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那一日,大雨滂沱。 白素心乘坐在风驰电掣的青帷马车上,驾马车之人正是大晋朝的征西大将军拓拔忆。 白素心身穿素色衣衫,拓拔忆则身着一袭玄色常衣,二人的穿着打扮与众多普通百姓并无二致。 在雨中这样的行进速度并不会让人感到奇怪,但遇到这样的大雨还着急赶路的马车可谓是屈指可数。 此番二人如此着急的离去,不是为了别的,只为今朝能够长相厮守。 “将军——” 白素心小心翼翼地挪步到马车门处,掀起门帘忧声喊了一声。 拓拔忆微微侧目,神情紧张地喊道:“快回去坐好了,驾——” 路途颠簸,白素心只好重新回到马车内。 她扬起马车旁的窗帘,望着周围逐渐倒退的风景,心中亦是千百般的不是滋味。 她本是罪臣之女,因父亲白毅天触怒皇上,全家被抄家。 年仅十二岁的白素心入宫为奴,这一待就是五年。 而后传来征西大将军拓拔忆回京的消息,宫中的小宫女们无一不对这位年轻有为的大将军感到崇拜。 平宣帝吩咐大内总管赵德海在宫中挑选二十位宫女,赐给拓拔忆,宫女们亦是争先恐后地报名。 虽说出宫还是伺候人,但对于这些困居在后宫中的宫女来说无疑是不一样的。 宫女一旦入宫,除非大赦天下,便再也没有了出宫的机会。 相较于老死宫中,去拓拔府服侍说不定日后还会有嫁人的机会。 况且拓拔将军盛名她们早有耳闻,想来去拓拔府也并不会委屈了她们。 白素心对于这些事情一向是很淡然的,不管是宫里还是拓拔府,于她而言似乎没有什么差别。 因为做事出挑再加上赵德海的帮衬,身为罪臣之女的她已经成为了一名深得平宣帝信任的御前宫女。 在大内总管赵德海的特意安排下,白素心被列入了前往拓跋府的名单之中。 赵德海希望白素心能远离朝堂后宫,余生安然顺遂地生活。 若是赵德海能够预料到拓跋忆会抗旨带着白素心远走高飞,估计当初也不会苦心做这样一番安排。 白素心看着车窗外的骤风急雨,思绪瞬时涌上了心头。 “吁——”勒马声响起,一时想出神的白素心差点儿栽倒在地上。 此时,青帷马车前方正赫然立着十几位手握兵器的黑衣人。 拓跋忆眼神中透露出警惕,顺势握了握腰上的佩剑。 瞬时,马车外便厮打成了一团。 白素心听到声响,想要站起来走出马车,却发觉自己浑身软绵绵的,丝毫提不起力气。 她这才注意到周身除了泥土味之外,还混杂着一抹淡淡的软骨散的味道。 白素心的嗅觉还算是灵敏,只因今日着急离开,再加上马车外泥土味重了些,因此并没有注意到车上被人施了软骨散。 白素心瘫倚在马车内,任由马车外的刀光剑影肆虐。 突然,马惊了,带着马车狂奔而去。 马车外的拓跋忆见状迅速解决了手边的两个黑衣人,连忙向马车奔去。 无论拓跋忆再如何神速,双腿也不可能跑得过受惊了的骏马。 最令拓拔忆崩溃的是,马车的前方不是什么悠长的大道,而是万丈深渊。 青帷马车就这样直直地冲进了悬崖。 白素心眼皮越来越困倦,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最后的那一刹那,她似乎隐约听见了拓跋忆的呼唤声。 可惜那句“素心”,她再也不会回应。 “将军,永别了。”白素心眼角噙着泪,依依不舍地闭上了双眼。 第一章 姑娘变了 “姑娘,该起身了。” 睡梦中的白素心听到耳畔边传来少女的阵阵呼唤声,强撑着困倦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她的眸间挂着淡淡的血丝,眼睛生涩得厉害。 许是睡得有些久,又或许是睡得沉了些,白素心起身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十分的费力。 白素心双眼迷离,使她几乎看不清楚眼前人的长相。 只听面前的青衣少女轻叹了口气,嘀咕道:“姑娘昨日不该陪着二公子饮酒的……” 白素心眯着眼揉了揉太阳穴,一时还没摸清头脑,因而迷惑地问道:“这是哪里啊?” 青衣少女一脸诧异道:“姑娘,您这是睡迷糊了吧,这是您的房间啊。” 白素心将眼睛眯出一道缝来,这才察觉周围的环境似乎有些异样。 且不说她白素心分明已经亡故,单单看这面前的环境,就能让她震惊不已。 梨花木床榻旁摆放着一张梳妆台,墙角处还挂着几只她少时亲手做的风筝。 这里是她幼时家中的府邸吗? 白素心心里有些犯嘀咕。 急于得到答案的白素心赫然起身,环顾屋子四周,随后又快步冲到门外。 “姑娘,您还没穿鞋!”浅秋站在原地错愕地喊道。 姑娘这是怎么了? 平日里姑娘言谈举止都是规规矩矩的,今日怎么不穿鞋就冲出去了? 跑到院子里后,白素心顿时伫足愣住。 她望着院子里的景物和陈设,瞬时潸然泪下。 白石桌、流苏花、合欢树,还有正冲着她摇尾巴的大狗阿黄。 这里真的是流苏苑,是她的家,京城白府! 可她为什么会重新回到这里,难道她这是重生了? 青衣少女提着鞋跟了出来,看到的却是泪流满面的白素心。 青衣少女登时愣住了。 白素心回头望了望身后的这位青衣少女—— “浅……浅秋?”白素心诧异道。 浅秋一时有些愣神,木讷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白素心的泪水簌簌而落。 不是因为伤心,而是满心的激动。 这么多年来,她曾无数次地回味过往。 无数次地想如果她能回到过去,是不是就能阻止白家被抄家的灾祸? 如今真的实现了,她反倒是神情恍惚了起来。 上天真的给了她这样一次机会吗? 白素心不敢相信。 “姑娘,您不过是昨日陪二公子多饮了几杯酒,今日怎么变得如此奇怪……”少女眉头紧蹙念叨着。 白素心顾不上回应浅秋的话,而是努力地回想着过往。 时间过得太久,久到她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但是这一次醉酒,她却不可能忘掉。 明成十一年,因二哥考入太学,家中几个兄弟姐妹为二哥准备了践行宴。 但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顿饭却成了全家人最后一次聚在一起的机会。 想到这里,白素心不自觉地心头一紧。 不过转瞬间,她便镇定了下来。 既然回到了明成十一年,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她还有机会阻止悲剧的发生? 之前经历的那一世对于白素心来说,是十足的悲苦。 她要改变白家的命运,她要保护自己的家人。 “姑娘,进屋去吧。”浅秋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白素心赫然低头,才发觉刚才一时激动,竟然只穿了里衣就出门了,甚至连鞋都没有穿。 上一世的白素心在浅秋眼中始终是个乖巧懂事的千金小姐,今日之举与往日的她相较起来确实过火了些。 衣衫不整的跑到院子里亦是不大雅观,即便这是她自己的院子。 白素心随即转身,回了屋子。 回到房间以后,浅秋服侍着白素心梳洗打扮。 白素心细细打量着镜中映出的满头青丝,更是令她欣喜不已。 前世,她临终前两鬓已经生出了几根银发,又怎能奢望会有重活一次的机会? 如今不仅得到了这么个机会,甚至还回到了少女的年纪。 浅秋一边为白素心梳着头,一边不安地问道:“姑娘今日这是怎么了,婢子总觉得您不大对劲。” 白素心挤出笑容,借口道:“许是这顿酒喝得有些不适了。” 前世的白素心极少饮酒,若不是因为二哥入太学这样的高兴事,她定是没有什么机会饮酒的。 一向不饮酒的人,若是一时贪杯,自然会觉得身体不适。 浅秋并没有丝毫的怀疑,只是喃喃道:“那姑娘日后还是不要饮酒了。” 白素心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前世,白府抄家之后白素心被带到了宫中为奴,至于浅秋—— 白素心再也没有见过她。 很多年后白素心出宫,也没有得到过一点儿关于浅秋的消息。 不知浅秋是与她一样入宫成了宫婢,还是在抄家之时丢了性命。 白素心甚至无从知晓。 “浅秋,你有时候可会偶尔觉得世事苍凉了些,很多事情或许还没来得及去做,就真的来不及了。” 浅秋满脸忧愁,担心道:“姑娘,您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白素心抿嘴笑着甩了甩头,又用丝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她重新活过来了,她不能哭。 她要坚强,只有自己强大起来,她才有能力去保护身边的人。 阿黄晃着尾巴跳进了屋子里,见主人心情不佳,它也双眼泪汪汪地低吠了几声。 “去去去,谁让你进屋子里来的,快出去!”浅秋对着阿黄不耐烦道。 姑娘可不喜欢大黄狗进屋子,姑娘身子娇嫩,阿黄身上万一有跳蚤咬到姑娘了怎么办? 浅秋越想,就越是坚定了赶走阿黄的心。 但平日里听话的阿黄今日却完全不为所动。 阿黄不但不走,反而还轻轻蹭了蹭白素心的衣角。 浅秋有些恼了,正准备撸起袖子把阿黄给拎出去。 白素心笑着低头,弯腰抚了抚阿黄的脑袋。 浅秋顿时愣住了,姑娘这是摸阿黄了? 往日里,姑娘别说是摸阿黄的脑袋了,就连是阿黄出现在院子里姑娘都是远远地躲开的。 没办法,姑娘容易起红疹。 再说了不过是个守院子的大黄狗,怎么能得到姑娘纤纤玉手的抚摸? 她还没被摸过呢…… 咳咳咳,她怎么跟一条狗计较上了。 唉,谁让她觉得自己在姑娘心里的地位比不上一条狗呢。 她竟然吃了一条狗的醋。 不对,一定是姑娘变了…… 姑娘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第二章 逛珍宝阁 阿黄又蹭了蹭素心的衣角,眼含不舍地出了屋子。 没办法,它怕被浅秋打。 也怕主人不舒服。 素心已经缓缓地调整好了心情,继而向浅秋问道:“二公子呢?” “二公子已经出门了。” 素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今日有什么安排?” 浅秋脸上瞬间扬起了笑容,道:“姑娘今日跟大姑娘约好,要一同去珍宝阁挑选首饰的。” 要说前世与二哥吃酒她尚且记忆深刻,可毕竟过了二十年,醉酒后的第二日究竟做了什么她还真的想不起来。 经浅秋这么一提醒,素心倒是想到她的长姐白素依即将出嫁,今日应该是约好去珍宝阁为长姐挑选几件嫁妆的。 想到长姐,素心亦是心头发酸。 前世,长姐分明已经议亲。 即便是能再多等几日,长姐出嫁了也好啊。 祸不及出嫁女,只要长姐出嫁,白家的存亡就与她无关了。 虽说失去娘家撑腰的长姐在婆家生活会艰难了些,但至少能保住性命。 然而天不遂人愿,就在长姐出嫁前的那一晚,白家被抄家。 据说,身着雪白喜袍的长姐当众撞了柱。 皇上虽然下令抄家,但却并没有要血洗白家的打算。 长姐却只是因为不堪受辱…… 好端端的家,说没就没了。 温柔可亲的长姐,也没了…… 那一晚,十二岁的白素心面色沉静地被带进宫里。 之所以沉着,不过是年少无知的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即将见到的,是可以决定她生死的人。 白素心面见了平武帝。 平武帝看着这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登时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自然也就没有了杀心。 但毕竟是罪臣之后,总不能放出宫去。 于是平武帝便将白素心安排到了永巷洗衣,这一待就是三年。 新帝继位后,亦是没有人想到白素心。 直到某一日,她被安排到了平宣帝近前服侍。 后来又因为做事出挑而深得平宣帝的侧重。 但却没有人敢提,素心姓白。 白家,是京城中的忌讳,更是皇宫中的禁忌。 转眼间,白素心思绪已经飘荡到了天边。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白素心定睛一看,原来是她的长姐来了。 见到阔别多年的长姐,白素心又一次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扑倒大姐怀里,喏喏道:“姐姐,素心想你了……” 白素依此时却是一头雾水,不是昨天才见过? 但白素依一向温柔,只是轻轻地抚了抚妹妹的头顶。 片刻后,白素心带着闪烁的目光看着大姐白素依。 “姐姐,你会一直在素心身边吗?” 白素依轻轻刮了刮妹妹的鼻,“傻丫头,姐姐很快就要嫁人了,以后素心也会家人。” 白素心一脸失落地垂下了头。 “不过——在姐姐心里,素心永远是最重要的。” 白素心的面颊终于露出了笑容。 “出门去吧?”白素依柔声问道。 “嗯。”白素心点头,挽住长姐的胳膊,向门外走去。 府门外停着马车,浅秋搀扶着白素心,深雪搀扶着白素依上了车。 马车较为宽敞,因而四人乘坐并不觉得拥挤。 珍宝阁位于平日里百姓来往络绎不绝的西街。 虽说路过的人比较多,但能逛得起珍宝阁的却是屈指可数。 白家姐妹虽然家中富庶,却也不常来,只是偶来一逛。 马车行至此处,白家姐妹二人与两名丫鬟缓缓下了马车。 一进珍宝阁,店小二就欢喜迎了上来。 “二位客官,今日想买些什么?” 跟在身后的浅秋和深雪倒是直接被店小二给忽略了。 没办法,这种店铺的小二都是人精,一眼就能瞧得出来浅秋她们是下人。 虽说浅秋与深雪穿着比平常百姓还好上许多,但毕竟是跟在白素心她们后面。 再说了,平常百姓也买不起啊。 白素依淡淡道:“你们店里可有新进的珠钗?” 店小二欢喜道:“客官请随小的来。” 珍宝阁经营的女子首饰种类和花样繁多,为了方便客人们观看,特意将四周设满了架子。 架子上便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珍品。 店小二将白家姐妹引到了柜台的一处,此处架子上摆放的尽是各色珠钗。 店小二灵巧地从架子上取下几支,恭敬地摆放到柜台上。 白素心刚拿起一支珠钗看着,就听到了女子对另一位店小二的呵斥声。 “瞧瞧你们店里的镯子都是什么货色。”女子面含怒容,厉声喝道。 即便是欣赏着华美的珍宝,听到这样的声音还是会觉得心头不适。 店内的女客们纷纷偏头向门口处看去。 呵斥店小二的女子身着橙衣,头上坠着的珍宝饰物极多,光是一只手上的镯子就戴了两三只。 店铺掌柜闻声连忙小跑了过来,作揖询问道:“不知本店小二如何触怒了客官,小的这就责罚他。” 橙衣女子眉头一挑,厉声道:“你就是店铺掌柜的?” “是。”店铺掌柜卑躬道。 橙衣女子从身旁的婢女手里接过一个红绸包,橙衣女子缓缓将红绸包打开。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店里所谓的上等的蓝田玉,竟然敢拿普通的玉石出来招摇撞骗!” 店铺掌柜连忙道歉:“给贵客添麻烦了,小的这就给您换一对本店新进的独山玉镯。” 店铺掌柜卑躬地伸出双手,准备从橙衣女子手中接过玉镯。 橙衣女子微微作势,却并没有将玉镯递给店铺掌柜,反而是刻意让玉镯掉到了地上。 清脆地一声响,玉镯随即摔成了两半。 店铺掌柜一脸茫然地望着躺在地上的玉镯。 橙衣女子轻轻抚了抚额角的发梢,漫不经心道:“哟,掌柜的没接住啊?” 见店铺掌柜一时没了反应,橙衣女子身后的婢女喝道:“镯子已经给你了,还不去给我家主子拿一对新的!” 店铺掌柜连忙摆手,示意小二从架子上拿了副独山玉镯下来。 小二捧着玉镯盒子碎步走来,店铺掌柜恭敬地将玉镯盒子递到橙衣女子面前。 橙衣女子伸出白皙修长的手,将一对儿玉镯分别戴到两只手腕上。 她嘴角瞬间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橙衣女子没有再多说什么,很快便带着侍女转身离去。 直到橙衣女子走远,店铺掌柜才如梦苏醒,弯身拾起摔断的蓝田玉镯,凄声大哭了起来。 第三章 雪中送炭 店铺掌柜瘫坐在地上,抽抽噎噎道:“一个月白干了……” 白素心若有所思的看着店铺掌柜发呆。 橙衣女子是谁,她心里自然清楚得很。 但这份清楚是因为带着前世的记忆,此时的她当然不能与人透露。 橙衣女子离去后,店铺里的女客因为被搅乱了心情,随即散去了大半。 对于店铺的生意来说,无疑是遇到了危机。 这么被闹了一通,总少不了有不知情的百姓谣传说珍宝阁卖假货。 普通百姓虽然买不起,但毕竟人言可畏。 谣传多了,就变成了令众人深信不疑的一件事情。 日子久了,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再来珍宝阁买东西的。 这种时候,就只有白家姐妹丝毫没有直接抬脚离去的意思。 白素心随意举起一支朱钗,淡淡道:“掌柜的,过来帮我们把首饰包起来吧。” 方才的一阵混乱,店铺小二都已经吓傻了。 别说是卖东西了,估计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此时只能指望着店铺掌柜来主持大局。 店铺掌柜缓缓起身,将摔断的玉镯用红绸缎包好,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又拿出手帕轻轻拭去脸颊的泪水,而后快步向白家姐妹走去。 “客官看中哪支朱钗了?”店铺掌柜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白素心将手中的朱钗递给掌柜,道:“就这支吧,劳烦掌柜的帮忙包起来。” 白素依也选出了几支出来,交给店铺掌柜一同打包。 “客官可还有其他相中的?”店铺掌柜言语平静,似乎是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状态。 白素心扫视了一眼架子,指了指远处的一柄绿如意,淡淡道:“那柄绿如意也一并包起来吧。” 店铺掌柜正准备走过去取绿如意,白素心又开口道:“还是两柄吧,如意这种东西要成双成对的才好。” “好嘞。”店铺掌柜像是浑身充满了力气,麻溜儿地包了起来。 白素依轻轻抚了抚妹妹白素心的手背,眼神中满是欣慰。 自古以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她的妹妹却愿意在这种时候帮衬店家。 什么?只是买东西而已? 白素依心中轻轻叹了叹,家中并不缺成色极佳的绿如玉,再说珍宝阁的这两柄说起来并不算是多好的。 白素心之所以想要买下来,不过是看在店家做生意不容易的份上。 况且已经出门了,总不能今天空手而归吧。 既然已经没有逛街的兴致,倒不如将东西一次性在珍宝阁买齐。 很快,店铺掌柜的便将东西包好。 白素依吩咐道:“深雪,去将银子付了。” 姐妹二人挽着手走出了珍宝阁。 身后传来欢快地喊话声:“客官慢走,有空常来啊——” 马车上,白素心刻意作出一副不解地样子询问道:“姐姐可清楚橙衣女子的身份?怎么在这京城之中,还会有如此张狂无度之人?” 白素依弯唇浅笑,以一种柔和的目光望着妹妹。 如果说,先前她一直把妹妹当作是个孩子。 那么今日,妹妹对店铺掌柜雪中送炭的行为,无疑让她觉得妹妹长大了。 因此有些事情,没必要刻意对妹妹隐瞒。 白素依轻声道:“她是四皇子妃,京城中唯一的一位皇子妃。” 白素心表现出了不多不少的惊讶,多一分则做作,少一分则又显得过于冷静。 “那四皇子妃为何会如此嚣张跋扈?就不怕皇上怪罪下来?”白素心继续追问道。 白素依双眼无神的看向一旁,漠然道:“许是觉得自己身份尊贵吧。” 四皇子妃如何,白素依不想谈论。 多年前,白素依曾与这位四皇子妃是手帕交。 但四皇子妃嚣张跋扈的性子与白素依柔和恬静的性子截然不同。 儿时,尚且能在一起玩耍。 长大了,因为性格不同自然也就分道扬镳了。 四皇子妃在珍宝阁闹得时候,并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白素依。 想来她已经习惯了居高临下,对这样一位早已断交的手帕交委实没有什么兴趣。 白素心忍不住在心中冷哼了一声,面子上却表现得毫无异常。 要说这个四皇子妃,前世的白素心不过也只是匆匆一瞥,并无什么深交。 至于四皇子妃与长姐曾在幼时关系交好,白素心也并没有什么印象。 如今看来四皇子刚愎自用,四皇子妃嚣张跋扈,倒是二人合力将唾手可得的江山给推开了。 四皇子之所以能够暂时成为平武帝心中的继承人,不过是因为大皇子早夭,二皇子自幼身体不好,三皇子又被四皇子的母族排挤到了西北。 四皇子的母妃深得皇上的宠爱,家中势力又深厚,一时间,世人仿佛已经忘了这个三皇子。 恐怕就连平武帝也默认了四皇子为皇位的继承人了。 不过,有些人注定不属于那个位置,外界条件再怎么优渥也于事无补。 比如像是四皇子这样的。 想到方才在珍宝阁所见,白素心更是觉得鄙夷这位四皇子妃。 莫不说她只是一位皇子妃,即便是太子妃也有当不上皇后的。 如今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张狂无度,无意于自掘坟墓。 四皇子妃在珍宝阁摔碎的那个玉镯,一看就是上好的蓝田玉,但却是旧了些。 估摸着是这个四皇子妃仗着权势,刻意用旧的玉镯去换了副新的。 一只换一对儿,旧的换新的。 可这样的事情,在珍宝阁看到的贵女们并不会传言出去。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忌惮四皇子妃的权势。 至于门外的百姓—— 不过是远远地瞧见了,想要怎么传那就不一定了,但也不敢说什么皇子妃的坏话。 四皇子妃正是料定了这一点,所以才如此仗势欺人。 但四皇子妃恐怕是忘了,即便平武帝一时不知晓,时间长了总会听到些风声的。 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平武帝若是得知,恐怕便会借机对四皇子发作。 意识发散之时,马车就已经驶回了白府。 白素依默默道了声:“妹妹?” 白素心缓缓回过神了,在浅秋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天气晴好,素心的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 第四章 跟踪 白素依与素心姐妹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白府的院子,正巧遇到她们的父亲白毅天步履匆忙地迎面走来。 白素依、素心微微欠身一礼:“父亲。” 白毅天略略点头,明显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回来了就快进去吧” 说罢,白父便快步离去。 白素心小声嘀咕道:“父亲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 白素依嘴角微扬:“许是有什么要紧的公务,女儿家还是不要管太多的事情比较好。” 白素心敷衍点头,随着长姐离开。 走到玉茗苑门口,白素心轻声喊了一声:“姐姐——” 白素依一愣,回头看了一眼驻足在原地的妹妹。 “心儿不陪我到院子里坐坐?”白素依诧异问道。 白素心轻轻笑着摇了摇头,“不了,姐姐出嫁还有许多东西要准备,我就不去给姐姐添乱了。” 白素依颔首道:“也好,那你快回院子里休息去吧。” 与长姐告别后,白素心阔步回到了流苏苑。 一路上,白素心神色凝重,眉头紧紧拧成了一团。 一旁的浅秋心生好奇,不禁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阿黄便欢喜地跑过来冲着白素心摇起了尾巴。 白素心悠悠舒了口气,轻轻抚了抚阿黄的头。 浅秋:“……”姑娘又摸了阿黄的头! 被主人抚摸过的阿黄,更加欢喜地跳到了一旁。 回到房间后,白素心对浅秋吩咐道:“去准备一身寻常丫鬟的衣裳。” 浅秋一脸惊诧的问道:“姑娘要出门?” 白素心微微颔首,交代道:“务必要小心行事,莫要引人注目。” “是。”浅秋快步退下,到西厢房取衣物。 姑娘的吩咐可不能大意,浅秋在心中暗想。 片刻后,白素心换上了浅秋拿来的素色衣衫。 白素心褪去一头上的饰物,以一支简单的珠钗代之。 “姑娘究竟要去何处,可需要奴婢跟着?” 白素心面色无痕,淡淡道:“不必。” 疏忽间,白素心精致的脸庞已经变得平淡无奇。 “姑娘?”浅秋一脸错愕地问道。 白素心漠然起身,交代道:“你在院子里好生待着,莫要让人发现我不在。” “是。”浅秋低头答道,很快白素心便消失在了视野中。 白素心只是简单的修饰一番,府中一般的下人便认不出她来。 说到底还是身在内院的她出门次数不多。 白素心就这样从大门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门人却只是有些愣神。 “这位姐姐看上去有些面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个院子的……”门人喃喃自语道。 府上的丫鬟婆子不少,门人并不能做到清楚的记住每一张脸。 对于出门采买的丫鬟,门人一般是不拦的。 只是进门的时候,会查看丫鬟所带的腰牌。 又不是姑娘们出门,有什么好拦的? 若是拦了哪个院子里出门采买的丫鬟,可是要受罚的。 因此,白素心就这样毫无阻碍地走出了白府。 她这次出门,只是想换一种视角,亲眼看看父亲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前世,白家抄家的名义是白毅天漠视王法、通敌叛国。 当然对于这种说法,白素心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白父对朝廷是个死忠的性子,若真遇到朝廷存亡之际,白父恐怕是第一个冲上去报效朝廷的。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通敌叛国呢? 可惜前世的她,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去查清楚事情的原委。 现在距离前世抄家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白素心无法做到安心等待。 她必须主动出手,她想要看看父亲究竟是与何人相见的。 至于如何寻到父亲,白素心并不担心。 前世的她曾在机缘巧合之下拜一位调香圣姑为师。 在圣姑那里白素心不仅学到了调香之术,更懂得如何依据人身上的香味来寻找踪迹。 那白毅天不用香囊怎么办呢? 白素心已经暗地里记下了父亲屋子里的熏香,如今她便是要依着父亲浑身上下那种独特的味道去寻。 也因此,白素心能做到不慌不忙地去寻父亲。 刚走出没多久,有一位骑着棕红马头戴斗笠的白衣少年郎从白素心身旁极速驶过。 听到马蹄声,白素心下意识地侧身避让。 微风拂过,白衣少年俊俏冷峻的面容落入白素心的眼底。 白素心登时呆呆的愣住了。 他回来了? 发呆愣神之际,棕红马便消失在了眼前。 片刻后,白素心拧眉苦笑,喃喃道:“许是面容相似罢了,这个时候他不可能在这里的。” 很快,白素心便收好了心情,跨步走去。 寻着香味,白素心走到了一家茶楼门前。 “这位客官,可是要喝茶?”茶楼小二欢快地跑出门来迎接。 白素心略略点头,跟随小二进了茶楼。 茶楼一楼,未见父亲的身影。 “你们这里可有雅间?” “自然是有的,客官随小的上楼吧。” 说罢,小二便在前面引路,带着白素心上了二楼。 白素心的每一步都小心谨慎,生怕路上就这样撞见了父亲。 香味越来越浓,白素心的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走到一处雅间门口,白素心忍不住驻足。 父亲定是在这间屋子里。 “这间看上去不错。”白素心刻意对小二说道。 小二忙道:“客官,这间有人了,不如客官去旁边的那间,屋内的摆设与这间一般无二。” 白素心淡淡地点了点头。 进入雅间后,白素心简单点了一些茶点。 茶点上齐后,白素心吩咐小二不要让人过来打扰,随后塞给小二一锭银子。 小二面露喜色,快步走出雅间,顺道将门给带上了。 白素心从桌上拿起一个空杯子,将杯子倒扣在墙上,听着隔壁的一言一语。 “殿下,这样做恐怕有些不妥。” 这果然是父亲的声音。 随即是另一道声音传来。 “白大人,本王可是父皇而今唯一的一位继承人,亦是朝中的希望。白大人该不会这点儿小忙都不愿意帮吧。” “殿下,虽然话这么说,可若是真的这么做了,在皇上看来可是谋逆之罪啊。” 那人随即冷笑道:“没想到白大人竟是如此贪生怕死之人,白大人若是不愿意,那本王就去寻别人了。” 白素心心中一颤,手中的茶杯滚落到了地上。 原来父亲不是通敌叛国,而是卷入了皇子间的皇位之争。 隔壁雅间的人瞬间警惕了起来,不曾再多说什么。 四皇子眼神示意手下,到隔壁雅间查探。 片刻后,手下回禀道:“回殿下,隔壁并没有人。” 四皇子眉头紧蹙,心生不妙之感。 方才那个声音,分明是人为的。 若是手下查探有人在,四皇子反倒会觉得心安。 如今无人,那岂不是说明有人跟踪他? “白大人,你先回去吧,本王过两日再抽空与你细说。” 第五章 路见不平 茶杯落地之时白素心并没有反应过来,不然以她的身手是自然不会让茶杯发出声响的。 既然惊动了隔壁,白素心就只好跳窗离去。 不然被父亲看到,她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茶楼。 前世,白素心入宫后曾跟着永巷里的一个老嬷嬷学过一些拳脚功夫,自保不成问题。 因此前世十几岁的她便可以徒手对付三五个未曾习过武的男子。 离开茶楼后,为了不惹人注意,白素心特意绕到了一条小路上。 在一处墙角,白素心远远看到几个大汉围着一个瘦小的混混。 只听其中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喊道:“可是你抢了我们的生意?” 小混混浑身颤颤巍巍地缩在墙角,回答道:“只是有位贵人让我帮忙传个话,赏给了我几个铜板。我断然没有胆量抢几位哥哥的生意啊。” 另一位看上去颇有些书卷气的大汉道:“大哥,谁知道这小子话有几分真假。附近的混混谁不知道这是大哥的地盘,他在大哥的地盘上做生意,就是藐视大哥的存在。” 小混混抖抖索索地将衣袖中的几粒铜板取了出来,递到大汉面前:“这是小的孝敬您的……” 络腮胡子满意地将铜板接过,揣进了怀里,顺势像身边的人眼神示意。 另外几位大汉随即就是对着小混混一顿拳打脚踢。 白素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本来不打算多管闲事的她还是出手了。 她无法做到视若无睹,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以多欺少。 白素心随意从地上捡起来一个石子,向大汉砸去。 领头的络腮胡子大汉瞬间倒在了地上。 正在对着小混混拳打脚踢的几位大汉登时停了下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倒地的大哥。 白素心微微一笑,准头还不错,一次就打晕了。 一位大汉注意到了一旁的白素心,蹙眉吼道:“这不是看热闹的地方,小娘子还是快走吧!” 白素心佯装点头,转身的一瞬顺势将手中的几个石子掷了过去。 四位大汉对这样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完全没有一丝戒备,转过身撸起袖子准备继续教训小混混。 石子落到了几位大汉的后膝处,四人纷纷跪倒在地。 膝盖重重地磕到了地上,四位大汉瞬间脸色发青。 四个人随即回头,看到了对他们横眉冷笑的小姑娘。 其中一位大汉站起身来,撸着袖子快步走来,不满道:“小娘子这是没事找事吗?” 那位大汉一近身,白素心便使出一招擒拿手,疼得五大三粗的汉子嗷嗷直哭。 “三弟,一个小娘子能有多大力,你怎么哭成这样?” “二哥,真的疼啊,呜呜呜……” 瞥眼看到躺在地上的络腮胡子,另一位大汉道:“三哥,恐怕就是这个小娘子把大哥砸晕的。” 被称为二哥的那位大汉,眉头微蹙,实则是他根本想不明白为何会被一个小姑娘算计。 “这位姑娘,不知我等哪里得罪你了?”看着被白素心控制在手里的老三,老二的态度瞬时好了许多。 白素心轻蔑笑了笑,“没什么,只是看不惯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罢了。” 大汉们的耐心显然是有限的,即便是面对其中一位兄弟被控制的情况下,还是难以掩盖心中的恼火。 其中一位大汉喊道:“兄弟们,上!” 被白素心制住的大汉脸色煞白,当即懵了,兄弟们这是不管他了? 白素心将手掌砸向大汉的后颈处,大汉瞬间昏厥,被白素心扔到了地上。 其他几名冲过来的大汉愣了一瞬,随即跟白素心厮打到了一团。 三下五除二,几位大汉便被白素心纷纷撂倒在地。 “还不快滚!”白素心翻了个白眼道。 真是一群没用的饭桶,就这点儿本是还出门来欺负别人呢。 这样的人也就是仗着人多势众罢了。 疼得在地上打滚的三个大汉勉强爬起身来,其中两个人去架起了那位被白素心打晕的大哥,剩下一位去扶老三。 为什么要两个人去扶大哥? 太胖了,一个人扶不起来呗。 五名大汉一溜儿烟便消失在了视野当中。 小混混惊魂未定,依旧蜷缩在墙角处。 白素心睨了他一眼,心道这样的一个小混混恐怕平日里经常被人欺负,性子也太懦弱了些。 小混混瑟瑟道:“多谢……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白素心从衣袖里摸出一个荷包,扔到小混混的怀里,淡淡道:“不必客气,只是见不惯以多欺少。拿着这些银子去做些正经生意吧,当混混不是常事。” 说罢,白素心转身阔步离去。 小混混一瘸一拐地跟了出来,奉承道:“姑娘的身手真好,小的若是有姑娘的五分,就不至于被这些人给欺负了。” 白素心不耐烦道:“还是差了些,制伏他们几个竟然用了十招。” 小混混头皮发麻,这还不好吗? 五个大汉,一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用了十招制胜,竟然还不满意。 正当小混混思索之际,白素心补充道:“以前至多用五招。” 白素心说的没错,前世的她被人算计意外坠崖,但却被人救了下来,从此以后便不能让旁人得知她还活着。 无所事事的她只能苦练武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派上用场。 可惜这一等,那一世就这样过去了。 前世的她活到了三十二岁,对于旁人来说正值盛年,对她来说却成了解脱…… 爱而不得,青灯古佛,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她当真活得凄苦。 重生到十二岁,她虽然拥有前世的记忆,但这个身子并没有习武的基础,因此当然差了些。 小混混对白素心投去了崇拜的目光。 白素心只是顺手帮了小混混一把,根本没有想过这么个小混混会一直跟着她。 “你还不走?是想挨打吗?”白素心威胁道。 小混混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根救命稻草,他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姑娘今日救了小人,就是小人的主子。小人愿为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素心深谙混江湖的人一向对于救命之恩十分看重,大多是要倾尽全力相报的。 只是没想到一个小混混竟然也会有江湖中人的觉悟。 不过要说是信任,白素心对他自然是没有的。 任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初次谋面的小混混。 但白素心并不会直接说出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家中可还有什么人?”白素心问道。 小混混眼神瞬间亮了,心道主子这是要留下他了。 “小人名唤涂五,前些年家中闹旱灾,与家人一同来京城,不料途中生了变数,只有小人一个人活了下来。到京城后小人始终靠着替人传话跑腿为生,这一晃就是五年。” 白素心打量了一番涂五,心道这样的小混混或许对京城中的很多地方都很熟悉,若是忠心,将来也能帮她不少。 “既然你想要跟着我做事,那就先在京城落下脚吧。方才给你的银子不少,先置办个宅子,老实过日子。若有需要,我自会去寻你。” 涂五喜形于色,连连道:“多谢主子收留,多谢主子收留。” 再次抬头,身着素色衣衫的少女已经消失在眼前。 涂五这才回过神来,主子就这么走了,将来如何能再来找到他? 第六章 习武 白素心原本只是想跟踪父亲,看看他都与什么人接触。 被四皇子发现后本来应该迅速回府的,奈何又因为涂五的事情耽误了些时辰。 因此白素心不敢再继续耽搁,只得阔步向白府走去。 走到白府门前,门人见白素心走过来,便示意她拿出腰牌。 门人对白素心出门还是有印象的,刚打过照面的人门人尚能记在心里。 门人瞥了白素心手中的腰牌一眼,忙恭敬道:“原来是三姑娘身边的姐姐,快请进来吧。” 姑娘们身边的侍女,都不能怠慢。 他一个门人的地位可及不上姑娘们身边的小丫头。 白素心面无表情淡淡嗯了一声,快步离去。 她心想可不能耽误,若是时间长撞到父亲回府就不妙了。 就是这股高冷范,让门人更不敢多说些什么。 即便是他先前从未见过这位侍女。 白素心刚穿过前院,身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咳咳咳——” 那是一道低沉浑厚的少年人的声音。 白素心猛然一惊,脚步顿了下来。 但很快,她便阔步恍若无事地继续往前走。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白素心面色看似沉稳,内心早已经慌乱不堪。 大哥这时候怎么会在府里? 白素心的大哥白皓祉是庶母玉兰所生的长子,从小就不是读书的料,科举之路无望。 不过这个大哥自幼就喜欢舞刀弄剑的,因而十五岁的他便被父亲托人安排到了金吾卫做事,也算是有了个稳定的差事。 按理说这个时辰大哥应该是在金吾卫当值的,怎么会在家里出现呢? 白素心神情淡然,没被大哥发现之前她必定不会主动开口的。 万一大哥认不出来她是白素心呢? “素心,你为何会穿成这样?”白皓祉盯白素心,面色微冷地问道。 白素心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落空了,既然已经被大哥发现,那就没有再继续装傻的道理了。 “我只是觉得府里头闷,想出去转转……”白素心胡乱借口道。 “出门为何不带上丫鬟?”白皓祉困惑道。 “只是觉得有些麻烦。”白素心垂下头,眼珠子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 大哥能别再说下去了吗,若是让父亲看到她穿成这样溜出去,可少不了一顿责罚。 白皓祉微微摇了摇头,“外面并不是多太平,下次出去还是带上丫鬟比较好。” 白素心笑盈盈抬头,趁机道:“是的呀,我这次出去就见到了几个恶霸欺负一个羸弱的少年,妹妹真的是怕极了。” “是吧,日后还是小心为妙。”白皓祉面色略微舒缓了些,心想也算是说服妹妹了。 “妹妹想过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大哥不如教妹妹几招武功,这样妹妹也能做到自保。大哥以为如何?” 虽说白素心本就懂得武功,勤加练习定能恢复到前世的水平。 但若是无师自通,根本就说不过去。 因此白素心就想到了借大哥教她这么个名义习武,这样就不会有任何破绽了。 白皓祉瞬间愣住了,三妹这是要学武功? 见白皓祉有些迟疑,白素心继续说道:“大哥方才不是还说外面不是多太平,妹妹出门即便是带再多的人,还是没有自己会武功来得稳妥,大哥说是与不是?” 白皓祉瞬间觉得三妹变得伶牙俐齿多了,他竟然无力反驳! 分明是三妹偷跑出府被他发现,如今怎么他又落了下风? “嗯。”白皓祉只好轻轻嗯了一声。 “多谢大哥,那妹妹明日傍晚就等着大哥来教。”白素心喜笑颜开,随即便欢喜地跑回了院子。 白皓祉回味了半天,心想他果然不是读书的料,三两句话就被妹妹给绕进去了。 不过三妹既然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再将三妹溜出去的事情告诉父亲。 只好依着妹妹教她武功了。 怎么还莫名其妙地给自己多揽了个差事…… 他今日好不容易休息一日,明日从金吾卫回来还要教妹妹武功? 但想到这是他妹妹,白皓祉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三妹说得没错,女孩子有武功傍身确实比指望别人强,若是大姐、二妹愿意学,他倒是不介意一同教的。 不过白皓祉还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流苏苑内,浅秋正在焦灼地等待着。 眼看天就要快黑了,姑娘怎么还不回来。 若是被发现,那可就不得了了。 正当浅秋焦灼之时,白素心轻轻地推门而入。 浅秋愣神探去,看到是自家姑娘,欢喜喊道:“姑娘——” “快为我更衣。”白素心吩咐道。 “是。” 浅秋早已将衣物都准备好,就是为了姑娘回来后能够尽快换上,避免因拖延时间而横生枝节。 不多时,白素心已经换上了平日的衣裳,与方才的装束判若两人。 “姑娘,您出去这一路可还顺利?”浅秋不安地问道。 白素心面色无痕,淡淡道:“大哥看到我了。” 浅秋眉头瞬间锁成了一团,询问道:“大公子认出姑娘来了?” 白素心轻轻嗯了一声。 浅秋的担忧登时涌上心头。 姑娘暗自出府去逛,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责罚起来,她就是那个要被拉出去问罪的人。 毕竟她是姑娘身边的大丫头。 白素心看出了浅秋的不安,安慰道:“大哥不会告诉父亲的。” 看着姑娘镇定自若的神情,浅秋渐渐地放下心来。 “姑娘,该准备晚膳了,姑娘可有什么想吃的?” 白素心此时满脑子都是父亲在茶楼密会四皇子的事情,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想吃什么? 因此白素心微微摇头,交代道:“随意准备些吧。” 浅秋对白素心的状态有些不放心,但也只好退下去准备晚膳。 姑娘的去处若是不愿意跟说,她一个下人自然也就不好再追问些什么。 白素心想到这个贴身的侍女,忠诚是忠诚的,只可惜性子懦弱了些。 不过也并不奇怪,白素心这十二年过得始终是顺风顺水的千金生活,就连身边的丫鬟也都没有受到过什么风浪,又怎能会有太多的想法? 可是如今白素心想做的事情,并不想牵扯到这么一个小丫头,因而还是不告诉她为好。 况且白素心还没有想明白,她该以什么法子来阻止父亲。 父亲与四皇子会面之时,明显是没办法下定决心来为四皇子做事的。 可见四皇子提议的是令父亲极为难的事情。 那么如何阻止父亲,又能让父亲听信她一个十二岁女娃娃的话,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第七章 直言 辗转反侧了一整晚,白素心终于下定决心直接向父亲言明。 与其费尽心思想办法阻止父亲,倒不如跟父亲明说来的轻松。 况且留给白素心的时间并不算长,眼下也并无可用之人。 想来想去,最稳妥的方式还是直接告知父亲。 白毅天始终将孩子们挂在心尖上,若是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害了全家,想必便不会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 如今恰是最好的时机。 白毅天在茶楼面对四皇子的犹豫,无疑更加确认了白素心的猜想。 父亲还没有牵扯到四皇子口中所说的事情当中。 一大早,白皓祉便来到了父亲的院子里。 白父正在用早膳,看到儿子行色匆匆的样子,虽然心中感到费解,但却也能在面子上保持平静。 “大郎来了。”白父漫不经心舀了一勺红豆粥,轻轻送进口中。 白皓祉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拱手道:“孩儿有事要告知父亲。” 白毅天将碗中最后一口粥喝下,又拿起帕子拭去了嘴边的油渍。 “大郎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白皓祉垂眸道:“孩儿想要教三妹习武。” 白毅天的神情略有些变化。 什么?教心儿习武? 虽说身为兵部尚书的白毅天并不反感子女们习武,可听大儿子以这样通知的口吻告知他,白毅天心中还是有些不快。 白皓祉感受到了父亲的怒气,始终不敢抬头。 “三妹妹性格活泼,让三妹习武不仅能强身健体,还能在关键时刻自保。儿子想到要教三妹妹习武,所以来请教父亲的意思。”白皓祉时刻保持着恭敬,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白毅天直言心中的疑惑,问道:“为什么是心儿?” 白皓祉掩在衣袖下的嘴角微微扬起。 他早就猜到父亲会这样问,因此来之前便想好了答案。 护妹妹的他是不可能告诉父亲三妹溜出去玩的这件事的,对白皓祉来说,妹妹们于他而言是极为重要的。 “儿子以为习武这件事几位妹妹皆可以尝试,但儿子过往并没有教授过女子武功。三妹妹聪慧伶俐,儿子就想着从她教起。” 听大儿子说的头头是道,白毅天也就默默点了点头。 不就是女儿习个武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再说了,白素心的母亲林倾荷是林家镖局的大小姐,从小便在镖局里长大。 年幼时甚至跟着父亲林七做过镖师,自然也是会些拳脚功夫的。 母亲懂武,女儿学一些防身也并无不妥。 想到妻子,白毅天的眼神中泛出了几丝柔光。 “父亲,那儿子就出门去了。”白皓祉切合时宜道。 “去吧。”白毅天摆手示意。 白皓祉离去后,白毅天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他太想念妻子了。 林倾荷当年为了生下白素心大伤元气,没过多久便故去了。 因此白毅天对亡妻留下的大女儿、二儿子以及三女儿是十足的疼爱。 虽说府中还有自幼陪伴他的侍妾玉兰,可是对白毅天来说她终究不是他的妻。 玉兰深知自己的身份,是个懂礼数的人,白毅天也给了她应有的尊重。 长子白皓祉正是玉兰所生,除此之外,二女儿白素茹也是玉兰生下的。 日常小事上,白毅天能够做到不偏不倚。 但若是大事,他心中最挂碍的还是亡妻留下的三个孩子。 想到这儿,白毅天的眼角微微湿润了。 “父亲——” 耳边传来呼喊声,白毅天连忙擦拭脸上的泪痕。 “心儿来了。”白毅天若无其事道。 白素心眉头微蹙,眨了眨眼睛,问道:“父亲哭过了?” “方才打了个瞌睡,父亲怎么会哭呢。”白毅天借机又抹去了泪水。 见父亲否认,白素心也就没再继续问下去。 “父亲,女儿有话要同您说。” 白毅天茫然地望着面前的小女儿,却只看到了她饱含故事的眼神。 白毅天淡淡抽了口气,道:“心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白素心谨慎地瞥了一眼周围的下人,缓缓道:“女儿想私下同父亲说。” 白毅天先是一愣,随后想到或许女儿有什么悄悄话想对他说也不一定。 毕竟他的妻子不在了,女儿有什么话总不会去对庶母说。 白毅天微微摆手,吩咐道:“你们都先退下吧。” 见下人走出去,白素心侧目看向浅秋,吩咐道:“浅秋,你也先下去吧。” 待前厅无人,白素心开门见山道:“父亲可是在支持四皇子?” 白毅天刚端起茶盏放到嘴边饮了一口,听女儿这么说差点儿将口中的茶水喷出。 “心儿这是在说些什么?” 对于父亲的谨慎和疑惑,白素心通通能够理解。 因而白素心解释道:“父亲,女儿不是小孩子了,今日只想问父亲是与不是。” 白毅天看着眼神笃定的女儿,瞬时心软了下来。 罢了,有些事情或许女儿可以面对了。 白毅天轻轻点了点头。 白素心淡淡道:“女儿只希望父亲莫要忘了,三皇子还在这世上。” 白毅天一脸茫然地看着女儿,若不是女儿提及,他真的要忘了如今皇上膝下还有个三皇子。 愣神片刻,白毅天缓缓道:“三皇子在封地多年,想来皇上……” “皇上还是很信任三皇子的。”白素心毫不留情面的打断了父亲的话。 白毅天眉头紧蹙,不解道:“心儿,你这是何意啊?” “女儿只是希望父亲不管做什么事情之前都不要忘了三皇子,不要轻易站队,仅此而已。” 白毅天面色登时凝重了起来,问道:“心儿为何会对为父说这些?” 白素心轻轻地舒了口气,道:“女儿只是做了个噩梦,梦到父亲做了错事,因此感到心中惶惶不安,这才来提醒父亲。” 白毅天看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心想女儿或许真的长大了。 正如女儿所说,他这样朝臣最忌讳的就是牵扯进皇位之争。 先前他百般迁就四皇子,不过是以为皇位非四皇子莫属。 可如今想到自幼聪慧的三皇子,或许皇位之争还会有变数。 见父亲沉浸在思索中,白素心微微屈膝一福:“话已说完,女儿告退。” 白素心如释重负,跨步离去。 从父亲的反应来看,她有把握今生父亲不会成为四皇子的一把刀。 第八章 贬谪 傍晚时分,夕阳西斜,流苏苑被一抹金灿灿的阳光所笼罩着。 浅秋带着几个丫鬟,端着饭食鱼贯而入。 “姑娘,该用晚膳了。” 白素心悠悠地坐在桌子前,漫不经心地拿起了筷子。 白府的饭食一向味道颇好,原因是因为大厨房有一位手艺极佳的厨娘。 面对这么一桌子让人垂涎欲滴的饭食,白素心也只是略略地夹了几口。 “我吃饱了,你们吃吧。” 浅秋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随即望了望桌子上几乎没有被动过的吃食。 “姑娘不再吃些吗?” 白素心缓缓起身,淡淡道:“你们直接坐下来吃吧,也不用折腾了,我去院子里走走。” 白素心站在院子里,望着天边的夕阳,一时竟出了神。 父亲真的会逃过这一劫吗? 倏忽间,天色已然昏暗。 白素心依旧悠悠然地在院子里散步,门口终于传来了一阵她期盼已久的脚步声。 白素心欣喜不已,快步走到院门前开门。 院门突然被打开,在门外正准备叩门的白皓祉亦是登时愣住了。 他还没来得及敲门呢…… 愣了片刻,白皓祉回过神来阔步进了院子。 “今日金吾卫那边有些事情耽搁了,因此回来的晚了些。”白皓祉开口对于晚来之事做了解释。 白素心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道:“大哥辛苦了。” 白皓祉本以为妹妹会怨怪他今日不能教他习武,特意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来解释,没想到妹妹却如此善解人意,此时只好将准备好的话给咽了下去。 白皓祉认真想来,三妹如今确实更加懂事了呢。 “天色不早了,三妹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大哥定会早些回来。” 白素心叫住了正准备跨步而出的白皓祉。 “大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白皓祉当即顿足。 白素心快步走到了白皓祉面前。 “大哥忙碌,不如先教我几个简单的基本动作,我也好在闲暇之事先练习着。” 白皓祉瞄了一眼瘦弱的妹妹,这才意识到妹妹或许没办法一开始就习武。 不是因为别的,太瘦,没力气。 白皓祉微微点头,道:“也好。” 白素心抿着嘴浅浅的笑了笑。 白皓祉简单教了白素心几个基本功动作,便匆匆离开了流苏苑。 白素心也能明白大哥的避讳,因此也并没有再多做阻拦。 男女有别,即便是亲兄妹也不好在天黑以后过多的接触。 更不要说是在白素心的院子里。 白皓祉走后,白素心又一个人在院子里摆弄了一会儿。 浅秋走过来提醒道:“姑娘,天色不早了,该歇着了。” 白素心接过浅秋手中的帕子,轻轻擦拭了额头的汗珠。 “那就收拾一下准备就寝吧。”白素心将帕子递给浅秋,淡淡吩咐道。 “是。” 一番整理过后,白素心静静地躺到了床榻上。 熄了灯的卧寝,除了天边透过来的那一丝月光,再无其他的光亮。 白素心却没有什么睡意。 没办法,有些兴奋呐。 虽说大哥实际上并没有教她什么,可是只要有了大哥教她的这个名头,她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在院子里练武了。 先前她偶尔会躲在卧房里偷偷练个两招,但总怕是被人发现不好解释。 如今再也不用担心这个了。 白素心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微笑。 阵阵睡意袭来,白素心缓缓闭上了双眼。 “咕噜……” 一阵声响,白素心顿时清醒了过来。 她饿了…… 想到今日为了跟大哥习武,晚饭都没有好好吃。 没怎么吃饭是因为白素心担心吃多了会影响习武,却怎么也没想到今日只是发呆的一天。 白素心可还是十二岁长身体的时候呢。 即便是饿了,以白素心的性子也是绝对不会再起床去觅食的。 罢了,忍着吧,明早多吃些便是。 伴随着咕噜叫的肚子,白素心辗转反侧了许久,才渐渐地睡过去。 翌日一早,白素心便早早地起身。 趁着刚醒来的那股子劲儿,白素心先是到院子里练起了武来。 浅秋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带着满脸的困意走了出来。 “姑娘今日起得真早。”浅秋打了个哈欠道。 白素心一向对下人宽容,因此浅秋才能在白素心面前轻松随性。 白素心见到浅秋,顿时停了下来,吩咐道:“先去准备早膳吧。” 浅秋忙行礼去小厨房准备。 白府除了大厨房之外,每个院子都有配套的小厨房。 小厨房主要在各院主子在饭点以外的时辰想要吃东西时使用。 此时为什么用小厨房? 没办法,白素心起得太早了。 既然姑娘吩咐了,浅秋又想到姑娘昨晚没吃什么东西,瞬间就能明白准备早膳之事不能耽误。 白素心在院子里又练了一会儿,浅秋走过来提醒道:“姑娘,饭食准备的差不多了,您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白素心停下来晾了晾身上的汗珠,随后又在丫鬟的服侍下简单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裳。 六月的天,终究还是热的,即便是在早上。 白素心净手后坐在桌前开始食用早膳。 饿了一晚上,加之早上又练武,此时的白素心见到吃食是十分的亲切。 浅秋让小厨房准备的是一锅小米南瓜粥,一盘蓑衣黄瓜,几块蒸饼。 食材虽然简单,但却足以白素心食用。 白素心刚吃一口黄瓜,就听到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浅秋,去门外看看是谁来了。” 白素心淡淡吩咐了浅秋,自己还是默默地用着早膳。 是真的饿了呢,不管是谁来了也是要好好吃完饭的。 “大姑娘,里边请——” 屋子里的白素心听到了浅秋说的话,原来是长姐来了。 白素心起身向前迎了迎白素依,笑道:“姐姐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白素依眉头凝成了一团,倒吸了一口气,道:“父亲被贬了。” 白素心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听到长姐这么说却瞬间松了口气。 被贬了,是不是就意味着白家可以远离储位纷争了。 “姐姐,朝堂中的事情瞬息万变,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白素心淡淡劝慰道。 “可是——”白素依眉间始终没有舒展开。 “姐姐可用过早膳了?不如与心儿一同用膳吧。”白素心指着桌子上的饭食问道。 第九章 躲避 白素依眼瞅着桌子上的饭食,这才回味过来妹妹的意思。 不论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一日三餐总归是不能少的。 人嘛,最重要的是安身立命。 白素依此刻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妹妹似乎已经长大了。 连她听说父亲被贬谪的消息都会一时慌了神,妹妹却依旧能够淡然处之,反而安慰起她来。 也罢。 白素心见姐姐眉头舒展开来,挽起白素依的胳膊走到了餐桌前。 姐妹二人平静又淡然地用完了早膳。 父亲院子里的下人来到了流苏苑通传。 “三姑娘,老爷吩咐让三姑娘到前院去。”下人瞥到了一旁坐着的白素依,“大姑娘也在这里的话就随三姑娘一同过去吧,小的就不去玉茗苑传话了。” 白素心淡淡道:“知道了,我与姐姐随后就到。” 须臾间,白素心与长姐便来到了前厅。 此时除了二公子白皓辰居住在太学不方便归家之外,家中其他人都已经在聚集到了前厅。 “父亲——”白素心与白素依微微屈膝行礼。 白毅天微微点头,眼神深邃的看着白素心。 “为父要去凉州任职的事情,心儿已经听说了吧。” 白素心猛然抬起了头,姐姐只告诉她父亲被贬,但却没有说明是到凉州做官。 白素心摇头道:“女儿听姐姐说父亲要换个官职,却不知父亲是要前往凉州的。” “父亲是要去凉州任知州。”一旁的白皓祉补充道。 白素心是听说过凉州的。 凉州位于边疆地带,经济繁荣。 但到那里做官却被认为是苦差事,至少大多数京城中的官员是这么觉得的。 毕竟对于长居京城的官员来说,凉州再好也比不过京城繁华。 想来父亲由从一品的兵部尚书变为从四品的凉州知州,定然少不了四皇子的手笔。 白素心并不觉得被贬谪有什么,不过此时父亲若是要去凉州任职,全家必然都要随着父亲去往凉州的。 “父亲是打算阖家去往凉州吗?”白素心开门见山问道。 白毅天轻轻颔首。 白素心看了一眼白素依,困惑道:“那姐姐呢?姐姐不多时日可就要出嫁了。” 白毅天微微叹了口气,道:“如今为父被贬谪,估摸着你姐姐的婚事也……” 白毅天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满目慈爱的看着白素依。 白素依轻轻抿了抿唇,未曾言语。 “父亲可问过阙荥公府的意思?”白素心直接问道。 阙荥公府便是白素依即将嫁入的地方,白素依的未婚夫君正是阙荥公长子朱孖析。 想到这位准大姐夫,白素心对他还是极为满意的。 前世虽然没有见过面,但白素心却不止一次的听说过这位阙荥公长子。 据说朱孖析因为长姐亡故的原因,足足五年没有再成婚的打算。 直到二十三岁,朱孖析才为了病重的母亲而接受议亲,娶了个五品官员的小女儿为妻。 旁人都说阙荥公长子对未婚妻感情至深,不愿意再娶。 即便是后来娶妻,低门第人家的女儿也不会太在意他心里记挂着白素依。 又过了五年,才听说朱孖析的妻子生下了一个女儿。 朱孖析前后大约用了十年的时间,才将长姐放下,开始自己的生活。 有过前世这样的印象,白素心不相信阙荥公府会在这个时候取消婚约。 白毅天眼神微微闪动,嘴角抽搐半天没有道出话来。 片刻后,白毅天才缓缓道:“为父稍后便去阙荥公府问问,婚期是否照常。” 话音刚落,就有小厮到前厅来传话。 “老爷,阙荥公府的管事来了。” 白毅天一怔,随即道:“请他进来。” 阙荥公府管事进门后始终是恭敬有礼,躬身道:“白大人,我家公爷特意吩咐小的来跟白大人说一句,阙荥公府不是那种会落井下石的家族,小公爷与贵府大姑娘的婚事照常。” 阙荥公府管事说完后,便行礼离去。 白素心故作不经意地看向长姐,只见她脸颊绯红,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想来长姐对于阙荥公长子也是满意的,听说他们二人曾有过一面之缘。 白毅天脸上的忧愁却丝毫不减。 “依儿啊,为父怕是不能亲眼看着你出嫁了。” 白素依忙道:“父亲不必挂心,去凉州上任一事更为重要。” 本就是贬谪之人,若是再以女儿出嫁为由迟迟不肯离京,只会让上面的人更加厌恶。 “父亲,姐姐出嫁若是无长辈在,怕是并不妥。”白素心提醒道。 “有你大哥和二哥在,到时候再让你姑姑过来盯着点儿,想来不会出什么乱子。” 白毅天口中的姑姑,便是他的大姐百盈。 听父亲这么说,白素心一脸诧异道:“我们都随父亲一同去凉州吗?” 白毅天微微叹了口气,道:“凉州路途较远,我又不放心你们几个独行,如今我不得不及早启程,只好带上你们一同前去。至于祉儿在金吾卫任职,辰儿在太学读书,他们俩就好生待在京城吧。” “是。”白皓祉在一旁恭敬道。 即便是想留下了,白素心也绝不会在此时多说一句话。 只有全家远离京城,才可能会避开那场灾祸。 只是贬谪而不离京,也是远远不够的。 再看向长姐,白素心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前世因为抄家一事,姐姐撞柱而亡,未能成婚。 今时又因为父亲被贬谪的缘故,无法留在京城亲眼看着姐姐出嫁。 白素心瞥向父亲,这才发觉父亲好像变得憔悴了许多。 白毅天淡淡道:“都回去收拾东西吧,”顿了顿后又说,“心儿随我去书房。” 白素依眉头紧锁地望着白素心,白素心只好微笑着示意长姐不用担心。 到了书房后,白毅天始终望着墙边的书架,留给白素心的只有一个伟岸的背影。 过了许久,白毅天才开口道:“为父如你所说,婉言拒绝了四皇子的要求,这才被派往凉州做官的。” 四皇子的动作真是快了些,那就更能说明此事十分危险。 又听父亲说了半天,白素心了解到如今是兵部的左侍郎胡大人接替了父亲的位子,成为了新一任的兵部尚书。 胡大人,白素心前世并没有听说过。 但不难猜想,胡大人是四皇子的人,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升迁。 那个灾难就在眼前,不知胡大人一家是否会遭受厄运…… 白素心没有细想,想来这一切终归是胡大人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 第十章 离京 白素心终究不是外表看上去的那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而是早已历尽一世沧桑之人。 也是因此,她自然能看出来父亲心中的忧愁。 “父亲,女儿不觉得去凉州是什么坏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白素心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道。 白毅天伸出手抚了抚白素心的头顶,若有所思道:“心儿长大了。” 即使是经历一世,白素心的目光仍若是少女般的清澈,她望着父亲道:“不过女儿有些舍不得姐姐,因此还是难过的。” 白毅天微微扬眉,点头道:“你去再陪你姐姐多说说话吧,后日我们就要离京了。” 白素心向父亲行礼后退出了书房。 望着天边的炫彩的云朵,白素心的心情更加舒畅。 因为她知道,只要避开了四皇子,便可以保全她的家人。 她也知道,三年后平武帝会传位于三皇子,恐怕那时就是他们举家回京之时。 想到这里,白素心甜甜地笑了笑。 流苏苑内,白素依正坐在合欢树下的石凳上等待着妹妹的归来。 见白素心进了院子,白素依快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父亲单独见你,所为何事?”白素依神情忧虑地问道。 白素心微微一笑,反过来宽慰道:“姐姐不必担心,父亲只是交代给我一些离京需要注意的事情。毕竟姐姐你也清楚,此次离京后,很多事情都需要我来操持了。” 白毅天在正妻林倾荷亡故后未曾再娶,在只有妾室的白家,一向当家做主的便是嫡长女白素依。 此番白素依要留在京城中等候出嫁,掌管白府的重任便落在了嫡次女白素心的头上。 京城白府的这处宅第是白毅天用多年俸禄买下来的,因此即便是贬谪也还能继续住着。 听妹妹这么说,白素依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暂时落了地。 “虽说由你来当家,你也得多听听二娘的意见,毕竟对于掌家来说,你确实年轻了些。”白素依悉心交代着。 “姐姐放心,心儿会的。”白素心粲然笑着,这笑容让人看了似乎能消除心中一切的阴霾。 直到傍晚,白素依才满含不舍的离去。 这一别,白素心在临去之前便再也没有见过长姐。 但因为有太多需要收拾的东西,白素心也并不觉得见不到长姐有什么。 毕竟对于即将出嫁的长姐来说,她要收拾的东西也不在少数。 时光若流水,转眼便到了离京的那天。 临行前,白素心收到了长姐身边的婢女深雪送来的荷包。 荷包上绣了几朵流苏花,这是白素心院子里常见的花。 白素心盯着荷包发呆,过了半天才缓缓道:“深雪,今后务必要好生照顾姐姐。” 深雪噙着热泪,拼命地点头。 深雪是从小在府里长大的,大姑娘对三姑娘有多不舍,她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过几日白素依便要出嫁,深雪也是要作为陪嫁侍女一同去往阙荥公府的。 白素依担心相送之时哭哭啼啼误了父亲离京的时辰,因此便没有亲自相送。 白素心没有多说什么,在她看来,只要一家人都还好好的,即便是天各一方也终会有重聚的那天。 况且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一天并不会太远。 白素心从流苏苑内走出来,身后的浅秋和几个侍女拿着行李。 阿黄突然跑出来,拼命扯着白素心的裙角往回走。 白素心温柔地抚了抚阿黄的头,道:“你是舍不得我吗?” 阿黄松开裙角,哀伤的低鸣了两声。 “可我终归是要走的。”白素心叹息着摇了摇头,随即快步离去。 阿黄连忙追上去,更加用力的拉扯白素心的裙角。 浅秋忍无可忍道:“阿黄,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回去!” 阿黄却完全忽视浅秋的话,一个劲儿地扯着白素心的裙角。 浅秋正准备撸起袖子把阿黄给拉开,却听到白素心说道:“我还会回来的,院子需要你帮忙照看着点儿……” 白素心的话还没说完,阿黄便迟疑着松开了裙角。 它眼含苦楚的望了望白素心,随即快步跑回了流苏苑。 它知道,主人是让它好好看家。 主人总会回来的。 浅秋对于这个争宠的大黄狗满是反感,还好此番去往凉州不用带上它。 浅秋登时松了口气。 白素心淡淡道:“走吧。” 浅秋这才回过神来,忙跟着白素心向府门口走去。 白府正门前,停着三辆说破旧算不上,但也并不算新的马车。 因是轻装减行,白毅天这次去往凉州上任,并没有带什么东西。 左右不过是两个女儿和妾室的衣物及随身用品。 至于白毅天自己,一个大男人又有什么行李可带的? 白毅天坐在最前面的一辆马车上,白素心与二姐白素茹坐在中间那辆马车上,白毅天的妾室玉兰则坐在最后一辆马车上。 白素茹的母亲正是白毅天的妾室玉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庶出的原因,白素茹见人总是表情淡淡的。 白素心知道她的这个二姐性子冷,因此并没有强迫她陪自己聊天解闷。 马车悠悠地驶出了京城,白素心悬着的一颗心才总算是放了下来。 “二姐,你说凉州好玩吗?”白素心扬起车窗帘子,望向路边。 白素茹表情依旧是那般的淡漠,冷冷道:“我不知道。” 与其说是问二姐,倒不如说白素心是在自言自语。 她当然有很多话想说,可是重活这一世,总要抽空多想一想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白素心早已没有少年人那般的潇洒和雀跃,不然肯定会拉着二姐一路上说个不停的。 京城前往凉州的这一路上,白素心与二姐白素茹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这可是一个月的长途跋涉,算下来二个人每三天才会说上一句话。 但这些对白素心来说都不重要。 幸运的是,一家人安安稳稳地来到了凉州,一路上甚至连一次雨水都没有碰上过。 若是下雨,必然会对行进的速度产生极大的影响。 想到前世那日暴雨之下的行进经历,白素心还是会觉得心里抽抽地疼。 今生她令白家避开抄家的命运,那么她便不会入宫。 她不入宫,便不会被送进拓跋府。 不进拓跋府,她与拓跋忆还会有相识的机会吗? 第十一章 长姐出嫁 白素心没有再细想下去,毕竟如今对她来说,平稳度日才是正经事。 “老爷,这处院落虽不如京城的繁华,但在此处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凉州白府内,庶母玉兰先行查探了一圈,前来向白毅天禀告。 “带着她们俩先进去休息吧。”白毅天表情淡淡地吩咐道。 新的府邸较京城白府面积小了些,除了待客所用的前院以外只有两处院落。 东边的院落由白毅天和妾室玉兰居住,白素心和二姐白素茹则共同住在西边的院子里。 西院门前,白素心驻足观望了一番,而后问道:“二姐想住哪一间?” 白素茹虽然表情淡淡,却恭敬道:“我住西厢房便可。” 东尊西卑,身为庶女的她十分清楚自己的地位。 白素心见二姐如此,也就没有再坚持些什么。 “那二姐好生休息,路途奔波,记得让春华给你捏捏腿。” 春华正是白素茹的贴身侍女。 白素茹浅浅点头,得到白素心的示意后先行一步进了西厢房。 “姑娘,咱们也进去吧。”身后的浅秋小声提醒道。 白素心莞尔一笑,快步走进了东厢房。 就在他们到达凉州后不久,身在京城的白素依迎来了出嫁的日子。 身着清新淡雅白色嫁衣的白素依端坐在玉茗苑的闺房内,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大晋朝因玄学之风颇盛,女子出嫁喜穿白色,她们认为白色好似仙衣飘飘,衬得人越发白净清秀。 白素依曾在两年前的上元灯会上偶然遇见过她的这位未婚夫君。 那时的阙荥公长子朱孖析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纵使彼时朱孖析脸庞还带着些稚气,但对于内敛的白素依来说,见到这位未婚夫君还是羞红了脸颊。 “白姑娘,相请不如偶遇,不如你我共同逛逛可好?”朱孖析主动开口道。 白素依讪讪点头。 于是二人并肩同行,在灯会上逛了逛,而后又一同猜了灯谜。 临别之际,朱孖析送给白素依一盏极为精致的兔子灯。 白素依婉约收下,随即便与朱孖析告别回了家中。 那一次的相逢,使得二人互相倾心。 而在此之前,两人还都不约而同的表达过对这样盲婚哑嫁的不满。 想到朱孖析,白素依的脸上挂起了一抹笑意。 深雪从喜婆子手中接过雪白的盖头来,小心翼翼地为白素依搭在了头上。 “姑娘,这就该出门了。”喜婆子笑盈盈提醒道。 白素依在喜婆子和深雪的搀扶下走出了闺房。 玉茗苑内,大公子白皓祉与二公子白皓辰已在院内等候。 按照规矩,出嫁的女儿要由兄长或者弟弟背到门外的轿子上。 二公子白皓辰是白素依的亲弟弟,这种时候自然跃跃欲试。 “长姐,不如让我背你过去吧?”白皓辰兴冲冲道。 遮着盖头的白素依轻轻地叹了口气,她这个二弟不过是个文弱书生,年岁又尚小,恐怕背不动她…… 大公子白皓祉道:“还是由我来背长姐出去吧。” 白皓祉虽然只比白皓辰大一岁,但自幼习武的他身子骨明显健壮许多。 加之在金吾卫当值,他的体魄自不是常人能比的。 背长姐出门这件事说起来轻巧,做起来却并不简单。 且不说玉茗苑距离大门尚有一段距离,即便是不远,十四岁的白皓辰也不见得能平稳地将长姐给背过去。 “那就劳烦皓祉了。”白素依柔声道。 “长姐——”白皓辰登时急了,这可是他的亲姐姐,他自然是想亲自背姐姐出门的。 白素依轻轻拍了拍白皓辰的肩头,语重心长道:“你还年幼,抓紧练好身子,过几年心儿出嫁你倒是可以背她。” 白皓辰心中只剩下了愤懑,大哥明明只比他大了一岁…… 好吧,大哥从外形上来看确实比他稳重许多。 他若是背着长姐中途体力不支,再摔着长姐那就不好了…… “那好吧。”白皓辰勉强答应。 白皓祉随即半弯着身子,白素依在深雪的搀扶下趴在了白皓祉的背上。 白皓祉背着白素依阔步向前走着,白皓辰、喜婆子、深雪等人在后面跟着。 这个白皓祉的体力果真不是常人能比的,背着长姐走了那么远的路竟然大气都不带喘一下的。 阙荥公府的迎亲队伍就在白府门前等候,简单寒暄几句后,白皓祉便将白素依送到了轿子上。 朱孖析亦是身着白衣,骑在一匹白色骏马之上。 正在队伍准备启程回阙荥公府的时候,白皓辰突然挤出了泪来。 他不舍得长姐就这样出嫁了,分明才没过多久,父亲和妹妹离了京,如今姐姐也要嫁人了。 白皓辰红着眼圈,用瘦弱的身躯挡住了接亲的队伍。 朱孖析一脸迟疑地望着他,小舅子这是要作甚? 只听白皓辰喊道:“姐夫日后定要好生照顾我长姐,若是让姐姐受了半分委屈,我白皓辰定是会将姐姐重新带回来的。” 周围人听到白家二公子在大姑娘成婚之日这样说,于是便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呀,这位二公子还真是不懂事,姐姐大婚之日说这么些不吉利的话。” 但也有人觉得白皓辰此举是给长姐挣足了脸面。 “二公子与白大姑娘还真是姐弟情深。” 白皓祉见此时气氛僵滞,连忙上前打算将白皓辰拉开。 却听到朱孖析认真道:“二弟放心,我朱孖析日后定会好生照顾好妻子的。若有违背,无论二弟怎么做我都绝无怨言。” 白皓辰这才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让出一条道来。 身在轿子里的白素依听到弟弟这么说,心中顿时暖暖的。 本以为她出嫁之前父亲被贬谪,会让她在出嫁之日低人一等。 可没想到的是,弟弟却会当众说出这么一番话。 这样便使她出嫁之日因为没有长辈相送的遗憾渐渐淡了些。 什么?不是说会有姑姑相送吗? 她的那位姑姑白盈是出了名的趋炎附势,这种时候巴不得跟白家撇清关系,又怎么会再来主持她的婚事? 白盈早在半个月前便传话过来,说她身子不适,恐不能参加白素依的婚事。 白家的姐弟三人对此是半信半疑。 姑姑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再清楚不过。 但想到此番毕竟是长姐出嫁的大事,姑姑总能拿捏清楚的吧? 然而,并没有。 白盈不仅人没有来,甚至连一份微薄的贺礼都不曾送到。 白家如今都是小辈在,又能说她些什么呢? 第十二章 第二春 在凉州居住的半个月后,白素心收到了二哥白皓辰寄来的书信。 信中细细描绘了白素依婚礼的盛况,看着这封从京城而来的书信,白素心竟有种亲眼见到长姐出嫁的感觉。 虽说白皓辰本人也是没有见到的,信中描绘的都是从旁处听来的。 但却不妨碍他事无巨细的将成婚的细节一一列出。 看完了二哥的信,白素心不免有几分淡淡的失落。 长姐出嫁这么重要的时刻,她却无法前去恭贺。 不过想来朱孖析对长姐十分上心,未来的日子里长姐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浅秋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姑娘,老爷吩咐说今日午时要姑娘一同到前厅用膳。” 坐在院子里大树下的白素心将信笺收起来,随即起了身。 白素心缓缓问道:“那二姐呢?” “二姑娘自然是要同去的。” 要说来凉州的这些时日,她倒是极少见到父亲。 平日里别说是午膳,就连晚膳也很难与父亲同用。 今日非年非节的,父亲让她们一同到前厅用膳是为了什么? 白素心暗自揣测了一番,却发觉根本就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就索性不再去想,静静地等待着正午的到来。 到了午时,白素心与二姐比肩前往正厅。 正厅一旁的座位上,坐着一位衣着看似华丽却不失俭朴的女子。 女子约摸着二十出头的模样,却是挽着未出嫁女子的发髻。 白素心不识得此人,出于礼貌只是微笑着点头示意。 见女儿们和玉兰都已经到了前厅,白毅天便吩咐下人将饭菜给摆了上来。 众人接落座后,白毅天才缓缓地交代了女子的身份。 但却只说她是江东祁府的三姑娘,此番只是来白府做客的。 白素心必然不会认为一个未出阁,又与他们非亲非故的女子是单纯来做客的。 于是白素心的眼神便总在父亲与祁三姑娘之间徘徊。 直觉使然,祁三姑娘来此并不简单。 一直到白素心无意间瞥到了庶母玉兰那铁青的面色,这才证实了心中的猜想。 父亲恐怕是对祁三姑娘有意了。 席间气氛安静地可怕,此时即便是一根针落下也能听得分明。 白毅天切合时宜地开口道:“心儿,先前你在京城与你大哥习武习得怎么样了?” 白素心忙放下筷子,恭敬回答道:“大哥只教我了些基本功,还没来得及细学,便离开了京城。” 白毅天若有所思地点头道:“确实时间短了些。” 白素心自然是弄不清楚父亲究竟是何意,因此便不再说话。 没想到白毅天竟接着对一旁的女子说道:“听说祁三姑娘自幼习武,若是不嫌弃,倒是可以抽空提点小女一二。” 白素心听到习武,随即瞪着豆大的眼珠子望着面前这位祁三姑娘。 祁三姑娘虽为女子,但看上去却并无一般女子的柔弱之气,这是先前进门时白素心不曾注意到的。 左右不过是个客人,白素心总不能一进门就盯着人家看个不停。 即便是祁三姑娘不在意,恐怕父亲也会不高兴的。 祁三姑娘笑盈盈道:“确实是自幼习得了一些,过两日有空定来与二姑娘切磋切磋。” 白素心尴尬地笑了笑。 祁三姑娘的“切磋”还真是抬举她了。 虽说她前世确实习得了一些功法,但对于此时的她来说不应该会这些的。 大哥只是教了她些基本的功法,若是真的让祁三姑娘教她,便只能先行藏拙了。 祁三姑娘与父亲之间的眉来眼去白素心自然是看在眼里,但想到她这个年龄正是情窦未开之际,不应该能看出来这些的。 白素心又瞄了一眼二姐,发现白素茹正埋着头面无表情地用膳,也就随着一同装傻充愣了。 这顿午膳似乎比往常漫长许多,特别是对于玉兰来说。 白素心倒是有些同情她这个庶母了。 玉兰是自幼便在白毅天身边服侍的。 白毅天的母亲对玉兰甚是满意,但碍于玉兰不过是个奴婢的身份,因此便让她做了儿子的妾室。 对于身为侍女的玉兰来说,能够嫁给主子为妾就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玉兰过门没多久,白毅天便明媒正娶了林家镖局掌门人林七之女林倾荷为妻,也就是白素心的母亲。 林倾荷很快便有了身子,为白毅天诞下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儿,便是白素依。 玉兰也紧随其后,生下了长子白皓祉。 随后的几年,白皓辰、白素茹、白素心陆续降生。 生完白素心后,林倾荷便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故去了。 玉兰大抵为这个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几年的当家主母难过了一阵子,但她却总以为白毅天会将她扶正。 可这一等便是十年。 玉兰的心渐渐冷了下来,她这才顿悟出来白毅天对她并无男女之情。 但玉兰确实将自己的一颗真心全都托付到了白毅天的身上。 可她又能如何,毕竟她的出身只是一个奴婢,如今也只是一个妾室。 许是玉兰察觉到了白素心的眼神,突然抬首恰好与素心的眼神对上。 白素心遂给了玉兰一个粲然的微笑,倒是令玉兰愣住了。 好不容易用完午膳,白素心随着父亲将祁三姑娘给送了出府。 祁三姑娘走后,白毅天单独叫了白素心到书房谈话。 白毅天双手背后,在书房足足愣了一盏茶的时间,而后才缓缓道:“心儿以为祁三姑娘如何?” 白素心脱口就想说出只要父亲喜欢就好这种话,但却及时控制住了自己。 她不应该能看出来的。 于是,白素心便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祁家姑姑看上去倒是可亲,又懂得武功,心儿很是喜欢呢。” “怕是你想让祁三姑娘教你习武吧?”白毅天一眼便从女儿的话中提炼出了重点。 白素心作出一副被拆穿的样子,咯咯地傻笑了几声,道:“总之女儿挺喜欢她的,很期待祁家姑姑有空再来呢!” 白毅天失落地摇了摇头。 本以为小女儿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怎么还是对这些事情毫无判断力。 真真是失算了。 第十三章 师父 白毅天在心底叹息了几声,只好开门见山道:“心儿以为祁三姑娘做你的后母如何?” 白素心刚举起茶杯到嘴边抿了一口,听父亲这么说,极为配合地将自己呛到了。 “咳咳咳……” 白毅天连忙抚着女儿的后背,关切道:“心儿可还好?” 白素心连连摆手,片刻后面上作出一副惊讶的神态,问道:“父亲是要与祁家姑姑成婚?” 白毅天担心女儿闹情绪,忙道:“祁三姑娘为人善良,早些年因家中生了些变故而耽误了出嫁,如今已过了出嫁的年龄。原本为父也觉得与祁三姑娘的年龄差距大了些,可几番接触之后发觉我与她性情倒是相合……” 白毅天准备了一大堆的话,正准备一一向女儿阐明,唯恐女儿不同意。 望着面前这个说起话来小心翼翼地父亲,白素心倒是并没有生出半分想要为难他的意思。 “只要父亲觉得不错,女儿就没有什么意见。” 听女儿这么一说,白毅天登时怔住了,这怎么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白毅天一向宠爱女儿,对于亡妻留下来的两个女儿更是宠到了心尖尖上。 过去他就曾听人说过,某某官员年过半百准备续弦,却遭到了儿女们的强烈反对。 他如今才不过三十出头,本打算不再续弦,却没想到能够遇到一位知心人。 但即便是再称心如意,若是女儿不同意,他也会直接作罢。 左右不过是想再寻一位枕边人罢了,哪里有女儿的情绪重要? 但他完全没有想到,还没等他将准备好的一席话说出来,女儿竟然就直接同意了。 如此,他倒是有些尴尬地不知所以。 “心儿这是同意了?”白毅天惶惶不安地问道。 白素心粲然一笑,道:“既是父亲娶亲,做女儿的又能有什么意见?况且父亲如今正值盛年,想要娶一位才貌俱佳的妻子也并无不妥。从初次见面来看,女儿倒是觉得祁三姑娘让人见了觉得舒服。至于秉性如何,还需父亲细细观察才好。” 白毅天这才安下心来,女儿果然没有蒙他,竟是真的觉得祁三姑娘不错。 “女儿只是有些好奇,父亲在京城中接触过的女子不少,为何如今偏偏觉得祁三姑娘不错?”白素心面上透露出了疑惑。 这份疑惑不是装的,她是真的好奇父亲为何会有意迎娶祁三姑娘。 前世没有父亲贬谪凉州的这段经历,自然也就没续弦的这回事。 对于白素心来说,只要父亲能够平安无恙的生活着,续弦这件事根本就不算什么。 白毅天面色微微泛红,思虑片刻后缓缓道:“为父少时曾拜祁江南为师,祁三姑娘祁潋正是祁江南的女儿。” “莫非父亲对祁三姑娘早已是情根深种?”白素心满脸的惊诧,若真是如此,那她的母亲又算是什么? 白毅天脸上即刻露出了微笑,摇头道:“那个时候她不过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娃娃,哪来的什么情根深种。” 白素心登时松了口气,刚才一时讶异,竟忘了父亲与祁三姑娘的年龄差在那儿摆着呢。 只听白毅天继续说道:“来凉州重新遇到她,这才得知师父师母前些年陆续仙逝,她为了替父母守孝而迟迟没有嫁人,如今倒是耽搁了。” “那父亲娶了她也算是报了师恩了。”白素心口无遮拦道。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直接说出来还是会让人觉得怪怪的。 当然,白素心其实是故意的,她不能让父亲察觉她有太大的变化。 她需要偶尔表现出孩子气的一面,才会让人没什么戒心。 白毅天微微摇头,道:“为父还是木讷了些,原本只是想着帮衬着她们家,是她主动问了为父,是否愿意与她共结秦晋之好。” 白素心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再看看如今的父亲,确实尚有些魅力,对于一个从未嫁过人的女子有些吸引力也很正常。 “父亲,想做的事情还是要及早去做,日子久了难保不会横生变数。”白素心悉心提醒道。 对她来说,很多事情确实是一错过便来不及。 白毅天若有所思地颔首。 “父亲,若无其他事,女儿便先回去了。”白素心屈膝一福,退出了书房。 从第二日起,祁三姑娘便在每日清晨以及傍晚来到白府。 但她却不是来见白毅天的。 每日一来,祁三姑娘便直奔白素心所住的院落。 不错,她是来教白素心习武的。 对于这位不请自来的“师父”,白素心当然会觉得欣喜。 原本她指望假借大哥教她武功的名义习武,如今大哥远在京城,她的这个如意算盘倒是落空了。 祁三姑娘的武功虽然在大哥之下,但不管怎么说是个女眷,又是她未来的后母,由祁三姑娘教她武功再合适不过。 白素心刻意表现的笨拙了些,祁三姑娘却并没有厌烦,反倒是一如既往地温柔教她。 到功法晦涩难懂之处,祁三姑娘更是一遍一遍耐烦的教,白素心则是认真的练习。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白素心的武功水平便得到了突飞猛进。 这样的成果除了白素心自身的刻苦练习之外,还少不了祁三姑娘的指点。 当然,白素心前世对于武功的记忆也发挥了不少的作用。 不了解这一层的祁三姑娘对白素心的这个“徒儿”十分的满意,因此在白毅天面前没少夸赞她。 看三女儿的表现如此出色,白毅天不仅不后悔当初让三女儿习武的决定,甚至开始盘算着让二女儿白素茹也跟着一起学好了。 但想到白素茹那清冷的面色,白毅天的打算瞬间作罢。 二女儿本就性子冷,再会武功是不是有点儿吓人了? 思绪回到三女儿身上,白毅天这才想到祁三姑娘凭白教了女儿这么长时间的武功,连个能说出口来的名分都没有。 思虑片刻后,白毅天缓缓想到:既然如此,那就让心儿拜祁三姑娘为师吧! 第十四章 提亲 “什么?”白毅天让白素心拜祁三姑娘为师的话一说出口,就引得白素心与祁三姑娘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阵惊讶声。 白素心敛了敛讶异,淡淡道:“女儿觉得这样做似乎不大妥当。” 白毅天正准备反驳,却听祁三姑娘符合道:“我也觉得不妥。” 白毅天的话憋在口中,一时没能说出来。 为何他在祁潋面前,总是表现得有些懦弱呢? 白素心忍不住在心头叹了叹,父亲还真是木讷至极,祁三姑娘谁想当她的师父吗?那是要当她的后母啊。 父亲不是早就试探过她的口风了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刻竟是犯糊涂呢。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对这位后母倒是更加满意了,只是没想到父亲却快要忘记当初让祁三姑娘来教她习武的初衷是什么了。 可不是找师父呀! 白素心正在心中暗自盘算着,今日之后还是得找个机会跟父亲再说道说道。 可祁三姑娘祁潋从来就不是什么扭捏性子,再加上自幼习武的她更是不拘小节。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主动同白毅天说出自己心中的情谊了。 祁潋随即开口道:“我从没想过做心儿的师父,白大哥若是觉得心里过不去,他日迎娶我过门之时多准备些聘礼便可。” 白素心在心里忍不住称赞这位后母,还真是女中豪杰。 旁的女子对于婚嫁之事表现得多为羞涩,祁三姑娘却敢于直接开口提及。 祁潋这么一说,白毅天便只剩下咯咯地傻笑了。 即便是面对被逼婚的情景,白毅天还是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娶,当然是要娶的,毕竟他对祁潋也甚是满意。 又过了半个月,白毅天才总是盘算好了要以何种方式、带上多少聘礼去迎亲。 祁家父母皆不在人世,祁三姑娘上面除了两位已经出嫁的姐姐之外,还有两位兄长。 因此祁潋的婚事便是由兄长做主的。 白毅天备了聘礼,亲自来到了祁府提亲。 祁府如今管事的是祁潋的大哥祁溶,祁大公子对于祁潋这个小妹的婚事尤为上心,因此并不是谁人都能看得上的。 白毅天表明来意后,被祁家下人安排到了花厅等候。 不多时,一位身着玄青色常衣的男子走了过来。 他便是祁家大公子祁溶。 祁溶自然是认得白毅天的,当初白毅天拜祁老爷子为师时,祁溶已经记事了。 但也仅仅是止步于此,祁溶对白毅天并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 祁溶上下打量了一番白毅天,不由得心生好奇道:“白大人这是要替人说媒吗?” 是的,在祁溶看来白毅天比三妹妹年长了十岁,孩子都已经生了五个了,总不可能是来替自己提亲的吧? 如果真是这样,他祁溶当然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白毅天听祁溶这么说,一时怔住了。 这叫他该如何是好? 白毅天本就对于婚事畏畏缩缩地,被祁溶这样一刺激,就更是傻眼了。 但为了娶到祁潋,白毅天一狠心一跺脚道:“白某人当然是来求娶祁三姑娘的。” “什么?!”祁溶眼珠子瞪得极大,竟然没想到白毅天真的是来向妹妹提亲。 祁溶收了收吃惊,回绝道:“我祁家是书香门第,祁家的姑娘断然是不会给人当小老婆的。” 白毅天忙道:“白某人今日来提亲,自然是要对祁三姑娘明媒正娶的,断然不会委屈了令妹。” 祁溶此时并没有什么继续听下去的心思,他可接受不了三妹嫁给白毅天。 于是随即拱了拱手,抱拳道:“白大人请回吧,你与我三妹并不合适。” 白毅天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一位身穿湘妃色襦裙的身影飞入了花厅。 “大哥,有客人来怎么也不知会妹妹一声。” 祁溶连忙走过来拦住妹妹,道:“三妹来这里作甚?还是快回自己院子里去吧。” 祁潋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是直奔白毅天走去。 身为兄长的祁溶此时却是一个头两个大,妹妹该不会心仪白毅天吧? 终于,祁潋脚步停了下来。 她弯腰打开了装着聘礼的木箱子,登时金灿灿的金条子映入眼帘。 祁溶傻眼了,不得不说这个白毅天还真是带着巨资来求娶三妹的。 祁潋随手拿起一根金条,淡淡道:“白大人想要娶我,送来的聘礼是很贵重。只可惜缺少了些诚意,只是不知道诚意这东西白大人有没有?” “有!有!”白毅天连忙从衣袖中掏出一沓子地契田契,一股脑的塞进了祁潋手中。 祁潋撇着嘴摇了摇头,将一沓子地契递了回去。 “我嫁人并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只是想知道白大人对我的情意有几分。如若不然,再贵重的聘礼我也不会嫁的。” 白毅天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好,除了傻站着什么也没有做。 他年少之时娶夫人的时候可没有这么麻烦。 那时甚至他都没有亲自出面,而是家中长辈直接谈好的。 祁潋双目直勾勾地盯着白毅天,白毅天只觉此时过度紧张,不知该如何是好。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白毅天才开口道:“白某人今生本打算不再娶妻,但直到遇见祁三姑娘,这才发觉能遇到一位知心人有多么的不容易。若是祁大公子同意将令妹嫁给白某人,白某余生定会倾尽全力照顾好她的。” 祁潋低头浅浅一笑,若不是找了这么个机会,面前的这个木头桩子怕是根本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白毅天看向祁溶,祁溶显然还是有些犹豫的。 花言巧语罢了,谁会知道白毅天今后会怎样? 气氛僵持之时,祁二公子祁漷步入了花厅。 祁漷先是对着白毅天作了个揖,白毅天连忙回之。 而后祁漷满脸笑意道:“白大人,今日之事还需我们兄妹三人好生商议一番,白大人不妨先回去,若是有什么进展祁家会派人前去白家通传的。” 白毅天瞥了一眼祁潋,随即作揖离去。 祁溶还想说什么,却被二弟给拦住了,因此只好眼睁睁的看着白毅天离开。 第十五章 续弦 直到白毅天走远后,祁溶才得以开口道:“这就让他把聘礼留下了?” 聘礼被留下,祁溶当然知晓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祁漷口头上说是让白毅天回去等消息,但却并没有让他将聘礼给带回去啊。 这般处置,日后又再如何拒绝? 祁漷摆手示意花厅中的下人退下,这才对大哥解释道:“弟弟以为白大人挺不错的。” 祁溶自是气不打一处来,登时面色铁青的喝道:“你当真要把三妹嫁过去给人当续弦吗?” 面对这么个拖后腿的弟弟,祁溶恨不得一脚踹过去才能解气。 正欲抬脚,才注意到一旁的三妹祁潋。 祁溶尴尬看了一眼三妹,才发觉此时的三妹面色如沐春风般。 “三妹这是?”祁溶顿时傻眼了,难不成三妹真的看上了比她年长十岁的白大人? 祁潋没有说话,只是甜甜地笑了笑。 一旁的祁漷忙道:“既是三妹要嫁人,大哥与我都不要过多干涉便可。如今三妹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对于很多事情并不会意气用事,反而都已经能生出多少自己的判断。” 祁溶当然能明白二弟这是在提醒他,三妹已经不小了,好不容易有个令三妹心仪之人,他若是不同意岂不是棒打鸳鸯了? 要是三妹再因为此事闹到终身不嫁,可就得不偿失了。 祁溶只得松了口风,问道:“这位白大人的人品家世如何,三妹可有做过细细的了解?” “有劳大哥费心,三妹前些时日便经常去白府做客。白大人为人豁达又不失谨慎,是个值得托付之人。他的三女儿也十分乖巧懂事,三妹甚是喜欢。” 祁溶听三妹说着,心里的火气更是旺盛了些。 三妹这是已经把人家的女儿都给收买了? 虽说作为续弦妻子能与原配所生的儿女处好关系日子会过得轻松些,可三妹还没嫁过去呢! “咳咳咳……”祁溶忍不住轻咳了几声,面上尽量表现的淡然道:“三妹真的觉得白大人不错?不是被一时迷了眼?” 祁潋微微扬起了嘴角,安慰大哥道:“我又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怎么会被人随意骗了去。再说二哥也与白大人接触过许多次,三妹是在二哥的授意下才与白大人接触的。几番接触之后,这才生出了几分情谊。” 祁溶看二弟祁漷的眼神更加犀利了几分,合着是二弟背着他把三妹给卖了? 祁漷此时可不敢再说话,大哥的这眼神像是能把他活吞了。 祁潋轻轻扯了扯二哥的衣袖,祁漷才不得不开口道:“大哥,三妹的婚事您就应了吧。” 祁溶看了看二弟,又看了看三妹,最终不得已的点了点头。 白毅天送过聘礼后,也曾多番打探祁家的动静。 可直到过去五日之久,祁家才派人向白府传话,说是请白大人过府商议婚期。 白毅天强力按捺住心中的雀跃,故作稳重地来到了祁府。 他这个已过而立之年的人,还是第二次觉得自己如此不成熟。 第一次,便是去祁府提亲的时候。 白毅天来到祁府,招待他的地方同样是在祁府的花厅。 这一次祁潋没有出现,花厅里坐着的是大公子祁溶、二公子祁漷以及他们两位的夫人。 三妹出嫁一事,祁溶祁漷两个大男人对于细节上难免会考虑不周,因此便需要他们的夫人来操持。 商议之时,大多时间开口说话的是二公子祁漷。 大公子祁溶虽然勉强答应,但对于这个准妹夫却没有做到满意,未来如何还有待考量。 因此态度是不可能缓和的,至少暂时不能缓和。 即便是如此,祁漷与他的夫人还是将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最终达成共识,祁潋将在九月十五,也就是一个月后嫁入白家。 祁潋虽然碍于身份无法前往花厅共同商议,但却派了贴身丫鬟阿杏前去花厅探听消息。 阿杏不负祁潋的托付,在第一时间便将消息传给了祁潋。 祁潋淡淡一笑,立刻派人准备出嫁需要用到的东西。 待到大嫂、二嫂前来知会,祁潋院子里的下人正是忙得火热。 祁家两位嫂嫂早就知道这个三妹性子奔放,因此倒也并不没有表现出惊讶什么的。 但既然是来传话的,话便必定要传到。 她们二人来到了祁潋的卧寝,将花厅中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明白。 祁潋倒是没想过在二位嫂嫂面前装什么矜持,因此便兴致勃勃地询问了她们一些成婚需要注意的事情。 没几句话,就已经令这两位出嫁多年的妇人羞红了脸。 祁潋却始终表现的淡然,拉着两位嫂嫂又问了不少的问题。 直到将心中的困惑一一明晰,二位嫂嫂才得以离去。 离开祁潋的院子后,两位妇人满面愁苦的一个对视,心想日后真的不想再来了。 这个三妹妹太可怕了。 但是呢,今日的情况她们也是绝不可能说出去的,即便是面对自己的夫君也不会说。 至于白府中的白素心等人,皆是待父亲回到家中后才得知具体的婚期。 白毅天将家眷召集到前厅说出此事后,只有白素心一人表现出了兴奋。 玉兰是不可能会高兴的,虽然她早就明白老爷是不可能将她扶正的,但有这么个希望总归比没有好。 老爷如今续弦,那就意味着她从今以后便毫无机会了。 白素茹身为玉兰的女儿,当然也不会像三妹白素心那般欢喜,更不要说她本就性子清冷,对于很多事情确实是没来由的无感。 气氛太尴尬,只能靠白素心一个人撑着。 白素心笑得有些费力,总觉得二娘和二姐冰冷的眼神能杀人。 不过她可不怕得罪她们两个,此时父亲欢畅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所幸此时的父亲正沉浸在婚事的喜悦当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这一切。 这一次白素心是真的为父亲高兴,父亲终于觅得一位可以共度余生的良人。 想必母亲若是知道了,也会为父亲感到高兴吧? 想到这儿,白素心忍不住甜甜地笑了笑。 第十六章 龙凤胎 转眼间便到了九月十五日,凉州白府门前张灯结彩,周围的百姓纷纷提着贺礼前来道贺。 白毅天一向为官清廉,虽说来凉州任职不久,但名声却早已传了过来。 百姓送来的贺礼不外乎一些老母鸡下的蛋、家中现摘的新鲜蔬果之类的。 有关婚事的事宜皆是白素心操持的,她便做主将送贺礼的百姓都请到了府中一同喝喜酒。 普通百姓平日里哪里有什么机会入得了官爷的府邸?此番还真的是令他们觉得这位白大人不一般。 加上白府的喜宴上许多的食物是他们没有见过的,那些提着蔬果前来的百姓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 白大人为何如此款待他们? 白素心特意吩咐了下人跟他们解释,就说是贺礼不在于礼物本身是否贵重,而是在于送礼之人的心意。 周围百姓送的东西看似普通,可对于白家来说是一种难得的情分,因此白家自然要款待诸位。 听了白家下人如此说,百姓们才得以心安理得的吃起了喜酒。 至于婚事细枝末节的事情白素心并不大关心,因此便甩手给了下人们来做,只知没出什么乱子便可。 不过听说祁大公子祁溶背着三妹出了门,当场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险些将三妹的雪白嫁衣给染上了杂色。 旁人都说祁大公子不舍得妹妹,这才做出这般看似出格的事情。 白素心听后只是淡淡的一笑,她想到的是长姐出嫁那日,二哥可会像祁大公子那般哭得惨烈? 她当然无从得知,因为那封关于长姐婚事的信是二哥所写,即便是当时二哥真的抹了眼泪,也不可能写出来的。 想来祁大公子年纪也不小了,还能因为妹妹出嫁哭成那样。 她的二哥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郎,当真不会痛哭流涕吗? 父亲婚事之后的一段时日内,白家一直洋溢在一种欢愉的气氛中。 玉兰和白素茹即便是心中有些不快,但却也不曾表现出来。 祁潋嫁过来之后,还是像之前那样来为白素心教授武功。 白素心本就对这么个后母十分满意,自然乐得与后母亲近。 只是关于这位后母的称呼,白素心显得颇为头疼。 若是称她为“娘”,倒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白素心自己的亲娘了。 最终白素心终于决定,称呼后母为“大娘”。 虽说这么个称呼显得有些老气,但总归能将亲娘与后母给区分开了。 祁潋嫁过来的三个月后,白毅天便以她身体不适为由向三女儿那边告了假。 白素心自然是明白大娘不来教她习武的缘由,大娘终归是已经出嫁的人,又尚且年轻,怕是不久后便会有喜事传来。 果然不出白素心所料,第二年谷雨之后父亲果然派人传话,说是大娘如今有了身孕,府中大小事务皆交由白素心来处理。 因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白素心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反倒是玉兰那边,据说得到消息后便大病了一场。 玉兰自从女儿白素茹出生后便再没有生育,除了白毅天极少去她那里留宿之外,她的身子也是一大问题。 她只比白毅天小一岁,按理说不该如此,可她已经私下里找大夫请过脉,得知日后再生育子嗣的希望渺茫。 玉兰原本是与白毅天在一个院子里居住的,自从祁潋过府后,白毅天便命玉兰搬到了西院,与白素茹同住。 再加上白毅天遮掩的不错,因此玉兰并没能提前得知祁潋有孕一事。 转眼到了八月,祁潋诞下了一双可人的龙凤胎。 白毅天为儿子取名为白皓梓,女儿取名为白素若,皆是宠到了心尖尖上。 沉浸在天伦之乐中的白毅天并没有忘记为二女儿、三女儿寻找良配之事,因此便特意将两个女儿叫到书房谈话。 白毅天坐在书桌前,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才缓缓问道:“茹儿和心儿你们二人对于自己未来的婚事作何打算?” 白素茹一向性子内敛,猛然听父亲这么问早已羞红了脸,哪里还有什么说话的勇气。 白素心自然是与二姐不同,因而她便直言道:“女儿以为如今并不是出嫁的好时机。” “哦?那心儿觉得何时才是好时机?”白毅天放下手中的茶盏,好奇地问道。 只听白素心缓缓道:“若是父亲将女儿或者二姐嫁到了凉州,他日您又回京做官了,这当如何是好?” 白毅天的眼神中先是有些迟疑,但很快便恢复了清明。 三女儿一向能看清局势,去年他可是因为听了三女儿的劝告,这才远离了皇子间的纷争。 那位接替他位置的胡大人早已断了消息,估摸着已经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至于兵部尚书的位置,目前也是暂且由礼部的郭尚书暂为代理的。 朝中已是无人承接这个兵部尚书的位置,三女儿说的不错,他或许早晚会有回京做官的那一天。 “若是为父多年都不回京,你与你二姐便都不嫁人了吗?” 白毅天的疑惑并不难理解,他不像白素心拥有先知的能力,因此总归是顾虑的多一些。 白素心只是淡淡道:“父亲回京的那一日不会太远。” 白毅天暗暗点了点头,脑海里不停地回味着三女儿所说的话。 三女儿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白毅天一时还没弄明白。 白素茹一向犹如一个透明人一般,因此这个时候同样是没有开口说话。 关于这位二姐的婚事,白素心亦是不清楚该如何安排。 前世白素茹并没有成婚,也不曾定亲。 抄家之后据说白素茹与她一同入了宫,但那日面见平武帝的却只有白素心一人。 那时的白素心不明白,为何平武帝独独召见了她? 直到多年之后,白素心才得知当初母亲林倾荷跟随外祖父闯荡江湖的时候,曾救下了一位少年。 那位少年便是微服出宫的平武帝。 平武帝对林倾荷的相救一直还没有找到机会报答,便听到了林倾荷病故的消息。 因而平武帝便把这一份恩情转还给了白素心。 对于身为九五之尊的平武帝来说,保全白素心的一条命留在宫中,便是对救命恩人的报答了。 第十七章 二姐真傻 光阴流转,转眼便又过了两年。 白素心坐在西院的石凳上赏着满树的桃花,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若所料不差,近些时日便会传来三皇子登基的消息。 待到三皇子登基,四皇子所犯下的荒唐事才会得到清算。 而只有处置了四皇子,父亲才有回京做官的机会。 这两年的时间里,白素心可没有闲着。 她时常在院子里练武,祁潋得空也会来指导她一二。 但却在两个月前,祁潋突然发现白素心的武功水准已经远在她之上,因此祁潋也就不再来教授她了。 出于为女儿考虑,祁潋还特地将此事告知白毅天,想让白毅天再帮白素心寻个师父来。 即是有这方面的天赋,便不能这般轻易浪费掉。 白毅天认为祁潋说的有道理,正准备去寻这个拜师的人选。 这件事传到白素心的耳中后,她却向父亲直言拒绝了。 习武可以,拜师还是算了。 前世她白素心便拜了两个师父,一位是后宫中教她习武的那位老嬷嬷,另一位便是那位调香圣姑。 如今流转一世,白素心对拜师这种事就更加淡然了些。 况且,离开凉州或许就在不久后,此时再拜师恐怕学不得什么了。 既然白素心自己不愿意拜师,祁潋和白毅天当然也就没再坚持。 果不其然,一切不出白素心所料。 “姑娘,老爷吩咐让您去前厅呢!”浅秋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传话道。 白素心缓缓起身看向西厢房,问道:“父亲是只找了我吗?” 浅秋脆生生地点头,道:“估摸着老爷是有什么事要单独交代给姑娘。” 白素心淡淡道:“走吧。” 西厢房始终存在于一片寂静当中,住在里面的人也多日不曾出房门。 白素心心中暗叹一口气,如今的庶母玉兰还真的是过得凄惨了些。 就在上次白父找白素心与白素茹两位女儿谈话不久后,便传来了白素茹与人暗通款曲、珠胎暗结的消息。 对方是永淳伯府的一位公子,永淳伯府便是坐落在凉州城内唯一的一座伯府。 当白毅天派人将白素茹捆起来责罚之时,白素茹才交代是因为她担心真的回京与那位公子错过,这才出此下策。 白素心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昔日不爱言语的二姐竟会在背地里做出这种事。 白毅天大怒,打算将白素茹给赶出去。 祁潋与白素心在一旁劝了许久,白毅天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玉兰未经过什么事情,面对如此状况早就哭得不成样子瘫倒在地上了。 玉兰同时也为甚至好奇,她每日都与女儿宿在一处,为何竟然连一丝异样都没发现。 在白毅天的呵斥下,白素茹在老实交代自己是半夜趁着母亲熟睡偷偷跑出府的。 担心母亲中途醒来发现她不在,白素茹还特意在屋子里放了能使人昏睡的熏香。 致使那段时日里,玉兰十分嗜睡,常常睡到日晒三竿才起来。 任凭如何精神十足,但只要一进屋子,困意便瞬间涌了上来。 白素心听着这一切,不自觉地暗暗叹了口气。 迷香这种东西她再熟悉不过,但却因为平日里便与二姐十分生疏,因此根本就没有留意这些。 若是她能早些发现,或者能在父亲找他们谈话的那日先问问二姐的意思,这些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 事已至此,白素心只好尽全力保二姐和庶母了。 这一点上,祁潋倒是与白素心不谋而合。 于是,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终于使得白毅天同意二女儿与永淳伯府结亲。 按理说白毅天这样的从四品小官永淳伯府是看不上的,只不过与白素茹相好的那位永淳伯府的公子只是庶子出身。 永淳伯年纪大了,又不管府中的事,府中当家做主的便是永淳伯夫人。 永淳伯夫人也有自己的子女,因此对于这么个庶子的婚事显然不放在心上。 那位庶子也算是懂得负责任,得知白素茹有孕后立刻去求了永淳伯夫人。 永淳伯夫人自然不用多说便答应了。 白毅天无法惩戒孕中的二女儿,便将怒气一股脑的撒到了玉兰身上。 左右玉兰是白素茹的生母,又是整天住在一处,发生这种事情自然有失察的责任。 于是白毅天便决定将玉兰送到郊外的一处尼姑庵终老。 白素心忙道:“女儿也与二姐住在一个院子里,发生这等事女儿也有责任。” 白毅天感到颇为为难,三女儿尚且年幼,夜间恐怕只顾得熟睡,又怎么会发觉二女儿的异样? 正准备开口,祁潋却接着说道:“说到底我也是茹儿的后母,发生这种事我自然也少不了责任。” 这下可倒好,一屋子的人都有责任了。 白毅天再想想自己,身为父亲的他确实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儿关怀甚少。 自责是一部分,白毅天还是对二女儿所做之事无法原谅。 因此虽然同意了让二女儿嫁入永淳伯府,但却交代了她没事不要回来,玉兰也不要暗自与二女儿联系。 玉兰虽然没有受到责罚,但也因在白毅天面前失了宠,便终日躲在屋子里不再出门。 一年前,听说白素茹在永淳伯府诞下一位小公子,日子却过得越发艰难了些。 原因不过是白素茹嫁的那位是个庶子,永淳伯夫人的儿子只生了个女儿,永淳伯对于这么个长孙极为在意。 越是这样,永淳伯夫人便越是处处找白素茹的麻烦。 永淳伯府的那位庶子虽然也是爱护白素茹的,但却也不敢跟嫡母对着干,只好装聋作哑了起来。 白素茹既得不到夫君的庇佑,又没有娘家撑腰,终日受了委屈也只能躲在屋子里抹眼泪。 那位庶子起初还是心疼妻子的,可日子久了还是觉得妻子有些无理取闹,因此便与妻子渐渐疏远了。 多少个孤寂的夜,白素茹独守空房,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若是不这么为之,至少出嫁后还能有娘家撑腰,日子也会过得舒坦些。 身在白府的白素心悠悠地叹了口气,嘀咕道:“二姐是真的傻。” 第十八章 小弟的保证 白素心来到了前院,示意丫鬟浅秋在门外等候,自己一个人进了前厅。 此时白毅天正在主位的凳子上坐着,见女儿过来,白毅天抿了一口茶,淡淡道:“心儿来了。” 父亲这番故作镇定的模样,白素心一眼便能瞧破。 八成是三皇子如今已经登基了。 但父亲既然此时没说这件事,白素心便配合着他将这出戏给演下去。 “不知父亲叫心儿来,所为何事?”白素心眉头微皱,满目好奇地看着父亲。 白毅天看着日益懂事的三女儿,心中颇有了些安慰。 虽说他正值盛年,可二女儿做的那一番事却深深打击到了他。 若不是有妻子和三女儿在侧,他真的不知道此事该如何收场。 白毅天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子上,随后缓缓道:“你二哥派人送来了家书,说是三皇子已经登基为帝了。” 白素心依旧如先前那般,表现出不多不少的惊讶,感慨道:“登基的人竟然真的是三皇子?看来女儿的那个梦是真的。” 白毅天忙看向四周,确认身边都是自己信任的人,这才松了口气。 “心儿日后莫要再提那场梦,以免横生祸事。” 白素心随即乖巧点头,道:“女儿明白,此事女儿也只跟父亲提起过。” 白毅天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 三女儿的梦境之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女娃娃的梦境。 往大了说,可就会被说成是能预测朝中局势。 玄学之风盛起的当下,白毅天决不能让女儿冒这么个险。 更不要说此时白毅天身边除了那一双牙牙学语的儿女外,就只剩下白素心了。 白素心闪动着明亮的眸子,望着父亲久久未曾言语。 白毅天亦是同样的看着女儿,许久没有说话。 白素心见父亲没什么想要继续说的了,便行礼道:“父亲若无其他事,女儿便先行退下了。女儿前日里跟梓儿说好,今日要去陪他玩的。” 白毅天越看三女儿便越发觉得欣慰,果然只有三女儿最懂事。 “去吧。”白毅天满眼都是宠爱道。 白素心微微屈膝,便带着浅秋离去。 白素心刚来到东院门前,白皓梓便一摇一晃地跑了出来。 “姐姐……姐姐……”白皓梓喏喏喊道。 阿杏和奶娘在后面追着,生怕小主子跌倒,可谁能料到两个成年女子竟然跑不过一个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小娃娃。 见白皓梓跑来,白素心弯腰蹲下,张开了双臂,白皓梓便一把扑进了白素心的怀里。 “想二姐了吗?”白素心柔声问道。 “想……”白皓梓吱吱呀呀道。 阿杏和奶娘追上来后,连忙对白素心行了个礼。 “三姑娘——” 白素心环手将白皓梓抱起,随后起身去往院子里走去。 白素心一面走,一面问道:“大娘可在?” 阿杏忙答道:“主子方才陪着四姑娘睡下了。” 四姑娘,便是指白家最小的女儿白素若。 白素心顿下脚步,抱着白皓梓坐到了大树下的石凳上。 与妹妹相比,白皓梓显然是活力满满。 白素若睡觉的时候,白皓梓不睡; 白素若吃饭的时候,白皓梓不吃; 白素若玩耍的时候…… 白皓梓当然会跟着一起玩,且比白素若玩的更要开心。 对于白皓梓这样的泼皮孩子,自然是苦了奶娘和阿杏。 原本祁潋生下这双儿女后,想着由阿杏和奶娘一人帮她一个带便可,她也好抽空打理家里的事。 但却没曾想阿杏和奶娘至多能帮她带着白皓梓,然而这样就已经显得颇为费力了。 但好在白素若不比兄长那般活泼,安静乖巧了许多,倒是令祁潋觉得省心。 因此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是奶娘和阿杏是带着白皓梓的,祁潋则带着白素若。 许是因为身边只有这么一位姐姐,又或许是因为白素心爱笑,白皓梓从会笑之后一见到这位三姐姐就咯咯直笑。 周围的下人也都知晓这回事儿,混世小魔王只有三姑娘才能制得住。 “姐姐昨日没来,梓儿可有听话?”白素心勾唇浅笑问道。 白皓梓显得有些惭愧地垂下了头,半天没有说话。 看来年龄再小的娃娃,也能意识到自己是犯了错的。 白素心随即将目光投向阿杏,阿杏愣了半天后才缓缓道:“小……小公子表现得甚好。” 白皓梓明显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对着白素心甜甜地笑了笑。 白素心冷凝着脸,对阿杏说道:“孩子不能这般放纵,是如何就是如何,替他隐瞒只会是害了他。” 阿杏这才鼓足勇气道:“小公子昨日打碎了一个前朝的花瓶,一盏白玉琉璃灯,还扯下了奶娘的一只耳坠子……” 听阿杏这么说,白素心顺势瞥了一眼奶娘,这才发觉奶娘的耳朵还带着点点血痕。 白皓梓犯下的前两个错,对于白府来说不过是损失些财物罢了。 但扯人耳坠子这件事就显得尤为过分了些。 遇到这种情况,大多数的人便以“年幼无知”为由不与追究,白素心却以为弟弟虽小,但却也是能听明白道理的。 这个时候不管教,将来只会愈演愈烈。 “大娘对此事如何说?” “回三姑娘的话,主子这两日照顾四姑娘没能得空,此事还没有禀告给主子。” 白素心挥挥手示意阿杏退到一旁,转而看向怀里的白皓梓,面色清冷道:“梓儿可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奶娘连忙摆手道:“三姑娘不必怪小公子,小公子还年幼——” “不小了。”白素心淡淡打断了奶娘的话。 奶娘自知多说无益,便随着阿杏一同退到了一旁。 白皓梓似乎是能察觉到三姐的语气严厉了起来,因而奶声奶气道:“梓儿……下次不会如此了。” 白素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便陪着弟弟踢起了毽子。 对于一个不到两岁的娃娃的保证,白素心当然是半信半疑的。 但她却相信,保证这件事对于白皓梓来说定然是有用的。 白皓梓或许在下次行事之前,会先考虑到今日的这番保证也未可知。 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呢? 第十九章 二姐投缳了 白素心在东院待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后,祁潋便抱着女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白皓梓看见娘亲,立刻小跑着扑了过去。 祁潋此时因为怀抱着白素若,根本就腾不出手再来抱白皓梓。 无奈之下也就只好一只手抱着白素若,一只手拉着白皓梓了。 若非因为祁潋是习武之人,这种难度恐怕也是很难完成。 一岁多的娃娃并不算轻,一只手抱起并不容易。 祁潋拉着白皓梓来到了大树下,白素心脸上挂着笑容道:“大娘——” 祁潋朝着白素心点了点头,随后带着两个孩子坐下。 祁潋与白素心简单寒暄了几句后,无意中瞥到了奶娘的那只受伤的耳朵。 “你这耳朵是怎么回事?”祁潋面色微怒,怕是不用问也能看出来奶娘的耳朵是什么情况。 奶娘一直在府中带着白皓梓没有出门,除了白皓梓所为外祁潋再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白皓梓看了一眼三姐白素心,还没等奶娘开口便主动承认道:“是我……梓儿知道错了……” 祁潋轻轻抚了抚白皓梓的头,语气缓和道:“知道认错便还是好孩子,但是做错了事,还是要负责任的。” 白皓梓努着嘴垂下了头,祁潋继续说道:“先去跟奶娘道歉,然后再挑一件你喜欢的东西赔给奶娘吧。” 一旁的奶娘连连摆手,满头虚汗道:“夫人,这可使不得啊。” 祁潋不曾理会奶娘,而是将目光投向白皓梓。 只见白皓梓小跑到奶娘面前,先是鞠了个躬,然后道:“奶娘……梓儿错了,梓儿……以后不会这样了。” 得到祁潋的眼神示意后,白皓梓又小跑进了屋子,不久后拿出一只拨浪鼓递到奶娘手里。 奶娘仿佛受到了惊吓,混世小魔王给的东西,她哪敢接过来啊。 祁潋却在一旁说道:“这个拨浪鼓是梓儿最喜欢的,如今却愿意将它送给你,所以说你还是收下吧,莫要驳了梓儿的面子。” 奶娘这才颤颤巍巍地从白皓梓手中接过拨浪鼓,瑟瑟地道了声谢。 白皓梓完成了母亲的嘱托,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搁在旁人眼里,或许会觉得祁潋这般管教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娃娃有些过了,可白素心本就不是一般的女子,恰好十分赞同后母的做法。 “大娘这样做,对梓儿也是挺好的。”白素心直言夸赞道。 祁潋听白素心这样说,心中倒是觉得颇为欣慰,回赞道:“心儿果然与众不同。” 简单寒暄几句话,白素心便离开了东院。 没什么其他要紧的事,只是她见到后母院子里一片和乐,突然想到了西厢房内孤寂的庶母。 庶母玉兰已有许久不曾跟白素心说话了,如今回京之日恐怕是不远了,白素心觉得有必要跟庶母好好聊聊。 回到西院,院子里还是如往日那般寂静。 白素心阔步走到西厢房门口,正欲敲门,却见玉兰的侍女阿朵神色慌张地跑了出来。 阿朵满头皆是汗珠,忙行礼道:“三……三姑娘……” 白素心瞥了一眼阿朵身后的屋子,正中间的软榻上未见玉兰的身影。 “这是要去做什么?为何如此慌张?”白素心好奇地问道。 阿朵咬了咬嘴唇,瑟瑟道:“没……没什么事。” 白素心的面上突然没了表情,问道:“跟我你还不说?” 阿朵正在为难之际,却听西厢房内传来声音。 “阿朵,请三姑娘进来吧。” 白素心无视发愣的阿朵,阔步走进了西厢房。 走进去才发觉房中一片昏暗,很难想象玉兰便是终日在这样的环境中待着。 白素心环顾四周,才发现了坐在床头墙角处地上的玉兰。 白素心随即抿着嘴,笑道:“二娘怎么坐到地上了?是这屋子里的软榻子不舒服吗,心儿回去就命人将这软榻子给换了。” 玉兰一脸茫然地看着白素心,心里想这个三姑娘真的是变了。 平日里下人们也会偶尔聚在一起议论,说府中的几位姑娘唯独三姑娘最令老爷省心。 作为庶母的玉兰原本对这个三姑娘是无感的,直到上次三姑娘挺身而出为她和女儿求情,玉兰才对三姑娘逐渐产生了好感。 玉兰随即站了起来,挤出笑容道:“三姑娘真会开玩笑,只是觉得坐地上会让人觉得心安罢了。” 白素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或许对于玉兰来说,此时内心的空寂只有接触着冰冷的地板才能有所缓解。 白素心不打算跟庶母打太极,而是直接问道:“方才阿朵着急忙慌地冲出去,究竟所谓何事?” 玉兰亦是同样地有些欲言又止。 她分明已经决定将此事告知三姑娘的,为何临到跟前却又说不出来了? 白素心见庶母沉默,继续说道:“想来是二姐那边的事吧,二娘应该也清楚,我最不喜欢旁人欺负自家人,若是二姐受了欺负,二娘可一定要跟我说。” “你真的会替你二姐出头?”玉兰以迟疑的眼神看着白素心问道。 白素心盈盈带笑反问道:“莫非二娘觉得我会诓你不成?” 白素心话音刚落,玉兰便扑通一下子跪到了她的面前。 玉兰凝噎了片刻,方才缓缓道:“永淳伯夫人不满你二姐生下长孙,对你二姐处处为难。前几日……前几日你二姐觉得受不住,便投缳了。” 白素心脑中轰隆一声作响。 什么?二姐投缳了? 玉兰哭泣着继续说道:“所幸春华及时将你二姐救了下来,此时虽然没有性命之虞,但听说她终日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春华偷偷跑出来将此事告知了阿朵,我这才知道你二姐在永淳伯府过的竟是这样的日子。” 或许在白素茹嫁入永淳伯府的时候,玉兰还会因为女儿嫁入高门而庆幸。 即便是听到旁人说女儿在伯府中过得不好,玉兰也只觉得旁人这是嫉妒她女儿。 直到春华传来话后,玉兰才肯相信原来女儿是真的过得不好。 嫁入高门却过这样的日子,倒还不如嫁到小门小户安稳度日。 玉兰颇有些后悔,确实是因为她在女儿面前说过太多譬如门第高低之类的话,才使得女儿一心想要攀附伯府。 她是真的感到后悔了。 第二十章 以德服人 得到二姐如今平安无事的消息,白素心渐渐松了口气。 “二娘,快起来吧,心儿明日就去伯府探望二姐。” 玉兰显得有些迟疑,支支吾吾道:“可是你父亲不是说……” 白素心随即打断了玉兰的话,安慰道:“父亲那边二娘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玉兰见白素心眼神笃定,这才蹒跚着站了起来。 “二娘好生休息,我这就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也能顺利一些。” 玉兰本想对白素心说些感激的话,又觉得如今说这些似乎早了些。 白素心再聪慧,也不过只是个尚未行及笄之礼的小姑娘,这样的小姑娘真的能帮到她的女儿吗? 玉兰默默地待在屋子里没有出门,到了晚间却听阿朵传来消息,说是三姑娘与老爷说好,明日一同去永淳伯府看望二姑娘。 听到这个消息后,玉兰对三姑娘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三姑娘果然与众不同。 可转念一想,玉兰又觉得或许做这件事对三姑娘来说毫不费力。 老爷一向宠爱三姑娘,对旁人来说极难的事情,三姑娘可能对父亲撒个娇就解决了。 不过三姑娘愿意出手帮助茹儿,玉兰还是会感激她的。 翌日一早,白素心早早地便来到了前厅等父亲一同出门。 白素心等了约摸两盏茶的功夫后,白毅天与祁潋结伴来到了前院。 白素心按照惯例先是屈膝行礼道:“父亲、大娘。” 随后又好奇地问道:“大娘是要与我们一同去看二姐吗?” 祁潋微微叹了口气,道:“原本是应该同去的,只不过你也知道如今梓儿有多难带,我还是在旁边守着比较安心。” 白素心先是若有所思地颔首,而后又问道:“梓儿可是又惹祸了?” 祁潋轻轻笑了笑,道:“没,梓儿说了跟他三姐约定好了,以后不再惹祸。” 白毅天瞬间向三女儿投去了赞佩的目光,连他都治不了这个调皮的儿子,三女儿竟然能让儿子心服口服? “心儿是用了什么方法,能让梓儿听你的话?”白毅天诧异问道。 白素心微微扬眉,怡然自得道:“没什么,只不过是把梓儿当作是一个平等的人,而不是一个小孩子。” 把一岁多的小弟当成是一个独立平等的人,让他自幼便学会思考凡事要如何做,确实是比打骂来得有用得多。 毕竟以武力服人只能让人一时听从,唯有以德服人方能长久。 白毅天似乎看出了女儿的意思,夸赞道:“心儿长大了。” 说罢,白毅天与白素心一同坐上了马车。 祁潋将二人送到马车上后,便匆匆回了院子。 没办法,即便是梓儿对自己的行为已经有所克制,可祁潋还是不太相信一个一岁多的小娃娃能有什么自制力。 可见让白皓梓的脱变之路任重道远。 马车悠悠地行驶,白毅天突然开口问道:“你二娘如今可还好?” 白素心听父亲语气柔和了许多,想必是对庶母还是关心的。 怎么可能毫不关心,毕竟是在身边待了那么多年的人。 “二娘她终日在屋子里面壁思过,未得父亲允许不敢随意出门。”白素心刻意将二娘的状况说得悲惨些,想要以此赢来更多父亲对二娘的关怀。 白毅天叹了口气,扬起车窗帘子看向路边。 父亲既然不再问什么,白素心也同样没有再说下去。 该点拨的白素心都已经点拨了,稍后父亲到永淳伯府如何说如何做怕是心中早已有了定数。 转眼便到了永淳伯府,白素心在浅秋的搀扶着下了马车,白毅天则自行走了下来。 白家与凉州永淳伯府并不相熟,若不是白素茹做出此等事,白毅天估计根本不会考虑将女儿嫁到永淳伯府。 更不要说永淳伯年岁已高,白素茹嫁的那位只是个庶子,过几年恐怕永淳伯的位子就要落在嫡子头上了。 白素茹性子一向清冷,遇到什么事情也只会打掉牙往肚子里咽,这样的姑娘根本不适合在伯府里生活。 无论白素茹做出再出格的事情,对白毅天来说都是亲生女儿,怎么可能做到面对女儿受苦而毫无知觉? 白素心自是料到了父亲的心思,这才切合时宜地向父亲提及来伯府探望二姐的事。 永淳伯府的下人将二人引到了花厅,永淳伯听说白毅天来了,连忙过来招待。 白毅天与永淳伯一同坐了下来,品着下人端上来的茶水。 永淳伯对白毅天的好感,全来自于那位长孙。 正是因为这样,永淳伯夫人对白毅天便只剩下了横眉冷对。 没办法,谁让长孙的父亲是那个庶子呢。 白毅天面容始终挂着青色,嗔怒问道:“听说茹儿在伯府中投缳了?” 永淳伯自然是一脸茫然,他怎么会知道茹儿是谁? 白素心补充道:“茹儿正是家姐的名字。” 永淳伯还是十分诧异地问道:“你嫁到阙荥公府的女儿投缳了?白大人节哀啊——” 白毅天听到这样的话差点儿将口中的茶水给喷出来,永淳伯这是什么意思? 白毅天生硬咽下茶水,咳嗽两声后道:“伯爷误会了,茹儿是我嫁给令郎的那位女儿。” 永淳伯更茫然了,长孙的母亲投缳了他怎么不知道? 永淳伯随即眼神犀利的看向夫人,永淳伯夫人忙道:“许是有什么误会,茹儿她如今甚好。” 永淳伯一听夫人这么说,便确定白毅天所说的句句属实。 没办法,就以他夫人的性子,若是别人说了什么子虚乌有的事情,怎么可能再好声好气的说话? 白毅天语气坚定道:“伯府若是觉得小女高攀了,我这就将女儿给领回去。即便是我那嫁入阙荥公府的女儿也是一样,受了欺负我绝不会坐视不管。” 永淳伯瞬间觉得有些头皮发麻,白毅天这样说岂不是在威胁他呢? 白府与阙荥公府也是姻亲,他若是此番不好生照顾白毅天的二女儿,恐怕就是连阙荥公府也得罪了。 那可是阙荥公府啊,跟阙荥公比起来他一个小小的伯爷又算得了什么? 更不要说白毅天大女儿嫁的是阙荥公长子,不出意外的话将来那位姑娘可就是阙荥公府的当家主母。 永淳伯府又如何能够不好生供着白素茹? “白大人放心,伯府即便是过去让令嫒受了些委屈,今日以后我也绝不会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白毅天面色无痕,并不打算接永淳伯的话。 没什么,对于永淳伯的这番话他并不满意。 白素心却突然开口道:“父亲,女儿想去看看二姐。” 第二十一章 劝导 永淳伯夫人在永淳伯的交代下,满脸不情愿地带着白素心来到了白素茹的院子门前。 永淳伯夫人侍弄着头发不屑一顾道:“人就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 “多谢伯夫人引路。”白素心恭敬道。 永淳伯夫人翻了个白眼,转身便走开了。 浅秋撇了撇嘴,心道这个永淳伯夫人还真是不行,这是什么个待客之道? 白家虽然如今落魄了些,但又不是小门小户,还没见着旁人来落井下石呢,这个永淳伯夫人却如此不将白家放在眼里。 白素心不曾将永淳伯夫人的态度放在心上,于是便阔步走进了院子里。 屋门外,春华正坐在地上偷偷啜泣。 浅秋与春华是相熟的,因此便向她问道:“春华,你这是怎么了?” 春华抹了抹眼泪,仰头看向来人。 她登时感到十分错愕,三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即便是身在永淳伯府,春华也已经得知老爷不让二夫人见姑娘。 此时三姑娘为何会出现在伯府? “三……三姑娘?”春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诧异道。 白素心悠悠嗯了一声,她看出了春华的疑惑,便解释道:“父亲与我一同来的,二姐可在屋里?” 春华涩涩地颔首,道:“在……姑娘在屋里。” 浅秋忍不住开口道:“嗞嗞嗞……春华你这是怎么了?以前没觉得你这么呆傻啊。” 白素心没理会木讷的春华,随即推门而入。 浅秋则在门外拉着春华聊起了天。 姑娘既然与二姑娘有话要说,她当然得拉着春华了,不然这小妮子进屋子里捣乱怎么办? 再说了她与春华本来就相熟,趁机打听些事情出来,也好回去跟姑娘禀告。 “二姐——” 白素心一眼探去,发觉白素茹正躺在床榻上,双目无神地盯着房顶。 白素心快步走到床榻上,为白素茹盖好被子,顺势坐在了床边。 此时的白素茹头发散乱,面容憔悴,双眼微微有些红肿,一看便是刚哭过的样子。 白素心看向白素茹脖子上的那道勒痕,不忍道:“二姐,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二娘知道了会心疼的。” 白素茹猛然回过神来,急切地坐起身来慌乱整理着头发。 “我娘来了吗?”白素茹急促问道。 白素心微微摇头,道:“二娘没来,今日只有我和父亲过来看看二姐。” 白素茹瞬间又回到了双目无神的状态,喃喃道:“父亲不是不管我了吗?” 白素心眉头紧蹙地看着面前这个憔悴的二姐,似乎与记忆中那个清冷的二姐判若两人。 记忆中二姐虽然是一副清冷的模样,又不懂得疼人,但白素心却从来不觉得二姐有一天竟会变得如此颓丧。 她的二姐,只能是自己清冷孤傲,绝不可以是被人欺负的。 “二姐,父亲还是极为关心你的。如今你这个样子,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白素茹像是被触及心底,眼泪瞬时喷涌而出。 她不再克制自己,而是抱着白素心嚎啕大哭了起来。 白素心轻轻抚着二姐的背,不曾言语,只是默默地陪伴。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白素茹渐渐收住了泪水,眼神亦恢复了清明。 “心儿,你说我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白素茹拖着哭腔问道。 白素心莞尔一笑,从衣袖里取出三个香囊,摆到白素茹面前。 白素茹满脸的诧异,问道:“心儿这是何意?” “二姐既然用过迷香,恐怕是对香味也是极为敏感的。这三个香囊中装的是不同种类的香料,红色的这个里面是安神香,绿色的这个是用来驱虫的,蓝色的这个是用来辟邪的。二姐可以随身携带着,或许能用得到。” 白素茹眉头微蹙的看着面前这个不过十五岁的妹妹,似乎觉得妹妹话里有话,但是一时又听不明白这话中的意思。 “二姐不用想太多,这些真的只是普通的香囊,没有那么些个弯弯绕绕。我们是亲姐妹,有什么话我会直接跟二姐说的。” “心儿的意思是?”白素茹迟疑道。 白素心微微一笑,随即握起白素茹的手,道:“父亲怕是过不了多久便会回京任职,今日来看二姐便是为了敲打一下永淳伯府。方才父亲已经刻意在永淳伯面前提及阙荥公府,永淳伯还是很忌惮阙荥公府的。二姐若是无事可以多与长姐写几封信,也能让永淳伯府的人看到,长姐还是很关心二姐的。” 白素茹一脸惊诧地望着妹妹,为何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妹妹却一句话便道破了。 她从未想过仰仗长姐的势力,遇到什么事情也总想着自己一个人扛。 但其实只要她与长姐不定期的有几封书信往来,永淳伯府的人便不会看轻了她。 白素茹苦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会的。” “我回京之后,若是能见到长姐,也会将二姐的事情告知她。都是自家姐妹,长姐一定不会对二姐的艰难处境放任不管的。” “多谢心儿了。”白素茹客气道。 白素心淡淡一笑,道:“二姐还是这么客气,不过我说的这些恐怕只能维持一时。姐夫只是永淳伯的庶子,永淳伯的位子断然不会传给他。若是以后嫡子继任了位置,以永淳伯夫人的性子,二姐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 白素茹幽幽叹了口气,冷笑道:“那我该如何?” “二姐不如劝说姐夫,让他心存进京的打算。” 白素茹摇头道:“他无心科考,怕是进京也很难找到合适的营生。” “二姐莫不是忘了,阙荥公府是什么地位。只要姐夫有心,入京谋得一官半职的也不是什么难事。” 白素茹愣了片刻,突然觉得豁然开朗。 是啊,在京城中做官除了参加科考,还能通过熟人举荐。 她的夫君虽然只是永淳伯庶子,但她的长姐却是阙荥公府长子的夫人,京城中人定会给阙荥公府这个面子。 “只是……”白素茹仍有些迟疑,“恐怕他不会愿意仰仗着阙荥公府的。” 白素茹的顾虑并不多余,对于一个男子来说,依靠妻子做官是一件很没骨气的事情。 更不要说是依靠妻姐的夫家了,那更是丢脸至极。 “即便是不通过阙荥公府,二姐夫也有营生的法子。或许也可以让二姐夫去京城做个小生意什么的,倒也并非不可。” 白素茹脸上逐渐恢复了神采,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心儿所言极是,我会考虑的。今后的路,我定然会好好走。” 第二十二章 春天到了 白素心见二姐渐渐振作了起来,顿时也觉得安心了许多。 “不过心儿,还要劳烦你多帮着点儿我娘。”白素茹颇为为难的交代道。 如今白素茹不在白府,最担心的就是她那个身为妾室的娘。 因此性子一向清冷的她只好拉下脸去求嫡妹,求她帮衬着点儿她娘。 其实白素茹也不大能肯定,嫡妹是否会答应。 她往日对嫡妹如此冷淡,怎么会奢求嫡妹在这种时候会选择帮她呢? 白素心淡淡一笑,不假思索道:“二姐放心,我会的。况且日后回了京城,不是还有大哥吗?” 白素茹将信将疑,倒不是因为妹妹答应帮衬她娘,而是妹妹说起回京的这件事时,显得极为笃定。 “心儿真的觉得,父亲很快便会回京了?”白素茹好奇道。 面对自家姐姐,白素心并不打算有所隐瞒,因而颔首道:“如今新皇登基,朝中正是用人之际,父亲为官清廉,想必假以时日,皇上定会注意到父亲的。” 白素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朝廷的事情她一向并不关心,对妹妹所说的这些只能算是一知半解。 看来日后她也要多关注一下朝堂的动态了,说不定也能用得上。 “心儿,还劳烦你劝劝我娘,让她不要因为我的事情而难过。”白素茹抿唇道。 “劝是自然会劝的,不过二姐若是真的想让二娘放心,最重要的便是你要真的过得好。”白素心展齿一笑道。 白素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颔首道:“我会的。” 正在此时,门外的浅秋轻轻叩击了两下门框。 “姑娘,老爷派人过来叫您过去。” 白素心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白素茹的手背。 白素茹笑着点头,示意白素心不必担忧。 无言胜有言。 与永淳伯告别后,白素心与父亲一同坐上马车回府。 途中,白毅天看似面色平淡的问道:“你二姐……可还好?” 白素心看出了父亲对二姐是关心的,但却是刻意作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女儿已经劝过二姐了,想必二姐以后不会再想不开了。”白素心规矩回道。 “可见过你二姐的孩子?”白毅天接着问道。 白素心突然怔住了,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不曾。”白素心讷讷道。 她与二姐谈话也用了些时辰,怎么会完全没有听到她那个小外甥的事情? 一个不满一岁的小娃娃,长时间离开母亲不会哭闹吗? 白父没有再问,白素心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回到白府后,白素心始终对二姐孩子的事情耿耿于怀。 见姑娘始终沉默着,浅秋不安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白素心浅浅一笑,摇头道:“无事,只是好奇今日为何没有见到二姐的孩子。” “二姑娘的孩子啊……”浅秋回想了一番与春华的谈话,“春华说自从二姑娘投缳之后,孩子便被永淳伯夫人给抱走了,这些时日是由永淳伯嫡子的夫人养着。” “为何?永淳伯夫人这是要夺去二姐的孩子吗?”白素心错愕问道。 浅秋叹道:“永淳伯夫人找了个借口,说是二姑娘自己想不开,若是带着孩子一起就不得了了。永淳伯对长孙一向看重,因此也就同意将孩子抱到嫡子房里养着了。” 白素心微微舒了口气,道:“也罢,二姐如今的状态确实是不佳,养孩子还是会吃力些。况且只要二姐能够好起来,孩子总会回到她身边的。” 只要她的二姐能够振作起来,总会想办法将孩子夺回来的。 这种事情由白家出面似乎也不大合适,况且说白了这是人家永淳伯府的家事。 白家若是过多的干涉,只会遭人诟病。 再说了,她白家的人哪有好欺负的? 白素心随即对浅秋吩咐道:“你平日若是无事,也可以与春华再多走动走动。二姐性子冷,遇到什么事情恐怕不会跟家里说。” “姑娘放心,婢子明白。” 看着浅秋,白素心渐渐放了心。 浅秋与春华算是一起在白府中长大的,血脉上又颇有渊源,因此浅秋多与春华联络并不是什么难事。 话音刚落,玉兰便从西厢房走了出来。 白素心微微屈膝,道:“二娘——” 玉兰虽然有些错愕,但还是受了这个礼。 “心儿,你二姐她……”玉兰咬了咬嘴唇道。 “二娘放心,二姐会好起来的。” 玉兰噙着泪点了点头,念叨着:“好就行……好就行……” “二娘,”白素心喊住了转身准备离去的玉兰,“二姐也很挂念您,您也要注意身子。” 玉兰抹了一把眼泪,狠狠地点头。 只要她的女儿能够好好的,她自然也会振作起来。 白素心望着庶母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虽然她明白此时的庶母思女心切,但她是不会安排庶母见二姐的。 究其原因便是因为二姐如今的状态并不大好,若是让心疼女儿的庶母见了只会徒增痛苦。 倒不如等到过些时日二姐的处境渐渐好转的时候,再安排她们母女俩见面比较好。 白素心收回思绪,转头对浅秋交代道:“这几日将东西都收拾一下。” 浅秋面上有些诧异,问道:“姑娘这是何意?” 白素心望着浅秋,果然这丫头如今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先前白素心吩咐给浅秋什么事情,浅秋根本不会问原因。 可如今呢?竟是还反问她是为何。 白素心淡淡叹了口气,望着东厢房道:“恐怕这个院子,我们住不了多久了。” 浅秋听到白素心如此说,倒是有些意会她的意思了。 “姑娘放心,婢子这就回去收拾,保准三日之内将东西都收拾妥当。” 白素心笑着摇头,道:“不必如此着急,也不要表现太过。你提前将东西都收拾起来,不至于到时候手忙脚乱便可。” “婢子明白。”浅秋行礼道。 说罢,浅秋便下去着手收拾东西去了。 白素心伫立在院子里,望着这处住了差不多三年的院子,心中百感交集。 再看向满树的桃花,白素心暗叹,她白家的春天总算是要到了。 第二十三章 调令 又过了一个多月,白毅天的调令终于从京城传来。 调令中写道:凉州知府白毅天高风亮节、克己奉公,特调任回京,任兵部尚书一职。 白毅天收下调令后,第一时间便回到了白府。 彼时祁潋已经听到了些风声,特意在前厅等候着白毅天的归来。 白毅天极力让自己表现的沉着些,扫视一周后吩咐小厮道:“去西院将三姑娘找来。” “是。”小厮不敢拖延,连忙快步离去。 祁潋连忙从桌子上端起一杯茶水递到白毅天手中,不由好奇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为何要找心儿过来?” 白毅天接过茶杯,对祁潋挤出笑容道:“你应该已经听说了,不久后我便要回京任职。” 祁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还是没能明白回京任职为何要找心儿。 白素心正坐在院子里品茶,听到小厮通禀后随即起身去往前院。 “父亲。”白素心来到前厅后,微微屈膝道。 白毅天正在厅中踱步,见到女儿后连忙示意女儿坐下。 “为父要回京任职的事情,心儿听说了吧?” 白素心刻意蹙眉看向一旁的祁潋。 祁潋忙道:“此事还未告知心儿。” 白毅天微微颔首,问道:“心儿可知皇上为何会将我调任回京?” 白素心轻轻摇头,一脸茫然道:“女儿不知,父亲不是有调令吗?调令中没说是何原因吗?” 白毅天看着神情迷惘的女儿,登时也没有再问下去。 “心儿回去好生收拾东西吧,回京之事还挺急的。” 祁潋连忙问道:“老爷,咱们是要何时回去?” 白毅天淡淡道:“三日之后。” 祁潋差点儿没吓得昏过去,惊诧道:“三……三日?” 这座府邸已经住了这么久,三日能把东西给收拾妥当吗? 祁潋虽然大事上不拘小节,但是面对府中上下有这么多需要收拾的东西,还是会不自觉地感到头皮发麻。 她哪里收拾得完? “大娘不必过于担心,西院的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大娘只需要安排人收拾东院的东西便可。” 祁潋转头看向白素心的神情,心想这丫头肯定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要不然怎么会提前就把东西给收拾好了? 祁潋强颜欢笑道:“心儿还真是收拾的及时。” 除此之外祁潋能说什么呢? 白素心对着父亲和大娘行礼后,便回到了西院。 此时玉兰正站在石桌旁揣着袖子伫立等候。 “二娘?”白素心惊愕道。 玉兰连忙走到白素心面前,拉着她的衣袖问道:“听说,我们要回京去了?” 白素心轻轻嗯了一声。 玉兰随即满脸挂着忧愁,道:“那你二姐怎么办?” 白素心安慰道:“我知道二娘担心二姐,只是二姐的路只能由她自己来走。二娘不如多给二姐一些信任,相信下次见面之时二姐定会过得很好的。” 玉兰眉头紧皱,念道:“谁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此去一别,山高水长,还不知道能否有机会再相见。” 白素心不难看出玉兰身为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挂心,可她如今确实无力安排她们母女二人相见。 只因身在永淳伯府的白素茹并不能随意出府,以玉兰的身份也无法前去探望。 更何况白府众人如今都在忙前忙后地收拾东西,白素心也确实是无力为之。 看着玉兰落寞的背影,白素心还是会觉得有些感同身受。 若是她的母亲还在,是否也会心心念念地只为想要见她一面? 西院中此时需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因而白素心便坐在房中悠闲地看起了书来。 浅秋忽然盈盈带笑地小跑着进了屋子。 “姑娘,你都不知道,方才婢子去东院看他们着急忙慌的样子,别提有多好笑。” 白素心冷脸看着书,并没有搭理浅秋的意思。 浅秋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瞬时背后冒出了冷汗。 姑娘是不是不高兴了? 正当浅秋愣神思索之际,白素心开口道:“都是一家人,如今旁的下人都急着收拾东西,你却在一旁看着笑话,多有不妥吧?” 浅秋连忙点头称是,随后又嘀咕道:“可是前不久姑娘吩咐婢子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们那些人也还在笑话婢子,说什么姑娘是一时兴起。只有阿朵姐姐陪着婢子一同收拾东西,他们不也是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别人如何,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可如今三日之内收拾全府的家当,对他们来说却是难了些。不如你跟阿朵一同去帮帮他们,但要让他们知道这不是你分内的事情。帮他们只是情分,不帮亦是本分。想必他们若是懂点事儿,便会念着你的好。与其四处结仇,不如跟他们都处好关系。” 浅秋轻轻抿了抿嘴,忙道:“姑娘说的是,婢子这就叫上阿朵姐姐去帮帮他们。” 白素心摆手笑道:“去吧。” 浅秋来到院子里,叫了声阿朵。 “阿朵姐姐,咱们去帮帮东院的那些人吧?” 阿朵一脸诧异,问道:“这是为何?” “三日之内他们要收拾这么些东西,若是收拾不完引得主子不快,咱们又有什么好处呢?不如趁机去帮帮他们,也能让他们觉得咱们是以德报怨的。” 阿朵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被浅秋给拉走了。 在阖府上下的通力配合下,终于在预定的时间之内将东西给收拾好了。 浅秋每日都累得不行,回到院子里总是忍不住地打哈欠。 白素心见浅秋这个样子,也就没有让她再服侍什么的,能自己处理的事情便是自行解决了。 最后一日,浅秋留在西院做最后的收拾准备。 白素心这两日见着下人们都忙,因而已经自己动手将剩下的东西都装起来了。 浅秋看着屋子里已经被装好的东西,登时觉得有些难为情。 “姑娘,这些都是您收拾的吗?”浅秋愣愣地问道。 白素心轻轻嗯了一声。 浅秋低下了头,自责道:“让姑娘受累了,这些本应该是婢子的活计。” “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帮了其他人,总不能让你再回来帮我收拾。况且收拾这些也没什么,先前你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白素心轻飘飘道。 浅秋除了自责,还有些奇怪,姑娘明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如今怎么突然会收拾东西了? 而且姑娘收拾的整齐程度比她还要好上许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十四章 回京 临行那日,惠风和煦,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凉州白府门外依旧是停着三辆马车。 白毅天与祁潋带着白皓梓和白素若坐上了最前面的马车上。 白素心则与庶母玉兰坐在中间那辆马车上,浅秋等几个丫鬟坐在最后一辆马车上。 原本安排的是白素心与浅秋乘坐中间的马车,玉兰与阿朵乘坐后面的马车。 但因白素心不放心庶母,因此特地求了父亲,让庶母与她同坐。 玉兰本是推脱的,但最终因拗不过白素心,便只好如此了。 凉州白府相邻的一座茶馆的二楼,有一位身着玄衣,头戴黑色斗笠的女子正盯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发呆。 “姑娘,人都走了,咱们回去吧。”春华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头戴斗笠的白素茹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这才缓缓地站起身来。 此番她特意寻了机会出永淳伯府,为的就是能亲自送一送亲人。 自从那日父亲去过伯府后,府里的人待她的态度确实是和善了不少。 果真都是一群恃强凌弱之人。 当初她没有娘家撑腰,那些人只知道对着她甩脸色。 如今见她父亲前去探望,她又与身在阙荥公府的长姐有书信往来,那些人这才变了副嘴脸。 白素茹用丝帕轻轻拂去眼角的泪水,春华见了尤为不忍。 “姑娘为何不见一见老爷他们?” 白素茹轻轻摇了摇头,道:“父亲即便是关心我,恐怕此时也不见得想要见到我。我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女儿,只会给家里带来烦忧。” 白素茹握了握手里的红色香囊。 三妹送她香囊,不是让她与人争斗,只是在提醒她只有照顾好自己才能保护好身边的人。 白素茹既然能够明白三妹的意思,便不会辜负了三妹的一番心意。 “回去吧。”白素茹淡淡吩咐道。 回京的路上,与离京那次不同的是,白素心趁机与庶母说了不少话。 玉兰不似女儿白素茹那般清冷,她跟白素心聊起天来反而觉得十分舒坦。 如此不停地闲聊,倒是显得时间过得尤为之快。 没过多久,一行人便晃晃荡荡地来到了京城。 白素心掀起马车帘子的一角,望着阔别三年的京城城墙,心中似是打翻了五味瓶。 三年前离京之时,即便是知道未来的走向,白素心也甚是担忧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座城池。 如今,她终于回来了。 不经意之间,白素心已然眼角湿润。 玉兰表现得有些错愕,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早把白素心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因而不由得问道:“心儿这是怎么了?” 白素心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笑道:“没什么,只是好久没回来了,有些激动罢了。” 玉兰笑着道:“其实还是京城好啊。” 白素心自当是明白玉兰话里是什么意思。 当年在京城之时,白素茹还是那个清冷孤傲的白家二姑娘。 如今,却已然嫁为人妇。 其实不仅是白毅天,就连玉兰也从未想过要将女儿嫁到凉州那处地方。 凉州虽好,但对他们来说,终究不是自己的家乡。 女儿留在了那里,对他们来说便是极难再相见了。 坐落在京城的白府,还是与三年前一般无二。 一行人到来之际,白家两个儿子正在门前伫立迎接。 白素心在浅秋的搀扶着下了马车。 大哥白皓祉似乎还是那般模样,不过是又长高了些。 而二哥白皓辰的形容变化倒是有些大,若不是与大哥站在一起,又是在自家府邸门前,白素心一时还真是认不出来。 没等白素心表达出惊诧,白毅天就先开口道:“辰儿如今倒是颇有几分男子气概了。” 白皓辰咯咯地笑了笑,心道他不过是想以后三妹嫁人的时候可以由他背着出去。 若不把体格练得健硕些,这份活计说不定又要被大哥给抢了去。 所以自从长姐出嫁以后,白皓辰可没少练力气、多吃饭食。 虽说他也不喜欢如今这副略显魁梧的模样,但只要能背着三妹出嫁,变成什么样他都是愿意的。 祁潋抱着睡眼惺忪的白素若,阿杏则抱着精神饱满的白皓梓走了过来。 “这位便是你们的大娘。”白毅天介绍道。 “大娘——”白皓祉与白皓辰纷纷作揖道。 祁潋忙笑道:“倒是经常听老爷提起祉儿与辰儿,真的是已经长成大小伙了。” 白皓祉见大娘和善的模样,便忍不住走过去逗阿杏怀里抱着的白皓梓。 白皓梓努了努嘴,不满道:“你是谁?我要三姐抱。” 白皓祉与白皓辰皆是一脸茫然地看向一旁的三妹。 “你们是不知道,这小子只听你们三妹的话。”白毅天在一旁解释道。 白皓辰心中突然生出了几分危机感,怎么还又来了个抢三妹的? 不过只是个不到两岁的小娃娃,应该是不能跟他抢着背三妹出嫁的。 白皓辰总算松了口气。 “三姐——”白皓梓奶声奶气喊道。 白素心只得走了过来,略显尴尬地看着白皓梓。 “别闹你三姐了,一路奔波,她也累了。”祁潋在一旁道。 白皓梓失落地垂下了头。 白毅天忙道:“快进府吧,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白家两位公子已经提前安排好了接风宴,正巧一行人赶到的时辰又是在傍晚,此时正好可以准备用晚膳。 白素心先回了一趟流苏苑,想着一路奔波还是先回自己院子里沐浴后,再换身干净的衣裳比较好。 流苏苑内,一只大黄狗正在无聊的刨土。 察觉到门外的动静后,阿黄不由得竖起一只耳朵来。 这三年来,阿黄就是这样百无聊赖地待着,除了每日给它送饭的下人,倒是再也见不到什么其他的人。 这阵脚步声明显不是送饭下人的,阿黄心潮澎湃,莫不是它的主人回来了? 白素心走进院子里,恰好跟阿黄来了个对视。 阿黄忙不迭地跑了过来,在白素心面前欢快地作揖。 白素心轻轻抚了抚阿黄的头顶,温声道:“你把院子守得不错。” 小丫头浅秋的危机感油然而生,她都快忘了这只大黄狗了。 为什么总觉得姑娘对狗比对她还要好…… 大黄狗阿黄白了一眼浅秋,流露出一脸得意的样子。 哼,主人还是对我最好。 第二十五章 晚膳 简单收拾过后,白素心便来到了前院。 彼时,白家人除了嫁入阙荥公府的白素依,以及远在凉州的白素茹之外都已经聚集在此。 即便是全家人未能完全凑齐,对于白素心来说却也已经算是圆满了。 前世三年前白家便被抄家,今生只要能避开这个灾祸便是极好的,其他都算不了什么。 只要是都还活着,即便是天各一方,也终会有再见的一天。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谈论着这三年间发生的事情。 白素心这才知晓二哥将身子练得这般魁梧的原因,竟是为了与大哥争抢姐妹出嫁时是何人所背? 白皓辰话一经说出口,众人皆将注意力放在了白素心身上。 白素心能感到周围的目光灼灼,遂垂头安静地吃饭。 然而,白毅天还是开口了。 “心儿如今年岁已经不小了,确实也该为心儿的婚事考虑了。” 白素心本就是心不在焉地吃饭,听父亲这么说,险些呛到。 “咳咳咳……”白素心捂着嘴轻轻咳了起来。 白皓辰一边为妹妹拍了拍背,一边开玩笑道:“父亲,你看妹妹都不好意思了。” 白素心乜了他一眼,吓得白皓辰浑身哆嗦了一下。 三妹的眼神何时变得这么犀利了? 白素心故意笑道:“大哥和二哥年纪也不小了,父亲不如先帮他们俩各自寻个合适的妻子吧。” 一旁的白皓祉差点儿将口中的饭食给喷出来,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为何话题却突然引到了他身上? 都怪二弟,没事儿瞎说什么。 他就不会说什么妹妹该嫁人的话。 三妹一直待在他们身边不好吗? 为什么非要嫁人? 如果像二妹那样嫁到那么远的地方,想再见一面都尤为困难。 嗞嗞嗞,二弟还真是不懂事。 白皓辰也没想到会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他只不过是想到长姐和二妹都已经出嫁了,才说起三妹的婚事。 谁知道会引火上身呐? 看来以后真的不能惹三妹。 看三妹那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白皓辰更是觉得女子果然都是可怕的存在。 他才不要成婚呢。 祁潋连忙开口道:“这确实是我这个做后母的失职,待在京城稳下脚跟来,我便会为祉儿、辰儿、心儿三人各寻一门好亲事。” 白毅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儿女们都长大了,到了该成婚、该出嫁的年龄。 他也老了。 白素心颇为满意地瞄了一眼大哥和二哥,她就不信两个哥哥想成婚。 既然话题引到了她的身上,又怎么能不带上两位哥哥呢? 正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可是还着急做姑姑呢! 玉兰在一旁始终沉默着,未曾言语。 她的女儿做出那等事,老爷迫不得已才同意让二女儿嫁到凉州,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虽然白毅天未曾将白素茹的事情在明面上讲出来,可这席间除了白皓祉和白皓辰两兄弟之外,又有谁不知道呢? 没曾想白皓祉却不合时宜地开口道:“也不知道二妹在凉州过得怎么样。” 白毅天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厅里的人也都不再说话。 尴尬之余白皓祉向三妹投去求救的眼神,白素心却继续拿起筷子默默进食,连头也不抬。 白皓祉又看向他娘,亦是不搭理他。 针落可闻的安静使得白皓祉的额头冒出了几颗豆大的汗珠,他好像没说错什么吧? 片刻过后,白毅天才缓缓道:“近来见过你们长姐吗?” 白皓祉不敢再说话,将目光投向二弟。 白皓辰见状连忙说道:“长姐如今有了身子,不方便出门,我们确实也有一些时日没有见过她了。不过长姐前两日派人来传过话,说是等父亲回京之后,让三妹抽空过府一叙。” 白毅天脸上逐渐恢复了些神色,垂眸颔首。 晚膳结束之时,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 众人皆向白毅天及祁潋行礼后,离开了前厅。 白皓祉更是迫不及待地离开。 一顿饭的时间,就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难道是因为他读书少,所以搞不清楚状况吗? 白皓祉摸着下巴发呆,白素心从他身旁轻盈走过。 “大哥在想什么呢?”白素心略显好奇地问道。 白皓祉环顾四周,在白素心的耳边小声问道:“为何方才我一提二妹,父亲就表现出一副十分不悦的样子?” 白素心清了清嗓子,漫不经心道:“许是父亲思念二姐吧。” 纵然他白皓祉读书不多,可也能看出来席间父亲那副模样才不是因为思念二妹。 三妹果然又在诓他。 女子真可怕。 白素心见大哥神情呆滞,继续补充道:“大哥近些时日还是先不要在父亲面前提及二姐为好。” 白皓祉狠狠地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不能再提,父亲的冷脸还没看够吗? “只是不晓得为何我娘也不接我的话,二妹连她也得罪了吗?”白皓祉小声嘀咕道。 白素心忙道:“大哥若是有空,不妨多陪陪二娘。二姐嫁到那么远的地方,二娘心情还是有些低落的。” 白皓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娘不接话是因为思念二妹啊。 果然还是三妹聪明伶俐,看来以后要抽空多与三妹接触了,这样也不至于什么事情都反应不过来。 “对了,三妹如今可还继续习武吗?”白皓祉转而问道。 白素心盈盈带笑道:“不知大哥有没有看出来,咱们的大娘也是习武之人。这几年妹妹跟着大娘学到了不少,若是有空倒是想劳烦大哥再指点一二呢。” 白皓祉呵呵地傻笑着,信步走来的白皓辰看了觉得很不高兴。 为何有种大哥在故意跟三妹套近乎的感觉? “大哥与三妹聊什么呢?”白皓辰面色无痕地走到二人中间。 “在与三妹聊习武的事情呢!”白皓祉喜形于色道。 “习武?”白皓辰一脸茫然地看向三妹。 白素心忙道:“离京前父亲曾同意让大哥教我习武,只是当时还没来得及学便去到了凉州。在凉州的三年大娘没少教我,如今想让大哥再指点一番。” 白皓辰倒抽了一口气,着实是无力反驳。 父亲都已经同意的事情,他又能说什么呢? 况且习武这件事他根本不在行,大哥竟然用这招来抢妹妹! 大哥实在是太过分了。 第二十六章 阔别三年 白素心笑看着两位哥哥如今的样子,倒是觉得二哥的行为甚是有趣。 她是那种会被人随意抢走的妹妹吗? 当然不会。 不过大哥也同样是她的兄长,何来争抢一说? 白素心见二哥看大哥的眼神中充满了戒备,大哥却浑然不知的模样,更是乐不可支。 “二位哥哥若是无其他事,心儿这就回流苏苑歇着去了。一路奔波,此时倒是觉得身子有些乏了。” 白皓辰连忙说道:“那心儿快回去休息吧,记得让浅秋给你捏捏肩。” 白皓祉总觉得二弟怪怪的,方才在饭桌上二弟分明还说了让三妹不高兴的话,怎么这会儿又开始巴结三妹了。 想到这儿,白皓祉倒是觉得松了口气。 在席间二弟与他都说了不合适的话,倒是让他觉得心里舒服了些。 白素心回到屋子里,看着眼前这处阔别三年的房间,心中的惆怅亦是油然而生。 前世她便是在平宣帝登基后的第三年,也就是景和三年入了将军府伺候的。 如果今生还是按照这个轨迹发展的话,此时距离将军回京的日子也就还有两年的时间。 若是再过两年,她便真的是世人眼中的老姑娘了。 即便是父亲对她万般的宠爱,恐怕也不会惯着她不嫁人的。 前世也是因为她入了宫,不然恐怕长姐出嫁后不久父亲便会为她安排婚事。 今日二哥又已经提了这件事,至多一年,她恐怕就会出嫁。 白素心颇为苦楚,难道重生一世,还是无法与将军长相厮守吗? 虽说能够阻止白家抄家的悲剧就已经很不错了,可若是能光明正大地活着,白素心还是想与将军相守的。 只是不知道,这一世她是否会有这样的机会? 愣神之际,白素心的眼角便已经湿润。 每每想到将军,白素心总会觉得这一颗心一抽一抽的疼。 纵然如此,她还是十分期盼前世的这场虐恋在今生能有个好结果。 翌日一早,白素心便早早起身,在流苏苑内练武。 回京这一路上因习武多有不便,功夫倒是有些生疏了。 武功不能丢,将来说不定还能用得上。 浅秋其实也想学来着,不然若是陪姑娘出门遇到什么事,她非但不能保护姑娘,还会成为拖后腿的那个…… 但奈何她不知道如何开口,也不知自己是不是习武这块料。 一个时辰后,白素心方才缓缓停了下来。 浅秋连忙递过一块丝帕,白素心接过帕子来擦拭着额头和脖子上的汗珠。 白素心一眼便瞧出浅秋的心思,因而说道:“你若是想学,倒是可以与我一同学个几招。不指望你能保护我什么的,只要在关键时刻能自保便可。” 浅秋瞬间兴奋得不亦乐乎,姑娘这是同意她习武了? 亏得她还思虑了那么久,早知道就直接问姑娘不就得了。 很快,浅秋便随着白素心学了起来。 浅秋没有什么功底,出招之时身子尤为不稳。 若是身子不稳,一个招式用出去威力便会减个四五成。 考虑到这一点,白素心便特意安排浅秋多练习蹲马步等基本功动作。 傍晚之时,白皓祉从金吾卫归来,看到在流苏苑内蹲起马步来一摇一晃的浅秋,不自觉地哈哈大笑。 浅秋白了一眼白皓祉,怒道:“大公子在笑些什么?” 白皓祉一愣,心想浅秋如今倒是胆子越来越大,都敢对着主子翻白眼了。 不过想到这是三妹的丫鬟,还是能不招惹便不要招惹吧。 “没什么,好好练……好好练……”白皓祉连连摆手道。 看浅秋的样子,白皓祉感慨果然女子都是一样的可怕。 浅秋可比三妹吓人多了。 白皓祉连忙将目光收回,看向三妹。 “心儿想要我如何指点?” 白素心掩唇浅笑,悠悠道:“不如我与大哥过招,也好让大哥看看这三年妹妹有多努力。” “也好。”白皓祉点头道。 二人随即打成了一团。 浅秋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心想果然这才是高手过招,她什么时候才能有姑娘的十分之一啊。 路过的下人听到动静,纷纷站在流苏苑门前驻足观看。 有不识趣的下人甚至还跑到牡丹苑向祁潋通传,说是大公子与三姑娘打起来了。 祁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只是着急忙慌地赶到了流苏苑。 直到走到流苏苑门前,才看清楚二人是正在过招。 祁潋心想那个传话的下人真的不行,改明儿就寻了机会把他送到乡下的别苑去。 白家在京城附近的乡下是有一处别苑的,别苑附近还有几亩薄田,主要用于种些瓜果蔬菜,供白家主子们食用。 说到底是自己种的,与外面买来的当然不同。 祁潋伫立在门前,望着两位少年少女矫健的身姿,心中亦是万般的羡慕。 此情此景,她倒是也想与二人好好切磋切磋了。 只可惜,生下两个孩子后她已经好长时间未曾好好练习武功了。 白素心察觉到祁潋在人群中,便示意大哥停了下来。 祁潋见状便阔步走进了院子里。 “心儿的武功如今倒是又长进不少。”祁潋笑着说道。 白素心恭敬道:“还是多亏了大娘的指点。” 祁潋对于白素心的帮助并非一点点,白素心本想着借祁潋教她的名义好生练武,也好早日恢复到前世的水平。 但却没想到祁潋的武功虽然不及白皓祉,但教起人来却十分的有一套。 白素心在祁潋的教导下,武功才得以突飞猛进。 祁潋眼神柔和地看着白素心,她对这个女儿也颇为满意。 “大娘突然前来,可是有什么事?”白素心这才好奇地问道。 祁潋尴尬地笑了笑,道:“见到你们二人切磋武功,有个不懂事的下人便跑到牡丹苑去传话,说是你们两个打了起来。我也来不及细想,便着急地跑过来劝架。” 白皓祉噗呲一笑,道:“说我跟三妹打架?这怎么可能,我才不会欺负三妹呢。” 白素心努了努嘴,不满道:“莫不是大哥以为,若是跟我打架,我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白皓祉瞬间打了个寒颤,他又说错话了? 因而白皓祉只好连连摆手,艰难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只因我是个大男子汉,断然不会跟自己的妹妹过不去。” 祁潋在一旁笑道:“天色也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准备用晚膳吧。日后若是再切磋,记得让浅秋在门口看着点,可别让不知情的下人出去乱说。” “心儿知道了。”白素心微微屈膝一福。 第二十七章 探望长姐 回京后的第三日,白素心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前往阙荥公府探望长姐白素依。 谁知一大早却传来消息,说是昨晚父亲回到府中情绪始终怪怪的。 说是低落,倒也不尽然,对下人还是一样的客气,但总是让人觉得不大对劲。 消息传到白素心耳中,她不过是淡淡地笑了笑。 她猜测父亲是因为听说了四皇子的事情。 前世白家被抄家后,四皇子便被平武帝秘密囚禁了起来,对外只是声称四皇子病了。 平武帝对于这个想要谋逆的儿子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按律法来说,这么个逆子是要处刑的。 可平武帝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其他人见皇上迟迟没有发落四皇子,因此也就不再提及此事。 四皇子足足被关押了三年,待到平武帝驾崩,三皇子登基后,才将四皇子谋逆之事说出来。 但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不外乎那些个朝中重臣。 白素心之所以知道,不过是因为前世的她是在御前伺候的,自然能知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听父亲昨日的反应,恐怕是已经得知了四皇子的事情。 新皇平宣帝对于唯一的弟弟还是宽容的,因此只是将他安排到偏京守皇陵去了。 至于白毅天的忧愁,更多的是因为三年前接任他兵部尚书职位的那位胡大人。 其实离京后不久,白毅天就再也没有得到过任何关于这位胡大人的消息。 如今回京之后,白毅天还是暗中打听了关于胡大人的事情。 据说,胡大人是因为漠视王法、通敌叛国而被抄了家。 胡大人成亲后十余年始终没个孩子,但却碰巧在抄家之前他的妻子有了身孕。 胡大人被官兵带走后,胡夫人因为情绪崩溃而昏厥了过去。 再次醒来,却传来了胡大人被枭首的消息。 胡夫人悲痛欲绝,不仅孩子没有,人也疯了…… 官兵便按照上头的吩咐,将胡夫人送入了城郊的一处尼姑庵。 白毅天得知此事后一阵唏嘘,若不是他听了三女儿的劝告,此时拥有这等悲惨处境的便是他白家。 白家儿女众多,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可要比胡大人家还要惨烈得多。 经过此事之后,白毅天行事必定会更加小心谨慎、严格拿捏。 日后若是遇到难以抉择的事情,他也会先找三女儿商议。 白素心在浅秋的陪同下,坐上青帷马车,缓缓地向阙荥公府驶去。 阙荥公府与白府的距离不算远,不多时,青帷马车便行到了阙荥公府门前。 白素心一下马车,阙荥公府的下人就连忙迎了过来。 “贵客可是兵部尚书白大人府中的三姑娘?” 白素心轻轻嗯了一声,沉静地望了望阙荥公府。 下人忙躬身指路道:“白姑娘请随小的来。” 在下人的指引下,白素心很快便来到了长姐如今居住的院子。 白素心到来之时,白素依正挺着大肚子坐立难安地在院子里踱步。 “姐姐——” 听到妹妹清脆的声音,白素依随即快步走到门前。 “你终于来了。”白素依连忙握住妹妹的手。 白素心望着面前的长姐,确实与三年前判若两人。 白素依捏了捏自己的脸,喃喃道:“你是不是想说我胖了许多?” “不是,”白素心摇头笑了笑,“只是觉得姐姐如今容光焕发的样子甚为迷人。” 白素依颇难为情地说道:“你这小丫头,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姐姐为何不坐下休息会儿?”白素心指着石凳诧异地问道。 白素依轻轻撇了撇嘴,道:“你不知道这娃娃有多折腾人,我不管是站还是坐总是觉得不舒服。” 白素心也不知道孕中女子应该如何做才能舒服些,因此除了傻笑再无其他。 二姐生了个外甥,就是不知道长姐是会生男孩还是女孩? 她倒是希望长姐能生个女儿,长姐这么温柔的性格,若是生个男孩随了她的性子可就不好了。 还是女孩好,生一个像长姐这般温柔的女孩该有多可爱啊。 “姐姐,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白素心突然开口问道。 白素依猛然间觉得有些诧异,但转瞬就淡然了。 “那心儿想让姐姐生男孩还是女孩?”白素依反问道。 白素心不假思索道:“我想让姐姐生个女儿。” 白素依所有所思地颔首,道:“女儿是挺好的。” 姐妹二人又寒暄了几句,白素心的夫君、阙荥公长子朱孖析便走进了院子。 白素心连忙对着大姐夫点头示意。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朱孖析,本人竟比她想象中还是文弱一些。 不过也不甚奇怪,出生在阙荥公府这样的门户,想来朱孖析并没有受过什么磨难。 前世朱孖析受过最大的苦痛,便是定亲的白素依穿着喜服撞柱而亡。 朱孖析客气地说道:“三妹来到府中不必拘束,当成自己家便可。” 白素心笑着点了点头,看着长姐说道:“姐夫放心,我在姐姐面前一向自在得很。” 白素依叹息着摇头道:“你这丫头如今也不小了,怎么还是没个大家闺秀的模样呢?” 白素心拉着长姐的衣袖,撒娇道:“在姐姐这里,心儿可不是一直都是个孩子嘛!白家的大家闺秀,由姐姐一个人当便可。” 朱孖析为了不打扰妻妹聊天,很识趣地说道:“依儿与三妹好好叙叙旧,我去前面看看午膳准备得如何了。” 朱孖析离去前,温柔地看了一眼白素依。 白素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从这些细节中最容易看出一个人对待另一个人的态度。 如此看来,大姐夫是真的很在意长姐的。 朱孖析离去后,白素依吩咐阙荥公府的下人都退到了一旁,身边只留下了陪她嫁到阙荥公府的深雪和随白素心一同而来的浅秋。 “你二姐她,究竟是什么情况?”白素依小心翼翼地问道,显然是生怕被别人听了去。 白素依虽然与二妹有书信往来,但在信中从未提及过二妹为何突然嫁人之事。 不过白素依还是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这才特地询问三妹。 白素心并不打算对长姐有所隐瞒,因此便将二姐白素茹在凉州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了长姐。 白素依听后不由得叹了口气,心想她这个二妹还真的是让人不省心。 第二十八章 痴傻少年 白素心在阙荥公府陪着长姐用了午膳后,才乘马车缓缓离去。 一路上,白素心始终回想着大姐夫对长姐的照顾,因而心中感到万分的欣慰。 以今日所见,长姐是真的过得不错。 只要长姐能过得好,白素心当然就已经很满足了。 “姑娘在想什么高兴事?”一旁的浅秋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白素心只是轻轻抿了抿唇,笑道:“姐姐如今过得还真是不错。” “是啊,府中的下人都说朱公子对大姑娘是百般的照顾。大姑娘有孕之后经常想吃些罕见的东西,朱公子总是什么也不说就出门去帮大姑娘买的。”浅秋咧嘴一笑道。 白素心粲然一笑,道:“怪不得如今见着姐姐圆润了不少,原来竟是大姐夫宠的。” 想到那日见到的憔悴不堪的二姐,再想想如今容光焕发的长姐,白素心不自觉地唏嘘一声。 女子嫁什么样的人家真的是极为重要,若说嫁人是二次投胎也不为过。 长姐嫁入了尊重她、爱护她的人家,日子自然过得顺风顺水。 而二姐出嫁之后日子却过得那般凄苦…… 正在发愣之时,车夫却突然勒马,使得马车猛然停了下来。 马车内的白素心因为一时出了神,没能反应过来,差点儿栽倒地上,好在浅秋及时护住了她。 “姑娘,你可还好?”浅秋连忙问道。 白素心吐了口气,摇了摇头。 浅秋确认姑娘无事后,掀起马车帘子责问道:“为何突然勒马?” 车夫也受了些惊吓,支支吾吾道:“方才前面有个痴傻少年挡住了去路,咱们的马车险些撞到他。” 白素心听后扬起车窗帘子,看向一边。 一位十几岁但还流着哈喇子的少年正对着她傻笑。 浅秋也看了过去,心中的恼火瞬间荡然无存,道:“不过是个痴傻少年,姑娘,不如我们这就走吧。” 白素心看到那位痴傻少年,心中猛然一怔,沉默着没有说话。 浅秋又喊了声:“姑娘——” 白素心未曾理会浅秋,而是忽然起身下了马车。 “姑娘要去何处?”浅秋连忙追了下去,因担心马车挡住来往人群的去路,她便吩咐车夫先将马车赶回府中。 白素心走下来时,痴傻少年依旧站在原地对着她傻笑。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白素心柔声问道。 痴傻少年嘬着手指头,流口水道:“冰糖葫芦……我想吃!” 白素心顺着痴傻少年的目光看去,发现附近正巧有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 白素心对着少年笑了笑,吩咐浅秋先照看着少年,随后走到了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前。 小贩将方才痴傻少年拦住他们马车的事情看在眼里,因此对白素心是连连赞叹。 “姑娘还真是好心,分明是这小子挡住了姑娘的去路,姑娘还给他买冰糖葫芦吃。” 白素心淡淡一笑,道:“他什么都不知道,确实是我们的马车跑得快了些,这才险些伤到他。” 白素心将冰糖葫芦递到痴傻少年的手中,少年随即欢呼雀跃起来。 浅秋虽然也有些疑惑,纵使是他们的马车险些撞到这位少年,姑娘也没必要亲自给他买东西啊。 “姑娘,冰糖葫芦也买了,我们是否可以回去了?”浅秋小声问道。 白素心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年,发觉他的衣裳有些破旧。 “再去带他买几身新衣裳,然后将他送到家中吧。” 浅秋一脸迟疑,道:“姑娘如何得知他的家在何处?” 白素心浅浅笑了笑,道:“像他这样的痴傻少年,恐怕是附近的人都认识他。随便找个人问问,恐怕就能知道他家住何处了。” 白素心正准备带着少年去买衣裳,浅秋连忙说道:“姑娘,不如还是让婢子去吧。” 浅秋心中有些顾虑,姑娘不管怎么说也是未嫁女,断不能与旁的男子过多的接触,即便是个痴傻少年。 白素心意会了浅秋的意思,淡淡点头道:“也好。” “只是……”浅秋有些为难道:“方才婢子以为姑娘还想在街上逛一会儿,就命车夫先将马车给赶回去了。” 白素心嫣然一笑,道:“无妨,此处离府中不远,我走回去便可。” 于是乎,浅秋便带着那位痴傻少年去买衣裳,白素心则步行回府。 白素心之所以会对路上偶遇的痴傻少年这般耐心,不过是因为前世的她坠崖后有幸被一位痴傻少年给救了下来,这才保住了性命。 那位痴傻少年将她错认成了姐姐,前世的白素心没有弟弟,便将痴傻少年当成了自己的弟弟。 痴傻少年名唤安仁,家就住在悬崖下的一个村子里。 因为痴傻,村子里的人也就都认识他。 安仁的父母在他年幼的时候便撒手人寰,只留下安仁与姐姐相依为命。 某一年夏天,安仁的姐姐在河边洗衣之时不慎坠河,不远处的安仁发现后便跳进河里去救姐姐。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安仁并没有将姐姐救上来,自己反而也上不来了。 有村民发现后,连忙将二人从水中给救了上来。 然而由于落水时间过久,安仁的姐姐已然没了气息,安仁也变成了傻子。 村民们因为怜悯安仁的身世,再加上安仁平日里总是乐于助人,因此便将安仁当成了全村的宠儿。 村子里不管有谁家做了好吃的,都会给安仁送一些过去。 安仁便是靠着吃百家饭过活的。 白素心那时连同马车一同坠崖,却被受惊的马儿给甩了出去,挂到了一颗大树上。 安仁在悬崖下玩耍之时,无意间发现了挂在树上的白素心,于是便找了村子里的人将她救了下来。 从此以后的很多年,白素心一直以安仁姐姐的身份生活。 如今这一世,她恐怕是不会再有坠崖的那一段经历,那么安仁又该如何是好? 白素心想到孤苦无依的安仁弟弟,心中忍不住一阵绞痛。 总归是要寻个机会去找一找安仁的,这一次她一定要好生照顾这个孩子,让他少吃些苦头才好。 白素心路过一间酒肆时,无意识地往里面瞥了一眼。 酒肆中正坐着一位绿衣少年。 白素心没再多看,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绿衣少年却惊诧地喊了声:“姑娘?” 第二十九章 酒肆 白素心并没有留意那位绿衣少年说了些什么,再者说白素心也并不认识他。 于是白素心便以为绿衣少年不是在跟她说话的,因而阔步走开了。 绿衣少年却急急忙忙地从酒肆里冲了出来,挡在了白素心面前。 白素心登时眉头微蹙,这是来了个找事儿的? 白素心正欲表达不满,却听绿衣少年恭敬道:“姑娘可还记得小人?” 白素心这才开始细细打量这位绿衣少年,着实是有些面熟,但却半晌都没有想起来在何处见过。 绿衣少年见白素心迷茫的眼神,便主动解释道:“姑娘可还记得明成十一年在街角救下了一位少年?” 白素心恍然大悟道:“你是那五个混混里的?” 酒肆中正在饮着茶水的一个络腮胡子大汉差点儿将口中的茶水给喷出来。 姑娘认错人了啊! 绿衣少年脸色登时红了起来,讪讪道:“姑娘,小人就是您当年救下的那位少年,名唤涂五。” 涂五这个名字,白素心倒还是有些印象。 只是没想到三年不见,当年那个瘦弱的少年已经变得如此圆润了,倒像是那几个混混里的。 或者白素心应该说是六个混混,毕竟涂五也是个小混混。 “小人三年来始终在寻姑娘的消息,但可惜却一直没能再遇到姑娘。”涂五垂首遗憾的说道。 白素心轻轻嗯了一声,道:“这几年我不在京城。” “怪不得。”涂五挠头说道。 白素心瞥向酒肆,漫不经心问道:“你如今在这家酒肆做工?” “姑娘莫不是忘了,当年姑娘给了小人不少银两,小人便用这些银两开了个小摊。这两年多赚了些银子,便在两个多月间买下了这间铺子,开了这间酒肆。” “这样啊。”白素心淡淡道。 “姑娘不如到酒肆中看看?” 白素心本来还打算推脱,但看着涂五恳切的眼神,终究是有些不忍。 于是白素心只好随着涂五一同进了酒肆。 酒肆中那位饮着茶水的络腮胡子大汉突然站起身来,对着白素心一阵傻笑。 白素心突然觉得头皮发麻。 这位络腮胡子她当然记得,不就是当年欺负涂五的那五个人当中的大哥吗? 络腮胡子憨笑道:“不晓得姑娘是否还记得小人,小人名唤徐铁柱。” 不得不说,这个混混头子的名字还真是通俗易懂。 而后络腮胡子又兴冲冲的将剩下四名大汉叫了过来,一一向白素心介绍着。 徐铁柱、徐栓子、徐桩子、徐天保、徐田川…… “你们这是一个徐家村啊!”白素心忍不住惊叹道。 络腮胡子却狠狠地点头道:“姑娘怎么知道,小人们是从徐家村来的?” 白素心连连摆手,解释道:“我只是胡诌的。” 她哪里会知道他们几个是徐家村的? 白素心只是好奇,为何当初欺负涂五的这几个人会出现在涂五开的酒肆里面。 还没等白素心开口问,涂五便先一步解释道:“三年前小人用姑娘给的钱财开了个小摊,徐大哥他们对小人尤为羡慕。小人虽然有钱开小摊,但却少了厨子和帮工。于是便将徐大哥他们留在了小摊里,我们六个人一起做起了生意来。” 听涂五一一讲来,原来这位络腮胡子徐铁柱虽然胖了些,做饭却尤为好吃。 徐栓子和徐桩子虽然一个文墨不通,一个莽撞冒失,但做起帮厨的活来却十分地得心应手。 老四徐天保颇有些书卷气,因此便充当了小摊的“账房先生”。 老五徐田川为人机灵,便与涂五一同“跑堂”传菜。 六人通力合作,小摊的生意做得愈发红火。 赚到钱之后,除了买下这间酒肆之外,徐铁柱和徐栓子还依次置办了房产,又分别娶了媳妇,他们的媳妇如今都在酒肆后院洗菜刷碗。 现下他们正琢磨着为老三徐桩子寻个媳妇呢。 即便是日子逐渐过得好了,涂五依旧没有忘记当初对他施以援手的白素心。 因此做生意之余,涂五也曾多番打听关于白素心的消息。 可惜那日白素心的容貌是被刻意修饰过的,涂五依着那份样貌去寻,自然是寻不到的。 说到这里,白素心突然觉得尤为诧异了些,便问道:“既然我的容貌与那日有所不同,你们又如何能认出我来?” 涂五颇为自得道:“姑娘不过是略微修饰了一番,画出画像来或许不容易让人认出来,可小人却如何都能认出姑娘来的。” 白素心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对于涂五这样的混混来说,认人自然是有一手的。 可是他们分明可以当作从来没有过白素心这个人,却还是迫不及待地与白素心相认。 还有那五个混混,当初明明被白素心打得很惨,如今却没有分毫想要寻仇的意思。 他们六个还真是妙人。 涂五躬身道:“这间酒肆也算是用姑娘给的银钱开的,姑娘便是小人们的东家,日后姑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可。” 白素心轻轻摆手道:“我又没出什么钱,再说酒肆既然是你们开的,便是你们的,我不会与你们争抢。还有你们并不是下人,在我面前也无需以‘小人’自称。” 涂五的神情明显有些失落,这三年他始终在寻姑娘的下落,就是为了姑娘能收留他。 可没想到今日好不容易寻到了,姑娘却急于跟他们撇清关系。 涂五眼神中充满了幽怨,呆呆道:“姑娘当真不管我们了吗?” 络腮胡子他们亦是在一旁点头附和道:“是啊,姑娘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如此这般情境,倒是令白素心感到无所适从。 她还能说些什么呢?只好解释道:“我一时也想不到有什么需要你们帮忙的,若他日我来找你们帮忙,你们不要觉得我烦就好。” “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涂五喜滋滋地说道。 姑娘既然这样说了,终归是会给他找事情做的。 涂五如今虽然小生意做得不错,可他却志不在此,他希望姑娘能带着他去做大事。 他才不信如姑娘这般武功高强的人,会是一个安静本分的深闺淑女呢。 因此即便徐大哥和徐二哥他们都成婚了,他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成婚这档子事儿。 他要跟着姑娘做大事,可不能拖家带口的添麻烦。 第三十章 便宜东家 白素心只是在酒肆短暂停留片刻,便匆匆与涂五等人道了别。 离去之时,络腮胡子徐铁柱非要将几坛子自酿的米酒塞给白素心。 白素心连连摆手推脱,徐铁柱却反而更加坚持。 徐铁柱对于白素心的推脱满是不解,劝道:“这些可都是米酒,不醉人,姑娘带回去暖暖身子吧。” 一旁的涂五忍不住笑了笑,道:“徐大哥,咱们东家可是位千金大小姐,如此拎着几坛子酒回去岂不是要遭人口舌?” 徐铁柱这才反应过来,将酒坛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挠头憨憨地笑了笑。 “姑娘什么时候想吃酒,随时派人过来取便是了。”涂五双手作揖恭敬道。 涂五一个“取”字用得极妙,言外之意便是提醒白素心即便是她不愿意承认,这家酒肆也是属于她的。 白素心微微点头一笑,旋即转身离开了酒肆。 走出酒肆后,白素心才觉得松了口气。 面对这般热情,她显然有些招架不住。 许是因为白素心这边耽搁了些时辰,白素心回府之前浅秋就已经在流苏苑等候了。 浅秋本以为回府之后便能见到姑娘,即便是姑娘路上耽搁了些时辰,应该也不会回来得太晚。 可是姑娘却迟迟没有归来,小丫头浅秋顿时觉得心急如焚。 姑娘这是去何处了? 纵使是清楚姑娘的武功不是常人能比,浅秋还是会觉得担心。 直到白素心回了流苏苑,浅秋才觉得松了口气。 浅秋不由得好奇问道:“姑娘为何回来的这么晚,莫非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白素心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位痴傻少年的事情可安排好了?” 浅秋连忙回道:“姑娘放心,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那位少年的家境虽然贫苦,但是家人却待他极好。婢子见少年家徒四壁,只剩下少年与年迈的祖父母一同生活,便给他们留下了一些散碎的银两。” 白素心微微颔首,道:“做的不错,去账房将今日的花费给支出来吧。” 浅秋脆生生地行了礼,转身便去向了账房。 白素心则回到了书房,特意选了几本自己前世不大爱看的书。 她认为越是不喜欢看,越是说明这些书中有她不了解的事情。 白素心迫切需要充盈自己,因此多读不同的书是必不可少的。 傍晚之时,白毅天身边的小厮来到了流苏苑传话。 “三姑娘,老爷吩咐让您今晚到前厅一同用膳。” 白素心轻轻摆手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复命吧。” 这几日白素心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实在是想不出来父亲这个时候寻她所为何事。 许是谨慎惯了,白素心从来不会觉得父亲找她只是共用晚膳那么简单。 白家人并不喜欢聚在一起用膳,因此平日里白素心的吃食也是大厨房做好后再分送过来的。 正是因为如此,白素心此时才会感到颇为忧虑。 她也同样担忧父亲问她一些朝中的事务,说真的,那些事情她还真的没有细细研究过。 很多时候,也同样会觉得有些无能为力。 但每次见到父亲那饱含恳切的眼神,白素心又觉得不忍心,总是尽可能地跟父亲讲清楚当下的局势。 白素心就是这样忧心忡忡地来到了前院。 来到前厅后才发现,前厅仅有白毅天一人。 白素心来不及思索,只得快步走进前厅,微微屈膝一福,道:“父亲。” 白毅天面上略有些不快,问道:“心儿今日去酒肆了?” 白素心心中猛然一怔,果不其然,看来从阙荥公府回来的路上她都做了什么父亲是已经一清二楚了。 以父亲的性格,断不会派人去监视她。 那么便是有心之人向父亲禀告了此事。 白素心自是心中坦坦荡荡,因此落落大方道来:“女儿也觉得奇怪呢!今日女儿步行路过酒肆,却被酒肆的老板给叫住了,他非要说女儿是酒肆的东家。” 白毅天对此产生了好奇,诧异问道:“哦?这是为何?” “酒肆老板说是三年前我与长姐逛珍宝阁出门之时,掉到珍宝阁门前一个荷包。酒肆老板捡到后当即便去寻了我,但却没找到我是哪家的。后来这个人因为生活所迫,便用我荷包中的银子开了个摊子赚了些钱,如今又开了家酒肆。但因为那个荷包的缘故,便认定了我就是这家酒肆的东家。” 白素心断然不会告诉父亲其实是她在街头救下了被五个大汉所欺负的涂五,并送他荷包的这件事,毕竟那个时候的她按理说是不应该会武功的。 看似是随意编出来的一个故事,白素心却已经与涂五他们串通好了。 即便是白毅天去问涂五他们,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答案。 白毅天点头称道:“看来这个酒肆老板也是个明事理之人。” 白素心见父亲态度缓和,继续补充道:“话虽如此,可我毕竟是养在深闺之人,若是被人知道我是一家酒肆的东家,难保不会遭人非议。况且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女儿根本不记得有没有丢过荷包。” “不过是一间酒肆罢了,即便心儿真的开了一家,也没有什么,倒不必觉得有所顾忌。心儿若是喜欢,可以常到酒肆看看。”白毅天反过来劝说道。 白素心连连点头,道:“女儿确实听说这家酒肆的厨师做的饭味道不错,倒是想去尝尝呢。父亲若是有空的话不如随女儿同去。” “既然已经被人得知心儿与酒肆有关,倒不如开诚布公告知众人,就说这间酒肆是我白家的产业。” “全凭父亲安排。”白素心婉约道。 那日白素心被父亲叫去谈话后不久,白毅天便将酒肆旁的几间铺子都给买了下来。 白毅天对外宣称想让未出嫁的女儿多学些生意经,也好日后能够帮衬夫家。 白素心得以用正当的理由出门,酒肆便成了她常去的地方。 品尝过徐铁柱做的饭食后,白素心发觉味道确实是不错,但油水却大了些。 偶尔吃一次似乎觉得挺好,但若是常吃便会觉得有些油腻。 这或许便是酒肆的生意不如小摊子好的原因。 摊子的客人都是普通百姓,喜欢吃油水大的食物。 而酒肆的客人多为有些家底的人,因此便会觉得油水吃腻了。 在白素心的帮助下,酒肆中的某些菜品配方得到了改良,一些日常的菜品尽量少油少盐,倒是留住了几位常客。 白素心坐在流苏苑的大树下忍不住感慨道:“无心插柳柳成荫,我可真的是凭白当了个便宜东家!” 第三十一章 无礼之人 白素心在这些时日里,日子始终是过得顺风顺水。 酒肆的生意不错,白素心又抽出空来在旁边开了一家香料铺子,一家豆腐坊。 白素心善于调香,对香料的挑选又把控严格,因此香料铺子的生意还算是不错。 至于豆腐坊,白素心却只是寻了一位善于磨豆腐的老师傅帮忙照看着。 不求能赚到什么大钱,只是先让旁人知道这里是一间豆腐坊。 白素心如此做,自然是有自己的用意的。 同时管理三家铺子即便是有些劳累,但对于白素心来说遇到的事情皆是简单的。 只因铺子背后为她撑腰的是老父亲,她并不需要亲力亲为去做些什么。 因此这种安逸倒是让白素心险些忘记了这世上还有心肠险恶之人。 一日,白素心如往常一般来往于白府和几间铺子之间。 因距离不算是远,白素心又觉得乘坐马车过于麻烦,因此便在大多时间里选择步行。 白素心带着浅秋走到街道上,突然注意到路旁的一个泥娃娃摊做出来的东西甚是可爱,便忍不住驻足观望。 就在此时,一位夫人从一处脂粉铺子走出来坐到了一辆马车上。 白素心并没有注意到这位夫人以及她的马车,依旧沉浸在观赏泥娃娃的乐趣当中。 那位夫人却掀起马车帘子开口就是对白素心一阵怒吼。 “没长眼的东西,没看见挡住人的去路了吗?” 白素心这才抬首看向马车,只见马车中的夫人面色狰狞,她倒是许久没有见过这般模样的人了。 兴许是父亲将她保护得太好了些。 白素心发觉自己确实是挡住了马车的去路,但若是那位夫人好生好气地提醒一声,白素心自然会立刻让路。 本就是他们将马车停到了狭窄的道路上,不知道在这位夫人逛脂粉铺子的空档中,又挡了多少人的去路。 白素心被陌生人这么一骂,心中突然觉得尤为不快。 但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白素心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可没想到白素心让路之后,却听到那位夫人嘀咕了一句更为过分的话。 “没人教养的贱蹄子,真是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若是只骂白素心一人,她尚且能够忍受。 可这位夫人提到“教养”一词,分明是将她家中长辈都给问候了,白素心便不能再继续默默忍受了。 “大婶对路上的一位陌生人说出这样的话,可就算是有教养了?”白素心忍不住反问了一句。 大婶这个称呼,显然是因为白素心气恼这位夫人,刻意这样叫的。 那位夫人气火明显更为旺盛了,撸起袖子便从马车上冲了下来,抬手就想要对着白素心抡巴掌。 白素心不是一般等闲的女子,随即便紧紧握住了那位夫人的手。 那位夫人动弹不得,对白素心恨得牙痒痒。 “大婶还是莫要随便对不相识的路人乱说话比较好。”白素心轻飘飘地说道。 那位夫人纵使还想再说什么,可却因为碍于右手正被白素心紧紧攥着,只好暂时忍气吞声。 白素心又说了几句,而后对着那位夫人问道:“我说的话,大婶可是记住了?” 那位夫人无可奈何,只好满脸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白素心粲然一笑,松开了握着那位夫人的手,带着浅秋转身离去。 那位夫人的右手被白素心握得通红,此时已经没有了什么知觉。 赶车夫吓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焦急之余只剩下满头的汗珠。 那位夫人乜了车夫一眼,便用左手抚着右手坐上了马车。 分明只是一个小丫头挡住了去路,这种事情本就应该是车夫自己出马让人走开便可。 可这个木讷的车夫却总是怕得罪人,因此便一句话也不敢说。 若是车夫能机灵些,她至于被一个小丫头给欺负吗? 在回去的路上,浅秋始终觉得心有余悸。 “姑娘就这样将那位夫人给教训了,就不怕她的家人来寻仇吗?”浅秋满脸担忧的问道。 白素心轻轻撇了撇嘴,淡淡道:“一个大理寺少卿的夫人,真的来找我的麻烦恐怕也得不到什么便宜。” 浅秋的担忧瞬间转为了惊诧,问道:“姑娘这是认识她?” 白素心微微摇了摇头,解释道:“定然是不认识的,只不过根据她坐的那辆马车和她身上穿的衣物判断得来的。你若是觉得不放心,倒不如让涂五帮忙查一下此人的背景。” 浅秋若有所思道:“婢子明日便去让涂五打听一下。” 说完这些话后,白素心便将这位在大街上对她恶言相向的夫人给忘了。 浅秋却牢牢记在了心里,第二日便去酒肆寻了涂五。 不出两日,涂五就按照浅秋的描述将那位夫人的身份给摸清楚了。 果然不出白素心所料,那位夫人正是大理寺徐少卿的夫人。 不过涂五打听到的,却与那日白素心所见到的人截然不同。 旁人皆说这位徐夫人待人宽厚,平日里与人交谈也总是有说有笑的,根本没见过她开口骂人。 浅秋有些诧异,甚至怀疑莫非是涂五他们打听错了? 白素心坐在流苏苑的石凳上,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徐夫人这样的人她见得多了,恐怕是觉得那时的白素心穿着朴素,又是守在泥娃娃的摊子前面,便觉得她不过是个小门小户人家的姑娘。 涂五派人的打听虽然得来的都是徐夫人为人宽厚有礼的消息,但却忘了徐夫人完全可以在熟人面前做出一副亲和的面孔,见到弱小的人又是另一副面孔。 这样扒高踩低的人白素心前世在宫中可是没少见识。 面对浅秋的诧异,白素心悠悠解释道:“她只是觉得我好欺负罢了,这才表现出了自己最为真实的一面。想必这位徐夫人平日里见到什么人,脸上虽然笑着,心里却还是骂着的。这种人还是离得远些比较好。” 浅秋这才明白过来,不可置信道:“姑娘还真的是懂得东西多,婢子可是一直没能想明白的。姑娘说的是,这样的恶人自是有天收拾。” 白素心浅浅的笑了笑。 对于徐夫人这样的人,并不算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不过只是怯大压小罢了。 若是因为这个就去教训她,着实有些小题大做了。 但白素心不喜欢忍着,当时故意用力握紧徐夫人的手,已经算是惩戒她了。 这件事对于白素心来说便也当是过去了。 第三十二章 一封请柬 酒肆的生意本就由涂五他们照看着,其实并不需要白素心操什么心。 香料铺子那里白素心特意找了一位有经验的掌柜,生意也愈发的红火。 只有那家豆腐坊,生意冷冷清清,赚来的银两连老师傅的工钱都不够发。 老师傅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决定向白素心请辞。 好不容易等到了白素心到豆腐坊视察,老师傅犹豫了许久开口道:“东家,我始终觉得将铺子生意打理成这样有些对不起东家,恳请东家同意我离开。” 白素心从容自若道:“郭师傅可是觉得工钱太少了吗?” 豆腐坊的这位老师傅姓郭。 白素心没等郭师傅回应,便示意浅秋拿出一个钱袋子来。 郭师傅连连摆手,不敢接下钱袋。 “东家,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东家给我的工钱并不少,只是我也知道,豆腐坊赚的钱还不够我的工钱呢,因此便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白素心浅浅一笑,道:“若是如此,郭师傅便不必觉得过意不去。本就是我刻意没有给郭师傅安排几个打下手的伙计,这间豆腐坊这么大,只有郭师傅一人做工的话显然是无法赚到什么银子的。” 郭师傅有些诧异地问道:“那姑娘的意思是?” 白素心笑盈盈道:“过些时日我便会安排个人来这里跟着你学磨豆腐,然后再安排几个伙计帮你,想必生意就会慢慢地好起来了。” “原来东家早有打算,是我唐突了。”郭师傅拱手道。 “也是怪我,没能提前跟郭师傅说清楚。”白素心恭敬回道。 郭师傅轻轻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心想自己还真是莽撞,差点儿将这份工钱优渥的活计给丢了。 白素心带着浅秋离去后,郭师傅做起事来明显更为用心了。 嗯,这份活计可不能丢。 白素心回到白府之后,便收到了下人们递过来的一封请柬。 白素心迟疑着打开了请柬,才发觉这是平宣帝的母亲佟太后四十岁生辰的请柬。 在白素心前世的记忆里,佟太后为人善良,待人谦和,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后架子。 或许是因为佟太后曾跟着当时还是三皇子的平宣帝在西北颠沛流离的生活了几年,因此才养成了这般的性子。 又或许佟太后本就是这样的人。 即便是佟太后再宽和,参加太后生辰这种事礼数是万万不能少的。 白素心原本将贺礼一事吩咐给了浅秋来安排,没曾想却把这丫头给为难坏了。 浅秋认为太后什么样的东西没见过,因此总觉得准备什么太后都不会稀罕。 白素心看着小丫头为难的样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浅秋拉着脸忐忑不安道:“姑娘,婢子是真的不知道该为太后准备什么贺礼比较好。” 白素心微微叹息,淡淡道:“佟太后不会太在意小辈送什么东西,心意到了便可。我记得前几年父亲曾送给我两柄成色极佳的绿如意,就这个吧。” 浅秋总算是松了口气,如释重负道:“还是姑娘有法子。” 佟太后的生辰,宴请的除了宫中女眷之外,便是京城中四品以上官员家里未出阁的女儿。 明眼人一看便知佟太后是想要在这些未出阁的少女中选出人来,但却猜不出佟太后究竟是要选什么。 有些人猜测,佟太后是在为平宣帝选妃。 但也有人认为,佟太后或许有别的什么打算。 不过更多的人是认定第一种猜测的。 如今平宣帝不过才二十岁出头,孩子也都尚且年幼,总不可能是为皇子们选妃的。 也正是因为平宣帝年轻,有些大臣才巴不得让女儿嫁到宫里去呢。 但对于白毅天这种心疼女儿的人来说,却并不想让女儿入了那处牢笼。 白毅天也听到了些风声,便特意将白素心叫到了书房问话。 “心儿可将太后生辰的贺礼给准备好了?”白毅天眉头紧锁问道。 白素心轻盈地颔首道:“父亲放心,女儿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只是不知道,心儿准备的是什么贺礼?”白毅天继续追问道。 白素心风轻云淡道:“是父亲多年前到南边巡视时,带回来的那两柄绿如意。女儿见成色不错,便决定将此物作为贺礼送到太后生辰宴上。” 白毅天脸上逐渐恢复了些神色,心想三女儿送绿如意既不算是失礼,也并不会太过于显眼,如此倒是挺好的。 “父亲唤女儿来,便是为了太后生辰的事情吗?”白素心满脸诧异地开口问道。 白毅天本来已经松了口气,听女儿这么问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太后此番让你们进宫不知是为了什么,心儿入宫之后可要处处小心这些,莫要过多的出头。”白毅天愁眉锁眼地交代道。 白素心连连点头道:“父亲放心,女儿自然是明白的。” 白毅天悠悠舒了口气,满心不忍地看向女儿。 若心儿真的被选为后宫嫔妃,他又当如何? 难不成,还要抗旨吗? 这种事情他明显做不出来,但又是十足的不愿意让女儿嫁入宫中。 白毅天突然开口提议道:“不如心儿称病不去参加太后生辰吧?” 白素心先是一惊,很快便平静地说道:“父亲这是说的是哪里话,若真的如此,女儿犯的可就是欺瞒太后之罪了。父亲当真觉得女儿可以假意称病吗?” 白毅天吐了一口浊气,突然觉得其实一直在凉州做个从四品的知府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凉州知府的女儿不用来参加太后生辰宴。 “父亲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女儿便先回去了。毕竟是参加太后生辰,女儿想找来裁缝再做几身新衣裳。” 白毅天只好叹息着点头,挥手示意女儿离去。 白素心微微屈膝行礼后,快步从父亲的书房里退了出来。 对于太后生辰,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担心,以她对佟太后的了解,佟太后根本不可能召集这么多大臣的女儿为皇上选妃。 佟太后始终是个光明磊落之人,若真是选妃,便会将由头给说个明白,不可能会这般遮遮掩掩的。 不过白素心也不难看出,佟太后请的这些少女的父亲皆是朝中栋梁。 至于佟太后召集她们具体要做什么,白素心不敢妄加揣测,只能静静地等待着那一日的到来。 第三十三章 璃乐郡主 转眼便到了太后生辰那日。 白素心早早地起身,在浅秋的陪同下乘坐一辆青帷马车赶往皇宫。 太后在请柬中特地说明她喜欢热闹,因此希望贵女们能早些时辰来到宫里陪她。 太后考虑的还有参加生辰宴的都是些未出阁的少女,若是结束的晚了,贵女们趁着夜色赶路难免有些危险。 正是因为如此,太后便特意将生辰宴安排到了中午。 京城中四品以上官员未成婚的女儿并不在少数,为了维持宫内的秩序,除贵女们之外,其他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如此即便是贵女们的贴身侍女也只好在宫外等候。 太后命人在宫门附近辟了一处清净的地方,留给侍女们休息。 白家的马车缓缓驶到了宫门口。 此时宫门外车水马龙,将本就狭窄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浅秋先行一步下马车去查探了情况,然后返回到马车上禀告道:“姑娘,方才问过守门的侍卫了,说是今日只许贵女们入宫。” 白素心微微颔首道:“那便按照他们所说的做吧。” 浅秋眉头紧皱,不放心道:“真的可以吗……”浅秋想到了白素心跟大公子切磋时的模样,又觉得这样的担心似乎是有些多余的。 “姑娘可要小心着点儿。”浅秋补充道。 白素心笑盈盈道:“这里可是皇宫,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有什么好担心的?” 浅秋即便是知道这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地方,但是一想到姑娘要孤身一人赴宴,还是会觉得不放心。 白素心在浅秋的搀扶着下了马车。 来参加生辰宴的贵女们须得经过三位嬷嬷的检查,确认未携带任何尖锐利器后,再由太监们带路步行前往佟太后所居住的寿川宫。 与白素心同路的有异姓王之女郡主璃乐,还有永安侯的独女谢风清。 前世白素心是认识璃乐郡主的。 这位璃乐郡主父亲的封地也在西北,幼时她的父亲又与拓跋忆的父亲拓跋郡关系交好,因此她便成了拓跋府的常客。 璃乐郡主为人豁达爽朗,又有些古灵精怪。 即便是不擅长与女子相处的拓跋忆跟她待在一起,也不会觉得有什么负担。 璃乐郡主始终将拓跋忆当成是兄长,她的父亲亡故后,她便一直在西北拓跋府长大。 前世白素心身为侍女,璃乐郡主也从未在她面前摆过什么郡主架子,久而久之白素心也将她当成是了妹妹。 就连璃乐郡主的亲事,还是白素心亲自撮合的呢。 永安侯府的谢风清白素心却并不认得,因此只是浅浅微笑点头示意。 这条入宫的路前世白素心走过两回。 第一回便是抄家之后跟着大内总管赵德海一同入宫面见平武帝。 第二回便是被赐到拓跋府后不久,跟着拓跋忆进宫向平宣帝谢恩。 再一次走在这条路上,白素心难免会有些忧伤的情绪翻涌而出。 璃乐郡主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主动开口道:“不知二位姐姐先前可来过皇宫?” 谢风清恭敬道:“郡主这声‘姐姐’,我们可真的不敢当。” 璃乐郡主随即走到了二人中间,拐起了二人的胳膊,做出一副熟络的姿态道:“哪有那么多规矩?今日我们可都是来参加太后生辰的客人。对于这座宫城而言,我们都是一样的。” 谢风清优雅点头,回答道:“郡主说的是,我年幼之时倒是随母亲一同来过。” 璃乐郡主将目光投向白素心,白素心还以甜甜的一笑,道:“我自然是没来过的。” 璃乐郡主眉开眼笑道:“我也没来过皇宫呢。” 按照常人的认知,便以为身为郡主的璃乐应该是皇宫的常客。 但实际上璃乐郡主从出生起便一直居住的西北,并未回过京城,因此也就没有什么进宫的机会。 “先前听说郡主生活在西北,只是不知郡主是何时回京的?”白素心似乎是随口一问,实则是想要探听关于拓跋家的消息。 果不其然,璃乐郡主随即笑吟吟道:“上个月刚回京,还是拓跋哥哥送我回来的。” 白素心猛然一怔,璃乐郡主口中的拓跋哥哥除了拓跋忆还能有谁? 谢风清与璃乐郡主也不算相熟,但是对于璃乐郡主的身世还是了解的,因此便开口道:“倒是没听说拓跋将军回京的消息。” 璃乐郡主笑呵呵道:“那是自然,拓跋哥哥送我回京后便着急去往边塞了。” “原来如此。”谢风清点头道。 白素心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心想绝不能让人看出她听到拓跋忆的事情表现得过于激动的样子。 可表面上即便是再平静,白素心的心中却犹如惊涛拍岸一般无法淡然。 还好璃乐郡主很快便将话题挪开了。 “两位姐姐都带了些什么贺礼前来?”璃乐郡主好奇地问道。 谢风清先开口道:“家父专程寻高人讨了几个成色颇佳的琉璃盏,让我带到宫里来。” 白素心接着说道:“我带来的是家父前些年从南边带回来的两柄绿如意。” 璃乐郡主矜持地点了点头。 白素心见状便问道:“郡主可带了什么有意思的贺礼?” 璃乐郡主嘴角微微扬起,笑道:“有趣倒算不上,只不过带了幅描绘西北风貌的烈马图。” 白素心若有所思地颔首,她当然明白璃乐郡主送烈马图的缘由。 璃乐郡主虽然没有来过皇宫,但却并不是第一次见佟太后。 当年身为三皇子的平宣帝被排挤出了京城,身为生母的佟太后必然随着三皇子一同去往了西北。 在西北的日子虽然不如皇宫中的锦衣玉食,但对于佟太后来说却有着难得的喜乐滋味。 她与儿子儿媳皆住在一处,没有朝堂上的那些纷争,亦没有后宫里的勾心斗角。 若是可以,佟太后倒是希望能够安安稳稳地做个王太后。 只可惜那位四皇子却不是个贤明的人,这个皇位只能由她的儿子三皇子来做。 这些话是前世白素心在御前服侍时,无意中听到佟太后对平宣帝提起的。 旁人根本不会有机会得知这些事情,但璃乐公主却能看出来佟太后对于西北生活的怀念。 可见璃乐公主并不只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孩,而是有着自己独到眼界和见解的女子。 第三十四章 去更衣吗 寿川宫与宫门口的距离并不算远,因此三人不多时便走到了寿川宫门前。 带路的太监在门前躬身示意后,三人便交错着跨门而入。 寿川宫虽然宫殿不多,但却胜在有一处面积极大的花园。 因而这次的生辰宴,便是在寿川宫内的花园里举办。 这处花园正是平宣帝特意派人为佟太后修建的。 白素心她们算是来得比较早的贵女,因此便在宫女们的安排下坐在了花园中的凉亭下等候。 六月底的时节,清晨尚且会觉得凉爽,可一旦太阳微微升起,那便不是一个热字可以形容的。 即便是知晓会觉得热,贵女们的穿着依旧是里三层外三层,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没办法,太后生辰宴可万不能穿得有失体统。 随着太阳缓缓升起,花园中的贵女也由零零散散渐渐布满。 一位身着的白衣贵女满头皆是汗珠,口无遮拦地抱怨道:“太后分明说是想让我们早些过来陪她,这都快到中午了也不见她老人家的身影。” 立刻有贵女跳出来劝她说话要注意分寸,那位白衣贵女才愤愤不平地闭了嘴。 白素心在一旁微微摇头叹了口气,心想太后不过四十岁而已,怎么就成了白衣贵女口中的老人家了? 况且佟太后如此用意想必就是为了观察贵女们的脾气秉性的。 虽然不知道佟太后背后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白素心也能看出来那几个分布在花园各处的嬷嬷和宫女便是太后的耳目。 不过白素心并没有存什么出头的心思,因此始终是静静地品着茶水。 一杯一杯的茶水入口,倒是让她突然想去如厕了…… 白素心瞬间觉得尴尬不已,虽说如厕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可她好像才刚入宫不久…… 璃乐郡主正在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玩弄着手腕上挂着的珠串。 有位紫衣贵女走过来搭话道:“郡主怎么也在这里苦等?我看分明是太后故意给咱们一个下马威的。” 璃乐郡主只是冷冷笑了笑,压根没有想要搭理这位紫衣贵女的意思。 那位紫衣贵女像是瞬间被引燃的爆竹,对着璃乐郡主就是一阵破口大骂。 “……你知道我是谁吗?一个举目无亲的异姓郡主也敢在我面前甩脸色?” “你口水喷到了我脸上了。”璃乐郡主一脸嫌弃地用帕子擦了擦脸,不冷不热道。 紫衣贵女登时怔住了,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彼时,花园中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了过来。 璃乐郡主只是坐直了身子,双目直勾勾地盯着那位紫衣贵女。 直到将那位紫衣贵女看得无所适从,璃乐郡主也没有想起来她是谁。 “不好意思,我是真的不认得你。”璃乐郡主轻飘飘道。 “你……”那位紫衣贵女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璃乐郡主浑身颤抖道。 白素心轻轻摇了摇头,突然起身走到二人面前。 那位紫衣贵女扬起下巴不屑道:“你又是哪家的?” 白素心只是粲然一笑,并没有回答紫衣贵女的话,而是转头对璃乐郡主询问道:“郡主可要去更衣?” 更衣,便是如厕的一种委婉说法。 那位紫衣贵女的面上顿时乐开了花,心想这么失礼的事情竟有贵女做得出? 紫衣贵女一时间倒是将二人无视她的事情给忘了。 璃乐郡主笑盈盈起身,道:“好啊,正巧我想去呢。” 白素心瞥了一眼那位紫衣贵女,淡淡道:“人有三急,因此去更衣并非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可惜有些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让人觉得如见茅房。” 那位紫衣贵女眉头紧蹙,一时想不清楚白素心是何意。 直到白素心走开了几步,才有另一位贵女恍然大悟道:“那位姑娘说的是有些人嘴巴臭得像茅房吧?” 顿时贵女间一阵哄堂大笑,使得那位辱骂璃乐郡主的紫衣贵女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那位紫衣贵女指着白素心的背影,咬牙道:“你……你……” 一位绿衣贵女将她的手拉了下来,连忙说道:“阿花,算了吧。” 白素心远远地听见了绿衣贵女的话,心想这位紫衣贵女应该就是花太师的孙女。 花太师身为三朝元老,当年平文帝在位时便在朝中做官。 花太师如此重臣,却将孙女给宠成了这番模样。 虽说佟太后不会与这样的小辈一般见识,可失礼便是失礼,日后这位花姑娘恐怕再也没有入宫参加宴会的机会了。 白素心与璃乐郡主前去更衣时,由一位身穿墨蓝色衣衫的嬷嬷引路。 待到走远后,璃乐郡主忍不住狂笑起来。 片刻后,璃乐郡主渐渐收住了笑容,好奇地问道:“姐姐是哪个府上的,说起话来真的是一点儿都不饶人呢。” 白素心浅浅一笑,道:“我父亲是兵部尚书。” “兵部啊……”璃乐郡主若有所思,“怪不得呢。” 在璃乐郡主看来,兵部掌管武官选用及兵籍、兵械、军令等事项,兵部尚书定然是勇猛无比之人。 况且俗话说虎父无犬女,因此璃乐郡主便认为兵部尚书的女儿也绝非是泛泛之辈。 白素心笑盈盈解释道:“郡主误会了,我并非是那种刺头。只不过是见着那位紫衣贵女说话过分了些,这才对她进行了反讽。” 璃乐郡主点头回味道:“不过她却是个文墨不通之人,被这么说都没能反应过来。我倒是很好奇,她究竟是哪位官员的女儿。” “郡主为何说她是哪位官员的女儿?为何不能是皇亲国戚?”白素心疑惑问道。 璃乐郡主抿嘴一笑道:“若是皇亲国戚,我必然会认得的。要知道如今皇族中这样年岁的女子是屈指可数呢。” 白素心觉得璃乐郡主的话有些不对劲,但却一时也想不明白是哪里不对,便不再多想。 “方才我听那位绿衣贵女称那位紫衣贵女为阿花,想必紫衣贵女便是花太师的孙女吧。”白素心说道。 璃乐郡主忍不住撇了撇嘴,感叹道:“摊上这么个孙女,对花太师来说也算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了。” 几句话的功夫,二人便来到了一间净房门前。 引路的嬷嬷恭敬道:“二位贵人,此处便是净房了。” 白素心与璃乐郡主面面相觑,这才想起来她们出来的原因。 璃乐郡主咧嘴一笑,颇为为难地问道:“我就是想问问,你是真的想要来如厕吗?” 白素心尴尬笑着点了点头。 璃乐郡主登时松了口气,缓缓道:“其实我也是……” 第三十五章 随便坐 白素心与璃乐郡主如厕归来后,宴会也还没有开席。 贵女们当中那些体态丰腴的,此时早已是汗流浃背。 身着紫衣的那位花姑娘眼瞅着白素心回来,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找她算账,却被身旁的青衣贵女给拉住了。 璃乐郡主亦不喜那位花姑娘,因此便带着白素心坐到了较远处的席位上。 白素心觉得璃乐身为郡主,坐的地方未免偏远了些,便开口道:“郡主坐在这里多有不妥吧。” 璃乐郡主附在白素心耳边小声道:“今日皇后娘娘肯定是要来的,那位花姑娘却以为自己是最尊贵的,竟坐在了东边的第一个位置上。她如此这般居高自傲,我们便等着看戏好了。” 白素心轻轻抿了抿唇,面色无痕地看向主位的方向。 虽说许皇后如今有了身孕,佟太后特意交代她不用来参加宴会。 可许皇后一向对佟太后极为尊敬,恐怕除非是今日生产,不然许皇后便一定会来的。 璃乐郡主正是因为与许皇后和佟太后都相识,因此才清楚许皇后的性格秉性。 但却不是所有的贵女都能明白这一点的。 况且若论草包,那位花姑娘可是绝对是头名。 花姑娘身旁的青衣贵女始终是站着的,只见她眉头紧锁,对着花姑娘说了些什么。 花姑娘却始终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那位青衣贵女便只好无可奈何地离去,在中间随便选了一个位置坐下。 白素心对青衣贵女的谨慎颇有好感,只是不知道这位是哪家的姑娘。 谢风清眉眼带笑的走了过来,恭敬询问道:“不知我能否坐到二位这里?” 璃乐郡主本就热情好客,曾与谢风清有过一面之缘。 又因谢风清是与她一同进宫的,璃乐郡主便对谢风清有种没来由的亲切感。 “谢姐姐尽管坐下便是。”璃乐郡主笑盈盈道。 谢风清嫣然一笑,坐在了白素心左手边的位置。 白素心亦是对着谢风清回了个笑脸。 这位谢姑娘一看便是知礼识趣之人,白素心若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定是会乐于和她交朋友的。 只可惜如今的白素心不是,以她的经历自然会将这些小姑娘都当成是后辈。 璃乐郡主小声嘀咕了一声:“那位青衣贵女究竟是何人,看她倒是个懂礼之人,怎么会与那样的人玩到一块儿?” 谢风清顺着璃乐郡主的目光看去,片刻后缓缓开口道:“她是御史大夫家的女儿冯茜蕊,与花荨双乃是手帕交。” 璃乐郡主将目光移向谢风清,白素心抢先一步满脸好奇地问道:“谢姑娘可是认得她?” 谢风清淡淡点头,道:“她曾与她的父亲一同来过侯府。” “原来是手帕交啊,怪不得她一直帮衬着花姑娘。”璃乐郡主撇嘴道。 “幼时的玩伴长大以后不一定能玩在一起,既然心性不同,为何还在勉强维持?”白素心不解道。 谢风清思虑了片刻,而后道:“许是因为御史大夫不及花太守受皇上宠信吧。” 白素心忍不住叹了口气,瞬间想到了长姐和四皇子妃。 四皇子妃虽然家世背景与白家不相上下,但毕竟是嫁给了皇子。 即便如此,白素依还是跟她断了交情。 若放在有些乐于趋炎附势的人家,恐怕是绝对不会让女儿放弃这么棵大树的。 只不过白家不是那样的人家,四皇子妃也不是什么大树。 这么看来,冯茜蕊要么就是被父辈逼着跟花荨双相交,要么就是自己懦弱无能,不懂得如何拒绝。 若论地位,御史大夫与花太守同为正一品,不过是花太守更得平宣帝的信任。 多这么一点儿皇上的信任,似乎并不足以让御史大夫强迫自己的女儿叫什么朋友。 那就说明更可能是后者。 白素心很快便抽回了思绪,她对懦弱的女子一向没什么兴趣。 既然不可能成为朋友,那就没有相熟的必要了。 白素心此时便知道要尽可能地少饮些水,虽说去如厕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但太后生辰宴总是起身离开似乎也不太好。 璃乐郡主在这一点上与白素心一致,因此二人便尽可能的少吃少喝。 贵女们的欢声笑语被一道通传声所打破。 “皇后驾到——” 贵女们随即起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许皇后走近后,贵女们连忙俯身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 许皇后虽然如今行动有些不便,可她的脸上依旧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都起来吧。”许皇后柔声道。 “这是谁家的贵女,竟占了皇后的位置?”许皇后身后的嬷嬷黑着脸吼道。 众人皆顺着嬷嬷的目光探去,花荨双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 嬷嬷说的人是她? 这是皇后娘娘的位置? 站在主位旁的花荨双额头上瞬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在尴尬之时,通传声又一次传来。 “太后驾到——” 贵女们又再一次躬身行礼道:“参见太后娘娘。” 此时花荨双反倒觉得松了口气,心想太后来了众人就不会把目光放到她身上了。 花荨双当然猜错了。 佟太后走过来后,先是笑着责怪许皇后不顾身子特意前来,而后又与许皇后简单寒暄了几句。 随后佟太后便与许皇后相扶着走向了主位。 走到主位前,佟太后才注意到了站在东面第一个位置旁的花荨双。 佟太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以一种犀利的眼神盯着花荨双。 佟太后怒道:“这是谁家的女儿,怎么如此不懂礼数,这位置是她能够坐的吗?” 花荨双虽然不是什么有脑子的人,但此情此景还是能感觉出来不对劲的。 “太后娘娘,臣女……臣女这就离去。”花荨双面色煞白,支支吾吾道。 此时的气氛尤为尴尬,许皇后连忙笑着说道:“不过是个小姑娘坐错了位置,没什么大不了的,重新再找个位置坐下便可。” 花荨双松了口气,顺势坐了下来。 气氛瞬间凝滞,所有人皆是面面相觑。 众贵女内心:皇后娘娘的意思好像并非是让花荨双坐下吧? 第三十六章 不识 花荨双笑呵呵的看着众人,丝毫不曾细想周围人的面色为何如此难看。 许皇后身边的嬷嬷正准备开口斥责,却被许皇后给拦了下来。 “我去另一边坐即可。”许皇后温柔道。 佟太后淡淡叹了口气,心想人是她请来的,谁曾想却如此不知礼数,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于是便只能在心中暗自决定,日后宫内无论大小的宴会都不会再有这位贵女。 至于这位贵女是什么身份,佟太后并不需要知道。 待到许皇后坐在西面的第一个位置上,宴席才正式开始。 宫廷中的御厨做出来的东西味道都还是不错的,但却很少会罕见的食材,毕竟宫中贵人们的安危最为重要。 只因常见的食材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而罕见的食材却不大好说。 吃到第一道菜,白素心只觉得精彩的还在后头。 直到所有的菜上完,白素心也没有见到什么令人惊喜的地方。 白素心暗叹了口气,心想这些菜还不如府中大厨房里的厨娘做的呢。 正当白素心正在埋头用膳之时,一位四五岁的小姑娘颠颠地跑到了她的面前。 “姐姐真漂亮。”小姑娘眨巴着明亮的眸子,奶声奶气道。 立即有一位嬷嬷冲了过来,将小姑娘拦腰抱起。 小姑娘即便是被抱走,目光始终盯着白素心。 直到小姑娘被抱到许皇后身旁,白素心才反应过来。 这小姑娘竟然是许皇后的女儿? 璃乐郡主也才回味过来,惊叹道:“真没想到竟是和曦公主,几年不见小姑娘真的是越发的水灵了。” 一个四岁的娃娃,几年的时间真的足以让她的容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谢风清接着说道:“许是因为和曦公主是这宫中唯一的一位公主,不论是皇上、皇后,亦或者是太后,都对她尤为宠爱呢。” 璃乐郡主笑盈盈点头道:“是啊。” 白素心突然觉得有些奇怪,唯一的公主是什么意思? 但转念一想,白素心便平静下来,淡淡询问道:“二位是未算上长公主吧?” 璃乐郡主一脸茫然问道:“什么长公主?” 白素心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住了,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按理说这样的场合,那位公主应该在场的。 然而并没有。 不仅如此,身边的贵女竟然还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怎么可能连璃乐郡主都不知道? 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涌上白素心的心头。 璃乐郡主见白素心没了反应,继续补充道:“白姐姐究竟说的是什么,皇上又没有姐妹,哪里来的长公主?” “那太后呢?太后就没有女儿吗?”白素心显然不死心,继续追问道。 璃乐郡主依旧是茫然地摇了摇头,道:“白姐姐可是糊涂了?太后就只有皇上一个孩子啊。” 白素心脑海中轰隆一声作响,难不成是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兆和公主的命运? 不应该啊,即便是改变了,也不至于兆和公主直接变得不存在了呀。 前世,平宣帝为胞妹兆和公主与征西大将军拓跋忆赐了婚。 但是拓跋忆的心里却只有白素心一人,因此便不惜抗旨拒娶兆和公主。 兆和公主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还亲自找了白素心谈话。 贵为一国的长公主,她竟然愿意让白素心以妾室的身份留在拓跋忆身边。 但却被拓跋忆回绝了。 他是要娶白素心为妻的,绝不是纳妾。 平宣帝得知此事后大怒,勒令拓跋忆尽快迎娶兆和公主,并下令若是拓跋忆继续抗旨,就处死白素心。 于是便有了拓跋忆驾着青帷马车带着白素心离京的那件事。 当时白素心坠崖后,被安仁救了下来。 兆和公主得知白素心还活着后,担心她被平宣帝发现而获罪,因此特意帮她换了个身份,送到了一处尼姑庵居住。 白素心便是这般隐姓埋名,又在兆和公主的处处帮衬下活着。 虽说那样的生活不是她白素心想要的,可兆和公主亦是有恩于她的人。 这样的人却突然不存在了? 白素心如何都是不能接受的。 正当白素心愁惘之际,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那人的一颦一笑,使得白素心更加确认此人便是前世兆和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嫽儿。 白素心激动地指着嫽儿问道:“她是谁?” 璃乐公主顺着探了过去,愣愣地摇了摇头。 却只听谢风清说道:“她好像是鸿胪寺卿的女儿,名唤楚嫽。” “楚嫽?”白素心重复道。 名字是没错的,只不过前世的她并不知道嫽儿姓什么,更不知道嫽儿的身份。 如今兆和公主不见了,嫽儿却成为了鸿胪寺卿的女儿。 或许,或许楚嫽能知道些关于兆和公主的消息? 但白素心还是很快地便冷静了下来。 前世嫽儿的父亲肯定不是鸿胪寺卿。 鸿胪寺卿虽然只是三品的官员,但却根本不可能让女儿成为侍女。 即便是公主的侍女,还是侍女。 况且璃乐郡主都说了,朝中没有长公主,白素心又能再说些什么呢? 璃乐郡主满脸的疑惑,问道:“方才白姐姐所说的长公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白素心收回思绪,挤出笑容道:“睡糊涂了,梦中见到佟太后膝下有一位兆和公主,便以为这是真的。” 璃乐郡主随即笑盈盈道:“看来白姐姐真的是睡糊涂了,哪来的什么兆和公主?” 白素心最后的一丝希望被打破。 说出兆和公主,只是为了再次向璃乐郡主确认。 然而结果却还是这般的令白素心无法接受。 是因为她的重生,才使得兆和公主不存在了吗? 不是这个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呢。 白素心微微叹了口气,心想日后行事务必要更加小心谨慎,能不改变的东西绝对不要改变。 她真的担心因为她,而使得更多人的命运发生变化。 若是往好的一面发展,她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兆和公主消失了,这显然并非是什么好事。 白素心瞬间产生了深深的负罪感。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她。 兆和公主消失了,亦是被她所累。 第三十七章 太后无女 白素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之时,一旁的璃乐郡主轻轻唤了声:“白姐姐?” 白素心这才回过神来,转而双目有神的对着璃乐郡主笑了笑,道:“或许是最近做的梦有些多了。” “白姐姐还做了什么梦?”璃乐郡主好奇地追问道。 “璃乐——” 突然从主位方向传来一声呼唤声。 璃乐郡主随即起身,朝着白素心和谢风清点头示意后,随后阔步走向主位。 佟太后满目慈爱地望着璃乐郡主,柔声道:“璃乐,快到哀家身边来。” 璃乐郡主对着佟太后和许皇后躬身行礼后,步履轻快地走到了佟太后身旁。 “太后娘娘万福,璃乐倒是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太后娘娘了。”璃乐郡主展齿一笑道。 佟太后思索片刻,叹息道:“确实是有些久了。” 佟太后顿时陷入了伤感怀旧的情绪中。 两年前,佟太后随着身为三皇子的平宣帝一同回了京城,便再也没有机会去往西北。 京城繁华,宫殿巍峨,但却难以弥补佟太后心中的那片空缺。 她是怀念西北生活的。 璃乐郡主切合时宜地说道:“太后娘娘可看过璃乐送的贺礼了?” 佟太后有些讶异,因而缓缓道:“哦?璃乐送的是什么礼?” 璃乐郡主轻轻摆手,示意宫女将她带来的贺礼拿上来。 太后身边的宫女都是七窍玲珑心的人,一个动作便能意会主子们的意思。 一位宫女双手捧着一幅画卷,恭敬地递到璃乐郡主面前。 璃乐郡主吩咐另外两位宫女将画卷轻轻抻开,随即粲然一笑道:“璃乐在西北寻到了顾之先生,请他为太后娘娘作了这幅画,上面的字也是顾之先生亲笔所提的呢。” 佟太后眼角略微湿润,笑眯眯道:“璃乐有心了。” 璃乐郡主恭敬道:“太后娘娘喜欢就好。” 大多数贵女都表示困惑,不过是一幅画罢了,怎么就能得到太后娘娘的夸赞? 她们带来的贺礼,可都比一幅画珍贵多了。 谢风清也同样不理解,因而小声嘀咕道:“顾之先生是何人?为何太后娘娘会如此反应?” 白素心轻轻一笑,而后解释道:“顾之先生是西北的一位画师,他作的画人物极为传神、栩栩如生。不过这位顾之先生长年隐居山林,能寻到他作幅画实为不易。” “怪不得,白姑娘懂得真多。”谢风清恍然大悟道。 白素心嫣然一笑,她之所以知道顾之先生,不过是因为前世随拓拔忆前往西北时有幸见过顾之先生一面。 想来拓拔忆与顾之先生曾有些渊源,璃乐郡主在拓拔忆的帮助下寻到顾之先生作幅画并不算是什么难事。 佟太后对顾之先生的敬仰是真的,但能让她开怀一笑的原因是因为面前的这幅画是一幅烈马图。 诚然佟太后并不会骑马,但看到这幅画还是会让她觉得心中温暖。 白素心趁着其乐融融的氛围,悄然起身来到了一位碧衣嬷嬷身旁。 这位碧衣嬷嬷虽然坐在不起眼的地方,可白素心知道她是深得佟太后信任的人。 白素心笑脸相迎,问道:“看嬷嬷面善,能否问嬷嬷几个问题?” 碧衣嬷嬷恭敬道:“姑娘客气了,有什么想要问的直说便是。” “嬷嬷怎么看着楚姑娘笑的如此灿烂,可是认得她?” 碧衣嬷嬷瞬间呆滞了,她确实一直在笑,可是根本没注意到什么楚姑娘啊。 “姑娘怕是误会了,老奴可不知道您说的楚姑娘是何人。”碧衣嬷嬷连忙解释道。 “这样啊,”白素心故作漫不经心,“那宫里有一位名唤兆和的女子,嬷嬷可认得?” 碧衣嬷嬷依旧是一头雾水,思虑片刻后答道:“还真不知道有此人。” 白素心看着碧衣嬷嬷的神情,并不像是在说谎。 那么便是宫中真的没有兆和公主。 “太后娘娘待皇后娘娘真好。”见一无所获,白素心随意说道。 “是啊,太后娘娘没有女儿,便将皇后娘娘当作是自己的女儿了。”碧衣嬷嬷望着主位的方向缓缓道。 虽然已经从璃乐郡主那里得知兆和公主不存在,可白素心还是想从碧衣嬷嬷口中得到证实。 没想到碧衣嬷嬷不仅说出了不认得兆和公主,还多说了一句太后无女。 太后怎么会无女,兆和公主怎么可能不存在? 白素心瞬间觉得情绪有些崩溃,却又只好尽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向碧衣嬷嬷道了声谢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谢风清颇为诧异地看着白素心,问道:“白姑娘这是去做什么了?” 白素心勉强一笑,道:“见那位碧衣嬷嬷面熟,就过去搭了几句话,这才发觉先前并没有见过。” “白姑娘难道又是在梦里见过?”谢风清诧异问道。 白素心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兴许是吧。” “白姑娘也不像是个自来熟的人啊,况且跟一位老嬷嬷有什么好聊的。”另一位贵女在一旁感慨道。 白素心轻轻笑了笑,没有接话。 老嬷嬷?碧衣嬷嬷与佟太后年岁相当,如今不过四十岁而已。 就算是老嬷嬷了吗? 不过白素心很快便释然了。 恐怕对于这些个十字出头年纪的姑娘眼里,二十岁就已经算是老了吧? 那她白素心呢?前世的三十二岁加上重生的这三年多,岂不是也快四十岁了? 那她在那位贵女眼中,也是个老太太了吧。 认知不同,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也犯不着生气。 再说了她既然重生,年岁当然是不能这么算的。 白素心坐在位子上,盯着楚嫽看了半晌,心想到底要不要过去跟她搭话。 思虑再三还是作罢,她白素心今日已经起身太多回了,虽说此时周围热闹,她如何走动都不会有人说她什么。 但恐怕贵女们的行为举止皆在佟太后的观察之列,各处分布的都是佟太后的眼线。 那位坐在不起眼位置的碧衣嬷嬷便是如此。 即便是知道,白素心还是忍不住找了那位碧衣嬷嬷搭话。 此时若是再去借机与楚嫽搭话,恐怕佟太后会怀疑她有什么其他的动机。 还是先忍着吧,待出宫以后再让浅秋打听一些关于楚嫽的事情便可。 第三十八章 查探 太后生辰宴在一片和乐融融之中结束,贵女们恭送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离去后,由几位内侍引路洋洋洒洒地走向宫门口。 因谢风清先行一步回了永安侯府,便只剩下白素心与璃乐郡主结伴而行。 包括她们二人在内的大多数的贵女皆是低调谨慎,不敢乱说什么话。 只有花荨双,还是那般无所顾忌的大声嚷嚷。 白素心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这个花姑娘还真是不知者无畏。” “可不嘛,”璃乐郡主走过来挽起了白素心的胳膊,“太后娘娘虽然方才在席间虽然没说什么,但并不能说明她对花荨双这种失礼的行为毫不在意。” 白素心忍不住叹息道:“论起来我也算是得罪了花荨双,不晓得她待会儿会不会来找我算账。” 璃乐郡主撇了撇嘴,没好气道:“她敢!这可是在宫里,还轮不到她来撒野。” “花姑娘的胆子有多大,郡主方才还没有见识过吗?”白素心淡淡一笑道。 璃乐郡主回想起花荨双在皇后娘娘说完换个位置后,竟然直接坐下来的那一幕,顿时猛烈地摇了摇头。 “不过白姐姐不必担心,稍后我亲自送白姐姐回去。”璃乐郡主主动请缨道。 “这样不好吧?”白素心显然有些迟疑。 “有什么不好的,本就是为我解围才招惹的她,白姐姐就不要推辞了。”璃乐郡主用盈盈带笑的眼睛望着白素心说道。 白素心觉得既然璃乐郡主这样说,她便不好再继续坚持,只好微微颔首道:“那好吧,多谢郡主。” “白姐姐不必客气。”璃乐郡主喜滋滋道。 于是璃乐郡主与白素心二人挽着手臂,步履轻快地走出了皇宫。 见白素心与璃乐郡主一同走来,浅秋一脸疑惑地问道:“姑娘,这是?” “这是璃乐郡主。”白素心解释道。 浅秋连忙躬身行礼道:“参加郡主。” “快起来吧,”璃乐郡主笑盈盈地看着白素心,“这丫头看上去挺机灵的,她叫什么名字啊?” “她叫浅秋,是我的贴身侍女。”白素心笑着解释道。 浅秋满心的好奇,姑娘怎么进宫一趟与郡主搭上关系了? 至于璃乐郡主是何人,浅秋虽然听说过,但却并不算是熟知。 毕竟璃乐郡主此前一直生活在西北。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令浅秋更加傻眼了,璃乐郡主竟然跟着姑娘坐上了马车? 正当浅秋迟疑之际,璃乐郡主探头吩咐道:“浅秋,你去帮我跟郡主府的车夫说一声,让他稍后跟在你家姑娘马车的后面,我送你家姑娘回府后便回去。” “是。”浅秋虽然错愕,但还是行了礼,转身向郡主的马车走去。 “对了,”璃乐郡主继续说道:“我既然坐了你家姑娘的马车,占了你的位置,那你就去坐到我那辆马车上吧。” 浅秋更加傻眼了,这位郡主真的不一般。 且不说堂堂郡主出门连个侍女都不带,竟然还会允许别人家的侍女坐在她的马车上? 妙人啊,妙人。 浅秋愣愣地走到了郡主府的马车旁。 璃乐郡主笑盈盈地说道:“白姐姐,你那位侍女似乎是有些傻眼了呢!” “是郡主太大度了些,竟然把自己的马车让给她坐。再着说一个小丫头确实没见过什么世面,这才一时失礼呢。”白素心解释道。 “白姐姐不必如此说,算不得什么失礼。”璃乐郡主浅笑道。 马车行进的速度虽然不算快,但因为距离不远,没多久便来到了白府的大门前。 浅秋连忙小跑着过来准备搀扶白素心与璃乐郡主下马车,可还没等浅秋反应过来,璃乐郡主便一跃而下。 浅秋对这个璃乐郡主更是充满了敬佩。 旁的郡主不都是娇生惯养的吗?为何这位璃乐郡主如此与众不同? 白素心神色上并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客套道:“郡主可要到府中坐坐?” 白素心虽然料到璃乐郡主不会进去,但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璃乐郡主果然摇了摇头,推辞道:“我就不去了,改日再来专程拜会白姐姐。” 白素心送走了璃乐郡主后,阔步回了自家的府邸。 在宫中的所见所闻使得白素心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兆和公主不见了,此时她唯一的希望便寄托在了楚嫽身上。 或许,从楚嫽那里还能得到一些什么蛛丝马迹。 “浅秋,你去找人打听一下关于一位楚嫽姑娘的事情,还有皇室中是否有一位名叫兆和的女子,务必要低调行事。”白素心交代道。 “是。”浅秋虽然疑惑,但还是应了下来。 白素心回到府中时,父亲还在兵部没有回来,大哥又去了金吾卫,也就是说府中除了后母祁潋和庶母玉兰外,再无其他长辈。 而这两个人,都不会管白素心那么多。 白素心回到流苏苑不久,便重新换了身衣裳出了白府。 浅秋当然是有些好奇,姑娘在皇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她也不敢乱说话。 抓紧办姑娘吩咐的事情才是最要紧的。 白素心思虑再三还是觉得只让浅秋打听还是不够的。 于是决定再去找一下涂五打听一下兆和公主比较稳妥,毕竟他在京城中认识的人不少,打听起消息来应该比较容易。 还没到晚饭的时间,酒肆中几乎没什么客人。 白素心来到了酒肆,此时涂五正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旁呆坐着。 “姑娘来了?”涂五突然欣喜地站起身,忙不迭地跑了过来。 “我有事要麻烦你。”白素心不确定涂五会不会愿意帮她,因此有些犹豫道。 “姑娘这是哪里话,能为姑娘效劳那是我的荣幸。”涂五咧开嘴笑道。 白素心环顾四周后,示意涂五进了后院。 后院内,只有徐铁柱和徐栓子以及他们两位的妻子。 涂五觉得姑娘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便特意交代他们先去了厨房准备晚上的饭食。 待院内无人后,白素心这才开口道:“需要麻烦你帮忙查一下京城中有无一位名唤兆和的宗室女。” 白素心将查探的范围扩大到了宗室女,心想总能查到一些关于兆和公主的蛛丝马迹吧。 涂五脆生生地应了,道:“姑娘放心,小的这就去查。不出三日,定会有结果。” “多谢。”白素心客气道。 第三十九章 一片祥和 “姑娘哪里的话,我能为姑娘做事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涂五揉了揉脑袋傻笑道。 他可还等着姑娘带他做大事呢,怎么可能会觉得麻烦? 白素心清了清嗓子,心道为何涂五说起话来总有种溜须拍马的感觉。 可她的马屁有什么好拍的,除了那袋子银钱,她好像也没有再帮过涂五吧? 既然弄不明白,白素心便在吩咐好事情后匆匆离开了酒肆。 接下来要做的,只是在府中安安心心地等待消息。 不过三日而已,她还是等得起的。 回府之后,白素心便直奔牡丹苑。 当然不只是为了向祁潋行礼,更重要的是为了见一见小弟白皓梓。 不知道过了这么些时日,白皓梓有没有变得听话些? 白素心步履轻盈地来到了牡丹苑,阿杏行礼后连忙向祁潋通传。 天气仍旧有些闷热,奶娘正带着白皓梓在树下乘凉。 白皓梓见到三姐后,又是踉跄着跑了过来,脸上洋溢着笑容喊道:“三姐——” 白素心俯身揉了揉白皓梓的小脑袋,问道:“这些时日可有老实听话?” 白皓梓没有说话,而是一脸自豪地看向身旁的奶娘。 奶娘连忙恭敬道:“三姑娘放心,小公子这段时间并没有闯祸。” 白素心忍不住在心里唏嘘了一声,人们还真的会以一开始的状态作为基准线来评判一个孩子。 白皓梓自出生开始就不好哄,会走路之后更是调皮得很。 正因为这样,只要白皓梓不闯祸大家就会觉得已经很了不起了。 那白皓梓若是再认真读书,岂不是要被夸赞到天上去了? 想她白素心小的时候,大字不识几个便被父亲教着背诗三百。 偏偏她还是那种十分听话的小孩子,父亲每日所教的都能背下来。 有一日她跟大哥二哥偷跑出府摘了个鸟窝,二哥送给她一个很漂亮的鸟蛋。 只因她一时玩得兴起,早就将父亲让她背诗的事情给抛诸脑后了。 回府之后,父亲可没少责罚她,还说她什么玩物丧志之类的。 那时候她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娃娃,哪里能懂得了那么多? 大哥二哥自然也是受了责罚的,只不过白素心记不清楚是什么责罚了。 这么比较起来,父亲对白皓梓还真的是宽容呢! 祁潋抱着白素若走了出来,怀里的白素若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白素心也很好奇,为何小妹终日都那么困? 白皓梓在白素心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声:“三姐,若若她是爱哭鬼,还是瞌睡虫。” 白素心淡淡一笑,对着白皓梓摇了摇头,道:“不可以这么说妹妹的,男子汉大丈夫要保护妹妹的。” 长姐说过,一家人必须一致对外。 因此先前长姐当家的时候,不论是谁做了伤害家人的事情,都会受到惩罚。 许是白素依在这家中极有威信,又或许是家中其他人确实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心思,总之白家始终是一片祥和。 祁潋自从生下孩子之后身体总有些浮肿,再也不似当初那个身着湘妃色襦裙的她。 毕竟未出嫁的女子和生过孩子的妇人终归是不一样的。 不过祁潋如今的模样,在白毅天眼中却有着独特的魅力。 旁人自是不好评说。 祁潋听到白素心的话,以一种慈爱的目光看着白素心,柔声夸赞道:“心儿对梓儿这样的调皮孩子还能这么有耐心,实属不易。” 白素心随即笑盈盈道:“大娘这么说可真是见外了,左右梓儿也是我的亲弟弟,我总要多教教他的。” 话音刚落,白皓梓又是活力满满地拉着白素心让她陪他踢毽子。 白素心便多说了一句,转头问道:“若儿可要一同玩?” 白素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母亲,得到母亲同意后才回答:“好呀!” 祁潋将她放到地上,白素若随即欢快地跑到了白素心面前。 其实白素若并不是多么喜欢睡觉,只不过是白皓梓精力过于充沛,倒是显得白素若总是在睡觉了。 像他们这么大年龄的小孩子,每天睡个五六个时辰也并不算多。 至于爱哭,身为一个小姑娘,那也必然是比她同时出生的哥哥要爱哭些的。 实际上,白素若很乖,小脸蛋也长得很漂亮可爱,极讨人喜欢。 就连玉兰也很喜欢这个小丫头,但为了避嫌,还是尽可能地远离。 小孩子容易生病,若是在她照看下出了什么事,她定是百口莫辩的。 就连白素依他们小的时候,玉兰也从未帮助主母照看过。 玉兰只管着自己生下的白皓祉和白素茹,白素依、白皓辰、白素心则是在父亲身边长大。 因此兄妹几人虽然明面上并不生疏,可不是一个娘生的始终不大熟络。 也是因此,白素心称呼白素依为姐姐,称呼白素茹就是二姐了。 一阵嬉闹过后,天黑已经微微暗淡了下来。 祁潋盛情邀请白素心与他们共用晚膳,却被白素心给拒绝了。 “已经麻烦了大娘这么久,当然不好再厚着脸皮留下来用膳。况且我来牡丹苑并未告诉浅秋,恐怕她已经将饭食准备好了。” 祁潋也觉得若是继续挽留倒是显得有些生疏了,因此便同意白素心离去。 一走进流苏苑,白素心便看见了在院内踱步的玉兰。 白素心微微屈膝一福,道:“二娘——” 玉兰面露喜色的走到白素心面前,道:“你二姐托人送信来,说是她已经跟永淳伯说好,要与你姐夫一同来京城了。” 白素心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欣喜道:“真的吗?二姐大概什么时候到?” 玉兰思索了片刻,缓缓道:“算上送信的时日,估摸着应该也就下个月底了吧。” “给二娘道喜了。”白素心笑盈盈道。 玉兰抿了抿唇,颇为为难道:“只是等你二姐回京,能不能麻烦你在老爷面前说说,让她回府里住。” “这是自然,二姐若是回京,定然是要住在白府的。” 玉兰登时松了口气,她真的担心女儿即便是回京也不能待在她的身边。 如今有了三姑娘的帮忙,女儿回府居住的事情也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第四十章 意外之喜 转眼便到了三日之后,浅秋费尽心力去打听,却也只知道楚嫽自幼在京城长大,极少出门。 关于兆和公主,依然是一无所获。 就在白素心即将心灰意冷的时候,涂五派人传来了消息,说是有了结果。 白素心立刻收拾一番前往酒肆。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酒肆的人不多,涂五正坐在后院晒太阳。 白素心到酒肆后直奔后院,倒是没有一丝大家闺秀应有的婉约。 “涂五,你查到什么结果了?”白素心迫不及待地问道。 躺在椅子上的涂五连忙将脸上的扇子拿起,站了起来,又指了指身后的椅子说道:“姑娘,您先坐。” 白素心微微摇了摇头,道:“直接告诉我你都打听到了什么吧。” “是。”涂五先是躬身一礼,很快便手舞足蹈地讲了起来。 但说了半天,也不外乎他有多么多么的英明神武,在京城中多少人脉之类的。 白素心开始是聚精会神的,可听着听着便有些心不在焉了。 正当白素心意识即将超脱之时,涂五总算是讲到了重点。 原来是他托人在所有宗室族谱上都没有查到名叫兆和的人,但却无意中得知前朝有一位犯了事的王爷被移出了族谱。 涂五连忙顺着查了下去,竟惊奇地发现这位王爷家里有一位女儿就叫兆和。 虽然知晓了这些,但涂五却并不确定这个人是否就是姑娘要找的人。 出于谨慎,涂五便只是给姑娘传了话,想着当面与姑娘说及此事。 白素心登时眼角渗出了泪来,兆和公主对她而言真的是极为重要的,能听到她还存在当然会激动不已。 涂五见白素心反应过于激烈,忙道:“姑娘,其实我并不确定这位兆和是否就是姑娘要找的人。” 白素心收了收眼眶中的泪水,随即问道:“她家住何处?我要如何才能见到她?” 是不是兆和公主,只需要她白素心亲眼一见便知。 人都找到了,比起找人的困难,如今见一面并不算什么麻烦事。 “据罪王府的一位仆从说,兆和姑娘打算在七月初八到永福寺上香。若是姑娘想见她,到时候同去永福寺便可。” 白素心微微颔首,七月初八,不过也就还有四五日罢了。 她还有时间做好准备。 若说是准备,其实外在条件下根本不需要准备些什么。 可是对于白素心来说,去见前世极为熟悉的人,心理上还是要做些调整的。 今生看似她与兆和公主毫无关联,那又要如何让对方将她当作是值得信赖的人呢? 想到前世兆和公主与拓跋忆的关系,白素心其实也不确定自己对兆和公主到底有没有恨。 她算不明白,究竟是兆和公主夺了她的夫,还是她抢了兆和公主的驸马爷。 可总归是过去了,前世陪伴在将军身边的是兆和公主,而将军心中之人始终是白素心。 两个女子皆是输了,然而输得最惨的其实是拓跋忆。 拓跋忆一直到临终之前,才从兆和公主口中得知当年白素心坠崖之后并没有故去。 拓跋忆眼含热泪,回想到了城外尼姑庵那道熟悉的背影,不自觉地泪流满面。 “姑娘——”涂五见白素心思绪飘远了,轻声提醒道。 白素心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 她又失神了,唉! “若无其他事,我便先回去了。”白素心故作一本正经的说道。 还是赶紧走吧,再不走继续丢人了可怎么办? “我这几日按照姑娘吩咐找人,竟无意中听到了一桩闲事。本是无意与姑娘说的,但却听人说姑娘在宫中曾与花姑娘有过争执……”涂五挠头干笑道。 白素心对花荨双如何自然不是太关心,但想到涂五竟然特意开口说,那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因而便问道:“花姑娘怎么了?” 涂五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据说这位花姑娘先前一直在花太守身边极为受宠,自从太后生辰宴之后却被关了起来。这些时日又听说花姑娘要被花太守送到乡下去了。” 白素心冷哼了一声,她虽然善良,但却并不愚善。 花荨双那样的草包,经常在眼前晃悠也会觉得烦得慌。 送回乡下去也好。 只是白素心也很好奇,花太守怎么会舍得将小孙女送到乡下去的? 对于花荨双这样年岁的女子来说,过不了多少时日便要议亲了。 若是身在京城,议亲的对象大概率也是豪门望族家的公子哥。 可若是被送回了乡下,估摸着也不会再遇到什么多好的亲事。 除非是皇上亲自开口,不然花太守恐怕也不会如此。 皇上亲自开口? 白素心突然怔住了,没想到太后这一次竟然这般动怒,还特意告知了皇上。 嗞嗞嗞,花荨双恐怕以后也就这样了。 太守府内,花荨双正用双手紧紧地抓住院门不肯松手。 “姑娘,您就松开吧,外面马车还等着呢。”仆从苦口婆心道。 花荨双咬着牙,坚定地说道:“不!我才不要去乡下!我不相信祖父舍得让我离开,一定是你们骗我的。” 说到底还是个处在豆蔻年华的小姑娘,遇到这样的事情早就哭得不成样子了。 花太守双手背后,面色铁青的走了过来。 花荨双一看最宠爱她的祖父过来了,连忙扑了过去跪倒在地上。 “祖父——”花荨双此时是哭得梨花带雨的,往常只要她一落泪,祖父总会答应她所有的要求。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一次并不会因为她的几滴眼泪就让花太守有所动容。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送姑娘上马车。”花太守冷冷道。 花荨双登时愣住了,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的。 丫鬟过来想要将花荨双拉起,花荨双却像失了魂一般死死地抱住了祖父的腿。 “祖父,双儿知道错了,求祖父不要赶双儿走。”花荨双回想过去,祖父最宠的便是她了,如今真的舍得将她赶走吗? 花太守依旧是冷着脸,冷然道:“知道错了?那你错在哪里了?” 花荨双的哭声登时顿住了,她错哪了?她好像不知道啊。 第四十一章 永福寺 花太守原本还抱有一丝幻想,若是孙女能够谨记错误,兴许还能为孙女在京城以外谋一门好亲事。 果然还是他想多了,孙女这般的智力还真的是反应不过来。 想他花华息聪明一世,却生出了这么个心智不全的孙女。 原先他只是觉得孙女只是傻了些,但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在太后面前做出如此失仪的事情。 可能对于花荨双来说那些根本就不叫失仪,她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呢。 这次任凭花荨双如何的哭哭啼啼,花太守还是坚定不移地要将她送走。 花荨双忍不住咬牙切齿道:“分明是她白素心对我不敬,为何祖父非但不替我出头,却要将我送走?祖父如今真的是连个兵部尚书都开始惧怕了吗?” 花太守被说得一头雾水,他哪里知道白素心是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花太守不解道。 “是她白素心仗着父亲是兵部尚书,又有璃乐郡主撑腰,这才过来找我的不痛快。祖父不打算替我做主了吗?”花荨双怒道。 花荨双想不明白祖父为何要将她送到乡下,便以为是祖父因为害怕得罪白尚书。 花太守微微摇头,没想到这个时候了孙女还是记恨着别人。 看来只有将孙女送到乡下去,才能少些事端。 花荨双还是被花太守给送走了,至于孙女回到乡下能否安分些,花太守并不太担心。 乡下翻出如何大的波浪,恐怕也很难传到京城里来。 之后的这段时日,白素心的生活过得尤为轻松。 家庭和睦,家人康健,兆和公主也有了消息。 现在要准备的只是七月初八那日前往永福寺便可。 白素心将想要去永福寺小住的事情禀告给了祁潋,祁潋没多说便答应了。 永福寺虽然都是些和尚,但却专门在寺中辟出几间寮房供香客们短暂居住。 其他府里的姑娘也都偶尔去小住,因此白素心去住几日并不算什么。 永福寺位于偏京,并不是香火最为鼎盛的寺庙,因而祁潋好奇问道:“为何偏要去永福寺?” 白素心早就练就了一身说谎不会脸红的好本领,张口就来道:“心儿做了一个梦,梦中来到了永福寺,但后面发生了什么却不记得了。因此便想亲自去看看,或许是什么指引也未可知。” 祁潋沉默着点了点头,片刻后道:“那就去吧,务必要小心一点,外头毕竟不比家里安全。” 白素心随即笑盈盈道:“大娘放心,我这身功夫自保是没问题的。浅秋也学了一些,真遇到什么事我们肯定拔腿就跑,不会出什么事的。” 祁潋想到与白素心如今的身手,这才松了口气,道:“不过毕竟是出门在外,不如还是让你父亲挑两个身手好的属下暗中跟着吧。” 白素心展齿一笑,道:“全凭大娘安排。” 回流苏苑的路上,浅秋神色明显有些慌张。 “姑娘,咱们真的要去永福寺打架吗?我可还没练好……” 白素心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看着浅秋摇了摇头。 还打架呢,就浅秋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白素心快步走到了前面,浅秋一个愣神就被甩了下来。 “姑娘,等等我!”浅秋匆忙喊道。 转眼便到了七月初八,浅秋已经将行囊收拾妥当,命人拿到了马车上。 虽说这是名正言顺的出府,可出门在外还是要低调一点的。 因此白素心特意穿了一身不显眼的素色衣衫,浅秋则依旧身着一袭青衣。 浅秋的肤色偏白,倒是不管穿什么都显得十足的水灵。 在府中不好将容貌改变得过于异常,可一旦上了马车就不需要再顾忌什么了。 白素心拿出青黛和妆粉在脸上涂抹片刻后,瞬时仿佛变了一个人。 “姑娘这是在做什么?”浅秋惊奇地询问道。 虽然此前已经见识过姑娘的手艺了,可浅秋还是被惊到了。 白素心微微扬眉,淡淡道:“浅秋,你仔细看看这妆容,真的不像我吗?” 浅秋盯着白素心观察了半晌,才缓缓道:“若说不像是姑娘其实也不对,看上去是姑娘,可又不是姑娘。婢子看了半天才瞧出来,姑娘只是将自己的眉眼间修饰得没那么精致好看了。” 白素心轻轻一笑,抬手开始为浅秋涂抹。 倏忽间,浅秋也换了一副妆容。 浅秋望着铜镜中映出来的自己,不由得想要拍手称奇。 “姑娘实在是太厉害了!” 白素心此番修饰,只是为了不引人注目。 平日里白素心出门,总有登徒子想要前来骚扰。 如今出了京城,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呢! 因此还是将样貌修饰得普通些更为稳妥。 白毅天虽然派了两个人暗中保护,可这两个人又不怎么认识白素心,因此即便是白素心将容貌修饰一番也难以察觉。 至于车夫—— “涂五,你驾马车慢些,姑娘还有要紧事呢!”浅秋忍不住斥责了一声。 刚刚涂五猛然勒马,姑娘的手明显抖了一下,涂五这不是误事儿嘛! 充当车夫的涂五连忙将速度降了下来,顺势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姑娘可是第一次带着他出门,可不能让姑娘觉得他不靠谱。 白素心笑着摇了摇头,浅秋这丫头还真是越来越凶了,如今竟然连涂五都能唬住了。 不过想来,涂五似乎是很容易唬住的样子…… 马车悠然前行,涂五赶着马车避开了几处有山贼埋伏的地方,使得一行人顺利来到了永福寺所在的山脚下。 “姑娘,永福寺就在山上,您可要休息一会儿?” 白素心探出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掀起了门帘子的一角。 “也好。”白素心幽幽道。 从京城到这里已经用了两个时辰,总要歇一歇的。 况且涂五驾马车不容易,长时间聚精会神也很累。 这是将军教她的,对手下的人要多关怀一点,不能总凭着自己的想法做事。 更不要说涂五也不算是她的手下。 涂五得到白素心的首肯后随即将马车拴好,快步走到了一旁的茶摊。 只见他端起一碗水,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一碗喝完,又是一碗。 足足饮了五碗水,涂五才停了下来。 “涂大哥,出来办事啊?”茶摊老板热情的招呼道。 “是啊,送我妹妹去永福寺上香。”涂五咯咯笑道。 茶摊老板跟涂五只能算是认识,他家中有何人并不清楚。 至于以兄妹相称,这是白素心一早就交代好的。 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少些麻烦。 第四十二章 司马兆和 涂五喝足水之后,颠颠地跑回到了马车旁。 “姑娘,您可要下来休息会儿?”涂五轻声问道。 “不必,你休息好了就上山吧。”白素心淡淡道。 “好嘞~”涂五将拴马的绳子松开,轻盈地跳到了马车上。 上山的路略微曲折,摇摇晃晃地十分磨人。 若不是怕误了时辰,白素心宁可下车步行。 颠簸了半个时辰,永福寺的匾额终于映入眼帘。 白素心拿出丝帕拭去额头的汗珠,被浅秋的搀扶着下了马车。 “姑娘您先进去,我去把马车拴好。”涂五嬉笑着说道。 白素心微微点头,道:“一路上辛苦了,你好好歇歇吧,不用跟我进去。” 说罢,白素心用眼神示意浅秋。 浅秋瞬间明白了姑娘的意思,从衣袖中取出一个荷包递给涂五。 “涂大哥拿着这些在寺外休息便可,主子这边万事有我照顾。”浅秋笑盈盈道。 涂五手拿着荷包在风中凌乱,姑娘这是抛下他了吗? 唉,还以为这次是姑娘要带他出门做大事呢。 与涂五比起来,浅秋明显窃喜的很。 看来姑娘最信任的人还是她呢。 进入永福寺后,白素心并没有着急去寻兆和公主的身影。 而是一连串的许愿、上香、跪拜。 兴许是被永福寺中随缘的氛围所感染了吧。 白素心捐了些香火钱后,由一位少年僧人带到了一间寮房门口。 “施主,您的住处已到,小僧就送到这里了。”少年僧人恭敬道。 白素心双手合十,点头回礼。 少年僧人正准备转身离去,却被白素心给叫住了。 “小师父——” 少年僧人一脸茫然地看着白素心。 说到底还是年轻,若换了旁的僧人,定能做到面不改色的。 “想问一下小师父,这寺中可是只有这里是供香客们居住的寮房?” 少年僧人思考后道:“平日里来寺里居住的人不多,因此寺中只预留了这几间房,施主是有什么事情吗?” 白素心盈盈笑道:“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近日有跟我一般大的姑娘来这里小住吗?” 白素心见少年僧人有些迟疑,忙继续说道:“小师父不要误会,只是好不容易来此小住,想问问有没有同龄的女子可以作伴。” 少年僧人放下了戒心,回答道:“今早倒是有一位看上去与施主年岁相当的女施主入住。” 白素心急切问道:“她住在哪里?” 少年僧人眉头微蹙,白素心忙补充道:“若是小师父觉得为难,那就不必说了。反正是在同一处院子里,总归能遇到的。” 少年僧人觉得白素心说的有道理,因而回答道:“那位女施主便是在施主隔壁这间房。” “多谢。”白素心双手合十,微微低头。 少年僧人离去后,白素心带着浅秋阔步走进了寮房。 “此处还真是清净的很,让人觉得很舒服。”白素心忍不住念道。 浅秋麻溜儿地将行李放下,笑呵呵道:“姑娘喜欢就好。” 先前她还觉得奇怪呢,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值得姑娘跑到这般孤寂的地方来。 但真的来到了这里,却又觉得是极为放松。 这里的禅鸣鸟叫似乎像是美妙的乐曲一般,令人听了觉得愈发的平静。 白素心环顾寮房四周,淡淡交代道:“你先收拾着,我出去转转。” “姑娘——”浅秋手里拿着一件衣裳,表情僵滞的喊道。 白素心深呼了一口气,缓缓道:“放心,我只是想四处逛逛,不会出这座寺庙的。” “好吧,那姑娘早去早回。”浅秋嘟了嘟嘴勉强道。 白素心微微一笑,揉了揉浅秋的头顶后阔步走出了寮房。 浅秋伫立在原地许久,为何总觉得姑娘方才的动作那么熟悉…… 思虑良久,才想到姑娘也是这样摸阿黄的。 姑娘是把她当做是阿黄了吗? 小丫头浅秋登时是欲哭无泪。 但很快她便恢复了正常的情绪。 姑娘再喜欢阿黄,能时时刻刻把阿黄带到身边吗? 说到底,能陪在姑娘身边的也只有她一人啊。 想明白的浅秋随即埋头继续收拾了起来。 白素心在寺中看似是闲逛,实际上却是有着自己的路线。 前世她对兆和公主身上的味道很熟悉,因此来到永福寺后她便使用了追踪术。 在寮房的时候,她曾试探过兆和公主并不在寮房附近。 所以就寻了个借口出门来寻她的身影。 终于在一棵菩提树下,发现了兆和公主的身影。 兆和公主虽然背对着白素心,但白素心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前世,她与兆和公主太熟悉了。 即便是有过感情纠葛,但兆和公主帮过她的恩情也是真实存在的。 可是真当走到了兆和公主的面前,白素心却没了上前说一句话的勇气。 望着兆和公主孤身一人的背影,白素心心中委实有些不舒服。 前世的金枝玉叶,今生却成了一个出门连丫鬟都不带的罪王之女。 正当白素心发呆之际,面前的兆和公主突然转过身来,对着她甜甜一笑。 兆和公主开口问道:“姑娘可知,这许愿用的红布条该如何挂到树上去?” 白素心反倒是松了口气。 即便是味道一样,即便是背影相同,可她还是怀疑过这个人不是兆和公主。 但当兆和公主转过身来同她说话,那容貌、音调、语气、一颦一笑都与前世完全相同。 此人当真是兆和公主无疑了。 白素心微微一笑,从兆和公主手中接过红布条。 随后又从脚边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子,将红布条系在小石子上。 兆和公主有些迟疑,她似乎一时没理解白素心是何用意。 只见白素心抬手一抛,小石子连同红布条便挂在了树上。 兆和公主这才恍然大悟,开口谢道:“多谢这位姑娘,你还真的有办法。” 白素心忙道:“姑娘谬赞了,我只是路过此处,见姑娘在这里发呆,这才走过来瞧瞧。” “姑娘可是寺中之人?”兆和公主疑惑道。 白素心微微摇头,笑道:“这可是寺庙,除了香客哪里还会有女子?我是来此处小住的。” 兆和公主随即嫣然一笑,道:“我也是来小住的。” “在下白素心,既然你我如此有缘,还未请教姑娘芳名。”白素心垂眸道。 “在下司马兆和,很高兴认识白姑娘。” 第四十三章 自愧不如 “司马姑娘常来小住吗?”白素心笑盈盈道。 “也不能算是常来。”对于初次相见,且与陌生人无异的白素心,司马兆和显然是有戒心的。 白素心当然明白,因此也就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不过因为二人是同龄女子,又恰巧同在这寺中小住,因而便一同回到了住所。 走到小住的寮房门前,司马兆和惊奇地发现,白素心竟然与她比邻而居。 “白姑娘就住在隔壁?”司马昭和惊讶问道。 “是啊,真没想到我竟与司马姑娘如此有缘分。”白素心亦是表现出惊讶道。 司马兆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缓缓道:“也确实是有缘,不知怎么我见白姑娘总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白素心随即怔住了,前世相识,今生重逢,真的也会是如见故人吗? 那么来日拓跋忆见到她,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姑娘——” 正当白素心发愣之际,浅秋闻声走了出来。 “婢子东西都收拾好了,姑娘可要去用些斋饭?” 浅秋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司马兆和,好奇地问道:“姑娘,这位是?” 白素心挑眉轻笑,道:“这是司马姑娘。” 浅秋连忙屈膝行礼。 司马兆和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回了自己的房间。 浅秋这才回过味了,原来这位司马姑娘便是姑娘要寻的人。 只是她觉得这位司马姑娘看上去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白素心因见到了司马兆和,心情颇为舒畅,阔步回了屋子。 浅秋连忙追了进去,并将房门关好。 白素心随意坐下,理了理头上的饰物。 “姑娘为何要特意来寻这位司马姑娘,婢子看不出她有什么特别之处。”浅秋困惑道。 白素心微微舒了一口气,开口道:“做了一个梦,梦中我落了难,有位姑娘对我百般照顾。于是醒来后,便想着去寻一寻这位姑娘。” 浅秋一时听得目瞪口呆,诧异道:“姑娘梦里的人还能寻到,真是十足的不容易。” 白素心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道:“多亏了涂五,让我圆了梦中的遗憾。” “是啊,涂大哥还真的是有些本事的。”浅秋跟着附和道。 “不过这件事不好让其他人知道。”白素心交代道。 “姑娘放心,婢子明白。” 浅秋虽说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可姑娘说要保密的事情当然懂得要守口如瓶。 浅秋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开口问道:“婢子险些忘了,姑娘可要去用些斋饭?” 白素心望着浅秋略略咽口水的模样,心想看来小丫头是真的饿了。 “也好。”白素心颔首道。 不多时,白素心与浅秋便来到了寺中的斋堂。 二人随着其他的香客排起了取斋饭的长队。 浅秋忍不住抱怨道:“为何人这么多?不是说没几个人在此处留宿吗?” 白素心嘴角微微上扬,笑道:“来寺中的香客或是附近的百姓皆可来讨一碗斋饭,人自然就多了。” 浅秋低头努了努嘴,喃喃道:“早知道如此,就不让姑娘亲自过来了。” 白素心摇头浅笑,未曾言语。 约摸着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轮到了白素心领斋饭。 白素心双手恭敬地从盛饭小僧手中接过盛满斋饭的碗,道了声:“多谢。” 浅秋跟在后面,亦是有样学样的接过斋饭。 白素心随意寻了个位子坐了下来,垂头默默地用起了斋饭。 浅秋本来还为姑娘抱不平,可没想到姑娘比她还要淡然许多,倒是显得她这个大丫头不懂事了。 因而浅秋也不再多说什么,坐到一旁吃着碗里的斋饭。 白素心抬眸一瞬,正看到司马兆和端着斋饭迎面走来。 司马兆和对着白素心微笑示意,白素心则是坐在位子上欠了欠身。 用完斋饭后,白素心带着浅秋一同来到了静室。 静室门外,白素心驻足问道:“浅秋可要一同抄经文?” 浅秋抿了抿唇,显得颇有些为难,支支吾吾道:“姑娘也知道,婢子一看书就头疼……” “无妨,若你不想去,可以回住处去休息,也可随意在这寺中逛逛。”白素心交代完,转身进了静室。 浅秋站在门口有些凌乱,姑娘是不是嫌弃她了? 可是读书写字她当真是不大行啊。 浅秋忍不住摇了摇头,她好像也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地方。 武功不如姑娘,就连收拾东西好似也不如姑娘。 正当浅秋发愣之际,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 “这位姑娘可是同白姑娘一同来的?”司马兆和客气问道。 浅秋连忙躬身一礼,道:“司马姑娘,婢子名唤浅秋,可当不上司马姑娘口中的‘姑娘’二字。” 她一个小小的婢女,哪能配得上如此称呼? 真的是吓到她了。 司马兆和弯唇一笑,道:“好的,浅秋,我就问问你家姑娘可是也在这静室之中?” “是的。”浅秋谨慎答道。 “只是不知你家姑娘来寺中小住是为了什么?”司马兆和略显好奇地问道。 浅秋微微舒了口气,按照白素心先前吩咐的回答道:“我家大姑娘如今即将临盆,姑娘是特意来为大姑娘抄经祈福的。” 其实也不算是说谎,白素心想来永福寺见司马兆和一面是真的,来为长姐祈福也是真的。 估摸着也就两个月后,白素依也就要生产了,白素心当然希望姐姐平安无事。 “你家姑娘真是懂得为他人考虑,旁的女子来这里多为求姻缘,你家姑娘却愿意为长姐抄写经文。”司马兆和忍不住夸赞道。 当然,她也是在自嘲,她来这寺中虽然也是为了家人,但还是没忍住为自己求了姻缘。 “那司马姑娘来永福寺,可是为了求姻缘的?”浅秋疑问地问道。 司马兆和收了收思绪,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是来为母亲祈福的。” 她自己也没想到,一开口她便说了谎。 “看来司马姑娘是个很孝顺的人呢。”浅秋盈盈带笑地夸赞道。 姑娘说过,被别人夸赞的时候要想办法重新夸回去,这样夸你的人才会高兴。 浅秋当然会记住姑娘交代的话,但为何她说完之后司马姑娘却表现得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司马兆和随即嫣然一笑,对着浅秋点头示意后走进了静室。 浅秋微微吐了口气,虽说司马姑娘看上去不大高兴的样子,但总归是对她笑了的。 她应该是没有说错话吧? 第四十四章 自报家门 白素心在永福寺居住的第三日,父亲便派人过来传话让她回去。 其实即便是父亲没有派人来传话,她也已经决定要在今日离开了。 传话的小厮是父亲身边的阿浣,说是姑姑白盈明日要到家中。 姑姑造访,他们这些小辈自然是要在家里恭候的。 恐怕就连她在太学的二哥也要专程告假回去,就更不要提她这个跑出来“放风”的姑娘家了。 于是白素心便吩咐了浅秋收拾东西,自己则来到了司马兆和居住的寮房门前。 白素心轻轻扣了扣门,只听屋内传出了阵阵脚步声。 司马兆和拉开门,见到门外的白素心还是会觉得有些诧异。 虽说在两日她们两人没少说话,可白素心却从来没有来过她的房间。 司马兆和有些愣神,困惑道:“白姑娘是有什么事情吗?” 白素心嘴角微微扬起,道:“我是来与司马姑娘告别的,今日我就下山去了。” 白素心对于司马兆和来说,不过是个刚相识不久的人。 严格说起来,司马兆和并不知道白素心的身份,因此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 但是司马兆和不知为何,总觉得面前的这位白姑娘如今的言谈举止像是在跟一位老朋友告别。 甚至就连司马兆和自己,也有种莫名的伤感。 这或许就是她们二人之间有什么神秘的缘分吧。 白素心见司马兆和没有说话,便继续说道:“我的父亲是朝中的兵部尚书,我家就住在青雀街,司马姑娘若是哪日得空可以到我家中寻我。” 司马兆和无意识地点了点头,片刻后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一个初次见面的姑娘邀请她到家中做客,她竟然什么都不想就答应了? 咳咳咳,她如今怎么变得这般不矜持了。 既然白素心已经将身份言明,司马兆和只好解释道:“我的身份有些尴尬,今日就不告诉白姑娘了。若是他日有闲,我再与白姑娘细说。” 白素心浅浅一笑,道:“无妨,只是我想交司马姑娘这个朋友,所以才在临别之际自报了家门。司马姑娘若是觉得为难,即便不说也无所谓。” “白姑娘确实是豁达爽朗之人,我司马兆和交你这个朋友。”司马兆和展齿笑道。 “那司马姑娘得空一定要来青雀街寻我啊,”白素心从衣袖中取出一只绣法精致的荷包,递给了司马兆和,“这只荷包是我亲手绣的,司马姑娘若是不嫌弃便收下吧。” 小姑娘之间交换些礼物什么的,并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因此司马兆和便安然地收下了。 “多谢白姑娘,只是我这次出门并未带什么东西,恐怕无法与白姑娘交换礼物了。”司马兆和讪讪道。 “司马姑娘不必如此客气,荷包是我要送给姑娘的,当然不是为了讨要姑娘的什么东西。”白素心安慰道。 简单交谈了几句,白素心便带着浅秋离开了永福寺。 寺门外,涂五正坐在马车前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等候。 看到白素心的身影,涂五随手将狗尾巴草扔到了地上。 浅秋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亏她之前还觉得涂五是了不起的人呢,怎么却是一副小混混的模样。 她差点儿忘了,涂五本来就是个混混啊。 白素心面色如常,淡淡吩咐后便上了马车。 待白素心坐好后,浅秋坐在马车内喊了一声:“涂五,我们走吧。” 涂五猛然一愣,浅秋之前好像不是这样称呼他的吧? 但随即涂五便不再多想,一个称呼而已,对他来说也没太大所谓。 涂五赶马车前行,绕过山石小溪,缓缓地驶向山下。 他们这次到了山脚下并没有停留,只因涂五觉得姑娘提前离开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他才不敢耽误了姑娘的大事呢。 再说了,他在寺外已经歇了好几日了,如今却是精力充沛呢。 白素心看似毫不在意,实则早已察觉出了浅秋的变化,因而便开口问道:“你为何将对涂五的称呼由‘涂大哥’变成‘涂五’了呢?” 浅秋抿了抿唇,讷讷道:“婢子……婢子只是……” 白素心叹气道:“涂五是个混混,这是我们一开始便知道的事情。他虽然有时候表现得粗鄙了些,但心地是善良的,我们应该给他足够的尊重。” “婢子知道了。”浅秋默默垂首道。 白素心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若说浅秋懂事吧,不过是个跟她同龄的小姑娘。 大概正是因为这样,白素心才总是认不住开口提点她。 其实白素心也会觉得有些怪怪的,她似乎也不是知晓什么大道理的人。 白素心只知素心若雪,恬静无欲。 许是回程,总觉得没过多久便回到了青雀街。 白素心被浅秋的搀扶着下了马车,阔步进了白府。 门人一见是三姑娘回来了,连忙低头行礼道:“三姑娘——” 白素心微微点头,问道:“老爷可在府中?” “在!”门人忙回话道。 白素心没有再多问,门人也没有再多说,只是门人显得有些发愣。 跟三姑娘行礼是常事,可是三姑娘好像还是头一回开口问他话呢。 白素心穿过前院,准备到前厅拜见父亲。 彼时,白毅天正在前厅招待客人。 白素心本来已经走到了门口,得知有客人后便转而去往东厢房等候。 浅秋低声地问前院的下人,道:“可知老爷见的是什么人?” 下人也有些不确定道:“我也听不大真切,估摸着是给三姑娘说媒的。” 浅秋随即进入东厢房将此事告知了白素心。 白素心先是一愣,随即便淡然地问道:“可知对方是何人?” 浅秋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方才那位姐姐也不大清楚,只是隐约听到说是要给姑娘说媒的。姑娘若是想知道,待会儿直接问老爷不就是了。” 在浅秋的眼中,姑娘是老爷的心头肉,若是想知道什么老爷必然会告诉她的。 白素心若有所思地颔首,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她并非不愿意嫁人,只是不愿意嫁给毫无感情之人。 若非如此,在凉州之时她也不会借故推托了。 只是,父亲这次是真的要给她议亲了吗? 第四十五章 被三妹嫌弃 约摸着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便有小厮过来传话,说是老爷让白素心到前厅谈话。 白素心迈着沉着有力的步伐,阔步走到了父亲面前。 “父亲——”白素心微微屈膝一礼。 “回来了?”白毅天温和地笑道。 白素心沉默着颔首。 以不变应万变,这是白素心在御前侍奉多年学到的准则。 果不其然,白毅天倒是忍不住开口道:“方才是你的一位世伯,来给你说亲的。” 白素心倒吸一口凉气,这一天果然是要来了。 “不知对方是哪家的公子?”白素心知道她不可能一直推托下去,因而故作轻松的挤出笑容问道。 白毅天略显尴尬地笑道:“只是说有合适的人选再安排给你议亲,目前还没有确定下来。” 白素心显然松了口气,但却在面上保持着平静,问道:“不知世伯可有为大哥二哥留意?” 哼,这种好事儿怎么能忘记大哥二哥呢。 谁让当初是二哥多嘴提及她的婚事的。 “放心吧,为父与你大娘会一并安排的。” 白素心颇为满意的笑了笑,道:“父亲若是无其他事情,女儿就先回去了。不是说明日姑姑要来吗,女儿还得要回去休整一番。” “去吧。”白毅天用慈爱的眼神望着白素心道。 向父亲行礼后,白素心慢步离开了前厅。 刚走出前院,白素心便眼神示意浅秋去打听今日前来之人的身份。 浅秋这几年倒是越发的机灵,因而瞬间就能理解白素心的意思。 之所以让浅秋去打听,是因为白素心虽然清楚自己不可能一直拖着不嫁人,但是也绝对不能什么也不做只等着任人宰割。 只要还有一丝的希望,她必然要去完前世的那场夙愿。 那场她与拓拔忆穷极一生都未能实现的夙愿。 回到流苏苑后,白素心一言不发的收拾整理,旁的丫鬟想要插手,却都被白素心给支开了。 前世她在皇宫中待了五年,接触过的训练并不在少数,因此她收拾起来东西必然比浅秋还要强上几分。 简单用完午膳后,浅秋总算是带回了消息。 “姑娘——”浅秋上气不接下气道。 白素心眼神示意身旁的婢女为浅秋斟茶。 浅秋一杯茶下肚,才缓过来道:“今日老爷见的是少时的同窗好友,如今的玄远伯。” 白素心听到父亲同窗,不自觉地想到了大内总管赵德海。 赵德海曾经也是父亲同窗,只可惜因为家道中落不得已入宫为奴。 不过对于赵德海来说,年纪轻轻便确实是达到了旁人穷极一生都无法达到的高度,也算是有所作为了吧。 “姑娘?”浅秋见白素心愣住了,小声提醒道。 白素心回过神来,恍若无事地问道:“玄远伯家中都有些什么人?” 浅秋转动着明亮的眼珠子回想道:“据说玄远伯家中有三个女儿,倒是都比姑娘小上几岁。” 白素心一脸诧异道:“玄远伯家中没有男丁吗?” “没有。”浅秋神情笃定道。 白素心更是疑惑了,说好的为她说亲的,敢情是替别人家的男孩儿说的? 若是与她说亲的人是玄远伯家的儿子,她必定是要使些手段让对方娶不了她的。 如今这样显然是毫无眉目,倒是令她更加惆怅了。 “唉——”白素心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姑娘不必过于忧虑,想来老爷只是让玄远伯帮忙留意,或许还没找到能配得姑娘的人选也不一定。”浅秋极为认真的说道。 浅秋说的也并没有什么错。 或许对于许多在官场沉浮的父亲来说,女儿的婚事不过是他们追求功名利禄的一种手段。 但对于白毅天来说,女儿们的幸福却比什么都重要。 越是因为这般看重女儿,白毅天才越觉得无人能配得上自己的女儿。 朱孖析便是经过白毅天的考察过后,才安排给大女儿白素依议亲的。 正是因为如此,白毅天才对二女儿与人暗通款曲的事情十足的生气。 本来他是要帮二女儿谋一位好夫家的,可惜他苦心做的安排全都白费了。 如若不然,他又怎么会那般动怒? 若说对二女儿心生厌恶其实也没有,身为父亲的白毅天不过是对二女儿恨铁不成钢罢了。 “吃了吗?”白素心仰头问浅秋。 浅秋猛然一愣,缓缓道:“还没……” 面对姑娘突如其来的关心,浅秋显然是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那你先吃些东西吧,我去书房待会儿,不用派人伺候了。”白素心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阔步走向书房。 书房,是白素心最喜欢待的地方。 不为别的,只因这里能为她带来平静。 白素心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正襟危坐在书桌前读了起来。 一晃眼,天色就已经暗淡了下来。 直到发觉阅读书本上的文字有些费力,白素心才缓缓起身来到了院子里。 夕阳西斜,似乎正是习武的好时光。 白素心被氛围所感染,随意捡起一根树枝比划了起来。 白皓辰走进流苏苑看到这么一幕,登时愣住了。 三妹的功夫何时练得如此炉火纯青了? 倒是让他这个做哥哥的感到羞愧,他好像还不如三妹呢…… 而后走进来的白皓祉明显淡然自若许多,忍不住拍手称快道:“好!” 察觉到两位哥哥的到来,白素心随即停了下来。 “大哥二哥突然造访,所为何事?”白素心面上丝毫不客气地问道。 “三妹,我们俩来你院子里做客,你不应该准备些茶水点心吗?”白皓祉诧异问道。 “该用晚膳了,大哥二哥若是在我这院子里吃饱喝足,那晚膳又如何再能吃得下?妹妹这是为哥哥们考虑。”白素心一本正经地说道。 白皓祉挠头苦笑,三妹好像说得有些道理,是他没顾虑周全。 一旁的白皓辰忍不住摇了摇头,心想三妹真的是把大哥唬得一愣一愣的,倒是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话不多说,明日姑姑要来,父亲吩咐让咱们一早便去前厅候着。”白皓辰开门见山道。 “妹妹知道了,时候不早了,哥哥们早些回去吧。”语毕,白素心阔步回了屋子。 站在院子里的白皓祉和白皓辰面面相觑,怎么莫名有种被嫌弃的感觉? 第四十六章 恭候大驾 翌日一早,白家子女除了已经出嫁的白素依和白素茹之外,均来到了前厅等候。 “禀老爷,徐家的小厮方才过来传话,说是大姑奶奶说要在家里用午膳。”守门的下人恭敬通传道。 徐家,便是白盈的夫家,大姑奶奶,便是指白盈。 “知道了,下去吧。”白毅天面色无痕地摆手道。 守在前厅里的白家人显得有些尴尬,此话的意思是不是就意味着白盈到午时才来? 那他们现在就守在这里,是不是早了些…… 奈何众人心里虽这样想,但却不敢明面上说出来。 白素心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难熬,哄小弟其实也挺有趣的。 不多时,前厅里就充盈着白家小辈们的嬉闹声。 “你们三个带着梓儿和若儿去花园里转转吧,这里有我和你们大娘二娘守着就行。”白毅天揉了揉太阳穴,似是被吵得有些头疼。 “那姑姑若是来了该怎么办?”白素心故作纠结地问道。 实际上她才不纠结呢,巴不得立刻离开前厅。 白毅天挥了挥手,道:“无妨,到时候为父会命人叫你们过来的。” “那女儿就带梓儿和若儿去花园了。”白素心恭敬一礼道。 白素心当然明白是因为姑姑恐怕一时半会儿来不了,父亲这才将他们支开。 人多虽然热闹,但也凭白添了许多烦恼。 况且白毅天从来就不是喜欢热闹的人。 白皓祉和白皓辰也跟着作了个揖,随着白素心一同退了出去。 走过花园的石拱桥时,白皓祉忍不住走近白素心小声问道:“父亲让我们来花园,是何用意啊?” 见白素心沉默着未曾言语,白皓祉又去问了二弟白皓辰。 白皓辰随意糊弄道:“许是父亲看咱们在前厅待着拘束,这才准许我们出来放放风。” “父亲还真是贴心啊。”白皓祉忍不住感慨道。 一旁的白素心撇着嘴摇了摇头,二哥这明显是欺负大哥反应慢啊。 不过她倒觉得大哥这样也不错,不像她,处在聪慧与愚钝之间。 其实她还是挺羡慕大哥的,至少能活得潇洒坦荡。 白素心来到了水榭台坐下,看着身边的白皓梓玩闹。 白素若则倚在三姐身边,拉着白素心给她讲故事。 白皓祉虽然跟弟弟妹妹们比起来愚笨了些,但却深知有些话不是他能说的。 因此三个人便只是单纯地哄着弟弟妹妹玩耍,倒是无一人开口谈及他们的那位姑姑。 他们的姑姑如何,当然轮不到他们这些小辈评说些什么。 况且白盈先前也并没有说明她今日要何时来到白府,只是因为白毅天重视这位姐姐,这才通知众人一早到前厅恭迎。 白皓辰与白素心因为都已经意会了门人方才所传话的意思,因此便做足了持久等待的心理准备。 因而此时只有年幼无知的白皓梓、白素若,以及没听明白的白皓祉不知道他们或许要在花园里待上大半天了。 白皓梓玩累了,便跪在水榭台看着一旁水里的莲花。 莲花徐徐绽放,倒是令没见过此番风景的白皓梓看得出神。 花园虽然离牡丹苑不算远,但平日里祁潋担心白皓梓调皮往水里跳,因此只要能不来便不会来。 正因为如此,这花园里的景象对于白皓梓来说可谓是处处透露着新奇。 不过再吸引人的景色也不可能一直对人有吸引力,两个时辰过后,白皓梓便开始哭闹了。 他不想在花园里玩了,花园一点儿都不好玩,他要去找娘亲。 这种情况下,白皓梓就连白素心说的话也听不进去,一心哭闹着去找祁潋。 白素心没养过孩子,先前对于白皓梓的那一套不过是自己凭空臆想出来的,没想过会有用处。 如今面对着哭成泪人的白皓梓,白素心却全然没有主意。 跟在一旁的奶娘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可是被小公子扯过耳坠子的,哪里懂得如何哄小公子。 白素茹眨巴着水灵灵的眸子,一言不发地看着兄长哭闹。 白素心注意到小妹的反应,一时竟然有了主意。 “梓儿平时总说若儿爱哭,如今看来梓儿还不如妹妹呢。”白素心轻声嘀咕道。 白皓梓的哭声瞬间顿住了,只剩下大口喘息的声音。 “才不是,梓儿不爱哭!”白皓梓带着哭腔道。 白素心微微摇了摇头,做出一副不相信的模样道:“若儿今日可是一直很乖呢。” 白皓祉和白皓辰虽然在一旁站着,可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比起三妹,他们可更是哄不了弟弟的。 还是不添乱的好。 “梓儿没哭,”白皓梓用小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借口道:“梓儿饿了。” 白素心听弟弟这么说,面上随即展露出了笑容,对一旁的浅秋吩咐道:“去准备些水果点心过来吧。” “是。”浅秋微微屈膝,快步离开了水榭台。 白皓祉此时对三妹更是打心眼里的佩服,心想三妹果然有自己的方法啊。 若是让他来管教小弟,恐怕就只能使用暴力手段了。 不过若是真的这样,可能父亲就要打他了…… 水果点心端上来后,白皓梓抓着一颗李子便开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白素若还是表现得十分乖巧,只拿起一块酥软的桂花糕小口地吃着,年纪轻轻倒是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转眼便到了午时,前院的下人来到了花园里传话。 “公子、姑娘,老爷吩咐让各位回到前院去,该用午膳了。”传话下人低头哈腰道。 “姑姑可来了?”白素心语气温和地开口问道。 传话下人忙答:“大姑奶奶还未到。” “知道了,我们这就回去。”白素心表情淡淡道。 对于这位姑姑,白素心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虽说在外人眼中姑姑多么的精明能干,可白素心看到的却只有姑姑眼中对白家的嫌弃。 更不要说前世白家抄家之后,姑姑更是想尽办法跟白家撇清关系,就差没改姓了。 但无奈,父亲对这唯一的姐姐十分重视,他们也只好按照父亲的吩咐做事了。 只是不知道,今日这位姑姑究竟会何时到来? 第四十七章 姗姗来迟 白素心怀揣着满腔的疑问,没留意间便走到了前厅。 一行人重新坐回到前厅两侧的位子上,等待着白盈的到来。 因午时已到,下人们便将饭食在一旁的桌子上摆好,就等着开席了。 今日的午膳是由大厨房的丽娘精心准备的,色香味必然都是绝佳的。 只是远远地闻上一闻,就已经令人垂涎欲滴了。 这种时候就连刚吃过水果糕点的白皓梓和白素若都顶不住,更别提早膳之后就未再吃过东西的众人。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眼看着桌子上的美食渐渐放凉,白皓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早知道刚才就跟着弟弟妹妹吃些糕点了! 他这不是想着快要用午膳了吗,若是糕点吃多不好好用膳,会被父亲责骂的。 谁知道午膳明明就在眼前,却又仿佛那么地遥不可及。 姑姑怎么这个时候还不来啊,莫非是不把他们家放在眼里吗…… 白皓祉忍不住暗自腹诽着。 “咕噜——” 一道声响,打破了前厅内原有的寂静,众人纷纷侧目看向白皓祉。 白皓祉揉着后脑勺尴尬地傻笑着。 白毅天淡淡舒了口气,面色铁青的吩咐道:“去派人看看大姑奶奶到哪里了。” “是。”一位眼明手快的下人连忙退了下去。 一盏茶的时间后,这位下人终于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回老爷,小的跑去五里地外的街上也未曾见到大姑奶奶的马车,阿筷此时在西街口候着,看到大姑奶奶的马车会回来禀告的。” 白毅天面上登时生出了一丝怒气,但却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祁潋察觉出来白毅天的异样,知晓白盈一时不会到来。 但此时却是已经过了饭点,因此祁潋吩咐阿杏道:“去准备些糕点过来。” 大公子白皓祉都饿到肚子咕咕叫了,虽然不好提前开席,但是吃些糕点垫吧垫吧也好啊。 白皓祉始终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失礼,因此一直没敢说话,更没想到大娘是为了他才命人拿糕点的。 侍女们将糕点端来,由阿杏带着分给了姑娘和公子们。 阿杏跟在祁潋身边多年,做事情也算是有些分寸,这个时候刻意只将糕点为每个人分了两块。 阿杏担忧的当然是怕主子们吃糕点吃饱了,待客人到了吃不下饭可就不好看了。 不过阿杏倒是多虑了,除了饥饿难耐的白皓祉,恐怕不会再有人将自己吃饱的。 两块糕点下肚,对于此时的白皓祉来说,显然是毫无用处。 还是饿啊,这可怎么办? 白皓祉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盯了阿杏半天,可阿杏却似乎完全无视他的目光一般。 又能怎么办,阿杏可是大娘面前的红人,惹不起。 白皓祉忍不住又一次感慨,果然女子都是可怕的。 无可奈何之下,白皓祉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三妹。 三妹对他来说可一直是救命稻草。 什么,三妹也是女子? 开玩笑,三妹能是一般的女子吗? 纵使其他女子对白皓祉来说比蛇蝎还可怕,三妹却依然是他心中最温柔的人。 白素心轻轻一笑,小声道:“大哥若是饿了就将我这两块糕点也吃了吧,我不饿。” “三妹真的不吃吗?”白皓祉望着糕点,却开始生出了些犹豫。 他可是当大哥的,若是他吃了妹妹的糕点让妹妹饿肚子可就不好了。 “嗯,大哥吃吧,我真的不饿。”白素心浅笑道。 在确认过三妹真的不吃后,白皓祉才小心翼翼地拿起糕点吃下。 可惜前后不过四块糕点,还是觉得饿怎么办? “大哥用些茶水吧,若是吃得太饱一会儿姑姑来了不太好。”白素心将茶盏往白皓祉面前推了推。 白皓祉认真点头,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正厅内的众人皆是正襟危坐的等候着白盈的到来,可始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白素心微微仰头看向门外的天色,恐怕午时已经过了。 正当白毅天即将愤然起身之时,小厮阿筷步履匆忙地走来。 “老爷,大姑奶奶到西街口了。” 白毅天显然舒了口气,吩咐下人道:“将桌上的茶点都撤了吧。” 而后又说道:“都随我出门迎你们姑姑去。” 白家众人端正地站在府门口等候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看到徐家的马车悠悠驶来。 但当马车映入眼帘之时,一群人登时愣住了。 “姑姑不是来小住吗,这似乎带的东西有些多了吧。”白皓祉小声嘀咕道。 纵然白皓祉声音极低,在他身旁的白素心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一时也想不明白,这个在前世白家落难之时一味地撇清关系的姑姑,此时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三辆马车依次停在了白府门前,白盈由侍女搀扶着下了马车。 “大姐。”白毅天忙恭敬道,身旁的祁潋与玉兰也连忙跟着一礼道。 “姑姑。”小辈们躬身道。 白盈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今日来啊,就是专程来看梓儿和若儿的。” 话音刚落,徐文礼便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姐夫也来了?”白毅天虽然有些诧异,面上还是保持着镇定道。 白盈笑道:“是啊,我特意带你姐夫来一同看望梓儿和若儿的。” 对于徐文礼,白家众人并没有什么好感。 只因徐文礼的父亲是做布匹生意起家的,一年赚的银子比一位正经的三品官员还要多。 但生意传到了徐文礼手上,便只剩下衰败的份儿了。 好在白盈有些做生意的头脑,嫁过去之后将徐家生意打理得不错。 但徐文礼没什么本事,却又多了几分傲视。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底气。 “姐夫来了也好,那就在家里住几日再回去吧。”白毅天客气道。 白毅天刚说完,就看见徐梦冉从后面的马车上走下来。 接着是徐梦冉的夫君薛楠。 最后一辆马车上,一位侍女抱着一个五岁多的女孩走了下来。 众人的面色皆是产生了变化,姑姑这是把全家都给带来了? 白盈家在偏京,离京城尚有一道城墙的距离,可自从出嫁之后可还从来没有来白府住过。 是以此时众人皆是一时难以接受,白盈这是想要做什么? 第四十八章 反客为主 白盈十分不客气地越过众人,步伐轻快地走进了白府。 白府小辈们虽有些诧异,但想到他们的这位姑姑一向如此,倒也视若平常了。 白毅天黑着脸跟在白盈后面进了院子。 “表姐。”白素心及两位哥哥对着徐梦冉打招呼道。 徐梦冉微微侧目,一脸嫌弃地看着白皓辰道:“辰儿如今怎么胖成这副模样了,真是一点儿形象都不顾。” 徐梦冉翻了个白眼,旋即从三人身旁走了过去。 薛楠看似恭敬有礼地对着三人点头示意,随后快步跟上了徐梦冉的步伐。 白素心忍不住撇了撇嘴,心想二哥再胖能有表姐胖吗,白府的大门表姐都快走过不去了。 再胖一点儿就要卡住了! 白皓辰愣在了原地,心想他这是被表姐嫌弃了? “二弟,表姐说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我倒觉得你现在这样挺好的。”一旁的白皓祉安慰道。 他当然觉得好了,他认为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魁梧些,文文弱弱的像个什么话。 毕竟身为大哥的他就是这副模样。 白皓辰倒不是因为被说胖而怔住,实在是因为说他的这个人是表姐。 他看着表姐那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肥硕背影,实在是无法接受这话是从表姐口中说出来的。 他可比表姐瘦多了! “二哥,咱们进去吧。”白素心轻声道。 白皓辰这才回过神来,跟着兄长和三妹一同进了府邸。 众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前厅,按辈分及长幼依次坐了下来。 白盈眉眼满含嫌弃地打量了一番前厅的布景,忍不住撇了撇嘴道:“毅天啊,你家怎么这么多年也不修缮修缮啊,这么破旧,如何能住人?” “大姐说的是,前几年弟弟在凉州分身乏术,倒是还没来得及修缮。”白毅天恭敬道。 白毅天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举起桌上下人刚换的新茶道:“当年依儿出嫁,还多亏了大姐操持。” 白盈举起茶杯,毫无愧色之意,笑道:“都是我这个当姑姑的应该做的。” 白皓祉真想当场拆穿,姑姑根本就没来参加长姐的婚事。 正准备开口之时,却被一旁的白皓辰给拦了下来。 父亲什么都清楚,只不过是不想跟唯一的姐姐撕破脸罢了。 若是他们小辈们开口说姑姑的不是,只会让父亲难做。 白皓祉见二弟眼神似乎是有话要说,也就只好不情不愿地坐着饮茶。 “大姐今日来的匆忙,可要先用膳?”白毅天恭敬道。 白皓祉这才回味过来,他还没用午膳呢! 姑姑一来说了几句话,他倒是把午膳这事儿给忘了。 白盈微微摇头,道:“不了,出门之前贞贞叫嚷着饿了,我们是吃过才来的。” 贞贞便是徐梦冉的女儿,时年不过五岁。 “大姐不是说要来一同用午膳吗?”白毅天诧异道。 “是啊,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嘛!”白盈理直气壮道。 白毅天的脸色微变,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白盈突然挤出微笑道:“楠儿说如今这京城生意好做,我们便寻思着搬到这城里来。只不过买下的宅院还没修缮好,想着在弟弟这里住几日。” “大姐哪里的话,白府始终都是大姐的家。” “茹儿不是远在凉州嘛,那我们就暂且住到木棉苑吧。”白盈看似随意说道。 玉兰立刻神情紧张起来,求救似的看向白素心。 还没等白毅天说什么,白素心便开口道:“木棉苑恐怕是不妥,二姐不多时便要进京了,木棉苑还要给她留着。” 白盈撇了撇嘴,一脸嫌弃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事儿老往娘家跑做什么。” “姑姑也是嫁出去的女儿,如今不也是要住到娘家?”白素心不客气道。 “那能一样吗?我不过是来小住几天。”白盈忍不住怒吼道。 “姑姑又怎知二姐不是小住?即便是长住又如何,表姐出嫁之后不是也一直住在姑姑家里?”白素心语气没有一丝退让的反问道。 “素心!”白毅天面含怒容喝道。 白素心立刻收住了争辩的话,不再过多言语。 父亲此时是真的生气了,白素心能感觉到丝丝怒火袭来。 父亲平日里可都是唤她“心儿”的,此刻却连称呼都变了。 徐梦冉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听到白素心如此说,恨不得立刻站起来去揪她的头发。 “白素心,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徐梦冉指着白素心吼道。 白皓祉趁机突然起身,恭敬地对着白毅天行了个礼,道:“父亲怕是误会什么了,长姐成婚那日姑姑称病未来,可没有辛苦操劳这回事。” 这种时候身为大哥的白皓祉不惜将父亲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也要为三妹解围。 众人皆将目光投向白皓祉,一时倒无人注意方才徐梦冉对白素心发火的事情。 白盈一副虚情假意的模样道:“确实是病了呢,没能来参加依儿的婚事,想来还是有些遗憾的。” “估摸着姑姑是忘了长姐的婚事吧,不仅徐家无一人出现,甚至连一份微薄的贺礼都不曾送来。”白皓祉继续补充道。 徐梦冉登时脸红到了耳根子,那时候母亲病没病她不记得了,只是没想到母亲当真连份贺礼都没送? 不过想到母亲一向身体极好,倒是不记得有生病下不来床的时候啊。 母亲竟然是故意的! 想到这一层,徐梦冉不敢再多说些什么,毕竟此时他们是要来舅舅家借住的,还是客气些好了。 “贺礼没送来吗?我分明是吩咐下人送了的,没想到这帮下人,竟然敢趁机中饱私囊。”白盈一副被人诓骗的怒容。 白皓祉不依不饶道:“姑姑怎么还在狡辩……” “够了!”白毅天高声喝道。 气氛登时静了下来,片刻后白毅天缓缓道:“大姐就暂且住在依儿的玉茗苑吧。” “也好。”白盈侍弄着头发漫不经心道。 “大姐一路奔波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白毅天恭敬道。 白盈一家随即起身,阔步离开了前厅。 临去之时,徐梦冉狠狠地瞪了白素心一眼。 白毅天冷眼吩咐道:“你们也都回各自院子吧,饭食让大厨房热好给你们送过去。” “是。”白素心及白家的两位公子纷纷起身行礼。 第四十九章 我不道歉 离开前院后,白皓祉轻声在白素心耳边说道:“三妹恐怕不知道,长姐大婚之日姑姑没来的事情吧?” “知道。”白素心云淡风轻道。 白皓祉一脸诧异,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你二哥跟你说的?” 身后的白皓辰眉头一皱,他又不是没脑子,他才不会说呢! 若是父亲知道他说跟妹妹私下谈论姑姑的错处,那可不会只是一顿简单的责罚。 父亲可只有姑姑这一个亲姐姐,今日大哥和三妹都与姑姑起了冲突,不敢想父亲有多生气。 白素心抬眼望向前方,淡漠道:“不是,二哥的信里没有提到姑姑。” 白皓祉自然是一脸茫然,这就能看出来了? 白皓辰微微一笑,心想三妹果然心细如发。 当初将长姐大婚之日的场景写在信中,除了他哭鼻子拦迎亲队伍这件事全都是如实写的,三妹竟然能从信中没有提到姑姑而想到姑姑没有来的这一层。 就连他听到三妹说知道,都还愣了神,一时没想到三妹竟是因为那封信。 “心儿今日与姑姑顶嘴,确实是冲动了些。”白皓辰突然开口道。 “不怪三妹,确实是姑姑过分了。”白皓祉在一旁为白素心打抱不平道。 白素心面色淡然,轻轻颔首道:“二哥说的是,今日我确实是冲动了。”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已经养成了谨言慎行的习惯,没想到如今竟然越过越倒退了。 不过她是真的看不惯旁人说她二姐,即便此人是她的亲姑姑。 无论如何跟长辈公然起冲突,也确实是她的不对。 “二哥放心,以后不会了。”白素心补充道。 白皓辰颇为满意的点头,交代道:“这几日在自己院子里好生待着吧,莫要去招惹表姐。” 白素心微微挑眉,心想方才二哥还被表姐给嫌弃了呢,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变成二哥来劝她别惹表姐了? “二哥放心,我会老实待在自己院子里,但若是表姐找上门来,我可就无能为力了。”白素心微微耸了耸肩。 白皓辰倒吸了一口凉气,以表姐的性子还真的有可能主动去流苏苑找三妹麻烦的。 没等白皓辰回过神来,白素心便一溜烟儿地走远了。 “二弟啊,你看把三妹气走了吧?”白皓祉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看热闹的架势说道。 白皓辰微微一笑,调侃道:“大哥可是气到姑姑了呢,小心被父亲责罚。” 说罢,白皓辰便阔步回竹苑去了。 白皓祉留在原地神情有些错愕,刚才说起话来一时气爽,竟然忘了父亲会不高兴! 可是父亲为什么会不高兴啊,分明是姑姑没来参加长姐大婚还理直气壮。 愣神之际,耳边突然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白皓祉猛然警醒起来,看向脚步声的方向。 “原来是阿浣啊。”白皓祉松了口气。 但转瞬间,白皓祉便生出了一种极为不妙之感。 阿浣可是父亲身边的小厮! 难道被二弟给说中了,父亲真的要责罚他了吗? 阿浣大口喘着粗气道:“大公子,老爷叫您去书房。” “没叫三妹吗?”白皓祉顿了顿,“我的意思是只叫了我一人吗?” 阿浣神情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连忙点了点头,道:“老爷确实只吩咐叫大公子过去呢。” 白皓祉心里越发的没底,却也只好跟着阿浣去往书房。 一路上,白皓祉总觉得身边的下人看他的眼神也极为奇怪了些。 “父亲。”白皓祉双手抱拳行礼道。 白毅天此时正椅坐在书桌前,见白皓祉过来依旧是头也不抬。 白皓祉登时有些紧张,额头上冒出了点点汗珠。 过了片刻,白毅天才抬眼缓缓道:“你可知道错了?” “儿子不应该当着众人的面指责姑姑的不是。”白皓祉恭敬道。 他虽然不聪明,但却也不是傻子。 二弟都已经说了他会被责罚,他自然会想父亲为何会责罚他。 所幸在来的路上,他突然想明白了。 白毅天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带上你妹妹去跟你姑姑道个歉,纵使她有万般不对,她也是你们的姑姑。” “儿子领命。”白皓祉行为谨慎,不敢多说一句话。 “下去吧。”白毅天摆了摆手道。 白皓祉走出书房后,发觉身上竟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白皓祉没敢多做停留,连忙快步回了梅苑。 刚进院子,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白皓祉一回头,正巧撞上阿浣冲着他笑。 白皓祉登时愣住了,父亲不会是又找他了吧? 阿浣随即恭敬行礼道:“大公子,老爷吩咐将饭食给您送来。” 白皓祉看到阿浣手里的食盒子,这才松了口气,道:“多谢了。” “大公子客气了。” 梅苑的小厮阿息将食盒子接过来后,阿浣恭敬地离开了梅苑。 经历了这些个事,白皓祉好像是已经忘了他还没用午膳了。 不过这顿午膳确实是晚了些,再耽搁下去怕是就要准备用晚膳了。 姑姑今日的行为,恐怕也真的是气到父亲了,不然父亲也不会对他如此温和。 白皓祉停下了思绪,坐到餐桌前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旁的事情哪里有吃饭重要? 用完午膳后,白皓祉慢悠悠地去往流苏苑。 可不是他想找三妹玩闹的,这是父亲交给他的任务。 他是要带着三妹去跟姑姑道歉的。 虽然他不觉得三妹有什么错,甚至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但既然是父亲吩咐的,便只好照做了。 流苏苑门前,一条大黄狗正在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白皓祉极为喜欢逗阿黄,只可惜阿黄总是懒得搭理他。 “阿黄,心儿在吗?”白皓祉挑眉笑道。 “汪!”阿黄呲牙叫了一声,跑过去就咬白皓祉的衣裳。 虽然白皓祉也是阿黄的主子,阿黄纵使不能伤他,也还是要咬他的衣角。 没什么原因,就是想咬。 “阿黄!”白素心听到声音后,连忙从屋子里走出来,对着阿黄呵斥了一声。 阿黄满脸的委屈,唉声叫了两声后跑开了。 “不知大哥前来所为何事?”白素心柔声问道。 白皓祉露齿一笑,道:“没什么,就是父亲吩咐我叫上你一起去跟姑姑道个歉。” “哦,我不道歉。”白素心镇定自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