刻,他的性命已与李世民生息相关,若李世民不得善终,他这个秦王府的幕僚亦会不得好死,甚至只要李世民未能夺得皇位,他的命途亦好不到哪里去。 太子和秦王,说到底还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如有一日太子登上帝位,如有一日,太子和秦王尽释前嫌,如有一日,秦王脱口一句曾经他陈某人撺掇其与太子反目,届时,他才 是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为了防备那一日的到来,李建成必须要死,秦王必须登上帝位。 刚一进入东宫,扑面而来的便是华美的建筑,灯火通明,看似喜庆至极,若非清楚自小自己与太子的关系,只怕他都要感动一下了。 李世民还未进入宴客厅,就已经听见宴客厅之中喧嚣吵闹,其实相比较这种宴饮,一群人彼此嘴上说着互相恭维的话,心里恨不能置其于死地,李世民更倾向于军中一群汉子无所顾忌的喝酒吃肉,无奈身陷此间,不得不如此作为。 “秦王殿下到!”门外小太监尖声通传的声音传进宴客厅,宴客厅之中有一瞬间的寂静,之后爆发了更加热烈的喧嚣。 “见过秦王殿下。”待李世民进入宴客厅,耳中是一片的请安,挥挥手示意重臣免礼,才朝着主位上的太子拱手见礼,“弟请兄长安。” 早在李世民进入东宫的那一刻,便已经有下人前来禀告,因此,李世民出现的并不突兀,甚至在李建成看来,时机刚刚好。 “你我兄弟无须客气,快快落座,只等你了。”李建成大气的挥了挥手,示意李世民坐在他右手边。 那里,是给李世民留出坐席。 待李世民入席之后,李建成方才宣布宴饮开始,舞姬翩翩起舞,众人觥筹交错,丝毫不见 朝堂之上针锋相对的局面,两兄弟之间亦见不到剑拔弩张的气势,到是两人频频互相敬酒,让人看不出端倪,孰能料到,两人早已不能相容,月前还因为那把椅子针锋相对了一次。 两兄弟似乎兴致均是不错,不知不觉中,已是杯盘狼藉,此次东宫宴饮亦在此热闹的气氛之中结束。 宴饮结束了,并不意味着所有事情都结束了,相反,意外正式发生在此时。 李世民起身痛太子和众位大臣告辞,准备回府之际,忽感气血沸腾心口剧痛,喉头一甜,一大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整个人已经昏迷不醒。 眼见秦王在太子府宴饮之中中毒,但却无一人敢说,最后还是尉迟恭奔了出来,抱起昏倒在地的秦王,脚步略有凌乱的从东宫离开,一路上不断催促车夫,才将李世民平安送回秦王府。 秦王府之中,大夫已经在等候,此时一见李世民回府,立刻上前诊脉,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秦王是中毒了。” 秦王中毒的消息在百姓之间传的沸沸扬扬,引起了莫大的惊恐,不少人猜测,秦王中毒是太子李建成下的毒手,为的就是除掉李世民这个与其争夺皇位的强力对手。 第二日早朝之后,李渊亲自驾临秦王府探病李世民,李世民才刚悠悠转醒。 “此时百姓皆传,太子为了帝位毒害与你!”见李世民醒过来,太医诊治已无大碍,只说秦王伤了元气,需得修养数月之后,李渊才开口说道。 闻言,李世民心中冷笑,百姓皆传便是事实,“不过是儿臣不胜酒力,到让天下百姓误会了大哥,是儿臣的过错。”李世民的声音甚是虚弱,说这一句话便已气喘吁吁。 见李世民虚弱模样,却还能领会自己话中深意,终究还是勾起了这位帝王对二儿子的怜爱之情。 “不若,为父送你去洛阳修养如何?”两个儿子因为皇位不能相容,李渊本是倾向于太子,但若是李世民有能力将太子之位夺走,他亦不会过多干预,然此时二儿子已然卧病在床,便是输了一筹不止,为防止这个儿子有一日死在太子的手里,李渊最终还是下了决定。 李世民已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应对李渊,唯有看向李渊的眼神中写满了不愿。 “为父知道委屈你了,晋阳首义、削平海内均是你之功劳,吾本有意立你为嗣,但你严词拒绝甚至说出宁死不受的话来,如今太子年长且无大错,为父实不忍心褫夺其位,又心知愧对于你,便打算派你往关东,坐镇洛阳,你看如何?” 我看如何?自是不如何!如今,李渊的意思已然明确,当初我本欲立你为太子,是你严词拒绝,如今又来争夺,莫不是出尔反尔! “不,儿不愿离开父亲,还望父亲收回成命。” 李世民虚弱的声音异常坚定。 第23章 突厥进犯 “为父亦是不舍,以后陕州以东由你统率,朕允你自建天子旌旗。” 此话一出,李世民便知此事已经无力回天,之前李渊自称为父,便是以父亲的名义在交谈,李世民自然也愿意自称儿子,但此时,李渊自称朕,便是以天子之威下了命令,李世民是亲子,亦是臣下,“儿臣遵旨。” “陛下,太子来了。”正在此时,内侍通报太子过府来探望秦王,李渊也就让他进来了。 “二郎如今身体可好?”李建成人还未进门,声音已然传了进来,等到他进门方才见到李渊,李建成一愣,显然他并没有收到李渊出宫的消息,紧接着慌忙见礼。 “免礼。”李渊抬手示意李建成平身,之后才开口训斥:“太子近日越发糊涂了,二郎不胜酒力,今我已着他坐镇洛阳,日后你不得再寻他饮酒。” “儿臣定然谨记在心!”李建成面色一变,洛阳可不同蜀地,繁华不弱于长安城,若是李世民在此地自立为王,绝非杨文干之流能够相提并论。 有意阻拦,但李渊话里透着深意,明眼人一看便知李世民是中毒,就连李建成也心知,天下百姓传的沸沸扬扬,若不能制止,只怕后果不堪设下,遂李建成才一下朝就往秦王府赶过来,目的就是让天下百姓见他与秦王关系紧密和睦,令谣言不攻自破。 却不料父皇竟比他还要快上一步,如今天子说他是不胜酒力,那他就是不胜酒力,但天子也说,他不得再寻李世民饮酒,前一句是着他坐镇洛阳,两句看起来毫不相关,李建成心中明白,李渊的意思是,我已让他坐镇洛阳,以后你不得再寻他麻烦。 皇上断定了此次确是李建成下毒,毒害李世民。也正是因此,不愿再见两个儿子自相残杀刀兵相见的李渊才做出了让两个儿子几乎平分天下的决定。 李建成自知无法干预此事,便寻了与自己交好的四弟,齐王李元吉,将此事关键一一道来,令他去求见皇上干预李世民坐镇洛阳一事,他亦是后来方才知晓,李世民并非是坐镇洛阳那般简单,父皇竟允了他自建天子旌旗,那便是给了李世民与他分庭抗礼的资格!这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李建成很清楚李渊心中的忌讳,不过是怕他兄弟二人不睦,因此他替李元吉选择的理由亦是由此入手,李元吉入宫之后,言称自己不舍二哥长途跋涉,远调洛阳,届时连和兄长亲近的机会都没有。 却不想,李建成和李元吉皆认为妙极的说辞,却被李渊三言两语给驳了回来,“如今天下尽是我李唐一家,东西两都无人能阻隔,吾儿若是当真想念二哥,便可前去看望,大可不必为此事忧心。” “当真”二字,李渊说的很重,李元吉亦不是无知莽夫,自然明白父皇的意思,你兄弟之间的争权夺利,我尽数知晓,此决定就是为了避免尔等继续胡闹下去。 正是此时,他们方才意识到,小看了这位父皇,原来一切父皇心中有数。 与此同时,秦王府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圣上欲调秦王于洛阳,虽然还未在朝中公布,但朝中此时只有三方人马,太子一方,秦王一方,圣上一方,这三人知晓的消息,大多不会瞒着手下的人,此事也算是满朝皆知。 两方博弈最终被第三方破坏,偏偏还让另外两方无计可施,这才是真正的高明之处。 “殿下不必忧心,安心休养便是。”陈丰坐在床边安慰李世民。 同太子的担忧不同,李世民心忧之处在于即便皇上允了他自建天子旌旗,名头上相当于准许他自立为王,但是他若当真如此作为,才是冒了天下之大不讳,届时就算太子不找他麻烦,也有数之不尽的人对此事心有不满,一山尚且不容二虎,更遑论天下,如何能容得下二主? 远调洛阳,自立为王,他必定会成为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日不除不得安宁。 李世民如何能不怨,太子已公然对他下毒手,天下人均看得清,太子欲要除去他这个对手,已经无所不用其极,撺掇手下造反在前,对他下毒在后。 偏偏高高在上,自诩对他关爱有加的父皇,权当这一切都不存在,给了些许好处,就将他调离权力中心,这如何甘心。 李世民心中所想尽数表现在面上,在陈丰面前,他已经不再继续隐藏自己的情绪。 “若不是先生一枚解毒丹,只怕某已经身赴黄泉,还未曾感谢先生。” “殿下不必客气,你我同气连枝生息相关,某定然会竭尽全力辅佐殿下。”小秀衷心,其实他心里也很愧疚,一代圣主此时竟因他私心落得如此下场。 说来,此事无论是皇上还是秦王,包括这天下人都误会了太子。 秦王确是中毒不错,但所中之毒并非太子所下,秦王中毒,全然是他陈丰一手策划,答案就在陈丰给秦王的那枚解毒丹之中。 那解毒丹,同时也是一枚毒丹,若是中毒,自然能解毒,若是并未中毒,那解毒丹也会发挥作用,毒害服用解毒丹之人,妙处便在酒中,若不饮酒,断然无事,若是饮酒,轻则吐血,重则瘫痪。 陈丰之所以敢用这枚解毒丹,也是因为深知此时的酒酒精度数确实不高,纵算秦王痛饮三坛,亦不会瘫痪在床。 因太医诊治秦王身体虚弱,不宜长时间劳碌奔波,因此,皇上准许他延后启程。 亦是天子一时仁心,导致后来不可挽回的局面,变故就在此时发生。 时值武德九年四月二十六。 京中急报:突厥骑兵进犯大唐北部边境,各地方州府狼烟四起。 李渊不得不召集群臣商讨对策,太子献计迁都,言之凿凿,讲突厥屡次进犯关中,所图不过长安城金银遍地、土地肥沃、人口众多,当下宜迁都它地, 突厥人见无利可图,自会退避,战事便可迎刃而解。 第24章 秦王主战 得知这一消息,陈丰便意识到,他们的机会来了。近乎小跑去书房寻李世民,待守在门口的侍卫通禀,得到允许之后,陈丰方才进入书房。 “殿下大喜呀!” 李世民早已发现,陈丰这人能言善辩,坏的也能说成好的,不过此人也沉着冷静,若非真的大喜,他定然不会如此喜形于色。思及此,李世民才开口问道:“不知喜从何来,还请先生明言。” “突厥进犯我朝边境。”陈丰也不卖关子,直接开口说道,近日来,因着距离动身前往洛阳的期限越来越近,李世民的心情着实不好,对外界的消息也并不关注,不然绝对不会他已经知道的消息,李世民还未曾得知。 “敌军进犯,生灵涂炭,如何算得上喜事?”疑惑加质疑的眼神并列于李世民的脸上。 见李世民如此神色,陈丰心中知晓,今日若不能说服李世民,那他近些日子艰难的在李世民心中营造的形象将会瞬间崩塌,李世民断然不会给他下一次重新权谋的机会,不过陈丰也不急不慌。 “殿下且听我一言。”陈丰柔和的眼神安抚了李世民,“太子在金銮殿上当当众提出迁都,而陛下并未当场同意,这便是说明陛下对此并不赞同。” 不得不说,提出这般建议,着实是李建成失算了,李唐虽然讲究礼仪之邦,但是却也实实在在是马背上得来的江山,当年李渊起兵反了隋朝,才有了 如今的大唐盛世。若不是有血性的男儿,哪里会有这般不成功便成仁的气魄。 李建成错就错在,他以一个文官求稳的心思来揣测他的父皇这个文治武功之辈。且李建成毕竟没有身在其位,但李渊已经做了近十年皇帝,深谙为君之道。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若非无计可施,从未有过无故迁都的先例,此时他大唐若是因为区区突厥的进犯就迁都,岂不说明了大唐怕了突厥的铁骑,突厥人若是有了这样的想法,难保不会趁胜追击,届时只怕更会贻笑大方。 陈丰研究了近三十年历史,更曾经出版过历朝历代皇上的心思一类的论文,对唐朝的历史更为了解,对于李渊的心思甚至李世民的心思,也研究的更加透彻。 李渊心思老道,心狠手辣,但涉及到先皇后的事情便会略显优柔寡断。 李建成心思保守,固守成规,虽心狠手辣,但不思求变,若非李渊护着长子,只怕这太子就算是没死在李世民的手里也会死在李元吉的手里。 李世民重情重义,直言善谏,偶尔心狠手辣。身为秦王之时做事偶尔会优柔寡断,时常拿不定主意,这个问题在他继承帝位之后略有改善,但也不是尽数改掉。 李元吉心性狠辣,贪婪暴戾看似追随太子,但心中亦有一番思量。 将这几个关键人物的心思研究透彻,陈丰才好进行自己的计划,在听说突厥进犯之时,陈丰就已经敏锐的发现了自己绝对有机可乘,所以才匆匆来寻李世民。 而李世民听过陈丰的意见之后,略作沉吟便道,“先生是想要我主战?” “殿下英明。” “先生已经说到这里,若是还猜不中,先生可还会继续追随与本王?遂先生莫要恭维了。”难得李世民心情好,还说了句俏皮话。 陈丰笑了笑,权当没有听见李世民的话,继续说道,“若某所料不错,明日早朝,此事定然会被再次提上日程,因此需得辛苦殿下明日早朝。” “本是分内之事,何来辛苦一说,到是先生为某殚精竭虑,方是真正的辛苦。” 次日一早,秦王就去了早朝,据尉迟恭所说,当时太子见到李世民脸色瞬间就变了,大概当时就已经意识到李世民是去搅局的吧,当然他所料不错,秦王殿下之所以拖着病体上朝就是为了搅了他的局。 果然如陈丰所料,今日早朝就只商讨了一件事,便是如何退敌。 李建成依旧持着迁都的观点,执意迁都便能让突厥退兵。 在太子李建成开口之际李世民也在着重的关注当今圣上李渊的神情,虽说陈丰已然将李渊的心思分析透彻,但陈丰到底未曾见过李渊,和当今圣上并无交集,一切推论也全凭臆测。 仔细观察之下才发现,他们这位父皇不仅对于迁都一事并不赞成,似乎对于提出这个意见的李建成也多少产生了一点不满,见状,李世民才下定决心力主要战。 “启禀父皇,儿臣与太子有不同看法。”太子的话刚说完,李世民就开口反驳。 李渊毫不意外的看了一眼自同太子宴饮之后第一次见到的二儿子,早在早朝之前,见李世民来到朝堂之上,他就已经猜到了李世民的意思,亦不只是李世民的意思,而是朝中武将的意思。 果然,在太子刚上奏结束,秦王立马出列,见此,李渊轻飘飘的道了两个字,“准奏”。 “戎狄之患,自古有之,父皇向来英明神武,我大唐百万精兵,所向披靡,若因突厥进犯便迁都避难,岂非贻笑大方?” “且,戎狄之人,贪婪无度,此事占了上风定然不会安然退去,若是突厥趁胜追击,又该如何?”这句话是问向太子李建成的,“莫不是要继续迁都,被突厥追着打?都城向来繁华,弃了一处自有下一处?难道太子欲要我等效仿游牧民族四处飘荡?” 话音落下,李世民也退回了武官前列,安然不动,若非他们亲眼所见,只怕亦不会相信,刚才言词之间寸步不让之人,竟是这位秦王。 李渊也看向了李建成,“不知太子以为如何?”这般便是再问李建成,适才秦王所提出的问题,他可有解决办法。 李建成唯有沉默以对,他自然知道李世民提出的问题都不会发生,但此事是不能说与外人的秘密,不然要他如何回答?难道要说出实情吗?说突厥之所以进犯是因为和他早就已经达成共识?那当真是在找死了。 第25章 点将出征 李建成自是不能将事情和盘托出,因此只能沉默以对,半晌才道,“是儿臣目光短浅了。” 见李建成承认了错误,李渊其实心中并不满意,他心中的错误,并不在见识短浅,而是这个儿子已然没有了他李家的血性,不过到了他的时代,百姓需要的亦不是能征善战的帝王,而是一位爱民如子的贤明君王,这一点,李建成似乎比李世民更合适一点。 “那依秦王之见,应当如何退敌?”又一次将目光放在了李世民的身上。 闻言,李世民出列,手下一甩衣袍下摆单膝跪在地上,“回禀父皇,儿臣身为皇子藩王,自当为国效命。望父皇与我数年时间,儿臣定然击溃突厥,生擒颉利献于父皇,如若不然,儿臣马革裹尸,父皇再行迁都亦为时不晚。” 言罢,他坚定的目光直直的望进李渊的眼里,须知在大殿之上于君王对视,可是死罪,但李世民如此作为,李渊竟无半点不虞之色,显然,李世民话语之中的慷慨陈词,亦说到了他的心里。 见李渊面露满意之色,李建成瞬间慌乱,迎战突厥须集中全国百万精兵强将方有成功可能,而届时李世民手握兵权,若是想要转身灭了他李建成,岂不是轻而易举,纵算是李渊亦无法阻止。 思及此,遂道:“昔日樊哙亦欲以十万部队迎战匈奴,情形岂非与秦王所言相似?”阻止李世民手握兵权并非定要迁 都,只要阻止他出征即可。“且,秦王身体尚未健朗,并不宜长途奔波。” “太子殿下妄自菲薄了,我等乃是天龙之子,与樊哙一介小丑自是不同,且如今形势亦是不同,兵法讲求随机应变。”李世民不轻不重的回了一句,“另弟本是武将,为国征战多年,自愿醉卧沙场马革裹尸,还望兄长成全,臣弟愿下军令状,不出十年定克扫平漠北,绝无虚言。” 十年,十年之后,天下精兵尽在你手,你是想要顺从民意登上帝位还是走上揭竿而起的路,亦均是你一人说得算吧。但此时他不能在大殿之上公然说出,毕竟秦王愿为国征战,其心赤胆,若是他公然质疑李世民的话,只怕会寒了武将们的心。 并不怪李建成认定秦王此行欲夺兵权,实是突厥时常不请自来,只要长安金银供奉自可退去,并不一定要战,定下计划之时,李建成亦是考虑到之前的种种,认为稳妥,方才下了命令,亲手与那突厥的颉利可汗写了书信,还盖上了他的私印,可谓是极其冒险了。 但,冒着生命危险的李建成绝对没有料到,本应病卧在床的李世民竟然破天荒的上了早朝,还力主要战,此举若非窃取兵权,还有何解释? 吃了哑巴亏,也只能尽数咽下。 他与突厥合作,愿以整个长安城的泼天富贵作为交换,有朝一日若自己与李世民当真争夺地位到了兵戎相见的 时候,希望突厥颉利可汗能出手钳制李世民,却不想竟被本应卧床的李世民扰乱了计划,甚至夺走了兵权。 散朝之后,李世民召集了天策府属臣傍晚时分到秦王府一叙后,乘坐马车径自回了王府,天下大事自有众多臣子来做,并不需他一个尚在病中的王爷来忧心。 此次若非站在对立面上的那人是太子,他亦不会破例仅供上朝,只因朝廷中的其他武将,尉迟恭,秦叔宝包括程咬金等人,就算是全数主战,亦不能搬倒太子迁都的心思,只因,他们在李渊心中的位置并不足以与太子抗衡,若是他不去,纵是天子心中不愿,亦会顺应李建成的意思。 刚一下了马车,就见府门大开,陈丰已然在府门口迎接,一见李世民,忙上前行礼。 李世民身为藩王自受得起他一礼,但见到陈丰行礼,李世民还是快步走上前去,扶住陈丰,阻止了他欲要继续拜下去的行为,随后二人前后回府。 “殿下可是大喜?”见李世民心情似乎不错,陈丰亦微微一笑,后开口问道。 “先生料事如神!”六个字回应了陈丰的问话,他自是心中欢喜,他在金銮殿上定下了十年约定,但十年之后的事情如何,谁又能说得准?届时他兵权在手,已然不是任人拿捏之辈,无论是圣上还是太子,想要将他如何之前都要思量三分。 “请殿下允某随军出征。”陈丰忽然甩开袍摆,单膝跪在李世民的身前,恭敬请求。 “先生武艺如何?”此言并非看不起陈丰之意,而是战场上风云变幻,若陈丰武艺不精,他亦无法护其周全,陈丰在战场上喋血殒命,便是他莫大的损失。 “殿下放心,君子六艺,某自认拿得出手。” “如此甚好!”闻言李世民大喜,对战突厥,他并非没有把握,但若有眼前这料事如神的陈丰相助,自然胜算又大了一筹。 “殿下欲点将何人?”陈丰站起身子坐在李世民边上的位置,侧首问道。 “我私属部下足以。”并非李世民傲然,而是如今唐王天下亦是李世民及其所属部下披荆斩棘打下来的江山。 “殿下可点将齐王。”陈丰摇了摇头,之后说道。 元吉?李世民面露不解,李元吉站在太子一方,早已与他势同水火,如何却要点李元吉上战场?若是其借机心怀不轨,自己岂非以身示敌? “如今太子定然怀疑殿下欲要独揽兵权,定会私下搅扰。”陈丰只说了半句,聪明人说话,自是不需言明,稍加点拨,李世民便已知晓其中深意,与其去防备不知何时到来的灾祸,倒不如将人放在眼皮底下盯着,一旦发现不对,自可军法处置。 不得不说,此计当真妙极,李世民看向陈丰的目光,亦是更加敬重。 待到傍晚,众属臣集于秦王府,李世民将计划说与众人知悉,亦得到众人的赞许。 武德九年四月二十九,李世民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之中踏上征途。 第26章 迎战 武德九年五月十三,李世民大军与突厥颉利可汗在豳州相遇。 然情势对唐军并不明朗。 首先,敌人来势凶猛,兵锋直逼长安城,若非秦王阻截及时,只怕突厥会直取长安,此等境况,李建成竟妄图将长安城拱手送人,简直令人笑掉大牙。来犯敌军一路得胜,士气高昂,数量众多,得胜并不容易 近日连绵大雨,行军路上一路泥泞,士气并不低垂,加上运粮阻截及军械受潮,此等状态,如何阻绝战力强悍的突厥骑兵? 不过,此次进犯,颉利可汗带了一个关系到此战胜负的人物,其子侄辈突利可汗。突利可汗曾经与李世民有过盟约,约定危急之时互相救助,而这一点便是此次取胜的关键。 大军尚未安顿稳定,颉利可汗已然率领一万骑兵兵临城下,列出阵势。 一路奔波,疲惫尚未洗清便要再次作战,唐军上下皆是恐慌。 然陈丰一计安定了秦王的心,秦王当即命人传召副帅李元吉。 李元吉赶到只是,帅帐之中只陈丰一人尚在,见礼之后方才开口,“元帅安顿军中,命我在此等候副帅。” “元帅何意?” “如今敌军兵临城下,我军自不可示敌以弱,此战关系到我军士气,元帅之意,问副帅可愿与其一同出战,迎战颉利可汗?”陈丰目光灼灼,言之凿凿。 李元吉深知此时战况,贸然出征并无半分胜算,但若不战而败,更会令人耻笑, 思虑再三,方才说道,“此时士气不振,某心忧敌军会趁此时机进攻大营,愿留在营中防守。” 意思便是不去!不过到底不是无能之辈,纵算是明知他不愿出城迎敌以身冒险,却还是钦佩他能在短时间内分析情势,为自己找到最合适的退路。 “既如此,某自去禀报元帅,还望副帅在我等出城迎敌之时安守大营,莫要被心怀不轨之人作乱。”陈丰笑着回道,若说心怀不轨,只怕自愿留在阵营之中的这位,远远要比阵营外面的敌人更加让人难以防备吧。 吃了陈丰不软不硬的钉子,李元吉也开始认真打量了陈丰,此厢看去,才发现,此人甚为眼熟。 “你本是太子帐下?”忽记起他曾在太子帐下见过此人,不过此前他均是一身官府,通神正派,如今换了常服,更是风流,气质大变,遂李元吉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将其认出。 “确实曾是太子帐下。”陈丰闻言,面色不改淡然答道。 “既是太子帐下,为何如今却要效忠于秦王殿前?”李元吉神色之中已有愠怒。 “齐王殿下莫非不曾听说过良禽择木而栖?” “你的意思是秦王比太子更为明德?” “至少秦王信任某,而太子听信李安严构陷,欲坑杀与我,孰是孰非,不论天下大道,某只求活命之机。”陈丰坦然,不看天下大势所趋,就太子欲杀他,而秦王收留他一事看来,便已知自己位置。 闻言,李元吉却大怒,“你本太子帐下,理应为太子尽忠职守,如何能改旗易主?此为不忠是也!” “敢问齐王殿下,若有朝一日,太子欲要斩杀殿下,殿下可会引颈就戮?” “你!” “不过易地自处而已,齐王殿下何必动怒?且太子恭顺纯良,断不会对兄弟做出如此事情,齐王殿下大可放心,只管安心替太子谋划便是,等到天下大定,齐王自然水涨船高。” 水涨船高?思及此,李元吉也不禁皱了眉头。 须知,当初秦王并无夺位之心,全然因为太子忧心其功高震主,方才开始对付秦王。 若非如此,秦王亦不会奋起反抗,两相亦不会水火不容。 陈丰此人,李元吉在太子府上见过数次,聪颖明慧,绝非李安严之辈能相提并论。太子既然能够因为李安严等人的诽谤污蔑而全然不问因果下令坑杀陈丰,可见也并非明德之辈。 若当真有太子上位那一日,自己是否当真能如陈丰所言水涨船高,亦或是太子同样忌惮他从龙功劳,亦忌惮他功高震主,是否会下令将他除去?此亦未可知。 留下齐王一人在帅帐之中思虑,陈丰已悄然退出帅帐,在军帐之间寻到李世民,只二字“得矣”,意思是事情已经办妥。 此次,陈丰自请面见齐王,目的有二,一为将齐王留在营地之中,二为离间太子与齐王,令秦王在此有机可乘。 城外颉利可汗携侄子突利可汗已列阵完毕,李世民站在城墙之上瞭望之后,方才率大军出城。 “我大唐与可汗和亲,实属亲近,今日可汗为何违背约定,带军深入我国腹地,占我良田,搅我百姓,杀我肱骨之臣?” “吾乃唐皇驾下二子,秦王李世民是也。实不愿见生灵涂炭尸横遍野,素闻可汗勇猛善战,今下战书,请可汗出马与我单打独斗。若可汗心中畏惧,却也无妨,某以身边百名骑兵迎战可汗上万精兵。” 听完此言,颉利可汗面上阴晴不定。 恰在此时,陈丰装扮的传信兵单骑赶来颉利可汗战阵,言说秦王有口信传给突利可汗。在颉利可汗警惕的目光之中,陈丰伏在突利可汗耳边,“你我二人昔日盟约,守望相助,如今却在此兵戎相见,敢问当日的盟约与昔日情义可还作数?” 闻言,突利可汗保持沉默。见状,李世民挥军向前,作势渡过护城河与突厥骑兵决一死战。 此时,颉利可汗却命陈丰带话,“我此来并无他意,只为交流感情重申盟约而已,便不劳烦秦王亲自过来一叙,今日是我唐突了,改日我定当登门拜访。” 陈丰朝李世民打了个手势,李世民便下了暂停行军的命令,待陈丰将颉利可汗的消息告知于秦王之时,秦王亦沉默了一瞬。 趁着秦王沉默的这一瞬,颉利可汗已经下令退兵,一时之间对面烟尘四期,不到一刻钟,颉利可汗的 起兵便已撤出了李世民视线所及之处,后更是退出了豳州。 第27章 乘胜追击 一场危机得到完美解决,李世民回城之后,城中大军顿时士气高昂,未战先屈人之兵,盛赞秦王殿下英明神武。 按照李世民和陈丰两人最初的设计,由李世民当中像颉利可汗宣战,领军将领自是不可能轻易与对方将领单打独斗,将对方逼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而后陈丰传讯给突利可汗,信中所说并未公之于众,却也足以让颉利可汗心生疑窦,是为离间敌军将领。 最后李世民作势欲攻,亦是令颉利没有时间细想,只能匆忙决定,而人有着近乎本能的趋利避害,颉利不敢轻举妄动匆忙下令撤退也在两人预料之内。 “接下来殿下打算如何?”帅帐之中,陈丰坐在李世民的右手边,手捧茶盏,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沉吟片刻之后,斩钉截铁道:“趁胜追击!” “本王不同意!”李元吉匆忙赶来,就听见李世民这四个字,当即大喊一声。 “请副帅注意自己的身份和言谈举止。”闻言,李世民转头看向李元吉,眼神中写满愠怒。 李元吉方才反应过来,此地乃是军营,军中并无高低贵贱,王爷的身份在此地不应过多提及,当即拱手认错,“是小弟鲁莽了,还请元帅莫要见怪。” 还是搬出了自己的身份,两人虽说此时是上下级的关系,但兄弟的身份也是所有人都知晓的,断不可因为一个称呼而对他如何,一声元帅已然表明到底还是认错,不过真假莫论。 “副帅此来何为?”挥手让李元吉落座后问道。 “元帅方才所言,属下认为不妥。”他绝口不提为何而来,只如是说。 “何来不妥。”李世民也不急,他本也没觉得李元吉会同意他的决定,但决定已下,无人可以更改,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纵是天子也不行,更遑论只是军中副帅。 “回禀元帅,大军奔波劳碌,尚未安定,此时绝非进攻最佳时机。” “副帅只知我军劳顿,却可曾想过突厥骑兵强悍之处在于精于骑射,但此时阴雨连绵,敌军弓弦势必受到影响,决然不能正常使用,而我军进城之后已然经过修整,兵器亦亦修理,以逸待劳之下攻其不备,定能克敌制胜。”有理有据,李元吉也再无理由反对,不过还是已守卫营地的理由留在了军营之中。 号令三军,唐军连夜冒雨行军,向突厥退去的方向急进追赶。 当见李世民率领大军出现在突厥军队侧翼只是,颉利可汗大惊失色,然风雨兼程追赶而来的军队并未发动进攻,反而似是在等待。 而在突厥大军议论纷纷之时,突利可汗处迎来了唐军使者,陈丰。 “唐皇驾下,秦王李世民座下使者,陈丰见过突利可汗。” “你是,那日的传信兵?”见到陈丰,突利可汗问道。 “当日情形危机,不得已方出此下策,还望突利可汗见谅。”陈丰笑笑抱歉道,态度恭谨却不卑微,颇为不卑不亢,让突利可汗对他也略有好感。 “无妨。”草原人特有的大度,突利可汗当即挥手,后问道,“不知你秦王令你前来,所为何事?” “为您与我主之大业可成!” 突利可汗大惊,快步走到营帐门口,令心腹守卫,任何人不得靠近之后,方才返回,而陈丰见状,已然心中有数。 “使者所言诧异,秦王乃唐皇之子,自有继承皇位的权利,而我不过大汗子侄,大汗尚有亲子,况且在我上兄长众多,我并无继承之可能。”突利可汗谨慎说道。 “可汗可知,我唐朝亦是天朝上国,最是恪守礼仪,储君讲求立长立嫡,常理而言,我王也绝无继承皇位只可能。”他着重了“常理”二字,便是在提醒突利可汗,还有不同寻常的情况。 大唐有不同寻常的情况,难道他突厥就没有吗? 思及此,他亦心中大动,不过尚有疑虑,“你秦王可有把握?” “八成。”话不说太满,陈丰笑道,却是满脸自信。 八成已然不少,寻常人争夺皇位,纵算只有三成把握,也会奋力一战,更慌乱陈丰对李世民已有了八成的把握。 突利可汗显然也被这两个字惊了一下,待到反应过来之时,才惊觉李世民竟已做到了如此程度,若是能有一个强大至斯的盟友相助,日后事情的走向还真不好说,自己未必就没有一争之力。 “秦王欲要我如何?” “我王欲与可汗结金兰之交,与颉利可汗行联姻之谊。” “你且回去,请秦王放心,此事我定当竭尽全力。”突利可汗终于下定决心,方才与陈丰回答。 却不料陈丰似乎对此并不满意,只见他缓缓摇了摇头,“我王要的并非可汗竭尽全力,而是力保此事万无一失!”陈丰脸色寻常,但眼神之中却透露这势在必得。 “不瞒可汗,如今我王已率领我军将士逼近颉利可汗大军,只要可汗运作得宜,此事定然能成。”见突利可汗略有迟疑,陈丰又加了一剂重药。 “好,你且回禀秦王,此事我定然万无一失!”听到秦王大军逼近,突利可汗也算是松了一口气,确实如陈丰所言,若是秦王大军逼近,他着实也是多了一成胜算,此事劝说颉利可汗联姻,也并非没有可能。 “我王还有一言,托我务必转告与您。”陈丰又正色道。 见着陈丰的神色,突利下意识的心中一紧,本来见秦王使者不过少年模样,似乎尚未及冠,心中还存有不屑,但一番交谈下来,他算是明白,秦王驾下确实没有无能之辈。 “我王说,他比可汗痴长两岁,若可汗不嫌弃,望我带回可汗一声兄长,自此以后我王与可汗生息相关共同进退。”陈丰忽然一转严肃,笑意盈盈的看着突利可汗。 “那便有劳使者,替我转告大哥,自此以后,突利愿与大哥共同进退。”突利不负陈丰所愿,亦不负李世民所托,当即开口表态。 第28章 养寇自保 陈丰自突利可汗处归来,并未去寻李世民,而是直接回了军营,毕竟军营之中还有一心思不正的齐王殿下,如今元帅不在,那位齐王在军营之中可是有着发号施令的权利,陈丰必须尽快赶回去,为李世民守住后方,方才能保证之前的计划不会被打乱。 或是之前陈丰的敲打起了作用,齐王并未轻举妄动。自杨文造反事件之后,太子东宫与秦王府均加强了守卫力量,太子府更是里里外外将守卫换了一遍,如今,秦王想要打探太子府的消息,已然不容易。 陈丰料想,太子和秦王欲要将皇上安插在府中的细作除掉,秦王本亦要效仿太子,却被陈丰所拦,此时更换守卫,更容易引起圣上的注意,且让太子去试试水,若是天子震怒,便不能更换守卫,若是天子并未反应,多半说明,那人并不在守卫之中,更换守卫亦无任何作用。 此时的李世民,虽然智计并不过人,但是还是愿意听人劝诫,尤其是陈丰所言,只要当真有理,他大半不会反驳。 陈丰刚一回到营地,李世民那方便出现了变故,颉利可汗见李世民的大军一直跟在自己侧翼,生怕诡计多端、用兵如神的李世民有什么算计,已经做好的拼死一战的准备。 然就在颉利可汗下令进攻李世民之时,传令兵通报突利可汗前来,颉利对于这个侄子比较宠爱,不然断不会带他上战场,此时闻 说突利可汗前来,并且还命人带了口信,说是有退敌之法,颉利可汗也当即将进攻的念头打消。 两人进入大帐,无人知晓两人谈了什么,但不过半个时辰,突利可汗便从营帐之中走了出来,朝着对面的李世民营地走了过去,此时两军营地属实相距不远,他甚至不需骑马,只徒步,亦不过盏茶工夫就已然到了秦王营地。 令秦王军营守卫士兵去传讯,便说突厥突利可汗前来与秦王殿下商议大军后续处理事项。 李世民听到士兵的传报之后,竟直接从大帐之中走了出来,竟欲要亲自去营地外迎接突利可汗,只因李世民心中清楚,突利可汗于此时的他,于大唐,都万分重要,决不能在唐军的军营之中出现一点的意外,否则出现的后果绝非他能负责的。 此时军营之中并非他一人独大,齐王李元吉亦带了不少手下兵马,鱼龙混杂之处,发生意外的几率要远高于平时。 终于得见突利可汗的身影,李世民亦算是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到突利可汗的身前,“突利可汗。” “秦王殿下。” 两人见礼,算是打了招呼。 “请突利可汗随我到军帐之中商议此事。”李世民声音浅淡,却带着让人不容置疑的决绝。 “恭敬不如从命。”突利可汗,此来便是为了之前陈丰所说之事,自然会听从李世民的安排,他亦相信,李世民更需要他。 “突利可汗,你此次太过于冒险了。”李世民开口,略有责备。 突利知晓他说的冒险是何意,不过是担心他在进入唐军军营之后被某个心怀不轨之人暗杀,暗指他不该独身一人贸然前来。 “兄长大可放心。”突利可汗见李世民语带责备,豪爽的笑过之后开口说道,“大汗依然知晓兄长之意,此次命我前来,便是为何解一事。” “且兄长使者一人单骑入我军营,尚能面不改色,口灿莲花,更遑论我一武将?如何胆量还不如一个谋士吗?” “突利,此事并非你所想那般简单,此时的军营之中,我并不能全然做主。”李世民叹了口气,之后缓缓说道。 一句话之下,亦让突利变了神色,眼神之中略有惊惶,显然已是后怕不已。 “索性你安然无恙,不然为兄的心存愧疚啊!”李世民脸上有着悲痛的神情,却好像已经见到了突利伤于李元吉之手,或是已丧命。 “诶,过去的事,无需记挂。”草原汉子大多心思豪放,虽说在知晓实情之后,心中后怕,但事情已过,担忧亦是无用。 “兄长之前命使者前来,所传我已尽数办到,并未有辱使命。” “兄弟辛苦。”李世民道了一句,之后问道,“不知颉利可汗对此事有何看法?” “我汗欣喜应下和亲事宜,并欲派我汗堂叔夹毕特勒阿史那思摩与唐和亲。” “既如此,还要劳烦兄弟和夹毕特勒阿史那思摩随同为兄的走一趟长安城面圣,和亲事宜我亦只能确定大概,至于最终如何,还需我主抉择。” “自是理当如此。”突利点头称是,既是和亲,理当见过别国的圣上,由圣上亲自定夺,毕竟将哪位公主嫁出去,并非李世民所能定夺之事,不单李世民,纵算异地自处,此时站在秦王位置的是太子李建成,他亦是没有权利决定此事。 能决定了公主的去留的,从来只有皇帝一人,其他人包括公主自己,亦是不行,突利显然也对唐朝的情况略有了解,因此二话不说,约定了时间便点头同意。 将突利送回两军交界,看着突利回转突厥军营,李世民方才转身,率领大军回退豳州城。 陈丰已然在帅帐之中等候多时,听闻李世民大军回城,当即赶过去迎接。 “恭喜元帅得胜归来。”陈丰笑出了一脸狐狸模样。 “先生莫要取笑。”李世民的心情不错,尚且有心思和陈丰调笑,便说明他们大计可成。 果然第二日突利可汗携夹毕特勒阿史那思摩在豳州城外求见唐军元帅,商讨和亲事宜。 早在昨日,大军回城之后,李世民就已经下令今天大军开拔,回转京城,一时之间众人错愕,尚未交战,如何便已回转京师?莫不是他们战无不胜的秦王殿下此次亦是失利突厥,欲要回转京师听从太子殿下的意见,迁都它地,将长安城留给突厥精兵了? 然李世民并未有任何解释,全然任由其他人猜度。 第29章 攘外必先安内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李世民与陈丰坐在堂前饮茶,陈丰开口便是恭喜。 “还要感谢先生神机妙算。”李世民也并未居功,反而将功劳放到了陈丰的身上,“若非先生想出此等退敌大计,只怕此时黎民已陷入战火,若非先生不顾自身安危单枪匹马闯入敌营说服突利,某亦不能得此战果。” “此战,先生的功劳远大于某啊!”说话的李世民并未觉得陈丰有功高盖主之嫌疑,满心之中只有数不清的感激。 “若非殿下精兵制衡,若非殿下深信于某,此事也断不能成啊。”陈丰如何敢居功,虽说面前这位是位千古明君,但历来为帝者最是忌讳便是功高震主,目前李世民尚未有这般想法,但熟料以后会不会有。 “好了,莫要互相恭维了。”李世民似是看出陈丰心中忌讳,也算是大发善心放过了陈丰。 “先生如何如此定计?”李世民并不是不能理解陈丰好意,只是这般运作之下,确实给他找了一个强大的靠山,只要突厥在一日,他背靠突厥,皇上和太子想要动他便要认真思量,那突厥会不会为他出手,秦王府会不会引外敌入主中原。 “某知殿下心中所忧,殿下只管放心,若当真有一日,突厥进犯,某仍有退敌之法。”李世民所担心,不过是秦王府会引突厥进犯中原,若问最忠于大唐江山是何人,答案定然是秦王李世民,因这大唐的每一寸江山土地,均是他一手打下。便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舍不得外人践踏半分,也是因此,在突厥进犯之时,他力主要战。 “殿下可曾听说过攘外必先安内!”陈丰垂首问道。 李世民沉吟片刻,“先生的意思是说,若想攘退外敌,必须先做到内部安和吗?” “正是如此。”陈丰点头称是,“殿下须知,每次朝堂动荡之时便是外敌入侵之时,此时内忧外患,极易发生变故。” “而此时,正是朝堂动荡的伊始,殿下欲与太子殿下争夺那九五尊位,便是先起了内乱,此时殿下需要一个理由来安抚突厥,殿下与突利可汗结为异姓兄弟便是理由,那位和亲突厥的公主便是理由。” 李世民听完,微微叹了口气,“我本欲让百姓安顺和乐,却不想又惹来满城风雨。” “殿下不必自扰,风雨之后,便是朗朗乾坤,某相信殿下定然能够带领大唐走出一个康庄盛世。” “希望能借险胜吉言。”李世民也终于不见了忧思神色,眼底一片清明。 没有大军出京之时的阴雨绵绵,此时回京天气晴好,道路通畅,竟生生将时间缩短了一半左右。 时值武德九年五月二十四日,李世民带领突利可汗及颉利可汗的特使来到了长安城下,天子李渊亲自出宫迎接此次的战将,长安百姓亦夹道欢迎。 秦王出征紧不到一月时间,便已大获全胜,当真神人也。 话说那夹毕特勒阿史那思摩来到长安城便受到了皇帝李渊的热情款待,这使得这位特使大感受宠若惊,据说此人的母亲是中原人士,长相亦随了母亲,偏向中原男人的长相,身体修长面色白皙,完全不如突厥人士那般面色赤红眼若琉璃。 因长相问题,阿史那思摩虽然贵为可汗的叔叔,但是在突厥并不受重视,长期得不到重用,单单一个特勒的爵位,相当于唐朝的公爵爵位。但是突厥并不如同唐朝,在突厥,不能领兵便意味着没有额外收入,只拿着公爵的俸禄过活,日子好生艰难。 然一入长安,唐朝皇帝便命人吃喝好生侍奉,衣食用度与藩王同等级,还封了和顺王,是个王爵的爵位,临走之时还送了一堆的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当真让阿史那思摩有了乐不思蜀之感。 应突利可汗的请求,唐王李渊亲自为其与秦王李世民主持了结拜事宜,自那句“祸福与共”落下之后,观礼的太子李建成脸色终于黑成了一片,他绝对没想到,自己殷殷算计竟然给李世民找了一个惊天的靠山。 突利可汗虽说并非颉利可汗亲子,日后即成大汗之位的可能性并不大,但是这位突利可汗可是自小在颉利可汗身边长大,是性格最像颉利可汗的一位,也因此深得颉利可汗喜欢。 在颉利面前,这个侄子说出的话,甚至比亲子还有效果。 李世民和突利可汗结拜为异姓兄弟,便说明整个突厥都成为了他的后盾,这让李建成如何不忧心。 李渊到是乐见其成,在他看来,这个二儿子的结局已然落定,去那洛阳称王称霸,此生可能没有机会再踏进京城半步,和突利义结金兰,有了这样一个庞大靠山的儿子,纵算是太子终有一日继承了皇位,也拿他无法。 倒也能从另一方面保证二儿子李世民的身家性命。 直至此时,李世民在民间声望大增,他亦觉得这个儿子是站在弱势的一方,此前他偏向于太子,毕竟那是储君,是未来唐朝的天子,面子上须得让太子过得去,日后才好服众,而此时大局已定,他亦开始为秦王李世民思考,只能力求保全他的性命,至于其他,让他自立天子旌旗坐镇洛阳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再多,恐太子生怨,安耐不住。 武德九年五月二十六日,唐朝与突厥正式签订了新盟约,双方建立了新的合作关系。 盟约之中约定半年之后两国边境开通市场,突厥为唐朝提供牛马羊等大型牲畜,唐朝亦为突厥提供生活日用,金银玉器。两地开通贸易市场,双方便可以互通有无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两地通商,就意味着突厥骑兵不必再通过抢夺唐朝百姓之物来获得这些事务,不需抢夺,和平的那一日又岂会远了? 拥有了和平的黎民百姓们自然将功绩归于李世民,凭借这一功绩,秦王的声誉再一次达到了顶峰,不仅朝野盛赞,便是黎民百姓口中亦是感激不已。 第30章 意图谋反 秦王声望大盛是太子和齐王均未想到的结果,给秦王找了天大的靠山之后,太子党无奈只能密切关注李世民秦王府的动静,谋划着针对秦王和天策府的反击。 这一探查之下,当真被李建成发现了端倪,当即命李元吉入宫面圣,参了秦王一本。 秦王意图谋反! 身在洛阳的张亮,长期以来纠集势力,招兵买马,组建军队,意图谋反。 张亮谋反又与秦王有何相干呢? 那张亮本就是秦府车骑将军,是天策府属臣,况且那洛阳还是李世民的封地,这如何能让李渊不心惊,当即下令着太子严查此事,立即逮捕张亮。 事实上,太子并非刚刚才发觉此事,只是并未声张,任由张亮大肆操作,等到人数达到一定程度,才上报天听,以求将秦王以及其属臣一网打尽。 但是事实让他略有点失望,除了命他彻查此事和逮捕张亮以外,李渊似乎并没有对李世民动手的想法。 自杨文干造反事件之后,太子认识到秦王夺位的野心,针对秦王的手段亦越来越狠辣,一方面查探秦王府的消息,另一方面也在大力收买秦王属臣,此计谓为釜底抽薪。 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秦王座下第一猛将尉迟敬德。 金银无数外加一封言辞恳切的信件,信中言道,欲与尉迟敬德交好,虽未提过多要求,但言词之间,加上珠宝金银已然送到,便已表明了他收买尉迟敬德的心思。 再说这尉迟敬德,若是数年前那毫无信仰只一心求财的丘八,在太子如此恳切加金银珠宝和太子许诺的荣华富贵,只怕他还真的未必能够安耐得住自己内心的冲动和对金银富贵的渴望。 但如今,他已在秦王驾下效劳数年,不说山珍海味绫罗绸缎,至少他从不缺金少银。不缺之物,自然不显珍贵,那金银财宝,在尉迟恭眼里,亦不过如是而已。 给东宫太子回信称自己不过一莽草之人,承蒙秦王殿下不弃,让他效命于秦王府,恩同再造,理应以性命想报,且他于太子之间并无功业,不敢贸然领受如此重赏。 亦明言,不会与太子有任何私交,免得秦王殿下心生疑窦,望太子不必在他身上浪费心思。 此事不知为何,便传开了。 与太子的气极不同,李世民大为感动。 朝会之后,天策府属臣应陈丰之约前往秦王府议事。 “将军大义。”等到众人齐聚之后,陈丰方才对尉迟恭说道,却不料这个敢于拒绝太子自称莽草汉子的大汉听到陈丰的称赞竟然害羞的挠了挠脑袋,看着陈丰的眼神略有一点请求,请求陈丰不要继续调侃他。 “将军一心忠于殿下,纵是金银亦无法乱将军心神,殿下今日方说,相信将军断不会辜负于他。”陈丰如何能如了他的愿呢,今日本来就是为这件事情而来。 “但殿下托我转告诸位明公,若下一次东宫再有收揽之意,诸位大可收下钱财,如此一来,我们亦可提前知悉对方的计谋,也好提前应对。另一方面,殿下担心若是公然违背了太子的意愿,会给诸位惹来杀身之祸。” 陈丰话落,众人心中皆惊,他们与太子和齐王共事时间不短,自然了解那二位,适才陈丰所言,并非全然不会发生。 “先生的意思,是让我等假意应下,为大王做内应吗?”所以说,武将到底不如文官心思细腻,并没有猜透陈丰的意思。 最终还是房玄龄替程咬金解了心中疑惑,“只怕大王的意思是让各位假意应下,不求知晓对方计划,但为保我等身家性命。” “而先生,应该是欲要我等收下金银断然拒绝吧?”说到这里,房玄龄看向了陈丰,不得不说,此子当真鬼才,歪脑筋冒出来的时候,若不是他见识多,只怕还反应不过来。 陈丰的意思,无非就是让他们借此行为激怒太子,让太子做出失误的举动,另一方面若是他们这些人与太子交恶,以后太子登基为帝,定然容不下他们,也算是在逼迫秦王殿下做出决断吧。 “不瞒众位大人,某却有此意。”心思被房玄龄戳穿,陈丰也不觉尴尬,反而还笑着继续回应。 “先生当真是鬼才,难怪大王总称赞先生神人。” “房大人谬赞了,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聪明罢了,难等大雅之堂。” 陈丰是在自谦,而这自谦房玄龄等人并不能认同,他们都是权利场上奔波了半辈子的人,手段之类,自然也不如最初光明正大,亦深知有用的便是最好的这个道理。 只是惊叹,陈丰小小年纪,竟然已有这般见识,这般魄力,当真是不简单。 “不过还有一事。”成分迟疑了一会儿,之后说道,“如此一来,便相当于将诸位大人的安慰置于不顾,殿下定不会允许我们这般,且我亦不放心诸位的安全,所以……” “哪有怕这个怕那个的,俺老程追随大王打江山,什么场面没见过,难道还担心这点小意思!”程咬金绝对是个急性子,陈丰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这皮肤晒得黑红的大汉给挡了回去。 “程将军稍安勿躁,您与尉迟将军一干人武艺高强,自是不怕刺杀暗杀,但是杜大人、房大人等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是那太子与齐王的对手?”陈丰的担心确实是在文官,至于武将,他们不杀别人就差不多了,哪里有别人杀他们的机会。 “所以还请各位大人为了殿下的大业,委屈一下。”陈丰朝着文官一列鞠了一躬。 “先生这是做什么,我等同为大王效命,出生入死都是应当,哪里担得起先生这般大礼?”见到陈丰的动作,房玄龄当即就激动了。 到是杜如晦,捋着没有多长的胡子,笑呵呵的对房玄龄说,“你受不起,我可受得起。”说完还一脸得意的看向陈丰,“贤侄,叔父说的可对?” 房玄龄一听顿觉憋屈,不就是他家侄子早认识陈丰几天吗,这老狐狸竟然就这么和人攀上亲戚了。 第31章 无罪释放 拉拢尉迟敬德无果,还弄得满城风雨一事,令太子心生怨怒,便将怒火发泄在张亮的身上。 皇上命他审理张亮一案,古人审案,大多痛打一顿,十几番酷刑轮转下来,就算是没做过,也都点头承认画押了,这便是所谓的屈打成招。 李建成所得消息并没有半点错处,张亮确实是李世民的心腹,早在准备与李建成争上一争之时,李世民就已经命令张亮在洛阳组建军队,算是未雨绸缪。 却不料这支军队还没有派上用场就已然被李建成发现,一网打尽不说,还累及他一名良将。 李世民在外奔波劳碌四处打点,而他的这位良将在大理寺的监牢里咬紧牙关,不管太子如何施展手段,绝口不提半个秦王殿下的名字。 张亮这人是农民出身,能做到如今的车骑将军的位置上,自然说明他的不凡之处,此人在追随李世民之前曾先后追随过李密、李世勣等人,并尽得其真传,功于心计,城府极深。他深知,如果咬牙坚持,秦王殿下在外打点,还有活命之机,若是将李世民牵扯进来,那就再没人能为他们打点,届时就算是皇上不杀他、太子不杀他,他亦会在牢里黯然死去。 遂张亮入狱之后,咬紧牙关,任凭太子十八般武艺,威逼利诱种种手段用尽,依旧未能从张亮的嘴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正是张亮这种觉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亦保住了李世民的千秋大业。 在秦王及其属臣的多方奔走之下,张亮最终出狱了。 此时最憋屈的自然是太子,他已上呈了确凿证据,相关涉案人员也已供认不讳,皇上也对案情有了一定的了解,就只差最后张亮解法秦王图谋不轨了,结果这人就被无罪开释了,继续回到洛阳,做他的车骑将军。 对此皇上不置一词,李建成想破了脑袋都没能想出什么缘由来,最终还是悄悄入宫,私会了尹德妃。 从尹德妃口中得知在皇上下令无罪开释张亮的那天,秦王曾经入宫面圣,秦王前脚离开,李渊后脚就下了敕令,无罪开释张亮。 而就在张亮离开京城回洛阳的前一个晚上,尉迟敬德受到了刺杀,当然,毫发无损。 在此之前,秦王便已经得到消息,太子派人暗杀尉迟敬德,并提前差人与尉迟敬德交代清楚,望他千万小心行事。 不过尉迟恭却好像全然没有将秦王的叮嘱当做一回事,当天夜里,刺客到来之时,尉迟恭的家中门户洞开,而他本人正躺在床上安眠。此时绝对是刺杀的最佳时机,但那刺客动摇了,见尉迟恭毫不设防的样子,他更加感觉此中有诈,比起对方毫不设防,他更愿意相信尉迟恭早有防备,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刺客的预感确实准确,尉迟恭确实并未睡着,只等着不速之客到来,将其当场拿下,却不料那人在房间里转悠了两圈之后,竟然又一次从窗户跳了出去。 而在房间外面守着的陈丰顿时大惊失色,见刺客完好无损的离开,他的心里就只剩下一个猜测,便是刺客得手了。 慌乱的朝着门户大开的房间冲了过去,紧急时刻,哪里还顾得上仪态,结果他这丝毫不见仪态的样子刚好被从房门走出来的尉迟敬德看得清清楚楚。 而陈丰此时见到尉迟敬德,自然心中激动,冲了上去,抓着尉迟敬德的袖子抖了两下,然后又朝着他的脖子看了一眼,最后转到他的背后,见其身上果然毫发无伤,长出一口气之下,腿上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上,若不是尉迟敬德眼疾手快,只怕陈丰今日是真的要出丑了。 不过陈丰此时并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出丑,只要尉迟恭无碍,他便也就放心了。 到是尉迟敬德,丝毫都不感激陈丰的担忧,反而还出言嘲笑了陈丰,“往日里见惯了先生沉着冷静淡定自若的样子,却从未想过先生竟也有方寸大乱的时候。” 陈丰哪里还顾忌尉迟敬德的调侃,只白了他一眼,之后权当没有听见这讨厌的人说了什么。 “本王亦没想到先生竟也有自乱阵脚的一天。” 谁呀,这么讨厌!没看见他已经忘了刚才发生什么了吗? “殿下!”如果可以,陈丰绝对想将这些在他面前嘲笑自己还一脸理所当然的人全部暴打一顿,只可惜,实力不允许啊,不要说身经百战的尉迟恭等 人了,只怕他连鲜少上战场的太子李建成都打不过。 陈丰确实会些武艺,但那仅是为了耍着好看名声好听罢了,真要到了实战之时,想也知道结果如何。 “先生。”听得陈丰话里的严肃,李世民也严肃的回应了一声,当然若非说完这两个字之后马上又笑容满面,或许还有几分可信度,但此时看来,尤其是在陈丰看来,当真是讨厌得紧。 陈丰站在尉迟恭的面前,做了数次深呼吸,同时在心里暗暗警告自己,“我是读书人,不和莽夫一般计较,不和莽夫一般计较,不和莽夫一般计较!”念叨数次,终于恢复了常态。 “夜深了,殿下还不回府吗?”说这话的陈丰,又恢复了淡定沉着的样子,但是见到了他慌乱的一面,众人的心中对他这副严肃的样子还当真有点不买账了。 “明日可能还有硬仗要打!”见众人对他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表情,陈丰咬着牙继续说道。 “好了,先生,莫要生气了,大家都觉得你慌乱的样子挺可爱的,甚是喜欢是不是?”李世民走上前去,拍了拍陈丰的肩膀,安慰道。 “是啊!” “先生这样比平日里好亲近多了!” “先生就应该这样,年纪轻轻的不要学房大人杜大人那般老气横秋的。” 听闻此言,陈丰当真再无一点办法,唯独一双眼睛看向李世民,眼神之中写满了责备。 李世民则权当没有看到,不过还是带着众人和尉迟敬德告辞,各自回府了。 第32章 风雨欲来 此番李建成没能拉拢到尉迟恭,而后刺杀失利,但并未灰心,而是加大了对秦王府将领的收买力度,不过这一次,他亦是改变了行事方法,更换了拉拢对象。 李建成听得李安严的建议,认为先前拉拢尉迟恭不成,其主要原因是尉迟恭跟随秦王的时间不短,秦王对其信任有加,投桃报李,他亦是对秦王忠心耿耿。 李建成自是觉得李安严言之有理,遂也改变了拉拢对象,不再将目光放在秦王府属臣的主要将领身上,而是放在地位稍次一等的将领身上,这其中便有程咬金,段志玄,李安远等人。 出乎李建成一脸之外的是,这几人同样拒绝了李建成的邀请,更让李建成恼怒则是,这些人无一不是在收了他的馈赠之后选择了拒绝李建成,决然表示愿继续追随秦王李世民。 此时朝野上下,无人得知这几人拒绝了李建成,见他几人收下了太子馈赠,皆以为这几位已经转头太子,便是圣上在早朝之时看向太子的眼神之中也暗藏警告,太子的动作太过于急迫了,这样一个急于发展自己,为得到皇位剪除异己,已经不顾颜面了。 此事若是私底下为止,李渊断然不会过问,毕竟皇子们亦有自己的路要走,他依然为秦王安排了他应该走的路,太子亦是未来的储君,几乎已经可以如此论断,明眼人一眼便能知晓,天子的心在太子这里,唯独太子一人不自知。 太子李建成的釜底抽薪之策以失败告终,直至此时,李建成终于认识到,齐王的建议是对的。 秦王与天策府属臣已然稳固如山,难以分割,若是想要瓦解这座山唯有以强硬手段直接摧毁李世民本人,否则,天策府属臣断然没有转投他李建成的打算。 “大哥,你既已明白,为何还能按捺得住?不若我们当即动手除掉秦王?”一旁的李元吉听完李建成的忧虑,认为时机已然成熟,遂从旁劝说。 “四弟有何妙计?”闻言,李建成看向了一旁的李元吉,沉吟片刻之后方才问道。 “哪里需要什么妙计,只需大哥将其调出秦王府,我命人在路上将其截杀便是。”李元吉的声音很是粗犷,说出这弑兄的话,亦无半点收敛。 “四弟慎言。”并非李建成想要训斥李元吉,实在是在他对天策府属臣行拉拢之事的同时,他亦怀疑自己的太子东宫也有李世民的人,对于是否当真,若有,此人又是何人,他无半点头绪,因此只能小心谨慎。 李元吉亦是知晓太子李建成的担忧,闻言也禁声,但是一双大眼睛紧紧的盯着李建成,其中寓意,不言而喻。 “不可。”思量再三,李建成终是否定了李元吉的建议,“四弟计划并不保准,且秦王身经百战,武功高深莫测,寻常人难以将其制服并斩杀,若是派出去的人失利,被秦王斩杀还好,若是被生擒,难保不会牵扯你我,太过于冒险。” “此时已是危急关头,断不能在秦王的手里留下把柄,否则,你我便很难再有立足之地,父皇那里亦不好交代。”如此说来,李建成还是明白李渊的心意,纵然想要斩杀李世民,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殿下匆忙传我前来,不知所为何事?”此时已是深夜,陈丰已然宽衣安眠,却被秦王派去的小厮从睡梦中喊醒,说是秦王有要是相商,请先生尽快过去,陈丰匆匆赶来,就看见李世民正坐在桌子后面满面愁容。 “太子已命人前往高句丽。”事急从权,李世民也并不介意陈丰并未见礼之事,直接开口说道,并示意陈丰落座。 “太子欲效仿殿下与高句丽交好?”陈丰第一反应便是如此,但是随即想到,这并不靠谱,高句丽在东北方向,与长安相去甚远,纵算太子有失,亦不能及时相助,远不如交好南方的吐蕃,吐蕃大军途径茂州,穿越秦州或者取道梁州均能直抵长安。 若是异地自处,选择一方交好,陈丰断然会选择突破,而不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的高句丽,况且吐蕃占地面积虽远不及大唐,但也比偏居一隅的高句丽要多上十余倍。 陈丰自认为这并非难以取舍的问题,所以,太子此次传讯高句丽,绝非交好那么简单,但此去路途遥远,便是八百里加急,亦要不眠不休的跑个三天三夜方能抵达,按照常态,所需时间应为六日。 陈丰闭上了双眼,暗自思索,太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除非,太子并非想要交好高句丽,而是……” “利用!”陈丰几乎和李世民同时开口。 “莫非太子是故技重施?”当初突厥进犯的缘由,李世民已经从突利可汗的口中了解了真相,所以见此情形,很难不做此联想。 “亦不无可能。”陈丰思量了一会儿,之后开口问道:“太子的人何时离开?” “今日中午,一人三骑,马不停蹄。”寻常赶路均是一人一骑,不仅马要休息,人也要休息,若是加急,便是一人两骑,马多休人少休,而此时太子选用了鲜少出现的一人三骑,马休人不休,充分说明了,此事在太子心中的紧急程度。 “殿下明日休沐?”陈丰似乎是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李世民虽然不解,但亦是点头。 “如此,便请殿下明日傍晚邀中书令封德彝封大人过府一叙。”陈丰终是下了决定,熟读历史的陈丰终于意识到,历史因为他的插手,变得和史书记载大相径庭。 不过他到底熟读历史,政治敏感度也比寻常人强一点,纵是面前这位秦王,耍起阴谋来,他亦不觉得秦王是他的对手。 但此时,他竟有些猜不透太子的意思了,之前太子对秦王用了一次釜底抽薪,试图以拉拢秦王府的将领来瓦解秦王府的根基,但显然此事并未成功,无疾而终之下,太子定不会善罢甘休,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压抑已经越发明显。 第33章 邀约 次日一早,李世民便着人在宫门口等候,那人手持信件源于陈丰亲笔所书,李世民临行之前受陈丰千般叮咛交代,务必要保证此信绝不外露,因此李世民亦选择了自己的心腹来送信,至于信中所纵算是李世民也未曾得见。 那信是陈丰昨夜沉吟再三,在李世民的书房之中所书,在李世民的面前融化火漆,在信的封口处滴上两滴,并趁热盖上了陈丰的私印。 不是秦王的大印,亦不是秦王的私印,而是陈丰的私印,如此一来,便将秦王私交中书省大臣的嫌疑抹去,纵算是日后有人以此说事,亦不必担忧。 而李世民看着那份已被火漆封缄的信,面上一阵不虞,“先生对某已然有事隐瞒了。”这算是试探,不过是不知道陈丰何时与中书省的封德彝有了私交,竟然断定一封信便能将封德彝请到秦王府。 旁人不知道,但李世民可是心中清楚,这封德彝并非面上所见模样,此人心思极其深沉,即便他好似站在了自己一方,但李世民还是能够从他身上感受到淡淡疏离。 此人,就算是平日里李世民以秦王的身份相邀,亦不能保证能将此人邀请过来,在陈丰提出让他约见封德彝之时,他才略显为难。 将心中为难说与陈丰之后,陈丰竟然要了文房四宝,自言有一法或可一试,便已提笔书信一封,李世民有心想要探查其中内容,却被陈丰阻拦,“ 此时于殿下而言,并不重要。”于他而言并不重要的意思便是,殿下并无探查的必要。 陈丰已如是说道,李世民便不能继续探查,而这封信虽说最后交到了自己的手里,但是却用火漆封缄,这便是明确告知于他,殿下莫要偷看。 在重用陈丰之前,李世明并非没有探查过陈丰的底细,从先天资聪颖,此人之事亦无太多不详之处,但他得到的消息之中,并无陈丰和中书令封德彝有私交的消息。 中书省的大臣算是皇上的私臣,通常不会和外臣有过多的私交,尤其是涉及到皇储之争的时候,中书省几位大臣向来都是明哲保身。 “殿下放心,某与封大人并无私交。”陈丰自是明白李世民的意思,但是如此做并非全然为了隐瞒李世民,亦是为让那位在皇帝面前得脸的中书令信服。 他倒是不怀疑陈丰所言有虚,只是着实想不到,他是如何断定封德彝见信会来的。 “先生如何断定封大人会来赴约?”多疑从来都是上位者必备的特点,李世民自然也不会是特例,不过他到不是不信任陈丰,只是心中好奇而已,“莫非秘诀就在这封信中。” “不。”陈丰摇头,“秘诀在于殿下您。”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见陈丰面露疲态,便让他回去休息了,陈丰也觉得自己的事情已然完成,遂退出书房,并贴心的替李世民关上门,之后奔着李世民给自己安排的院子而去。 至于李世民,看看天色已然不早,索性便穿上朝服准备早朝了。 本以为今天早产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却不料,早朝之上安静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一般,也正是这种安静,让人觉得分外压抑。 有限的几个话题,亦都是老生常谈,朝堂之上探讨了几个月都没有得到最终的解决方案,每次谈论起来,最后都能演变成一场近乎于菜市场一般的吵闹,每当这时,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便会按照旧例,将此事押后再议。 对于这样的事情,李世民当真是早已见惯,站在武将最前列,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的将早朝平安度过。 下了朝便见到被他留在玄武门外等候封德彝的心腹还在,但他手中的信已经不见了。 “大王,封大人看了信之后,变了颜色,之后回属下,戌时三刻会准时到秦王府赴约。”秦王的属下见秦王走过来,立刻迎了上去,见周边无人,才覆在秦王的耳边,小声说道。 “回府。”因着之前在太子府夜宴之时,“饮酒过度”伤了身体,遂皇帝李渊刻意命李世民不必去公职,若是有天策府众人无法解决之是,自去秦王府求解便是,遂李世民下了早朝之后便可直接回府,至于天策府之中,其实还从未出现过宇文化及等人无法解决之事,他倒是乐得自在。 不过今日,他明显是自在不得了。 因为在他刚回到秦王府,就见陈丰面带笑意的朝着他走过来,恭恭敬敬的见了礼。 不等陈丰开口,李世民便已开口给了陈丰想要的答案,“封大人已经应下戌时三刻会到王府赴约。” “既如此,那某便先下去准备了。”他微微一笑,准备告退。 “等等。”李世民现在看见陈丰确实比较不满,这人竟然开始有事瞒着他了,虽然他也清楚自己并不应该管的太宽。 听见李世民的话,陈丰无奈的笑了笑,像是看着一个胡闹的孩子一般,“某只是提醒封大人左右逢源之人,往往最终都不得重用。”他如何能不知李世民心中所想,不过看他和自己闹别扭,他心中竟有几分欣喜,毕竟这人可是未来的千古一帝,何人能有这般殊荣。 “当真?”李世民闻言,面上的不虞之色也渐渐消退。 “自是当真。”陈丰确定的点了点头,之后才开口继续问道,“殿下还有什么事情吗?若是没有,某真的要下去准备了,如若不然,封大人到来之时,招待不周,丢的可是秦王府的颜面。” 既然已经得到了答案,李世民自是没有必要继续拘着陈丰,若是当真因为招待不周而得罪了封德彝,可不是什么好事,岂非是明目张胆将他推向太子阵营。 “仔细些,不要出了什么纰漏。”尽管知晓陈丰做事细腻,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着实是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他有半点的倏忽。 “殿下大可放心,某心中有数。”应下之后,才离去准备。 第34章 劝投封德彝 封德彝果然守约而来,戌时三刻进入王府,由小厮带入后花园明亭之中。 这明亭还是当今圣上亲自提名,明晃晃的两个大字偏生给幽润的长亭带来了三分恭谨,封德彝到来之前先是站在明亭外面朝着题字行了一礼之后才进入明亭之中朝向秦王行了一礼。 不过这礼终究没有行下来,看看被李世民在半路截了下来,“封大人莫要折煞小子了。”他堂堂藩王,对着一个朝臣自称小子,绝对是给足了封德彝面子。 显然李世民这一番动作也让封德彝大为开怀,看向李世民的眼神之中也有了三分和蔼,“秦王殿下自谦了。” “殿下,封大人,莫要站着说话了,还请入座。”一边陈丰见两人站在亭中互相恭维,待那本来面色平淡的封德彝封大人脸色已渐渐平缓并有了笑意之后才开口说话。 将封德彝请到主座左下手的位置之后,秦王才返回了主座,将两大人物均已落座,陈丰才在秦王的右下席位坐下,正对着封德彝。 “小子陈丰,久闻封大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陈丰端起酒杯,赔笑道。 “某乃是阴持之人,何来名不虚传之处。”见此人就是陈丰,想到信中所说,封德彝瞬间便气不打一处来,自然不可能给陈丰老脸色。 而李世民在听到“阴持之人”四字,也看向了陈丰,一脸的诧异,显然他也没有想到,陈丰竟然胆大到在封 德彝的头顶作祟,虽然此人算不得是老虎,但是多少也算的一只狐狸了,还是老虎身边的狐狸,若是惹恼了他,让他在皇上面前稍加提上那么一句,陈丰纵算有十条命都不够送的。 “今日为请封大人过府一叙,信中多有冒犯,还望封大人见谅,小子先干为敬。”对于封德彝所说,陈丰自觉理亏,只能陪着笑脸将慢慢一杯酒水灌入口中。 “既是冒犯,先生道歉的诚意未免太过于泛泛。”封德彝本不是得理不饶人之人,但今日,陈丰那封信,确实惹恼了他。 “某之所以道歉,不过是因为仰慕大人,方才觉得冒犯,并非自认做错了,事急从权,不过权宜之计而已。”若是重来他依旧会这般,包括信中的威胁,一字不漏一如今日。 “先生的权宜之计,到是一个好理由。” “封大人觉得是理由也好,借口亦可,某无话可说,但今日某出府置办宴饮所需之物之时,曾和贩夫走卒聊起封大人。”陈丰似乎并未感受到封德彝的怒火一般,自顾说着,“均说封大人高风亮节,通明犷达,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官,听闻在下宴请封大人,那酒馆的老板还多赠了半斤竹叶青呢,说来还是占了封大人的光。” 听到陈丰的话,封德彝才是当真变了脸色,若说之前的怒火多为佯装,但此时的惊恐却是属实,这人竟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陈丰的话看似轻飘飘的没什么力度,好似在说一件寻常笑话,又好似真的在为自己因为宴请封德彝多得了半斤竹叶青而沾沾自喜,但如此种种,听在封德彝的耳中,却是充满了威胁的 味道。 陈丰是在告诉封德彝,尽管你换了私服,乔装前来,但我已传信出去,你封德彝今日前来秦王府赴宴,早已不是秘密,若是他常态而来倒也无妨,偏偏乔装一番,更是让人怀疑,若是无事,何须乔装,分明是做贼心虚。如此看来,他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封德彝跪坐在垫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的陈丰,陈丰丝毫不惧,凌然回视封德彝,半晌之后,终是端起了桌上的就被,一饮而尽“先生到是好胆色。” 见封德彝端起了酒杯,陈丰就已然笑的一脸狐狸相,又听闻封德彝话中嘲讽,陈丰自是当做没听见,不作回应。 “殿下方才是好胆色。”陈丰不动声色的替李世民解释了一下,他在这老东西心里留下点不好的印象到是无关紧要,若是让他对秦王起了嫌隙,便不是他所愿了。 “哦?”果然封德彝对此产生了兴趣。 “殿下今日还与某闹了别扭,认为某与封大人有私交。”陈丰笑着解释,“只因某与封大人的信未曾给殿下过目。” “你若是给殿下过目了,某今日怕是亦不能坐在这里与先生畅饮了。”封德彝所说属实,若是秦王知晓他是阴持之人, 在秦王和太子之间左右逢源,只怕今日亦不会召他前来,只因不会信任。 不过这位年纪轻轻的先生竟能的秦王如此信任,连信中内容都不曾看过竟敢直接命人送给他,不知是该赞这位秦王殿下胆识过人,还是该称赞陈丰手段了得。 几番交锋之下,均是落得下风,纵算是在当今陛下手中,他亦不曾受过这诸多委屈,只能说这位得秦王信任的先生亦是难得,真真是天纵之才。 本已有宇文化及、房玄龄、杜如晦等人,今又多了这么一位堪比鬼才的先生,虽说手段并不光明,但也正如他方才所说,事急从权。储位相争,夺嫡之事,本就需得不择手段。太子已然开始不择手段欲要除掉秦王,若是秦王这边没有丝毫表示,他亦不是没有办法向太子殿下证明自己的心意,索性这位秦王的表现并无让他不满之处。 从谋臣武将上来看,似乎秦王真的比太子殿下更占优势,但无奈,那位更倾向于太子殿下,从本质上将,那位就是天子,那位之意便是天意,天意如此,难道秦王殿下当真能够逆天而为吗? “今日请封大人前来,确有要事,还望封大人不吝赐教。”陈丰笑着和封德彝打着哈哈之后,看着封德彝的脸色引出了今晚的正题。 “但说无妨。”封德彝干净利落的说,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亦是杀伐果断之辈。 “今日太子和齐王可是入宫面圣了?”得到封德彝的回应之后,陈丰开口,“不知所为何事?” 封德彝思虑片刻,便将此事尽数相告。 第35章 殿前进谗 “请父皇为天下安危考虑,下旨诛杀秦王李世民!”面圣请求之人是齐王李元吉,至于太子,在下朝之后,本就应当在御书房随同中书省的几位大人一同批阅奏折。 中书省的几位大人闻言迅速低头,唯有将自己当成聋哑之人,朝堂上摸爬滚打了半生的人,总是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秦王平定天下有功,且并无过错,如何下旨诛杀功臣,岂不是让百万将士心寒?”李渊想也未想,便开口拒绝。因着对窦皇后的深情,他希望出自窦皇后的几个孩子均能活着,可偏偏他们并未痛其他妃子的孩子争斗,反而自己先斗了起来。 “父皇,秦王平定突厥之时,以私人关系结交突厥突利可汗,命张亮在洛阳纠集豪强组建军队,这种种,不是图谋造反又是什么?遂父皇若欲诛杀秦王,何需担心没有理由?” 听他提起张亮纠集豪强之事,李渊便记起当初张亮入狱之后,李世民在自己面前痛哭。 “父皇,太子哥哥欲要杀我,我不过为求自保啊!难道父皇真的想要儿臣死在兄长的手下吗?父皇若是想要儿臣死,儿臣自然二话不说,引颈就戮,可偏生父皇尚且舍不得儿臣。” “父皇,儿臣已然同意坐镇洛阳,那天子旌旗,儿臣要与不要有何区别?难不成儿臣当真会在自己的领地立天子旌旗公然反对哥哥吗?” 李敏敏的话,真切的打动了李渊,他舍不得自己的儿子死,无论是李建成还是李世民。且他说自己已经同意坐镇洛阳,他本来便已经同意秦王自立天子旌旗,那此时不过是纠集豪强自保,难道还能真的让太子将最终证据找出来,将这个儿子置之死地吗? 若是当真有一个儿子必须要死,大唐的天下才能安生的话,李渊到是更愿意保下这个二儿子,毕竟这天下是他率领众将士抛头颅洒热血,一点一点打下来的,纵算是还给他又能如何?如今他不过是求自保,自己如何能够不应呢?遂下敕令放了尚在大理寺牢狱之中的张亮。 当日行事之时,确实并未给太子知会儿,却不想齐王竟到如今还拿着张亮一事作为说辞。 “既如此,太子便来说说,张亮一事,可有最终证据?”李渊也不说他因何故放了张亮,只问坐在封德彝旁边低眉顺手批阅奏折的太子李建成。 太子本不想出面,免得留下不容亲弟的罪名,但是此时皇上已经亲口点了他,他若是再不能站出来,便是对皇威不敬了,虽说私下里,他们亦可同陛下以父子身份相交,所行所往并无过多拘束,但此时御书房之中尚且还有中书省的官员,他断然不敢放肆,遂站起身子恭敬行礼之后拱手答曰,“回禀父皇,虽其他涉事人员已供认不讳,但那张亮死咬不放,遂儿臣并未得到最终证据。” 李建成的意思是,只有张亮一人尚未画押,其他人均已供认,此时一人之言难道能重的过几十人的口供?但偏偏,李渊欲保李世民,李建成纵是已经暗示清楚,但李渊兀自当做听不懂,“既无万全证据,如何能说我儿谋反?” “再说结义之事,乃是突厥突利可汗亲口所提,为的便是能与我大唐建交,同秦王结义不过是因为敬仰秦王的文治武功,你又是觊觎个什么劲儿?”李渊这话虽说是问向李元吉,但本质上还是说与李建成听。 “况且你兄弟几人若是齐心协力,那突利可汗与谁结拜又有什么关系?”此话本质上来讲确实无错,李世民与突利可汗结义,便意味着大唐和突厥结义,自此便是兄弟城邦,彼此呼应,无论是李世民还是李建成,亦或是李元吉,到了那突厥之地,均能受到不低的待遇。 但是目前的情况,他兄弟几人并不齐心啊,甚至早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他们断然不相信,睿智的父皇会看不出来,不过是不愿意看到他几人自相残杀罢了。 “父皇如若当真不肯下令斩杀秦王,便请您下令驱除秦王府中一众奸党,剪除秦王羽翼,以消除秦王夺嫡之心,方能保证我大唐天下长治久安。”李元吉退而求其次,诛杀的命令,他与太子心中清楚,李渊不会同意,遂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亦并非除掉李世民,而是要废掉李世民身边的能人异世,既然拉拢不来,便只能减少他们在李世民身边所能发挥的作用。 李渊沉吟良久,李建成和李元吉便也等候良久。 最终李渊终于开口问道,“奸党何人?” 李建成和李元吉闻言对视一眼,心中大喜,“行台考功郎中房玄龄及秦王府属杜如晦。” “圣上同意了?”听闻至此,陈丰也难以继续维持淡定自若的风范,略有慌张,身体微微前倾看向坐在对面的封德彝,坐在首座的李世民亦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他左下方位置的封德彝。 被两人目光如此逼视,纵是天子面前行走的封德彝亦略微有些不自在,努力将这股不自在压下去,之后方才点了点头,“若不出意外,此时天子敕令应该已经到了房府和杜府。” 事实却如封德彝所说,此时的房玄龄和杜如晦已然收到了天子敕令,命房玄龄、杜如晦不得再近秦王府半步,如有违抗,立斩不赦。 收到这个消息,房杜二人的惊慌程度并不亚于此时的李世民,这不异于一道晴天霹雳,秦王府上下皆随之战栗。 送走了封德彝之后,李世民方才携着陈丰回到了书房,“先生认为此事应当如何应对?” 陈丰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开口问道:“殿下可有下定决心除掉太子与齐王?”并非陈丰多事,而是他深知这位秦王遇大事前优柔寡断的性子。 “这……”果然听闻此言,秦王犹豫了。 “虽说此时已经迫在眉睫,但若是殿下并未下定决心,某亦无他法。”陈丰恭敬道。 第36章 未尽之局 “先生亦无他法?”李世民看向陈丰,语带诧异,这位年轻的先生智计无双,还从未听他说过毫无办法之言。 “殿下当心知肚明,此时的办法不在某,而是在殿下身上。”陈丰劝说道,“如今形势十分严峻,与太子齐王志坚的矛盾已然不可调和,绝无重归于好的可能,且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太子一党今日能请求皇上剪除殿下羽翼,来日便有办法令皇上斩杀我等。” “到那时,秦王府上下,包括天策府,必定染血,玉石俱焚。若是秦王府出现变故,这天下豪强,单凭那有勇无谋的齐王一人,殿下认为他有能力镇压?” “齐王无能,群雄四起,内忧外患,国破家亡!”陈丰如是说道,言语之中并无夸张,李世民深知,他所言俱是事实,他并无方法可以反驳。 “遂,请殿下为天下万民,我大唐江山社稷着想,将私人恩怨放置一旁。”说话间,陈丰已然跪倒在地,“请殿下振臂一呼,吾等愿为陛下黄袍加身,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先生莫要逼某。”见状,李世民闭上了双眼,略带挣扎的神色亦被他尽数遮掩。 闻言,陈丰无奈的摇了摇头,低下头的瞬间,将失望掩下,“既如此,殿下好生思考,某先行告退。”说完,亦不等李世民同意,他站起来,弯着身子后退,直至出了书房,方才转身离开。 却在转角之处遇到了正在等候的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见到陈丰,直接迎了上来。 “宇文大人。”陈丰面上的不虞迅速收起,又恢复了笑盈盈的样子和宇文化及的打了个招呼,后径自从宇文化及的身边经过,欲要回转自己的清风院。 “先生”却不料宇文化及叫住了本不欲多留的陈丰。 “大人有何吩咐?”陈丰转过身来,看向宇文化及。 “何谈吩咐二字?”当真不是宇文化及谦虚,即便他在朝为官,看似身份比一届庶民的陈丰高出不少,但是他二人同时为秦王效命,殊不知陈丰异军突起如今深得秦王信任,纵是宇文化及亦不愿得罪陈丰,“不过是赶路积劳,口中饥渴,欲向先生讨杯茶水。” 闻琴声而知雅意,陈丰深深看了宇文化及一眼,便知今日宇文化及是冲着自己来的,遂伸手为引,“大人请。” “先生先请。”宇文化及推辞道,后来两人并肩前行,来到秦王安排给陈丰的清风院。 院子里一应的翠竹,一条小路穿过翠竹林,入目是一张一遮阴小亭,亭中一张石桌四张石凳,桌上还摆着一局未完之棋。 “先生这里,到是风雅之极。”宇文化及开口赞道。 “不过殿下厚爱罢了。”谈及此,陈丰亦叹了口气,如今他对李世民多少有了些情分,早已不是最初为了除掉李建成以求自保的陈丰了,现如今,他真心想要李世民为帝,大唐的百姓需要 一个仁和的君主,而无论是李建成还是李元吉都不满足这一点要求,唯有李世民,能征善战亦有治国之才。 两人进入小亭,对面而坐。 陈丰未开口之前,先是摆弄了一下棋盘上的棋子,落下一枚白子,捡起几枚黑子,又落下一枚黑子,便有两枚白子被困,眼见已无挣脱之机。 宇文化及看得清楚,这棋局所示,正是当前风云变幻之局,那白子代表的是秦王府局势,而黑子则代表太子一党。陈丰落下那枚黑子,应当是今日来秦王府赴宴的封德彝,至于被围困的两枚白子,则是代表如今被勒令不得靠近秦王府半步的房玄龄和杜如晦二人。 一时之间,两人无言,均是盯着面前的棋局,白子已经被逼入绝境,但却并无大的反击动作,而黑子此时正张开血盆大口,对白子呈现围攻之势,势必要将白子斩尽杀绝的攻势。 “此局,若是先生执白子,可有应对之法?”沉默良久,终究还是宇文化及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大人此言差矣。”陈丰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如今执白之人并非你我。”一句话便已点名,当前能够做得这件事情的主之人,只有一人,便是那秦王李世民。 听闻陈丰所言,宇文化及便已明了陈丰之意,“先生可是曾全国大王了?” “如大人所见,铩羽而归。”他苦笑的摇了摇头。 “大王对先生之言,从来信服,如今竟也……”宇文化及的话并未说完,聪明人之间说话,不需明说。 “大人又错了,从前殿下信服某,不过是因为某所言便是殿下心中所想,而如今……”而如今,他所言并非秦王所愿,如此,秦王不愿信服,亦不为过。 闻言,宇文化及也愣了一下,他到是没有想到,陈丰年纪轻轻,智计过人也便罢了,竟然连人心亦看得清楚,“若是先生,可有办法解此局?” “纵是有,又如何?”如此说来,便是有。 “若是局势更难呢?” “亦有。” “若是必败之局又当如何?” “大人不必试探,某与大人心念相同。”陈丰苦笑,怎的这人都喜欢试探来试探去的,当真是无趣,“若是必败之局,掀翻了这棋盘便是。” 宇文化及闻言大惊,陈丰刺眼就差直言造反了。 “先生慎言。” “大人莫非不是如此想法?”陈丰似笑非笑的看着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算是发现了,堪称鬼才的陈丰,偶尔也还会有孩子气,比如现在,却是不理智了,“隔墙有耳矣。” “大人又错了。” 宇文化及发誓,若是旁人不断地说他错了,他定然会冲上去将其胖揍一顿,可面前这人年轻的脸,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只会让他觉得有趣。 “某这清风院之中,连墙也无,何来隔墙之耳呢?”这话倒是事实,他的住处,说是清风院,但事实上并非是一个院落,只三间落于 竹林深处的小屋罢了。 李世民之前欲选几个下人供他驱使,却被他推拒了,如今这竹林深处,当真是只他一人。 第37章 褫夺兵权 自太子与齐王派人前往高句丽,李世民便派人紧紧盯着高句丽的状况,一旦高句丽有异动,他也好立刻作出决断。 这一日,高句丽犯境的消息传来之时,李世民立即去寻了陈丰前来,将事情与陈丰细细说明。 “先生觉得,此次高句丽犯境,比起突厥如何?”待说明情况之后,李世民开口问道。 “不好说。”陈丰答曰,“今日宫里应当有消息,殿下可与封大人打探。” “如此,本王便着人去请封大人。”却不料,李世民派去请封德彝的人并没有能够将人带回来,只带回一句话,“请秦王万事小心,吾会伺机前来相见。” 言外之意便是他现在被限制了行动,根本没有了前来秦王府的自由。陈丰对此不置可否,封德彝此人,是传统保皇派,效忠之人只有一人,便是当今圣上,所以,到底是当今圣上限制了他前往秦王府还是他自觉避祸,便不得而知。 但如此其实并不重要,只一点,便是此次高句丽犯境,确是一场针对秦王的阴谋。 还未来得及细想,秦王府便迎来了一封他们此时最不愿见到的圣旨,内侍尖着嗓子站在门口,“圣旨到,秦王接旨。” 秦王府的管家召见府内众多人员尽数前往庭院之中,圣旨自不是他们这些人敢怠慢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高句丽数万兵马入围辽城州,着齐王李元吉代秦王诸军北征,命秦王府将 军尉迟恭、程咬金、秦叔宝、段志玄诸人随齐王出征,府中精锐战士一应随同,钦此!”随着内侍的话,一字一字落下,秦王的脸色瞬间大变。 “秦王接旨吧。”内侍念完圣旨之后,面无表情的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猛地抬头,便看清了那内侍眼底深处的嘲讽,“谢主隆恩。”当真嘲讽,明明他的亲生父亲断了他的活路,此时却还要他跪在地上感恩戴德的接受一个残缺之人的嘲讽。 “既如此,咱家也该回宫了,秦王殿下留步。” “管家,送公公。”面子上的工程还是要做,秦王当即命管家相送,相送的意思,自然是打赏,秦王打赏那内侍自然不会拒绝。 “散了吧。”见秦王双手捧着圣旨在朝着书房的方向而去,陈丰对还跪在地上不敢站起身子的府中下人说了一句,之后才匆匆去追着秦王而去。 “殿下依旧不能下定决心吗?”陈丰的目光落在李世民紧紧抓着圣旨的手上,明黄色的绸布在他的手中褶皱不堪。 “如今殿下还要顾及骨肉亲情吗?”见李世民不言语,陈丰继续问道。 “房大人和杜大人已经被限制行动,府中精兵强将被抽调一空,殿下三军统帅之职亦被陛下褫夺转赐太子与齐王,殿下慧智,莫非还看不清当前局势吗?” “殿下,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如今秦王府落魄,定然门可罗雀,又无陛下支持,只怕朝中原本心 向殿下的众大臣亦会临阵倒戈。” “他人尚且好说,临阵倒戈,太子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或可暂时不做计较,可尉迟大人、程大人、段大人一行曾经拒绝过太子招揽,太子心性如何,齐王心性又如何,莫非殿下定要某说出那大逆不道之言吗?” “殿下!”见自己好话说尽,李世民依旧没有反应,只双手握紧那圣旨,眼神凄苦,陈丰终是忍不住说了重话,“殿下此时反击,尚有逆转之机,继续耽搁下去,待三军被齐王接手,殿下便连反击的机会也无啊!” “如今之计,便只能如此了吗?本王以为先生应有万全之策。”好半晌,李世民终于开口,出口之言,却让陈丰顿时再无一点办法。 沉默维持了近一盏茶的功夫,终于,陈丰狠了狠心,一甩袍摆,单膝跪倒在地,“请秦王殿下为江山社稷着想,为天下万民着想!” “先生这是做什么?”陈丰自打到了李世民的身边,李世民就从未曾要求过陈丰对他见礼,更不要说如现在这般,“先生快快请起!”李世民并非好赖不识之人,到了现在这等危急关头,陈丰依旧在自己身边而非弃自己而去,李世民自是心中感怀。 奈何,李世民几番劝说,陈丰依旧跪在地上,双目紧盯李世民的双眼,从来眼神中的从容被这一刻的坚定取代。 “大王,宇文大人并高大人求见。”正在两人僵持之下, 门外传来心腹侍卫的通禀。 “请!”一字落下之后,李世民方才继续看向陈丰,“先生快快请起,若是宇文大人和高大人见先生如此,莫不会以为本王欺负了先生?” “不知大王如何欺负了我家先生?”话音传来之时,宇文化及和高士廉推门而入,所见便是陈丰一脸坚定的跪倒在地上,一张清润的脸上似乎还有着怒火和失望并存。 “两位大人快劝劝先生,这是与某置气了。”说话间,亦透露着无力。 宇文化及和高士廉也是听到了风声才赶来秦王府,此时见到陈丰如此做派,又如何能不明所以呢。遂,两人并未如同秦王所想劝说陈丰,反而对视一眼之后,同陈丰一并跪倒在李世民的身前。 “我二人并未听到先生谏言,但此刻,愿与先生共进退。”宇文化及在李世民开口劝说之前开口堵住了李世民想要说出口的话。他二人到是有心劝谏,但料想该说的陈丰应当已然说完,而秦王仍不松口,方才只能出此下策,所以,便也不多费唇舌,直接和陈丰统一了战线。 “你二人到是心向你家先生!”见他二人如此,李世民又如何能不知他二人心思,只嗔责一句,并未多家怪罪。 “吾等同是效忠大王,自事事以大王为主,不敢私下结党营私,还望大王明鉴。”高士廉知秦王并无此意,仍然解释了一句,不过是为他的下一句话做铺垫,“ 先生为大王效命时间不长,但事事上心,从未有过疏漏之处,我等自是信服先生,还望大王好生考虑。” 第38章 昆明池密谋 宇文化及和高士廉丝毫不提自己的衷心,只说陈丰劳苦,值得信任,便是在告知他,他们已经知道了陈丰的意思,并且支持陈丰这般做。 “先生所言,某亦知有理。”说到这里,李世民叹了口气,“但诸位有所不知,此事并不稳妥啊!” “大王,天下之事,全无稳妥啊!”宇文化及叹息一声,劝道。 秦王殿下仁和恭顺,唯独心肠太软,战场上奔波十几载,血流成河尸山血海之中趟出来的人物,竟还有一颗恭谨之心,仁善之心,时刻记得恭顺父皇,兄友弟恭,实属不易。但从前看来的优点,在这一刻,竟然尽数成了缺点。 对敌人太过于仁慈,便是将自己等人的生死置于不顾啊! “殿下,若是继续犹豫下去,尉迟大人、程大人等人恐怕性命不保!”陈丰看着李世民,直言道,“既然殿下非要逼某说出那大逆不道之言,某亦不能让殿下失望,吾愿竭尽全力助殿下荣登九五!” 闻言,宇文化及和高士廉亦是不再犹豫,“吾等愿竭尽全力助殿下荣登九五!望殿下莫要错失良机,以免日后追悔莫及!” “荣登九五”四个字似是翻开的滚水一般淋在李世民的身上,让他猛然一惊,看向跪在他面前的三人,长叹了口气,“三位请起吧。” 陈丰反应迅速,听闻这话,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而宇文化及和高士廉还有点懵,“二位大人莫不 是觉得我们一句话便能助殿下荣登九五了?此时还要仔细商议,小心定夺才是。” 这番话听到耳朵里,宇文化及才明白李世民的意思,不由得又高看了陈丰一眼。 他可是记得陈丰所说,若是那盘棋,已成必输之势,掀翻了棋盘便是。也记得陈丰说那盘棋,执棋之人并非他几人,而是秦王殿下,但如今,那执棋之人亦是被他逼着落了棋子,此子不可谓不高明啊! “几位所言纵然有理,但我须得问一下那两位的意见。”待几人终于落座可以好好说话之时,李世民方才开口说道。 “大王所指是房大人和杜大人吗?可两位大人如今被禁止靠近秦王府啊!” “并非他二人。”李世民摇了摇头。 “房杜二位大人,便是不问,亦知其与我等同心。”陈丰接过话,“殿下所说可是灵州大都督李靖和兵部尚书李世勣?” “正是此二人。”见陈丰一猜便中,李世民心中亦大喜,若是陈丰也想到这二人,便说明此计多半可行。 李世民已然意识到目前的局面对自己万分不利,却还是察觉到了自己并非全然没有取胜之机。而决定他能否反败为胜的关键人物,有三。 其一,当今圣上李渊,大权独揽金口玉言,执掌天下万民,生杀予夺自不可言。 其二,灵州大都督李靖,在长江唐军之中有着极高的威望,可以说是南方的土皇帝也不为过,其政治倾向于 李世民而言极其重要。 其三,便是李世勣,此人原是李靖在隋的下属,后劝说李靖投唐,本身参加了瓦岗寨的战斗,算是元老级别的战将,虽说行事低调,但是此人的态度绝对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李世民的大业。 此时,李渊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是站在太子一方的,尤其是最近不断帮助太子李建成削弱他的实力,虽然并未想过要伤他性命,甚至不断在其中周旋意图让他平安到达洛阳,但其态度暧昧,李世民甚至怀疑,一旦自己有了夺位的实力,不等李建成对自己动手,只怕李渊第一个饶不了自己。这江山社稷,他已然下定决心要交给太子李建成了。 另外两位,虽说和李世民都有交集,在最初征战之时也曾和李世民并肩作战,但亦配合过李建成的工作,尤其是近两年,李建成仗着职务之便没少与这两位接触,若是真的让李建成将这两人拉拢去,李世民便没有半点胜算。 亲自拜访两位之后,李世民得到了这两位近乎相同的答复:自己本是战将,有战争之时便上战场,闲暇之时操练操练手里的兵将,看看兵书,兵无心政事。 至此,李世民终于安心,他本不需此二人相助自己,只要这二人保持中立的态度便可。 自己手中亦有精兵良将,没有这两位的相助亦无妨,只要他二人没有站在太子李建成那一方,他便胜算大增。 然还未等李世民从喜悦之中回过神来,另一个让他笑不出来的重大秘密传了过来,“太子与齐王合谋,欲要谋害殿下。” 这样的消息,近半年来,没有十次也有八次,李世民早已当做笑话来看,但是这一次李世民没有办法不当真,因为给他传递消息之人是王晊,这人是太子率更丞,负责东宫的计时,在偌大的东宫之中绝对算得上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但是在李世民的眼中,此人却是极其重要的人物。 此人是他安插在太子府的细作,专门负责探听东宫内部的动静,在此之前他从未来寻过李世民,为了他的隐蔽,李世民也从未让此人来寻他,今日,是王晊进入东宫之后,第一次会面李世民。 太子计划,在李元吉出征前一日,邀李世民尽兄长之谊于昆明池设宴为李元吉送行,事先在昆明池埋伏下数百武艺高强的东宫长林兵,届时趁李世民不备,以摔杯为号,令长林兵将李世民直接斩杀,后一把大火少了昆明池,对外便可宣城李世民死于火难。 至于秦王府众多将领,便由李元吉带往战场伺机将其一干人等尽数坑杀,至于缘由,便说他一行人将秦王之死怪于太子和秦王,意图趁着战事行谋逆之事替李世民报仇。 纵是驰骋疆场多年,见惯了生死的李世民,在听说这一计划之时,亦是脸色发白大惊失色,宇文化及和高士廉亦不寒而栗,想必太 子的计划,断然不会容下他们这些曾经跟随秦王的人,若是让太子得逞,他们日后必定不得善终。 第39章 先生当真好计谋 听完王晊的汇报,陈丰自请送王晊离开,王晊本是东宫官员,在秦王府逗留时间过长,对他并无太多好处,秦王点点头便同意了。 “想不到陈大人竟死里逃生,投奔了秦王殿下。”走向侧门的路上,王晊笑着和陈丰交谈。 “造化弄人啊。”陈丰感叹了一句,此前陈丰在太子府之中,并未曾恃才傲物,和东宫之人大多和善,这位七品小官和他也有不深不浅的私交。 “此次,麻烦王大人了,待殿下大业得成,某必定在殿下面前替你进言。”陈丰无端端的说了句感谢。 “有劳陈大人。”王晊朝着陈丰的方向拱了拱手,“不过,在下尚有一事不明,还望陈大人能帮我解惑。” “王大人但说无妨。”其实陈丰心中亦有几分猜测,不过此事并不需要瞒着王晊。 “陈大人为何让在下造谣这一番密谋?”他看向陈丰,若不是两人尚有私交,他断然不会这般。 “眼下殿下和东宫已经势同水火,但殿下心念兄弟情谊,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某不过帮助殿下早做决定罢了,如若不然,只怕后患无穷,你我皆要连坐。” 见陈丰说的坦然,王晊才又朝着陈丰拱了拱手,“先生大义!” 等到将王晊送出秦王府,陈丰返回书房,便见到长孙无忌与尉迟恭等人也已到来。 见到陈丰推门进来,亦点头招呼。 “殿下此番打算如何?”陈丰看着李世民,轻声问道。 “我们不能先行动手啊!”果然,等了半天,还是这样一番话,“前朝便是因为骨肉相残,方才国破,本王不想大唐重蹈覆辙。”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若是他先行对李建成撕破脸皮,史书上留下的便是谋权篡位的名头。 “大王,敬德有话要说!”此时,坐在对面的尉迟敬德接到陈丰的眼神之后,开口说道。 未等得到李世民的允许,他便已经开口,“如今府中众人誓死追随大王,便是天意,上天都已有意促成此事,若大王仍旧一再退让,您置江山社稷于何地?置天下万民于何地?” “贪生怕死,乃是人之常情,若是大王依旧决定忍让,敬德宁愿隐居深山再不踏出半步,亦不愿与您一道束手就戮,望大王饶恕敬德不能继续留在大王左右了。” “大王,敬德所言极是,如今已是生死关头,若是大王仍旧不愿采取行动,连敬德都要弃您而去以求自保,其他人还敢多留吗?”听尉迟恭说完,长孙无忌也顺势再添一把火,“届时,只怕无忌亦不能继续追随大王了。” “殿下,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啊!”陈丰见状说道。 “本王并非不愿行动,只是等太子行动之后,我方再重申大义出兵讨伐,莫不比直接动手万全?” 还是这个态度! “齐王狼子野心,凶狠暴戾,且当日出兵突厥之时,某曾经离间太子与齐王。此时,齐王定不是真心忠于太子,只怕两人设计陷害殿下之后,齐王亦会产生取代之心,图谋东宫亦非不可能。此人贪得无厌,若其得志,只怕天下亦不复唐王盛世。” “殿下明智,如何不知,天下百姓之重,重于泰山,个人名望之轻,轻如鸿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殿下焉能因匹夫小节,而负社稷万民?” 陈丰亦很无奈,这是未来的天下之主?他好话说了三千六,轻也说重也说,甚至还买通了王晊与秦王一场大惊,联合尉迟敬德和长孙无忌向其施压,结果秦王依旧无动于衷。 不过看他此时神色之间略有沉吟,应该是在思索。 陈丰话音落下之后,书房之中陷入了沉寂,众人皆知,秦王殿下最是重情重义,如此谋逆之事,弑兄杀弟之举,做出决定,于他而言确实不易。 “宇文化及,长孙无忌何在?”良久,他终于开口,传唤。 “在!”两人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中央单膝跪地。 “着你二人密令召房玄龄、杜如晦前来秦王府,共商大计。” “遵命!”两人异口同声,激动应道,其他人亦是对视一眼,不难看出其中欣喜。 待二人离去之后,李世民僵直的身体也终于渐渐缓和,进而转身看向正对尉迟恭竖起拇指的陈丰,似笑非笑的说道,“先生当真好计谋啊!不知先生所图如何?” “殿下说笑,陈丰所做不过图个安宁。”陈丰所做之事,亦不打算隐瞒李世民,也并不认为他能瞒得过李世民。 “本王倒是不知道,先生竟然已经能够说动敬德与无忌陪你演戏了。”李世民此时亦算不出自己的到底是何心思,若是说他生气愤怒,却也不然,若是全无波澜,亦不对。 “并非陈丰有多大的能力让尉迟将军和长孙大人唯命是从,而是两位着实忧心殿下。”陈丰笑着应对,相交多时,他亦摸清了这位秦王殿下的性子。 “某断定宇文大人和长孙大人此行必定无果,可能终归还要麻烦尉迟将军和程将军走一趟。”陈丰看向尉迟恭和程咬金,说道。 本来这两人还有些不明所以,但当看到长孙无忌和宇文化及果然铩羽而归之后,方才明白这先生鬼才之称并非浪得虚名。 “圣上有旨,严令我等不得再近秦王府半步,若有违敕令定斩不饶,今日若是私下拜见,便是抗旨不遵,不愿因此丧命,故而不敢奉命。”此乃长孙无忌带回来的房玄龄的原话,宇文化及那边,杜如晦亦是如此。 陈丰笑的一脸狐狸相,“如此便有劳尉迟将军和程将军随长孙大人和宇文大人再走一趟,若是房杜两位大人还是不愿,捆了来便是。”见四人同时点头,陈丰又加了一句,“四位大人可千万要记得,此事并非我陈某人的意思,而是秦王殿下的教令。” “谨遵秦王令。”这几人分明看出陈丰是在调侃秦王,却还是跟着胡闹了一番,朝着一言不发的李世民拱手,仿佛真的是李世民下的教令一般。 第40章 上天示警 在杀气腾腾的尉迟恭的陪同下,长孙无忌再次造访房玄龄的同时,杜如晦也迎来了手握粗绳的程咬金和宇文化及。 “尊齐王殿下教令,请房大人前往秦王府,有要事相商。”长孙无忌佯装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过一想到那所谓秦王教令是由那年纪轻轻的小先生代为决定,便顿生喜感。 “长孙大人,并非某不愿继续效忠秦王殿下,而是秦王殿下一心退让,全然不见争夺储君的心思,届时我等开罪了太子殿下,待太子登基之后,我等焉能有好日子过?”房玄龄言辞恳切,“且陛下有旨,但请长孙大人不要让某为难。” “嘿嘿”却不料房玄龄一番恳切言辞非但没有得到长孙无忌的认同,反而还引来了他两声意味不明的笑,“房大人有所不知,大王已经有了决断,此番便是请房大人共商大计。”长孙无忌伏在房玄龄耳边悄声说道。 “此话当真?” “自是当真。”长孙无忌确切的点头,“且大王借着陈先生之口,可是说了,若是房杜两位大人不识相的话,捆了去便是。无忌不愿看房大人面子上过不去,请大人亦不要让无忌为难。”说话间,目光还看向了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的尉迟恭。 收到长孙无忌的眼神,尉迟恭立马上前一步,瞪大了眼珠看向房玄龄,战场上挥洒血汗的汉子,身上的杀气何等之重,房玄龄一介文弱书生,哪里受得了这般恐吓,当即惊得后退一步。 “房大人理应庆幸,毕竟程将军和宇文大人前往杜府之时,直接带了粗绳。” 房玄龄心思百转千回,此番若是不去,秦王那一关便过不去了,至于太子那一关,他已然没有机会消受,况且长孙无忌应该不会拿那件事情骗他。经过短暂的权衡利弊,自然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竭尽全力帮助秦王除掉太子和齐王为上,纵是李渊,只怕亦不能善终了。 按照既定安排,房玄龄和杜如晦换上了道服先行回府,至于去接人的人从另一条路也转回了王府,至此,一应人吗算是到齐。 按照李世民的猜测,太子府既然已经制定了昆明池密谋的计划,便意味着可以留给自己的准备时间已然不多,遂一方面将早前纠集的人马迅速调往长安,另一方面也在招兵买马扩充军力,以便届时能有足够的人马与东宫太子一党一较高下。 一连串的命令接连发出,一时间各就各位,手忙脚乱的准备开来,到是陈丰闲下来了,整日无聊到抬头望天,直至深夜也还是不愿休息。 这一日傍晚,长孙无忌和宇文化及相约来寻陈丰喝茶,却发现天色未暗,陈丰便已一双眼睛紧盯天际。 “先生莫不是还会观天象识天机不成?”宇文化及手中端着茶杯,见陈丰一直抬头望天,随口调侃,“大家都说先生这几日闲下来每日里望望天喝喝茶好生自在呢。” “宇文大人说笑了,某并非观天象。”听闻宇文化及之言,方才从天上收回了目光。 “先生并非无所事事之人。”长孙无忌也开口说道,如他所见,陈丰近日来的表现,确实有些奇怪。 “某并非是观天象,而是观天意。”陈丰记得历史上玄武门之变发生之前便是太白经天,此事发生在武德九年六月初一和六月初三,白昼之时,人们抬头,便能看见太白金星于天空之中闪烁,而玄武门之变发生在武德九年六月初四。 可如今,这个时间已经过去月余,如今已是武德九年七月十二。六月初一和六月初三之时天象并未发生任何异常,但陈丰仍旧觉得,上天会有所警示。 当然,这警示之类,于陈丰而言并不重要,但对于秦王而言便是重中之重,他须得给秦王寻一个最得力的名头,来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不然若非天道所选之人,李世民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亦是泛泛,平定天下之功不会时常被人挂在嘴边。 古人愚昧,凡事若是从天意出发,便会产生不自觉的恭敬,天意不可违,若是天意选择了秦王,那秦王便是百姓心中的王。 天色渐晚,三人相谈甚欢,杯中茶已经换成了酒。 繁星点点,陈丰刚巧抬头,一目便看向了半空。 “二位大人有福气了,竟有幸得见这百官朝拱的星象。”陈丰眼神清澈,看向天空之上。 “何谓百官朝拱?” “百官朝拱,是紫薇帝星的一种斗数。所构成的星耀共计十八颗,左辅、右弼,文昌、文曲、天魁、天钺、三台、八座、龙池、凤阁、恩光、天贵、台辅、封诰、天官、天福、禄存、天马。” 陈丰说的条理清楚,但是宇文化及和长孙无忌二人却并未多听,只“紫薇帝星”四个字便足以让他二人惊喜交加。 “此时紫薇帝星被那十八颗星宿围绕,形如漏斗,而紫薇在那漏斗顶尖的位置,此为紫薇下凡之命,即帝命之相。”说完,陈丰静静的看着平素里老成持重的两位大人,等着他们将这个消息消化。 “那……”宇文化及显然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什么。 “两位大人可知该当如何行事?”陈丰问道。 “如何行事?”倒不是这两位智商不行,而是被那泼天的惊喜给冲昏了头脑。 陈丰无奈的笑了笑,古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确实很好笑,“那紫薇帝星位于秦地分野,寓意”他顿了一下,然后斩钉截铁的说道,“秦王当坐拥天下!” “所以,现在需两位将这消息传将出去,广播天下。” “这……”两位上了年纪跟在秦王身边半生鞍马的功臣,此时已经被陈丰的计谋给惊到了,他们自然知道这样的消息传播出去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届时天下百姓,均会认定,秦王当主天下,而太子一党得此消息,定会更加惊慌,秦王有天意认定,那太子可没有,所以,如果不能摒除此传言,太子纵算是继承大统,在百姓眼里亦是名不正言不顺。 第41章 绝地反击 而此事的重中之重,便在于天子。 当今天子的心思在太子身上,若是秦王身上出现了帝命,只怕天子那关…… “二位只管照某说的去做便是,某定不会坑害殿下,殿下重情心软,若非逼上绝路,顿然不会主动出击。”知道这二位因着和秦王尚有姻亲关系,早已与秦王绑在一条线上,短短不会背叛秦王,陈丰方才出言解释。 “先生当真不愧大王盛赞,确实好计谋,好手段。”时至此时,宇文化及和长孙无忌终于也对陈丰心悦诚服。 不得不称赞一句,宇文化及和长孙无忌的办事效率着实惊人。 第二日一早,他出门闲逛,充耳所闻,尽是紫薇帝星的消息。陈丰笑了笑,寻常百姓,所关注不过衣食住行,何曾理会过星象一说,更不要开口闭口便是紫薇帝星,这绝对是那二位的功劳了。 不过,事实证明,陈丰有点多此一举了,时刻准备着将秦王除之而后快的太子殿下怎么可能放过一个如此精妙的打压秦王的机会呢。 当然,这种欲将自己亲弟除之而后快的事情,李建成这个爱惜羽毛的太子怎么可能做出留人话柄的事情呢,遂此事并非在朝堂之上传出,而是在早朝之后,由李元吉带着时任太史局太史令的傅奕进宫面圣。 李建成一方的人自然是统一战线,势必要将秦王拖下水,当然能拖下地狱,他们会更开心。 因此,那句“秦王当坐拥天下”变成了“秦王不日之内便将坐拥天下”,李渊此时身体还算健朗,不日之内便要坐拥天下,其真实含义,便是会尽快将其取代吧。 能当皇帝,大多心狠手辣,偶尔对于自己的儿子有些温情,亦建立在此人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但此时,他的儿子明显已经要超出他的掌控范围了,如此,他自然无法继续容忍。 思及自己的儿子会谋朝篡位,李渊的心中对李世民的愧疚,早已消散殆尽,只剩下无尽的杀机。 “父皇,二郎有平定天下之功,于我大唐功高盖世,若是天意如此,皇儿愿意让出储君之位。”见李渊眼神之中已然渐渐沾染了杀机,李建成顺势添油加醋。 “父皇,不如此事让二弟自己定夺吧。”李建成最终提了一个让大家都不为难的建议。 这个建议最终得道了李渊的赞成,遂命封德彝亲自将傅奕呈上来的奏折原封不动的送给李世民,并让封德彝给李世民带话,“上天如此示警,让他出面解释一下,顺带澄清自己的嫌疑。另外告诉他,明日早朝便不必来了。” 封德彝接到命令之时,也是一惊,难道陛下已经知道了他和秦王有私交一事?莫非是在警告与他,不过听陛下言语之中的深意,分明就是让秦王殿下明日早朝之前…… 封德彝前来之时,李世民正在和众位秦王府属臣商议大计,听闻中书令前来,尚且有几分疑惑,起身出门迎接之时并未注意到陈丰和宇文化及、长孙无忌之间眼神的交流。 “秦王殿下,某奉陛下旨意,前来给秦王殿下送一件东西,并给殿下带来陛下口谕。”说着便将手中的奏折递给了李世民,又将李渊原话奉上。 李世民大惊,他自然明白所谓澄清嫌疑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李渊既然将这奏折送到了自己的手上,便说明他已经决定放弃李世民了,澄清嫌疑的唯一方式,便是一死了之。死人是没有办法继承皇位的,亦不能谋权篡位,自然只有死人才能让李渊放下心中的忌惮。 “诸位明公,我们的计划需得提前了。”终于在被自己的父亲放弃之后,李世民决定作出绝境反击,久经战火洗礼的李世民自然不会轻易认输,反击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当务之急并非是斩杀李建成和李元吉,虽然秦王本是如此打算,但是陈丰出言阻止了他的行为。 “殿下可稍待明日。”陈丰好言劝道。 “先生从来劝我占尽先机,却还是第一次劝我耐心等待。”闻言,李世民亦是觉得奇怪,“皇上已然下令,明日早朝我不必去,先生莫非猜不到其中深意?” “殿下大可放心,某自有办法让皇上召您早朝。”说话间便寻李世民要了文房四宝。 有了之前陈丰给封德彝写信的前车之鉴,这一次,李世民也并未担忧,即便他依旧没有看到信中的内容。 “某亦只能为殿下争取一夜时间,还望殿下早做准备,明日早朝之时,玄武门伏击太子与 齐王,势必要将太子一党与齐王麾下一网打尽,免得后患无穷。”说着,将信珍而重之的交到了李世民的手中,“便请殿下务必要让皇上在今晚之前看到这封信。” 给皇上写的信?这些不要说李世民了,就连自认为对陈丰的计划已经有了些许了解的宇文化及和长孙无忌亦是惊讶。 不论他们心中的情绪如何,陈丰的信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收到李世民派人送过去的信,李渊立刻下了新的之意,明日李渊会亲自过问此事,让李世民务必早些进宫。 这下,精明了半辈子的谋臣们,亦是惊讶了,到底那信中所书为何,竟能让金口玉言的圣上改变了主意? 在封德彝那次,秦王还会担心陈丰是和封德彝有私交,但是此次却是完全不同,难道他能说陈丰和他们的皇帝陛下有私交吗?他身为李渊的亲生儿子,血肉亲情尚且不能让李渊改变主意,更遑论他府中一个小小的谋士呢? 定然是那封信中写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就好似上次陈丰竟直接在信中怒骂封德彝是阴持之人一般。 秦王等人均以为李渊是中计了,但陈丰并不如此认为。虽然历史之中的李渊任性直率,宽仁容众,但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数十年,从一个不受宠的世袭国公一步步精心算计方才走到了 如今问鼎天下的位置,哪里会被如此小小谋略给算计到呢。 第42章 伏击 事实却和陈丰所猜测的一般无二。 能从一个不大起眼的小人物一步步走到今天,自是经历不凡,说是政坛的风云人物亦不为过,陈丰那点雕虫小技他又如何看不通透呢。 之所以愿意配合李世民将这场戏演全套,同意明天召集群臣公开讨论,不过是为了将计就计,如同上一次处理杨文干时间一般,在次戏耍李世民一番,让李世民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自己的野心,届时就算是想要斩杀李世民这个开国功臣,亦算是对天下百姓有了交代。 这般心计,不可谓不高明。 但如今这个高明之人碰上了一个对他近乎了若指掌的人,陈丰。如此他的时代就此终结,亦不能算是偶然。正所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世事无常,天地尚且不能完整,更何况人事,但李渊偏偏想要一个完美的理由,以此来斩杀李世民,不过是欲要在史书上留下善名,代代传颂罢了。 李渊终究还是大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李世民的身边有一个对他知之甚深的谋士,更料不到,这个谋士竟然有了撺掇秦王篡位的胆子,当然他最料不到的是,李世民竟然当真听从了这个谋士的建议,铤而走险的选择了一条近乎于赌博的政变之路。 但就事实来讲,李渊的重重布置下来,李建成的咄咄逼人之下,李世民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遂,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参与其中的任何人,均没有另做选择的余地。 “殿下,此事不成功,便成仁,一旦今日,您踏出秦王府的大门,便意味着,追随与您的所有人都没有了退路,所以,万望殿下届时莫要妇人之仁,须知,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先生放心,某知晓该当如何。” “既如此,便预祝殿下大获全胜、荣登九五!” “借先生吉言。”说完,李世民挺直了脊背,翻身上马朝着玄武门的方向而去。 陈丰站在秦王府的府门口,目送李世民的身影从自己的眼前消失。心中亦满是叹息,生死存亡,就在近日了。 武德九年八月初四,比历史上整整推迟了两个月的时间,但此时最终还是上演了。 朝阳初升之时,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亦各自带领数名随从快马加鞭赶往玄武门。夜半时分他们从尹德妃和张婕妤出得知自己被李世民奏了一本,罪状便是他二人与宫妃行苟且之事,给当今圣上,也就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带了绿帽子一事。 涉及生活作风问题,便是没有,只怕那金銮殿上,亦难以说清,届时史官笔下断然不会留下情面,更何况,那李世民所说还是属实,若他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争取一个今日临朝的机会尚且好办,若是当真被他抓住了把柄找到了证据,父皇尚且壮年,膝下亦有数子,完全有时间和精力培养一个新的足以堪当天下大计的太子出来。 一个疏忽,今日,他二人便要和那秦王陪葬,如此,如何能让他二人不慌张。 遂,二人天色尚暗便已匆匆入宫,意图便是抢在李世民之前入宫面圣,免得早朝之时公开驳论让他二人方寸大失。 自然,李建成能在太子之位上稳坐多年,甚至几次三番险些将李世民这个未来的一代明君推下神坛,自然不是蠢笨之人。 为了防备秦王府众人在他与李元吉同宫妃之间偷情幽会一事辩驳开来,而秦王欲谋图天下之事却解释不清之后狗急跳墙,临出发之前特命东宫所辖军队及长林兵全部戒严,一旦听闻宫中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出兵接应。 李建成、李元吉不知道,在他们紧张部署的同时,李世民亦处于极度紧张状态之下。 只因,他并不清楚陈丰与皇上的信中到底写了什么,便也不清楚,如今的太子和齐王,亦方寸大乱。 但在昨晚,李世民听从陈丰的意见,在原定计划上重新进行了部署。 夜间宫门落锁,直到早朝之时才会开启,在面对厚厚工墙之时,一没有钥匙,二不能用冲车撞开城门,亦是难题。 不过天时地利人和尽数在李世民的手中,只因今日宫门当值之人乃是常大来,时任玄武门守卫长。 此人出身瓦岗寨,与秦叔宝、程咬金等人关系密切,而此人正是太子李建成安插在北衙禁军之中的亲信,时宫中禁军左右羽林军屯驻在玄武门外的西内苑。然李建成并未料到,此人早已被李世民拉拢。 武德九年八月初四,这一日皎月仍在的时间里,常大来此人,悄无声息的替李世民等人打开了诸臣上朝的必经之路,玄武门。 玄武门在李世民的面前缓缓敞开,李世民一行仅有十人,却尽是武艺高强之人,此时这十人正先后踏入玄武门,脚步坚定,为首之人正是李世民,目光之中满是肃杀。 临行之前,陈丰所言此时在他的脑海之中不断循环,生死荣辱尽在今朝,自己身后众人,能否在今后一马平川,便看今日。 晨时,太子和齐王纵马进入玄武门,准备直驱皇帝寝宫,面见圣上说明自己与宫妃之间绝无私情。按照惯例,随行人员不能进入玄武门,纵是太子与齐王二人亦不能携带武器入宫。 此时,李世民等人已埋伏多时,只待李建成和李元吉出现。 至此,一切对李世民而言,均很顺利。太子和齐王按照预想在所有大臣未至之前入宫,二人的随扈被拦在宫门外,兵刃亦被褫夺,且这二人到此时都没有发现任何蹊跷,正一步步进入李世民精心设置的陷阱之中。 天见犹怜,这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大约是不知道,二人即将携手去地下寻得许久未见的李元霸了。 见李建成和李元吉果然提前来到进宫,李世民心中亦是对陈丰更加钦佩,此人当真料事如神,昨夜里他说李 建成和李元吉定会提前入宫,他尚且犹疑,今日一见,竟当真如此。 第43章 玄武门之变 意外就在此时发生,正当李世民等人瞪大了眼睛盯着李建成和李元吉的一举一动之时,李建成多年来的警惕似乎发挥了作用,在他快要走到临湖殿之时似乎是预感到了危险,遂停下前行脚步,随即做出了正确的决断,策马掉头,朝着宫门口的方向疾驰。 有了李建成的带头作用,李元吉亦跟在太宰的身后不顾一切的朝着东宫方向狂奔。若是说武将和文官的根本区别便在此处了,马蹄踏出玄武门的那一刻,李元吉下意识的从门口的守卫手中夺回了自己的配刀和弓箭,之后继续狂奔。 “来了,冲啊,不要让他们跑了!” “杀啊!” 两人已经踏出宫门,却在回东宫的路上遇到了截杀,为首之人不是尉迟恭又是何人?陈丰的第二个安排,由尉迟恭统率七十余名秦王府勇士,分散隐藏在太子一行入宫必经之路沿途各处,负责来往侦查策应,防备的便是李世民等人伏击失败或是被太子发现端倪之后掉头逃跑,而这些人便是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秦王府七十勇士闻声上马,立时如狼似虎一般朝着李建成等人迎了上去。 见此时情形危急,李元吉竟然拉弓搭箭,朝着后面追击而来的李世民瞄准,看似是欲要将其射下马去以便给自己争取时间,玄武门前,正是众位大臣早朝的必经之路,只要有哪位大人路过得见,他兄弟二人便有机会逃出生天, 而李世民便会以谋反之罪论处,生死关头,李元吉能想到这般,当真不易。 但,想到和做到,大相径庭。事实证明李元吉的心理素质和骑射都并不过关,三次拉弓搭箭,都未能将弓拉满,自然并未能给李世民带来实质性的损伤,除了令李世民和他身边的随行之人大惊之外,别无其他。 而他的这一举动恰好提醒了跟在后面紧追不舍的李世民! 只见李世民张弓搭箭,显然他的心理素质和骑射水平要远远高于齐王李元吉,弓弦拉满之后,朝向自己的大哥,太子李建成射出了致命一箭。 弓弦微弱的响声过后,太子李建成应声落马,箭矢穿透了李建成的脖子,致其当场气绝身亡。 与此同时,埋伏已久的尉迟恭同样瞄准了齐王李元吉,将其射落马下。 此战,貌似在此时结束了。 目睹太子和齐王相继落马,李世民脑中一片空白,竟当场摔落马下,一口鲜血喷出,随即便晕了过去。 以李世民娴熟的骑射水平,纵算马匹失控他亦未必会摔落马下,此时竟然在马匹无恙的时候摔落下去,可见在亲手射杀了兄长太子李建成,并得见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落马,本欲夺取江山、自己身价性命得到保证的惊喜便被惊慌和恐惧所替代。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连尉迟恭等人心中亦充满的喜悦,最强悍的对手已然被他们除去,自此之后,便是一帆风顺,这大唐的江山是秦王一手打下,最终自是要尽数归于秦王之手。 如此喜悦的冲击之下,谁都没有料到,那本已被他们射落马下身中数箭的李元吉竟携着最后一口气冲向了躺在地上大口喘气的李世民,在其没有反应之前一把夺下李世民手中的弓箭套在了李世民的脖子上,紧拉弓弦。 只见李元吉双目赤红,怒火欲要喷薄而出,他亲眼见到李世民射杀了自己敬重的兄长,亦导致自己身受重伤,此仇不报势不为人。此时他的脑海之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杀死李世民,为血溅宫廷的兄长报仇,顺带取而代之,若是太子和秦王尽数死于这场宫变之中,他李元吉便是当今仅存的嫡子,九五尊位,便再无对手。 李世民在李元吉的怒火之下,只能不断挣扎却是徒劳无功全无反抗之力,然就在他即将失去知觉之时,脖子上所承受的力道猛然减小,紧接着温热的鲜血滴落在脸上,身后“砰”的一声,李元吉的身体与地面发生了碰撞,意味着李元吉已然殒命。 缓过神来,李世民方才看向倒在地上的李元吉,只见一直箭矢直直的插在李元吉的额头上,沿着箭矢射过来的方向,李世民见到尉迟恭从容不迫的再次举起了弓箭,朝着李建成和李元吉带过来的随从张弓搭箭。 东宫战将知悉太子噩耗,二话不说偕同薛万彻、谢叔方等人率东宫和太子府精兵两千余人直奔玄武门。 李世民见薛万彻等人,不由起了惜才之心,遂劝降几人,却不料被几人言辞拒绝不说,还二话不说发动了进攻。 此时,由高士廉、长孙无忌率领的玄武门西面芳林门的军队也应声而出,一时之间,双方战作一团,在愤怒的将领的带领下,太子党部队发挥了前所未有的惊人战斗力,先后斩杀了投靠秦王的禁军将领君弘和吕世衡,眼见着太子党的禁军即将突破玄武门朝着李世民冲过去,隐藏在高士廉和长孙无忌队伍之中的陈丰终于露面。 “关门!”只两个字便化解了这场看似不死不休的危机。 城门,尤其是宫门,其坚固程度,不要说是人力,便是冲车也要费一番功夫方才能够破开,坚硬程度可想而知。 果然,城门关闭之后,双方原本悬殊的战斗逐渐陷入僵持之中,东宫将士攻打刻钟有余,那两扇大门依旧岿然不动。 “殿下,命人放箭吧。”陈丰看得出来,李世民是对下面攻城的将领起了惜才之心,武将出身的李世民,在面对才智过人且忠心不二的将士,自是容易手软,但陈丰不会,此事尚未能够定论,若是不能尽快稳住局面,只怕先机尽失。 李世民亦是反应过来,断然不能因为自己一时心软害了忠于自己的诸位明公性命,因此,下令放箭,两相弓箭来往,自然是位于城墙之上的秦王一方更加占便宜,形势 也终是渐渐稳定。 然而形势却在此时发生了逆转。 第44章 戮心之言 门不会动,但是人是会动的。发觉玄武门难以攻破,领兵的薛万彻当即对这城墙上观战的李世民喊道,“既然秦王殿下死守玄武门,那我兄弟便去秦王府转转,盼望秦王府此时亦能如玄武门一般坚不可摧。”说完便欲率领部下转身朝着秦王府的方向出发。 李世民当下就慌了,事前为了能够保证此次政变万无一失,李世民已经将手中仅有的八百勇士全部带来玄武门,甚至为了凑足兵力,还释放了一批穷凶极恶的囚犯武装起来,这些人便凑成了高士廉和长孙无忌所率将士。 精兵强将抽调一空,此时的秦王府中只有一干老弱妇孺,完全不具备作战能力,一旦这些杀红了眼睛的东宫将士们杀将过去,秦王府必定尸横遍野。 后果不堪设想,在场的秦王府士兵亦大惊失色,但当前寡不敌众,若是贸然打开城门,出城迎敌,当前的优势便尽数消散,甚至他这一行人亦要喋血于此。 “某有一计,若殿下应允,或可不战而屈人之兵。”见众人神色,陈丰朝着站在他身畔的李世民拱手说道,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均放在了陈丰的身上。 情况紧急,秦王亦顾不得其他,来不及细问是何计谋,当下便道,“但凭先生做主。” 陈丰不知道李世民在听到他下达的命令之后,是否有对此决定感到后悔,即便有,陈丰亦无动于衷,已然至此,便容不得 他们再有半点犹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且慢!”陈丰朝着城下那些欲要转身的将士们喊了一句,见那冯立、薛万彻等人果然站定身体,调转马头,之后方才说道,“诸位均是忠心不二只人,莫非此时便不想再见你家主上一面吗?” 一句话下来便让下面乱成了一片,就连冯立亦是抬头看向城墙之上,心中尚有一分期待,莫非他家主上并未遇难,只是被秦王生擒? “你那小儿,有种便让我家主公与我等一见!”冯立打的是何等主意,陈丰如何能不知,不过是从他话语之中猜测太子和齐王未死,欲趁乱将二人救回去,亦图他日罢了。 “传闻将军也曾陪同当今圣上一起征战沙场,金戈铁马?”陈丰却并未能让他如愿,而是继续问道。 “你这黄口小儿,本将军追随陛下打江山的时候,你怕是还穿着开裆裤呢!” 听闻此言,陈丰也不恼,确实这具身体太过于年轻了,且征战沙场的汉子们,大多喜欢说几句荤段子,陈丰心知,便也不当做一回事。 “不知将军当初陪同陛下揭竿而起,所为如何?”陈丰继续问道。 “当时隋帝无道,徭役赋税,大兴土木,百姓衣不避寒食不果腹,饿殍遍地,天下有志之士何其之多,自然要反了他无道之君,还百姓一个清平盛世。” “将军以为如今陛下治下,百姓如何?”陈丰心里暗暗点头,嘴上继续问道。 “虽不敢说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比之那无道隋帝,亦是强上百倍。” “既如此,将军何故要打乱这般清平盛世?莫非是欲要百姓重归战火之中?继续那衣不避寒食不果腹之日?” “黄口小儿,莫要口出妄言!”闻及此,那冯立大怒,破口大骂。 “将军和众位将士且听我一言。”陈丰压下手掌,示意下方躁动的军士安静下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敢问各位将士,尔等真心关注当今圣上是谁吗?尔等当真关心坐上那九五尊位之人是太子还是秦王,亦或是齐王吗?” “非也!”看着下面的士兵们因他的问题而面面相觑,陈丰自问自答,“吾等寻常百姓,所求不过丰衣足食,所求不过安居乐业,所求不过和平盛世再无战争!” “诸位亦是有家有业之人,上有年迈父母,下有年少幼童,身畔上有娇妻相伴,何故因为上位者之争便将自己与家人性命置之不顾?纵算是太子侥幸赢了,亦是将领之功,与尔等何干?若诸位命丧黄泉,血溅与此,诸位家人又该当如何过活?三五两银子,连你们身前这位将领的一桌酒席都买不来,却要让诸位家人忍受一生孤苦,诸位何以安心?” 此乃戮心之言,听陈丰开口,冯立便已经知晓大事不妙,欲要阻止,却已然不及。身畔“咣咣”之声不绝于耳,正是金属刀剑与地面相撞所发出的 声音,一声声砸在地上,却好似砸在了冯立的心头。 他便知此战,已然败了,纵算太子和齐王尚在,亦无力回天。 “先生戮心之计果然厉害,冯立甘拜下风。”冯立满脸苦笑,由衷赞叹。 “将军大义,以天下百姓为先,若先生愿意归顺,我王愿不计前嫌,圆将军驰骋疆场之愿。”见他已然放弃反抗,陈丰继续说道,看得出来他家殿下对此人的看重,自要为其招揽。 “承蒙秦王看重,但太子殿下与我救命之恩在前,知遇之恩在后,断然不能背叛,只请见我主,后冯立愿马放南山。” “实不相瞒,太子殿下与齐王殿下,已然薨逝。”言罢陈丰便命人将太子和齐王的尸身带了上来,与那冯立见上一见,亦算是圆了他耿耿衷心。 不过陈丰亦觉得此人不可多得,遂并未对太子和齐王做出不敬之举,原本若是此人死性不改,陈丰便打算奉上太子和齐王的项上人头使其死心,但此人却是心怀天下,他便做不出那般,只能命人将太子和齐王带了上来。 那冯立并薛万彻跪在地上,重重的朝着城墙上的两具尸体扣了三个响头,站起身子之后,双双解下兵刃放于地面。 至此,玄武门外的混战宣告结束,秦王一方大获全胜,危机解除,大快人心。 但此时,李世民尚且笑不出来,因为他知道,最难的那一关,才刚刚开始。 斩杀太子与齐王,不过是第一步,若是李渊不认同,他便唯有将叛变继续下去,届时便不仅仅是逼宫,而是谋反。 第45章 逼宫 陈丰同尉迟恭行至太极宫宫门口之时,恰逢李渊听到玄武门发生变故,风风火火的从里面走出来,便见到杀气凛然的尉迟恭和他身边一身儒士打扮的陈丰,当即震怒大惊:“秦王于玄武门作乱,意欲何为?” “你们又想要做什么?”见到尉迟恭身穿盔甲手握长枪,长枪的红缨之上是不是划下血滴,分明是刚刚饮了血,且他如此行头直奔李渊而来,要李渊不怀疑他的动机,着实不易。 “启禀陛下,太子与秦王,于玄武门作乱,如今已被秦王率军诛杀,因恐有漏网之鱼四处逃窜惊扰了陛下,特命尉迟将军与草民前来守卫。” 听闻陈丰之言,李渊先是一惊,随后笑容满面,走上前去,拍了拍尉迟恭的肩膀。 “陛下,如今太子与齐王起兵,意图谋反,若不能尽早控制,只怕战乱四起,百姓流离失所,我大唐国破家亡。”陈丰说的义正言辞,但他们都清楚,这便是要逼宫了。 “那你以为,该当如何?”李渊看向陈丰,目光之中是强装出来的和善。 “回禀陛下,太子与齐王本就于国无功,平日里又时常嫉妒贤才,此次因为忌惮秦王声震寰宇,便狼狈为奸意图谋反,若非秦王殿下早早得到消息出兵阻拦,只怕陛下也已遭了那二人的毒手,如此行为当真是狼子野心,死不足惜!” “如今秦王出兵平叛,诛灭二人,为我大唐百姓谋得安稳,亦让陛下幸免于难,本已功盖千秋,且秦王殿下有天命在身,率土归心,若陛下封齐王殿下为储君,并委以国务,便能避免天下动荡,陛下何乐而不为呢?” 如此便是明目张胆的威胁,若李渊不同意立李世民为太子,陈丰话中已然表明,届时便会天下大乱,至于动乱到底是谁引起的,百姓不明真相,自然怪罪于天子。 当今天子不顾天意,秦王殿下本是天命太子,但皇帝执意大权在手,违背了天意,上天下旨惩治与他,连累了一国百姓。 “如此,亦正和吾心。”思虑再三,李渊终是点头同意。 并无他法,如今他能倚仗的太子和齐王已经尽数伏诛,其他皇子尚且年幼,若是他贸然立幼子为储君,方才是害了他们性命。况且,此人如此说,那秦王也未必做不到,届时,若是当真在大唐境地大兴战火,他亦无可奈何,倒不如将天下交于李世民之手。 话音落下之后,李渊的心思似乎也便放下了,平心而论,秦王文治武功皆不输于太子,在此之前他之所欲偏执于太子,不过是因为他希望他兄弟反目成仇,但事态已然如此,再多说无益,秦王亦会是一个好皇帝。 “如此,便请陛下降下手敕,将兵权移交秦王。”陈丰继续说道。 之前高句丽犯境之时,李渊已经下旨将兵权移交齐王,命齐王带兵平叛高句丽之乱,却不料,齐王大军还未 出发便已喋血玄武门。如今城中尚有忠于太子与齐王的军队,尚有人在坚持作战,同秦王府的军士拼死抵抗。 如此,情况便已清晰明了,这二人匆匆赶来,并未是为了守卫李渊,而是为了尽快帮李世民平灭叛乱,让其可以顺利接管全城军队,执掌兵权。 李渊有心不同意,但如今宫廷局势已然得到控制,太子李建成与齐王李元吉身死,李世民的目的达成,纵算是那些忠于太子与齐王的军队将李世民的部下杀了干净,亦不能改变如今的结局,倒不如将兵权交于李世民,也好尽快恢复城中治安,令百姓安心。 思及此,便点头同意,写好诏书盖上天子印之后,命天策府司马宇文化及手持圣旨出东上阁,在尚在负隅顽抗的东宫和齐王部下面前宣读旨意,之后又命时任太子詹事、检校侍中的黄门侍郎裴矩前往东宫,安抚李建成的旧部,劝其放下抵抗,言明如今天下大定,诸公便是拼死一战,亦回天无力,万不如放弃抵抗,马放南山,落得逍遥。 “不知先生名号?”一道道命令在陈丰的辅助之下下达,待万事达定之后,李渊方才开口问道。 “秦王府幕僚,陈丰。” “先生能言善辩,才华盖世。” “陛下谬赞了。”陈丰谦虚回应。 闻言,李渊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至于何解,陈丰并不在乎,此后,这天下便是秦王的天下,武德的年 代已然过去,之后便是贞观。 “陛下心怀天下,时闻陛下曾为天下百姓揭竿而起,推翻了无道隋帝昏庸治世,救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如此智勇当真令人佩服。” 陈丰不大不小的恭维到是让李渊心中十分受用,回想起当初他揭竿而起,秦王和齐王跟在自己身边戎马战场,他唐王所到之处,天下归心,秦王智计过人,齐王勇猛如虎,降服天下多少英雄好汉,如今天下大定,到是让几个儿子离心离德,亦是苦闷半生。 见李渊面色忽显落寞,陈丰便知,自己此行的最后一个目的,亦已达成。 之后之事,秦王一人便足矣。 直到东宫和齐王府的将士们在李渊的数道命令之下尽数放弃抵抗,各自散去之后,秦王的面色也终于有了变化,略有些忐忑不安。 “大王是在担心陛下?”长孙无忌站在边上,亲眼看着李世民的脸上送轻松变得沉重,遂开口问道。 “终究是我的父亲啊!”李世民长叹了一声,此刻,天下大定,他亦有了多余的心思去关注这些本无心关注之事。 “大王自可放心,先生与尉迟将军已然先行前去面见陛下,但见陛下数道旨意,也全无怪罪大王之意。”长孙无忌从旁劝说,“且先生智计无双,定然能够说服陛下,大王大可放宽心。” 提起陈丰,那一张还略显稚嫩的脸出现在李世民的脑海之中,到确实让他忐忑之心稍安。 即便两父子均是满心复杂,但这最后一件事方才事关重大,终究两人还是要再度相见。 第46章 殿下慎言 “你去叫他来见我吧。”最终还是等候良久也不见李世民前来拜谒的李渊开口对陈丰说道,能在如此紧要关头被派来守卫监视并说服他的人,自然在李世民身边也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听闻陈丰的传报,李世民长出了一口气,之后才抬脚朝着太极宫的方向走了过去。 而他来到太极宫之后,却见到李渊正强硬的压着尉迟恭坐在椅子上,两人交谈之间并不像是君臣,反而像是朋友。 见他前来,李渊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愤怒,狡黠,甚至完全看不到刚刚失去了两个儿子的丧子之痛。李世民在李渊的身上看到的,就唯有一个满头白发略显苍老的父亲,平和而安详的看着他,不似君臣,反而更像是父子。 自从李渊一手建立了大唐王朝,自那之后,大哥李建成辅助父皇处理朝政,而他在外征战沙场,国家兴亡尽在他父子三人之手,却又是何时,三人渐行渐远?父亲变成了父皇,儿子变成了儿臣,大哥成了太子,他亦成了秦王。 此时,这个老父亲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掌,欲要拍拍李世民的肩膀,却还要高高抬起手来,不知何时,这个儿子已经长得这般高大了,亦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亦能支撑起一国百姓的责任了。 “近些日子,委屈你了。”声音平和之中带着疼惜。 此时,李世民才算是反应过来,同他交流的这人,不再是高高在上,手掌天下权的君主,亦不是老谋深算步步算计的政敌,在一切云烟落定之后,卸下了权利的重担,放下了于天下百姓的责任,面前的这个人,也仅仅只是他的父亲,仅此而已。 早在李世民进入太极宫,尉迟恭就被陈丰半拖半拽的拉了出去,面对尉迟恭的“若是皇上欲要对大王动手该当如何?”一问,陈丰差点呕出一口鲜血,一个年迈老弱,一个正值壮年,那太极宫之中他二人早已探查清楚,如此,若是还继续留在太极宫之中碍眼,只怕他们的秦王殿下亦不会请饶了他们,毕竟父子和解,就在今天了。 果然,在他二人的身后,李世民听到父亲的话,“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头埋进了李渊的胸前,嚎啕大哭,似是要将这连日来的愤懑、苦恼和担忧一股脑的都哭出来方才罢休。 “孩儿不孝,让父亲忧心了。”这一场痛哭之中,李世民找回了久违的父子亲情,李渊亦找回了寻常百姓家的天伦之乐,奈何他那些成器的儿子,亦只剩才这一个了。 在亲手射杀大哥李建成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李世民经常捏着酒杯对月痛饮。 “殿下可是有何忧虑?”陈丰如今亦是一身轻松,太子已死,不仅意味着李世民和太子之间的博弈结束了,更是意味着他在和太子之间的博弈之中大获全胜,如今,又有什么能够比自由的呼吸更加让人心动呢? “先生莫非有什么喜事?”李世民并未回答陈丰的问题,反而开口问道。 “此时我方大获全胜,天下归心,社稷稳定,莫非殿下不觉得此事可喜可贺吗?”陈丰亦未作出回答,同样反问。 “先生觉得此时便是天下大定了?”李世民皱了皱眉头。 “殿下莫非是在忧心太子和齐王子嗣亲信?”陈丰试探的问道,其实这些人大可成为余孽,但纵算是陈丰,此时也猜不透这位秦王的心思,只能小心试探。 李世民犹豫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若是先生……” “殿下慎言。”陈丰及时打断了李世民,在并未见到李世民不满的神情之后,说道,“殿下或许不知,此前吾曾与宇文大人探讨过一局未完之棋,当时宇文大人也曾说过殿下这般的话,若是执棋之人是陈丰,陈丰该当如何。” “先生如何作答?”李世民手中的就被停在了嘴边,后缓缓放在石桌上,饶有兴味又若有所思的看向陈丰。 “大人慎言。”说完这四个字,陈丰先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李世民愣了一瞬,也跟着笑了出来,“先生鬼才。” “鬼才是殿下对某的夸奖吗?” “不然,先生以为呢?” “此事并不好说啊,比如殿下说某乃鬼才,某自然乐意之至,但若是殿下说一个女子长相似鬼,怕是不太中听啊。”陈丰笑道。 李世民若有所思的看了陈丰好一会儿,才哈哈笑道,“我这酒可是御酒,先生不想尝尝?” 闻言,陈丰顺势坐在了李世民的对面,“既然殿下盛情相邀,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本王不过随口说说。”相邀到是相邀了,不过盛情他还真没觉得自己有所表现。 “诶。”陈丰摇了摇头,“殿下此言差矣,将来殿下势必问鼎九五,说出来的话便是圣旨,言出法随,可不能随口说说,这次就算是某陪殿下演习了,人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某已然反其道而行,便也该给某些许赏赐了吧?”陈丰笑道,随后拎起酒壶给自己到了满满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如何?”李世民略有期待的看着陈丰,似是期待从陈丰的嘴里听到赞赏。 却不想,陈丰吧砸两下嘴,之后撇了撇嘴,“不过如此。” “莫非先生饮过更好的酒?”李世民一脸不信,这世上难道还有比御酒更好的酒吗?身为一国之君,吃天下供奉,衣食住行,自是天下之最,如今陈丰竟然瞧不上他的御酒,这让他情何以堪?要知道这酒可是两年前皇上遇刺的,他一直都没舍得拿出来,今日好心与陈丰同饮,他竟还表现的如此嫌弃,让他未来一国之君的面子往哪里放? “若是先生拿不出来更好地酒,待本王问鼎九五,定要治先生一个欺君之罪。”说话间,语气亦带了些许的憨厚。 “好好好,殿下醉了,某先送殿下回去休息,改日定然将那好久奉上,在与殿下痛饮。”陈丰一边哄着李世民,一边开口承诺。 第47章 深夜造访 然而伸手去扶李世民的陈丰这一次算是失策了,他忘记了一个醉酒的人最忌讳的便是旁人说他喝醉了。 便是李世民这般人物,亦不能免俗。 拉着陈丰便闹腾了起来,非要尝尝陈丰口中所说的比御酒更好的酒。 陈丰虽说会比划两下子,但是体力哪里比得上驰骋疆场的李世民,而李世民一个人在这边喝酒的时候又屏退了旁人,此时陈丰想要叫人帮忙都是无能为力。况且就算是李世民没有屏退旁人,他如今这般模样亦不能让旁人得知,谁知府上有没有谁家的细作,若是再次关头在皇上面前参了李世民一本,那他们之前的努力可就付之东流了。 “某这就带殿下前去,殿下稍等片刻,某下去稍作安排。”无奈,陈丰只能轻声安抚,果然这话出口,本来闹腾的李世民瞬间就安静下来了,眼巴巴的看着陈丰,一脸可怜相。 本只是安抚之言,看见李世民这幅表情,陈丰亦是狠不下心来,遂转身出去,真的去安排马车了,后又唤来秦王的心腹,交代一番,“劳烦小哥儿跑一趟杜府,便说殿下有事相商,随后就到。” 其实要说到好酒,那杜府的酒虽然也是蒸制而成,却远不及秦员外府上的杏花酿,毕竟杏花酿本就闻名,比之寻常酒水要精致不少,底子好,就相当于天赋好,自然更容易塑造。 不过若是大晚上,秦王造访了秦员外府上,被有心人得知,还不知晓要传出来什么流言蜚语来,可若是造访杜府,便完全不同,若是当真有人以此说事,秦王亦可随便找个忽有公事去寻杜大人商议,不仅不会落人话柄,反而还能证明秦王殿下勤政爱民,如此,到是要感谢那搬弄是非之人呢。 着门房套上马车,李世民脚步稳健的走在前面,陈丰落后他半步,倒不是什么尊卑有别,而是这个角度,若是李世民忽然一屁股栽倒下来,陈丰也能及时出手,以免李世民丢脸。 天色不早,陈丰也并没有让马夫跟随,将李世民安顿在马车之中,看了一眼李世民可怜兮兮的眼神,“殿下做好了,我们要出发了。”得到李世民点头之后,陈丰方才放下帘子,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赶车朝着杜府的方向而去。 夜深人静的长安城,纵是陈丰驾车的技术并不纯熟,也还是跌跌撞撞的赶到了杜府。 陈丰跳下马车去叫门,那门环刚叩了一声,门便从里面打开了,里面走出来的,正是杜如晦和杜立二人。 “有子言兄和杜叔父了。”陈丰先是朝着两人拱了拱手,之后才折回马车旁边,拉开帘子,便见李世民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端坐在马车之中。 “殿下,到了。” 闻言,李世民方才仪态大方的下了马车,修长的腿直接落到地上。此行并未带车夫,没有人能给他垫脚,他自然要直接跳下来,不然能指望陈丰给他当凳子吗?不要说陈丰愿不愿意,李世民纵算是此时略有醉意,也断然不会行如此之事。 “大王。”杜如晦和杜立见到李世民下车,刚要走过去行礼,便被陈丰拦了下来,“莫要虚礼了,进府再说。” 两人此时亦看出了秦王的异状,杜如晦朝着杜立使了个颜色,杜立便自觉出门去查探了周边的环境,而杜如晦本人领着秦王和陈丰进了杜府。 “大王这是?”带着两人进入后厢房,杜如晦方才开口问道。 “心中苦闷罢了。”陈丰无奈的摇了摇头,将之前两人在秦王府中的对话与杜如晦说了一遍,之后才开口说道,“殿下重情义,定然不忍对那两位的子嗣下毒手,却又不得不防范有心之人利用那两位的子嗣行谋逆之事。” “贤侄以为如何?”杜如晦看了一眼坐在首位,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秦王,终是小声问道。 “说句大不讳的话,殿下如今不过是因为亲手杀了太子李建成并直接导致了齐王李元吉的死而心怀愧疚,然吾等费尽心力、殚精竭虑方才得到的喘息之机,断然不该被别有用心之人染指。” “那些人或许本身并不值得一提,亦不能给大唐江山社稷带来威胁,但却需得终日防范,不仅是他这些人等会谋朝篡位,更要防范太子和齐王一方的外戚借身份便宜对那些人造成不该产生的引导。” “遂,陈丰认为,斩草固然重要,然除根亦是必不可少!”说到这句话,陈丰的眼神之中亦闪着精光,纵是朝堂之上摸爬滚打半生的杜如晦,在听到陈丰所言之时,亦是冷不丁的打了个冷战,看向陈丰的眼神之中更是多了一丝忌惮。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心性,幸得此人并无心官场,不然亦不知是福是祸。 陈丰亦是看见了杜如晦眼神中的忌惮,却不以为意,他这话,不过是说给李世民听的,至于杜如晦知道了亦不能影响大局。 “鬼才之说?” “鬼才之说,不过是说对不同的人当有不同的对待。”陈丰解释道,“斩草除根固然重要,但若是一味的斩草除根,难免让天下百姓心寒,让为国效命之人心寒。” “原来如此,这鬼才之名,贤侄当真名副其实。”闻言,杜如晦亦是赞道。 “叔父就莫要调侃小侄了。”陈丰无奈摇头,然后看向了刚刚推门进入厢房的杜立,“子言兄,府中可还有好酒?” “对,好酒!若是没有,待本王荣登九五,便将先生以欺君之罪论处!”听到好酒两个字,李世民瞬间就又闹腾了起来。 杜如晦和杜立只顾着给李世民取酒,然陈丰却注意到,李世民的眼神,在那一瞬间闪过了一丝肃杀,如此便算是下定决心了吧! 从前只觉得一个仁善的君主是万民之福,如今真正见识了一个帝王的崛起和另一位帝王的陨落,他才当真意识到,以为的仁善,并非是治国之道。 第48章 恩威并施,雷厉风行 陈丰并不知晓是否有他人明了,但无论是发泄苦闷亦或是寻找答案,这一夜,均未能从历史上留下一丝一毫的印记,过了今日,亦再无人提起。 若是有所不同,那边是次日清晨开始,为期一天的杀戮。 东宫李建成的儿子安陆王李承道、河东王李承德、武安王李承训、汝南王李承明、巨鹿王李承义,齐王府李元吉的子嗣梁郡王李承业、渔阳王李承鸾、普安王李承奖、江夏王李承裕、义阳王李承度。 这十个或是刚刚成年或是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自太子和期望被杀的那一刻起,便已然沦为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让李世民能够下定决心的,是陈丰昨夜酒后意味不明的一句话,“若是殿下输了,秦王府众人又该当如何自处啊!”似是感叹,但李世民知道,这是这位先生的意思,不过是不愿像玄武门之变前夕那般逼迫自己罢了。 清风院本是风雅之地,但此时,呼吸之间,口鼻之中亦是阵阵血腥气味,陈丰了然。 继续研究自己的棋局,修长的手指夹着白子落下,将黑子打杀大片,围困一方,至此,黑子方才全无防抗之力。 棋局以白子胜终究。 陈丰亦是微微叹了口气,“何苦生于帝王家!” “先生莫不是在感慨?”身后声音响起。 “宇文大人!”陈丰转过身,恰好见宇文士及站在那竹林中间的小路上,一脸温和的朝陈丰笑道。 陈丰当然不会认为这位叱咤官场的人物会如表面一般温和,“不知宇文大人为何而来。” “为先生那未尽之局。”宇文士及的眼底出现了一丝担忧。 “大人请。”陈丰伸手将宇文士及引了过来。 来不及坐,便直接朝着那棋局看上去,待看清了那黑白子的局势之后,方才像是吐了一口气一般,猛然坐在石凳之上,大口的喘着粗气,陈丰敏锐的察觉到,这位大人的额头上甚至沁出了细密汗珠。 “此事,先生可曾与大王明说?”半晌之后,宇文士及终于开口,眼神紧盯棋局。 “宇文大人莫非觉得殿下是滥杀之人?”见宇文士及的模样,陈丰不由觉得好笑,大唐传下贞观之治,并非浪得虚名,有这许多为国为民的贤臣,李世民纵算是想要昏庸,一时不能。 “杜大人亦心中知晓,此事可保万无一失,万望大人心安。” 闻言,宇文士及的身体习惯性的后仰,险些摔倒在地,口中喃喃:“如此,吾便放心了。” “大人放心的未免太早了。” “莫非还有什么变故不成?”宇文士及的身体瞬间僵直,看向陈丰的眼神之中亦有惊惶。 “某刚刚才说万无一失”陈丰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是有一人,需大人亲自跑上一趟,请殿下务必以礼相待,此人若能相助殿下,我大唐,可享一代繁华。” 闻言,宇文士及古怪的看了陈丰一眼,最终还是只问了一句“ 何人担得起先生如此盛赞?” “恰是殿下身边所需的大胆敢言之人。” “比先生还胆大感言吗?”宇文士及又是古怪的看了陈丰一眼,他可是记得,当初跪在地上亲口说出“愿助殿下荣登九五”之人,可不就是眼前这位吗。 “陈丰惟愿清风明月悠然一生,并不愿踏足官场,”潜意思便是那位是足以替代自己留在李世民身边的人物。 而宇文士及一双似乎能看透万物的眼睛直直的放在了陈丰的脸上,他素来知晓这位先生淡泊,却不曾想竟然当真有人愿意放弃官场上的功名利禄唯求闲云野鹤了此一生,但陈丰眼神之中的恳切和平和告诉他,这个人确实出现了,心里暗赞此人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心性,遂开口问道,“何人?” “太子府幕僚,魏征。” “先生放心,某定不负先生所托。”宇文士及站起身,朝着陈丰拱了拱手后风风火火的便离开了。 当日傍晚,陈丰便得到了消息,秦王李世民下诏大赦天下,诏令所言,只惩首恶,胁从不问。一场惊天大难,由此烟消云散,只不知,几多欢喜几人愁。 玄武门之变发生后的第三天,李渊下了两道诏令,一顺应天意立次子李世民为储君,二即日起军国要事,事无巨细均交由太子处理决断,后择重上报与自己知晓即可。 一时之间,朝中又一次风云变幻,李渊此举,便意味着移交大权,此后大唐天下,便是李世民的天下。而李世民入主东宫,并着手处理政务。 “殿下,我等适才好似是见到了先生。”东宫的书房,此时李世民正在接见宇文士及、长孙无忌和高士廉等人,正事说完,几人亦开始闲话。 “嗯?”李世民疑惑的看向了说话的长孙无忌。 “先生在府中几番转悠,似是对府中诸多不满。”长孙无忌亦皱了皱眉眉头,“或许是臣的错觉亦有可能。” “并非是无忌的错觉,此事正如你所想啊!”说话之人并未李世民,而是坐在长孙无忌边上的宇文士及。 “为何?殿下秉承天意,如此正是先生喜闻乐见之事,如何先生竟还有不满?”不只是长孙无忌,便是李世民亦心怀疑问。 “先生对殿下忠心耿耿自不必说,当日吾等不敢言不敢做之事,可尽被先生说尽做尽。不过……”不过什么,宇文士及卖了个小关子,故意吊着众人的胃口。 “不过什么,你倒是快说呀!”李世民顾及身份不能直接开口问,但长孙无忌可没有这方面的忌讳。 “不过是东宫太过于奢华了。” 长孙无忌闻言翻了个白眼,“这是第一次从你宇文士及的嘴里说出奢华二字吧?”不怪他说,宇文士及此人谋略无双,但奢华无度,不过却也未曾取之百姓,上位之人,便也视若无睹。 “某自然是不嫌奢华,但先生不同。”听长孙无忌略带嘲讽的话,宇文士及到是并不生气,朝中非议他的人不少,便是太子也经常劝他节俭,但他唯好如此。 第49章 闲云野鹤 “那你倒是说说,先生好什么?”他们也算是和陈丰共事了一段时间,自己这几人有何缺点,几乎已经了若指掌,唯独陈丰,他们并未从陈丰的身上看出丝毫的缺点,似乎此人当真什么都不在乎一般,若说有什么让他执着的东西,那边是助力秦王荣登九五,可如今,此事已然得成。 “吾对此亦是知之不祥。”李世民开口说道,意思是你若是知晓,便说来听听,“先生与某恩德深重,某亦要给先生回报才是。”说白了便是论功行赏罢了。 “先生所求,大概便是清风院了。”宇文士及故作神秘的说道。 “清风院?”那地方连个院墙都没有,只一片翠竹绕着三两间小屋,有什么值得求一番的?那地方不要说是宇文士及这个奢侈无度之人了,就算是他们这些对生活并无太大要求的人,怕是亦住不惯。 “何苦是清风院啊,先生不过是真正的淡泊而已。”宇文士及感慨了一声,之后才朝着坐在首位的李世民说道,“若是殿下找到了先生口中所说的那魏征,便还先生一个自由吧,想必先生宁愿粗茶淡饭,亦不愿入朝为官。” “功名利禄于先生而言,便是过眼云烟啊!” “知我者,宇文大人是也。”那书房的们并未紧闭,陈丰刚一靠近便听见宇文士及在帮他说话。 “先生当真如此?”李世民亦看向了陈丰。 “回殿下,陈丰惟愿清风明月闲云野鹤,断不愿受那官场拘谨。”陈丰朝着李世民拱了拱手,继续说,“况且殿下知道,陈丰随性惯了,若当真让陈丰每日间不到寅时便要起床,披星戴月的去上早朝,反倒不如让陈丰同杜家子言兄去做生意来的轻松自在。”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而陈丰又继续说道,“庶民未起吾先起,庶民已睡吾未睡。众位大人当真以为这官场名禄比自在一生更值得期待吗?” 见众人果然脸上露出了犹疑的表情,李世民当机立断打断了陈丰接下来的话,“先生莫要再说了,不然吾这些肱骨之臣便都要跟着你弃我而去了。”李世民说的好生可怜,惹得众人亦是会心一笑,之前所说,便也不再细想。 “多谢殿下体恤。”陈丰直接开口笑道,然后朝着在座的众人说了一句诸位大人保重,便退了出去。 从此天高海阔,陈丰踏出东宫的那一刻起,内心方才有了真正的自在。 纵算是那清风院,亦不过是在秦王府之中,纵算是秦王给了自己足够的自由,尚且还有大仇未报,看似清净,但当时情况危急,他如何能够真正做到无事模样,不过是比旁人多了一点镇定自若罢了。 如此,便算是再无琐事缠身,至于两月后,那场震惊了朝野的内禅陈丰也不过是去杜府寻杜立之时听杜如晦唠叨了几句,据说是李渊执意要传位与太子,李世民在朝堂之上连连推辞不敢接受禅位。 陈丰听来不过笑笑,不过是传承了几百年的传统,不能废罢了,不然李世民说是太子,其实亦早已掌控国家大权,军政要务皆上报与他,他若是有心不让李渊参政,李渊便是一个被太子架空的皇帝。 庆幸的是,李渊足够聪明,以自己身体抱恙,不能过多劳碌为由,要求李世民务必要接过治理国家的重担,李世民方才在百官的以死上谏和李渊的强硬命令之下继位于东宫显德殿,大赦天下,尊李渊为太上皇,仍奉养于太极宫。 尽管百官皆认为不妥,甚至有房谋杜断之称的杜如晦,亦对李渊和李世民这样的安排表示不解。 陈丰自是能够理解,太极宫本是皇上居住的宫殿,然李渊这个太上皇一直占据其中,不说终究是李渊不愿让,还是李世民不愿意接受,都要赞一句这两人均是狐狸级别的人物,莫管前事如何,此后亦要做出父慈子孝的样子来让天下百姓安心。 之所以说李渊足够聪明,便是在此,若是不能尽快将皇位交于李世民,谁知道时过境迁,李渊的那些本来还小的儿子们,是否还能够安然无恙的活着。 毕竟李世民本人便是亲手射杀自己的大哥和亲弟,方才得到了储君之位,若是再有一个两个弟弟长大了,同样有着惊世治国之才,只怕这太子之位他亦坐不稳当。 届时,只怕又是一场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皇室之中的腥风血雨,这样的场面,显然并非李渊愿意得见,若是不能早早让李世民继承皇位,只怕那些此时年纪尚幼却已然展露头角的儿子们,亦要被李世民忌惮。 对此,陈丰无可奈何的笑笑摇头,皇家之事,素来成王败寇,况且,本来李建成和李世民兄弟和睦,这场宫变本就是他一手策划而来,牺牲了数千人的性命,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安生,陈丰又如何能够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他人。 即便他心里清楚,纵算是没有他的推波助澜,李建成亦对李世民起了忌惮,但须知当初的李世民亦公开表示会交出兵权,便意味着,他完全不曾起过争夺之心,后来不过是陈丰献计李建成,逼着李世民不得不反抗罢了。 一切,终究也只能说一句,造化弄人,人心难测吧。 “我说兄弟,你这是何意呀?”杜立过府来寻找陈丰,却见到陈丰指间捏了两片桃花瓣正一脸沉醉的嗅闻,“莫非是你那红袖添香的秦姑娘抛弃了你吗?” “子言兄可莫要胡说。”陈丰见来者是杜立,便也不客气,直接指点了一下边上的凉亭,示意两人坐下详谈。 “不知子言兄最近生意如何?”陈丰亲手倒了两杯香茗,一杯递给杜立,另一杯执在自己手中,开口问道。 “你莫不如直接问我你那香皂卖的如何了。”杜立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知我者莫过子言兄是也。” 陈丰也不反驳,笑着就将此时说过。 第50章 岂不快哉 “不如还是说说你有什么打算吧。”杜立知道,陈丰有此一问,定然是想到了好点子,想到他研究出来的香皂,还有那奇妙的蒸酒之法,杜立可是不敢对陈丰有一点的小觑。 “却也并非大事,不过是想要尝试一些新鲜玩意儿。”说话间,陈丰捏着手中的桃花瓣,又朝着鼻子下面凑了凑,一脸陶醉。 “又有新鲜玩意儿?”一听这话,杜立的眼睛瞬间便亮了一下,陈丰这人,能被李渊称赞一句智计过人,被李世民多次称赞鬼才,且杜立可是见识过陈丰的那些鬼点子的,随便拿出来一条便足够普通人受用一生。 “尚且只是一个想法,具体还要等试验结果方才能下定论。”陈丰沉吟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说道。 “无妨,你尽管试,有任何需要。随时来找哥哥我!”杜立颇为大方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有哥哥这句话,弟弟便放心了。”陈丰并不知晓杜立是在顺口一说还是真心实意,总之他是打蛇随棍上了,“如今还当真有一事需要子言兄相助。” “但说无妨!”可见杜立先前那话并非是客套话,而是确有真心。 “杜家的生意可涉及其他方面?”陈丰之所以有此一问,便是因为他所了解的杜家的生意,也只有一家杜家杂货行,售卖商品虽与衣食住行无甚大关系,却也是生活之中不可或缺的小物,例如,杜家杂货行不卖衣物,却卖针线,不卖粮食,却卖盆釜。大大小小的事物,并不夸大,只要如今的百姓能够想的到用的到的事物,杜家算是应有尽有。 但陈丰的眼界却不仅止于此。他想要的并不仅是李世民的贞观之治,更是贞观盛世。他要大唐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朝代,但他从未想过让李唐长治久安,千秋万载,他能保得大唐一世,却做不到永世不灭。 天下大势便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凭他一人之力,便是有经世之才,于大势之下,亦无能为力。 却原来杜家的杂货行当真只在长安之中才有,其他城镇并无,不过按照杜立的说法,纵算是其他城池之中并无杜家的杂货行,但是还有旁人家的,陈丰若是想在这一方面发家,并不容易。 小小的吃了杜立一个教训的陈丰也并未觉得丧气,对于杜立的话,亦是不以为然,他杜家愿意做那平民百姓的生意,他却不愿。 大唐天下,若是将所有百姓分为十份,平民百姓占了九成不止,富人却只占了不足一成。 然,若是将天下钱财亦分成十份,那不足一成的富人却占据了天下将近九成的钱财,剩下的九成百姓或平或不平的分剩下的一成钱财,这平与不平,在百姓眼中,若是在富人眼中,同样贫穷哪里还有平与不平之分? 杜家是在做大多数百姓的生意,赚的多是那九成百姓手中不足一成的钱财,而陈丰所愿并非如此, 他要做的是赚那一成富人手中的九成钱财。 如今天下贫富差距悬殊,陈丰想要的,亦是李世民想要的,不过是尽最大的努力来平衡这个差距。 当前局势,变相当于陈丰的衣服有两只口袋,左面口袋里的钱多,右面口袋里的钱少,左右不平衡,便是走路亦不舒服,欲要两相平衡,唯有两个办法。 一是将左面口袋里的钱放在右边口袋,但若是贸然用此方法,难免会让那些富人不满,届时极有可能左边口袋的钱不仅没有转移到右边口袋,就连左边的口袋亦破了口子,钱财哗啦啦的流出来。 二便是将别人口袋里的钱放进自己的右边口袋,此举到是不易引起国内的动荡,但和他国的交易市场,如今却也只是打开了和突厥的部分交易,所交易事物,却并非关键事物,不过彼此交换生活所需而已,距离陈丰的预计还相去甚远。 “兄弟,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在陈丰细细思量之时,杜立开口打断了他,满脸纠结的说道。 陈丰了然于心,能让人犹豫不知当问不当问的问题,多半是不当问的,只怕他心中着实好奇,方才如此纠结,而能让杜立好奇之事,不是商场便是官场。 两人相交甚笃,又是合作关系,若是商场上的事情,大可不必如此,那多半便是官场之事。 “子言兄,你可知,不知当问不当问的问题,便是不当问的?”陈丰笑的一脸狐狸相,看向杜立。 “哦……”杜立本来似乎已经做好了开口的准备,却没想到最终被陈丰给否决了,他张大了嘴,好一会才发出了一个单调的音调。 “不过,事有例外,吾并非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我亦不知此事当不当问,不若你先说你的疑惑,若是方便,吾便与你解答如何?” 杜立思索了一下,亦觉得如此可行,便开口说道,“实不相瞒,此事我亦是纠结良久,天下皆知,士农工商,商人最是低贱,兄弟你本有着锦绣前程,却为何自断根基,走了这世人眼中最是瞧不上的路?” 此事不仅是他,便是杜如晦也几番替陈丰觉得可惜,此子谋略过人,心性过人,亦是当今圣上的心腹,从龙有功,大好的将来摆在面前,唾手可得,却奈何此子秉性亦与常人不同啊,大好的将来摆在面前却被他断然拒绝。 拒绝便也罢了,他手中握着当今圣上大把的赏赐,已足够他悠然度过此生了,却偏偏自甘堕落,做起了商人。 “自甘堕落?”陈丰面带笑意的看着杜立,“此话怕是出自杜叔父之口吧?” “你还笑得出来?”杜立又是气愤又是觉得好笑。 “如何便笑不出来了?”陈丰反问道,“入仕有诸多拘束,但从商没有,做官拿着国家俸禄,是替旁人劳碌,而我从商,得到的每一个铜板,纵算是陛下亦只能拿走一小部分,余下的便尽数进了我陈丰的口袋,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