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传闻大幽还未建国之前,幽太祖还只是一方诸侯时曾求得龙虎山仙人为其测国运。当时龙虎山伯牙真人为其测得天机“奋六世而国成,十甲子当换天”。 果不其然,奋六世之余烈大幽建国,当时四海臣服,八方来朝,大幽国力到达顶峰。 幽太祖坐拥天下后想起伯牙真人所测真言,携重兵致龙虎山,许诺只要伯牙真人改掉预言的后半部分,便赐龙虎山为国教,封伯牙真人为国师。反之,必让龙虎山人死道消。伯牙真人眼看龙虎山生死存亡仅在自己一言之间却不肯违心而论,仰天长笑后留下“天意可测不可违”七字后当场坐化。 后来幽太祖不仅没有对龙虎山众人加以处置,反而将龙虎山作为国教,龙虎山历代掌教皆为国师。众人以为幽太祖是感叹伯牙真人之贞烈才会如此。只有当时在场众人才知道幽太祖当时对伯牙真人的尸首道:“你说天意不可违,孤便让你龙虎山与大幽同存六百载,且看看六百载后这天下的主宰是否还是我大幽?六百载后,世间再无道观。” 此事过后不久,正值壮年的幽太祖溘然长逝……大幽再传二十七代至龙朔帝。 龙朔帝少而勇武,在位期间多番削减诸侯权势。诸侯虽然不满,但龙朔帝虽然残暴,却并不昏聩,加之朝中文有安国之相司徒长青,武有镇国大将军夏侯玄霸,大幽国力仍旧强大,诸侯虽势力日渐衰弱却不敢有所有所异动。 龙朔十年,龙朔帝曾往龙虎山与龙虎山当代国师问言:“你之祖师曾言‘大幽十甲子当换天’,孤之太祖曰‘且看六百载后主宰天下者是否是我大幽?’孤今正值壮年,大幽已传承整整五百八十年,依你看孤可再活二十载否?大幽可再传二十载否?”龙虎山当代掌教道衍真人长跪在地回曰:“君王永寿,大幽当传万万年。” 龙朔帝听罢哈哈大笑,临走前道:“道人果然多神棍,你龙虎山还有二十年时间享受这大好世间“。 小道童问道衍祖师:“师父,祖师爷预言错了吗?” “混账,祖师怎会出错。” 道衍祖师骂完小道童喃喃自语道:“祖师不愿说违心之言,不惜拿龙虎山做赌,我可做不到,为了龙虎山的传承,说说谎话又算得了什么。” 龙朔帝没有像道衍真人说的那样君王永寿,仅仅过了三年,便突然暴毙。 这一年是龙朔帝一十三年,也是大幽纪元五百八十三年。年仅七岁的小皇子在当朝太师司徒长青和镇国大将军夏侯玄霸的辅佐下登基为帝,改年号为龙潜,取潜龙在渊之意。 虽说小皇帝年幼,可九大诸侯亦不敢欺。 这一切皆源于当朝老太师司徒长青,司徒长青乃是三朝老臣,门生故里遍布天下,又对大幽忠心耿耿,虽有权却不专权,朝中大小诸事,每每定夺处理之后,总会报与小皇帝知晓。司徒长青如此做派更是令百官信服,就连手握兵马的镇国大将军夏侯玄霸也对其礼敬三分。 按照此番景象来看,龙朔帝虽然暴毙,可未尝就是一件坏事。要知道龙朔帝在位期间,刑法严酷,且龙朔帝易怒,诸臣无不战战兢兢生怕朝不保夕,哪像现在这般君臣相得益彰,帝国一番蒸蒸日上的景象。 小皇帝年纪虽幼,确已显现明君之相,亲口称赞老太师司徒长青乃是帝国之“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令老太师感激涕零。 照此发展下去倒真有潜龙在渊之意,只要小皇帝成年,大幽江山自当无虞。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龙潜三年,遭逢大旱,民不聊生。比这天灾更让人感到恐慌的是被誉为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的老太师司徒长青与世长辞。 司徒长青死后,夏侯玄霸的族弟夏侯文渊担任丞相之位,从此朝中,夏侯一家独大。 眼看夏侯一族势力愈加强大,与夏侯一家早有宿怨的东彻候慕容燕坐立不安起来。先是修书其它八大诸侯,欲联合出兵拱卫京师逼夏侯一脉退出朝堂,谁料道八大诸侯竟无一人响应。 眼看消息泄露,东彻候无奈只有先下手为强,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兵入京。 龙潜帝下昭令诸侯勤王。 然而八大诸侯只有西烈候姬元与北虞候沐青恩欲带兵入朝,其余诸侯皆不回应。 谁料北虞军行至半道,北虞境内传来消蛮人入侵的消息,无奈北虞候向龙潜帝修书一封,带兵回境。西烈候行至中途又被南昭候军队所阻,互相对峙,勤王之事只好做罢。 夏侯玄霸率军队与慕容燕一战。 经此一战,东彻军元气大伤,国朝兵力亦是有所损伤。 史书记载:龙潜三年,多事之秋。 天大旱,继而老太师猝。 东彻候起兵谋反。 龙潜帝召诸侯勤王。仅西烈北虞二候欲奉令,而未果。余候皆不应。 这是大幽立国以来第一次,天子令出庙堂而诸侯不受。 自此,乱世开始。 第一章 北漠血凰旗 呼啸地寒风夹杂着细碎地黄沙如同刀锋一般席卷而来,即使是沙漠上最顽强的红柳也被吹的露出根茎,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寒风裹挟而起。 此时正是黎明时分,寒风中带着几分湿气。 风卷黄沙,这本就是大漠独有的萧条景色。景色虽然萧条,却是那些一生都不见得会上一次战场的闷骚诗人们最爱拿来感慨做诗的题材。 此时,在这片萧条的沙漠上出现了一支两百余人的马队。看这支马队的装束与状态,便知道这绝对不是戏文里所唱的那些黄沙百战穿金甲的边军。 事实上这支马队的确不是边军,而是芒砀山里的贼寇。这群人穿着打扮乱七八糟,手里的兵刃也各不相同,这群人满脸疲惫之色,看起来狼狈不堪。整支马队上下唯一拿的出手的也就只有胯下那百余匹烈马。 这百余匹马各个四蹄翻腾,长鬃飞扬,雄壮彪悍,皆是上好的五花大马。即使在盛产骏马的西北地区,也只有北虞军中最为精锐的血凰旗和草原上最尊贵的黄金骑兵才能配备如此精良的骏马,只是不知这群贼寇又是从那里得来? “大当家的,他们已经追了一天了,兄弟们都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看他们的目的应该不是为了赶尽杀绝,倒像是为了这批五花马而来。”马队中一独臂汉子,对最前方那个刀疤脸喊道。 “呸”刀疤脸吐出被风吹进嘴里的沙子,回道:“你当老子瞎么,老子早看出来了。只是现在又能怎么办?这五百匹马本就是老子费了好大的代价才弄回来的,他们就是老子的命……” “嗖,嗖……”几枝羽箭破风而来打断了刀疤脸的话,队伍最后面的几人也应声而倒。 “大当家的,他们又追上来了。”独臂汉子喊道。 “铜锤,你带几个人断后,从此你老娘就是我老娘,若是能活着回来,你就是二当家。”刀疤脸嘴里吩咐道,双腿又是紧夹马腹将速度又提升了几分,却还是嫌胯下马儿蹄儿生的太少只有四蹄此刻不够逃命。 被呼作铜锤的汉子眼中露出一丝无奈之色,心里暗骂刀疤绝情,嘴上却还是应了一声掉转马头带着数十人朝后面的马队进行还击。 “少主好箭法”后面队伍有人称赞道。 “都给我小心着点,别伤了我的马。”后面队伍中一个少年喊道,又取出一支羽箭搭弓射出。 “少主放心,定不会伤了咱们的马,”青年身后的骑兵回道。 只见后面这支队伍人数虽然不多只有不到一百人,但除却那锦衣少年和少年年旁边一枯瘦老者外,余者皆是全副武装,黑衣黑甲,就连脸上也是黑甲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若是仔细看可以发现这群黑甲骑兵在盔甲的领口处绣有一只血色的凤凰图案,胯下坐骑都是最为彪悍的五花马,所用武器皆是军式制刀。 那少年看起来约摸十六七岁,面目清朗俊秀,一头黑发简单束在脑后,身外虽未覆甲,但黑色锦衣里却穿着一件轻若无物的金丝软甲,跨下大马也是异常高壮,通体如墨,正是五花马中的极品墨玉蛟,腰间配带着一把两尺来长的精美弯刀,仅从刀鞘和刀柄上的用料来看便知道这把刀价值不菲是一把杀人利器。 少年旁边的枯瘦老者,满头白发,一身青色长衫,手里提溜着一支青竹杖,倒真是浑身上下并无半点防护。坐在马上摇摇晃晃半眯着双眼,好似马儿一个疾跑就会被跌落一般。 老人看起来弱不禁风,但从黑甲骑兵对锦衣青年的态度和锦衣青年对的他态度来看,他绝不像看起来那般。 被称作铜锤的贼寇带人回头阻击的结果可想而知,仅仅一轮冲锋,十几人便全被黑甲骑士干净利落的斩翻在地。 清除完铜锤这些贼寇之后,锦衣青年并没有让众人继续追击,而是下令让众人原地休息,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少主,喝点水吧。”为首的黑甲骑士拿出水囊递给锦衣少年。 锦衣少年接过水囊并没有直接饮用,而是将水递给了枯瘦老人。 枯瘦老人接过水来,饮水如饮酒。 不多时,后面又追上来一支马队,这支马队的人数比黑色甲士要多,装备虽不如黑色骑士精良,但也都是统一服饰,所用兵器皆是边军直刀。这支马队也正是北漠的边军,为首的将军叫方固,是北漠边城职位最高的军事长官。 一路追来,看着沿途的尸体,张固目惊口呆。这群贼寇他是识得的,他们都是芒砀山上有名的悍匪,自己曾率领边军与其多次交手,深知他们的难缠,就拿地上那个叫做铜锤的贼寇来说,三个月前自己还与他拼了一刀,虽然自己也有把握杀死他,但绝不会如此轻松,而现在这些尸体全都是被一刀致命,连一个补刀的都没有。 边军本就善战,特别是北虞的边军更是常年刀口舔血,面对尸体本不会过多的波动,就连草原上的黄金骑兵他们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但此时看着地上这群尸体,他们望向黑色骑士的目光里满是敬畏。 “此地距离芒砀山还有多远?” 听到锦衣少年询问自己,方固收起心中的震惊,连忙来到少年身边行了一礼,态度谦卑的回复道:“禀贵人,还有四十余里。” “芒砀山上贼寇不下三千,再追下去就到了他们老巢”。张固小意的提醒了一句,心里揣测着“虽不知眼前这位贵人究竟有多“贵”?但是从几天前那个黑甲骑士拿出的令牌,以及他们的杀人手法来看,眼前的少年必定贵不可言”。 “全体上马,继续坠着,不要一次杀光,我这次要一次性铲平芒砀山上的所有贼寇。”锦衣青年翻身上马。 “三百边军,即使加上这些黑甲骑士也不到四百人,竟然要铲平三千贼寇?本以为贵人只是想要那批五花马,现在看来之前不一次性杀完这群贼寇,乃是这群黑甲骑兵刻意为之,目的是为了将芒砀山里其余贼寇全部一网打尽。”张固虽然震惊于锦衣少年的胆大,却知道自己并没有过多的话语权。 “罢了,这次不死,足够老子吹一辈了”张固嘴里嘀咕着。 …… “大当家的,让弟兄们歇会吧!都快扛不住了。”独臂叫道。 “真娘贼,要歇你歇!不进芒砀山,老子心里不踏实。他娘的,也不知道这群骑兵究竟是什么人?竟比边军都凶悍。”刀疤脸嘴里叫骂道:“有本事他们跟进芒砀山,老子非得报了这个仇不可。 …… “大当家的快看,芒砀山,我们终于回来了。”独臂欢呼道。 芒砀山不是一座山的名字,而是指一片连绵不绝山脉。北漠是北虞边城以北的一片沙漠,这片沙漠的尽头便是芒砀山,过了芒砀山便是草原,也就是蛮人的栖息之地。足足五百人却被对面不足一百人沿途追杀的只剩这么一点,这群贼寇早已被黑甲骑兵杀破了胆,此刻看到芒砀山才能稍稍安心,期待着对方忌惮着芒砀山外的蛮人军队不敢再追。 “嗖”的一声,一支羽箭再次呼啸而来,将一名贼寇射落马下。 “大当家的,他们又追上来了。” 独臂的声音有些恐惧,“大当家的,他们好像不仅是要马,也想杀光我们。” “啊!”刀疤脸对独臂的声音充耳不闻,却突然勒住了马匹,对着芒砀山方向惊呼道“黄…黄金骑兵。” 芒砀山前突然出现一支一千人的骑兵,全部都是金色的铠甲,配备金色弯刀,军旗上绣着一匹奔腾的草原狼,这也正上草原上最为尊贵的黄金骑兵。 看这支骑兵的状态,显然在这里等待已久。 “停!”黑甲首领发出指令,黑甲骑士各个严阵以待。 “方固,保护少主撤退。”黑甲首领看到黄金骑兵后,直接对方固命令道。 这倒不是说黑甲骑兵面对草原骑兵不敢一战,只是人数悬殊实在过大,加之锦衣少年的安危又太过重要,所以黑甲首领不敢冒险,第一时间准备撤退。 “少……少主!”方固有些瞠目结舌。 “往哪走,你以为这一千黄金骑兵出动是为了谁?整个北漠边城除了我,又有谁有资格让黄金骑兵出动呢。” 锦衣少年淡淡地说道:“扬旗。” 随着少年一声令下,黑色骑兵队伍里竖起一杆金色大旗,旗子正中央绣着一只浴火而飞的血色凤凰。 第二章 驽马并麒麟 “血凰旗!” 看着己方扬起的旗帜,方固带领的三百边军各个兴奋不已,忍不住惊呼起来。 北虞共有三十万带甲之士,其中有十万铁骑。 血凰旗只有一万人,从建立一直到现在。血凰旗的人数始终不增不减终保持在一万人,只有血凰旗里的军卒阵亡或退役,才会重新从其它军队中筛选补充,因此北虞军士无不已进入血凰旗为荣。而进入血凰旗的基本条件,便是要在战场上斩杀百人才有资格参加筛选,也就是说单单这一万血凰旗骑兵刀下亡魂就已经超过百万。 北虞铁骑纵横战场数百年未逢一败,被敌人称之为死神,而血凰旗便是死神的镰刀。 这也是北漠边军在看到己方扬起血凰旗振奋的原因。 …… 要说这北虞候沐青恩倒真是奇人一个。 年轻时,龙乾帝欲将自己的女儿长陵公主许配给沐青恩,沐青恩为了自己的原配夫人竟然直接拒绝,要知道沐青恩的原配夫人只是府中一个婢女而已。 可惜沐青恩如此深情,其夫人却无福消受,在给沐青恩生下一子后没多久便撒手而去。 眼看沐青恩夫人已故,龙乾帝又起了赐婚的心思,可沐青恩竟然再次拒绝。 龙乾帝见沐青恩两次拒绝,虽然不满,但也不好再提及此事。 却没想到沐青恩二拒皇恩的做法竟让长陵公主倾心不已,觉得只有像沐青恩这重情重义的男子才配做其夫君,并说出此生非沐青恩不嫁的话来。 后来,到了龙朔帝时期,龙朔帝再次提起赐婚之事。这次,受到先帝托孤大任的老太师司徒长青竟不惜以花甲之年亲赴北虞进行保媒。 这一次,沐青恩倒是没有拒绝,但是却提出长陵公主只能做平妻,北虞嫡长子只能是亡妻所留之子沐秋凰。 听到此等要求,龙朔帝当然不允,勃然大怒,欲发兵北虞。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长陵公主拜倒在金殿泣血表明心迹,加上老太师从中转圜,这才避免了一场大战。 再说这长陵公主嫁到北虞后,竟是对平妻之位毫不介意,与沐青恩琴瑟和鸣。随后,又给沐青恩生下一子一女,次子沐秋麟和幼女沐秋溟。 沐青恩虽有两子,但是能被血凰旗称作少主的却只能是那位嫡长子沐秋凰。 如果说黄金骑兵的出现让芒砀山这群贼寇感到恐惧的话,此刻知道身后一直追杀他们的军队竟是是血凰旗时,则彻底被吓破了胆,呆在两队人马中间好像呆头鹅一般。 沐秋凰催马向前,马速不快也谈不上慢,贼寇们不自觉得朝两边分开,留出了一条通道。 黑甲首领接过血凰旗帜紧随其后,俩人并未向前走多远,离己方队伍不超过二十米便停了下来。 对面,黄金骑兵里一个将军装束的大汉也打马出来,身后跟着一个骑兵打着旗帜。 沐秋凰侧脸看着对方并未说话,黑甲首领低声说道:“对面那人是金帐王庭下的乞颜部落首领,号称乞颜第一勇士的阔可敌。他身后那一千骑兵看装束应该是黄金骑兵。” 阔可敌看了一眼沐秋凰,转而将目光望向了血凰旗不屑的说道:“本以为会是支金凰旗,没想到只是血凰旗,早知道让拓跋那个小子来就好了,何必我亲自出马。这用你们中原人的话来说应该是‘杀鸡焉用牛刀’对吧?哈哈”。 听到阔可敌挑衅的话语,不仅沐秋凰没有理会之外,就连黑甲首领也不屑一顾,要是摘下黑甲首领的面罩,会发现黑甲首领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对方。 金凰旗与血凰旗相比较并无多大区别,唯一的区别便是金凰旗上飞舞的凤凰中间多了一个‘沐’字。虽然只是多了一个字,但代表的意义却大不相同,整个天下只有一个人才有资格打出金凰旗的旗帜!那就是当代北虞候沐青恩。 金凰旗出现的地方,必是北虞候亲临。 若是沐青恩此刻站在这里,就连白痴都知道就算借阔可敌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只带区区一千人来面对沐青恩,即使这一千人是黄金骑兵也不行。 阔可敌见自己的说的话被对方无视有几分恼怒,但想起来时金帐王上的交代,压下心中怒气说道:“你就是沐青恩的嫡子沐秋凰?我王想请你去草原做客。” “我嫌弃草原地贫人瘠,所以不会去做客,不过若是来年草长莺飞之时,我倒有兴趣去打打猎。” 沐秋凰看着阔可敌莞尔一笑继续说道:“可惜宁嘎德部已经没有机会做为我的猎物了,我倒是很怀念他们那里的雉鸡羽毛。不知道你们乞颜部落有没有什么好的特产,来年我去一并取来。” 每年开春,草原上水草肥美,正是游牧民族放牧繁殖的最好时节。 北虞军每年也都会在这个时间派军队轮番进入草原,一方面为了练兵另一方面则是消灭草原的有生力量防止他们做大。 而北虞军将这些称之为狩猎。 至于沐秋凰口中的宁嘎德部落,其规模与乞颜部落不相上下,只不过在几个月前引兵入境。被沐青恩一怒之下阵斩了五万人口,经此一役相当灭族。 沐秋凰重新提及此事,句句说到阔可敌的痛处,阔可敌面部肌肉开始僵硬起来。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子,只是我王请客由不得你不去。你看到我身后这些骑兵了吗?他们是我草原上最尊贵的黄金骑兵,纵横草原未逢一败,轻易不离金帐。我王既派他们和我来请你,足见我王诚意。”阔可敌说完挥手准备发号指令。 “慢着,我还有话说。” “怎么?改变主意了?”阔可敌放下举到半空中的手,嘲讽的望着沐秋凰。 “你是没说错,黄金骑兵纵横草原的确未逢一败。”沐秋凰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可那仅仅是草原,龙朔九年,我北虞军进草原狩猎,偶遇两千黄金骑兵,结果呢……结果你口中未逢一败的黄金骑兵被我北虞军悉数割下头颅。” “还有”。 沐秋凰不等阔可敌反驳继续说道:“竟然有人拿你们所谓的黄金骑兵和我北虞血凰旗相提并论。可是在我看来这好比‘驽马并麒麟,寒凤配墨鸦’。对了,你可能不理解这两句话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黄金骑兵和血凰旗比起来就像没断奶的孩子,连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少主威武。”听完沐秋凰的话,若非纪律严明,只怕黑甲骑士各个都会欢呼起来,这些话太长己方士气了。虽然他们确实不把黄金骑兵放在眼里,但哪能说出这些轻蔑对方的话来。再看对面黄金骑兵,一个个被气的脸色铁青。 “但愿你手下的骑兵能像你的嘴巴一样锋利。” “进攻,除了那小子,其余一个不留。”阔可敌发起命令。 第三章 我想再等等 “保护少主。” “列阵。” 黑甲首领简短的发出两道指令。 黑甲骑兵军刀瞬间出鞘摆列成箭矢状,动作如出一辙,这份娴熟,就远非一般行伍悍卒百战之兵所能相比。 三百边军的反应速度虽比不上血凰旗,但也迅速成战斗队形将沐秋凰护卫在中间。 “进攻。”黑甲首领瞬间来到箭矢队形的最前方。 “分兵,六百骑去诛血凰旗,其余人随我擒下沐秋凰。” 黄金骑兵一分为二,一部分朝血凰旗冲去,另一部分随着阔可敌从侧面朝沐秋凰所在位置扑来。 “保护少主。”眼看阔可敌率众杀来,方固大喊一声,就连握刀的手都紧了几分。 若是面对草原寻常军队,边军未必放在眼里。可面对人数多于已方的黄金骑兵,血凰旗可以不放在眼里,可并不代表这些边军也敢如此。 此时边军看似凶悍,一部分是刚刚沐秋凰的话和血凰旗在此给了边军信心。 另一部分则是沐秋凰在此,若是沐秋凰在北漠出事,而边军无动于衷的话,方固敢保证在北虞大军杀进草原之前,肯定会先屠了北漠边城。 方固此刻心中对于沐秋凰率人追击贼寇有几分不满,可很快,看着黄金骑兵即将杀过来,方固心中的骄傲也被激发起来。 “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我边军就算比不上血凰旗,但也不是你们草原蛮子能够吓住的。” “杀。”方固刚喊一声,只见沐秋凰已经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这一刻,方固心中的那分不满已经荡然无存,有的只是满腔热血。 眼看沐秋凰一马当先,满腔热血的又岂止方固一人,此时三百边军各个争先向前,他们面对黄金骑兵眼中再无半丝畏惧,有的只是狠厉。 血凰旗和黄金旗兵,如同两股洪流瞬间汇聚在了一起。 “给老子以最快的的速度解决他们”。黑甲首领一刀劈开身边一个黄金骑兵的脑袋,冲其它人喊道。 只见刀光一闪,沐秋凰弯刀出鞘,冲到沐秋凰身边的那个黄金骑兵头颅跌落在地,当当当……三刀砍出又有三个黄金骑兵跌落马下。黄金骑兵之所以在沐秋凰面前不堪一击,是因为面对沐秋凰他们不敢下死手,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活捉沐秋凰。 沐秋凰可以受伤,但不能死亡。 只要沐青恩还活在这世上一天,就没有人敢去杀死他最心爱的嫡子。 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都没有人敢。 金帐王的目的是活捉沐秋凰换取好处,而不是去撩拨沐青恩这个疯子。 若是沐秋凰今日死在这里,可以想象沐青恩的怒火必将燃尽草原的任何一个角落。 除了黄金骑兵面对沐秋凰畏手畏脚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沐秋凰的确很强。 七岁入军伍,十四岁开始上战场杀人。 都说沐秋凰命好,一出生就有一个好爹给他留有偌大的家底,可是想要令这三十万虎狼之军心甘情愿的为其效死,单凭出身仅仅不够,还要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 远处,不足百人的血凰旗已经将六百黄金骑兵杀穿,切割成两半。 可黑甲首领似乎还嫌速度太慢,再次调转马头穿插进黄金骑兵的队伍里。 沐秋凰这边情况却不容乐观。三百边军已经死伤过半,就连方固也被斩掉一条臂膀。 此时,整个战场之上看起来最悠闲的莫过于沐秋凰身边的枯瘦老人,只见他依旧懒散的跨在马上,离沐秋凰只有一丈之遥,见沐秋凰被围攻也不帮忙。 只有那些不开眼的黄金骑兵挥刀砍向他时,才见他手腕轻轻一抖,那根青竹杖仿佛灵蛇一般,总是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然后正中黄金骑兵的眉心,青竹杖看似无力,但是被击中的黄金骑兵全都头盔裂开,脑浆迸出。 眼看围攻血凰旗的六百黄金骑兵即将被消灭殆尽,阔可敌收刀回鞘,双手成鹰爪之状,一跃而起直扑沐秋凰。 在这一瞬间,沐秋凰做了一个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动作。 他竟然收刀回鞘,背对着阔可敌。 见沐秋凰如此做派,阔可敌先是一愣,紧接着心中一寒,连忙收力。 与此同时,沐秋凰弯刀再次出鞘,只见刀光一闪,阔可敌已经退回到了自己的马上。 阔可敌低头望向自己胸前,只见胸甲上出现一道刀痕,紧接着胸甲从刀痕处裂作两半,接着胸甲里面的衣服撕裂,最后只见阔可敌胸口有血珠溢出,慢慢的血越流越多,伤口迸裂深可见骨。 看着沐秋凰这一刀,枯瘦老人眼中露出几分欣赏之色,出口道:“静拔刀,踏雪无痕”。 “先生认识我师父刀九皇?”听到枯瘦老人一言道出自己所用刀法沐秋凰忍不住开口问道。 对沐秋凰的问题枯瘦老人微微一笑,却并不回答。 再看战场上,对敌血凰旗的六百黄金旗兵已被诛杀四百有余,而血凰旗仅仅死伤了二十余人。 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和沐秋凰身边那个枯瘦老人时,这位号称乞颜第一勇士的阔可敌,知道自己没可能完成任务了,刚刚若非自己对危险的敏锐感促使自己中途收力,只怕此时已成刀下亡魂。 “撤退。”阔可敌发出命令。 听到撤退的命令,剩余的黄金骑兵迅速回拢到一起,讽刺的是,其撤退速度比起血凰旗进攻时的速度竟然不遑多让。 经此一战,北虞军的战力可见一般,总共诛杀黄金骑兵六百有余,重伤阔可敌。特别是血凰旗,在这一战中以不足百人的队伍诛杀将近五百百人,虽也有损伤,但已是大胜。边军虽然损伤惨重只剩二十余人,但也不负北虞军的威名。 也再次证明了血凰旗战无不胜的事实。 看着眼前一幕,芒砀山上的贼寇,早已目瞪口呆,纷纷扔掉兵刃,跪倒在地,更有不堪者已经吓尿了裤子。以往这群贼寇总以为自己也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认为自己很强很凶悍。这次见识到血凰旗杀起人来,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杀人。 “你过来。” 听到沐秋凰的声音,刀疤脸只觉得自己脑袋嗡嗡作响,把头低的更低。 “脸上有刀疤那个,你过来。”沐秋凰再次出声。 刀疤脸听到是叫自己,连爬带滚的来到沐秋凰身前,脑袋伏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 沐秋凰不屑的看着刀疤脸说道“召集你的人把我北虞军的尸体,全部送回边城。然后七日之内清点所有人口去边城听从安排。” “是是是”刀疤脸叩头如捣蒜。 沐秋凰不在看他,回头喊道:“方固。” “末将在。”方固迅速拜倒在地。 “好汉子。”沐秋凰扶起方固,看了看方固的断臂。 看到沐秋凰注视自己的断臂,方固昂首挺胸,深感荣耀。 “你把兄弟们的尸体全部运回边城,战死的,双倍抚恤,这些贼寇到时你挑选合适的补充边军,剩余者是杀是留,你自己看着办”。 “是,少主。” “活着兄弟回去好好养伤,等大家身体恢复了,我请大家去流晶河三日游。” “谢少主。”听沐秋凰提到请大家去流晶河,众人欢呼声一片,冲淡了悲伤的气氛。 流晶河是什么地方?流晶河是云州城里最贵的烟花场所,又叫一夜销金窟,听说那里的姑娘各个都嫩的能掐出水来。可是也价格不菲,仅仅一夜的花费便高达百金以上。 因此,别说他们这群最基础的边军了,就算是方固这个边城将军也舍不得去消费一次。 而现在,少侯爷亲自请客去流晶河。 这事儿,可以吹一辈子了。 …… 方固他们运尸体走后,黑甲首领向沐秋凰回禀道“之前已经放出鹰集,再有两个时辰鬼雨他们就能到”。 见沐秋凰陷入沉思之中,黑甲首领站到一边等待着沐秋凰的指示。 良久,沐秋凰抬起头来说道:“我想再等等。” 第四章 轿中有童子 再等等,等什么?等的自然是那些想要杀死自己的人一一出现。这次沐秋凰巡视边城虽然隐秘,但消息总会被一些有心人得知。 而沐秋凰的目的就是要以自己做诱饵,引出那些想对自己图谋不轨的人。 区区几百匹五花马又哪里能放在北虞少主的眼中,所以追击贼寇是假,想要荡平芒砀山也是假。 自从龙潜三年,小皇帝下旨勤王,除了西烈侯和北虞侯两诸侯奉昭入京以外。其余六大诸侯公然抗旨,其心早昭然若揭。 当时,南昭候竟然公然对峙西烈候。北虞候又因宁嘎德部落被迫返程。 这两件事早已说明其他诸侯爷的目的:就是要东彻侯做先驱,打破天下平衡。 要知道宁嘎徳部落对北虞军畏惧如虎,没有别的诸侯暗中支持许诺宁嘎德部落,他们怎敢挑衅? 以往,虽有九大诸侯,但大幽历代君王对诸侯的把控都极为严格。 除却北虞连接草原为了抵御蛮人允许拥兵三十万以外,其余诸侯所拥有的军队人数,俱不能超过二十万。 而大幽却有三十万大军。 这三十万大军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患诸侯,几乎从不出动,即使有战事,也是从诸侯调军。 君王强势,诸侯自不敢逆。 可现在,龙朔帝突然暴毙,加上唯一能压制诸侯的老太师也撒手人寰,剩下小皇帝年纪尚幼,自然威势不足。 九大诸侯各个有兵有地,虎踞一方。 又有几人肯甘心奉一个孩子为主呢? 至于朝廷的三十万大军?在与东彻军一战中,折损十万有余。况且现在朝堂之上夏侯家族一支独大,小皇帝还能不能调动这二十万大军还得另说。 至于诸侯拥兵不许超过二十万?自从龙朔帝死后,这个条令早已虚同摆设。 …… 帝位都有人敢谋,更别说区区一个北虞侯爷之位了。 沐秋凰虽然是嫡长子,并且早已被沐青恩立为世子。 可是别忘了,沐青恩有两个儿子。 论出身,另一个儿子的母亲是当今皇族,皇帝的亲姑姑。而沐秋凰的母亲只是侯府的一个婢女出身。 虽然沐青恩的决定,众人还不敢违逆,可是谁又能真的甘心? 再说,死人是不能继承侯爷之位的,不是么? …… “但愿不是你,不然我会真的很难做。”沐秋凰喃喃自语了一句。 临近正午时分,沐秋凰叫来黑甲首领吩咐道:“你带人去接应鬼雨他们……算算时间,齐三宝昨夜应该就到了北漠边城。若是你和鬼雨赶回此处之时,齐三宝还未率军赶到的话……你们便去取了齐三宝的首级,回去告诉侯爷:鹰犬有变。” 见黑甲首领注视着自己,没有领命。 沐秋凰微微一笑,知道他是担心自己,而不是因为齐三宝的身份特殊才犹豫。 众所皆知北虞侯有六位义子并称“一凰二虎三鹰犬”,其个个战功赫赫忠义无双,深得沐青恩的信任。而齐三宝正是位列这三鹰犬之中的“恶犬”。 但沐秋凰知道,自从父王将这一千血凰旗的指挥权交由自己之时,他们便只会对自己一人效忠。 别说自己是让他们去诛杀三鹰犬中的“恶犬”齐三宝了,就算是让他们去诛杀他们的副统领“血凰”铁狂云,他们也绝不会拒绝。 “放心吧!你此去来回只需半个时辰,再说了,有先生在此处,护我周全不是难事。”沐秋凰开口说道。 黑甲首领看看了沐秋凰身边的枯瘦老人,领命离去。 血凰旗走后不久,芒砀山前突然出现四个红衣喇嘛抬着一顶轿子。 沐秋凰抬头望去,只见这顶轿子轿身通体采用紫檀香木制作而成,又在上面镶金裹玉,看起来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而抬轿的四个红衣喇嘛却长相怪异。最高的那个有两米多高,矮的却连一米都不到活生生是个侏儒,胖的那个像怀胎十月的孕妇,瘦的那个又是皮包骨头。 这四个喇嘛手持法器也各不相同。最高的那个手持转经轮,矮子怀抱持金刚杵,白胖子双手拿着金钹,最后那个瘦子竟抱着一面大鼓。 按理说这四个红衣喇嘛身形相差悬殊,实在不适合抬同一顶轿子,可是轿子却是平稳无比,并无颠簸。 沐秋凰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个高个子喇嘛竟是手臂下垂拎着轿柄,最矮的那个喇嘛却是掂着脚尖抬轿子的手高高举过头顶。 “你们也是来请我去草原做客的?不错不错,还懂得抬顶轿子,比那群草原蛮夷懂礼貌多了。不过可惜,你们四个长得太磕碜,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坐你们抬的轿子怕会倒了我的胃口……”沐秋凰不等轿子落地便出言调侃。 四个喇嘛对于沐秋凰的话语充耳不闻,小心翼翼的将轿子落在地上,就在轿子落地的那一刻,只见地面碎石沙粒全被轿子激荡而起,就连扎根地上的野草也被卷起汇集在一起,好似巨浪一般朝沐秋凰这边席卷而来。 要看砂石转瞬即到,沐秋凰连刀带鞘平推而出。 这一招正是天刀九式的守刀式。 急回刀,铁锁横江。 砂石涌向弯刀,中间好似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沐秋凰被砂石推着后推,双脚在地上犁出深深两道痕迹,却并无一粒沙子能够越过弯刀。 砂石中传过来的力量,让沐秋凰心惊,此时感觉自己就好像是在挡在车前的那只螳螂。 要看沐秋凰快要坚持不住,枯瘦老人咳嗽了一声。 就在这一瞬间,沐秋凰感觉前方的力量好像消失了一般。来不及多想,沐秋凰弯刀出鞘自下而上撩了出去。 怒撩刀,天火燎原。 天刀九式中的撩刀式。 这一刀挥出,砂石又反方向的朝喇嘛方向涌去,就好像黄河之水倒流一样。 就在这时,轿帘被人从里面掀起,空中的砂石瞬间跌落一地,恢复平静。 “你这喇嘛,好生无礼……”沐秋凰刚要破口大骂,却发现从轿子里下来的竟是一个孩童。 看年龄只有六七岁的样子,却唇红齿白,皮肤嫩的像个婴儿,就连身高也只比那个侏儒喇嘛高了半个额头,可是那双眼睛却深邃的如同幽冥黄泉,让人不敢多看。 这孩童身上也着喇嘛装扮,细细看去,却发现这孩童身上的红衣颜色与那四个喇嘛身上红衣的颜色略有不同,好似用鲜血浸染而成一般。 “顾尘缘,你果然是诈死,这真是太好了可以了却我多年以来的心愿了。”血衣孩童开口说道,其声音却苍老而襂人。 “本以为是个小童子,没想到是个老妖精。”沐秋凰嘟囔了一句。 “原来先生姓顾?” 沐秋凰话刚出口,心里却突然一惊。 第五章 江湖有剑仙 当今天下,大幽庙堂之上有九大诸侯,论综合实力排名,北虞候可入前三。 而大幽之江湖,其精彩程度较之庙堂则更胜一筹。 天下十大高手排名,除却刀九皇霸占榜首数十年,无人敢与之争锋之外,其余九大高手之间的排名犹如走马观花一般,数年一轮换。 而除去这最脍炙人口的十大高手之外,最被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四剑仙。 之所以没有把这四大剑仙排进十大天下十大高手之列,倒不是因为他们弱于十大高手,恰恰相反,而是因为他们太强,强到极致的那种强。 天下武道,九品为尊;九品之上则称之为天境。 十大高手皆是九品之境,至于九品有多强,世人只知道刀九皇曾经一刀劈得黄河水倒流。 而天境高手到底有多强,则一直没有一个直观的描述,只是江湖中人口口流传着一句话“天境己近仙。”既然已是神仙般的人物,自然也不会屑于这所谓的天下十大高手排名。否则这脍炙人口的十大高手只怕得排到第十四了。 而这四大剑仙中,最负盛名的便是那排名第一,自诩“青莲剑仙”的李太白。 传闻李太白年少时喜好游历名山大川,行至蜀中时,见蜀人进出蜀中艰难,于心不忍,便以腰间宝剑为其凿石开路,这一过程耗时近十年,直至手中宝剑磨损至只剩剑柄时,终于功成,为蜀人凿出一条七百里之路。也正是那一日,李太白悟得绝世剑道,从此,青莲剑歌纵横江湖未逢一败。 除却这世间公认的天下第一李太白之外,其余三位剑仙倒没有什么比较传神的事迹。 只知道其中一位乃是秦鹿之地铸剑庐庐主欧冶子。 传说欧冶子一生痴迷于铸剑,曾铸有八把绝世名剑。因其为铸一柄正义之剑,竟修道三年……因此获得“道剑仙”之名。 至于另一位则就是眼前这位“痴剑仙”顾尘缘了。 顾尘缘被称作痴剑仙,可是他却并不是嗜剑如命眼中除了剑再无别物那种痴。而是痴于世间万物,他痴于春花痴于夏蝉痴于秋实痴于冬雪更痴于情……虽能看破红尘却不忍走出红尘。 因此,他叫顾尘缘。 而最后一位剑仙,则被称作诡剑仙。诡秘莫测的诡,人如其名,世人除了知道他的名号是诡剑仙之外,其它一无所知。 这四位剑仙在江湖中属于金字塔最顶端的那类存在,但是这几十年来江湖上关于他们的消息却并多。 除去诡剑仙神龙见首不见尾,无从谈起之外,道剑仙欧冶子也已有二十年未出剑庐。 青莲剑仙李太白偶尔会在江湖上昙花一现,但等人闻风而去时,早已楼去人空。 剩余那位痴剑仙顾尘缘,关于他的事迹也止于十年之前,因为十年前江湖传闻顾尘缘陨落。 有人说是苗疆巫神不愤于四大剑仙之名,出苗疆欲挑战四大剑仙,当时第一战便凑巧遇上了顾尘缘,传说两人大战了三天两夜,后来顾尘缘虽击杀了苗疆巫神,但也不幸中了蛊毒,没多久便陨落了。也有消息称顾尘缘是被最神秘的诡剑仙偷袭至死…… 总之江湖上众说纷纭,虽然众人并不相信痴剑仙会如此轻易陨落,但奈何这十年间顾尘缘在江湖上销声匿迹,隐约之间也坐实了自己陨落的消息。 …… “先生真的是痴剑仙顾尘缘?” “怎么还有人敢冒充我不成?” “那江湖传闻十年前……” “都说了是传闻,你还信……”顾尘缘投给沐秋凰一个鄙视的眼神。 “那先生为何以往不说?” “以往,你不也没问。” “先生此刻是不是觉得我有眼不识金镶玉,是个十足的大傻瓜?” “嗯……” 听到如此寡淡无盐的对话,沐秋凰不由翻了个白眼。但随之又嘿嘿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顾尘缘不明所以。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牛逼,虽然知道先生是个高手,但没想到先生这么老高”。沐秋凰双手比划了一个高度随之又将高度越比越高。 “有四大剑仙之一的痴剑仙给我当保镖,我是不是很流弊?是不是以后天下哪里都可以去了?”沐秋凰意淫道。 顾尘缘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沐秋凰,最后实在忍不住说道“是你爹牛逼不是你牛逼。” “那也算,谁让我投胎投的好”。沐秋凰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 “在你身边十年,我第一次发现你……”顾尘缘欲言又止。 “发现什么先生是不是发现我天赋异禀,忍不住想收为徒弟?”沐秋凰一脸期待的看着顾尘缘。 “发现你脸皮真厚……”顾尘缘慢悠悠的说道。 “多谢先生谬赞。”沐秋凰顺杆爬。 顾尘缘满头黑线的看了看沐秋凰,随之哈哈大笑起来:“你在害怕?” 见自己的小九九被顾尘缘看穿,沐秋凰也不在掩饰,满脸幽怨的看着顾尘缘说道:“这可怪不得我北虞候府,是先生您自己要隐藏身份的,否则我老爹肯定不敢如此待你……” “怎么?害怕我一怒之下屠了你北虞侯府?”顾尘缘似笑非笑道。 “那里,那里?先生可真会说笑。”沐秋凰脸上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心里却并不轻松。 此时沐秋凰心中已经脑补了一个画面,十年前顾尘缘突然厌倦了高高在上的剑仙生活,想过过普通人的生活,然后来到北虞,被自己的父亲凑巧遇见,然后收为手下,最后派来保护自己……本来这也没什么,只要剑仙开心就好,等玩够了再做回剑仙就好。 可是现在这剑仙身份被自己知道了,这还得了?堂堂剑仙在北虞侯府当保镖。这事北虞侯府可以吹一辈子,可是剑仙丢不起这人呀!万一为了保守秘密灭其口来谁挡的住? 看看人家秦鹿之地西烈侯府对剑庐的尊敬态度,剑庐三百人的吃喝拉撒所需用度都是人西烈侯府一力承担。就这样都还听说西烈候欲见欧冶子时,都是先遣人持拜帖,获得许可之后,才敢沐浴更衣前往剑庐,这礼节跟觐见皇帝都相差不远了。 同样是剑仙,再看看自己北虞侯府对待剑仙的态度,竟然被当成打手,想想心里都发虚。要知道自己的师父刀九皇一比起四大剑仙还差一个级别呢,就这天天都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一样,沐青恩还不是对刀九皇礼敬有佳。 “先生,俗话说不知者不怪对不对?”沐秋凰讪笑道。 看着沐秋凰这副样子,顾尘缘已将他心中想法猜致大概,玩味的看着他笑道:“都说虎父无犬子,你这副胆子比起沐青恩可差远了。沐青恩知道我身份时可不像你这样哦。” “什么?我爹知道?” 沐秋凰目瞪口呆。 “那他胆,真正……” 得知沐青恩知道顾尘缘的真实身份,沐秋凰放下心来。 “怎么?现在不怕了?” “怕什么?我老爹既然知道你身份还敢让你给我当保镖,想必你俩之间肯定有什么约定?既然如此我还怕什么?”沐秋凰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好一个心思活泛的小子。”顾尘缘赞了一句。 “那先生考不考虑收我为徒?” “想的美,今日刚好是我跟你父亲约定之期的最后一日,过了今日我便不再护你周全。”顾尘缘说道。 “可以续约不?”沐秋凰贱兮兮的问道。 …… 第六章 痴剑仙的痴 沐秋凰望向血衣孩童开口问道:“你也是为我而来?” “你是谁?我为何要为你而来?”血衣孩童苍老的声音传来。 “哦” “你继续?” 沐秋凰自讨没趣之后便退向一边。心中却是一松“难道自己多想了?不过也对,自己也是今日才知道先生的真实身份,他们又如何得知?若是他们知道跟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的人是痴剑仙顾尘缘的话,想必一开始就不会去做这么愚蠢的事……” “先生,看来人家专为你而来,我反而成了陪衬。”沐秋凰对着顾尘缘嬉皮笑脸,心中却对江湖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心道江湖之中果然藏龙卧虎,这人并未入十大高手排行榜,甚至于自己今日之前从未听过此号人物,可是就这样一个人竟敢挑战痴剑仙,可见在这偌大一个江湖中武道之巅四大剑仙并非唯一? 顾尘缘没有理会沐秋凰,抬头望向血衣童子开口说道:“巫灵童,我也寻了你十年。” “寻我?”巫灵童有些不明所以。 “不错,正是寻你,我有一事请教。” 顾尘缘继续说道:“我妻子十年前被人下毒,虽有生命气息,却毫无意识,犹如活死人一般……我想问你这是何种毒?该如何解?” “我为何要帮你?你要知道我十三年前败于你手,这十三年来我为了能够胜你,不惜躲进密宗十三年……可以说我如今这副模样全是拜你所赐。如今你竟把希望寄予我身,你不觉得这很荒唐么?”巫灵童开口问道。 “一命换一命,你若能救她,我立即自绝于你面前。”顾尘缘毫不犹豫的说道。 巫灵童注视着顾尘缘,见他目光真实并无半点伪色,似乎只要自己点点头,他便会立刻自绝于此。 巫灵童忍不住摇了摇头问道“你满头白发是因为耗费真元为她续命?” “正是。”。 巫灵童见顾尘缘回答的云淡风轻,忍不住赞道:“好一个痴情剑仙顾尘缘!” 巫灵童沉思了一会开口道:“依你描述的迹象来看,你妻子所中之毒应是‘游丝’,中毒之人不会立即死去,会留有一口气吊着,虽无半点意识,可是却会像正常人一样在沉睡中衰老,直至生命力完全耗尽而死去……这也正是这种毒的名字气若游丝的由来。” 沐秋凰听见巫灵童的话,心道这下毒之人还真是歹毒,若是直接将其毒死,那么她亲近之人会可能会难过一时,等时间久了也许会释怀。像这样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对于她自身以及她身边亲近之人来说才是最大的煎熬。 听到巫灵童仅仅从自己的描述便道出毒名,顾尘缘眼神希冀的望向巫灵童急切问道:“你可会解?” 巫灵童看着顾尘缘希冀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若是我这十几年来不是专心修行,而是继续攻于毒物的话或许我能解。” 听完巫灵童的回答,顾尘缘忍不住问道:“现在呢?现在有谁能解?” 巫灵童看着顾尘缘,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见巫灵童并不言语,顾尘缘眼中希冀的目光渐渐涣散起来,喃喃自语道:“为什么?” …… 很多年前,他是镇上有名的败家子,整日纵情声色不思进取……后来父母早逝家道中落,他依旧不思悔改反而更加变本加厉,靠变卖祖宗田荒淫度日……按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最终到了家产卖尽、卖无可卖的地步,他或许会沦落成乞丐,也或许会受不了乞丐生活选择一死了之。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那一日,他卖掉了身上最后一件值钱的物品、自出生便戴在脖子上的长生锁。拿着卖锁得来的钱财,他在青楼里呆了整整三天三夜,最后身无分文的他带着醉酒后残余的胆气投了河花塘。 那天,她带着丫鬟游湖赏花,舟行至湖心时突然撞停,她不顾丫鬟阻拦让船夫将他打捞起来。 就这样,他遇见了她。 她救醒了他,看到了他眼中深深的疲倦、厌世之色。 他被救醒,入眼处的她美目流盼、红扉娇嫩。 她命人将他送至湖边……他的眼中慢慢浮现出生色。 在她临走时,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如何才能娶你?” 她回眸一笑,并未言语。 倒是她身边那个调皮的丫鬟嘲弄道:“我家小姐曾说过,她此生所嫁的郎君必须得学富五车风度翩翩,上马能整军下马能安民……” “那好,等我成为你想嫁的人时,再来见你。”他手里拿着她给自己擦脸的丝帕,冲她大声喊道。 自此,他洗心革面宛如新生,用了短短三年时间便读完了别人一生都未必能读完的书;本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却为了那句“上马能整军”而弃生死于不顾毅然从军……当他认为自己终于可以配得上她而回来时,却发现她家里遭山贼洗劫,而她下落不明。 他从未杀人,却在得知她因山贼而遇难后,拎了柄剑独自进山。 一个月后,方圆五百里的所有山贼全部被屠戮殆尽。他却还不肯满足,誓要杀光天下所有的山贼。 就这样江湖上出现了一个杀意很浓的剑客。见过他的人都说他眼中毫无生意、充满了厌世之色。 直到多年以后,他终于再次遇见了她,虽然昔日的少女和少年模样如今早已改变,可他和她还是第一眼便认出了对方。 他冲着她笑了。 她却冲着他哭了。 …… 后来,这个眼中充满厌世之色,杀意很浓的剑客杳无音讯。 再后来,江湖上出现了一位痴于世间万物的剑仙。 没有人知道。 他是爱屋及乌。 因为痴迷她,所以痴迷世间万物。 ………… “为什么?为什么苍天要如此待我?”顾尘缘回忆起往日的一切,忍不住仰天长啸。 随着顾尘缘一声长啸,大风随之而来,远处芒砀山噼里啪啦的滚下无数碎石,高空中盘旋的几只巨鹰发出泣血般的鹰戾,随之飞向更高处的云端,仿佛只有藏在云里才能让它感到安全。 沐秋凰感觉传入自己耳中的啸声如同惊雷一般,赶紧运功抵挡,运转真元之后,沐秋凰才感觉自己耳朵好受一点,这才抬起头望向对面,只见高个喇嘛手中的转经轮狂转不止,瘦个子手中的大鼓也无锤自响,可奇怪的是四个喇嘛对于这声音竟然毫无反应,仿佛听不见这声音一般。 巫灵童面无表情的望着长啸的顾尘缘,自然不受啸声影响。 沐秋凰心中暗道:“这巫灵童果然厉害!自己抵挡不住的啸声,他竟视若无物。当然,还是先生更牛,仅仅长啸便有如此威力,天境力量果然恐怖如斯!只是那四个喇嘛又怎会毫无反应?” 不知多久,啸声戛然而止,顾尘缘突然转头望向巫灵童问道:“这游丝毒何人能配?” 巫灵童认真想了想说道:“这种毒最早出自苗疆,除了巫神,苗疆的鬼祭祀应该也能配这种毒。” “多谢!” 顾尘缘道了声谢,随之自语道:“既然能配,自然可解!” 巫灵童知道这是顾尘缘给自己重新找到一丝希望。却不忍戳破他的希望,只是问道:“若苗疆无人能解,你欲如何?” 顾尘缘厉声道:“那便杀尽世间所有会配此毒之人。” “好!” “很好!” 巫灵童连叫了两声好。 “好在何处?”顾尘缘问道。 巫灵童回答道:“我虽然看不起巫神,可我毕竟来自苗疆与他师出同门,既然知道你欲前往苗疆,自当与你一战,此战无论胜负,我总算是为师门尽了一份心意,此乃第一好。十三年前虽败于你手,但那时你心中并无杀意,所以我虽败却心意未满……我躲进密宗十三年戒绝七情六欲终于修成返老还童术,我境界大成自然是要在你巅峰状态与你战,而此刻你杀意正浓,状态较之十三年前显然此番更合我意,此乃第二好。” “好!好一个巫灵童!既然如此,此番便燧了你的心愿,来战!” 第七章 我为鱼肉,无人刀俎 顾尘缘一声喝邀,手腕轻轻一抖,只见手中握着地青竹杖寸寸断裂,里面露出一柄血红色地连鞘长剑。 双眼早就紧紧盯在顾尘缘身上地沐秋凰,此刻见青竹杖中露出长剑自语了一句:“这就是传说中的红尘?” 顾尘缘没有像茶楼说书先生口中所描述的绝世剑客那般,对着宝剑道声好久不见,也没有潇洒的站在原地等着对方来攻……准确来说,就在青竹杖裂开刚刚露出长剑、沐秋凰道出剑名的同一时刻,顾尘缘手中红尘就已拔出鞘。 奇怪的是顾尘缘拔剑的速度虽快如闪电,可出第一剑的速度却并不快,并没有像沐秋凰所想象的那般,下一个瞬间顾尘缘会连人带剑到巫灵童身前。相反顾尘缘出第一剑的速度极为缓慢。 沐秋凰看到顾尘缘竟是持剑在身前向上一挑。看似轻轻一挑,挑的确并不轻松,顾尘缘这一剑不像是在空气中出剑,反而像是在深海里出剑。 这一挑,好似挑起了千层浪。 下一刻,只见顾尘缘刚刚长剑挑起的方向尘土飞扬如同海浪一般层层叠卷朝巫灵童呼啸而去,眨眼之间,巫灵童被包裹在其中,就在这时听见里面巫灵童苍老的声音道了句:“剑一,卷珠帘!” 就在这时,顾尘缘一掠而起在空中青衫舞动好似踏浪而行,紧接着又听见巫灵童道了声:“剑二,照月台!” 巫灵童话音刚落,又听见“刺啦”一声响,此时尘土散尽,沐秋凰抬眼望去,只见巫灵童竟然双手抓住了顾尘缘的剑身,而顾尘缘则手握剑柄身子还在半空之中,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巫灵童双手洁白如玉,上面并未佩戴任何金属护具。 也就是说巫灵童仅凭一双肉掌抓住了顾尘缘的红尘剑。 “徒手抓剑?非人哉!”沐秋凰震惊不已。 剑与手的接触并未持久,瞬间,又传来了一句“剑三,浣溪沙!” 下一刻,顾尘缘已双脚落地举剑齐眉,巫灵童亦竖手而立双手缩回袖中。 沐秋凰仔细盯着红尘剑剑身,令沐秋凰遗憾的是,剑身明亮的如霜如雪并无半点血迹。 “巫灵童强于师父刀九皇!”沐秋凰心中将两人暗自比较得出结论。 “好一个蝴蝶双飞手!” 这是两人交手至今,顾尘缘第一次开口道出巫灵童的招式,语气之中充满赞赏。 “再来!”巫灵童大喊一声,黑发飘散双袖狂舞,整个人朝顾尘缘飞奔而去,好似一只血色蝴蝶。 顾尘缘手中红尘剑舞快如闪电生出道道残影,剑身与空气高速摩擦发出嘶嘶嘶的剑鸣声。 沐秋凰知道这两人之间的交锋乃是江湖上少有的、最顶尖的巅峰对决,若是能看懂个一招半式必定受益匪浅。虽然沐秋凰一开始就存在这种念头,并且也已经很努力的在盯着他们,但此时却发现以自己的境界根本看不出丝毫门道。 先开始还能隐约能看到顾尘缘的出剑轨迹,但现在顾尘缘和巫灵童速度快的连身影都看不清,远远望去好像两团光,又好像两个飞速旋转的陀螺一般,一触及开,下一瞬间又触碰在一起,只能隐约听见战局中有声音传出。 “剑四,醉花阴!” “剑五,枉凝眉!” “剑六,醉魂愁梦夜相伴!” …… 随着一声“剑七,美人如玉剑如虹!”传出,混在一起的两团光迅速分开来,下一刻顾尘缘和巫灵童已各自站回原地。 “你败了。” 顾尘缘面色有些潮红,显然刚刚那场大战顾尘缘胜的并不轻松。 “剑七?还是只出了七剑!”巫灵童愤懑道:“为什么?” 要知道十三年前,巫灵童与顾尘缘一战,顾尘缘出了七剑,巫灵童败。但是这十三年来巫灵童躲进密宗苦修不缀十三年,而顾尘缘近十年间一直耗费真元为其妻子续命。按理说此消彼长,结局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可顾尘缘依旧只用了七剑。 只见巫灵童话语刚落,面容瞬间变得衰老起来,刚刚还唇红齿白如同婴儿一般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瘦不堪堆起了无数褶子。 听到巫灵童的话语,沐秋凰才清楚刚刚看似精彩万分的对战,顾尘缘竟然只出了七剑。 顾尘缘看着巫灵童,却并未开口说话。 “我还有一招。”巫灵童望着顾尘缘愤懑的说道:“这一招即决胜负,亦断生死!” 话罢,巫灵童身子如同鬼影一般从四个喇嘛中间穿梭而过,下一刻四个喇嘛轰然倒地,四个喇嘛各个皮包骨头死相森然,虽是刚死,却如同死去多年的干尸一般。 看到此番景象,顾尘缘微微皱眉,显然对巫灵童的做派很是不齿。 “好邪门的功法。”沐秋凰看到刚刚还苍老不堪的巫灵童此刻在吸食了四个喇嘛的气血真元后,竟又变得唇红齿白起来。 巫灵童双手洁白如玉,在身前快速凝结成各种印法,无数印法又层层重叠交叉,最终在空中织成一道密网,此刻巫灵童就像渔夫一般准备撒网而渔。 起初顾尘缘先出剑,而这时顾尘缘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地等待巫灵童将最后一招完全发挥出来。 传闻修为一旦到了天境,就能形成自己的结界。 总而言之,顾尘缘没有打断巫灵童的最后一招。也许是他身为剑仙所拥有的绝对的自信,也许是他的骄傲想让对手不留遗憾。 而巫灵童在吸食了四个喇嘛的气血真元后,也终于使出了自己有史以来最强的一招,形成了自己的结界。 巫灵童结网而渔,毋庸置疑,顾尘缘心甘情愿的成为了网中的那条鱼。 巫灵童的网不是一般的网,是天罗地网。 一般来说,鱼儿一旦被捕入网中,大多数鱼儿都会成为渔夫的猎物,而少数比较大的鱼儿会鱼死网破。 但无论那种情况,鱼儿都不能存活。 见顾尘缘被自己纳入结界,巫灵童喃喃道:“你即心甘为鱼肉,我当为你做刀俎。” 巫灵童话音刚落,顾尘缘的声音随之传出:“我若为鱼肉,何人敢刀俎?” 在顾尘缘说话的同一时间,顾尘缘亦破网而出。 是的,若是入网,小鱼会成为猎物,大鱼会鱼死网破,但若不是小鱼不是大鱼,而是鲸鱼呢?那自然是网破鲸存。 下一刻,巫灵童眉心襂出一滴血珠,紧接着全身上下都襂出一粒粒血珠,最后巫灵童变成一个血人倒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只有眼球发白死死的盯着天空。 而顾尘缘不知何时已经收剑回鞘,对着巫灵童的说道:“这便是你一直想要见识的剑八,血染河山挥鬼雨!” 巫灵童听罢缓缓闭目。 巫灵童最终燧了自己的心愿,决了胜负断了生死。 虽然败的是他死的是他,但并不能否认巫灵童的强大,八荒剑经共有八剑,他亦逼得顾尘缘八剑齐出。 第八章 别离 沐秋凰亲眼目睹一位不弱于十大高手地人物陨落,正欲说些什么,忽然感觉脚下传来一阵颤抖。 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一队铁骑如同乌云卷月一般,浩浩荡荡呼啸而来。 沐秋凰抬眼望去,只见铁骑绵延成一条黑线,隐约可见铁骑中所竖大旗上乃是一个鲜红的“齐”字。 五百铁骑转瞬即至,在离沐秋凰还有百米距离时,五百铁骑瞬间勒马静止,其动作整齐划一,放眼天下唯有北虞铁骑有此驭马之术。 为首之人看道地上遗留的血迹和黄金骑兵的尸体后,连忙翻身下马,一路小跑至沐秋凰身前,用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顾尘缘,紧接着看道沐秋凰完好无损的站在哪里,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朝沐秋凰拜倒在地,恭声道:“末将齐三宝拜见少主,末将护主来迟,还请少主降罪。” 不错,来人正是北虞候沐青恩六义子“一凰二虎三鹰犬”中的恶犬齐三宝。 沐秋凰仔细的打量着齐三宝,只见齐三宝跪的笔直,盔甲和马靴上已经蒙上了厚厚一层灰尘,就连那张肥胖的圆脸也仿佛削瘦了几分,显然是这一路奔波跋涉甚是着急。 “起来吧!”沐秋凰说道。 “谢少主。”齐三宝应道,随之站起身来。 就在此时,又有一队铁骑奔腾而来,气势如虹,其声势较之齐三宝所带人马更胜一筹,正是黑甲首领带领血凰旗返回此地。 黑甲首领和另一黑甲翻身下马,快速奔驰至沐秋凰身前躬身道。 “属下幽风复命。” “属下鬼雨参见少主。” “辛苦了,传令歇息吧!”沐秋凰朝众人吩咐道,随之朝顾尘缘走去。 “先生准备离去了吗?”沐秋凰开口问道。 顾尘缘看了看沐秋凰,开口道:“我与你父亲约定十年之期,今日刚好约满。” “先生要去苗疆?” “正是。” “此去山高路远,先生可有吩咐?” 顾尘缘从怀中掏出一本早已准备好薄册递给沐秋凰。 薄册只有八页,每页上面都绘有一式剑招,写有注解,正是顾尘缘的成名绝技“八荒剑经”。 “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沐秋凰小意的解释道。 “我知道。”顾尘缘笑了笑继续说道:“你即已学刀九皇的刀,自然不适合再学我的剑。” 听完顾尘缘的话语,沐秋凰虽有几分失落,但并没表露出来。 顾尘缘继续说道:“天刀九式重力不重意,过于刚猛霸道,对敌之时往往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若是真元数量远胜于对方的话,此番打法倒也无妨!若是真元数量与对方相差无及,倒也还罢!可若是遇到强敌,对方真元远胜于你,你又该如何应对?” 听到顾尘缘开口点评刀九皇的天刀九式,沐秋凰自是认真聆听。听到此处,忍不住开口说的:“我师父曾说一力降十会,若刀势足够刚猛强硬,对敌之时一往无前,不留后路则自有生机。” 顾尘缘听罢,微微一笑,挥手打断了沐秋凰的话语,继续问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刀九皇想表达的是刀意好比用快刀劈竹子一样劈过几节后剩余竹子就迎刃破裂,可若不是劈竹而是开山呢?” 顾尘缘缓了缓继续说道:“刀九皇孑然一身,无所怀念,信奉着人死鸟朝天,自然不在乎这等以命搏命的打法。旁人往往被他的气势所摄,而不敢搏命,可若是有两个刀九皇在同时对打呢?……罢了,这些先撇过不谈,我且问你,你能否在对敌之时无牵无挂,次次以命相搏?” 沐秋凰听完认真思索了一下,开口说道:“我做不到”。 顾尘缘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世上只有一个刀九皇,这也是刀九皇能够稳坐十大高手榜首的原因所在,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刀九皇至今都无法晋升天境。” “先生您的意思是,我师父若有所改变,便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沐秋凰问道。 顾尘缘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若能轻易改变,那他还是刀九皇么?” 沐秋凰认真回想了一下刀九皇的性情,摇了摇头。 顾尘缘盯着沐秋凰看了好一会开口说道:“你我相处十年,临别之际,我亦没有什么好送你的!此刻我将我的剑意说于你听,至于能领略多少?全靠你自己悟性了。” 听到顾尘缘欲授自己剑意,沐秋凰郑重的向顾尘缘行了个礼。 顾尘缘看到沐秋凰此番做派,挥手阻止了沐秋凰的行礼。 沐秋凰只看到顾尘缘轻轻挥了一下手,自己欲弯曲跪拜的双腿直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了起来。 顾尘缘看着不知所措的沐秋凰,微微一笑道:“不必如此,都说过了你即已学刀九皇的刀,自然不适合再学我的剑。我只是将自己的所理解的剑意说于你听,当不得如此大礼。” 沐秋凰感激的看着顾尘缘,却也并未再次行礼。 顾尘缘见沐秋凰如此做派,亦流露出一丝赞赏的目光,继续说道:“我的剑与刀九皇的刀恰恰相反,他的刀重力不重意,而我的剑则重意不重力。我的剑意只说白了就是单单一个“柔”字,俗话说百炼钢也怕绕指柔,清风滴水看似无力,可是清风可拂山岗,滴水亦能穿石。” 听顾尘缘说完,沐秋凰眉头紧皱认真思索。顾尘缘所说的与刀九皇所授的截然相反。 顾尘缘看着沐秋凰的状态问道:“想不明白?” 顾尘缘随手捡起一块碎石递给沐秋凰,指着远处芒砀山上的一块巨石道:“扔过去。” 沐秋凰用尽全力扔出,碎石飞过一大半的距离却戛然而止,无力跌落。 “你看。” 顾尘缘又捡起两块碎石,先将其中一块抛出,接着又将另一块抛出,就在第一块碎石即将力尽跌落的时候,第二块碎石紧随而至,撞击在第一块碎石上,第一块碎石再次蓄力前行,最终落在巨石之上。 沐秋凰看完,眉头骤缓若有所思。 顾尘缘看着沐秋凰继续说道:“虽说我俩的功法看似悬殊巨大,但你记住最上乘的招式功法一旦到了一定境界,必定是殊途同归。无论是刀还是剑,它们终归都是死物,唯有用刀剑的人才是活物。” 过了好一会,沐秋凰眉头终于舒缓开来,大喜道:“先生,我好像明白了一些。” 见沐秋凰领悟,顾尘缘微微笑道:“好了,我也该离去了!” 听到顾尘缘准备离去,沐秋凰脸上的喜悦之情被瞬间冲散。 顾尘缘将剑册递给沐秋凰说道:“它日你替我寻一个合适的弟子吧!” “是,先生。”沐秋凰小心翼翼的接过剑册,贴身收好。 沐秋凰牵来自己的墨玉蛟,又从别的马上取下几个水囊,又取了一些干粮混着几张银票打了一个包裹系在马背上,将缰绳递给顾尘缘道:“此去苗疆,先生一路保重。” 顾尘缘没有拒绝沐秋凰的好意,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骑着墨玉蛟离去。 沐秋凰目送着顾尘缘离去,直至背影消失不见,这才收回目光。 要知道从沐秋凰七岁那年入军伍起,顾尘缘就一直跟在沐秋凰身边,俩人朝夕相处了整整十年,虽未有师徒名分,但俩人之间早已亦师亦友。 第九章 遇刺 齐三宝见沐秋凰此刻心情低落,自是不敢打扰。 过了良久,待沐秋凰面容恢复常色,齐三宝这才硬着头皮上前拱手行礼回禀道:“末将出发前已命人在边城准备酒菜,待少主返回边城用膳完毕后,末将再护送少主前往雷州城?” 齐三宝看似正常的询问道,心中却早已忐忑不安。因为就在刚刚沐秋凰和顾尘缘话别的那段时间中,齐三宝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正是因为想明白了,所以此时看着周围近千骑血凰旗骑兵,齐三宝后背早已汗如浆下,心中对这位七岁入军伍十四上战场的少主的敬畏又多了一分。 别看齐三宝长得五大三粗外表凶悍,实则外粗内细心思甚是细密。当然了,能被沐青恩看重委以重任并收为义子的人,又岂是泛泛之辈。 北虞境内有九城,分别是云、牧、舟、商、丘、雷、霆、不夜、楼兰九城。除了云、牧、舟三城由北虞候亲自坐镇之外,其余六城分别由沐青恩的六位义子所掌控。而这雷州城,便正是恶犬齐三宝的势力范围。 而齐三宝刚刚想明白的事情便是,黄金骑兵的出现不是偶然,是有人出卖了消息,目的就是为了除掉沐秋凰。可以想象若是沐秋凰在自己的地界上出现意外,自己只怕除了以死谢罪之外别无二法。 现在沐秋凰平安无事乃是大幸,但自己的危险却并未解除,因为这事发生在自己的地界,自己便是第一个怀疑对象……“他娘的!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在陷害老子?”齐三宝心中暗骂个不停,却也不敢贸然开口解释。 良久,这位在雷州城内凶名赫赫的恶犬,头上竟流出了一滴冷汗。 “你在紧张?”沐秋凰开口问道。 听到沐秋凰问话,齐三宝瞬间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的回禀道:“禀少主,不是紧张,是害怕。” “你难道不准备解释一下?”沐秋凰又问道。 “末将无法解释”齐三宝抬起头来继续说道:“末将对义父和少主的忠心日月可鉴,末将可对天盟誓……” “齐大哥不必如此,你的忠心我自然是知道的。”沐秋凰突然打断了齐三宝的话语,搀扶起齐三宝继续说道:“刚好我还是第一次来雷州城,这次齐大哥你可得把雷州城内,好吃的好玩的好喝的全部给我弄来尝尝。” “那是自然。”齐三宝应道,连忙将自己的马给沐秋凰牵过来。 就在沐秋凰准备上马的时候,突然一柄短剑自远处飞来直冲沐秋凰。 “尔敢?”齐三宝一声大喝,挡在沐秋凰身前,不知何时手上已经握有一对镔铁鞭。 眼看短剑冲自己而来,沐秋凰非但不惊,反而流出一丝了然于心的神情“原来最后的杀招在这里。” 这不是仙侠世界,所以自然不会出现飞剑千里取人首级这种情况。果不其然,就在齐三宝双鞭刚要击中短剑的时候,短剑竟然迅速回转。下一刻齐三宝双鞭被缠绕在了一起,齐三宝这才发现短剑剑柄处竟连接着一条细细的丝线。原来竟是有人用软钢丝控制着短剑。 “给我出来。”齐三宝双臂用力一扯,只见钢丝那头竟有个人影弹射而来。 齐三宝将双鞭交予左手之中,右手收缩成拳,下一瞬黑影来到跟前。齐三宝将拳递出,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对方被齐三宝击碎头颅。相反,对方竟与齐三宝对了一拳,下一秒对方接着反震之力,又弹射而去,消失不见。 “好快的身法。” “好快的剑。” 两句话同一时刻从齐三宝和沐秋凰的口中传出。 齐三宝一回头发现沐秋凰竟然倒在地上,而弯刀不知何时已出鞘一半。直到此时,血凰旗才围拢过来,将沐秋凰团团护在中间。 原来就在刚刚黑影与齐三宝对拳的同一时刻,黑影的另一只手上竟然出现了一柄细长的软剑,刺中了沐秋凰。因为出剑太诡速度太快,以至于近在咫尺的齐三宝竟未发现,而当事人沐秋凰虽然反应过来,却连刀都没来及拔出。 眼看沐秋凰在自己眼皮下被伤,齐三宝自是大怒,还未开口,却发现沐秋凰已被血凰旗牢牢护在其中,而自己被隔离在外。 齐三宝心中暗道“不好!若不能抓回刺客只怕自己难以洗脱嫌疑。”连忙跪倒在地说道:“末将万死,待末将抓回刺客再向少主请罪。”话落,齐三宝已翻身上马带领五百亲兵朝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诡剑仙!”沐秋凰低声自语了一声,随之晕倒过去。 鬼雨匆忙替沐秋凰检查伤口,随后朝幽风说道:“虽有金丝软甲护身,伤势依旧很重,我现在只能止血。” 幽风看了一眼鬼雨,脑海中想起沐秋凰在让自己接应鬼雨之前所下的那条命令,朝鬼雨说道:“回云州城。” “好!”鬼雨应到,迅速给沐秋凰止住血迹。 随即,血凰旗护送着沐秋凰星夜兼程的朝云州赶去。 …… 从地图上看云州城位于北虞中心,看似八城围绕众星捧月,但实际上较之其余八城,云州却稍显平庸。 北虞境内九座城池,最富有的乃是牧、舟、商三州,地域最阔当属雷、霆二州,丘、不夜、楼兰三州又以历史悠久最为出名。 相比于其它八城云州城虽显平庸,但却声名最盛,原因无二,正是因为云州城南曲江湖畔那座北虞侯府。 作为大幽九大诸侯之一的北虞侯沐青恩,在朝堂上可谓是位高权重享尽殊荣,从在年轻时敢二拒皇恩让公主做妾的事迹中就可见一斑。而在北虞境内更不用说,沐青恩就是北虞的天。北虞境内,沐青恩一人独掌生杀予夺之权,虽无帝王之名却行帝王之实。 而今日,这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北虞侯,却站在梧桐苑外,面露焦虑之色。 沐青恩身边不远处,站着一个约摸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年生的甚是俊郎,虽年幼,脸上却无一丝稚气,流露出与这个年龄所不符的成熟。 这少年正是沐青恩与长陵公主所生之子,沐秋麟。 “父亲且宽心,大哥吉人自有天相,想来并无大无碍。”少年劝解道。 见沐青恩没有理会自己,沐秋麟不再言语,转头望向房里,不知想些什么。 北虞侯府依山傍水,府中楼台水榭多不胜数,古语曾云:“凤凰非梧桐不栖”,因此在沐秋凰出生后,所居住的这栋楼阁便被叫作梧桐苑。 良久,房门打开。沐青恩匆忙走到门口,挥手制止了大夫的行礼,焦急的问道:“吾儿如何?” “禀侯爷,少爷性命无虞,只是……”大夫面露恐惧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面对沐青恩的再次询问,大夫汗流浃背,连忙跪倒在地,惶恐道?“只是公子气海被废,今生不可再动武。” “气海被废?今生不可再动武?”沐秋麟嘴唇一动,声音低不可闻。 “什么……” 这位一向以杀伐果断、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著称的沐疯子,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竟踉踉跄跄险些晕倒。 沐秋麟连忙上前搀扶,沐青恩看了沐秋麟一眼,转身进入房间。 沐秋麟面无表情的对地上跪着的大夫挥挥手道:“你下去吧!大哥的伤势情况不可再与他人知晓。” “是是……”大夫连忙应道,对沐秋麟投以感激的目光。 这些年沐青恩早已将云州城政务全部交由沐秋麟,而沐秋麟虽然年幼,但在处事治理方面却颇有手段,将云州城管理的井井有条,在百姓之中也是甚得民心。 第十章 仁慈的恶犬 北虞侯府,共有九阁十三别苑。其中云雨阁与藏书阁是侯府之内守卫最为森严的地方。 藏书阁顾名思义,阁中藏书破万卷,这几百年来但凡能被历代北虞侯所看入眼中的书籍,全部都会收录其中,其中孤本、珍本无数,甚至还有甚多江湖上早已失传的上乘武学。而云雨阁亦是如此,取自“翻云覆雨”是北虞侯府的议事阁,北虞境内一切条令皆出自云雨阁,其地位堪比于皇帝的宣政殿。 北虞侯六位义子分别替沐青恩镇守一方,除却每年沐青恩过寿之日会齐聚北虞侯府拜寿之外,其余时节若无召见,皆留在自家封地不敢擅离。 而今日,沐青恩六位义子中竟有三位出现在了云州城北虞侯府。 此时正是寒冬时节,室外大雪纷飞滴水成冰,云雨阁中因为地龙烧的极热,加之地上铺着厚厚一层草原羔羊毯,因此竟暖如晚春。 一门之隔,却好似分割成两个季节。所谓豪门巨宅,不外如是。 风雨阁里虽暖如晚春,可齐三宝此时却无暇享受这份惬意,心里之寒更是胜过室外寒冰。 虽说羊羔毯柔软无比,可跪的久了身体也难免难受,可齐三宝却跪的笔直一动不动,面带羞愧惶恐之色,呆呆的望着上首紫檀几案后的那把空椅。 屋中除了恶犬齐三宝之外,还有两个人。皆是而立之年,面如冠玉,一人白衣胜雪,一人黑衣裹身。这两人分别是沐青恩的大义子,“血凰”铁狂云。以及镇守不夜城的二义子,二虎之一中的“疯虎”申屠。 北虞侯这六位义子中,除却“灵虎”欧阳东青不以武力见长之外,其余五人皆是武道高手,而铁狂云和申屠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二人皆已进九品之境,比起十大高手也只差一线。 而铁狂云除了镇守商州城之外,更是兼有血凰旗的副统领一职,要知道血凰旗正统领都是由历代北虞侯直接担任。由此可见,沐青恩对铁狂云的信任程度。 但今日房里三人,除了恶犬齐三宝跪着之外,血凰铁狂云也并未如同往日一般坐着等待,而是静静地站在齐三宝旁边,目光落在了上首紫檀几案后墙上的那幅百鸟朝凤图上的凤凰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有疯虎申屠依旧如往日一般,懒洋洋的蜷缩在下首的黄花梨椅子上,眯着眼睛好似快要睡着一般。 青铜熏香炉里黛青色的烟雾缓缓飘出,想要替人凝神。 可是人心若不静,外物又如何能安? 房间里很是安静,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随着房门被推开,一股寒风随之涌了进来。 三人齐刷刷的转头望向门口,下一刻,三人齐齐拜倒在地,一同开口道:“儿臣,拜见义父。” “都起来吧!”沐青恩摆了摆手,直接走向紫檀几案后的那把空椅。 “谢义父。” 三人拜谢后抬起头,待沐青恩坐定之后,铁如云和申屠站这才站起身来。 而齐三宝却依旧直直的跪在地上,冷汗直冒、不敢言语。 沐青恩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齐三宝,良久后,开口说道:“老六,你也起来吧!” 听到沐青恩的话语,齐三宝更是觉得羞愧难当,开口道:“儿臣死罪,儿臣未能保护好少主,万死莫赎。求义父降罪。” “降罪?如果降罪吾儿便能恢复如初的话,我绝不介意杀光你们。” 沐青恩勃然大怒道:“堂堂一千五百人,竟护不了少爷周全,我要你等有何用?” “儿臣万死!”铁狂云再次跪倒在地与齐三宝共同请罪。 沐青恩朝齐三宝问道:“刺客可否抓到?” “儿臣万死,刺客跑……跑了。”齐三宝叩头在地。 良久,沐青恩缓缓叹了口气,压下心中怒气道:“都起来吧!若非凰儿替你等求情,我必严惩不贷。” “谢义父。” “狂云,此次随凰儿出去的那队血凰旗,除去死者外余者全部逐出血凰旗,交由少爷处置,你从军中再挑一千人补充。” “是,义父”。听到那一千人只是被逐出血凰旗并无性命之虞,铁狂云松了一口气。 沐青恩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向齐三宝问道:“我听闻这次凰儿在北漠还遭遇了黄金骑兵?” “是,儿臣该死,待儿臣赶到之时,黄金骑兵和乞彦部落的阔可敌已被少主击退。”齐三宝回答道。 沐青恩脸上露出一丝杀气,自语道:“看来,杀了宁嘎德部落五万人口,还未令他们学会害怕?” 齐三宝见罢,连忙开口道:“儿臣愿将功折罪,灭了乞颜部落,带阔可敌的人头回来。” 沐青恩环视了三人一眼,开口道:“罢了,你行事还是稍显仁慈。” 听到沐青恩如此言语,三人反应各不相同。 齐三宝一楞,感觉不明思议。 申屠显然对沐青恩的话深以为然。 铁狂云转而将目光望向申屠。 果不其然,沐青恩接着对申屠说道:“老二你去,我给你五万人马,此次出征草原,一应粮草军需皆由雷州城一力承担,我只有一个要求。” 沐青恩一字一语的说道:“从此,我不想再听到有黄金骑兵这四个字的出现。” “儿臣领命!” 听到这个命令,申屠唇角露出一丝嗜血的笑容。 听到沐青恩说粮草军需由雷州城一力承担时,齐三宝非但没有不喜,反而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沐青恩这是在惩罚自己,但同时也等于还信任着自己。 但心中还是对沐青恩那句“稍显仁慈”甚是不解。 要知道上次屠杀宁嘎德部落就是齐三宝执行的,这位杀人如麻、在雷州城内能让小孩啼哭的主,竟被评价为行事稍显仁慈。 至于让申屠入草原,铁狂云想想了幼时随沐青恩第一次见到申屠时场景:那是一个小乞丐,刚从野狗嘴里好不容易抢下半个馒头,却被三个大乞丐抢走。那小乞丐当然不忿,朝大乞丐扑了过去,虽然一次次被打倒在地,却又一次次冲上去,最终小乞丐头破血流,可其中一个大乞丐也被咬断了喉咙,而其它两个乞丐也被小乞丐的凶狠吓得慌忙逃窜……铁狂云依稀记得小乞丐当时眼睛里丝毫没有恐惧,有的只是嗜血,和对那个半个带血馒头的渴望…… 铁狂云依稀记得自己当时说:“义父,这小乞丐好像一匹恶狼。” 沐青恩听罢,微微摇了摇头道:“他太孤,不应是狼,应是虎,而且是绝世凶虎。” …… “若是无事,今日便到这里吧!”沐青恩开口说道。 铁狂云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看了看嗜血的申屠,知道义父这次动了是动了真怒。 “儿臣告退。” 三人出了云雨阁,申屠独自离去。 齐三宝拉住一旁的铁狂云,疑惑的询问道:“铁老大,义父说我稍显仁慈?” 铁狂云拍了拍齐三宝的肩膀,指了指申屠的背影,悠悠道:“等这头疯虎从草原回来,你就会知道你究竟有多仁慈了?” 第十一章 三月桃花 时光转瞬而过,已到来年三月。 其实,早在二月草长莺飞之际,北虞军队就已北入草原,开始了每年的例行狩猎。 以往年间,草原狩猎多以小股军队为主,多则千人,少则百人,甚至几十人的队伍也都曾有过。 今年则大不相同,整整五万北虞军进入草原,军队所到之处用遮天蔽日来形容也不为过。 而带队之人也由以往的百夫长、千人都尉,直接变成了北虞六巨头之一的疯虎申屠。 明眼人都知道这次北虞军这次名为狩猎,实则屠龙。 当然,在申屠眼里这次行为就是一场狩猎,金帐王单于也算不上一条龙,最多算是稍大一点的猎物罢了。 听闻申屠进入草原不久,便遇到了一支乞颜部落的牧民,而结果便是,这支部落自上而下,无论男女老幼皆被屠戮殆尽。 有趣的是,金帐王单于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为了彰显自己对草原民众的庇护和威望,竟派遣了一支百人使者来见申屠,想要象征性的谴责几句北虞军这种不人道的行为。实则暗地里金帐王单于早已派人送来无数黄金马匹,试图为年前阔可敌和黄金骑兵在芒砀山的所作所为进行赔罪。 结果,申屠黄金马匹照收不误,却似乎忘了“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句古话,金帐王单于明里暗里派遣两队使者,共计二百余人,尽被悉数割去头颅。 直至现在,金帐王单于才明白这次北虞军的真正目的是要斩尽杀绝。 得知此事不能善了,金帐王单于亦拿出了几分枭雄本色,不再摇尾乞怜,而是聚集了十万人马,并对北虞军发来战书,其中细数了北虞军十大罪状,放言要与北虞军一决雌雄。 申屠看罢战书后,笑曰:“竖子不自知。” 而前来下战书的使者,也不出意外的被割下头颅。气的单于在金帐之中暴跳如雷,怒骂北虞军野蛮无理。 —————————————————————————————— 既然已是阳春三月,各处桃花也都已争相盛开。 北虞侯府占地千亩,其中曲江池岸更是种有一片桃花林。 每到春季桃花盛开时节,沐秋凰甚是喜欢独自一人坐在桃花林下执竿垂钓。钓不钓得下鱼儿,沐秋凰倒是并不在意,主要是因为自己喜欢看着,春风里的桃林摇曳,以及桃花跌落在曲江池里漾起的点点涟漪。 自从在沐秋凰在芒砀山遇刺被送回北虞侯府后,侯府中这几个月以来,能人异士进出频繁。虽然府中大夫自是一等一神医圣手,可沐青恩却还是不愿相信沐秋凰气海被废这个事实,更是在北虞境内广贴榜文,给予万金赏赐,只为寻找名医。虽然斩杀了几个招摇撞骗之人,可前来的人群依旧络绎不绝。当然了,不可能来一个自诩神医之人,就能见到北虞少主。只有在折服了府中大夫之后,才有这个机会面诊。所以虽然来者无数,却也不敢让人来打搅沐秋凰,只是苦了府内的那群大夫。 而沐秋凰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之后,便已下地行走。时至今日除却不能运气调动真元之外,其它一切都已恢复正常。相比于沐青恩不愿意接受气海被废这个事实来说,沐秋凰倒表现的颇为坦然。在能下床行走以后,沐秋凰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便都呆在藏书阁中,希望能在那些孤本之中找到一本无需运转真元的武学秘籍来,可惜却屡屡失望。 刀九皇在听闻自己徒弟气海被废之后,专程回了趟北虞侯府。在确认此事是诡剑仙所为之后,刀九皇再次提刀入江湖,誓要找到诡剑仙替徒弟报此深仇。 …… 今日,沐秋凰来到了桃花林下。 负责此地的府中婢女,连忙给沐秋凰搬来一把藤椅,拿来几样点心茶水。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沐秋凰身边的侍女挥手屏退了其它婢女。 “公子,这是您最喜欢的点心桃花酥,都是在清晨太阳出来之前采的带露花瓣制作而成,最是新鲜不过。” 那侍女穿着一身与桃花相同的粉色一群,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长相甜美动人,身材玲珑娇小,此时手上正捏着一个桃花酥讨好的蹲在沐秋凰身旁。 “你吃吧!我没胃口。”沐秋凰淡淡说道。 侍女放下桃花酥,心情微微失落,很快侍女又笑颜如花,柔声道:“公子要不要垂钓?我去给您拿鱼竿。” “好了,春桃你也下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春桃听到此话,眼睛一红,撇了撇嘴,最终还是一个没忍住哭出声来。 听道哭声,沐秋凰眉头微微一皱,却还是转过身来,柔声安慰道:“春桃,我只是心情不好,没有凶你的意思。” 这一安慰,春桃哭的更大声了,边哭边说道:“春桃不怪公子,春桃怪自己没用,春桃知道公子心里苦,可是却没有办法让公子开心起来,公子宁愿自己难受也不拿下人出气,春桃情愿公子骂春桃几句出出气,都比这样对奴婢要好……” 春桃九岁入府,便一直是沐秋凰的贴身侍女,虽是婢女身份,可是这些年来沐秋凰却从未把春桃当婢女看待。 沐秋凰虽是北虞世子,按理说应是最大的纨绔。可沐秋凰身上却丝毫没有那些纨绔子弟该有的恶习,对待府中婢女们也都是极好,比起那些动辄打骂下人取乐的公子哥来说,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因此,这对主仆关系亦是远非一般主仆所能相比。 “你这妮子,哪有自己心甘情愿讨骂的?” 沐秋凰无奈地摇了摇头,拿出手帕替春桃拭去泪水。“好了好了,再哭就不美了。这么爱哭鼻子以后怎么嫁的出去?本公子还打算以后替你觅一如意郎君呢。” “我才不要呢?我要一辈子服侍公子。” “你这妮子,我才不要你服侍呢!这一天天的脾气比本公子还大,都不知道是你在讨本公子的欢心,还是本公子在讨你欢心?” “奴婢知错了。”春桃糯糯的说道。 “好了,赶紧起来!再哭鼻子,本公子可要打你屁股啦!” 听到此话,春桃脸色微微一红。 “还害羞了呀!”沐秋凰故作惊讶,继续打趣道。 “公子好坏。”春桃媚声说道,面色娇羞欲滴。 “好了,我晚上还想吃你亲手熬的皮蛋瘦肉粥呢?”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仅要吃,而且还要吃三大碗。”沐秋凰笑道。 “那奴婢这就回梧桐苑准备,公子您先在这休息一会。”春桃喜笑颜开的离去。 打发走春桃,沐秋凰脸上刚刚表露的喜色已消失无终。随意躺在藤椅上,痴痴的望着天空,不知想些什么? 第十二章 兄弟之间 “大哥,你果然在这里?” 沐秋凰听到声音,眉头微微一皱,却还是站起身来招呼道:“二弟。” 只见沐秋麟独自一人正朝这边走来,左手提着一个食盒,右手拎着两只酒壶。 沐秋麟朝沐秋凰喊道:“大哥,快来搭把手。” 说话间,沐秋麟已到沐秋凰跟前,见沐秋凰不为所动,沐秋麟也不介意,把桌上的点心扒拉到一旁,一边从食盒里往外拿菜,一边开口说道:“这几样小菜都是母亲亲手所做,都是你爱吃的,这两壶酒是我在酒窖里偷拿的,听说都是先帝赐给爹爹的御酒……” 看着沐秋麟如此行为,沐秋凰有着几分不明所以。 …… 当年长陵公主初嫁到北虞侯府时,也曾对沐秋凰刻意亲近。可沐秋凰当时虽然年幼,却也已有记忆,知道眼前人并非自己生母,无论长陵公主对自己如何照顾关心,依旧难生出亲近之意。后来沐秋麟出世,长陵公主对沐秋凰关心程度依旧如故,非但没有无半点减少,反而待他比自己的亲儿子还要好上几分。可尽管长陵公主如此尽心尽力,沐秋凰却依旧不为所动。 相比于长陵公主的细心照顾,沐青恩这个亲生父亲反而显得有几分不称职。除了将沐秋凰立为世子之外,对于其它则不管不顾,更是在沐秋凰七岁时,不顾众人反对求情,将沐秋凰独自扔进军营,除了允许沐秋凰在中秋除夕时节回侯府呆上几天外,其余时间更是连侯府都不许回。 沐秋凰比沐秋麟大四岁有余,两人皆是年少早慧。 在沐秋麟年幼之时,也曾对这个七岁入军营的大哥有着几分崇拜,但随着年纪增长,知道了上一辈间的一些事迹后,对沐秋凰的态度也有了几分别的意味。 沐秋凰则从一开始便对这个弟弟亲近不起来,他总感觉这个弟弟心思过于早熟,完全不是这个年纪应有的小孩心性,因此对这个二弟的态度也一直不冷不热。 要说这俩兄弟间的关系,只能用“微妙”二字形容。 往年间,除却中秋除夕时节沐秋凰回侯府时两人会见面以外,其余时间并无过多交集。两人之间的关系虽不像别的诸侯府里那般兄弟阋墙,但也远不如寻常百姓家里兄弟间那样亲密无间。像沐秋麟今天这番亲热行为,实属罕见。 “大哥还愣着做什么?快坐下喝酒呀!”沐秋麟朝沐秋凰招呼道,随手扯过一旁的石凳兀自坐下。 “你要找我喝酒?”沐秋凰疑惑道。 “要不然呢?往年你回府中时,可以陪父亲喝酒,父亲却总以我年幼为借口,不许我饮酒。而现在,我已经过了父亲规定的年龄,自然要跟你比比酒量了。”沐秋麟说话间已经将两只酒盅斟满,端起一杯递给沐秋凰。 沐秋凰微微一愣,却还是接过酒杯坐在藤椅上。 “大哥快吃菜呀!这些可都是娘亲亲自为你做的,你再不吃我可就吃光了。”沐秋麟嘴里塞满了酒菜含糊道。 沐秋凰仔细盯着沐秋麟,却见沐秋麟眼神真诚,面色微醺,有的只是偷饮了父亲藏酒窃喜。 沐秋凰虽不清楚沐秋麟此番到底为何?却也不开口询问,面对沐秋麟的劝酒也不拒绝,酒倒杯空。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沐秋麟擦了擦嘴,道:“痛快!真痛快!” 朝沐秋凰竖了个大拇指,称赞道:“大哥你真厉害,我都有醉意了,你却还面不改色,厉害厉害。” 面对沐秋麟的称赞,沐秋凰微微一笑并未接话。 见沐秋凰无动于衷,沐秋麟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说起来,这还是咱们兄弟俩第一次喝酒呢!往年间你在府中并不多待,想找你喝酒都没机会。” “这不?我现在气海被废,以后机会就多了。”沐秋凰面色如常的说了一句。 沐秋麟脸色一暗愤怒道:“这该死的贼人,真是胆大包天,若是以后让我抓到他,必将他剥皮抽筋替大哥你出这口恶气。大哥你放心,我相信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 沐秋凰仔细盯着沐秋麟,见他面色真诚,并无半分作伪。心喃喃思索道:“真不是你么?随之想到那人是诡剑仙后,确认沐秋麟确实也没能力能请来剑仙这种层次的人物,认可了这个想法。” “大哥,其实我有事求你。”沐秋麟面色扭捏道。 “什么事?说吧!” 沐秋凰心道:“终于来了。” 沐秋麟又给沐秋凰斟了一杯酒,开口道:“大哥,我想去军营。” “那你找父亲去说,你知道这事我也做不了主啊!” 沐秋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失望道:“要是父亲同意,我还用求你么?” 沐秋麟接着说道:“我一直想像大哥一样当一个军人,可是之前求父亲,父亲嫌我年幼,后来我求父亲时,父亲又说他年纪大了,想让我替他分担政务……” 沐秋麟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是治理云州城实在无聊死了。” “不如这样!”沐秋麟希冀的看着沐秋凰。 “这次大哥受伤,自然不适合再去军营,不如这样咱俩换换,以后大哥待在云州帮父亲处理政务,换我去军营里磨练磨练。” 沐秋凰盯着沐秋麟看了许久,开口问道:“你这次跟父亲说过这个想法么?” “说过,可是父亲不同意啊!”沐秋麟失落道。 “那姨娘知道么?”沐秋凰漫不经心的问道。 沐秋麟无奈道:“我求过娘亲,可她说这些事她做不了主,让我自己去求父亲。” 沐秋凰想起长陵公主嫁到北虞侯府时,就有一些人前来慕名拜谒。后来在沐秋麟出生后,也有府中老人曾向沐青恩进言将长陵公主扶正,废除自己的世子之位,并细数了其中利弊。如今,当时这些进言之人如今早已黄土埋身,至于是正常死亡还是非正常死亡,只怕只有当事人知道了。而长陵公主在自己被沐青恩送进军营后,亦是开始不见外臣,一心一意的替沐青恩打理着侯府上下。 当然,这些事情极为隐秘,就连沐秋麟也不知道。 沐秋凰看了看沐秋麟又看了看满桌酒菜,点了点头答应道:“好,有机会我会替你向父亲说说,让他放你去军营。” “真的吗?大哥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见沐秋凰答应,沐秋麟满心欢喜。 “好啊!你们两个竟然偷酒喝?”一道略显稚嫩,却清脆如同百灵鸟叫声一般的声音传了过来。 第十三章 兄妹之间 沐秋凰和沐秋麟闻声转过身,见是小妹沐秋溟,皆露出发自内心得笑容。 沐秋溟今年刚好六岁,生得粉雕玉琢,特别是那双晶亮地眸子更是明净清澈,灿若繁星。 身为北虞侯沐青恩的幼女,沐秋溟乃是当之无愧的掌上明珠。 要说戎马一生的沐青恩对这个幼女过分宠爱倒还说的过去,可奇妙的是侯府众人都对是沐秋溟宠爱异常。 就连沐秋凰也不意外,虽然沐秋凰与沐秋麟兄弟间的关系甚是微妙,可是与沐秋溟兄妹间的关系却甚是亲密,对沐秋溟非常宠爱。 “慢点跑,别摔着了。”见沐秋溟跑的飞快,沐秋凰开口提醒道。 “大哥,我都六岁了,你还把我当做小孩呀!”沐秋溟不满地回答道,下一刻已经跑到了二人旁边。 “好,大哥错了,大哥都忘了我的小妹不是小孩,已经是个小美女了!”沐秋凰嬉笑道。 沐秋溟会心一笑,脸蛋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甚是可爱,显然对沐秋凰的夸赞很是受用。 “好啊!你们竟然偷酒喝,我要告诉爹爹。” 两人亦是很配合得求饶道:“好妹妹,你这么漂亮可爱,一定舍不得哥哥被爹爹惩罚,会帮哥哥保守秘密的对不对啊?” “那倒也对。”沐秋溟点了点头,随之不知想到什么狡黠一笑。 “二哥,我可记得你上次让我帮你保守秘密时,还欠着我十串冰糖葫芦的。” “哪有十串?明明一串好不好?”沐秋麟替自己申辩道。 沐秋溟蹙了蹙鼻子显得甚是可爱,也不与这个二哥争辩转头望向沐秋凰说道:“还有你,大哥你已经欠了我二十块彩色石头了对不对?” 沐秋凰宠溺的看着沐秋溟,知道这个小妹最喜欢吃冰糖葫芦和收集彩色的石头,平时里最喜欢缠着自己去给她找石头。眼下这个小妹自以为抓住了自己兄弟二人的把柄,肯定要狮子大张口的敲诈一番了。 沐秋凰笑了笑也不与她争辩,说道:“对对,小妹你说几块就几块,等大哥闲暇了就去帮你找来。” “还是大哥对我好。” 沐秋溟喜笑颜开,转而对着沐秋麟道:“二哥,你现在已经欠了我二十串冰糖葫芦了,大哥可以作证。” “大哥,你说是不是?”沐秋溟偏头望着沐秋凰挤眉弄眼的,甚是可爱。 “对对对,大哥帮你作证,你二哥已经欠了你三十串冰糖葫芦了。”说完冲沐秋溟眨了眨眼。意思是:大哥帮你作证了,你可得给大哥分几串啊? “对对,我记错了是三十串。”沐秋溟朝沐秋凰回了个眼神,意思是:少不了你好处的。 “好好好,三十串就三十串,回头二哥买给你。” 面对二人的一致认同,沐秋麟无奈向沐秋溟许诺保证。转头望着沐秋凰笑言道:“大哥,你就好好宠着她吧!非得把她宠到天上去不可。” 沐秋凰笑道:“宠到天上怎么了?我们小妹本就是仙女下凡。再说了,光我宠她啊?你宠的比我还厉害呢!” “大哥真好。”沐秋溟喜笑颜开,眼睛笑的弯弯的好似月牙儿。 “小妹,你这么说,二哥可就吃醋了,二哥难道不好么?”沐秋麟故作委屈状。 “哈哈,二哥也好,你们两个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的了。”沐秋溟撒娇道。 沐秋麟调皮道:“既然二哥和大哥对你这么好,你准备怎么奖励我俩呀?” 沐秋溟想了想,狡黠一笑:“我奖励你们陪我玩老鹰捉小鸡!二哥你来当老鹰。” “凭什么我当老鹰啊?” “因为老鹰最帅啊。”沐秋溟不假思索道。 “好吧!” 二人无奈一笑,站起身来,陪着沐秋溟在桃花林下玩起老鹰捉小鸡…… 此刻在曲江池另一边的水榭里正站着一个妇人。妇人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哪里,面无表情的望着桃花林下嬉笑玩闹的三人。 这位妇人约莫三十来岁,身着一身杏黄色的广袖流仙裙,生的眉目流盼,奇美无比。她的美丽不是那种妩媚艳美,也不是那种温文尔婉,而是一种尊贵典雅,就像宝石一般耀眼,让人生来仰望的美丽。 事实上,自出一生起,她就具备了这种让人生来仰望的资格。 她就是长陵公主,龙乾帝最疼爱的女儿,先帝龙朔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当今小皇帝龙潜帝的亲姑姑。 这些身份无论那一个身份,都足以令天底下大多数女人望而失色。 虽然在北虞侯府内没有主母名份,但在北虞境内,无论是底下的人还是沐青恩自己,心底里都已早认同了她便是北虞女主人这个身份。 “你在看什么呢?”沐青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 “我在看凰儿,麟儿,溟儿他们兄妹仨人玩闹呢?” 长陵公主转过头来,面露笑意道:“你看,他们兄妹感情多好啊!” 沐青恩看了看桃花林下嬉戏的三人,面露欣慰。转过头了看着长陵公主说道:“这都是你的功劳。” 长陵公主笑着摆了摆手道:“这我可不敢争功,都是你那掌上明珠的功劳。” “是吗?看来得好好奖赏一下的我的宝贝女儿了?你看今年丫头生辰时咱们送她点什么好呢?”沐青恩望着远处的沐秋溟满脸宠溺。 长陵公主见沐青恩如此模样,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这小丫头那来的本事?竟把你们父子三人哄得团团转,凰儿,麟儿这两个孩子,那个不是少年早熟,打小就不喜欢这些小孩玩意,可现在你看看,俩人竟然还都在陪着她玩闹。” “那说明我的宝贝女儿最有本事。”沐青恩夸赞道。 长陵公主见沐青恩如此做派,无奈道:“你就宠她吧!早晚得把她宠坏。” “这不是还有你能制得住她么?”沐青恩头也不回的说道:“再说,就算宠坏了又有何妨?我沐青恩的女儿就算把天捅个窟窿又怎样?我看有谁敢说个不字?” 沐青恩说这话时,情不自禁的流露出几分纵横捭阖,睥睨天下的气势来。 一回头,只见长陵公主娇怒地剜了他一眼。 沐青恩不自觉的笑了笑,挽住长陵公主的手,讨好道:“当然你除外,你不仅敢说个不字,你就算是揍我的宝贝女儿,我不也是敢怒不敢言不是?” “你呀你!你就继续宠着她吧。”长陵公主伸出另一只手,露出青葱一般的食指点了点沐青恩的额头。 沐青恩顺势又握住了长陵公主这只手,俩人四目相对,沐青恩低下头去亲了长陵公主一口。 “老不羞,孩子们都还在那边呢!”长陵公主娇骂道,脸上露出几分红晕。 看着长陵公主此时竟流露出一副小女人的娇媚来,沐青恩不由心头一热道:“那我们回房吧!” 说罢,将长陵公主横着抱起,大步流星的离开这里。 第十四章 春夏秋冬 沐秋凰陪着沐秋溟玩闹了好几个时辰,好不容易等沐秋溟玩累将其送回房间休息后,回到梧桐苑时已是暮色时分。 刚刚回来,就发现春桃早已在梧桐苑外翘首以盼。 将沐秋凰迎进门内,不等春桃开口,沐秋凰便道:“为我熬的皮蛋瘦肉粥呢?快端上来了,隔着老远我便闻到了香味。” 听到沐秋凰话语,春桃满脸喜色的跑了出去,不一会便献宝似的端来好大一只砂锅,甚是得意的朝沐秋凰招呼道:“公子快来尝尝今天的皮蛋瘦肉粥味道怎么样?这可是我用慢火熬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成果呢。” “春桃亲手熬的,那味道自然极好。”沐秋凰称赞了一句。 接过碗筷,一口气吃了三碗,擦了擦嘴继续夸赞道:“春桃,你这皮蛋瘦肉粥熬得可真是愈发好吃了。” 见沐秋凰吃的香甜,春桃开心不已。 开心的原因,不是因为得到沐秋凰的夸赞,而是因为感受到了沐秋凰对自己的重视。 因为在进门的时候,春桃便已嗅到了沐秋凰身上的酒味,知道公子已用过晚膳,可是公子为了不让自己失望,还是又吃了满满三碗粥。 能够待府中丫鬟这般如此,除了沐秋凰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人来。 春桃此刻心中亦是只有一个想法:得遇公子,三生有幸。 “只要公子喜欢吃,那春桃以后天天做给公子吃。”春桃满心欢喜道。 “嗯,只要你不嫌累,天天熬本公子便天天吃。”沐秋凰随口允诺道。 就在这时,又一个绿衣丫鬟走进门来对沐秋凰行礼后,请示道:“奴婢已经吩咐下人准备好洗澡水,公子可是现在沐浴?” “嗯,刚陪小妹玩耍出了一身的臭汗。”沐秋凰点了点头。 “那奴婢先告退,让夏荷姐姐服侍公子沐浴吧!”春桃朝着沐秋凰和夏荷挤眉弄眼道,将“服侍”二字咬的极重。 “这妮子真是没大没小。”沐秋凰望着春桃的背影无奈道,语气中却无半分责怪的意思。 “春桃就是本性如此,倒也没什么坏心思。” 夏荷望着沐秋凰脸色一红,小声替春桃解释道。 梧桐苑里负责服侍沐秋凰的丫鬟婢女共有十余名,但称得上贴身丫鬟的只有四位,分别以春夏秋冬为名。除了眼前的春桃、夏荷,还有两个妙龄丫鬟的名字分别是秋霜和冬雪。 丫鬟四人的性格习性亦是大不相同,春桃活泼好动,夏荷温柔娴雅,秋霜妩媚动人,冬雪冷若冰霜。其中春桃和夏荷主要是负责沐秋凰的衣食起居,而秋霜和冬雪则是能文能武,替沐秋凰处理着除却衣食起居外的绝大多数事务。 虽然沐秋凰对待四个丫鬟皆是一视同仁,但是敢在沐秋凰面前如此说话的却只有春桃一人。 “好了,去沐浴吧!”沐秋凰冲夏荷吩咐道。 “是。”夏荷应道。 相比于南方人沐浴时所用浴桶的秀气婉约而言,北方人沐浴则显得粗犷大气。 北方人沐浴一般不喜拘泥在浴桶之中,家中阔绰之人会在家修有专门洗澡的浴室,而贫民百姓虽在家中修不起浴室,却也舍得花费几许银钱去公共浴室里泡个热澡。 而北虞侯世子沐浴自然有专属于自己的浴室“醴泉”。 醴泉相比于一般浴室而言,更是在大气之外又多了一份奢华。 推门而入,整间浴室的墙壁皆是由青石所砌,上面装有壁炉,地面则全部铺设着花岗岩,正中央的位置被挖出了一个长九丈宽九丈的大理石浴池,浴池里又放置着一大块被雕刻成人体靠椅形状的天然暖玉,而浴室四个墙角所放置的四个鹤嘴熏香炉更是将奢华二字完美诠释。 只见鹤身中空,嵌白色釉,背施一条状蓝釉,以掐丝作羽纹,鹤嘴施墨绿釉,红顶。点燃熏香,香气从鹤嘴之中缓缓喷出,混合浴池中的热气,仿佛使人置身瑶池仙境一般。 此时有四个婢女正端着果子酒水翩翩而至,夏荷等婢女们摆好果子酒水各自退去后,走到沐秋凰身前柔声道:“奴婢为公子更衣。” …… 待沐秋凰洗漱完毕后,出了醴泉却没有直接回卧房,而是朝书房走去。 沐秋凰来到书房之时,只见秋霜和冬雪早已在此等待多时,二人皆是二八妙龄,秋霜一身杏黄,冬雪白衣如雪,两人面露疲劳之色,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沐秋凰落座以后,秋霜上前禀告道:“禀公子,我已按照您的吩咐,让幽风和鬼雨他们假扮盗匪隐入芒砀山。” “他们对我可有怨言?” “没有,他们自知上次事件,若非公子求情只怕难逃一死,幽风托我给公子带言:血凰旗九百七十七人对公子心存感激,唯命是从。” “是我连累了他们。” 沐秋凰喃喃自语,从桌案上取下一支笔在纸上写了一封信,将其递给秋霜道:“待明日你再去趟雷州城,将这个交予齐三宝。” “是”秋霜接过书信。 “对了,那些边军来了没有?”沐秋凰又问了一句。 “他们已到云州,被安排在卷云客栈,公子可要召见?” “不用了,我明日去找他们吧!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奴婢告退。”秋霜起身离开。 沐秋凰转头望向冬雪问道:“先生可有消息?” 冬雪回禀道:“并无消息传来。不过我已派遣多支人马进入苗疆,若有消息,必将第一时间传回。” 沐秋凰听罢,略微有些失望,叹了口气说道:“先生绝对不会有事的。” 只是这句话不知是说予冬雪听?还是说予自己听? “公子若无它事,奴婢先行告退。”冬雪请示道。 “等等。” 沐秋凰站起身来,也不避讳冬雪,在身后书架上一阵捣鼓,只见桌案下方一块方砖弹起。沐秋凰从中取出一个不知什么材质的盒子,在盒子上又是一阵捣鼓才把盒子打开,沐秋凰从中取出一本薄册子递给冬雪道:“这个给你。” 接过薄册,饶是以冷若冰霜著称的冬雪在见到上面所写“八荒剑经”四字之后,亦是目瞪口呆震惊不已。 对于天下人来讲,四大剑仙便是神话一般的人物,若能得到他们的传承,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 而此时,痴剑仙顾尘缘的剑招就在自己手上。 这让自己怎能不惊?怎能不喜? 沐秋凰对着冬雪说道:“先生让我替他寻个合适弟子,我记得你从小习剑。” 听到确实是准备给自己修炼的,冬雪惊喜万分,但亦知这本剑册价值连城,慌忙跪倒在地道:“奴婢不敢,此恩太重。” “什么敢不敢的?让你收着你便收着。” 沐秋凰有些微怒道:“别说我现在气海已废,动不得武。就算我气海完好,亦是不适合学习先生剑法。这是先生亲口所说,否则先生也不会在临行前,让我替他寻个弟子了。” 冬雪此时心中更是大惊,已然得知以前公子身边的枯瘦老人,便是传说中的痴剑仙顾尘缘。 “好了,收起来吧!本公子以后还得靠你保护呢!”沐秋凰开口说道。 “公子厚恩,冬雪必将以死相报。”冬雪郑重道。 “谁要你以死相报了。” 沐秋凰扶起冬雪认真说道:“我们都要好好活着,而且要快乐的活着。” 第十五章 踏着红毯上青楼 流晶河不是河的名字,是座花舫的名字,虽然一座花舫起这个名字有点古怪,可流晶河却很有名气,且名气不是一般的大,名气大到不仅在北虞境内人尽皆知,即使放到整个大幽亦是艳名远播。 传闻素有“妇女之友”之称的海浑侯曾在年少时来到过云州,却放着北虞侯府为其准备的府邸不住,在流晶河上下榻半月之久,回去后竟然仿照流晶河在自己封地内建了一个花舫,并起名小流晶河。更是在与人饮酒时,曾感叹道:“天下花魁若有十成,流晶河当独占九成九。” 这句话一经传出,更是将流晶河的艳名瞬间推到了顶峰,每年慕名而来的风流公子、名人雅士亦是数不胜数。 当然有关于海浑侯的这句评语,只是小道消息当不得真,可是海昏侯的封地建章城内有一个名唤“小流晶河”的花舫却是千真万确。 常言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因此,每日一到黄昏时分,流晶河前必是人头涌动,其中更是不乏那些平日里满嘴仁义道德的正人君子。 随着云州城墙上阵阵鼓声响起,流晶河上亦是瞬间变得灯火通明。 那些早已在此等待多时的风流名士,此刻见烛火亮起,个个皆是兴奋不已。 “呀嘿!舫首的顶灯亮了嘿!”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众人纷纷侧目,下一刻则是群情激奋,更有甚者担心所带钱银不足,早已暗中吩咐小厮回家取钱。 要知道这天下青楼共有十大花魁,在爱好此道之人的心中,这青楼十大花魁之排名丝毫不亚于江湖十大高手之排名,而连续十年花魁之榜首,皆是出自流晶河,而舫首正是流晶河当代花魁稣小小的私密闺房。 传闻稣小小不但长得玲珑秀美、气韵非常,更是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尤其是那副清脆妙嗓,更被称为人间仙音听之能酥骨,无数风流才子为其趋之若鹜想要一睹红颜,却都无幸得见。 见花舫大门开启,众人早已迫不及待想要涌去楼中,一睹稣小小芳容。 可就在此时,楼中小厮却将正欲鱼贯而入之的众人纷纷阻拦在外,花舫门口亦是贴出告示:流晶河被人包场三日,三日之内不接外客。 得闻此消息,在场之人亦是群情激愤,纷纷不满开口叫骂,现场一片糟乱。 要知道前些年,曾有一南昭富商曾在流晶河拿出三万两白银想要包场一日,并指明要稣小小服侍,结果直接被舫中老鸨开口拒绝,扬言称道:“昔年海浑侯下榻半月,花费十万金亦不能包场,区区一介商贾只花费三万白银,怎敢开口点花魁?” 而今日非但流晶河被人包场三日,就连花魁稣小小亦是掌灯接客。 此等盛景怎可错过? 消息一经传开,花舫之外所围人数更是只多不减,除了那些本欲前往的风流名士之外,更多了一些游手好闲喜爱热闹之人。 即便无缘进去,但能够目睹如此盛景,足以作为酒后谈资。 待见到流晶河的老鸨孙窈娘站在门口亲自迎接之时,众人正是炸做一团。 要知道老鸨孙窈娘当年也是艳压群芳声名远播的老牌花魁,这些年随着流晶河水涨船高,若非贵客更是懒得抛头露面,像今日这般出门迎接还是头一遭。 不待众人多想,只闻得马蹄阵阵,下一刻,一翩翩贵公子已骑马到了跟前,身后跟有大队护卫。 老鸨抬眼一看,见是自己的熟客关玉楼,会心一笑,媚眼如丝道:“呦!我当是那家贵人如此大的手笔呢?原来是关公子您呀!可真是想坏奴家了……” 北虞最富之州城乃是牧、舟、商,而眼前这位关公子,正是牧州城郡守的独子关玉楼。 关玉楼爱好风花雪月,提起此道更是内里行家,当然若非如此,只怕也不会被沐秋凰挑中。 老鸨孙窈娘虽以徐娘半老,但仍风韵犹存,其韵味更在楼中清倌儿之上。 此时见关玉楼并未搭话,心中自是不喜,故作尤怜之状道:“呦!之前还跟奴家说你口味与旁人不同,甚爱奴家这种,如今奴家与你搭话你都不理,男人啊!果然都是骗子?嘴里说着哄人的话,心底里还是喜欢年轻貌美的。” 关玉楼朝街头望了望,见沐秋凰还未到来,冲着孙窈娘满脸苦笑道:“我哪算是什么贵人呀?最多算是一个跑腿的……” 老鸨先是一惊,随后大喜。 起先老鸨还以为是关玉楼为讨稣小小欢心,才会暗自掏出十万金包下流晶河。 但此时关玉楼话已说透,老鸨心中自是喜不自胜。 她自然是知晓关玉楼的身份,身为牧州郡守的独子,关玉楼自是一个大大的纨绔,常年混迹于青楼之中,喜好与人争风吃醋,仗着家中权势动辄将对方打伤打残……虽然关玉楼脾气暴躁,可却也有一个好处,那便是出手阔绰,对待女人极其温柔,非但对待楼中清倌儿温柔体贴,就连对待这个徐娘半老的老鸨亦是懂得怜香惜玉。 能让这等人物都甘心自降身份,为其奔走,那人身份自是贵不可言。 老鸨眼睛骨溜溜直转,低声问道:“究竟是何等人物准备光临此楼?难道是那位公子爷?” “闭上你的嘴,想要活的久,不该问的话就永远不要乱问,即使猜到了也要装作不知道。”关玉楼对孙大娘低声训斥道。 虽然被关玉楼怒斥,可老鸨子非但没有不喜,反而心中暗存感激,媚眼如丝的望着关玉楼心想:“如此关头,心中还记挂着奴家,倒也算是他有几分良心,要不要今日便遂了他的意?” 尽管关玉楼对老鸨亦是垂涎已久,但今日却没有心思去撩拨老鸨,脑海里正在思考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几日前,还在牧州城厮混的他接到沐秋凰的书信,说让他给包下流晶河三日,于是接到书信的他,便马不停蹄的从牧州赶到云州。 他对这位少主虽然不熟,但是也知道这位少主不喜好风花雪月,可是如今确是这般吩咐…… “难道气海被废后,连性情都转变了?”关玉楼心中暗暗嘀咕道。 突然关玉楼不知想到了什么?连忙叫道:“呀!差点忘记,快,赶紧吩咐人给我铺上十丈红毯。” “啊?”老鸨脸上一片愕然。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关玉楼对老鸨怒斥道。 老鸨虽然屡屡遭到训斥,但还是壮着胆子解释道:“国朝明文规定,红毯迎人非盛典不可铺设,非有功之人不可踩踏,这……” 关玉楼自然也知晓这样做并不妥当,但想到沐秋凰的交代,自是不敢违逆,愤然道:“快铺,出了事我顶着,要是误了事紧着你这身皮子。” 得此担保,老鸨亦是不敢再作扭捏,连忙吩咐小厮在青楼之外铺上了十丈红毯。 见青楼之外铺起十丈红毯,众人瞬间一静,眨眼功夫又是糟乱一片,议论声纷纷不绝。 “踏着红毯上青楼?这是哪家膏粱子弟?” “败类,有辱斯文。” “怎可如此荒诞?” …… 与外面众人反应不同的是,趴在窗檐上的楼中姑娘们见门口铺起红毯,纷纷眼睛一亮,激动不已。 下一刻,又都接连缩回头去,重新描眉擦粉精心打扮,希望待会能够引人瞩目,彼此之间亦是交头接耳。 “踏着红毯上青楼,这究竟是哪家公子哥?怎如此讲究?” “这公子可真是个妙人,也不知待会谁有这个幸运能入公子贵眼?” “别想了,你我那有这福气?你没看视天下男子如浮云的稣小小都春心荡漾,开始掌灯接客了吗?” …… “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只见一群军士跑步而来,将人群再次往外隔离了三丈距离,众人虽然不满,但早有眼尖者已经认出这群军士正是云州城的巡防营,因此众人一个一个老实起来,不敢再大声造次。 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 一群人皆对着长街那头翘首以盼,想看看究竟是何等人物,竟敢踏着红毯上青楼? 第十六章 花魁 众人尚未久等,便见一群人从长街那头纵马而来,马蹄踏上红毯直接来到了花舫门前,而居中带头者正是沐秋凰。 见沐秋凰勒住马匹,关玉楼连忙上前帮忙牵过缰绳,谄媚道:“少主看看可还满意?” 沐秋凰翻身下马,看着脚下红毯点了点头道:“你做得不错,辛苦了。” 得沐秋凰一句夸赞,关玉楼只觉得浑身舒坦,浑身上下毛孔都要舒展开来一般,自小到大那有人如此称赞过自己?更别说还是少主亲口夸赞,若是能搭上少主这条线,只怕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已。 “皆是小人分内之事,少主满意就好。”关玉楼受宠若惊道。 沐秋凰今日身着一身明朗的淡青色长衫,浑身上下除了头顶是用上好的青玉玉冠起头发之外,其余再无半点装饰,虽然简约,别有一番风流倜傥。而沐秋凰身后,便正是那群在芒砀山前幸存的边军,之前沐秋凰在派遣秋霜去云州之时曾让其顺道给方固他们传下话去,让其前来云州。 当日芒砀山一战边军十不存一,三百边军到最后活下来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二十三人了。 沐秋凰扫了众人一眼开口道:“兄弟们,这便是流晶河了,我曾答应过请你们来流晶河三日游,今日便是我兑现诺言的时候。自今日起,流晶河闭门三日,这三日内,你们便是唯一的客人。” 方固等人虽然是第一次来到如此高档的青楼,但也知道能够让青楼用十丈红毯相迎接,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拥有的待遇,见少主如此重视自己,亦是个个倍感光荣。 方固转过身去朝众人问道:“兄弟们,踏着红毯上青楼可是头一遭否?” “头一遭。”众人齐声回答。 “脸上光荣否?”方固再问。 “光荣!光荣!”众人再答。 “此生可再有憾否?”方固再三问道。 “无憾!无憾!”众人再三回答。 “好!既如此,随我拜谢少主。”方固转过身来朝沐秋凰拜倒在地,众人亦是跪在其后。 方固大声道:“少主隆恩,吾等必以死相报。” “少主隆恩,吾等必以死相报。”众人齐声喊道。 “都起来吧!这是你们应得的荣耀。”沐秋凰对着众人轻描淡写道。 “对了”沐秋凰突然话锋一转嬉笑道:“你们当日在战场上的勇猛,本公子是有目共睹,不知今日在这流晶河中是否能如当日一般勇猛,谁能鏖战三日金枪不倒,本公子另有重赏。” “公子威武。” “必不负公子所言。” “必将鏖战三日,攻克敌军。” …… “既如此,入花舫。”沐秋凰一声令下,众人欢呼声一片。 老鸨孙窈娘特意挺了挺胸脯,凑上前来招呼道:“诸位爷快里面请,不是窈娘我说大话,来了这流晶河,无论诸位爷有何特殊要求喜好,尽管一一提来,我自能诸位爷心满意足。” 孙窈娘虽然是面向众人,可是眼睛却始终停留在沐秋凰的身上滴溜溜直转,却因摸不准沐秋凰的脾气,不敢冒然上前招呼。 倒是关玉楼看出了孙窈娘的心思,冲着孙窈娘抛了个眼神,走上前来越俎代庖扮演起了龟—公角色替大家讲解道:“听诸位口音,应该都是从北漠而来吧?想必在北漠亦是尝腻了草原口味,今日不妨试下别的口味。东三舫乃是二八妙龄的清倌;北二舫皆是正值风韵的良家;西四舫虽然年岁已大,但那身段容貌依旧不减当年;至于小相公则都在南一舫……” “讲究,真讲究!不愧是流晶河。” 众人听关玉楼一番介绍,皆是东张西望,面露向往,但碍于沐秋凰在此,都有些放不开。 沐秋凰自然知道众人所想,冲方固笑言道:“方固,我命令你带队冲锋。” 沐秋凰一声令下,众人四散开来,只有关玉楼和窈娘留在原地。 “你也去吧!不用管我。”沐秋凰冲关玉楼说道:“我随便看看。” “是,是。”关玉楼连忙答应,冲着孙窈娘使了个眼色。 孙窈娘凑上前来,言语中却未带有半点风尘,谦卑的讨好道:“惊闻公子大驾光临,今日舫首亦是掌灯,不知公子可有雅兴上舫首赏月?” “既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沐秋凰点了点头。 见沐秋凰应下,孙窈娘心中大喜,匆忙上前引路。 关玉楼亦是跟在沐秋凰身后溜须拍马道:“少主威武,这稣花魁我是百求而不得见,而今少主一来竟惹得稣花魁主动投怀送抱……” 三人刚刚出得院落,只听见得一阵古琴声传来,琴声淙淙,引人入胜。 “我自己前去吧!”沐秋凰摆了摆手,阻止两人继续跟随。 见沐秋凰离开,关玉楼一巴掌拍在老鸨的屁股之上,邪魅一笑道:“窈娘,本公子如此帮你,你该如何回报?” “关公子待奴家如此之好,奴家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可是又怕奴家人老珠黄,入不得公子法眼吧?”孙窈娘声音妩媚道。 “不老,不老,如此正好。”关玉楼满脸猥琐,伸手在孙窈娘屁股上狠狠抓了一把。 …… 沐秋凰伴着琴声寻迹而来,只见舫首露台上有一妙龄女子正在弹琴。 女子一身红衣裹身,披着红色的纱裙,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弱水三千流动轻泻于地,黝黑柔顺的长发用发带束起,独留一缕青丝垂在胸前。 女子那张脸更是生的极美,此时虽未着半点妆容,只是素面相向。但沐秋凰脑海里亦是情不自禁浮现出“闭月羞花”这四字。 女子正坐在石凳上全神贯注的弹琴,并未察觉到有人到来。 沐秋凰亦是听出女子所弹琴曲正是到了高潮部分,因此静静地站在原地并未上前,生怕一不小心破坏这幅美景。 琴声到了高昂激扬时分,女子随之吟唱起来:“鸟有凤而鱼有鲲。凤凰上击九千里,绝云霓,负苍天,足乱浮云,翱翔乎杳冥之上。夫蕃篱之鷃,岂能与之料天地之高哉?鲲鱼朝发昆仑之墟,暴鬐于碣石,暮宿于孟诸。夫尺泽之鲵,岂能与之量江海之大哉?……” 沐秋凰知晓这首词曲乃是前朝楚人宋子渊所作《凤凰游》,这首词曲倒是十分符合自己此时的心境,只是不知此时女子吟唱此曲,究竟是凑巧还是刻意为之? 待到琴声落罢,沐秋凰忍不住鼓起掌来,称赞道:“妙哉!妙哉!” “小小见过公子。”稣小小站起身来朝沐秋凰行了一礼。 沐秋凰回了一礼,发现稣小小正如同坊间传闻那般,声音酥可入骨,身材虽玲珑娇小,可是却给人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稣小小的身材比例十分完美,多一份则肥少一份则瘦。 “想不到姑娘看似柔弱,内心竟如此高远?”沐秋凰佩服道。 “公子谬赞,唯有公子可比于凤凰鲲鹏,小小只敢相比于鷃雀幼鲵。”稣小小诚然道。 沐秋凰闻言微微一笑道“你即识得我是谁,自然也该知晓我如今气海被废形同废人,又何来翱翔九天纵横四海之说?” 稣小小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对沐秋凰说道:“青莲剑仙李太白曾有诗云‘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如今,小小斗胆借花献佛将这几句话赠予公子。” “多谢姑娘赠言。”沐秋凰冲着稣小小颔首为礼。 稣小小站起身来步履轻盈的走到沐秋凰身前,柔声道:“久闻公子亦是音律大家,不知小小今日能否有幸聆听佳音?” “即是佳人相邀,秋凰敢不从命?”沐秋凰开口说道,走到稣小小刚刚所坐位置。 沐秋凰刚刚坐下,看了一眼身前古琴,脸色变得疑惑起来,抬起头来盯着稣小小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 第十七章 凰翎 稣小小见沐秋凰脸色凝重,却是毫不在意,莞尔一笑道:“小小自然便是小小,难道还能是她人不成?” “我看未必?”沐秋凰摇了摇头。 “哦,那公子认为我是谁呢?”稣小小反问道。 沐秋凰低下头来,看着眼中古琴缓缓道:“此琴以梧桐作面,杉木为底,通体髹紫漆,多处跦漆修补,发小蛇腹断纹,纯鹿角灰胎显现于磨平之断纹处……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此琴应是遗传千年的古琴九霄环佩。” “是九霄环佩又如何?难道小小不配用此琴么?” “你自然配用此琴,只是我不明白你从何处得来此琴?” “有人相赠不行么?公子为了一群普通边军都舍得花费十万金,小小虽不才,却也曾有人心甘情愿献上万金,更别说是区区一张古琴。”稣小小不满道。 “是的,以姑娘之容貌,不知有多少人为之倾倒,别说获赠一张千年古琴,就算获赠一座城池我也毫不惊讶。”沐秋凰诚恳说道。 “是吗?” 稣小小故作不解到:“既然你都这样认可了,那还有什么问题?” “若是别的东西,即使比此物珍贵千倍,我也毫不惊讶,可是这九霄环佩不同。” 沐秋凰摇了摇头自语道:“据我所知此物一直为东彻侯所有,东彻侯与旁人不同,东彻侯不爱美人独爱收集古琴,这九霄环佩更是被其视为珍宝,又怎会舍得将此琴赠予他人?” “可东彻侯不是已经薨了么?东彻侯薨后,此琴辗转他人之手,最后流传到我的手上,这样也不行么?”稣小小问道。 “不可能。”沐秋凰笃然否定,继续说道:“别忘了他是郁郁而终,像他这种视琴如命之人,在死之前肯定会毁掉最珍爱的古琴用以陪葬,又怎会将九霄环佩遗留下来?再说了,在东彻侯死后,我也曾派人暗中寻过此琴,可得到结果如我猜想一般,此琴已被东彻侯临终前毁掉。” “你错了。”稣小小得意道。 “是么?”沐秋凰反问道。 “当然,正是因为东彻侯视琴如命,所以才更加不会毁掉他最珍爱的古琴,九霄环佩即已遗传千年,东彻侯又怎会让他终结在自己手里?”稣小小解释道。 “哦,是这样么?” 沐秋凰冲稣小小微微一笑,心中已然明了,缓缓问道:“那么你呢?宫、商、角、徵、羽,你究竟是谁呢?” “你” 稣小小脸色一变,此时已然明白对方看似在于自己闲聊,实则已然将自己的来路套一清二楚。 昔年东彻侯设有一秘密情报组织,名曰“燕足”,燕足情报网遍布天下,为了管理燕足,东彻侯又设有五司,取琴之五弦宫、商、角、徵、羽作为代号。龙潜三年,东彻侯兵败郁郁而终后,其子亦是在其后不久被夏侯玄霸派兵捉拿至长陵斩首示众,而燕足也是从那时起销声匿迹。 期间各路诸侯都曾有找寻过燕足这个组织想要收为己用,但最后都无功而返,好似这个组织从未存在过一般,但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燕足组织情报的强大。 “说说吧!蛰伏了这么久的燕足为何不继续蛰伏下去而选择在在我面前暴露出来呢?”沐秋凰看着稣小小问道。 “听你的意思,好像是我故意暴露的?”稣小小说道。 “难道不是么?” 沐秋凰眉头一挑道:“我可不忍认为我有能力发现燕足,要知道这个组织可是连我爹都曾特意派人去寻,而没有找到的组织。最为主要的是你对我心境的揣摩极为准确,我气海被废虽然人尽皆知,但我通晓音律这事知道的可没有几人,而你却能凑巧弹奏《凤凰游》来勾我心思,这可不是一个花魁所能拥有的。” 沐秋凰双手扶在琴上轻轻掠过,发出清泉叮咚声,沐秋凰继续说道:“还有就是这九霄环佩,若非是东彻侯亲近之人,怎能拥有?” “好吧!既然你已猜出,我也不再隐瞒,我就是羽,但我也是稣小小。”稣小小平静的说道。 “哦,那你找我是准备做些什么呢?” “古言云:‘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自我家侯爷薨后,燕足如同无根之浮萍,如今天下看似好如一方静湖,实则暗潮涌动,不知何时便会成为惊涛巨浪?浮萍无依终不能长久……” “所以燕足准备投靠我北虞侯府?”沐秋凰一幅智珠在握的模样。 稣小小轻轻摇了摇头说道:“非也,燕足要选择的不是北虞侯府,而是公子您。” “为什么?燕足若是投靠我北虞侯府我到是一点也不惊讶,可是投靠我?这倒真是令人费解啊?”沐秋凰故作惊讶道。 稣小小对于沐秋凰故作惊讶的态度嗤之以鼻,开口说道:“小小刚说天下看似一方静湖实则暗潮涌动,恕小小直言,北虞侯府如今形势与这天下形势有何不同?公子世子之位看似稳如泰山,可别忘了今不比昔,如今公子气海被废不能动武。” 稣小小所言直击沐秋凰痛处,沐秋凰亦是脸色微变。 大幽立国五百余年,北虞历代侯爷无一不是武道高手。 当然,以沐青恩对沐秋凰的宠爱的而言,沐秋凰不能动武也无甚大关系。沐青恩只要活在世上一日,沐秋凰的世子之位就无人敢反对。可是若沐青恩百年之后呢?甚至毫不夸张的说,若是太平年间,出一废物侯爷倒也无妨,以沐青恩的手段,想必也能在生前将北虞安排的妥妥当当。 可是别忘了如今天下乱象已显,东彻侯薨后,东彻侯的地盘已被临近诸侯瓜分干净,对于此现象朝堂之上也选择了视而不见。如今之势,诸侯虽名义上臣服于大幽,但其不臣之心早已昭然若揭,只是诸侯间因为彼此忌惮才维持平静。可是谁也不知这块遮羞布何时会被掀去?一旦有人打破平衡,诸侯混战亦会立即开启。一旦天下大乱,北虞必不能独善其身,若到那时沐青恩故去,北虞出现心怀不轨者则北虞必乱。北虞若是内乱,其最后结果必然是如同东彻一般,被诸侯瓜分殆尽。 沐秋凰虽从不否认父亲对自己的疼爱,可是若让父亲在自己与列祖列宗的基业中做一选择?只怕沐青恩亦不敢让此百年基业断送在自己手上。 最为主要的是沐青恩有更好的选择,沐青恩有两个儿子。 虽说有长幼伦常,但也有大势所趋不是么? 沐秋凰盯着稣小小认真的问道:“为什么选我?选老二不是更好么?” 稣小小闻言会心一笑道:“因为公子更需要我不是么?” 沐秋凰认真盯着稣小小的眼睛,稣小小目光也毫不退避的与其相对视。 良久,沐秋凰收回目光,淡淡说道:“的确,相比于锦上添花而言,雪中送炭会更令人难以忘却。可是我气海被废已是定局,只怕你们压错宝。” 闻言,稣小小眼睛的眼睛愈来愈亮,望着沐秋凰笃定的说道:“小小相信公子如今只是龙困于渊,它日必将翱翔九天。” 沐秋凰认真想了想,对稣小小道:“好!翱翔九天,必不负君。” 得到沐秋凰的保证,稣小小躬身行礼道:“燕足自今日起谨遵公子之命。” “改个名字吧!以后叫作凰翎。” “是。” 第十八章 婚约 一夜之间,北虞世子踏着红毯上青楼与花魁稣小小共度良宵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传遍整个云州城,一时间民众之中议论纷纷。 因为沐秋凰自小便去了军营在云州城所呆日子甚少的原因,所以沐秋凰在云州城民众中的印象远不如其弟沐秋麟深刻,经此一事,沐秋凰总算是在云州民众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可惜与其弟所留印象精明能干不同,沐秋凰留下的印象则是关于风花雪月。 而世子留宿青楼彻夜未归的消息,也在第一时间响彻北虞侯府,众人得知消息后的反应也是各不相同。 麒麟苑中。 正在吃早餐的沐秋麟听闻这个消息后,面露愉悦道:“看来我这个大哥是彻底自暴自弃了,竟然敢踏着红毯上青楼,还真是连侯府的脸面都置之不顾了?” “公子谨言。”一中年男子对沐秋麟说道。 沐秋麟看了一眼中年人,却并没有生气。讪讪一笑道:“多谢先生提点,是我孟浪了。” …… 百花苑中。 “夫人,现在城里都在盛传大公子行事荒唐远不及二公子做事稳重,您看要不要奴婢再给添把火?”一个老嬷嬷满脸兴奋的跑来朝长陵公主禀报道。 长陵公主对老嬷嬷的话语置若罔闻,拿起一支眉笔轻轻的画起眉毛来。 见长陵公主如此做派,老嬷嬷刚刚脸上的兴奋之色荡然无存,慌忙跪倒在地自己掌起自己的嘴来。 “是老奴多嘴了。” …… 梧桐苑中。 “夏荷姐姐,可怎么办啊?”春桃急得直跳脚。 “现在城里都传遍了,说公子为了博那个叫什么小小的花魁一笑,不仅花费了十万金包下流晶河,更是在青楼外铺了十丈红毯……你说公子怎如此糊涂?就算是去青楼,偷偷的去不行吗?现在弄得城里百姓人人都在盛传公子行事荒唐,说公子比不上二公子呢?依我看,都怪那个叫小小的狐媚子?” “好了,好了,快来看看我做的这个插花好不好看?”夏荷举着一个插花,朝春桃喊道。 “夏荷姐姐,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春桃见夏荷一脸平静,不满地说道。 “你呀!总是喜欢大惊小怪。” 夏荷无奈放下插花,用指头点了点春桃的额头,说道:“公子行事,岂是你我所能理解的?你要是闲的没事的话,不如去桃花园里帮我再采几支桃花来?” “哼!不理你了,枉费公子平时那么疼你,我去找秋霜姐姐去?” “秋霜一大早便出去了。” “那我去找冬雪姐姐?” “冬雪这个时候正在练剑,估计也没工夫理会你。” …… 沐青恩此时正拿着一个小碗站在曲江池旁给锦鲤喂食,一把鱼食撒下,引来一群锦鲤争相夺食。 “禀侯爷,少主昨日里是在流晶河前铺设十丈红毯乃是为了宴请北漠边军,那群边军来云州已有两日,日前全部下榻在卷云客栈,他们都曾在芒砀山前随少主与黄金骑兵一战过。 花魁稣小小正是燕足中的“羽”,另外已查明燕足中的“宫”和“商”也都在云州城内,“宫”化身为卷云客栈里的大掌柜,“商”隐于城北一座名为老笔斋的书局里,燕足之人的目的应该就是在于接近少主。” 说话之人不知藏身在何处?声音大小亦是只够让沐青恩一人听到。 “嗯,知道了。” 沐青恩头也没回的应了一句,仿佛在与空气自语一般。 就在这时侯府管家匆匆跑来禀报道:“侯爷,少主已回梧桐苑。” “嗯,让少主稍后来我书房一趟。”沐青恩面无表情的说道。 “是。”管家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投靠凰儿?此招倒是高明,如此一来我倒真不好将燕足连根拔起了。”沐青恩自言自语道,将碗中剩余鱼食全部撒入池中。 原来打一开始起,燕足众人的一举一动就全部被沐青恩的掌握在手中。 ……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快担心死我了。” 沐秋凰刚刚踏进梧桐苑,就见春桃大呼小叫道。 “怎么了?”沐秋凰不解道。 “公子,你还不知道呢吧?现在满城人都在说你行事荒唐呢!哼,他们这些愚蠢的百姓就会人云亦云。”春桃对着沐秋凰愤愤不平的说道。 “我当是何事呢?原来是这个,随他们议论去吧!”沐秋凰不以为然道。 春桃见沐秋凰不以为意,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夏荷,去帮我准备洗澡水,我要沐浴。” “春桃,去帮我沏杯浓茶来。” 沐秋凰吩咐完二人,便躺在椅子上眯了起来,昨夜与稣小小相谈甚晚,早上一早难免有些犯困。 沐秋凰一觉醒来已是晌午时分,发现自己身上正披着一条毯子,身边茶几上放着一杯浓茶。沐秋凰端过茶杯一饮而尽时,发现茶还是温的,想必是春桃时不时的给换过浓茶。轻轻唤了一声,春桃和夏荷推门而入,原来她二人一直就守在门口。 见沐秋凰睡醒,春桃满脸担忧的上前禀报道:“公子不得了,刚刚管家过来说侯爷让你去书房。” “怎么不唤醒我?”沐秋凰问道。 “我想唤醒公子来着,夏荷姐姐不让。”春桃鼓着嘴巴。 夏荷平静的说道:“管家说不妨事,待公子睡醒后过去便好,所以奴婢便自作主张的让公子多睡了一会。” “原来是这样。” 沐秋凰点了点头道:“既如此,待我沐浴更衣过再去吧!” …… 沐青恩的书房十分宽阔,有梧桐苑里两个醴泉那般大小,可是布置却十分简单,并不繁琐。 书房四周围绕着一圈的檀木书架,书架虽大,可是上面放置的书籍却并不多,只有少许兵书和地图,剩余的则都是名家书贴,正中央放着一张由整块花梨木制作而成大案,而案上所放置文房四宝亦是上上之品,砚是上好的澄泥宝砚,宣纸洁白胜雪,笔架上放置着大小不一的狼毫笔,还有几块松烟墨。 沐秋凰来到书房时,沐青恩正拿着一本兵书站在窗边研读。 “孩儿见过父亲,不知父亲唤孩儿所来何事?”沐秋凰朝沐青恩行礼问道。 “坐,待我读完这本书。”沐青恩朝沐秋凰说道。 “哦” 沐秋凰应了一声,随意捡了把椅子坐下,静静看着窗边的沐青恩,沐秋凰这时才注意到沐青恩虽然身形依旧伟岸,但两鬓已有几分斑白。 “原来父亲已经老了。”沐秋凰鼻子有些发酸。 过了约摸半盏茶的时间,沐青恩放下手中兵书,走到沐秋凰对面的椅子旁坐下。 俩父子四目相对地看着对方,彼此都久久没有说话。 沐青恩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强行咽了下去,最后从书案抽屉里取出一张绢书递给沐秋凰。 “这是什么?”沐秋凰不解道。 沐青恩看着沐秋凰微笑道:“这是你的婚书。” 第十九章 父与子(上) “啊?” 沐秋凰诧异的接过婚书,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的看了两遍,得知自已从小便定有婚约后,脸上表情变得很是精彩。 “怎么我以前不知道我定有婚约这回事?” “以前你也没问过我?”沐青恩怪笑道。 “父亲,您这回答有点不负责任啊!”沐秋凰不满道。 沐青恩笑了笑问道:“怎么?不满意?” “你说呢?”沐秋凰无奈道。 “要我说很配啊!你是北虞世子,那丫头是西烈侯嫡女,很是门当户对啊!况且我见过那丫头,从小就精灵古怪,貌美如花,大方得体……”沐青恩夸赞个不停。 “对了,父亲您是什么时候见过这个……这个姬若雪的?”沐秋凰指着婚书。 沐青恩认真思索了一下,说道:“在她满月的时候。” “那时候你就能看出来她古灵精怪?貌美如花?大方得体?”沐秋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沐青恩。 “这个……”沐青恩老脸一红却不知如何作答,只好讪笑。 沐秋凰看着沐青恩这幅表情,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 “我不同意,我要退婚。”过了一会沐秋凰突然开口说道。 对于沐秋凰的决定,沐青恩并不意外,只是平静的问道:“你想好了?” 沐秋凰知道婚约这种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事人反而是并没有资格决定的,而且一旦结好婚书,那么无论那一方违反婚约,对另一方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可是一想到如今天下虽看似平静但随时有可能风云骤变,自己又是气海被废不能动武,将来能不能自保都是一个问题,更遑论保护她人?最为主要的是,让自己与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成亲,这事沐秋凰打心底里有着一丝抗拒。 沐秋凰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同意这门婚事,沐秋凰很清楚的知道这门婚事对自己而言,其实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要知道姬若雪是西烈侯之嫡女,一旦二人成亲,沐秋凰便是西烈侯的女婿,如此一来,西烈军必将全力支持沐秋凰。而西烈秦鹿土壤肥沃兵强马壮,若引此为外援,则诸事可为。 但这个念头在沐秋凰脑海中刚一出现,便被沐秋凰否定了。 带有功利性的婚姻是对彼此的不负责,若是没有爱情单纯为利益结合在一起,那么有何幸福可言? 如此婚姻,不要也罢。 沐秋凰思考了一会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是的,我已经决定了。” “你知道这桩婚事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吗?你可想清楚了你拒绝这桩婚事的代价?”沐青恩担心沐秋凰尚未明白,特意又问了一遍。 “是的父亲,我已经想的很清楚,您当年能为了母亲二拒圣旨,我想您应该很明白我此时的心意。”沐秋凰认真的说道。 沐青恩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儿子,确定他确实想明白来了这桩婚事中的利益得失后,便不再开口相劝。 对于沐秋凰的决定,沐青恩也并未有所苛责。 因为他也曾经历过这个年龄,所以他懂得这个年龄的坚持。 他很清楚少年时期,正是对爱情正憧憬时候。 这个时期的爱情永远是那么单纯,远没有成年人婚姻里所计较的利益得失。 因为纯粹,所以美好。 因为懂得,所以理解。 …… 沐青恩叹了口气,答应道:“这事随你,只是为表我北虞侯府的歉意,你需亲自前往秦鹿之地向西烈侯说明你退婚的理由,亲自找姬家小姐退还婚书。” “孩儿遵命,多谢父亲理解。”沐秋凰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确定完婚约一事后,父子二人迟迟都没有开口说话。 沐青恩看着沐秋凰,发现这个儿子已有自己一般高,只是身子骨有几分单薄,眉眼倒是长得愈发随他母亲……只是这脾气?沐青恩苦笑了一下,心道:“这倔脾气倒真是十成十的随了自己。” “你可怨我在你年幼时,将你丢进军营?”沐青恩突然开口问道。 沐秋凰看着沐青恩,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老实的说道:“以前怨过,后来想明白了便不怨了。” “嗯。” 沐秋凰见沐青恩心情不佳,继续解释道:“当时我以为父亲心中只有姨娘和二弟不想见到我,才会把我一人送去军营,所以那时我怨父亲。但后来我明白父亲都是为了我好,父亲那时在侯府里的日子不多,将我扔进军营,对我来说无疑是最安全的,更何况我若在军营中长大,军中将士心底里必将更偏向于我……” “你即都明白,为何又要搞臭自己的名声?”沐青恩疑惑道。 沐秋凰知道他指的是自己踏着红毯上青楼一事,微微一笑自嘲道:“父亲,今时不同往日啊?” 沐青恩闻言脸色一沉,劝慰道:“我已命人分别前往武当山和龙虎山,去求取小黄丹和大还丹了,这两处都是道教圣地,他们的丹药可能会有效果。” “父亲毋庸担忧,我已接受现实。再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不能动武而已。”沐秋凰看似无所谓的笑道。 “虽为剑仙,实则鼠辈,若非这般躲躲藏藏让人寻他不到,真当我北虞侯府屠不了剑仙么?”沐青恩愤懑道。 一想到诡剑仙伤了自己的儿子后还在逍遥法外,沐青恩就心中郁闷非常,明知道仇人是谁,却无法找到报仇,北虞侯府何时如此憋屈过? “父亲切勿动怒,一代剑仙若存心躲起来,又有谁能找到呢?” 见沐秋凰反过来劝解自己,沐青恩也不好再表露出什么。 “对了父亲,二弟想去军营托我给您说声,您要不便燧了他的心意吧?”沐秋凰突然开口说道。 沐青恩疑惑看着沐秋凰,却发现这个儿子的想法自己已有几分猜不透。 “你可知我若允许他进军营,下面人会如何想?” “这样难道不好么?”沐秋凰偏了偏头。 “你希望我允许他进军营?”沐青恩疑惑道。 “是的父亲,我知道父亲从来不许二弟染指军队,就是为了让他明白自己的位置,避免将来我们兄弟相残。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天下风云变幻无常,我又气海被废不能动武,父亲需要一个能服众的接班人,而不是一个遭人质疑的接班人。 二弟文武双全,年纪虽幼武道修为却已有六品,若他为接班人则无人敢有异心。” “这是你真心话?”沐青恩盯着沐秋凰认真问道。 “孩儿所言句句真心,甚至于孩儿希望父亲将姨娘扶正,改立二弟为继承人。”沐秋凰一言一语的说道。 “这也是你自污名声的原因之一?”沐青恩问道。 沐秋凰点了点头。 “混账,你既有如此想法,又怎配做我儿子?……”沐青恩怒骂道。 随即,沐青恩似乎想到了什么,指着沐秋凰哈哈大笑道:“你这孩子,竟然还来套为父的话?看来你不仅把为父的倔脾气学了个十成十,就连为父的狡猾也被你学了个通透……对待为父都能如此这般,看来以后不需为父为你担忧了?” “嘿嘿……” 沐秋凰见自己的心思被父亲看透也不尴尬,嘿嘿的傻笑道。 是的,沐秋凰刚刚确实是在试探,在试探父亲究竟有没有换继承人的心思。 而沐青恩先开始也没有猜到沐秋凰的真实想法,以为他真的心灰意冷,所以勃然大怒,怒其不争。但后来沐青恩想到了沐秋凰要走幽风鬼雨的事,还有请边军上青楼的事,包括收服燕足的事……若真是不在意,又怎会培养自己的势力? 而沐秋凰自然也知道他所做的事情都瞒不过父亲,当然他也从未想过去隐瞒。 别忘了沐青恩便是北虞的天,北虞境内的一草一木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只要他想知道,他便一定知道。 父子俩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互相看着对方哈哈大笑,彼此眼中皆是欣慰。 像极了一只老狐狸和一只小狐狸。 第二十章 父与子(中) 沐青恩拍了拍沐秋凰肩膀欣慰地说道:“吾家有儿初长成,为父大喜,此等喜事当浮一大白,吩咐下人准备几道酒菜,你我父子二人小酌几杯如何?” “父亲既有雅兴,孩儿岂敢不从。”沐秋凰嬉笑道,走出书房呼来下人准备酒菜。 不多时,管家便亲自拎着食盒送到了书房,沐秋凰扫一眼书房四周,发现无空闲酒桌,正欲吩咐管家搬张酒桌进来,却见沐青恩已经将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归拢到了一起,空出来好大一片空白桌案。 见沐青恩屏退了管家,沐秋凰只好亲自动手布菜,菜虽不多,却胜在精致。 总共有六个小菜两壶酒,菜是红油顺耳、酱腌黄瓜、卤黄牛肉、凉拌三丝、小葱拌豆腐、外加一碟花生米,酒则是口感柔和的桃花酿。 沐秋凰拿起酒壶给沐青恩斟满酒杯之后,又给自己满满斟了一杯。 父子二人相对而坐,感触颇多。 虽然以往父子二人也曾在一起喝过酒,但是像今日这般,只有父子二人单独对饮却还是第一次。 “孩儿敬父亲一杯。” “好!” 父子二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如此这般对饮三次,两人面色微红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小子,别光顾着饮酒,吃些菜。” 沐秋凰夹起一只酱黄瓜送进嘴里,嚼的“嘎吱嘎吱”的,开口赞赏道:“搁了一年的酱黄瓜还能如此清脆爽口,吴妈的这腌黄瓜的手艺到是越来越好。” “那是自然,你可知晓她这手艺还是是你娘亲亲手教的呢?” 沐青恩随之夹起一片卤牛肉给沐秋凰放入碟中,说道:“再尝尝这个牛肉,这卤牛肉也是你母亲最拿手的小菜。” 沐秋凰夹起牛肉咀嚼起来,开口道道:“我母亲做菜原来这般好吃?” “那是自然。” 沐青恩将嘴里的牛肉咽下,端起酒杯一饮二尽,看着桌上的卤牛肉和酱黄瓜,似乎陷入回忆之中,脸上一片温柔,轻声说道:“我年轻时不受你祖父喜爱,因此多在军营度过。而你母亲知道我爱饮酒且口味又刁,担心军中伙夫做菜不合我口味,便会经常做一些易保存的小菜偷偷给我送去军营。那时军中不许饮酒,而我每天最幸福的事情,便是在众人都休息以后,偷偷拿出你母亲为我准备的小菜偷偷喝上点小酒,那时还舍不得多吃,每次只敢吃上两三片牛肉一根酱黄瓜而已……” “你可知为何你母亲做的酱黄瓜如此脆口么?” 沐青恩突然问道,不等沐秋凰接话,便自顾自的说道:“那是因为你母亲每次在腌制酱黄瓜时会放上一些白糖,我还记得她第一次尝试的时候,结果因为白糖放多了,最后黄瓜发苦,气的你母亲大哭起来,我当时为了哄她高兴,硬是说我就喜欢吃带着苦味的黄瓜,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一口气吃了一大坛酱腌黄瓜,最后齁的我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第一听父亲讲述他与母亲年轻时的爱情,沐秋凰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一个景象。 那时,父亲远不像自己这般幸运,自一出生起便被父亲宠爱有加,而是被兄弟生疏,亦被父亲所不喜,甚至于爷爷不愿意见到他,所以才将他丢进军营里。 父亲虽为北虞公子却比寻常人还有所不如,所以心灰意冷天天饮酒度日,唯一能让他感觉到一丝温暖的,只怕就是母亲还记挂着他,母亲那是身为婢女肯定有诸多不便,可母亲却冒着被管家责罚的危险,时不时的偷偷跑去军营里给他送上一些自己做的小菜。 …… “也许就是从那时起,父亲的心便被这个母亲深深俘获了吧?” 沐秋凰偷偷想道:“所以他才会记得母亲腌制酱黄瓜时的过程,才会为了哄母亲开心而将那坛腌坏的酱黄瓜偷偷吃完,即使被齁的一夜不眠,却依旧觉得值得……后来,他不顾众人反对娶了身为婢女的母亲,甚至不惜为了母亲二拒皇恩。 所以才会在母亲去世后,将对母亲的爱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所以自己一出生便备受宠爱,被立为北虞世子,自己虽然也被父亲扔进军营中,但与父亲那是进军营的原因确实截然相反,自己进入军营不但被天下十大高手排名第一的刀九皇收为弟子,更是连痴剑仙顾尘缘都被父亲弄来给自己当保镖……” 沐秋凰看着父亲心中一片温暖,由衷的感觉到父母爱情的伟大。 “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沐秋凰开口问道。 “她呀!她是一个极美的女子,性格也极其温柔……” 沐秋凰见沐青恩陷入回忆之中,亦是不再打扰,悄悄的替沐青恩将面前杯中斟满,心道:“自己对这位娘亲倒是一点印象没有,不过能在去世这么多年,还让杀人如麻的父亲回忆起来一脸温柔,想必母亲当年必是一个奇女子。” “我母亲是怎么去世的?”沐秋凰沉思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出这个困扰在自己心中许久的问题。 虽然听说自己母亲是在自己出生不久后便因病去世,但沐秋凰总感觉母亲的起因没那么简单。 要知道沐青恩当时排行老二,并非嫡长子,更何况沐青恩并不受祖父宠爱,所以沐青恩成为北虞侯的机会并不大,更何况沐秋凰印象中他从未见过自己的叔叔伯伯。 听到沐秋凰问自己母亲的死因,沐青恩身躯明显一震,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沐秋凰看了许久,眼中明显浮现出一丝痛苦、愤怒之色,最终沐青恩道了句“罢了,你即然想知道,我便说予你听。” 沐青恩长叹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酒壶一饮而尽,因为喝的太急被呛了一下,酒水也打湿了沐青恩的衣衫,可沐青恩却毫不介意。 沐秋凰见沐青恩如此做派,不忍强求,开口劝解道:“父亲若有难言之隐,不说也罢。” “哼!我既然敢做,那便敢说,我沐青恩一生,何惧人言。” 沐青恩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那时我不受你祖父所喜被放到军营,可是我在军中却颇受将士信服,龙乾二十四年我出征草原立得大功,也就是那时龙乾帝想要赐婚,可是我对你母亲早已一往情深,所以自然拒绝。我公然抗旨,自然引起你祖父的不满,可是龙乾帝却对我颇为赏识,因此一时之间你祖父倒也不好对我如何? 我害怕他们伤害你母亲,便将你母亲偷偷带至军营,也就是那时你母亲怀上了你……后来,我在军中威信日益强盛,龙乾帝亦是暗中传信给我……这事被你叔伯知晓后心中揣测不安,以为我有意北虞侯之位,便动了除去我的心思……” “哼!他们两个蠢货当时已被权势蒙了双眼,岂能看出这正是龙乾帝目的所在,龙乾帝看似看重我,无非就是为了挑拨我们兄弟不合……可是他们两个蠢货又懂得什么?而你祖父当时亦是年老昏聩,竟然任由他们所作所为……” 直至今日,沐青恩回忆起这段往事,心中还是愤怒无比。 “在我心中,别说是北虞侯之位,就算是皇帝之位又怎样?在我心中只要能和你母亲长相厮守,就算是粗茶淡饭,我也心甘情愿……” “母亲的死与他们有关?”沐秋凰问道,心中亦是十分忧伤。 “不错,那时我在军中的权势远非你叔伯所能相比,所以他们担心拿我不下,便打起了你和你母亲的心思,想拿你和你母亲来威胁我,而你母亲眼看情势不对,将你托付给了吴妈……” 沐青恩讲到此处,眼神有几分迷离,突然声音变得愤怒起来:“该死,他们全该死……弑兄杀弟又如何?早知会如此,我宁愿早早背负这个恶名,将他们全部杀个干干净净……” 沐青恩此时已经癫狂起来,拿起沐秋凰身前的酒壶又是一饮二尽。 “弑兄杀弟?” 沐秋凰此时才知晓父亲“沐疯子”这个名字的由来。 沐秋凰满眼心疼的望着沐青恩,心道:虽说父亲是为了给自己的母亲报仇才会如此之做,想必父亲心中这么多年亦是难以释怀? “父亲。” 沐秋凰上前轻轻抱住了沐青恩,说道:“母亲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会为此生选择了您而感到骄傲。” 许久,沐青恩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对着沐秋凰一字一语的说道:“凰儿你记住,无论你将来作何决定,为父都支持你。” 第二十一章 父与子(下) “将来无论自己做何决定,都支持自己?父亲到底是在担忧什么?” 听完沐青恩的话,沐秋凰心中疑惑重重,却并未开口相问。 “对了,孩儿还有一事不解?”沐秋凰为了缓解沐青恩的悲伤,开始转移话题。 “何事不解?”沐青恩抬起头来问道。 沐秋凰思索了一下,说道:“孩儿不解的是,先生贵为四大剑仙中的痴剑仙,何以会和父亲约定保护了我整整十年?” 自从在芒砀山得知了顾尘缘的真正身份以后,这个疑问就一直存在沐秋凰心中,当时面对顾尘缘没敢询问,此时刚好借机解答一下心中疑问,顺便借此事看一下北虞侯府的底蕴究竟有多深? 提起此事,沐青恩脸上露出一丝敬佩之情,尊敬的说道:“顾先生当真当得起‘痴剑仙’三字,之所以能请的他保护你十年,纯属巧合。 十年前,顾先生妻子被人下毒,他带着妻子来到北虞侯之时,刚好被我遇到。我便邀请他来到侯府之内,想着看能不能让府中大夫替她妻子祛毒,顺便结份善缘,谁料她妻子所中之毒十分古怪,虽有生命气息,却毫无意识,犹如活死人一般……” “是游丝。” “在芒砀山之时,先生曾找巫灵童求证过此毒,巫灵童说是游丝毒,中毒之人不会立即死去,会留有一口气吊着,虽无半点意识,可是却会像正常人一样在沉睡中衰老,直至生命力完全耗尽而死去……”沐秋凰回忆起在芒砀山时顾尘缘和巫灵童的对话,对沐青恩解释道。 “巫灵童?” “父亲也不知道巫灵童么?巫灵童虽然在江湖上声名不显,但是其实力比起我师父应该要强一些,但是比起先生又要弱上一分……”沐秋凰将两人之间的大战完完全全的描述了一遍。 “想不到江湖上还有如此人物?”沐青恩惊叹道。 “那后来呢?既然府中大夫无法解除先生妻子之毒,先生又何以会跟父亲达成约定?”沐秋凰不解的问道。 “因为冰魄。” “冰魄?” “不错,正是因为冰魄,冰魄乃是我昔年覆灭大雪山所得来的,乃是至阴至寒之物,将它含至口中,可保青春不逝,我答应将冰魄借予顾先生,而作为交换条件,顾先生需贴身保护你十年。”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先生肯屈尊跟在我身边十年。”沐秋凰喃语道。 “对了,顾先生后来去了何处?”沐青恩问道。 “先生约满之后去了苗疆。” “顾先生怎会去苗疆?”沐青恩不解道。 “因为先生妻子所中之毒出自苗疆。” “顾先生果真是个痴情人。”沐青恩语气中满是赞赏之色。 …… “父亲,那二弟想去军中之事……?”沐秋凰再次提到这个话题。 “哦,你想让我安排他去军营?”沐青恩疑惑道。 “是的,我答应过二弟替他向您求说。”沐秋凰回答道。 沐青恩偏头看着沐秋凰见他面色真诚并无半分作伪之色,奇怪的问道:“说说吧?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沐秋凰略加思索回答道:“其实让二弟去军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沐秋凰缓缓停顿说道:“姨娘能以公主身份心甘情愿的嫁给父亲做妾,且这么多年对父亲的决定从来都毫无怨言,足见姨娘对父亲的情意。二弟乃是是父亲与姨娘所生,若是父亲让二弟去军中,姨娘见父亲对二弟如此重视,心中自然也会感觉得到慰藉。” 沐青恩看了看沐秋凰,显然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心中满怀欣慰。 其实长陵公主先开始嫁到北虞时,沐青恩对其虽相敬如宾但亦有防备之意,但随着时间推移,沐青恩自然也发现了长陵公主对自己情意至深,这点是做不了假的,所以心中对长陵公主亦是多有歉意,可若是将长陵公主扶正,沐青恩心中亦觉得对不起先妻,所以心中自是多有矛盾。而自己不让沐秋麟染指军权这件事情,长陵公主亦是从来没有提出过异议,这份深明大义就远非一般女子所能拥有的。 若真是让沐秋麟去军中,等于变相的承认自己有考虑让沐秋麟继承北虞侯之位的心思,这样一来长陵公主心中自然满意,虽然这样做自己会对长陵公主少几分愧疚。 但同时沐青恩担心的也正是这个,若这样以来,难免下面之人也会误以为自己有这个想法,之前自己不顾众人反对坚持立沐秋凰为世子,就曾府中老臣提出过异议,如今沐秋凰又是气海被废不能动武,一旦自己稍微流露出点意思,只怕将来沐秋凰继位的阻力就会变得愈加之大,别忘了自己的得位本就不正。 沐青恩看着沐秋凰迟迟没有说话,他自然知道以这个儿子的聪慧,自然也能想到这些,可是为什么还要建议自己这样做的?难道他真的对北虞侯的位置并不在意? 沐秋凰见沐青恩不言语,并不觉得意外,微微一笑道:“父亲毋庸担忧,若非我知晓父亲对我的重视,并无考虑二弟的想法,我也不会对父亲说这些话。” “哦?”沐青恩挑了挑眉。 “其实父亲的担忧都是多余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父亲百年以后,即使我能顺利的继承北虞侯之位,亦是不敢保证底下人就会对我心服口服,与其把这些矛盾留在将来,不如现在就早做安排。二弟若去军中,则底下人不敢妄动,即使底下人有别的心思,那也只是会在我与二弟中做选择,而不会动那些不该动的心思。这样一来,无论将来我与二弟谁继承北虞,北虞都不会乱,北虞只要不内乱,则无论天下局势如何之变,我北虞必有一席之地。” 其实沐秋凰担忧也确实存在,乱世之中何人不想称王称帝?沐青恩对其六位义子亦是信任有佳,所以六位义子在自己所镇守的州城之中也算是一方诸侯有兵有粮,沐青恩若活在世上一日,他们自然不会,也不敢有不臣之心,可若是沐青恩百年之后,无论是沐秋凰还是沐秋麟谁继承这个位置,若是不能拿出与之匹配的实力,只怕难免会有人心中不服……如今天下将乱已成不争的事实,之所以乱象还未席卷而来,皆是因为当年龙虎山伯牙真人那句预言“十甲子当换天”,如今六百载还未到,都觉得大幽气数还未尽……可是眼下局面又能维持多久,一旦有那个诸侯按耐不住,局面将会瞬间被打破,继而引起连环效应。 沐青恩仔细看着沐秋凰,眼睛愈来愈亮,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对这个儿子的赞赏之色。 “好,就依你所言,你既能将天下局势看的如此之透,我亦不再为你担心,我也看明白了,只要你想继承这个位置,那么这个位置便一定是你的,即使我真的将这个位置交给麟儿,只要你想要,将来也一定会是你的,我只希望将来无论麟儿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希望你看在父亲的脸上能留他一命就尽量留他一命……当然,若是果真事不可为,你便记住父亲之前对你说话‘无论你做何决定,父亲始终是支持你的。”沐青恩平静的说道。 “多谢父亲,孩儿谨记父亲所言。”沐秋凰是由衷的感受到了沐青恩对自己爱意。 其实沐秋凰内心里还有一个真实想法并未对沐青恩言说,那便是若沐青恩让沐秋麟去军中,则沐秋麟便成为了天然的挡箭牌,当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沐秋麟身上的时候,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再重视这个气海被废的自己,自己亦是可以借机遁入暗处。 “那依你看,让麟儿去哪里合适?”沐青恩开口问道。 沐秋凰闻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认真思索起来。 北虞九城中云、牧、舟三城自不必言,不能让沐秋麟前往。而剩下六城,商是血凰铁狂云,丘是苍鹰令狐桀,雷是恶犬齐三宝,霆是鹞鹰谈白鸣,不夜是疯虎申屠,楼兰是灵虎欧阳东青。 沐秋凰认真思考着“当时自己去军营时乃是在铁狂云麾下,而铁狂云跟着父亲时间最久又是血凰旗的副统领,所以铁狂云的忠心程度自是不必多说,自己也对他很是信任。 疯虎申屠此时正带领军队在草原,所以不夜自然去不了。 虽说自己气海被废与恶犬齐三宝护主不利有关,但那是诡剑仙,换做别人只怕也挡不住,加之自己对齐三宝也已有了解,所以雷州也排除在外。 而其它三人,自己虽然都有所接触,但是接触的时间皆是不长,所以对其性格喜好都谈不上了解……丘?霆?楼兰?二弟我该让你去哪里好呢?”沐秋凰喃喃自语道,难下决定。 沐青恩见沐秋凰眉头紧锁,仿佛已经猜到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开口提醒道:“令狐桀看似粗鄙不堪,实则大局观极强,谈白鸣是典型的军人性格,欧阳东青以智谋为长,其才能若入朝,可为宰辅。” 沐秋凰听完沐青恩的话语,眉头瞬间打开,嬉笑道:“父亲即以决定,又何必考较孩儿?” 沐青恩笑了笑道:“为父想听听你的建议。” 沐秋凰嬉笑道:“欧阳东青既有宰辅之才,让二弟去他手底下磨炼一番,岂不是很好?” 沐青恩看了看沐秋凰有些拿不准,他究竟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所荐,还是说猜到了自己心中所想? “好,那就让麟儿去楼兰吧!”沐青恩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第二十二章 两个和尚 沐秋凰与沐青恩父子俩做了一场深刻的交谈以后,沐秋凰心中甚是满足,回到梧桐苑后泡了个热水澡,又与夏荷手谈了几局……直至深夜才迟迟入睡。 “大哥还未起床么?” “禀二公子,我家公子昨夜睡得晚,所以还未起床……” 沐秋凰迷迷糊糊中被屋外嘈杂声吵醒。 “怎么回事?”沐秋凰喊了一声,外面瞬间变得安静起来。 “公子,您起来了。”夏荷端着一盆清水走进房中。 “怎么回事?”沐秋凰问道,掬了一捧清水打在脸上,又将整张脸埋入盆中,被冰冷的凉水一沁,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是二公子,二公子拎着一个食盒过来,说要感谢您,春桃说公子还没睡醒,所以没让他进。” “感谢我?”沐秋凰心中一动,这才想起所为何事。 “行了,让他进来在前厅等着,我马上就去。”沐秋凰吩咐道。 “大哥,春桃这丫鬟太没大没小了,竟然连我都拦……” 沐秋凰前脚刚踏进大厅,沐秋麟就开始喋喋不休。 “是我吩咐她这么做的,我在睡觉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对了,你找我什么事?”沐秋凰淡淡开口问道。 “这不是来感谢大哥你么,多亏了你替我向爹爹求情,爹爹已经答应让我去楼兰了。” 沐秋麟指着食盒说道,“我前几日射了一只麋鹿,味道很是不错,特地送来些鹿脯给大哥尝尝鲜。” “多谢二弟。”沐秋凰微笑道。 “应该是我好好谢谢大哥才对,好了,大哥你趁热食用吧,我回去收拾一下行装。” 沐秋麟离开不久后,沐秋凰朝春桃吩咐道:“让人准备马匹,我去趟流晶河,对了,夏荷你去给冬雪说声让他随我一同前去。” “公子你才回来歇息了一夜又去啊?还带着冬雪姐姐?”春桃瞪大了眼睛。 “你这妮子一天到晚瞎想什么呢?”沐秋凰没好气的瞪了春桃一眼。 …… 沐秋凰今日来流晶河并不像两日前那般声势浩大,只是与冬雪两个人悄悄而来,可是当打马来到流晶河的时候,只见流晶河前竟然又围了一大堆人正在议论纷纷。 “那大和尚站那已经一个多时辰了,连姿势都没变过,他不累么?” “大和尚累不累我不知道,倒是苦了那小和尚,你看那小和尚生的唇红齿白的多讨人喜爱。” “依我看,那和尚应该是一得道高僧?” “我呸!得道高僧还来青楼门口站着?要我说应该是个花和尚还差不多。” “人家只是站在门口,又没有进去?再说那有大和尚逛青楼带着小和尚的道理?”有人辩解道。 “那是他不想进去么?那是他进不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流晶河被咱们那位世子殿下包了三日,至于带小和尚,说不定人家佛门中人就爱好这种道道也不一定。” “你可别再胡说八道,小心佛祖怪罪……” “怪罪也是怪罪大和尚,关我何事?” …… 眼看门口已被人群团团围住,俩人只好翻身下马,沐秋凰今日装扮与前日并无多大差别,倒是身边的冬雪今日却一改往日女装打扮,而是扮作了男儿,冬雪虽穿着男儿衣装,却依旧不改心中喜好,这身男装亦是白衣胜雪。 沐秋凰俩人刚刚走到人群跟前,就有眼尖者已认出沐秋凰身份,虽不知晓世子身边所跟俏公子是谁?但看其相貌堂堂腰配宝剑,又与世子同行,众人只道又是哪家的豪门贵公子,竟情不自禁的给二人让出一条通道来。 沐秋凰抬头看去,只见人群中间竟是一大一小两个和尚。 大和尚看起来约摸五十多岁,长得瘦骨嶙峋,手握铜锡杖,身着一身灰色僧袍,脚上套着一双草鞋。而小和尚只有七八岁的模样,长得唇红齿白,与大和尚一般穿着,只是手上没有锡杖,而是背着一个灰布包袱。 沐秋凰注意到俩和尚身上原本灰色的僧袍竟洗的有发白,脚上穿着的草鞋边缘也磨损的异常严重,可见这俩和尚应是长途跋涉而来,属于苦行僧的范畴。 俩和尚衣着虽然简陋,浑身上下却干干净净,非但僧袍洗的干干净净,就连脚上的草鞋也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泥土。 大和尚一手握铜锡杖一手撵着念珠,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对周围人的议论声置若罔闻,俨然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而小和尚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听得周围人议论纷纷早已面露窘色,显然是碍于老和尚的原由,才未曾离去。 “你说流晶河的老鸨也忒她娘的吝啬了点,这老和尚已经站了这么久了,也不见给几块碎银子将其打发走。”有人辱骂道。 听到有人辱骂老鸨,人群中紧接着就有人附和道:“就是,我可听说两日前世子爷在里面花费了足足十万金呢?这老鸨真她娘的抠门。” 话音刚落,又有不同的声音传了出来:“嘿!你们可就冤枉人孙窈娘了哈!人家早在和尚刚来的时候就打发小厮出来给和尚银钱,可是这个和尚不领情啊!” “胡二,谁不知道你小子惦记孙窈娘的石榴裙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即使人家年龄都快当你老娘了也看不上你,就只是偶尔让给你闻闻味,也能让你向着老鸨子这般说着好话,你倒真是个痴情种子呀?”有人嘲笑道。 闻言,众人纷纷笑作一团,被叫做胡二的小子羞得满脸通红,嘴上叫道:“真的,不信你问问那俩和尚,我真没说假话。” 众人笑作一团,显然对于胡二的话语并不相信,就在这时只见花舫大门打开,孙窈娘扭着肥硕的屁股走了出来。 孙窈娘径直走到小和尚身边,准备捏捏小和尚的脸蛋,可是等她手到小和尚脸前的时候,却发现捏了空,等到手收回来的时候,却见小和尚站在原地根本没有动过,孙窈娘虽然诧异,却也并未多想,只当是自己眼花了。 而冬雪亦是将所有目光放在了大和尚的身上,并未注意到小和尚的动作,凑到沐秋凰耳边轻声说道:“公子小心,这俩和尚不像是一般的和尚,那大和尚握着锡杖那只手的骨节都长了茧子,想必练的是手上功夫。” “嗯!我们静观其变吧。”沐秋凰点了点头低声应道,眼睛却放在了小和尚的身上。 沐秋凰虽然气海被废,但眼力依旧还在,他刚刚注意到就在老鸨准备去捏小和尚脸蛋的时候,被小和尚躲了去,因为小和尚的身法太快,所以在寻常人看来就像站在原地没有动过一般…… “难道与巫灵童一般,又是个老妖精?”沐秋凰心中疑惑道。 自从遇到过过巫灵童以后,沐秋凰对这种看起来像个孩子,可又不像孩子的孩子,多了几分忌惮。 孙窈娘虽然手摸空了,嘴上却是话不停歇,冲着小和尚说道:“呦!好俊俏的小沙弥,就是长得有一点显瘦,一看就是平时都吃不起肉的缘故,你要不还俗来姐姐这里,姐姐养着你,担保你天天大鱼大肉,姐姐这楼里还有百花香,可比你跟着老和尚青灯古佛要有滋有味多了,怎么样?” 小和尚闻言并未搭话,脸上除了窘色外又多了分羞色,倒显得甚是可爱。 “窈娘你要是想男人了给公子我说声,我来满足你呀!这小和尚还只是个孩子你就放过他吧。”人群中有熟客对着孙窈娘调戏道,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孙窈娘闻言面不改色,冲着人群喊道:“呦!原来是李公子啊,怎么?这几日娘子不在身边?那你明日带足银子上流晶河来,窈娘我保证将您侍候的舒舒服服的。” “好啊!明日里我带足银两来试试窈娘你舌卷银枪的功夫。” “还是别了,窈娘我可是怕你家娘子打上楼来。” 孙窈娘回了一句便不再理会,转身来到大和尚跟前媚声道:“呦!大和尚,给你钱都不要,难道真想进奴家这楼子玩玩?可是奴家不是跟你说了么,流晶河被人包了三日,要不赶明你再来,只要带足了银两,奴家亲自服侍你也未尝不可。” “呸!真不要脸。”冬雪低声骂了一句。 沐秋凰闻言微微一笑,知道她见不惯孙窈娘这般做派。 “好了,大和尚!虽说我这楼子被包了三日,今日也不迎客,可你老站在这也不是个事,这样,今日窈娘我大方一回,这十两黄金你拿去,足够你跟这小和尚一年吃喝不愁了。”孙窈娘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锭递给大和尚。 众人见状纷纷瞠目,心道这老鸨还真是舍得。 可谁知大和尚对于孙窈娘的话语和黄金视而不见,依旧一动不动,甚至闭目养神起来。 见状孙窈娘脸色一变,露出几分狠厉之色,怒道:“大和尚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人群中有信佛之人忍不住劝解道:“和尚,十两黄金不少了,见好就收吧。” “是啊!和尚站在人家门口终归不是个事。” …… 人群里纷纷劝说起来,可大和尚依旧一动不动。 “大家都看到了哈,非是我孙窈娘不尽人情,实乃是这大和尚太过贪得无厌。”孙窈娘此时已然大怒。 “来人啊!把这俩和尚给我赶到别处去” 孙窈娘一声招呼,早已准备多时的青楼打手一涌而出。 众人看到,心中不由替和尚担忧起来,孙窈娘能成为流晶河掌柜,其能力手腕自然远非看起来那般简单,否则又怎能将楼中上百号姑娘管理的服服帖帖,这些青楼打手中也多是手上沾有人命之人,各个出手狠厉敢下死手。 眼看青楼放出打手,大和尚竟然依旧站在原地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睁开。 打手见大和尚如此做派,心中更是有着一种被无视的恼怒,先是上去几人推搡了大和尚一下,没想到大和尚竟然纹丝不动。这群打手见推搡不动大和尚,也不再费力,竟直接手持棍棒朝大和尚身上打了过去。 而大和尚竟是不闪不避亦不还手,任由那群打手的棍棒落到身上,可奇怪的是和尚竟然连眉头都没皱上一分,仿佛挨打的不是他一般。 看着大和尚挨打,小和尚竟然面色如常,非但没有担忧反而饶有兴趣的坐在地上观看起来。 “咔嚓”一声,一根打在大和尚头上的棍子竟然断作两截。 “金刚不坏?有点意思。”沐秋凰自语道。 眼看棍子打断,青楼打手非但没有害怕,更有几人竟然直接掏出刀来,而这次竟然还有一个打手持刀冲向了小和尚。 眼看刀子就要捅在小和尚身上的时候,冬雪终于忍不住出手。 眼见冬雪出手,沐秋凰暗道一声“可惜”,可就在冬雪上去的那一瞬间,沐秋凰不知看到了什么?竟是眼前一亮。 第二十三章 什么是缘? 冬雪一个飞身上前,将持刀冲向小和尚那人一脚踢飞,然后将小和尚牢牢护在身后,对着青楼打手愤怒道:“你们这群人,竟然对个孩子也下的去手?” 本来见楼中打手对大和尚无可奈何,孙窈娘就已怒火中烧,此时见又有人上前捣乱更是火上浇油,心道:“今日若是不能留下这三人,只怕流晶河的脸面将荡然无存。” 想到这里,孙窈娘不再犹豫,朝门口小厮暗暗打了一个手势,小厮见状连忙跑进楼中。 不一会,楼里就出来了一个四十左右的黑衣人,黑衣人怀里抱着一把刀。 以往这些极度凶悍的青楼打手在见到黑衣刀客出来以后,竟然面露惧色,纷纷低着头站到一旁,偶尔有人抬头看一眼刀客,但又迅速低下头去,显然是恐惧于刀客发现自己在窥视。 大和尚在黑衣刀客出来的那一刻,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冬雪亦是伸手握住了剑柄。 孙窈娘在见到黑衣刀客出来的时候,明显放下心来,朝黑衣刀客行礼道:“叨扰先生了。” 黑衣刀客对孙窈娘点了点头,双眼环视四周一圈,目光只在大和尚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转到冬雪那边,不过也只是扫了两眼,目光最后竟然落在了小和尚的身上。 沐秋凰看到黑衣刀客出来以后,不由会心一笑,心道:“还有这么玩的?” 被冬雪护在身后的小和尚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朝冬雪躬身行了一礼,道:“多谢女施主出手相救,女施主不但长得漂亮,更是有着一副菩萨心肠。” “你?”冬雪心中大惊,不知道小和尚是如何看出自己是女儿身的? 此刻黑衣刀客站在门口,孙窈娘心中自是胆气十足,指着场中三人道:“你们三人好大的胆子,也不打听打听这是哪里?竟然敢来闹事,今日若不留下点东西,只怕你们都不知‘敬畏’二字该如何书写……” 看到这里,沐秋凰不由摇了摇头走上前来。 “还有不怕……”孙窈娘开口欲骂,但眼见来人是沐秋凰时,连忙将那些正欲出口污碎言语吞咽了下去,换上了一张诌媚嘴脸。 “公子可是来找小小?” “嗯。”沐秋凰淡淡应了句。 孙窈娘闻言喜笑颜开,朝沐秋凰说道:“公子先请进楼,待窈娘打发了这几个不长眼的再来聆听公子吩咐。” “不急,我看看热闹。”沐秋凰随意说道,朝黑衣刀客看了过去,黑衣刀客亦是转过头来点头示意。 “公子。”冬雪连忙来到沐秋凰身边。 “公子?”孙窈娘疑惑道。 “怎么?流晶河不许我带人前来?” “公子说的哪里话,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孙窈娘陪笑道。 “那这俩和尚?”孙窈娘小意询问道。 “哦,这俩和尚我不认识,要杀要剐随你意。”沐秋凰看了一眼小和尚,随口说道。 孙窈娘闻言,朝黑衣刀客拱手道:“有劳先生出手。” 黑衣刀客看了沐秋凰一眼,沐秋凰轻轻点了点头。 闻言,黑衣刀客不再犹豫,往走了一步。 只是这往前一步,大和尚便已转过身来,双手握住了锡杖。 就在这时小和尚开口说道:“施主且慢!” “为何?” “求施主施以援手。” 沐秋凰闻言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说道:“小和尚,这整个过程我可是亲眼目睹,你们一大一小两个和尚好好的青灯古佛不去相伴,竟然爱好这嘈杂红尘。就算这些先撇开不谈,佛家讲‘与人方便’,可你俩堵在青楼门口,进又不进走又不走,害得人青楼做不了生意,这哪里又与人方便了?” “公子说的极是,这大小和尚甚是无理。”孙窈娘随声附和。 孙窈娘见沐秋凰向着自己说话,心中自是大喜,心道前天果然没有白把稣小小放出来…… 大和尚微微皱眉,显然也知道自己此番所为并不占理,不由将目光投向小和尚。 小和尚竟是对其不以为然,眨了眨眼睛道:“我佛慈悲,佛祖东望,观此间有大罪恶,所以才派遣我二人前来寻找有缘人普度众人。” “是么?可是寻找有缘人这事,跟你二人堵在人家门口有何关系?”沐秋凰不依不饶。 “那是因为小僧猜到会在此楼前遇到有缘人。”小和尚开口说道。 “那你找到有缘人了么?”沐秋凰问道。 小和尚看着沐秋凰点了点头道:“小僧之前尚未找到,可是如今却已然找到。” “那你既有找到,为何还不离去?”沐秋凰看看小和尚嬉笑道:“莫不成小和尚也想逛遭青楼?” 小和尚偏了偏头道:“施主说笑了,小僧二人之所以还未离去,乃是因为有缘人还需点化。” “哦,那你慢慢点化吧!我去逛青楼了。”沐秋凰转过身去,准备进入花舫。 “施主且慢。”小和尚叫住沐秋凰。 沐秋凰闻言转过身来,朝着小和尚嬉笑道:“怎么?小和尚唤我有事?” “施主正是小僧要找的有缘人。”小和尚微微一笑,看起来有几分腼腆。 沐秋凰微微一笑道:“小和尚,你少来了?我本观你生的可爱,不忍你受了欺负,可没想到你竟像那些大和尚一样喜欢胡言乱语糊弄世人。” “怎么,公子不信自己是有缘人?”小和尚偏头询问道。 沐秋凰笑了笑道:“我一不信道,二不信佛……心中自然也无信仰,你口中的佛祖在我看来,远不及楼中的姑娘好看。” 沐秋凰说完,小和尚还未说些什么呢,只见孙窈娘竟笑的花枝招展,“公子说的极是,咱楼里姑娘好看是出了名的,大秃驴怎么能比得了呢?” 小和尚闻言脸色流露出愠怒之色,显然对二人诽谤佛祖很是生气。 “嘭”的一声,大和尚手中锡杖插入了地上,也就是大和尚弄出的这一声响,小和尚脸上的愠怒之色,竟然瞬间消失无终。 “阿弥陀佛,小僧一时不慎竟犯了嗔戒。” 小和尚朝大和尚行了一礼,嘴中继续念道:“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之乎? 我当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 小和尚念完以后,朝沐秋凰说道:“这乃是我佛门两位得道高僧之间的对话,施主以为此对话如何?” “当真要说?” “施主请说。” “未必是好话?” “施主但说无妨,我佛慈悲,普度众生;我佛宽广,可纳百言。” “那我可真说了啊!小和尚可别生气。”沐秋凰再三说道,显然接下来的话未必是好话。 “施主但说无妨。”小和尚请道。 沐秋凰怪笑道:“依我看你们高僧说的这话,简直是胡说八道狗屁不通。” 奇怪的是小和尚这次倒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反而认真的看着沐秋凰,想听他把话说完。 沐秋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世间有人谤你、欺你、辱你、笑你、轻你、贱你、恶你、骗你?你会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这是你笨。 若是敢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我会谤回去、欺回去、辱回去、笑回去、轻回去、贱回去、恶回去、骗回去……若是还不行?我会杀了他,再不行?我杀他全家……” “阿弥陀佛,施主杀念太重。”小和尚忍不住开口道。 “小和尚,这就是杀念重么?依你所言,我是该像你一般以德报怨么?” 沐秋凰不等小和尚开口回答继续说道:“我且问你,若人人都像你倡导的这般以德报怨,那么我们又该当以何报德?” “若以德报怨,那,又该以何报德?” 小和尚听完这话眉头紧锁,大和尚亦是陷入沉思之中。 “阿弥陀佛,施主阔论,小僧佛法浅薄,所以无言相说。但施主既能讲出如此阔论,可见施主亦是对佛法研究至深,施主这般所为若不是有缘人,何人还能被称之为有缘?”小和尚认真说道。 “小和尚,我观你六根不净,红尘未断……”沐秋凰故作可惜状。 “施主有话,但请直言。”小和尚施礼道。 “好!小和尚你既然痛快,我也不婆婆妈妈,你之来意我已猜得七七八八。” 沐秋凰靠近小和尚压低声音说道:“你无非就是想在我北虞境内传扬佛法而已。你说我猜的对于不对?” 小和尚双手合十道:“施主慧根极深。” 沐秋凰声音依旧压的很低道:“既然我猜对了,不如你我打个赌如何?这样,我问你个问题,若是你答上来了,我便助你弘扬佛法。可若是答不上来,那你便自今日还俗,从此跟在我身边端茶倒水给我当上三年书童如何?” 小和尚闻言认真问道:“若是我答出来了,施主你说我答的不对,那又该当如何论?” 沐秋凰嘿嘿一笑,忽然提高了声音道:“你这小和尚,难道我还能哄骗你不成?不如这样,你答的对与不对,全靠众人评判如何?” “施主所言有礼。”小和尚点了点头,又弱弱的问道:“若小僧答不上来,不还俗可以么?” 沐秋凰闻言噗嗤一笑,开口说道:“你这小和尚倒真是可爱,还没开始呢,就想着自己输。不还俗也行,不过三年就得变作十年?” 小和尚闻言,竟是认真思考了一下,随之朝大和尚行礼说道:“善财童子曾历遍一百一十城,访五十五位善知识,终获证善果……无心不才,却也愿效仿善财童子五十三参。” “原来你叫无心?无妨无妨,不仅是你,大和尚也可以答。” 沐秋凰无所谓的问道:“对了,大和尚为何一句话都不说?难道是修的闭口禅?” “回禀施主,觉禅僧人生来便有隐疾,故口不能言。”无心解释道。 “原来如此。”沐秋凰有些失望。 “施主欲问何事?但请发问。”小和尚询问道。 “好,你听好了哈。” 沐秋凰看着无心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是有缘人,那我要问你的问题便是:什么是‘缘’?” 第二十四章 相识是缘 无心闻言认真思考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说道:“曾有人曾向佛祖询问过公子所问之问题,当时佛祖不语,用手指天边的云……佛祖的意思乃是想说“缘”是不可求的,缘如风,则风无相,缘似云,则云无常,所以“缘”之一字万千变化,风起时汹涌澎湃,云落时落寞寂寥……施主问小僧什么是缘?无心只能回答公子:‘来也是缘,去也是缘;已得是缘,未得亦是缘……’不知施主可否满意?” “小和尚,你这回答,我可真是一点都不满意啊!”沐秋凰故作无奈道:“你之所言太过云里雾里,看似玄妙实则虚妄,非但我不明白,在场众人也都不明白……所以和尚你输了?” “是啊!小和尚虽然说的好像很对,但我们完全听不懂啊!” “对啊!对啊!什么云啊?风啊?太过高深。” …… 周围人议论纷纷。 无心见众人不理解,朝沐秋凰说道:“阿弥陀佛,非是无心不肯认输,实乃施主所问问题太过玄妙,非是凡人所能理解,大有“拈花一笑”之玄妙。” “小和尚何为拈花一笑?”沐秋凰不解道。 无心解释道:“世尊于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 “好呀!小和尚你好大的胆子,将我比作摩柯迦叶不说,你竟敢自比佛祖?” “阿弥陀佛。”无心念了句谒语,并未理会沐秋凰话语。 沐秋凰见状故作嘲讽道:“小和尚,我本以为你与本公子皆是一言九鼎守诺重言之人,没想到你竟然口是心非背信弃义?” “施主言过了,非是小僧违约,实乃是……”无心小和尚涨得满脸通红,却又不知如何辩解。 “实乃是什么?小和尚你不必诡辩了,你既不愿遵守诺言那便算了,本公子也不与你一般计较”。 沐秋凰随之压低了声音对无心小和尚说道:“赶明我便让人将此事宣扬出去,就说你浮屠寺的和尚个个背信弃义,佛子亦是如此。” 虽然沐秋凰声音压的很低,但这句话亦瞒不过冬雪、黑衣刀客和大和尚。 大和尚闻言看着沐秋凰双目微怒,似乎下一刻就要暴怒出手。 黑衣刀客见状,目光紧紧的落在大和尚身上。 冬雪则是上前一步,身子挡在沐秋凰之前,警惕的看着无心小和尚,右手已经握住了剑柄。 众人之所以如此紧张,皆是因为听到浮屠寺佛子这几字。 大幽立国之时,曾将龙虎山立为国教,因此道教这五百多年来在大幽境内发展的繁荣昌盛,除却有龙虎山执天下道教牛耳外,同为道教的武当山亦是备受推崇,除了在地位上比龙虎山略逊一筹外,其在民众间的声望竟是丝毫不亚于龙虎山。 按理说大幽境内有龙虎、武当两大道教既已如此繁荣昌盛,其它教派应该难以存活才对。可是自打四百多年前西域佛宗传入大幽以来,竟也有不少虔诚信徒改信佛教,经过这四百多年的发展,佛教竟也愈加昌盛,并也在多地建有寺庙,隐约间大有与道教一较高下的感觉。 佛教信仰人有前世今生,坚信佛祖并未圆寂,只是在转世历练,而历代佛子亦认为是佛祖转世,在佛教之中地位备受尊崇。而浮屠寺便是佛教传入大幽的第一所寺庙,此寺庙有个传承,那便是只要被确认为佛子,自小便会有佛门高手为其金光灌顶授其修为,所以无心看起来年岁虽小,但实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高手。 “施主怎知小僧是来自浮屠寺?又怎知无心便是灵童?”无心满是疑惑的问道。 沐秋凰看着无心微微一笑却并不回答,摆了摆手便欲进入花舫。 “施主且慢!” 无心双手合十说道:“若施主能说出什么是“缘”,且众人都能理解的话,无心心甘情愿认输。” 沐秋凰闻言转过身来,看着无心微微一笑道:“你我相遇即是缘。” “你我相遇即是缘。”无心喃语道。 人群里亦是议论纷纷。 “原来这就是佛家所说的缘分啊?” “那咱们今天聚在一起不也是缘分?” “当然了,没有缘分怎么能聚在一起呢。” …… 无心双手合十朝沐秋凰躬身施礼道:“阿弥陀佛,施主所言通俗易懂却又不失玄妙,小僧输的心服口服。” 无心随即转身走到大和尚身前说道:“我既已认输,自当践行诺言!你且独自返回寺里。” 大和尚闻言,转过身独自离去。 沐秋凰见大和尚离去,便对黑衣刀客使了个眼色,黑衣刀客随之退回楼中。 沐秋凰对孙窈娘吩咐道:“安排一桌素斋,先带小和尚去吃饭。” 沐秋凰转身对无心小和尚说道:“你先去用斋,我随后便来。” “施主,小僧还有一事相求,施主能否不要叫小僧小和尚?直接称呼小僧无心?” 沐秋凰闻言哈哈大笑道:“好的,小和尚。” 见无心随自己进入花舫,沐秋凰打趣道:“小和尚佛门之人也敢入这情欲之地?” “阿弥陀佛,小僧只要心无尘埃,自然处处皆可去得。” “如此这般,倒有几分高人模样了哈!”沐秋凰随口赞道。 “小小可在舫中?”沐秋凰朝孙窈娘问道。 孙窈娘听到沐秋凰询问稣小小,面露喜色道:“小小在舫里呢,早晨小小还曾念叨着公子,想不公子下午便来了,公子与小小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沐秋凰微微一笑道:“你带小和尚先去用饭,我去找小小。” “是,公子先去小小那里,窈娘稍后为公子送来酒水。”孙窈娘满脸诌媚。 沐秋凰带着冬雪轻车熟路的来到稣小小所居住的院落,推门而入。 稣小小正背对院门而坐,依旧如往日一般身着一身红色纱裙,对面则是坐着一个绿衣小丫鬟。 沐秋凰见稣小小并未察觉到自己到来,不由感到有些好奇,朝绿衣小丫鬟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悄悄走到稣小小身后。 这才发现原来稣小小正在与丫鬟对弈,只见稣小小正聚精会神的盯着棋盘,手上捏着一颗白子迟迟未落下。 沐秋凰朝棋盘望去,不禁哑然失笑,只见棋盘之上,黑子已然成龙,而白子却如雪中红梅一般斑斑点点惨不忍睹。乍一看,沐秋凰还以为绿衣丫鬟是个大国手呢,可仔细看去,却发现白子只需再落一子便可屠掉大龙转危为安,只是弄不明白如此简单的一步棋,稣小小为何却迟迟不肯落子? 就在稣小小准备弃子人认输的时候,沐秋凰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十四执十六小飞手。” “对啊!如此简单,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稣小小喃喃自语道,执子落下,眉头舒展开来。 “小姐胜了,绿萝认输。”绿衣丫鬟开始拾子。 稣小小这才转过身来准备看看刚刚是谁在出言相助?待看到是沐秋凰后,稣小小莞尔一笑道:“公子来了。” “嗯。”沐秋凰应了一句,坐在了稣小小对面的石凳上。 “奴婢去煮酒烹茶。” “好,去把雨露春拿来。”稣小小说道。 绿萝闻言,自知来人是小姐贵客,亦是不敢怠慢,匆匆下去准备。 很快,绿萝便拿来一套精致的白瓷茶具,红泥小火炉,以及生火用的小松球,一切安置妥当后。 稣小小吩咐绿萝去门外守着,自己亲自动手煮水烹茶。 见稣小小正在烧火煮茶,沐秋凰忍不住问道:“你刚刚下的棋子?……” 稣小小闻言捂嘴轻笑道:“让公子见笑了,小小初学围棋,所以棋艺不精,所以连绿萝都不是对手。” “原来是这样。” 沐秋凰强忍笑意打趣道:“我先开始还以为你是故布疑阵,所谋其它呢?” “公子,你还取笑小小?”稣小小故作圭怒状,却别有一番动人味道。 “好了,不取笑你了,” “对了,给你介绍一下,冬雪,我的贴身丫头。” “她是稣小小。” 稣小小与冬雪见沐秋凰郑重其事的介绍二人认识,心中不由自主的高看了对方一眼,互相颔首示意。 沐秋凰转头继续对冬雪说道:“你二人多亲近亲近,以后凰翎便由你们二人负责。” 冬雪不解道:“凰翎?” “对,稣小小原是燕足中的羽,不过现在她是我的人了,而凰翎便是属于我自己独有的情报组织,具体情况稍后让小小与你详说吧!” “是。” …… 稣小小煮好绿茶,给二人一人倒了一杯,道:“公子与冬雪姑娘尝尝,这是东彻之地的名茶雨露春,每粒茶叶皆是只采摘其最嫩的那颗茶尖,且都是在清晨晨露未消时采摘的……” 沐秋凰端起茶杯,轻轻一嗅,只闻的茶香扑鼻,端起细品,只见入口之时竟是有微微苦涩,不过这种苦涩转瞬即逝,接踵而来的便是一股独特的甘甜。 “好茶。”沐秋凰赞了一句。 “公子若是喜欢,我差人给公子送上一些?” “好。” 一泡茶喝完,沐秋凰起身准备离开时突然想起了黑衣刀客,沐秋凰笑了笑转过头来对稣小小说道:“让凰翎之人全都撤出云州城吧!” “是。”稣小小点头应下。 看到稣小小面露疑惑之色,沐秋凰悠悠的说了句“我可不想凰翎一直处于被监视的状态。” 稣小小闻言心中一惊,沐秋凰却未多作解释,直接出了院门。 第二十五章 觅 沐青恩身边除了有六位名扬天下的义子为其镇守一方外,还有一支长伴左右的二十四死士亦是人尽皆知,被传的神乎其神。 传闻这二十四死士是以二十四恶鬼魑、魅、魍、魉、鬽、魁、魃、魈、鬾、鬿、魀、魆、魊、魋、魌、魉、魐、魒、魓、魕、魖、魆、魋、魖作为其代号,这二十四死士各个身怀绝技,专修旁门左道,擅长暗杀、刑讯、投毒、情报等一系列阴损手段,如同影子一般见不得阳光,常年存在于黑暗之中杀人于无形。 虽然这二十四死士极为神秘,身份不为外人所知,但显然沐秋凰并不在此列之中,所以自然识得那个黑衣刀客的真实身份,黑衣刀客便是这二十四死士中的魁。 之前沐秋凰也曾怀疑过流晶河的真正东家,但怎么也没想到流晶河的真正的东家竟是北虞侯府。 其实仔细一想,倒也说得过去,北虞光军队人数便高达三十万之数,更别提其中还有着十万骑兵,而侯府内亦是豢养着无数死士门客,这一切的背后自然需要强大的金钱力量作为后盾,云牧商三州虽然富有,但论起捞钱能力,谁又比得上流晶河呢?别忘了沐秋凰包下流晶河三日可是足足花了十万金。 而流晶河的作用显然并不单单在于捞钱,更多的则是在于获取情报。青楼自古以来便是达官贵人的聚集之地,而流晶河更是盛名在外,从当年海浑侯能在此下榻半月之久便可见一斑,伴随着人流而来的便是信息……这也是为何燕足的一切踪迹都在沐青恩掌握之中的原因所在。 如今燕足改作了凰翎,沐秋凰自然不愿再让他们暴露在阳光底下,所以才会让稣小小将凰翎悉数调出云州城…… 沐秋凰虽然能想明白这一切,却还是忍不住自握调侃道:“堂堂北虞侯府背地里竟是个开青楼的,这事真他娘的有些不讲究……” 不过话虽如此之说,沐秋凰心里却惦记着看能不能让凰翎吸取一下经验,将来好在别的诸侯封地里照葫芦画瓢。 “少主您回来了?”关玉楼突然一声招呼,打乱了沐秋凰的思绪。 不过沐秋凰却并未生气,而是冲着关玉楼打趣道:“怎么,刚进来时没有遇到你?这两日不见,你倒是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看来这几日床上耕耘、耕的甚是辛苦呀!” 沐秋凰虽然之前常在军营之中,并无过多同龄朋友,但并不代表他不了解这些同龄之人,相反北虞九城之内但凡能挂上的点名号青年才俊,或者是家世殷实的二世祖纨绔们,沐秋凰皆对其性格喜好有所了解……之前之所以召来这关玉楼,一方面是因为关玉楼的确深谙其道,另一方面则是沐秋凰知晓这关玉楼虽然看似纨绔一枚,实则乃是经商其才,牧州城之富庶三分之一与这关玉楼自己开设的产业有关,所以对其起了招揽心思。 果不其然,关玉楼见沐秋凰用如此语气对自己说话,亦是对沐秋凰多了几分亲近心思,满脸猥琐道:“玉楼惭愧,比不得少主龙精虎猛……” 两人又如此说闹了几句,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亲密起来。 “好了,我还有点事,祝玉楼兄今晚能够鏖战到底,征服四方……” 沐秋凰打发走关玉楼,径直来到无心这里。 “施主回来了?”无心冲沐秋凰招呼道,俨然一副主人模样。 看样子无心刚刚吃过斋饭后应该还曾沐浴过一番,此时已经褪去那身了灰色僧袍,换上了一身纯白色的僧袍,虽然无心年龄甚小,但其举手投足之间竟隐约带着几分宗师气息。 沐秋凰也不客气随便扯过来把椅子,大大咧咧的坐了上去,微微一笑对着无心打趣道:“原以为小和尚你背的包袱里应是佛门经书一类的宝贝,没想到竟是衣服,这倒真是出人意料啊!” “阿弥陀佛,施主见笑了。”无心语气平静的说了一句。 见无心这番模样,沐秋凰亦是没了打趣兴致,随口问道:“小和尚你现在究竟是何等境界?” 无心虽不知沐秋凰会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但还是认真的回答道:“小僧乃是八品之上,九品未满。” “看来传闻果然是真的,小和尚你的确被佛门高手金光灌顶过?”沐秋凰印证了心中猜想。 无心面露疑惑道:“小僧心中有诸多不解,不知施主可否为小僧解惑?” 沐秋凰闻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你且先说来听听,毕竟你接下来要给我当上十年书童,也算的上半个亲近之人,若是能告诉你的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若是遇到我不能说的,那我也只好闭口不言。” “多谢施主坦诚相待。” 无心朝沐秋凰合手感谢,随之开口问道:“施主为何能第一次相见便确定我是浮屠寺的佛子?为何又对我佛门秘密相知甚多?” “我猜的。” 沐秋凰微微一笑解释道:“其实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并不能确定你是浮屠寺的佛子。只是你躲避老鸨摸你之时,让我注意到了你的身法,那身法太快,即使是全盛时期的我亦是比不上你,而我要比你年长好几岁,我自幼得遇名师修行更是勤勉,在我气海被废之前自认为同辈之中我当无敌……所以,若是正常修炼你不可能比我还强?那就剩下一个原因,就是你的修为本不是你自己的,而你又是和尚装扮,我又恰好知道浮屠寺中有个传承,那便是一旦被确认为佛子,便会有高手为其金光灌顶授其修为……所以我便诈上你诈。” “阿弥陀佛,施主聪慧远非凡人。” 无心接着问道:“那么施主为何又会对我佛门秘辛所知甚多呢?” 沐秋凰看着无心一脸好奇的模样,心中暗爽,但知道自己绝不能告诉他真正原因,所以对其摇了摇头道:“抱歉,这个原因我不能说。” 无心虽然有些失望,但之前与沐秋凰有言在先,所以也并未强求。 而沐秋凰之所以对佛门秘辛知晓甚多的原因,乃是源于沐青恩豢养的门客之中就曾有一浮屠寺的弃徒。这个弃徒本是浮屠寺中看守藏经阁的守经和尚,后来因为藏经阁失窃,丢失了几本重要经书,而这个守经和尚却被冤枉为监守自盗,守经和尚一时不忿叛出了浮屠寺……当然这故事是那守经和尚自己所言,真假无处可辩。总而言之后来守经和尚为了躲避浮屠寺的追杀,无奈改换门庭投身到北虞侯府里,而作为侯府收留他的交换条件,便是他需要将自己对浮屠寺了解的所有情况,全部悉数奉上。 沐秋凰气海被废之后,曾在侯府藏书阁内待了数月之久,阁内藏书几乎阅尽,而沐秋凰还有一个优点便是过目不忘。 “施主与小僧打赌将小僧留在身边,不知施主准备对小僧做何安排?”无心询问道。 沐秋凰盯着无心,认真询问道:“我曾在一本古籍上阅得你佛门有一古经“涅槃经”,不知是真是假?” “施主是想要借用涅槃经修复气海?”无心问道。 “不错,若是佛门有此经书,烦请借我一阅,事后必当厚报。”沐秋凰紧盯着无心双眼,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事关自己能否修复气海,所以沐秋凰显得极为紧张。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接受金光灌顶之时,曾隐约见脑海里亦是有关涅槃经的些许记载,但是这本经书已失传近百年,若非此书失落,佛门子弟以普救众生为己任……自当将古经双手奉上,助公子一臂之力。”无心不无遗憾的说道。 沐秋凰闻言面露失望之色,他刚刚注视着无心双眼,确认了无心所言句句属实,也正是因为无心所言句句属实,所以沐秋凰才会无比失望。 甚至于沐秋凰希望无心撒了谎,因为若是这样,那便证明浮屠寺有此古经书,只要是确定了经书所在,就凭着北虞三十万大军,即使是经书在大幽皇宫里,沐秋凰相信父亲也敢为了自己前去讨要。 可是无心没有说谎,所以沐秋凰满是失落。 沐秋凰气海被废,看似沐秋凰早已接受现实,但其实只有沐秋凰自己知道自己心底里有多渴望能够重新恢复正常? 所以沐秋凰才会派人时刻留意着顾尘缘的消息,一方面是他确实关心顾尘缘安危,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对顾尘缘报有大希望,希望顾尘缘有办法能够恢复自己的气海……之前无意间在一本古书上发现了有关于涅槃经的记载,沐秋凰对其报有很大希望,就像将溺之人抓住那根细微稻草,虽然知道不一定能救命,但却迟迟不愿放手。 自从气海被废以后,沐秋凰从未再动过自己那把名唤“风月”的弯刀,但沐秋凰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何时能再重新拿起那把弯刀? “阿弥陀佛,施主且宽心胸,没有消息又何尝不是最好的消息,涅槃经既然真实存在过,我相信施主肯定能够如愿以偿……” 无心的声音如同梵音一般传入沐秋凰的耳中,沐秋凰心神猛然一惊,回到现实之中。 沐秋凰朝无心行了一礼,真挚的说道:“谢谢你啊!小和尚,若非你出言相助,只怕我陷入自己魔障之中,迟迟不能自拔。” “施主严重了,小僧只是举手之劳。” 沐秋凰看了看无心,悠悠的说道:“小和尚,你说人这一生啊!是不是正是因为曾经拥有过,知其美好,所以才会在失去以后久久不能释怀?” 无心闻言想了想,认真回答道:“施主所言正应了佛门心经里的‘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玄妙境界,可见施主果真是有佛缘之人…… 沐秋凰无奈的叹息道:“小和尚,你又来了……与你不言语之时,观你像一得道高僧;可与你坐而论道之时,我又观你像一江湖神棍,你说同样是你,为何会有如此两个极端?” “阿弥陀佛!小僧所言句句属实。”无心一本正经的说道。 沐秋凰见无心这般模样,突然心中一动,对无心说道:“小和尚,待我为你觅一对手。” 第二十六章 有仙人自远方来,不亦惊乎 一大清早,沐秋凰带着冬雪与无心返回侯府时,只见侯府今日竟是净水泼街中门大开,门悬红彩地铺红毯……摆出了迎接贵客所用的辉煌仪仗。 沐秋凰见状面露疑惑之色,隐约记得上次府中摆出这种阵仗之时,还是多年之前的事情,当年为了迎接老太师司徒长青来到北虞侯府时,沐青恩曾摆出过如此阵仗……只是不知府中今日要迎接的来客是谁?其身份地位竟能与老太师司徒长青相提并论? 不待沐秋凰多想,只见府中管家就已迎了上来,面露喜色道:“公子,您可算回来了?侯爷正欲差我去找您回来呢?” “福伯,府中今日有谁会来?竟能让父亲摆出如此阵仗?”沐秋凰偏头问道。 “公子还不知道吧?听说武当山上的张仙人今日会来侯府,所以侯爷才准备差我去找回公子。” 管家福伯兴致勃勃的继续给沐秋凰解释道:“听说这张仙人年少时便曾悟道,如今已然有百岁高龄,却仍能生擒虎豹……乃是货真价实的仙人嘞!” “原来是这样,福伯你先继续准备吧!我回苑里换身衣服。”沐秋凰说道。 “公子说的极是嘞,见这种老神仙是得慎重,您先去沐浴更衣,待仙人快到了我再去唤您。”福伯满脸殷勤的答应道。 “嗯,好!”沐秋凰随口应道,心中却是震惊不已。 对于管家福伯如此吹捧武当山道人,沐秋凰早已习以为常,知道这福伯乃是道家的疯狂崇拜者,况且福伯口中的张仙人亦是怎么吹捧也不为过。 管家福伯口中的张仙人原名张伏陵,十四岁时就曾考取文武状元,十八岁为官后不喜官场俗尘,随即便辞官出家修道,拜紫阳真人为师。至此之后,张伏陵便醉心武学,研究天地阴阳之道,在六十岁时竟融百家之长创出一气纯阳功,后来更是隐于武当山上数十年不曾下山,闭关修炼将一气纯阳功修的愈发圆融,在百岁高龄时将其更名为混沌无极功……若计算起年龄,只怕张伏陵今年已有一百二十余岁,论起地位,即使是当朝国师龙虎山掌教道衍祖师在他面前都得自称一句晚辈。 因为张伏陵生平不曾与人交过手,所以在十大高手排名中未曾占有一席之地,但是注意十大高手排名第七的青木道人乃是他的嫡传弟子,别看这个排名似乎不高,可别忘了这是天下十大高手排名啊!更何况枯木道人曾与人说过“若论起武功他只能比得上恩师一半”,此言一出张伏陵的名声更是名扬天下,众人一致认为张伏陵的功力应该也早已达到了天境,堪与四大剑仙相提并论,只是张伏陵淡泊名利,对世间一切虚名亦是并不看重。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江湖上皆把张伏陵尊称为张仙人,意为四剑仙外的第五仙。 “乖乖,此等老神仙怎会来北虞侯府?怪不得父亲会摆出如此阵仗,”沐秋凰嘴里嘀咕着,心中亦是对这个第五仙充满好奇。 回到了梧桐苑中,冬雪便回到自己住处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沐秋凰吩咐春桃无心找了间客房,便开始沐浴更衣起来。 沐秋凰刚刚换好衣服,就见管家一脸兴奋的跑来梧桐苑,唤道:“公子准备妥当没?张仙人已经到了街头,侯爷也已经去了门口迎接。” “好,我现在便去。” 等沐秋凰随管家来到侯府门口之时,只见沐青恩早已到了门口。 远远望去,只见门口长街之上有一老者牵着一头小毛驴,而小毛驴上面还坐有一个老者。 光看牵着毛驴的那个老者,看起来就已仙风道骨,当得了出尘二字,事实上光是牵毛驴的老者的身份便已十分惊人,他便是武当上山当代掌教、十大高手排名第七的枯木道人。 光是牵驴者便已是如此身份,那毛驴上所坐之人的身份自然也已呼之欲出,能让青木道人心甘情愿为其牵驴引路,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人,那便是他的师父张伏陵,张仙人。 沐青恩站在侯府大门之外、台阶之上,眼睛注视着远处那两人一驴,却未曾再往前走上一步。 这倒不是沐青恩傲慢,而是身为上位者应有气势不能丢。 沐青恩是什么人?沐青恩是当代北虞侯,坐拥北虞九州城,手底下握有三十万能征善战的铁血军队,其门客死士更是多不胜数。而沐青恩自身亦是武道高手,十岁开始杀人,这些年直接间接死在他手上人儿没有百万也相差不多,乃是真正的位高权重,更别说这还是位敢二拒皇恩的主…… 张伏陵虽然已有百岁高龄,世人尊称为老神仙,其实力堪比四大剑仙……但说到底张伏陵亦不过是一道人尔,沐青恩能够亲自站在门口相迎已然给足了面子。别忘了即使是四大剑仙之一的痴剑仙,亦是被沐青恩请来给自己儿子当了十年保镖……至于青木道人则更不用提,今日若非张伏陵亲自前来,单是青木道人一人的话,只怕沐青恩连迎人仪仗都懒得摆弄。 天下十大高手看似名头不小,其实也仅限于江湖,在庙堂真正掌权人看来,也不过只是一介武夫尔。 等到青木道人牵着毛驴到达门口之时,才见沐青恩微微一笑拱手执礼,声音恢宏的说道:“能得张仙人莅临北虞侯府,侯府上下蓬荜生辉。” 青木道人上前一步,揖手回礼道:“无量天尊,青木与家师仓促前来,还请侯爷见谅?” “道长说地哪里话?能得道长与仙师大架光临,乃是本侯的荣幸。”沐青恩嘴上与青木道人互相客气,目光却早已绕过了青木道人落到了毛驴之上。 事实上,侯府众人的注意力皆是放在张伏陵的身上,任谁都想看一下这位活了一百二十余岁的张仙人究竟是何模样? 只见张伏陵穿着一身纯白道袍,不仅仅是白发如雪,就连眉毛胡须也是一片雪白,比起青木道人其仙风道骨的模样更胜三分……只是张伏陵此时竟然趴在毛驴背上鼾声如雷。 青木道人见众人面露疑惑,微微一笑解释道:“家师年岁虽大,可对于天道领悟却是更近一步,此时家师正在入定。” 听完青木道人的解释,众人对张伏陵的崇拜更胜一筹,毕竟能够随时随地入定,便不是常人所能拥有的。 “原来如此,道长与仙师里面请。”沐青恩对青木道人做了个邀请手势。 青木道人正欲牵驴入府,却见张伏陵在这时突然醒了过来。 “师父您出定了?我们已到了北虞侯府。”青木道人对张伏陵说道。 只见张伏陵伸了个懒腰,张大了嘴巴,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这才对青木道人不满地说道:“睡觉就是睡觉,说什么入定与出定?” 青木道人闻言面色有些讪讪。 沐青恩则是哈哈大笑,开口圆场道:“张仙人虽已有苍松之寿,却依旧拥有赤子心性,真不愧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快快里面请。” 张伏陵抬头看了看侯府牌匾,自言自语道:“这就到了北虞侯府?”又看了看沐青恩开口问道:“府中可有酒菜?老道睡了一觉,此时觉得腹中早已饥肠辘辘。” 沐青恩闻言哈哈大笑道:“张仙人里面请,我早已命人备好上等酒菜。” 沐青恩话音刚落,只见张伏陵早已翻身下了驴背,大步朝府中走去,边走边问道:“酒菜备在何处?最好再弄上一锅黑狗肉……” 沐秋凰闻言不由瞠目结舌,心道“这便是张仙人?看起来还没有无心小和尚有气质呢?”回头看了一眼管家福伯,只见管家福伯亦是目瞪口呆,脸上再无半点之前的兴奋。 …… 北虞侯亲自请人吃饭,其阵势自然非比寻常。 虽然只有四人吃饭,但是其菜品却是丰盛无比,即使是沐秋凰看着眼前菜系亦是感到震惊不已。 只见分别有镂金香药一行、雕花蜜煎一行、砌香成酸一行、脯腊一行、垂手八盘子、切时果一行、时新果子一行、珑缠果子一行、下酒十五盏、插食、劝酒果子库十番、厨劝酒十味、对食十盏二十。 这些菜系若是再添上绣花高饤一行八果垒与乐仙乾果子叉袋一行,便俨然正是一桌御膳,而且是接待最尊贵来使才会摆出的御膳,不过想来也是沐青恩不愿僭越招人话柄,才会特意命人去掉这两行。 不过即使是这样,单单上面那些菜系就已然称得上饕鬄盛宴。 二十个丫鬟不停歇的轮番上菜,到最后也各个累的够呛,一顿饭竟是从早上一直吃到了晚上。 令沐秋凰感到惊讶的是这张仙人虽然已经百岁高龄,可这牙口与胃口却是极好,各色菜端上桌来都会尝上一口,遇到自己钟意的菜竟然还会多吃几口,至于吃相则是惨不忍睹,胡须上面挂满了汤汁,一身纯白的道袍亦是沾了不油污……再看张仙人此时这幅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得道高人的样子,比起饿死鬼投胎还要更像几分。 看着手拿狗肉吃的满嘴流油的张仙人,沐秋凰被惊的目瞪口呆,心中暗暗将这位张仙人和青木道人进行比较,却发现这青木道人此时竟然比这张仙人更像仙人。 沐青恩对此却是喜笑颜开,心情愉悦的指挥丫鬟替张仙人斟酒布菜。 终于,张仙人把最后一块狗肉咽下去后,打了一个饱隔,抹了抹嘴巴,大叫道“舒坦,实在是舒坦。” 第二十七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见张伏陵放下了碗筷,沐青恩开口询问道:“张仙人可曾吃好?” 张伏陵捻着雪白胡须,一脸满足的称赞道:“饱了饱了,你这侯府的酒菜就是比我武当山上的伙食要丰盛的多,老道活了一百二十多岁,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等珍馐美味。” 沐秋凰闻言狡黠一笑道:“老神仙,您若是喜欢这侯府的菜肴,不如便常住在北虞侯府吧?小子活了整整十八年,还是第一次与仙人一同吃饭,与仙人一同吃饭,就连这胃口都要比以往好上不少嘞!” 张伏陵看着沐秋凰吹胡子瞪眼道:“你这小子,这是在变着方地说老道能吃是吧?” 沐秋凰故作委屈道:“老神仙说这话可真是冤枉小子了,小子可是打心底里希望老神仙能够长待侯府呢?这侯府里什么都不缺,就缺您这样一位老神仙。” 张伏陵看着沐秋凰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生的伶牙俐齿,不过倒是颇对老道胃口。” 沐青恩亦是微笑道:“犬子顽劣,让张仙人见笑了。” “犬子?你这可不是什么犬子啊!”张伏陵对沐青恩的话语嗤之以鼻,捋了捋胡须道:“我观你这小子生的龙颈凤肩,乃是贵不可言之相呀!” 沐青恩闻言心中一惊,随之大喜,站身来冲张仙人拱手道谢:“诚如父言,不敢忘德。” 古往面相能以“贵不可言”四字相称者?那便唯有帝王之相。 沐秋凰闻得张伏陵此话,却并未有太大波动,反而是看了看张伏陵心中忍不住诽谤道:“这老道莫不是见侯府好吃好喝招待的他,觉得无以为报,才会说这等唬人话语吧?只闻得张仙人乃是武道巅峰,却从未听人说过这张仙人还会识人相面呀?你若真是得道高人,为何会对自己气海被废之事缄口不言?” 青木道人闻言,紧紧的望着自己师父,目光里亦是充满了疑惑。 青木道人自然知晓自己的师父张伏陵除却武学修为早已入化境外,亦是精通占卜相面之术,可也正是因为青木道人知晓自己恩师精通相面之术,所以才会疑惑不解。 对于自己师父的性情青木道人很是了解,他知道这个师父虽然有着赤子心性,但却从不虚言。 他既然说了沐秋凰有帝王之相,那便一定是真的。 只是此时青木道人突然想起了十八年前,因为十八年前自己陪师父在游历秦鹿之地时,自己师父也曾对西烈侯之子说过同样的话语……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要知道帝王之气亦是如此,从未听说过同一时期会有两股龙气。 青木道人心中虽然疑惑,但也惊喜异常,因为不论恩师两次所言,究竟孰真孰假?但是将来只要西烈北虞有任意一股龙气成形,武当注定会随龙而起压过龙虎。 想到此处,青木道人亦是满脸喜悦,站起身来朝沐青恩揖手祝贺道:“恭贺侯爷,有子如此,北虞当兴。” 沐秋凰看了看场间三人,忍不住开口说道:“老神仙我先前遭人所伤,气海被废,听闻您武当山上的疗伤灵药小黄丹能够医死人生白骨,不知这小黄丹能否将我救上一救?” 沐青恩闻言亦是满脸希冀的望着张伏陵,先前之所以会对张伏陵的到来如此重视,很大一方面原因正是如此。 “哦,竟然有这种事?你且过来让我看上一看?”张伏陵冲沐秋凰招了招手。 沐青恩见状不由有些疑惑,心道先前自己已然遣人前去武当求取丹药,按理说武当应该知道此事才对啊? 青木道人见状对沐青恩解释道:“之前侯爷遣人前往武当求取丹药之时,家师正在游历,贫道也是在来往北虞途中恰好遇到家师,所以世子气海被废之事,家师并不知情。” “有劳老神仙。”沐秋凰对张伏陵拱手致谢后,走到跟前。 张伏陵伸出双手握住了沐秋凰的双手,对沐秋凰说道:“放松身体,不要抗拒。” 随着张伏陵慢慢运功,沐秋凰感觉到正有一股暖流随着自己的手臂缓缓流尽体内,紧接着沐秋凰感觉到自己好像沐浴在温泉中一般,不由觉得十分舒服正要昏昏欲睡,可就在这股暖刚刚到达气海处时,本来平静如水的气海突然躁动起来,沐秋凰只感觉气海之内此时竟然变的寒冷无比,正当暖流与寒流刚刚碰撞到一起时,一股刺痛随之传来,沐秋凰痛的满头大汗,几乎痛晕过去……张伏陵见状亦是不敢再继续运功,缓缓松开了沐秋凰的双手。 而随着张伏陵双手松开,沐秋凰只觉暖流逐渐褪去,而气海之中寒流亦是随着暖流的消退而消退,浑身的痛楚逐渐减弱下来,最后消失无终。 张伏陵眉头紧锁,捻着雪白胡须迟迟没有言语。 沐青恩则是一脸紧张的望着张伏陵,连大气也不敢出。 沐秋凰此时心中亦是惴惴不安,满脸紧张的看着张伏陵,等待着张伏陵的定论。 之前与无心一番对话,沐秋凰对找到涅槃经的期望值已然抱的很低。 沐秋凰十分清楚自己是被诡剑仙所伤,所以一直以来亦是对同为剑仙顾尘缘抱有大期望,希望能再次见到顾尘缘,看看他是否能有办法?可顾尘缘一去苗疆消息全无……而此时张伏陵既然被世人称作第五仙,想来即使不如顾尘缘亦是也不远矣,若是张伏陵再表示无能为力,只怕沐秋凰心态都会崩掉。 见张伏陵迟迟不肯言语,沐秋凰苦涩一笑,对张伏陵说道:“老神仙但说无妨,小子还挺的住。” 张伏陵看了看沐秋凰,满脸沉重的开口说道:“此人好歹毒的心思,这一剑不仅破掉你的气海,更是你气海里留下了一道剑意,平时这道剑意并不会显现,可若是有别的真元想要为你修补气海之时,这道剑意便会随之涌出与之争锋。可这样一来便是在用你的身体做战场,你的身体压根承受不住这种力量,若是强行为之后果不堪设想,只怕重者当场死亡,轻者筋脉尽断全身瘫痪……” “张仙人可否还有别的办法?”沐青恩忍不住开口问道。 张伏陵认真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没有好的办法,除非身体能强硬到可以承受到两种力量的碰撞,如此才能彻底祛除剑意修复好气海。” 沐秋凰本已心若死灰,此时闻张伏陵之言,心底里竟然浮现出来一丝希望,认真的问道:“老神仙,您的意思是只要我身体能承受住两种力量的碰撞,便能恢复如初对吗?” “不错,正是这样!只不过想要单纯的把身体强度练到能承受住这两种力量简直难如登天。”张伏陵无奈说道。 确认还有机会恢复如初,沐秋凰冲张伏陵躬身行了一礼,问道:“老神仙可有办法助我练体?” 张伏陵看了看沐秋凰亦是认真的说道:“我的办法对你来说,太过残忍,每日所需承受的痛楚,不亚于你刚刚所承受的痛楚。” 对于张伏陵的话语,沐秋凰倒是不已为然,难如登天又如何?没有办法的办法便是最好的办法,若是让自己此生无法动武,倒还不如死了干净……十年的军伍生涯,早已将沐秋凰的心性磨炼的无比强大。 沐秋凰朝着张伏陵又行了一礼,认真的说道:“小子心意已决,有劳老神仙相助。” 张伏陵看着沐秋凰不解的问道:“以你的身份,即使此生再也无法动武,亦是吃喝不愁,安静的做一世富家翁又有何不可?为何还要冒着这等性命危险,受这等痛楚?” 沐秋凰看了一眼沐青恩,沐青恩亦是懂了自己这个儿子的心意。 沐秋凰朝张伏陵躬身说道:“小子心意已决,生死祸福,无犹无怨。” 张伏陵闻言叹了口气,悠悠的说道:“老道只是说老道的方法对你而言太过残忍而已,担心你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猛的一下受不了这份苦,又哪里能扯的上死?再说了若是我把你治死了,这沐疯子还不得将我武当山夷为平地呀!” 沐秋凰闻言满头黑线道:“那老神仙你刚刚满脸沉重之色,都是在唬我?” “唬你倒也谈不上,只不过对你来说确实有点残忍……”张伏陵砸了砸嘴巴,嘚瑟道:“我武当山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岩、二十四涧、十一洞、三潭、九泉、十池、九井、十石、九台等胜景,以天柱峰为中心还有上、下十八盘等险道及七十二峰朝大顶和金殿叠影等……可惜了,到时只怕你都会忙于炼体,而没有机会欣赏此等美景。” 沐秋凰闻言满头黑线。 张伏陵见状亦是不再理会他,偏了偏头对沐青恩说道:“要我帮这小子,还有一个条件。” 沐青恩听得张伏陵能让自己儿子彻底恢复如初,心中已然大喜,对张伏陵的要求满不在乎道:“张仙人有何有要求但说无妨?本侯无不允诺。” 张伏陵嘻嘻一笑道:“我听闻你北虞侯府有个藏经阁,里面孤本、珍本无数?” 听到此处,沐青恩已然明了,对其开口说道:“本侯这就带张仙人前往藏经阁,张仙人看上什么但取无妨。” 张伏陵摆了摆手道:“藏经阁便不必去了,老道最烦看到那么多经书了,老道只是想问一句,你那藏经阁里有没有那无删减版的《千舫记》?” 沐青恩沐秋凰父子俩闻言满头黑线,青木道人更是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伏陵不甘心的问道:“没有《千舫记》?那《百花录》《玉女情》《粉黛眉》总得有吧?” 青木道人闻言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对张伏陵说道:“恩师,小徒还有别的事尚要去办,就不陪您回武当山了,小徒先走一步。” 话音刚落,青木道人已然消失不见,显然是使出了自己身为十大高手的绝世身法。 沐秋凰亦是张口结舌道:“老……老神仙,小子先告辞了。” 沐青恩亦是憋的满脸通红,嘴里再也喊不出那句“仙人”,冲张伏陵无奈说道:“道长且先去休息,稍后我派人把道长所要的书全部送到道长房中。” 能让三人同时失色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张伏陵所说的《千舫记》乃是描写青楼女子闺房秘事的禁书,至于其余几本则是最为香艳的春—宫图,但无一例外,这些经书亦多是孤本、珍本。 第二十八章 小和尚,老道士 得知武当山上的张仙人来到云州城,城里百姓亦是一个个激动不已,虽然不敢直接涌到侯府门口,但通往侯府门前的那条长街却已然被人群挤满,民众都希望能在张仙人出侯府时,一睹仙人风采。 沐青恩对此倒是乐而相见,甚至还在侯府门前摆起了一方戏台,邀请民众前来观看。 于是乎,一大清早戏台上便咿咿呀呀的唱起了沐青恩最喜欢的曲子《将军令》。 “枯叶落,愁难拓,寒愁怎敌锦衾薄?胡未破,人离落,鬓霜不惑,岁月蹉跎,莫,莫,莫。 残夜半,旌旗乱,征战沙场几人还?佳人盼,倚阑干,横刀仗剑,戎马立前,战!战!战!” …… 得知气海问题能够被彻底治好,沐秋凰心中亦是再无阴霾,虽然昨夜里并未睡上几个时辰,可是这份精气神却是出了奇的好。 “公子?那张仙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呀?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是个白胡子仙人。”夏荷拧了一条热毛巾轻轻替沐秋凰擦拭着脸颊。 沐秋凰闻言伸出手指在夏荷的秀鼻上轻轻刮了一下,笑道:“白胡子倒是白胡子,只是究竟是不是仙人?这就很难说了?” 夏荷看着沐秋凰不解地说道:“百姓们这会都围在侯府外面等着看张仙人呢!就连侯爷都因为张仙人的到来,摆起了戏班子呢,他若不是仙人,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看他呢?” 听到夏荷这样询问,沐秋凰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昨夜里张伏陵一脸认真地讨要春—宫图的场景,不由哑然失笑。 “公子,您笑什么啊?”夏荷疑惑道。 沐秋凰看了看夏荷,心道:“不告诉你才是为了你好,你见过一本正经的讨要春—宫图的人能被称作老神仙?” 见夏荷还是一脸困惑,沐秋凰摇了摇头,将昨夜那副场景强行甩出脑海,拍了拍夏荷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他是不是老神仙等你见了就知道了,公子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对你解释。” “对了,小和尚被春桃安排在了那间房?”沐秋凰问道。 “在东南角乙号院呢。” 沐秋凰站起身来说道:“好了,我去找小和尚去,你也下去歇着吧!” “公子,你怎么有老神仙不见,偏要见小和尚呢?” 沐秋凰怪笑道:“只怕那位老神仙昨夜里秉烛夜读,这时还未起床呢……” 等沐秋凰来东南角乙号院,发现无心和尚正在院中做早课。 沐秋凰心道:“真该带着夏荷一起来,让他看看这才是高人应有的模样。” 沐秋凰见状也不打搅,倚在门廊上静静地看着无心,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安排他? 之前之所以跟无心和尚打赌,乃是因为发现他是佛子身份,想要套看是否真的有涅槃经存在,可是现在,即已得知涅槃经早已失传,而自己气海问题也是不需涅槃经亦能解决……如此一来,留无心在身边倒也再无多大作用,况且自己不日便要随张伏陵前去武当,带着和尚去道门圣地怎么看也不像回事啊?可是若就这样与无心和尚赌约作废,沐秋凰又有些心有不甘。 “阿弥陀佛,施主早上好。”无心和尚做完早课朝沐秋凰走来。 “小和尚,早上好啊!”沐秋凰随口应道。 “施主一大早来找小僧,是有何事?”无心问道。 沐秋凰看了看无心,突然问道:“小和尚,难道你竟心甘情愿跟在我身边做上十年书童?” “施主放心,小僧即以认输,自当遵守诺言。”无心一脸诚挚。 沐秋凰看着无心说道:“听闻你浮屠寺有不少舍利子,不如你拿来几颗舍利,换你十年自由可好?” 无心闻言俨然拒绝,满脸愧色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舍利子佛门历代高僧戒定慧的结晶,乃是佛门至宝。小僧与施主打赌便已破了妄语之戒,又岂敢为了自由而亵渎佛门至宝…… 沐秋凰见无心提起舍利子时满脸神圣的样子,便知道这群和尚把舍利看的比自己性命还重,不由故作嫌弃道:“看来我这是做了一赔本买卖?收你做了书童,还得养你十年,怎么算都好像是我吃了亏啊?” “施主若是觉得亏,不如助小僧普度世人可好?这样一来,施主仁善必能弘扬出去。”无心认真说道。 沐秋凰闻言来了兴趣,直接坐在了门槛上,拍了拍门槛,对无心问道:“怎么个普度法?说来听听。” “施主助小僧弘扬佛法便是普度众生,若是世人皆有信仰那么便可自我救赎……”无心侃侃而谈。 沐秋凰闻言砸了砸嘴巴,显然对无心小和尚的提议并不感兴趣,但还是对无心说道:“小和尚你这普度众生,说到底还不是想在北虞传扬佛家教义?只是你这个想法只怕要落空了。” 沐秋凰看了看无心坏笑道:“小和尚我严重怀疑你是不是被浮屠寺里那些大和尚和老和尚给洗了脑了?” “阿弥陀佛,施主此言何意?”无心不解道。 沐秋凰想了想对无心说道:“也罢,看你还是我书童的份上,我便与你闲聊几句。” “请施主直言,小僧洗耳恭听。”无心认真请教道。 沐秋凰闻言往门槛边上坐了坐,将后背靠在门框上,这才悠悠的说道:“自大幽立国至今已然快六百余年,这近六百年来朝中皆是推崇道教,所以道教一直都是一枝独秀。 后来半道上,你佛门掺和进来了。 你佛教中确实也出了不少惊才艳艳之辈,能够趁着龙虎与武当争雄之际,慢慢发展起来,这也算是你佛门的本事……你以为我猜不出你佛门的心思么?无非是见天下即将大乱,佛门想后来者居上,直接盖过道教。所谓普度众生,无非是你们这些和尚喊的虚假宣传口号吧了!可是连我都能猜出你佛门的心思,难道别人就猜不出么?六百年前龙虎山伯牙真人曾对大幽太祖曰“奋六世而国立”,后来太祖皇帝便是利用民众愚昧的心理,将这条批语传扬的人尽皆知……后来太祖皇帝得了天下,龙虎山随之水涨船高,厉害掌教皆被被封为国师,这才压了武当几百年。 如今虽然龙虎山盛极而衰近百年来人才凋零,并无什么拿的出手的人物。可是武当山却出了个百年难遇的张伏陵,非但张伏陵在民众心中已然成神,就连其弟子青木道人都是天下十大高手之一,武当山压过龙虎山已成必然之相,可是说到底人家可都是道教一脉,只有你佛门是外来者……龙虎山可以容忍被武当山压过一头,可不代表人家能容忍让你佛门压上一头?龙虎山与武当山即使再斗,人家也属于内斗,一旦人家两座山头联合起来对付你佛门,你觉得你佛门还能存活多久呢?” “阿弥陀佛,施主错了,我佛门从无争强好胜之心,惟愿普度众生,让世间人人成佛。”无心虔诚的说道。 “小和尚,你这张口闭口都是普度众生,可是众生需要你们普度么?”沐秋凰反问道。 无心和尚闻言沉默不语。 沐秋凰见无心陷入沉默中,也不再与他争辩,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浮土说道:“小和尚,走,我带你去见识一下道门的老祖宗张仙人。” 沐秋凰带着无心刚刚走到曲江池旁,却被眼前一幕震惊不已,只见张伏陵竟然在湖面上闲庭信步,注意,不是凌波飞度这种,而是真的在湖面上散漫走踏,就好像踩在冰面上一般,其实若仔细看去会发现他的脚与湖面其实并没有真实接触,而是在脚与湖面接触点上隔了一层虚化的气体,也就是说他是飘在水面……这比传说中达摩的一苇渡江还要难,毕竟一苇渡江有是借了芦苇之力,而张伏陵却没有借助任何媒介,仅凭自身,这份修为当真称的上是仙人手段。 沐秋凰此时已经被彻底折服,虽然之前跟顾尘缘同待的时间也不少,可从来没见过顾尘缘展示这般手段……此时心中张伏陵的形象一瞬间变得高大起来。仙人总得有自己的特色不是,爱看禁书和春—宫也不并不有损仙人形象,反而更加说明了高人平易近人不是? “瞅瞅,这就是仙人手段,小和尚你能做到这样不?”沐秋凰问道。 “小僧做不到。”无心很诚实的说道,其实无心此时也非常震惊,据他所知佛门之中并无一人有这种手段。 其实他们那里知道,就在他和无心还在百步之外时,张伏陵就已经知道了他们俩人的到来,之所以露这一手,乃是刻意为之,露这一手看似潇洒,实则损耗了他两年修为。 至于张伏陵为什么要耗费两年修为露这一手?其原因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 “老神仙,您是在练功么?”沐秋凰大声喊道。 张伏陵听得声音,亦是不再显摆,一个轻纵越上岸来。 “怎么样小子?老道这一手可还看得过去?”张伏陵嘚瑟道。 “厉害厉害,这绝对是神仙手段。”沐秋凰竖起大拇指不遗余力的吹捧道。 第二十九章 与和尚道士同往 得到沐秋凰的大力吹捧,张伏陵更是得意洋洋,呲着一口还算整齐的大黄牙乐呵道:“还算你小子识货……” “那是老神仙您本领大,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的出来,你说对吧?小和尚。”沐秋凰边说边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无心。 “阿弥陀福,小僧见过张仙人。”无心恭敬道。 张伏陵对无心点了点头,随口问道:“你法号叫什么?” “回张真人,小僧法号无心。”无心回答道。 张伏陵听罢微笑说道:“智、觉、虚、无、言你排“无”字辈,看来浮屠寺香火倒是旺盛啊!对了,智苦,智难可还安好?” 张伏陵话一出口,两人反应各不相同。 沐秋凰惊的是,当日与无心同来的和尚竟然辈分如此之高?而无心奇怪的是张伏陵对浮屠寺里的状况竟然如此了解。 虽然奇怪,但无心还是认真回答道:“回张仙人,两位祖师已归西方极乐世界。” 张伏陵闻言继续问道:“那觉闻、觉见、觉色他们三个呢?” 无心再次回复道:“觉色师叔祖尚在寺中,觉闻师叔祖与觉见师叔祖也已归了已方极乐世界。” 令沐秋凰与无心不解的是张伏陵在听到这两个消息后,眼中竟然流露出几分悲伤来……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老神仙,您……?”沐秋凰小意的询问道。 张伏陵看了沐秋凰一眼,悠悠的说道:“怎么?还不许我悲伤啊?” 这话一出,沐秋凰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些年来虽然道佛两派看似相安无事,实则暗地里亦是争斗不断,虽然没有明刀明枪的斗个你死我活,但佛门与道教亦是互相不往来,落井下石的事双方可都没少干……所以说死了和尚,道士应该开心才对?可是作为道门老祖宗的张伏陵这竟然还伤感上了? 张伏陵叹了口气,看着无心感慨道:“昔年我与智苦、智难那俩坐而论道之时,觉闻、觉见、觉色这仨和尚亦是比你大不了几岁,想不到匆匆一别七十载,昔日故人已变成一刨黄土,就连当年的小和尚如今也已混成了师叔祖……人这一生,果真是生死无常啊?” 沐秋凰心中忍不住计算到“一别七十载?那当年张伏陵应该就是五十多岁?空色当年比无心小和大几岁,就姑且当个十几岁,那今年觉色也应该已经有八十多岁到了耄耋之年,这般年岁要是混不到师叔租才算奇怪好不好?” 看了一眼张伏陵,心中欷吁道:“古往今来,还从未听说过有那个老人能活到您这般年岁?即使有,也没有您精神啊?……” 不过第一次听到这种秘辛,沐秋凰和无心都很意外。 只见无心朝张伏陵施礼道:“阿弥陀佛,张仙人毋庸替祖师哀伤,生老病死乃是不可逃避的事情,况且祖师只是今世皮囊已老,灵魂却是回归了极乐世界……他日必当转世归来。” 张伏陵看着无心和尚,颇为赞赏地说道:“你这小和尚年岁虽小,却能有这等感悟,亦是难能可贵……” 沐秋凰见张伏陵对无心极为欣赏,心中一动道:“老神仙,你也不看看是谁的书童?这无心小和尚可正儿八经是我的书童哦。” 张伏陵疑惑的看着两人。 沐秋凰微笑不语故作高深,无心朝张伏陵解释道:“沐施主说的不错,小僧几日前曾与沐施主打赌输了,赌约便是小僧给沐施主做十年书童。” 张伏陵一听二人打赌,瞬间来了兴致,强烈要求二人讲一讲打赌时的情况。 沐秋凰见张伏陵眼巴巴的等着讲故事,可就是不开口,打算讹诈一点东西再说,可谁曾想无心竟毫不配合,一五一十的开始复述当时过程。 沐秋凰听无心讲的干涩,忍不住接过话头,如同说书先生一般,将当时场景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 张伏陵听完,笑了笑对沐秋凰说道:“歪理一大堆,也就小和尚这等老实人才会上你的当。” 又转头对无心小和尚说道:“不错不错,小小年岁却能信守承诺,又能对佛法领悟如此透彻,看来你师父亦是一位高僧,不知他法号几何?” 无心闻言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对张伏陵实话实说道:“回禀张仙人,小僧没有名义上的师父,是觉色与觉禅两位师叔祖负责小僧的课业。” “原来你是佛子,怪不得呢?”张伏陵微笑道,显然对于佛子的故事亦是十分了解。 “觉禅?觉字辈里有这个法号的么?”张伏陵疑惑道。 无心见状开口解释道:“小僧曾闻言,觉禅师叔祖入门较迟,当觉禅师叔祖入门之时,“智”字辈祖师已然回归极乐世界,但觉闻师叔祖以为觉禅师叔祖佛法精深,他与觉见、觉色两位师叔祖都不足为觉闻师叔祖之师,所以才会代“智”字辈祖师收徒,与觉禅师叔祖平辈论交。” 张伏陵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觉闻小和尚虽心高气傲却也惜才,能让他代师收徒,看来这觉禅倒真是个了不得的人?” 沐秋凰听完看着无心悠悠道:“小和尚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怎么又骗人呢?” 无心闻言转过头来不解的看着沐秋凰问道:“小僧何曾妄语?” 沐秋凰悠悠道:“你刚刚说大和尚是你师叔祖,负责你的课业。可是前几日你我在流晶河前初遇之时,你曾说过大和尚患有口疾不能言语,即然不能言语,又如何能授你课业?所以你不是对我打了妄语,便是对老神仙打了妄语。” “阿弥陀佛,小僧……” 无心刚欲开口解释,却被张伏陵笑着打断了无心的话,“小和尚,你且不必理会这小子,这小子竟然能打赌胜过你,可见他偷换概念胡搅蛮缠的功夫要比你厉害,别一不小心中了他的计。”. 沐秋凰见状不满道:“老神仙,您看清楚了,他是小和尚不是小道士,您怎么帮他不帮我啊?” 张伏陵闻言得意一笑道:“你这小子,你可曾听说过佛道本一家?” 沐秋凰闻言鄙夷道:“老神仙呀!你虽说年龄大辈分高,可也不能胡说吧?佛道一家?你忘了四百年前佛道斗法的事了?” 沐秋凰所说的事件,是佛教刚传入大幽不久的事,当时佛教传入大幽,原有的道教觉得不满,自动提出来要跟佛教斗法的事情。 那是幽仁宗十四年的事,当时道教联合了六百九十个道士,上表奏到朝廷,说明要与佛教来一次较量,请求皇帝主持公道。而幽仁宗在征求了两方的同意后,在元宵节这一天,在浮屠寺的南门搭个坛场,让道士和两位法师来一次和平神妙的真理之战! 据说,到了元宵节那天,在浮屠寺南门,东边设立道坛,搭得非常的庄严,上面陈设了五百零九部道教的真经,并且排设著堆积如山的五果三牲等供品祭祀天地,参加的道士约有五百多名,可说是声势浩大,阵容强壮。而佛教西边的坛场,只是供奉著佛像、舍利,还有《佛说四十二章经》和其他的经典,场面非常简朴,但很庄严又很隆重。 皇帝幽仁宗,亲自驾临现场监视,命令双方各把经典放在坛场上,而后同时用旃檀香木焚烧,看看那一方的经书能够得以保存下来。 结果道士稍逊一筹,只是眼巴巴地看著熊熊的烈火,把所有的道经化为灰烬。 再看看佛教,同样的一把火,檀香木燃烧起来以后,佛像、舍利以及所有的经典,怎么烧也烧不去,反而在烈火之中放出五彩的祥光,正是真理的光明与烈日争辉的象征。 而当时佛门还有一个高僧,竟飞到空中去,运用他的神通变化,身上出火,身下出水,并且在空中飞来飞去,甚至睡在空中……表示他的神通自在,是无所障碍的,要怎么样都能随心所欲。同时,在虚空中变化的时候,他还作了一首偈,对道士讽刺道: 狐非狮子类,灯非日月明。 池无巨海纳,丘无嵩岳荣。 法云垂世界,法雨润群萌。 神通稀有事,处处化群生。 而当时在场的朝廷大官,有个太傅竟领着大众欢呼,并且很不客气地对道士说:“你们的法术一点也不灵验,现在应该要改信佛教才好!我真是为你们难过,再这样下去,是没有前途的!” 而当时领头的道士不禁万分感慨,当场口吐鲜血倒了下去,就这样悲愤地死了。 而许许多多的大臣、宫娥彩女以及老百姓们,在赞叹声中,都皈依了三宝,甚至出家为僧,成为佛陀座下的忠实弟子……据记载,那次斗法过后,当时共有一千四百六十多人出家。 这也是官方记载的第一次佛教斗法的大型事件。 结果还不待张伏陵反驳,只见无心双手合十说道:“施主,张仙人说的不错,佛道的确本是一家。道的最高境界是无极,就是什么都没有,就是指宇宙诞生之前,什么都没有,无时间,无空间,无万物。而佛的最高境界是空,也是什么都没有,也是指宇宙诞生之前,只有虚空,无时间,空间,无万物。所以,佛教和道教是修行的方法虽然不同,但终点却是相同的……” “小子,听见没?我都懒的对你解释,这等高深层次的东西,岂是你这种没有信仰的人所能理解的?” 张伏陵口中对沐秋凰嘲弄着,眼睛却落在了无心的身上。 沐秋凰见状嬉笑讨好道:“小子孤陋寡闻了,老神仙莫怪?” 张伏陵见状眯起了双眼,心道:这不像这小子的风格啊? 果不其然,只见沐秋凰眨巴眨巴眼睛,对张伏陵说道:“老神仙,我去武当山能不能带着我的书童?你刚刚才说佛道一家,应该不会反悔吧?” 张伏陵看了看无心问道:“你可愿去?” 无心见状连忙应道:“小僧愿往。” “既如此,那边一同前来吧!”张伏陵答应道,斜着眼睛看着沐秋凰悠悠的说道:“小子,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吧?” 沐秋凰嘿嘿一笑,却不回话。 第三十章 将行 看着一脸鸡贼的沐秋凰,张伏陵亦是咧着嘴唇笑道:“小子,别傻乐了,我劝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明日里有你罪受的?” “老神仙明日就要返回武当山么?怎么不在侯府多呆几天?侯府里除了有《千舫记》《百花录》《玉女情》《粉黛眉》这些外,还有《仕女图》《琵琶露》《雪月缘》……这些老神仙不看了?”沐秋凰贱兮兮地引诱道。 张伏陵眯着眼睛看着沐秋凰,得意的说道:“小子,你是想让我多等你几天是吧?我却偏不随你意,就明日一早,你爱走不走?” “不能商量?” “老道说一不二。” 沐秋凰幽怨的看了一眼张伏陵,一溜烟的跑远了……原地只剩下一脸得意的张伏陵和欲言又止的小和尚。 张伏陵转过身来,看见无心这幅模样,关心道:“小和尚,有什么话想说你就说别再憋出病来,是不是修行上遇到瓶颈了……你且直言无妨,以我和智苦智难的关系,指点你一下也未尝不可。” “阿弥陀佛,张仙人既然问了,小僧也便直言不讳了,您与沐施主所说的《千舫记》《百花录》《玉女情》《粉黛眉》《仕女图》《琵琶露》《雪月缘》……这些究竟是何典籍?小僧自认为读书不少,为何对这些典籍从未听说过?”无心一脸好奇的问道。 张伏陵见状从怀中掏出一本古书递给无心,嬉笑道:“这便是《千舫记》,还有几本我未带在身上,只要你想看,明日在去往武当路上我再一一给你。” “多谢张仙人。”无心见张伏陵如此大方,诚心感谢道。 “不用客气,你这性格果真与觉色年少时一般无二……”张伏陵还未说完。 只见刚刚打开一页的无心和尚失手将书掉在了地上,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张伏陵一脸心疼的捡起地上的书,连忙掸去灰尘。 “是小僧失礼了。”无心向张伏陵致歉道。 “你没偷看过?”张伏陵盯着无心一脸怀疑。 听得张伏陵此话,无心更是双手合十,嘴里大念罪过。 张伏陵见状,一脸可惜道:“你这小和尚,远没有觉色小和尚当年有趣。” “罪过,罪过。” …… 得知明日即将启程前往武当,沐秋凰亦是来不及多作安排,只有匆忙回到梧桐苑里唤来春桃、夏荷、秋霜、冬雪四人,对其四人各自密语了一番。 随后又去与小妹沐秋溟玩耍了一个多时辰。 最后又独自一人骑马去流晶河找到了稣小小,不知与稣小小密谈了些什么?只知道在沐秋凰离开流晶河不久后,稣小小身边的丫鬟绿萝便易容成了稣小小的样子,而真正的稣小小则是趁着夜色,单枪匹马的离开了云州城。 等沐秋凰将一切安排妥当回到侯府时已是子时三刻,而沐秋凰却没有直接回到梧桐苑,而是径直来到了沐青恩的书房。 果不其然,平日里早已一片黑暗的书房,今日里竟灯火通明。 沐秋凰见状会心一笑,推门而入。 只见书桌上竟然摆着一些吃食,依旧有红油顺耳、酱腌黄瓜、卤黄牛肉这三道凉菜,只不过那晚的其余三道菜换成了糖醋排骨、水煮肉片、炭烤羊排且多了一碗米饭,酒也换成了茶。 沐秋凰见状心中一暖,朝沐青恩行礼道:“孩儿见过父亲。” “今晚还未吃饭吧!先吃饭。”沐青恩摆了摆手。 “还真没来及吃。”沐秋凰应了一句,端起碗筷狼吞虎咽。 沐青恩见沐秋凰吃的香甜,端起茶壶给沐秋凰倒了一杯茶,叮嘱道:“慢些吃,小心噎着。” “嗯…”沐秋凰含糊不清的应了句,手和嘴却是一点没闲着。 沐青恩见状微笑不语,坐到对面静静的看着沐秋凰。 过了一会,沐秋凰放下碗筷,端起茶壶又倒了杯茶一口喝下。 这才满足的叹了口气道:“舒服,还是父亲对我好,晓得给我留夜宵。” 沐青恩闻言一笑,问道:“都安排妥当了?” “嗯,已经安排好了。” 沐秋凰说道:“孩儿此去武当山,待气海恢复后,不准备回府,打算直接前往秦鹿?” “此事随你,不过在这之前你可能得先去趟帝都。” 沐青恩取出一道圣旨递给沐秋凰,继续说道:“小皇帝下旨召诸侯子弟今年‘上日节’进京共同欢庆,说是为了一睹大幽的青年才俊……” “为什么?” 沐秋凰不解的看着沐青恩。 “这其实并不奇怪,历年新皇登基都会有这道旨意,小皇帝不过遵循祖制而已,其实这也只是为了跟诸侯子弟打个照面,好互相认识一下亲近亲近……从而好审视一下诸侯之间的态度,再决定捧那个?打压那个?所谓帝王手段,不过这般尔。”沐青恩解释道。 沐秋凰砸了砸嘴巴,说道:“之前不是有过小皇帝召诸侯勤王,诸侯不应的事么?小皇帝还敢玩这招,难道不怕诸侯再次拒绝?这样下去皇权可真没什么威严了呀……” 沐青恩微微一笑道:“虽然天下将乱,但现在还没有乱,所以明面上该给小皇帝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况且上次勤王,我和西烈侯是准备奉旨来着,只不过没有去成罢了。” 沐秋凰闻言嘿嘿一笑,对于沐青恩的话语并不拆穿,继续问道:“若小皇帝这次与往年想法不同,到时将诸侯子弟扣在京都为质又该如何?” “他不敢。”沐青恩轻描淡写道。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但其中隐含的分量,却是不言而喻。 沐秋凰认真思考了一会,提醒道:“我知道小皇帝不敢,可若是夏侯玄霸起了这种心思呢?这次旨意究竟是小皇帝在遵循祖制,还是夏侯玄霸想要借机生事,这可都说不准?自从老太师与世长辞后,他现在可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呀?” “你倒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沐青恩虽然话是如此,却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反而是满怀欣慰的看着沐秋凰解释道:“小皇帝不敢,夏侯玄霸则更不敢,看似他比小皇帝更有实权,但与诸侯的根深蒂固比起来,他其实更像无根之萍,小皇帝与其说是他的傀儡,不如说是他的胆气,而且这次我估计诸侯虽然不会抗旨,但应该所派子弟也都是无关紧要之人,所以夏侯玄霸才更加不会有这种心思。” 沐秋凰依旧满脸疑惑道:“那他这道旨意下的有何意义?万一几个诸侯互相打个商量,选择牺牲那群无关紧要的子弟,继而借口兴兵……他岂不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沐青恩闻言倒是眼中一亮,看着沐秋凰的眼神愈加欣赏:“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只怕这次事情确实不像我原想的那般简单。” 沐秋凰看着沐青恩甚是疑惑。 沐青恩思索了一会道:“当年东彻侯谋反,夏侯玄霸率军与其一战,明面上说夏侯玄霸是折损了十万有余,但实际上这个数字至少还要再往上加个五万,也就是那次朝中军队折损了至少一半以上,这么一来,他其实已然失去了争雄天下的资本,所以这次下旨宣诸侯子弟进京,夏侯玄霸极有可能……” “极有可能是想择主而事?”沐秋凰与沐青恩异口同声道。 沐青恩哈哈大笑道:“张仙人诚不欺我!有儿如此,活该我北虞当兴。” “那父亲认为,我到时应该以何种态度对待夏侯玄霸,当对其许以何等承诺?”沐秋凰询问道。 沐青恩闻言认真思索起来,过了一会喃喃自语道:“这个不急,这只是你我的一种猜测……若夏侯一族真有这种心思,我想真正做主的应是夏侯文渊?” “夏侯文渊?”沐秋凰不解道:“他不是夏侯玄霸的族弟,靠夏侯玄霸的关系才入朝为相的么?” “不,你错了凰儿。” 沐青恩对其认真告诫道:“凰儿,你记得永远不要轻视任何一个对手。特别是像夏侯文渊这种有宰辅之能的人,常言道‘文臣一张嘴,武将三把刀’这种人你必须得打心底里重视起来。”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沐秋凰点头应下。 沐青恩继续解释道:“夏侯文渊比夏侯玄霸要小十来岁,他除了是夏侯玄霸的族弟的之外,还是老太师司徒长青的得意弟子,注意,是弟子而不是门生……” 沐青恩重点提醒道,最后给夏侯文渊下了评语:“这绝对算是一个,在朝可谋天下格局,在野可掌风云变幻的人物。” 听到沐青恩重点提到夏侯文渊,沐秋凰亦是点头应下。 他知道自己这个父亲看似平和,实则心底里甚是桀骜,说是目无余子也不为过,能让他如此认真重视,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夏侯文渊的确很可怕。 “孩儿谨记。” “但若这夏侯文渊真像父亲所言这般非凡,只怕夏侯一脉未必会择主而事?”沐秋凰继续说道。 “对,你说的很对!此事是我想简单了……”沐青恩皱了皱眉。 过了一会,沐青恩说道:“你且先去武当山,到时我会让魑、魅、魍、魉暗中跟随你……此事,待我再谋划谋划,到时再传信与你。” “是,父亲。”沐青恩点头应道。 第三十一章 三头骡子 第二天一大早,沐青恩亲自将三人送出了侯府。 沐青恩本欲派遣一支军队随行,但被沐秋凰拒绝了,不过想着有张伏陵随行,自然也不需担心沐秋凰的安全问题,所以除了魑魅魍魉四人暗中跟随外,倒真是并未再派遣一人。 就这样,张伏陵侧坐在毛驴上眯溜着双眼好一幅高人模样,沐秋凰则在前牵着毛驴扮足了尊老后生,只有无心背着一个小包袱面无表情的跟在后面,三人一驴穿过层层围观人群,晃晃悠悠的出了云州城。 一出城门,张伏陵那副高人模样便荡然无存,砸了砸嘴巴,满脸笑意的奚落道:“本以为能沾沾的你这小侯爷的光,不说是前呼后拥八抬大轿了,最起码也得整辆马车坐坐吧,谁知道你这出行竟是比我老道还寒酸,老道我是来时一头小毛驴,去时一头小毛驴,你这个堂堂小侯爷竟然连头驴子都没有……” 沐秋凰闻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啧啧……老神仙,你这话可就过了啊!我本以为似你这般高人应该看不上那种摆阔场面,而我也是为了迁就您的气质才选择孤身一人随您前往武当的……” 张伏陵翻了个白眼道:“你小子少来了,现实就是老道骑着毛驴,你小子牵着毛驴。” 沐秋凰叹了口气,故作遗憾道:“后悔了,小子我太后悔了,早知道老神仙您喜好这种场面,我就该头顶紫金冠、脚踩登云靴、身穿鱼龙服、腰系明玉带,然后再带上三百铁骑浩浩荡荡的前往您的武当山才对。” “还真别说,你小子若真是那样,老道我必当扫榻相迎。”张伏陵调侃道:“可惜,你这小子这会儿连头驴子都没有……” 沐秋凰嘿嘿一笑,指着远处道:“老神仙,这可是您逼我的呀!您老抬抬头,瞅瞅那是什么?” 张伏陵和无心顺着沐秋凰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前方赫然停着一辆马车。 眼看三人到了跟前,车夫连忙拜倒在地说道:“公子您要的马车和东西早已备好,可要小人为您驱车?” 沐秋凰看了张伏陵一眼,张伏陵抬头望天装作没看到,沐秋凰见状嘿嘿一笑,转过身来对车夫吩咐道:“好了,你回去吧!” 等到车夫走远,张伏陵下得驴来,围着马车转了一圈,悠悠地说道:“还以为你小子的马车会有多么与众不同呢?现在看来也没什么不同的,除了比一般马车大点外,再无其它……可惜了这么好一匹五花马,竟拉这么一辆破车。” 见张伏陵把马车贬得一文不值,沐秋凰也不开口争辩,面露微笑站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张伏陵说道。 张伏陵说了半天,见沐秋凰不与自己争辩,不由觉得十分无趣,看了看沐秋凰道:“怎么?说你这马车破你还不乐意?” 沐秋凰这才清了清嗓子揶揄道:“老神仙,修道您是能手,可是对于鉴赏宝贝您可就差的远了,这马车外观看起来与普通马车一个样,实则是内有乾坤呦!” 不等张伏陵回话,沐秋凰撩开了马车帘子介绍道:“您往里面瞧瞧,这内衬可都是上好的蜀锦,这地面铺着的毯子是草原上精挑细选的羊羔毯,这两个靠枕里面填充的可都是极品孔雀绒……” “不过呀!这些还都是表面。”沐秋凰换了口气继续说道:“最为贵重的反而就是这马车自身,在老神仙您看来普普通通的外观,实则是上好的铁梨木打造而成,为了减少颠簸,车底还镶有上好的软钢,蜀锦内侧亦是有着一层薄薄的钢板,你可别小瞧这一层钢板,这钢板都是上好的铁匠打造而成,可防御百步之外的一切箭弩,至于您说这马车比一般的要大,这点您说对了,这马车后面多做了一个隔箱,里面放有露营帐篷什么的……” 看着张伏陵无话可说的模样,沐秋凰强忍着笑意悠悠说道:“老神仙您也知道,我呢?就是个俗人,又过惯了奢侈日子,不像您和小和尚这种修道之人,可以天为铺盖地为床,我还是比较喜欢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 沐秋凰见张伏陵不再言语,心中暗爽,假意去搀扶,说道:“老神仙,我扶您上驴吧!此去武当山路途遥远,我们还是尽快启程吧!” “小和尚,还楞着干嘛?还不快来为本公子赶车,别忘了你现在可还是我的书童。”沐秋凰对无心招呼道。 对于二人的斗嘴,无心早已见怪不怪,此时见沐秋凰喊叫自己赶车,也不多作言语,直接走了过来,抓起缰绳翻身坐到了车梁之上。 “老神仙,我们这就出发吧?”沐秋凰一脸贱笑的钻进了车厢。 “小和尚你下来。”张伏陵说道。 无心见状下了马车,无奈的站到一旁看着两人。 沐秋凰钻出半截身强忍着笑意问道:“老神仙还有什么事?” 张伏陵一个轻纵上了马车,冲沐秋凰说道:“你也下去,老道困了想睡上一觉。” “那行,老神仙您先歇着,我去给您老人家赶车。” 沐秋凰说着钻出车厢坐到了车夫位置上,仿佛忘了刚刚二人还在斗嘴的事情。 这便是沐秋凰最大的一优点,那就是尊师重道。 之前对待顾尘缘亦是如此,看似沐秋凰在沐青恩与他师父刀九皇面前说话没大没小,实则沐秋凰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曾欠缺过。 张伏陵见状,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嘴里说道:“我不用你赶车,你也下去吧!” “老神仙,这……” 见张伏陵闭上了眼睛,沐秋凰无奈道:“得嘞?公子我生来就不是车夫的命……小和尚你上来赶车,我去骑驴。” 张伏陵探出头来招呼道:“小和尚,你骑着老道的毛驴。” “还是老神仙您识货,我赶车可是一把好手。”沐秋凰开始自吹自擂。 “谁说要你赶车了?我说的是让小和尚骑着老道的驴子,老道睡上一觉。”张伏陵一脸坏笑的说道。 “老神仙,您该不会是让我走路吧?”沐秋凰无奈道。 “怎么你不愿意?”张伏陵眯溜着眼睛悠悠道:“本来我准备是等到了武当山再开始给你练体的,可是昨夜里又去你侯府的藏经阁里多拿了几本书,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才提前开始的,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你就继续替老道赶车?” “什么书?” 沐秋凰跳下马车随口问道,紧接着沐秋凰不知想起了什么,开始捧腹大笑起来。 “小子,出发了。” 张伏陵冲沐秋凰喊了一句,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随着他一声喊叫,那马儿竟无需车夫驱赶,自己拖着马车走了起来。 沐秋凰见状收敛了笑意,跟在马车后面走了起来,便走边念叨着:“和尚骑驴,老道坐车,可怜我这公子的身子骡子的命呀……” “为什么是骡子?而不是马儿和毛驴?”张伏陵好奇的声音传了出来。 沐秋凰没好气道:“你看看在场的马儿和毛驴,一个被小和尚骑着,一个拖着马车拉着您,可怜公子我独自走路不说,您老人家还时不时的,喜欢与我这头骡子辩个胜负……” 张伏陵闻言撩起车帘哈哈大笑道:“老道与你这骡子辩个胜负?你是想要笑死老道么?” 沐秋凰也不解释,陪着张伏陵一起大笑。 两人笑着笑着,张伏陵的笑声戛然而止,怒骂道:“呸!你这小子,嘴里就没有一句好话。” 沐秋凰故作无辜道:“老神仙,我又怎么招您了?” 张伏陵放下车帘,嘴里说道:“你是走的太慢,所以还有功夫说话。” 话音刚落,马车的速度开始加快,沐秋凰亦是开始跟着马车奔跑了起来。 就在这时,无心骑着驴子来到沐秋凰身边不解的问道:“施主,你把自己比作骡子,张仙人生什么气啊?” 沐秋凰便跑便解释道:“你能听懂胯下毛驴说话不?” 无心无奈说道:“小僧听不懂。” “那马儿说话呢?” 无心无奈摇了摇头道:“小僧还是听不懂。” 沐秋凰继续问道:“那你说毛驴和马儿会说话么?” “阿弥陀佛,佛祖说万物有灵,他们自然也会说话。”无心笃定道。 沐秋凰故作不解道:“那你说谁能听懂毛驴说话?谁又能听懂马儿说话?” “自然是毛驴能听懂毛驴说话,马儿能听懂马儿说话了。”无心诚实的回答道。 “这就是了。”沐秋凰回答的。 无心认真想了一下,不解道:“可是这与施主你将自己比作骡子有什么关系啊?” 沐秋凰闻言嘿嘿直乐,也不解释。 见无心一脸困惑的样子,张伏陵忍不住掀开帘子怒斥道:“你这小和尚简直能笨死,真是比骡子还蠢……” 沐秋凰闻言哈哈大笑道:“得嘞!又多了头骡子。” 无心听完沐秋凰的话,后知后觉道:“毛驴能听懂毛驴说话?马儿能听懂马儿说话?那么能听懂骡子说话的自然也是骡子?……原来施主你是在说咱们三个人都是骡子啊?” “哈哈……笑死本公子了。”沐秋凰哈哈大笑道。 “呀呀呀……气死老道了。”马车里传来张伏陵的怒吼声。 随着张伏陵一声怒吼,马车的速度再次加快,沐秋凰的奔跑速度亦是随着马车加快而加快,直至再也无暇说话……这时,马车的速度才渐缓下来保持匀速。 第三十二章 生活就是屎尿屁 马车一刻都没有停下过,沐秋凰也一刻都不曾休息过,始终跟在马车后面跑,无论马车跑的快与慢,沐秋凰一直都没有被落下过,跟马车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五百米以内。 跑了两个时辰以后,张伏陵撩开车帘看了沐秋凰一眼,发现沐秋凰还有余力后,一声不发的放下了车帘……就这样,马车从早晨一直跑到日落,而沐秋凰也从先开始的步伐矫健到后来的步履蹒跚,从满头大汗到汗水流干,虽然沐秋凰早已筋疲力尽,但却一直咬牙坚持着,始终不曾开口要求过休息……到了傍晚,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而沐秋凰在跑到马车跟前的那一刻,突然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 无心见状,连忙从毛驴背上跳了下来准备过去施救,可是还有人比他更快。 就在沐秋凰倒地的那一瞬间,张伏陵已经到了沐秋凰身边,将其一把接住,二话不说的就撬开了沐秋凰的嘴巴,将一颗小黄丹送入腹中,紧接着一巴掌拍在沐秋凰胸口为其化开丹药,确定沐秋凰没有大碍之后,张伏陵才算是舒了口气,紧接着又握住沐秋凰的双手为其输送了一些真元……昏睡中的沐秋凰虽然脸上疲惫不堪,但眉宇间的那股子韧劲却是持久不衰。 其实,先开始张伏陵只打算让沐秋凰跑上两个时辰而已,可是在两个时辰后竟发现沐秋凰还有余力,于是便起了试探的心思,想看看沐秋凰的极限到底在哪?谁知道这一试,竟持续了整整一天,中途有好几次张伏陵都已感觉到沐秋凰坚持不住,准备等沐秋凰开口便停下来休息,可谁曾想沐秋凰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先开始张伏陵还不甚在意,心想沐秋凰的体力终究有限,即使心里上能忍耐下去,身体上肯定也支撑不住,毕竟沐秋凰气海被废无法运功这是事实。可是令张伏陵又不曾想到的是,沐秋凰竟硬生生的用精神支配住了身体……此时,张伏陵已然相信即使自己再让马车跑上一个时辰,沐秋凰也依旧能再坚持一个时辰。 “好倔强的小子。”张伏陵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眼神里却满是赞赏。 其实张伏陵若是知晓沐秋凰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便不会觉得奇怪。 自七岁入军营起开始,沐秋凰一天休息的时间便从来没有超过三个时辰。 从每天一大清早起床开始,沐秋凰就得随着普通士兵跑步出操,等到士兵们完成任务去休息时,沐秋凰就得随着刀九皇练刀。练完一个上午的刀,下午紧接着便要跟老先生学习经史诗集。好不容易等学完下午这些课程,到了傍晚,便又有军中将军过来传授兵法、战阵。等这一切都学完以后,沐秋凰还得将白天一整天所学的东西全部温习一遍,才能去休息。 其中别的一切都还好,最辛苦的莫过于随刀九皇练刀。 可以想象一下,一个七岁的孩子举着一把大刀,一站就是整整一个上午,手腕稍微一抖,一根竹棒紧接着便随之而来……还不能哭,若是一哭,刀落到了地上,又得捡起来一切从头开始,若是练刀误了时辰,别的课业时辰就得从睡眠时间里补回来……每日,沐秋凰都是沾着枕头就睡着,甚至于好多次沐秋凰都是伴随着眼泪入睡,第二天醒来时枕头湿拉拉一片……听说自打沐秋凰进军营后,沐青恩总共只去偷偷看过一次,后来便再也没去看过,原因便是怕自己见儿子受苦狠不下心来。 而这样的生活,沐秋凰持续了整整七年,这七年里无论是烈日炎炎还是寒风刺骨,一日都不曾变过。也正是这七年的时光练就了沐秋凰,使得他身上有着远超一般人的韧性。 这也是为何白日里,沐秋凰能够坚持下去的原因所在。 …… 等沐秋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晌午。 沐秋凰钻出马车左右看了看,才发现自己三人还在昨日里宿营的地方,舒展了一下筋骨只觉得神采奕奕,心中不由好生奇怪,心道自己昨日里奔跑了一整天,今日竟然浑身上下并无半点酸痛的感觉。 无心见沐秋凰醒了过来,一脸欣喜道:“施主无事,真是太好了。” “小和尚,怎么就你一个?老神仙呢?”沐秋凰问道。 “张仙人他……”无心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张伏陵不知从何处出现,手上拎着一只肥大的野兔,嘴里没好气道:“劳你挂念,堂堂一个少侯爷马车里也不说备些好酒好菜,尽是些馒头清水,这日子看起来比老道还过得要清苦一些,还有你这个书童,老道还指挥不动他,可怜老道这么大一把年纪还得亲自出去打猎……” 看着张伏陵喋喋不休,沐秋凰无奈陪笑道:“等遇到客栈,小子请老神仙喝酒吃肉。” “没机会遇到客栈了,实话告诉你小子,老道我这次专挑的荒山野岭行走的……下次打猎找食物的事就交给你了,别再指望老道去给你们找食物打猎。” 沐秋凰看了看无心满脸无奈,不知道张伏陵哪来这么大一肚子火。 无心更是一脸无奈的解释道:“非是小僧不愿意去找食物,只是张仙人不愿吃馒头野果,非得要吃肉,小僧实在是不能杀生……” 沐秋凰看了看地上的野果和馒头,拍了拍无心的肩膀,满脸嬉笑的安慰道:“苦了你了小和尚,下次打猎这种事我来……” 张伏陵看着他俩这幅模样气就不打一出来,将野兔递到沐秋凰手上说道:“还不赶紧去弄吃的,老道都快饿死了,我先去马车里眯上一会,烤好了野兔再叫我。” 张伏陵说着朝马车走去,嘴里念叨着:“冥顽不灵的小和尚,比起觉色他们几个差远了……” 沐秋凰看着一脸委屈的无心,无奈的笑了笑准备生火烤兔。 刚把兔子剥皮清洗干净,就听得马车里张伏陵鼾声如雷。 看着地上只有一个露营帐篷,沐秋凰不由问道:“怎么?老神仙昨夜里没睡么?” 无心闻言给沐秋凰解释道:“昨天晚上施主晕倒后,小僧搭设一个帐篷是准备给张仙人用的,可张仙人却说他白日里睡多了,夜间睡不着,他要守夜……” 沐秋凰闻言唇角弥漫出一丝笑意,看着马车心道:“刀子嘴豆腐心的老神仙啊!” 好在马车里调料还算充足,沐秋凰在军之时也早已学会野外求生,于是很快沐秋凰便烤好了野兔,只见野兔滋滋冒油,并弥漫出一股独特的香味。 沐秋凰闻着香味不由食欲大动,看着野兔咽了口口水,正欲去唤醒张伏陵,却见张伏陵睡得香甜。 沐秋凰最终还是没有唤醒张伏陵,而是将火堆弄小,把野兔插在旁边保温,而自己则是拿了一个无心摘回来的野果,走到一边开始扎起马步。 张伏陵睡起来看了看一口未动的野兔和扎着马步的沐秋凰,不由满眼欣慰。 “小子,这个给你,烤的难吃死了,真是白瞎了老道打的这只野兔……”张伏陵嘴里嘟囔着,自己只撕下了一只兔腿,将一大半递给了沐秋凰。 沐秋凰见状微微一笑也不言语,接过野兔扯下一只兔腿开始狼吞虎咽。 无心坐在两人对面,看着两人手中的兔肉,开始为野兔诵经超度。 片刻功夫,张伏陵便已吃完自己的那只兔腿,眼巴巴的盯着剩下的野兔。 沐秋凰将剩下的野兔递给张伏陵道:“小子刚才吃了几个野果,此时腹中已然很饱,还是老神仙您吃吧!” 张伏陵看了看沐秋凰,接过野兔开始大快朵颐,嘴里还边吃边说:“非是你这兔子烤的好吃,实在是老道饿的有些饥不择食……” 沐秋凰看着张伏陵嘿嘿一笑,也不与他争辩。 张伏陵看了看沐秋凰,嘴里大呼:“没意思,真没意思,你这小子不与老道斗嘴,生活俨然失去了几分趣味。” “老神仙,原来你还好这口?”沐秋凰一脸懵逼道:“那么小子请教一下老神仙,什么是生活呢?” “这就对了?只要你跟老道斗嘴,无论什么,老道都能与你掰扯掰扯。” 张伏陵满脸兴致的说道:“小和尚,你先来说说什么是生活?” 无心停止了诵经声,转过头来说道:“阿弥陀佛,对小僧而言,拜佛诵经便是生活?” 沐秋凰见状故作欣慰的拍了拍无心肩膀,一本正经的说道:“不错不错,小和尚你自从跟了本公子后,这思想进步还是很快滴!我原本还以为你要说普度众生,教化世人呢?” “张伏陵嘿嘿一笑,转过头来饶有兴趣的问道:“小子,你呢?你觉得什么是生活?” 沐秋凰闻言,偏了偏头想了一下说道:“以前小的时候,我常常好奇山的那边是什么?后来授我课业的一位老学究告诉我说‘山的那边是海’,于是,我怀着一种隐秘的想望,有一天我终于爬上了那个山顶,可是,我却几乎是哭着回来了……因为在山的那边,依然是山。我很不明白老学究为何会骗我?直到后来,在不停地翻过无数座山后,我才发现那位老学究说的很对,山的那边的确是海……所以,我觉得生活就是爬山,爬过一座又一座的高山。” 沐秋凰话音刚落,只见无心双手合十一脸虔诚道:“阿弥陀佛,施主慧根极深,小僧每每闻施主之言,不由觉得茅塞顿开。” “呸!” 张伏陵看着二人说道:“和尚多神棍也就不说了,你这小子怎么一天也喜欢云里雾里的瞎掰扯,奇怪的是这小和尚还专吃你这套?” 沐秋凰闻言哈哈大笑,无心则是一脸无奈的看着张伏陵。 张伏陵跟他的老祖师一个辈分,即使是他的师叔祖们也要低上一辈,更何况张伏陵与他老祖师的关系又远非寻常,所以见张伏陵对和尚这般不敬,无心除了无奈却也只能受着。 “小和尚,你还别不服气,我你问问觉色那小子是不是说话跟这小子一个口吻?”张伏陵半眯着眼睛。 “阿弥陀佛,回张仙人的话,施主的确慧根极深,师叔祖对佛法的玄妙理解,更是远非小僧所能达到……”无心一脸诚实的说道。 “呀呀呀!小和尚你要气死老道了?” 张伏陵看着他们二人,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几十年前自己忽悠觉闻、觉见、觉色那三个小和尚的场景。看着沐秋凰心道:“老道当年忽悠那三个小和尚还好说,老道比他们年长几十岁、高上一个辈分,自然可以随便忽悠,你小子倒好,直接忽悠起佛子来了,这不是砸老道招牌么?” 想到这里,张伏陵不由气急败坏道:“老道来告诉你们生活是什么?生活说白了就是屎尿屁。” “老神仙,您这可有些粗鄙了哈!”沐秋凰揶揄道:“小和尚你说是不是?” “呸!” 张伏陵啐了二人一口,继续说道:生活说白了就是一日三餐,人活一世,谁离得开柴米油盐酱醋茶? 要想活着,不管你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无论你是和尚老道还是尼姑师太都离不开吃喝拉撒这四个字,说到吃那就得提粮食了,而粮食是怎么来的呢?你们且想想,种植庄稼是不是需要施肥?这肥料是不是就是人的排泄物,用屎尿浇灌庄稼,等待庄稼成熟再吃进腹中,……这样周而复始,难道还不是算是屎尿屁么?” 无心听完一脸若有所悟的样子,但是沐秋凰一脸无辜的说道:“老神仙,那你说生活就是吃喝拉撒不好么,干嘛非得说是屎尿屁?” 张伏陵搭耸着双眼,念叨着:“要你管,老道就是喜欢屎尿屁不行么?” “哦,不得不说老神仙您的口味还是蛮独特的。”沐秋凰一脸崇拜的竖起了大拇指。 张伏陵见他这份模样,不由有些气结,一个纵身上了马车,招呼着:“赶路。” 沐秋凰见状嘿嘿一笑,跟在马车后面跑了起来,只是嘴里碎碎念着什么,凑近一听才发现他说的是:“唉,斗嘴又斗不过,还非得跟我斗……” 第三十三章 篝火夜话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沐秋凰每日里依旧要随着马车奔跑,若是累的晕倒过去,张伏陵便是二话不说便是一颗小黄丹,若是每日里跑完还未晕过去,便要再扎上一个时辰马步,虽然每日里沐秋凰都累的半死,但却从来不曾抱怨过一句。 张伏陵虽然每天都念叨着说要让沐秋凰负责第二天的食物,可是每当沐秋凰醒来之时,猎物都早已打好,有时是山鸡,有时是野兔,有一天更是扛回了一只野鹿,沐秋凰则负责将这些野味处理干净然后烤熟……尽管两人每日里都要对着无心轮番说教一番“什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一类的话语。 可是无心却如同他的法号一般“无心”,对二人的举动无动于衷,每日里依旧恪守本心,看着他二人喝酒吃肉,自己去采摘一些野果山菌充饥……先开始二人还兴致勃勃的想要同化无心,到后来二人也都没了那个心力,对着无心无奈丢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的话后,也不再试图哄骗无心喝酒吃肉…… 值得一提的便是,张伏陵总是喜欢每日在白天里呼呼大睡,到了夜间却总是让沐秋凰睡在马车之中,而自己则是坐在车顶之上闭目打坐,美名曰自己是在吸收日月精华。 沐秋凰白日跟着马车奔跑,到了夜间更是沾床就着,到也不甚注意,倒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无心察觉到了不对。 因为道家的打坐与佛家的坐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所以无心明白,若是真的打坐,便要放松精神、心无旁骛进入忘我境界……而张伏陵每日夜里说是打坐,却从来不曾真正进入过这个境界,反而是精神高度集中,对四周黑暗充满警惕之心。 “老神仙,武当山到底在哪啊?”沐秋凰开口问道,手上还继续拾掇着张伏陵刚刚打来的山鸡。 “你不知道武当山在哪?”张伏陵用看着白痴眼神看着沐秋凰。 沐秋凰将洗净的山鸡放到篝火上,一脸无辜的开口说道:“我自然知道武当山在哪,我也知道若是咱们走官道话只怕十日前便已经到了,可是您老人家领着我走的是这些人迹罕至的山道,现在我连自己在那,都分不清楚了……” 张伏陵闻言哈哈大笑道:“还有你小子自认不知的时候?真是少见,那么老道便告诉你吧,武当山便在山的那边。” 张伏陵话音刚落,只见沐秋凰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无心亦是一脸欣慰的看着张伏陵。 看二人神态,张伏陵不由有些气结,正欲开口解释,只听无心说道:“阿弥陀佛,张仙人这次是您违约了。” 原来是因为之前张伏陵的屎尿屁理论和沐秋凰的在山的那边……所引起的。 总而言之,后来三人有过一个约定,那就是以后大家说话必须实事求是,不许再讲这些云里雾里的话,如若张伏陵和沐秋凰任意一人违约,则二人三天不许杀生只能跟着无心吃斋,若是无心违约,则需跟着二人喝酒吃肉。 自约定开始以来,无心倒是一次都没有违约过,倒是沐秋凰和张伏陵有过好几次违约,沐秋凰倒还好说,而张伏陵却顿顿离不开肉食,不让他吃肉只吃野果相当于要他命一般……可是既然已经约定,二人倒也从未食言过。 而此时张伏陵这句在山的那边,显然已是严重违反约定。 “施主,张仙人违约了,劳烦你将山鸡递给小僧,让小僧为其超度。”无心对沐秋凰说道。 沐秋凰将手中山鸡递给无心,看着张伏陵吃瘪,沐秋凰确实满脸喜悦,幸灾乐祸道:“在山的那边是什么?山的那边是海啊!海的的那边是什么?海的那边是山啊……” 见无心正要挖坑埋葬山鸡,张伏陵一把抢了过来,指着二人鼻子斥道:“你们两个小王八蛋,老道何曾骗过你们?” 二人眼观鼻,鼻观心的对望了一眼,同时说道:“老神仙(张仙人)经常诱骗小子(小僧)。” 见二人这般模样,张伏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看着二人道:“你们两个小王八蛋只记得老道骗你们,难道你们不曾合起伙来骗我老道?沐家小子,就你最是蔫坏,你以为老道看不出来之前你有好几次都是故意违约,害得老道没有肉吃……呸!老道跟你们扯这个干什么?这次老道又没有违约,山的那边确实便是武当山,只需翻过这座山头便入了武当境内。” “老神仙,您说的可是真的,那岂不是说我们今天便可连夜到武当山?这可真是太好了,吃了一个月的烤肉,嘴巴都快淡出个鸟来了,咱们赶紧启程去您的武当山吧。”沐秋凰一脸惊喜道。 张伏陵一边转烤着山鸡,一边说道:“急什么?即使现在赶路,到了武当也已是深夜,今日里在这里休息一夜,明日一早我们动身,刚好可以赶在正午时分到达武当。” “别介啊老神仙,咱们不如加把劲现在启程,早一些赶到你武当山里喝酒吃肉,岂不痛快?”沐秋凰一脸希冀道,恨不得立刻将张伏陵扶上马车。 张伏陵悠悠的说道:“夜色太浓,怕看不清路,还是待在原地等待明日启程,比较安全。” “怕什么?有老神仙您和小和尚在这呢!纵是豺狼虎豹,也不过作一餐尔。”沐秋凰继续怂恿着。 但是无心闻言沉默不语,似乎若有所思。 “小子,你不吃鸡么?”张伏陵举起烤熟的山鸡朝沐秋凰比划道。 沐秋凰见张伏陵心意已决,叹了口气,嘴里无奈嘟囔着:“老神仙您自己吃吧,我还是留着肚子,待明日里去了你武当山再好好饱腹一顿。” “可小子就是有一事不解?人都说近乡情怯,别人若是到了家的附近,都是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想要飞回去,怎么到了您老人家这里却无动于衷呢?” 张伏陵闻言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撕下一条鸡肉送进口中,咀嚼片刻咽下后才说道:“因为老道不是‘别人’。” “得,您老人家说的有理,我去睡觉去。”沐秋凰自顾自的钻进马车。 无心走上前来对张伏陵说道:“小僧今晚跟随张仙人守夜。” 张伏陵饶有兴致的看了无心一眼问道:“你也感觉到了?” 无心闻言轻轻摇了摇头道:“小僧不曾感觉到别的,只是这一个月来,小僧察觉到了张仙人的警惕。” 张伏陵闻言摇了摇头,自顾自道:“看来老道真是,太老了……” 突然,张伏陵抬起头来郑重的对无心说道:“小和尚,若是出现意外,你自不必管我,只需护得那小子一路直行,等入了武当山头,自有我武当的护教剑阵护你们周全。” 见张伏陵一脸郑重的模样,无心心头亦是有着几分不祥的感觉,特别是当张伏陵提到护教剑阵的时候,无心更是震惊不已惊,开口问道:“张仙人您说的护教剑阵,可是天下第一剑阵‘九宫八卦剑阵’?” “怎么?你也知道?” 张伏陵话刚出口,突然明悟过来说道:“我倒是忘了你乃是佛子,你佛门的金光灌顶,除了能授其修为外更是能传承记忆。” 无心口中的天下第一剑阵“九宫八卦剑阵”,正是众所周知的武当山护教剑阵,乃是由三百年前武当掌教三叶道人所创,先开始是由九个精通剑法的人,按着九宫八卦方位而布成,中藏凝厚之体,外现隐跃之妙,变化多端杀气凝行……后来经过这几百年来武当山上历代高人的不断地改进完善,到了今日,已将其发展至了可由七十二人共同持剑组阵。 至于这由七十二名执剑弟子组成的天下第一剑阵,九宫八卦剑阵的威力究竟有多强?据说青莲剑仙李太白曾已己身亲试过,当时李太白与七十二位执剑弟子,鏖战了整整一个时辰,结果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剑阵虽伤不了李太白,但李太白亦是也破不去这剑阵。 可是别忘了,当时李太白已然成为四大剑仙之首,其修为也是到了天境,而那七十二名组成剑阵的弟子修为才不过六品而已。 若是平日里,别说七十二个六品剑客,就算是七百二十个六品剑客只怕也挡不住李太白一剑,可是却因为这七十二人组成了九宫八卦剑阵,便与李太白战了个平手,由此可见,这剑阵的威力究竟有多大? 李太白亦是曾亲口所言,这“天下第一剑阵”盛名不虚。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无心才会隐隐不安,张伏陵提到了用这天下第一剑阵护其周全,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张伏陵自认为他抵挡不了这黑暗中的危险。 只是究竟是什么危险,竟能让这位号称第五仙的张仙人都隐隐不安呢? “小和尚再添些柴火。”张伏陵开口说道,打断了无心的沉思。 无心捡起几根树枝扔进篝火里,火焰瞬间燃了起来。 橘红的火焰摇摇曳曳,把无心脸颊映的红扑扑的。 张伏陵看着无心微微一笑道:“小和尚你别紧张,情况也许并不像老道所担忧的那样,别忘了老道也是天境高手。” 这是张伏陵第一次承认自己的真实境界,而无心便是唯一的听众。 “阿弥陀佛,小僧自当依张仙人所言。”无心双手合十道。 张伏陵点了点头,突然话题一转,问道:“小和尚,你可知老道为何会带你来武当?” 无心诚恳的回答道:“小僧不知。” 张伏陵叹了口气道:“自六百年前龙虎山伯牙真人被封为国师开始,我道教一脉便渊源流传至今。 四百年前佛教进入大幽,后来引发的佛道斗法事件更是恶果累累,明面上看是道教容不下你佛门,从而引发的斗法。但实际上你我都知道那场斗法事件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佛道两家不过是成牺牲品而已。” 无心闻言点了点头,身为佛子他当然知道那场斗法事件的真正缘由。 当年幽太祖虽然将伯牙真人封为国师,将道教立为国教,但是伯牙真人宁可坐化也不肯修改预言的事情,亦是引起了幽太祖大幽历代君王的不满。 但碍于当年幽太祖的誓言,历代君王明里却不好做些什么,可是眼看民众信仰聚集于道教一身,而道教却不受控制,大幽历代统治者自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所以便有了佛门传入大幽的事件,其真正目的正是为了削弱道教在民众心中的影响力,而幽仁宗便正是这“扬佛抑道”的主要推手。 张伏陵看了看无心颇为感叹的继续说道:“可惜,佛道两家能看到本质的终究是少数人而已,大多数的佛道弟子却都看不不明白,因为那场斗法事件开始将彼此视作敌手,明争暗斗起来,随着时间推移,这些争斗竟恶性循环了整整四百余年……” 无心若有所思的问道:“所以张仙人与我佛门祖师交好,才会带小僧前来武当?” “不错。” 张伏陵颇有深意的看了无心一眼,说道道:“老道前半生碌碌无为,后半生懵懂入道……此生唯一之宏愿,不是想让武当压过龙虎、佛门成为天下第一,而是想致力于推崇真正的佛教一家,使得佛门僧人与道家道人彼此间再无杀戮,能够真正的和平共存。” “阿弥陀佛,张仙人之宏愿,小僧心中钦佩不已,小僧不才,却也愿为张仙人之宏愿尽一份绵薄之力。”无心诚挚的说道。 张伏陵闻言一笑,摇了摇头道:“你所能尽的可不是绵薄之力,佛子身份对佛门中人而言的重要性自不必老道多说,只要你能够认同老道的观点,相信距离佛道真正一家的那一天,亦是不会远矣。” “阿弥陀佛,小僧有生之年必当竭尽全力,推崇张仙人所言的佛教真正一家。”无心郑重其事的答应下来。 张伏陵听无心所言,心满意足道:“既如此,老道无憾矣。” 张伏陵心满意足了,无心心中却是愈加忐忑。 因为这无论怎么看,这都像是在交代后事。 第三十四章 有剑自幽冥而来 张伏陵一小口小口的抿着壶中酒水,无心将白日里捡来的柴火全部添进了火堆,本来已经快要燃尽的篝火,因为又加入了新柴,火焰再次燃了起来,三人这一个月来,虽然每夜都宿营在荒山野地,但每日里宿营所选择的地点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极为空旷,没有密林遮蔽。 围绕着火堆而坐的两人,到了后半夜都没有了言语,夜风将火苗吹的摇摆不定,像是张牙舞爪的鬼叟,风声低鸣,又像是有幽魂在哭泣。 张伏陵将酒壶放在耳边轻轻摇了摇,确定最后一滴酒也已被自己饮尽后,蹙了蹙眉头。 无心感觉到心中起了一丝浮躁,于是在心里默念起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当篝火全部燃尽,只剩下一堆暗红炭灰的时候,天边终于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就在无心心神刚刚松懈下来的时候,只见张伏陵突然一跃而起,对着马车便是一掌,下一刻马车拖动着马儿向后移动了一段距离,那匹马儿刚被车箱后拽到刚刚的位置,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嘶鸣,便被剑气绞成了一堆碎肉。 这一剑无声无息凭空出现,却杀意逼人一往无前,好似自幽冥而来一般。 若不是张伏陵一直都在防备着,提前感知到杀意,将马车及时推开,只怕被绞成一堆碎肉的便是沐秋凰了。 而就在剑气绞碎马儿的一瞬间,张伏陵已然跃到了车厢顶上护住了沐秋凰。 而地上不知何时竟然又出现了一个人。 只见那人一身灰衣,俨然与雾色融为了一体,五官自然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看出一个身体轮毂,而那轮廓则是不高不矮不胖不瘦。 张伏陵与那灰影彼此对恃,谁都没有动上一步。 张伏陵那头毛驴似乎通了灵性一般,望着那道灰影,不安的刨着橛子。 无心亦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场间二人,心中早已波澜起伏,昨夜里他和张伏陵一夜未眠,皆是在等待此人。 本以为这人会趁着黑暗而来,结果这人竟是伴着晨光出现。 只有无心知道自己昨夜里精神紧绷了一夜,时刻都在认真聆听着风中的细节,时刻都在等待着这人的到来。 而这人却在自己最以为会出现的时候没有出现,在自己最以为不会出现的时候又凭空而现。 不得不不说,这时机选择的恰到好处,因为人在最困的时候往往不是深夜,而是黎明,深夜里的黑暗总会让人警惕,只有黑暗尽去的时候,心神才会情不自禁的放松下来。 选择此时出手,说明这人对人心把握准的可怕。 就在这时,只见马车窗帘被人从里面掀起,沐秋凰钻出马车来。 而无心亦是在这个时候来到了沐秋凰跟前。 只见沐秋凰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场间灰影,一只手上拳头攥的劈啪作响,另一只手在马车木檐留下深深的指印。 “施主快随小僧前往武当山。”无心说话间伸手去抓沐秋凰的手臂。 沐秋凰转过头来看了无心一眼,无心的手在空中戛然而止。 “阿弥陀佛,张仙人,只怕小僧要有负您的嘱托了。” 无心见状双手合十,朝张伏陵满怀歉意的道,因为他刚刚在沐秋凰眼中看到那种东西叫玉石俱焚。 沐秋凰转回头来看着灰影,一字一语道:“诡剑仙?” 灰影看着沐秋凰莞尔一笑,却没有说话。 沐秋凰此时心中已是怒火中烧,他自然不会忘记,自己的气海正是被眼前人所废,所以他亦是无时无刻都想要当着诡剑仙面问个明白。 他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为何诡剑仙会对自己两次出手? 按理说到了诡剑仙这个层次,应该也没有人能够命令的动才对,而自己跟诡剑仙更是无冤无仇。 沐秋凰偏了偏头看着诡剑仙问道:“你这次是要来杀我?” 见诡剑仙不语,沐秋凰继续说道:“四大剑仙,除了你,我还见过另一个,甚至还见过一个比起四大剑仙只差一线的人,若论气度,你别说比不上顾先生了,就连老妖精巫灵童的气度也要胜你一筹。” 沐秋凰看了诡剑仙一眼,又自顾自地说道:“说实话,我刚刚其实一直想问你为何会跟我过不去?可是现在我却不想问了,权当我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既然有了借口,那我便不怪你之前废我气海,也不怪你今日前来刺杀我。 我老子沐青恩这些年不知杀过多人?刨过多少人的祖坟?偶尔有一两条漏网之鱼成长为翻海巨龙后,回来报仇倒也说的过去,即使是你没有那个胆量去找我老子报仇,转过头来找我泄恨,我也无怨无悔。因为父债子还,这本就是天经地义,我既然享受到了我父亲带给我的荣华富贵,我自然也应该得承受得住这些荣华富贵背后的白骨累累……只是我想不明白的是你为何上次不直接给我一个了断,而只是单纯废了我的气海?如果说你是想看着我像个废人一般苟活于世的话,你为何今日又要来杀我?” 诡剑仙看着沐秋凰自言自语,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沐秋凰此时已然确定究竟是谁想要害自己,因为自己气海能够恢复如常的事,只有侯府中寥寥数人知道,只是一直想不明白是那人为何能够差遣得动诡剑仙? 所以沐秋凰认真想了一下,决定出言相激,看能不能看出一些端倪。 想到这里,沐秋凰出言挑衅道:“我就在这里,你不是要来杀我么?你来啊!我躲也不躲,上次你没杀我,也许是你觉得我不配死你的剑下,也许是你觉得对一个小辈出死手有辱你的剑仙威名……那么今日你便动手吧!我想说的是,你在我眼中就像那污水中的苍蝇老鼠,虽然贵为剑仙,实则你却连光都见不得?我为你感到可悲。” “怎么?你还不说话。” 沐秋凰哈哈大笑道:“你莫不是是个哑巴?那你总不会还是聋子吧?既然这样,不会说话你便仔细听着。” 沐秋凰言语阴冷的说道:“若你这次还杀我不死,我必将穷极一生,调查出你的身世来历,将你身边至亲至爱之人屠杀个干干净净,我必会灭你满门,甚至于你死去双亲祖辈我也一个不会放过,我会将他们挖坟掘尸、戳骨扬灰,让他们在九泉之下亦不得安宁……” “好狠厉歹毒的小子,不错,我就是诡剑仙。你是想激怒我么?不得不说你的方法就像你的身体一样孱弱。”诡剑仙开口说道,声音嘶哑低沉如同幽冥中的厉鬼。 “你终于开口说话了么?”沐秋凰得意道。 “你以为张伏陵能护你周全么?真是个有趣的小子,刚刚你威胁我可曾威胁够了?现在该我威胁你了,待会我会将你的四肢全部剁掉,挖出你眼睛,再用铜注入你耳朵,还要割去舌头,我会让你好好活着,眼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的活着,我会把你变成人彘……” 诡剑仙的声音本来就如同厉鬼,此时说出这番这番言语,更是阴冷到襂人骨髓。 沐秋凰闻言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心道:“若真是这样,还不如死了到好,这诡剑仙果然是个变态。” 沐秋凰不由将眼神投向张伏陵,心道:“老神仙你可一定得挡住啊!不然我这次可就玩大了……” 诡剑仙看了看沐秋凰哈哈大笑道:“怎么?你开始害怕了,你放心我这人言出必践,你继续恐惧吧!” 眼看已结下死仇,沐秋凰亦是做好了最坏打算,若是张伏陵真挡不住,打不了自己就先行了断,留给你一具尸体管你如何泄愤呢?想到这里,沐秋凰大声喊道:“诡剑仙,我还有一句话想说。” 诡剑仙似笑非笑道:“小子,你可千万别开口求饶,那样我会看不起你。” “你可真是想多了。”沐秋凰大声喊道:“我操—你—妈!” 饶是与诡剑仙的心智在听到这句话后,亦是动了真怒,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沐秋凰杀意涌动,好在张伏陵护在沐秋凰身前,即使是剑仙但靠眼神也是杀不死人的。 诡剑仙看着张伏陵说道:“你很不错,不负第五仙之名,只不过这近一个月来,你天天夜里警惕着我精神损耗巨大,而我这一个月来,却是一直都在养精蓄锐,此消彼长,不知你究竟还能挡我几剑?” 沐秋凰此时才知道原来诡剑仙竟是在暗中坠了整整一个月,也明白了为何每日夜里顾尘缘都会宿于车顶之上,不由对张伏陵投去感激的目光。 张伏陵闻言,看着诡剑仙悠悠然地说道:“老道今年虚岁一百二十四岁,早已活够本,只是……同为天境,你觉得老道会怕你?” “老神仙霸气。”听得张伏陵此话,沐秋凰忍不住喝了声彩。 “阿弥陀佛,张仙人原来您昨夜里与小僧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无心一脸茫然道。 张伏陵闻言脸色微微一红,解释道:“老道所说宏愿是真的,老道真的想看到佛道真正一家。” 沐秋凰看了看无心满脸疑惑,不知他俩昨夜说了些什么? 诡剑仙看着张伏陵说道:“果然,道人都是神棍。” 张伏陵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你能想法子消耗老道心神,老道自然也得编谎话诱你出来,老道既然答应了沐青恩替他儿消除隐患,就得说到做到……” 沐秋凰听到此处,心中已然明白这是父亲联合张伏陵为诡剑仙布的一个局。 诡剑仙虽已明白张伏陵乃是故意引自己出来,可却是俨然不惧。 因为修为一旦到了天境,自然能够趋吉避凶,对周围事物的感知能力自是远超常人,他自然知道这一个月来还有四人在暗中保护沐秋凰,只是那四人在他看来宛如蝼蚁,压根对他构不成危险。 诡剑仙看着张伏陵道:“你说的很对,同为剑仙,你的确未必怕我,可是我要走的话,仅凭你一人又如何能够挡得住我?” 诡剑仙看着沐秋凰阴森一笑道:“小子,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沐秋凰听诡剑仙这话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道若是今日让他离开,被他时刻惦记上自己,只怕自己这辈子只能整日躲在北虞侯府了。 第三十五章 有刀自天边斩下 诡剑仙说完这句话,便欲转身离去。 沐秋凰与无心看了看张伏陵,只见张伏陵双袖无风而动。 诡剑仙回过头来看了看张伏陵不屑的笑了笑道:“你真以为你能留住我?” 张伏陵认真想了想,侧了侧头说道:“老道不让你走,你又如何走的了?” “不让你走,你又如何走的了?” 这便是张伏陵的答案,张伏没有说我能留下你的话,因为那样未免显得有些势弱,张伏陵是直接反客为主说道:“老道不让你走……” 你要走是你的事,我不让你走便是我的事。 “哦?” 诡剑仙明显来了兴致,转过身来扬起了短剑,看着张伏陵说道:“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混沌无极功,究竟是否像传说中的那般强。” 诡剑仙的剑法没有人知道名字,这两次对待沐秋凰都是偷袭为主,沐秋凰本以为他的剑法应该如同他的名号一般,走的是诡秘路子,应是先发致人。 却没想到他面对张伏陵时竟没有抢先出剑,而是堂堂正正的等待张伏陵先出招。 这是相邀,也是诡剑仙的自信。 毕竟四大剑仙成名已久,其名号都是在江湖上一刀一剑拼杀而来,成名之路伴随着鲜血。 而张伏陵却生平从未与人动过手,这“第五仙”的名号也只是世人的尊称。 见诡剑仙这幅模样,张伏陵没有在说什么,而是直接从原地弹射而起,从空中朝诡剑仙呼啸而来。 张伏陵一身白色道袍,更是白发如雪,此时自上而下直接砸了过去。 空中的张伏陵如同离弦的箭矢一般,却比箭矢更快、更准、更狠。 只见张伏陵在半空中伸出了手臂,长袖在风中呼啦作响,紧接着从袖中伸出一双手来,那双手纯白如玉,却好似铁铸。 此时,长袖翻转好似流云,双手舞动像极白鹤。 双手破袖而出,宛如白鹤戏云。 诡剑仙眼看头顶双手呼啸而下,唇角那丝不屑荡然无存,只见瞳孔一缩,精光乍现。 下一刻,张伏陵的双手已到诡剑仙头顶,双手间所携带的真元气劲如同雨后春笋一般蓬勃而发,此时洁白如玉的双手再无半分白鹤戏云之意,有的只是血鹤唳鸣,双手以雷霆万钧之势呼啸而下,直取灰影的天灵盖。 张伏陵一生从未与人交过手,在世人眼中,他的形象应是慈眉善目的老者才对,可是今日张伏陵以一百二十余岁高龄对敌出手,其招招狠辣异常,出手便如同江河倾泻,那里留有半分余地。 而这一招正是张伏陵以“混沌无极功”为基础所创出的“云手三式”中,威力最大、杀意最浓的那记“流云式”,由于速度太快,竟在空中带动一丝浅白色的气流。 沐秋凰见状心中大喜,冲着张伏陵喊叫道:“老神仙加油啊!打死这个老变态。” 诡剑仙此时手中亦是短剑翻转,瞬间,舞出千百朵剑花,短剑自下而上,刺了出去。 双手自上而下似流云呼啸。 短剑自下而上如落英缤纷。 下一刻,两人动作恍若静止,只有空气中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裂之声,这是二人真元劲气相互冲撞所引起的结果,也不知在这刹那之间,两人究竟出了多少招。 最终流云散尽,落英全无。 张伏陵左手两指夹住了刺向他胸口的剑,而诡剑仙亦是用另一个手挡住了张伏陵刺向自己眉心的一指。 第一招,两人竟是平分秋色。 无心目不转睛的看着场间二人的招式,眉头紧锁似乎若有所悟。 沐秋凰看着场间二人的交手,不由想起当时顾尘缘与巫灵童交手,在心中暗暗比较了一下,却发现这两场战斗虽然都是精彩万分,但四人间的出招方式却是有些不同。当日,顾尘缘与巫灵童那一战,两人是由慢而快,先开始都能看到两人的出招痕迹,而张伏陵与诡剑仙这一战,竟是从一开始便快的让人看花了眼。 不待沐秋凰多想,只见二人一触即分。 诡剑仙短剑脱手而出,直冲张伏陵面门而来,张伏陵双手弯曲成虎爪之状,瞬间扣住了短剑。 “竟然又是徒手抓剑?”沐秋凰忍不住惊呼起来。 上一次是巫灵童徒手抓住了痴剑仙的剑,这一次是张伏陵徒手扣住了诡剑仙的剑。两位剑仙的剑,都曾被人徒手抓住,这传出去似乎不可思议,但两次都是沐秋凰亲眼所见。 “原来老神仙跟巫灵童一般都是修的手上功夫?”沐秋凰喃喃自语道,心中亦是开始意淫道:“等自己伤势恢复后要不要也练一下徒手抓剑?毕竟能够抓住剑仙的剑,这事传出去得有多嚣张。” 只是想到巫灵童最后的结局,沐秋凰使劲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抛出脑外,突然,沐秋凰好像想到了什么,大声喊道:“老神仙小心,短剑有钢丝。” 就在沐秋凰话音出口的同一时间,只见诡剑仙手腕一抖,只见剑柄上的丝线竟是成了一个弧形,朝张伏陵脖子上绕了过去。 只有诡剑仙知道,他这剑柄上衔接的丝线不是软钢丝,而是比软钢丝要纤细数倍、坚韧数倍、锋利数倍的冰蚕丝,这丝线的锋利程度可切金割玉,若是这一下绕实,只怕张伏陵下一刻便会身首异处。 不过好在就在沐秋凰提醒之前,张伏陵便已察觉到了危险,在沐秋凰话出口的同时,将头往下缩了几分,也正是这一缩保住了头颅,丝线只割去了张伏陵的几缕白发,张伏陵亦是双手弃剑。 而就在张伏陵双手弃剑的同时,张伏陵的身体再次朝诡剑仙笔直的飞了过去,而这次的速度亦是迅猛快捷,竟是比巫灵童回剑的速度还要快,而同一时刻随张伏陵一同前去的还有地上的碎石野草,本是柔弱无比的野草,此时亦是如同箭矢一般离地而起崩的笔直。 这便是“云手三式”中的排云式,张伏陵再次来到了诡剑仙身前,而短剑的速度则是没有张伏陵快,也就是说诡剑仙此时手中已无短剑。 剑仙!剑仙!若是连剑都没有,又怎能叫做剑仙?落毛的凤凰不如鸡,那么无剑的剑仙又会怎样?” 就在众人以为诡剑仙会避开这一击的时候,却见诡剑仙邪魅一笑,手上不知何时竟然又出现了一把剑,只见剑光闪动……下一刻,张伏陵已然回到了原地,而诡剑仙的短剑亦是回到了手中。 “诡剑仙果然人如其名,世人皆是专于一剑,没想到你竟修的是双剑。”张伏陵低语道,而张伏陵的长袖亦是被削去了一截,此时双手缩回袖中,隐约有血滴落下。 “老神仙受伤了?”沐秋凰一脸担忧道。 无心点了点头道:“张仙人的确是受伤了。” 诡剑仙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两把剑,对着张伏陵似笑非笑的解释道:“我这两把剑一长一短,一刚一柔,一曰幽冥,一曰黄泉。” 张伏陵看着诡剑仙说道:“袖藏幽冥,腰绕黄泉,你果然不负这个‘诡’字。” 张伏陵又若有所思道:“老道自百岁以后,开始弃剑不用,自创云手三式,本已为自己领悟到了‘不滞于物’的境界,今日与你一战,才明白一切都是虚相,‘不滞于物’是虚相,草木竹石皆可为剑亦是虚相……一切归于本质之后,赤手空拳的人自是干不过手持利刃的人。” “老道士,你才明白啊!” 诡剑仙对着张伏嘲讽道:“四大剑仙中,我有幽冥、黄泉,李太白仗剑‘青莲’,顾尘缘亦有‘红尘’,至于欧冶子手中之剑更是有八把之多……你的‘不滞于物‘,在我看来简直是愚不可及。” “有理,老道受教。” 张伏陵喃喃自语道:“待今日过后,老道自当重新提起那把桃木小剑。” 诡剑仙闻言悠悠道:“没有以后了,本来我是不想杀你的,要怪只能怪你自己逼我出了双剑,从来没有人见过我的黄泉,既然你今日有幸见到了,我自当送你前去黄泉。” 诡剑仙看着沐秋凰残忍一笑道:“小子,你睁大眼睛看好了,等我杀了这个老道和和尚后,我便会履行我的诺言将你削成人彘。” “等一等。”沐秋凰大喊道。 诡剑戏谑道:“怎么?你怕了?” 沐秋凰叹了口气说道:“我自绝在你面前,你放过他们两个好不好?” “施主。”无心看着沐秋凰,欲言又止。 沐秋凰没有理会无心,继续说道:“我不管你是受何人指派,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放过他们两个,我的死之后沐青恩亦不会向你复仇。” “沐青恩?”诡剑仙看着沐秋凰不屑道:“你觉得我会惧他向我寻仇?” 沐秋凰想了想说道:“不管你信与不信,痴剑仙顾尘缘与我有半师之谊,我北虞侯府的底蕴也远非你所想的那么简单,若我死后,沐青恩铁了心要为我报仇的话,我想,面对同为剑仙的顾尘缘,再加上无数九品高手相助,杀死你应该也不是多大难事吧?而现在,只要你放过他们两个,我保证我死之后,无人向你复仇……” 诡剑仙嘲讽道:“小子,与其像你所说的那样,我还不如将你们三人杀了来的彻底。” 沐秋凰故作神秘道:“你以为杀了我们三个,今日之事便无人知道么?我向你保证,不出一个月,我三人死于你手之事必定众所周知,届时,想要报仇的将会不止我北虞侯府,还会有武当山,有浮屠寺。” 诡剑仙戏谑道:“小子,你不用故作神秘了,我即名诡剑仙当为鬼剑仙,二十四小鬼终究是小鬼,等我杀了你们三个后,我自会再杀了那四个小鬼。” 沐秋凰闻言脸色大变,心中暗道:“弄巧成拙了,原来这诡剑仙早已知道魑魅魍魉的存在。” “不对啊?张仙人是故意诱出诡剑仙的呀?” 沐秋凰喃喃自语道,突然想起张伏陵之前说的话:“老道既然答应了沐青恩替他儿消除隐患,就得说到做到……这是父亲跟老神仙一起布的局,那么除了老神仙,侯府应该也会派人才对啊?再说要看自己身处危险,魑魅魍魉明知不敌也应该会出现才对啊?” 想到这里,沐秋凰虽然觉得困惑,倒也放下心来。 “该结束了。”诡剑仙喃喃自语道。 可是话音刚落,诡剑仙却突然飞身而起。 “回来。” 张伏陵一声大喝,就在一瞬间,张伏陵再次到了诡剑仙的跟前,双袖翻腾如同卷云,这正是“云手三式”中的卷云式。 张伏陵正欲伸手去抓住诡剑仙,可惜双袖刚刚被诡剑仙削去了一截,双手也已受了伤。 因此,张伏陵失手了,这一抓并未抓住诡剑仙。 眼看诡剑仙就要离去,突然有一把大刀自天边斩下。 第三十六章 底蕴 “回去。” 就在大刀落下之时,一道震耳欲聋的暴虐之声伴随而来。 紧接着,便只听得刀与剑碰撞所发出的一声巨响。 下一刻,诡剑仙重新回到了地面。 准确的说,应是诡剑仙被人从空中直接劈回到了地面。 沐秋凰在听到声音之时会心一笑,看着刀光脱口而出道:“狠劈刀,翻江倒海。” 张伏陵在看到刀光之时,亦是松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总算来了,若是再不来,老道也只好撒手不管了。” 就在诡剑仙被劈回地面之时,一道人影从半空中一跃而下。 “嘭!”的一声,双足落下之处尘土飞扬。 沐秋凰看着落下之人,惊喜道:“师父。” 不错,来人正是沐秋凰的师父,天下十大高手排名第一的刀九皇。 刀九皇看上去有三十七八,身高九尺有余,身着黑色皂袍,长发飘散,最为显眼的便是他手中握着的那把大刀,那把大刀是真的很大,比寻常的刀要长上三尺、宽上三寸。 刀九皇回过头来冲着沐秋凰微微一笑,再次转过身去看着诡剑仙时,则是笑意全无,眼中尽是杀意。 诡剑仙望了望刀九皇手中的那把大刀,语气古怪地问道:“你便是天刀~刀九皇?” 刀九皇闻言,一脸霸气道:“除了我,还有谁能够将你一刀劈落?” 事实上,江湖中人用剑者居多,除却四大剑仙最为有名外,十大高手中亦是有一半以上选择用剑,相比于剑而言,江湖上使刀的人数本来就要少上一些,而最为有名的也就只有刀九皇一人而已。 诡剑仙看着刀九皇诡异一笑。 刀九皇看着诡剑仙满脸不爽道:“你便是诡剑仙?偷偷摸摸的出手偷袭了我徒儿,接着又藏头露尾的让我寻你不到……我这时看着你的笑容才明白,你他娘的笑起来倒真像个娘们儿。” 听到刀九皇之言,沐秋凰挤眉弄眼乐不可支,就差手舞足蹈了。 张伏陵与无心不约而同的看了沐秋凰一眼,心道:“真是有其徒,必有其师。” “好!很好!”诡剑仙气急而笑。 刀九皇看着诡剑仙说道:“笑啥笑,像个娘们了不起啊?” 这话一出,张伏陵都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无心强忍着笑意看了看张伏陵和沐秋凰。 “该死。”诡剑愤然骂道,手中短剑一甩,笔直的朝刀九皇飞了过去。 “来的正好。”刀九皇猖狂大笑,笑声震耳欲聋。 只见刀九皇从原地弹射而起,手持大刀径直劈了出去,刚刚刀九皇双脚所站之地,竟是留下两个大坑出来。 沐秋凰见刀九皇出招,喃喃自语道:“又是狠劈刀?” 刀九皇的刀势霸道绝伦,携带着呼啸风声,“当啷”一声,刀与剑触碰到了一起,刀九皇竟是直接将诡剑仙的短剑磕飞了出去。 诡剑仙轻喝一声,整个人手持长剑朝刀九皇刺了过去,在地上扬起一道土龙,同一时间,诡剑仙另一只手的手腕轻轻一抖,只见刚刚被磕飞的短剑竟在空中急转而回,带出一道弧线从刀九皇头顶劈了下来。 诡剑仙此时双剑同攻,短剑幽冥在上,长剑黄泉在前。 就在沐秋凰以为刀九皇会以“急回刀,铁锁横江”相应对时,却见刀九皇竟是使出了“怒撩刀,天火燎原。” 只见刀九皇双脚重重踩地,双手握住大刀自下而上的撩了出去,刀锋划破了空气,一往无前的掠向了诡剑仙。 沐秋凰惊呼道:“惊掠刀,破甲三千。” 张伏陵看着刀九皇出刀,偏了偏头看着沐秋凰和无心,问道:“怎么?现在年轻人打架都这么玩命吗?” 沐秋凰此刻顾不得理会张伏陵的话语,只见满脸担忧的看着场中二人,身为弟子他自然很了解刀九皇的习惯,刀九皇向来习惯以伤换伤,以命博命。 此时,正是刀九皇的打法正是一如既往,对头顶短剑置之不理,以怒撩刀起势,随之转为惊掠刀,将两股刀势力量叠加在了一起。 若是诡剑仙硬接了这一刀,只怕诡剑仙不死也得重伤,可刀九皇却是必死无疑。 沐秋凰心中焦急道:“师父呀!你怎么面对诡剑仙也敢赌?” 不过,刀九皇还是赌对了。 就在短剑离刀九头顶还有三寸之时,短剑又掉转剑身倒飞了出去,诡剑仙强行止住了身形,将身子倾侧了三分,没有硬接刀九皇这一刀。 下一刻,刀势划碎了土龙,刀九皇身随刀起,再次斩了过去。 诡剑仙收回了短剑,双手各持一剑,与刀九皇近身战斗了起来。 两人的速度快若闪电,沐秋凰与无心已然看不清两人的刀势与剑招。 倒是张伏陵盯着场二人,看的津津有味。 “怎么样?老神仙谁占了上风?”沐秋凰来到张伏陵身边焦急的问道。 张伏陵看着场中二人,慢条斯理的解释道:“本来呢,诡剑仙应该是要强于刀九皇的,不过他与老道之前战了一场,此时自然有些力竭,而刀九皇此刻气势正盛,且刀九皇的打法太过狠厉,竟是刀刀不留余地,而诡剑仙却不愿跟刀九皇以命搏命……所以呢,一时半会两人还分不出胜负来。” 听了张伏陵的点评,沐秋凰亦是渐渐放下心来。 突然,张伏陵对着沐秋凰说道:“小子,你师父要输了呀!” “你不是说他们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么?”沐秋凰没好气的说道。 张伏陵撇了撇嘴,不屑道:“你懂个屁,老道说的是诡剑仙不愿玩命的情况下,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来,可这会诡剑仙开始玩命了呀!” 张伏陵话音刚落,只见剑芒与刀罡猛然撞击到了一起,一股疯狂而带着毁灭力量的气劲,以场中两人为中心,如巨浪一般朝四周激荡开来,疯狂的破坏着四周的一切,一时之间碎石横空,强烈的气劲将地面切割的破破烂烂。 张伏陵长袖一挥,挡住了朝这边激射而来的气浪,众人虽然没事,却惊的毛驴汗毛倒立嘶鸣声起。 而交战中的双方也是在这强劲的爆炸之中,被互相震退,各自狼狈不堪,惊骇的看着对方。 只见刀九皇那身黑色皂衣早已变得破破烂烂,身上亦是被切割出无数伤口,一时间竟好似一个血人。 不过诡剑仙也好不到那里去,只是伤势比刀九皇稍微轻上一点而已,持剑的双手瑟瑟发抖,肩膀处更是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 “想不到老子天刀九式尽出,还是输了?”刀九皇自语了一声。 刀九皇的目光落在了诡剑仙肩上的刀痕处,颇为得意,紧接着又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的剑伤,竟是哈哈大笑起来,一脸满足的说道:“痛快,痛快,跟剑仙干架真他娘的痛快!已经很久没有一场大战,可以让老子这么酣畅淋漓了……” “疯子!” 诡剑仙看着刀九皇咬牙切齿道。 “不好,诡剑仙准备逃了。” 沐秋凰见诡剑仙身形微动,一脸希冀的看着张伏陵,期盼着他再次出手。 张伏陵仿佛看出了沐秋凰的心思,对着秋凰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老道的任务完成就是在你侯府之人到来之前引出他、拖住他,至于猎杀的任务则由你侯府之人出手。” 沐秋凰看着张伏陵,一脸幽怨道:“我师父不是打不过么?” 张伏陵看着沐秋凰悠悠的回答道:“这会用不着老道出手了,你侯府来的人已经够多了。” 沐秋凰听张伏陵之言,满脸疑惑的朝四周张望着。 不一会,就见场中竟是又接二连三的出现了四人,分别守住了诡剑仙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看着四方退路皆被封死,即使强如诡剑仙亦是感到了棘手,诡剑仙用目光扫视了四人一眼,变幻了一下握剑的姿势。 张伏陵看到四人出现,则是找了个地方箕踞下来,抱着一幅看好戏的情景。 沐秋凰看着四人到来,亦是将那颗心彻底的放回了肚里。 北虞侯府守卫最森严的地方便是云雨阁和藏书阁,其中云雨阁日常是由三百精兵负责看守,而藏书阁则是有守阁奴七名,分别以赵、魏、韩、齐、秦、燕、楚为姓。 守阁奴平日里很少出书阁,但是自从藏书阁建成这么多年,江湖上总会有那么一些艺高人胆大的孤胆独客,因为觊觎藏书阁中的珍贵武学而入阁窃书。可是这么多年以来,藏书阁中的书籍却是只多不少,从未失窃过一本,倒是时不时的会从里面丢出一两具尸体出来。 藏书阁虽是江湖禁地,但毕竟是自家书楼,所以沐秋凰自小便与七位守阁奴相熟识,平日里亦是对其尊敬有佳,对于他们的过往事迹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东边那位乃是四十年前藏剑山庄的少庄主~齐不换,当年凭借着一柄秋水剑在江湖上也是混的声名鹊起,只是听说藏剑山庄在覆灭之时,齐不换亦是被仇家所杀了,却不曾想到这个本已该是死人的齐不换,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西边那位秦舞阳比起齐不换来,亦是不遑多让,一对鸳鸯离别钩使得是出神入化,年少时,更是曾已一几之力单挑了塞北三十六狼。 南边那位燕无回听说曾是翻江大盗,一身金钟横练修为早已登峰造极,传说他曾夜入大幽皇宫盗宝成功后,惹得龙朔帝大怒,亲自派人追杀了三年。 北边那位则更是了不得,姓楚名休阳,乃是七斗米教祖师一级的人物,一手袖里乾坤可翻江倒海,若论起辈分,也只比张伏陵低上一辈,即使是龙虎山上的道衍真人也只能与其平辈论交。 这四人修为皆已入九品之境,虽然在天下十大高手排名中未占有名号,但亦不能等闲视之……而这四人与沐青恩或有约定、或有交换……但不论是何种原因,此时,这四人都已心甘情愿的成为了北虞侯府的守阁奴。 由点看面,北虞侯府的底蕴究竟有多深厚?亦是可想而知。 第三十七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沐秋凰看到四位守阁奴出现,心中大喜对其招呼道:“大家小心,他便是诡剑仙。” 其实不用沐秋凰提醒,众人也早已知道了诡剑仙的身份,若非早已知道这次的行动就是为了猎杀诡剑仙,只怕他们四人也不会舍得走出藏书阁,之所以会出藏书阁就是为了“猎仙”而来。 四人看了看诡剑仙和刀九皇,齐不换偏了偏头道:“两败俱伤?” 楚休阳轻轻摇了摇头道:“刀老九伤的更重。” 秦舞阳从背后取下那双镔铁打造的鸳鸯离别钩问道:“谁先来?” 楚休阳和齐不换相视一看,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去。 就当秦舞阳正欲出手之时,却见燕无回已经先他一步跨了出去。 燕无回的身法较之刀九皇,则显得轻灵潇洒了许多,只见他单足点地一弹一跃,下一刻,空中突然出现了四个燕无回,紧接着又变成了八个,最终这八个燕无回从四面八方同时攻向了诡剑仙。 张伏陵看着燕无回叹了口气道:“好看是好看,可是不顶用啊!这化身既然我能看透,自然也瞒不住诡剑仙。” 果不其然,身处“八个”燕无回围攻中心的诡剑仙,对着这八道身影竟是看也懒得看。 就在张伏陵正欲开口议论的时候却见,正要同时挥拳砸向诡剑仙身上的八道身影突然合八为一,张伏陵压下了正欲脱口的话语,改口道:“这还算有点意思。” 只见合八为一的燕无回全部聚集在了诡剑仙的背后,“嘭”的一声,双拳尽数落在了诡剑仙的背上,几乎在同一时间,诡剑仙手中长剑从身前倒转回了身后,直接劈在了燕无回的胸口上。 诡剑仙站在原地未动,只是双脚下沉了几分,而燕无回却被这一剑劈的直接倒飞了出去,跌落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号称金钟横炼刀枪不能伤其分毫的燕无回,在对上诡剑仙时,竟然是一招落败。 这总算是让在场众人对诡剑仙的强悍程度,有了一个直观的概念。 因此,就连看着刀九皇的目光里都多了几分敬佩。 而诡剑仙却似乎对此还不满足,看着跌落在地上的燕无回皱了皱眉,疑惑其为何没有被自己劈作两半? 秦舞阳收回了正欲踏出的脚步,看着齐不换和楚休阳,缓声问道:“一起上?” 齐不换一脸无奈道:“不一起上还能如何?连刀老九都不是他的敌手。” 楚休阳看了刀九皇一眼,面露难色道:“燕老鬼生死不知,若是刀老九不愿与我等联手,只怕今日还留不下他。” 秦舞阳与齐不换闻言,皆是看着刀九皇,犯了难色。 世人都知道刀九皇为人孤傲霸道绝伦,从来都是单人孤刀对敌,纵是以一敌多也不屑与人联手。 这是刀九皇的规距,刀九皇最重规矩。 沐秋凰看着沉默不语的刀九皇心中自是大急,他知道以自己师父的骄傲,是不会舍下脸来与守阁奴联手对付诡剑仙的。 可是若错过了这个绝杀的机会,下次再想除去诡剑仙又不知到了什么?一想起诡剑仙对自己威胁,沐秋凰就感到寒气襂人。 “罢了,罢了!师父最重规矩,我也不好开口相劝,大不了以后我就不出侯府了……呸!怎么这么没胆气?对了,大不了以后我出门之时带着一支军队……”沐秋凰满脸失落。 诡剑仙看着他们三个守阁奴,满脸不屑地问道:“下一个谁来?” 三人亦是面露难色,全部望向了刀九皇,等他发话。 诡剑仙看着裹足不前的三人哈哈大笑,对其奚落道:“我还当北虞侯府蓄养了一群什么样高手呢?没想到竟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 诡剑仙说完这些话,又看了看张伏陵道:“老道,你要不要与他们三人一起来?” 张伏陵闻言微微一笑,却不言语。 诡剑仙看了看场中之人,确定刀九皇并不会出手之后,心中一松,开口说道:“既然你不们都不敢出手,那我就走了。” 见众人无动于衷,正欲转身离开的诡剑仙,却好死不死的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对着沐秋凰阴森一笑道:“小子,记着我的话,下次见面我会把你削成人彘。” 本来已经满脸失落的沐秋凰在听到诡剑仙这句恐吓的话语后,竟是面露喜色一脸希冀的看着刀九皇。 果然,只见沉默不语的刀九皇在听到诡剑仙这句恐吓的话后,竟然紧紧的握住了大刀,看着诡剑仙一脸愤怒道:“上次你废了我徒儿的气海,这次准备杀他,下次还想将他削成人彘?” 不等诡剑仙回话,刀九皇继续说道:“他是老子的徒儿,除了老子和他老子外谁敢动他一根汗毛?若是同辈之人伤了他,老子还不好说些什么,那毕竟是他技不如人辜负了老子的栽培,可是你这算是什么?堂堂一个剑仙以大欺小?你以为这小子没有师父么?” 沐秋凰闻言满心欢喜,知道自己师父最是爱护自己,若是以往,只怕真会守住自己的规矩任凭诡剑仙离开,或是提刀再与诡剑仙战上一场,虽然不敌,但说什么也不会与守阁奴联手的,可是这诡剑仙这次好死不死的,还要在临走前恐吓自己一下。 这是那句叫什么话来着?对,不作死就不会死。 沐秋凰充满感动的看了刀九皇一眼,转过头来对着诡剑仙悠悠的问道:“诡剑仙,你听过那句话没?” 诡剑仙一脸不解。 却见刀九皇已然抬起了大刀,用刀锋对向了诡剑仙。 刀九皇一脸决绝地说道:“本来老子是不会与人联手的,可是为了老子徒儿今后的安全,老子今日不得不破了自己的规矩,与人联手杀了你。” 刀九皇话刚说完,便持刀劈了过去。 楚休阳三人见刀九皇决定与其联手,皆是面露喜色,一起加入了战团之中。 四人围攻诡剑仙,刀九皇依旧是主力,只见刀九皇手中那把大刀舞的风风火火,刀刀狠辣皆是一往无前。 楚休阳的这手袖里乾坤果真是变化多端,长袖在空中翻转之时柔弱似柳,可是每每当要击中诡剑仙之时,长袖又变得坚硬如铁。 齐不换与秦舞阳配合的更是天衣无缝,齐不换一柄秋水剑舞的密不透风,秦舞阳手持一双鸳鸯离别钩,出手的角度刁转诡异无比,一时之间,竟给诡剑仙造成了不少伤害…… 眼看四个打一个占尽了上风,沐秋凰也是放下心来,一屁股坐在了张伏陵旁边,开口说道:“老神仙,若是他们四个联手对付您,您老人家挡不挡得住?” 张伏陵看了看沐秋凰一眼,发现他只是随口一问,倒也不生气笑答道:“老道可不像你师父那么守规矩,单打独斗那有以多欺少来的痛快,他们四人若敢联手对付老道,你信不信老道敢拉着武当弟子摆出八卦九宫剑阵,把他们团灭了?” “怕了,怕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沐秋凰闻言冲张伏陵竖了一个大拇指道:“看戏看戏,别错了精彩片段。” 只见场中刀九皇大刀再次对诡剑仙斩了过去,诡剑仙这次抱着跟刀九皇搏命的打法了,却不曾想他刺向刀九皇的那一剑竟被楚休阳的袖里乾坤给挡了过去,不等诡剑仙多想,秦舞阳的鸳鸯离别钩又从后背划了过来,诡剑仙刚闪过这一击,齐不换的长剑又刺向了他的腋下……诡剑仙虽然比四人都要强,但是先与同为天境的张伏陵一战,紧接着又与刀九皇一战,虽然一招便击败了燕无回,但那招所耗费的真元却是不少。 此时诡剑仙一人独自面对四人虽然未添新伤,但却因为力竭的缘故落尽了下风,看起来狼狈不已。 “不行啊!诡剑仙虽然落尽下风?但是却打的很有章法呀!看起来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呀?”沐秋凰一脸惊讶道。 “眼力还不错,要不然你以为剑仙是那么好杀的么?若非他先前与老道战过一场,就凭他们几个也配猎杀诡剑仙?即使加上你师父刀九皇也不行。” 张伏陵看着战团中的几人,继续说道:“此时诡剑仙虽然力有不逮,他们三个虽然也算是高手,但比起刀九皇终归还是差了一些意思,若这时是四个刀九皇在同时围攻的话,只怕诡剑仙也会支撑不住……” 沐秋凰不知想到了什么,满脸疑惑的看着张伏陵问道:“老神仙,你之前说答应过我爹为我消除隐患?” “嗯”张伏陵应了声。 沐秋凰继续问道:“之前诡剑仙问你会不会一起围攻他的时候?你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嗯”张伏陵再应。 “我之前问他们四人联手围攻你,你挡不挡的住时,你说你喜欢以多欺少?”沐秋凰再三问道。 “嗯!”张伏陵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沐秋凰没好气的说道:“我爹曾对我说过“打蛇不死,留毒七分”,若想杀剑仙,唯一的方法便是以同等高手对其围而杀之……其实,我爹与你商量之时,是让你做主力对不对?守阁奴和我师父,只是我爹派来助你一臂力的对不对?之前即使我师父放过诡剑仙,你也会出手对不对?” “嗯。”张伏陵点了点头,一脸无辜的看着沐秋凰。 “那你为什么还不上去帮忙?”沐秋凰追问道。 “还不到时候。”张伏陵淡淡的说了一句,双眼紧紧盯着场中激斗的几人。 沐秋凰闻言也敢不打搅,只好聚精会神的注视着缠斗中的几人。 第三十八章 剑仙陨落 只见刀九皇大刀舞出一片寒光,直接斩向了诡剑仙的腰腹,当啷一声,诡剑仙用短剑格住刀九皇了这一刀,同时短剑脱手,顺刀而上,刀九皇大刀亦是随短剑的转动而转动,瞬间功夫短剑上的丝线便围绕大刀绕了好几圈,这样一来即是短剑锁住了大刀,也是大刀锁住了短剑,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就在这时,齐不换和秦舞阳又同时攻了过来,诡剑仙一手持剑与刀九皇相持,面对两位守阁奴的联手一击,诡剑仙却只剩一只手可以抵挡。 诡剑仙深知自己此刻单手持剑,并不能同时挡住两人的杀招,于是诡剑仙竟是对秦无阳那边完全不设防备,硬受了秦无阳一击,那双鸳鸯离别钩深深的嵌进了诡剑仙的小腿之中,诡剑仙的小腿变的血肉模糊起来。 而诡剑仙却对小腿上的伤势浑然不顾,拼着废掉一条腿打算,全力迎上了齐不换。 齐不换身为藏剑山庄的少庄主自然也是剑道高手,不仅剑法出众,所用的剑自然也不是凡品,攻向诡剑仙的这一剑亦是用了十成功力,由于速度太快,长剑在空气中竟然刺啦作响,齐不换亦是对自己这一剑充满了信心。 可就在剑尖离诡剑仙咽喉仅有一寸之时,诡剑仙的剑却后发先至的来到了齐不换的胸前,扑哧一声,诡剑仙的长剑穿齐不换的身体血肉透骨而出,而诡剑仙却是偏了偏头避过了这夺命一剑……眼看自己一剑落空,齐不换眼中亦是流露出一丝狠厉之色,竟是直接弃了剑,运转全身真元,不顾生死的用手钳住了诡剑仙的剑,剑与骨接触所产出摩擦声襂人心神,齐不换以身体为轴心,全力一个转身使得诡剑仙长剑脱手,而齐不换亦是轰然倒地,眼中再无一丝生机。 诡剑仙以废一条腿为代价换了齐不换的性命,齐不换以死为代价夺了诡剑仙的剑。 眼看诡剑仙长剑脱手,楚休阳的长袖也已经卷了过来,长袖翻转不息,诡剑仙手臂亦是被裹挟在了袖里乾坤之中。 此时,场中缠斗四人的现状是,诡剑仙一只手持剑应对着刀九皇的大刀,另一只空手被楚休阳用袖里乾坤所制,而一条腿也被秦舞阳的离别钩绞的稀碎。 就在这时,等待已久的张伏陵突然一个挺跃,如闪电一般加入到了缠斗之中,瞬间欺身到了诡剑仙的身后。 嘭!嘭!嘭! 流云三式中,威力最大、杀意最浓的流云式,一连三记,尽数砸在了诡剑仙的后背之上。 在承受了张伏陵这倾尽全力的三记云手,即使强如天境的诡剑仙亦是踉踉跄跄,噗嗤一声,吐出了漫天血雾。 张伏陵一击得手,并不乘胜追击,反而是退到了一边,再次蓄起力来。 诡剑仙此时如同被群狼厮咬的雄狮一般,虽然身受重伤,却激发出了更为强大的力量。 借助喷血之势,诡剑仙突然爆喝一声深吸了一口气,全身真元涌动,胸膛瞬间暴涨,左手奋力一振脱离了楚休阳的扼制,只见楚休阳的长袖被震的一片片碎裂开来,几乎是同一时刻,诡剑仙的另一只脚猛然踢在了秦舞阳的胸口之上。 秦舞阳和楚休阳同时被震飞了出去,楚休阳手腕尽碎,秦舞阳的肋骨被踢断了无数根……而那双鸳鸯离别钩此时却依旧倔强的挂在诡剑仙的小腿之上。 脱离了两人异常强横的扼制,诡剑仙收回手来屈指成拳,暴烈的砸向了刀九皇,刀九皇对此俨然不惧,另一只手也是握成了拳头,朝着诡剑仙直接对砸过去。 “嘭”的一声,两人的拳头猛然碰撞在了一起,强横的真元直接使得两人须发尽张,衣衫撕拉作响。 下一瞬,二人的另一只手几乎同时弃刀弃剑,化为两只拳头再次对撞到了一起……一声巨大的声响过后,烟尘渐消,尘烟落尽。 刀九皇的双腿陷入地面之中,而诡剑仙却借着这巨大的反震之力,带动着自己身体倒飞出去。 眼看诡剑仙已挣脱全部束缚,就要如同飞鸟入林之时,一旁蓄力已久,等待已久的张伏陵再次爆烈出手,双脚在地上踏出深深的两个脚印,如同苍鹰博兔一般扑向了诡剑仙。 “回来。” 张伏陵再次大喝一声,双手紧紧钳住了诡剑仙的双足,将其从空中拽了下来。 之前诡剑仙被刀九皇一刀劈落下来,这次又被张伏陵拽了下来……虽然不是同样的配方,却还是原来味道。 二人落地,再次振起无数烟尘。 张伏陵用两只手钳住了诡剑仙的左臂,诡剑仙的右手亦是狠狠地砸在了张伏陵的肩上,直接将张伏陵一边的肩膀砸的凹了下去,张伏陵对此浑然不顾,锁住的双手却牢如铁箍。 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功夫里,也就是这极短的时间内,刀九皇已然拿起好自己的刀,再次冲了上来。 刀光一闪,血迹喷散开来。 嗤的一声巨响,诡剑仙的一条臂膀被直接斩断,鲜血洒落一地,刀九皇一刀斩断诡剑仙的臂膀后,再次刀锋翻转狠狠地压了过去,扑哧一声,长刀没入了诡剑仙的胸腹之中。 张伏陵拿着手中的断臂看了看,再次深吸了一口,开始凝聚真元,这两次出手,张伏陵的真元都是消耗得极快。 这时,诡剑仙用仅余的一条臂膀钳住了大刀,体中真气毫不吝惜的朝刀九皇压了过去,刀九皇亦是喷出一口鲜血,却死不松手,两只手推着大刀再次往里捅,刀与肉触碰在一起,发出吱吱作响的恐怖声音……诡剑仙此刻浑身是血,眼神极其骇人。 终于,诡剑仙放开了钳刀的手,大刀瞬间没至刀柄,刀九皇亦是贴在了诡剑仙的身前。 诡剑仙伸手抓住了刀九皇的左肩,咔嚓一声,刀九皇的琵琶骨被捏的粉碎。承受如此之痛,刀九的眼睛眨也没眨一下,只是握着刀柄的两只手使了使劲,狠狠地转动了一下。 此时,诡剑仙身上早已是伤痕累累看起来狼狈不堪,沾着着斑斑血迹的长发散落开来,眼睛里也散发出极为嗜血的恐怖光芒。 突然诡剑仙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整个身体开始颤抖起来,这是剑仙临死前的最后的一击的前兆,刀九皇见状松开了刀柄,将整个身体压了上去,牢牢的抱住了诡剑仙,准备跟其同归于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蓄力已久的张伏陵再次来到了诡剑仙身后,“啪”的一声,一只蒲扇般的大手拍在了诡剑仙的天后脑勺上。 噼里啪啦,诡剑仙身体里传出一阵碎响,诡剑仙的面色亦是由白变红,再次由红变白,刀九皇依旧牢牢地锁着诡剑仙,张伏陵的大手也没有取下……不知过了多久,浑身是血的诡剑仙终于生机散尽,双目瞪圆无力,头颅无力地耷拉下了来。 刀九皇见状松开了双手,而诡剑仙的身体无力的倒了下去,倒地后的诡剑仙谈不有美感,鲜血沿着伤口涓涓流出,一条腿上还挂离别钩,一条胳膊落在了远处,胸腹上还插着一把大刀…… 最终,诡剑仙眼神空洞的望着天空,似乎在回想着什么?手掌也是虚张,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 最终,诡剑仙的手掌无力地跌落下来,唇角却弥漫出一丝发自内心的释然。 画面亦是定格在了那一瞬。 寂静,现场死一般的寂静,这一场大战,好像发生刹那间,又好像经历了半个世纪。 张伏陵和刀九皇望着诡剑仙看了许久,终于,张伏陵咳出了几缕鲜血,而刀九皇则是轰然倒地,四仰八叉的睡在了地上,楚休阳和秦舞阳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 直至现在,这场大战才落下了帷幕,其结果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 沐秋凰和无心走上前来,将身受重伤的几人全部扶到了马车之上。 沐秋凰走到诡剑仙身前,认真审视着诡剑仙,按理说自己应该对诡剑仙很是痛恨才对,可是在看到诡剑仙最后的面容时,沐秋凰却发现自己心底里提不起一丝兴奋,有的只是无尽的茫然,沐秋凰突然感到浑身有些冷。 这位站在金字塔最顶间,传说中最为神秘的诡剑仙终于死了,死透了,死在了一名天境高手与五名九品的高手的合击之下,而围攻他的六人除了当场死亡的齐不换和生死不知的燕无回外,其余四人亦是各个身受重伤,即使不死,只怕以后也很能再恢复到巅峰时状态…… 而诡剑仙直至死亡,也还是一如既往地神秘。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姓甚名谁?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会三番两次的刺杀沐秋凰?更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会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幕里,流露出那样一丝释然? 沐秋凰看着插在诡剑仙身上的那把大刀,突然感觉道,那把大刀其实很像是一块墓碑,诡剑仙就是那块墓地,里面埋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三十九章 武当青芽 武当山诚如张伏陵所说的那般,洞天福地奇山峻景无数,而被誉为“武当第一仙境”的飞升崖更是其中佼佼,飞升崖一峰突起,三面绝壁,山脊上有一条小路直达峰巅,在此可览武当“七十二峰朝大顶”的盛景……而更为主要的一点,则是因为这飞升崖,乃是真武大帝成就大道的地方。 飞升崖顶,当初被张伏陵骑去北虞侯府的那头毛驴,正懒洋洋的躺卧在崖畔晒太阳,杵着四个大黑蹄子,翻动着雪白的驴唇,嘴中传出清脆迸浆的声音。 在毛驴的嘴边散落着七八个不知名的青色野果,看样子应该是专门拿来供小毛驴享用的。 与毛驴同在崖上晒太阳的还有一个相貌清逸的道士,那道士穿着一身极为清薄的衣衫,身型看起来也极为清瘦,头上随意挽着一个发髻。 此时,那道士正半躺在地上,头枕在毛驴浑圆的肚皮上,手里拿着一卷书正看的津津有味,在他身旁还放着几本叠落在一起的书籍。 道士看到兴起之处,伸手拿过一颗野果咬的嘎吱嘎吱,毛驴见到野果少了一颗,不满的偏了偏头卷了卷唇……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仿佛是怕打扰到道士看书。 过了一会,青年道士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了不解之处,青年道士思索半天后摇了摇头,轻轻合上了书籍,转过头来对着毛驴言语道:“你说师父带回这些书籍,非得强迫我看完,究竟是何意义?” 毛驴卷嘴嚼着果子,对他的话压根不予理会。 青年道士看了看驴子,见它没有反应,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是在对驴说话,反而是笑了笑,像对着朋友一般对着毛驴认真解释道:“我知道,我这次让师父骑着你下山,你很不满意,可是这也怨不得我啊!你也知道师父的大黄牛已经很老了,远比不得你年轻力壮,师父不忍让他的大黄牛辛劳,也就只好委屈委屈你了……” 青年道士对着毛驴罗里吧嗦的解释了一大堆,在道士说“大黄牛比不得它年轻力壮的时候”,毛驴才伸缩了一下蹄子,似乎表示赞同,可当说只好委屈它的时候,毛驴则不满的动了一下身子,似乎在说,要不是看你这么多年对我还不错的份上,我早就驴打滚了。 道士见小毛驴终于对自己有了反应,拿起一颗果子喂到毛驴嘴里,继续说道:“当年真武大帝飞升前夕,紫气元君曾化作一美女为真武大帝梳妆,真武大帝避女色而逃到绝壁的一块岩石上。美女羞愧得纵身跳崖,玄武一见立刻跳下救人。这时,峡谷中云雾里钻出五条青龙,将真武大帝团团捧住,一直送上天柱峰顶……你说是不是因为当年真武大帝曾渡色劫的缘故,所以师父他老人家才会拿这些书籍来考验我的道心?” 毛驴望着青年道士,伸出那条厚实的舌头在唇上卷了一圈,打了个响鼻,毛驴若能言,只怕会开言讥讽,考验道心?考验你奶奶个腿?明明是你师父为老不尊,还想带坏你罢了。 …… 青年道士翻了翻身子,使自己躺的更舒服一些,正欲跟小毛驴再次深入探讨一下时,突然看到了背石上山的沐秋凰,看着沐秋凰青年道士满心欢喜道:“世子殿下,麻烦您把背上的石头放下后过来一下,小道对书中这里有一处不解。” 沐秋凰在听见青年道士的声音后,幽怨的看着青年道士说道:“我今日的背石次数还没完成,还得再背三次呢。” “世子殿下你先过来告诉我,这几句话的意思后,再去背石……”青年道士对沐秋凰的话语置若罔闻,指着张伏陵从侯府里带回的那本《雪月缘》对着沐秋凰招手道。 沐秋凰见状深深的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过来,问道:“哪里不解?” 青年道士指着《雪月缘》里的一处说,一脸疑惑的问道:“这里,‘东家歌笑醉红颜,又向西邻开玳宴。几日碧桃花下卧,牡丹开处总堪怜。’这几句话究竟是何意思?” 沐秋凰看了看青年道士手指的地方,心道:“这等精妙词汇意味深长,实乃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又岂是你这等未经人事的雏鸟道士所能理解的?” 当然这等话语,沐秋凰也只敢在心中诽谤一下而已,对于这青年道士,沐秋凰是打心底里不愿意招惹,通过这一个月来的相处,沐秋凰已经把这青年道士的身份脾气摸得一清二楚。 这青年道士道号青芽,四岁时被张伏陵带上武当山收作关门弟子,年幼时便与武当当代掌教青木道人成了师兄弟。 因此,这青芽道人在武当山的辈分极高,虽然还未到而立之年,却已有众多徒子徒孙。 在这武当山中,许多论年纪可以做其爷爷的耄耋老人见到这青芽道人时都得称上一句“师叔”,还有众多道人见到时更时要毕恭毕敬的尊其一声“师叔祖”,更有甚于那些刚入门的小道童还要称呼其为“太师叔祖”。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正因为这青芽道人年幼辈分高的原因,所以青芽道人在武当山中是最孤独的那个存在,同龄人敬畏于他的辈分,青叶道人又因与他年龄相差悬殊…… 所以,这青芽道人这么多年以来,除却跟这头小毛驴有话说外,就只有与晨露清风作伴,霁霁明月为伍。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青芽道人自幼便无别的乐趣,能够心无旁骛的修行。 修行刻苦加之本身天赋极高,这两种原因,使得青芽道人在般年岁便已进入九品之境,张伏陵更是对其寄予厚望,曾道:“芽儿结硕果,武当必大兴。” 武当山洞天福地众多,有道之人可任择一处闭关修行,而这飞升崖便默认成了青芽道人的独有地盘。 可若只是因为这青芽道人在武当山上辈分极高这个原因的话,沐秋凰倒也未必会怕他。 之所以会怕他,乃是因为他真的很可怕。 “因为他可怕,所以怕他。”这听起来好像是一句废话。 可是事实,却并非是如此。 …… 一个月前,张伏陵带着沐秋凰回到武当山后,对其言说自己在围杀诡剑仙时受了伤需要闭关,无法教导其练体,为了不耽误沐秋凰的时间,让其跟随毛驴来飞升崖,说另有机缘。 沐秋凰想着这张伏陵在之前围杀诡剑仙时,确实出了大力气的原因,对于这个借口倒也不好拒绝,于是乎便跟着毛驴来到了这飞升崖。 一到飞升崖,看到青芽道人这般年岁,沐秋凰心中便打起了退堂鼓,可就在他欲转身离开之时,却见一中年道人带着几本书来此,唤了句“师叔祖。”正是这句师叔祖,让沐秋凰误认为这青芽道人乃修了驻颜之术,实则是位得道高人,基于这个原因,沐秋凰决定先留下来看看再做打算。 可是谁知,这留下来后,沐秋凰才发现这青芽道人本身年岁便是如此。 而这时,沐秋凰再想走便已走不了。 后来的日子,却沐秋凰又悔又开心……总而言之,那就是痛苦与快乐并存。 话说,这青芽道人对张伏陵的话那真是叫一个言听计从。 张伏陵让人交代他看完送来的这几本书后,他便每日开始看书,虽然对其不喜,却也一字不落的看得认真仔细,每句话都弄个明明白白。 只是在他得知这些书乃是来自北虞侯府后,看着沐秋凰的眼神就变了,每天打着为沐秋凰练体的借口,让沐秋凰从晨起到日落,一刻都不许停歇地背着石碑上下飞升崖。 从崖底到崖顶的这段路,虽然路途不远却也并不好走。 这段路很是陡峭,普通人土手攀爬都是难事,而青芽道人却要沐秋凰背着一块两百余斤重的石碑上下往返十五次。 本着对自己恢复气海有利的念头,沐秋凰倒也没有反对,每日里背着石碑开始上下往返。 而这沐秋凰背着石碑上下往返一次所需得时间,亦是被这青芽道人计算的清清楚楚,每日里从晨起到日落,沐秋凰需要一刻不停歇地保持匀速,才能刚好完成这个任务。 可是,这第一次的精力旺盛与第十五次的精疲力尽,所承受的压力,却是截然不同的,而青芽道人却对这些不管不顾,只会看结果。 若只是这样的话,沐秋凰倒也还不会说些什么,只会道这青芽道人做事认真,不打折扣。 可是最让沐秋凰感到恼火的便是,这青芽道人每日里看书看到不解之处,总要拉来背石碑的沐秋凰,不耻下问的向其讨教,让其为自己解释清楚。 若是给解释这个,便不用背着石碑上下山的话,只怕沐秋凰也会乐意之至……可是这个得照解,石碑还得继续背。 第一天,沐秋凰被青芽道人拉来解释禁书时,沐秋凰满脸笑意的为其绘声绘色地比划讲解了一个时辰,结果到了日落时沐秋凰只往返了十次,没有背完青芽道人规定的次数,而青芽道人却丝毫不体谅沐秋凰乃是为了自己耗费的时间,非得强迫着沐秋凰熬夜背完十五次,沐秋凰当时自然不愿意,于是乎,这位沐青恩都舍不得动其一根汗毛的北虞世子,被青芽道人揍的鼻青脸肿……最后沐秋凰举着火把,顶着青眼圈,背着石碑,一直到子时才背完规定的次数。 第二次,沐秋凰学聪明了,一心一意的背石碑,任青芽道人如何喊也不过去,结果,沐秋凰又被揍了个鼻青脸肿,那日还被罚多背了两圈。 再后来,沐秋凰决定奋起反抗,可是还没来及反抗,便又遭了一顿殴打。 若只是这样,倒也还好办,沐秋凰只需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模样,任你如何安排,我就是不做,我就不信你敢弄死我的念头?只怕此事也就放下了。 可是,正当沐秋凰抱着这个念头准付诸行动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气海里好像有了一丝真元。 怎么说呢?这就像经年大旱,一块已经干涸到裂缝土地,突然迎来了几滴干霖……虽然不多,却是足以代表希望。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沐秋凰对这青芽道人开始认真对待起来。 第四十章 耍剑舞刀 青芽道人见沐秋凰陷入沉思,倒也不去催促,认真地盯着沐秋凰期盼着他的解释。 沐秋凰微微叹了口气道:“我解释不出来。” 不待青芽道人皱眉,沐秋凰连忙解释道:“有些话真的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这几句话我思考了很久,发现无论如何解释,都可能会跟它原来想表达的意思有所悬殊。” 沐秋凰说完这些话后便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因为之前这种事不是没有过,上次青芽道人问其《千舫记》里一个段落的解释时,沐秋凰曾敷衍过,结果便换来了一顿殴打……后来,沐秋凰便对这些早已习以为常,更何况沐秋凰发现自己被青芽道人殴打过后,虽然伤口疼痛,可是体内却总感觉比以往舒畅了不少。 所以沐秋凰虽然挨打,却也并无怨恨。 等了许久,还未感受到想象中的拳头落下时,沐秋凰抬起了头不解道:“为何我这次不给你解释,你不打我?” 这句话问完过后,沐秋凰自己都感觉自己有几分贱兮兮的模样,于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青芽道人转过头来,一脸疑惑的看着沐秋凰,显然他也不知道沐秋凰在笑什么? 青芽道人看着沐秋凰一本正经地说道:“上次殴打你,乃是因为你故意在敷衍我,我打你理所应当,而这次你说了实话,我若是在殴打你,则显得是我无理了。” 沐秋凰一脸不解道:“你如何判定我说的真话还是假话?” 青芽道人看着沐秋凰认真说道:“小道看世子殿下的面色便可判断。” 沐秋凰闻言心中一惊,心道,难道是读心术? 想到此处,沐秋凰眼神一挑,仔细地打量着青芽道人,忍不住问道:“你来看看我这会在想什么?” 青芽道人满脸狐疑地看着沐秋凰说道:“小道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 青芽道人想了想说道:“上次小道问世子殿下什么是蚂蚁上树?世子殿下随口告诉小道说,蚂蚁上树就是蚂蚁往树上爬,小道问你为何不是蚂蚁上山,蚂蚁下河之时,世子殿下又嘲讽小道……而这次世子告诉小道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句话与佛门的拈花一笑渊源甚深,可见世子殿下这次乃是认真思考后回答小道的,所以说世子殿下这次并未骗小道……” “你就是这样判断的?”沐秋凰一脸惊愕。 青芽道人看着沐秋凰说道:“相由心生,通过一个人的面貌,自然便能判断出这个人心里想法。” 沐秋凰听完青芽道人的解释后,满脸郁闷,心道:“若是早知道一本正经地说这些云里来雾里去的话语,便能让你相信的话,我写这些天又何必白挨那几顿打……” “无量天尊,世子殿下请不要在心中诽谤小道?”青芽道人如是说道。 沐秋凰一脸茫然道:“你真知道还是假知道?” 青芽道人看着沐秋凰回答道:“小道说过,“面由心生’,世子殿下骗不了小道。” 沐秋凰这次没有说话,对青芽道人的话语亦是半信半疑。 倒是那头小毛驴,用眼睛翻了翻青芽道人又翻了翻沐秋凰,微讽的想着,人类的世界真虚假,还是驴子的世界来的单纯,想到此处,小毛驴用嘴叼起一个果子,开始美美的嚼食。 沐秋凰看着毛驴这番嘴脸,忍不住悠悠说道:“养驴的,我怎么感觉你对这个畜生比对你那些徒子徒孙还要好上几分呀?” 不错,“养驴的”便是沐秋凰对青芽道人独有的称呼。 青芽道人对于沐秋凰的话并不生气,偏了偏头说道:“嘿呀在你眼里是个畜生,可在我眼里它便是我最好的朋友。” “嘿呀?”沐秋凰瘪了瘪嘴问道:“你给起的名字?” “怎么?嘿呀不好听么?” 沐秋凰满脸笑意地打趣道:“好听,好听,你叫青芽,它叫嘿呀,你俩要是不做朋友反倒是没有天理了……” 青芽道人偏过头看着沐秋凰心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沐秋凰见青芽道人一本正经,讥笑了几声过后,不由觉得无趣起来,想了一会道:“养驴的,你知不知道无心小和尚这一个月来在做什么?” 是的,自从沐秋凰和无心来到武当山后,张伏陵便将二人分隔开来,沐秋凰随毛驴来到了飞升崖练体,而无心小和尚则被张伏陵带往了别处。 说实话,沐秋凰一月未见无心,心中倒还存有有几分挂念。 青芽道人看了看沐秋凰,疑惑道:“小和尚是你的朋友?” “算是吧!” 沐秋凰想了一下,点了点头确定地说道:“是朋友,就像你和你的嘿呀一样。” “哦。”青芽道人应了一声表示理解。 “怎么了?无心出什么事了吗?”沐秋凰一脸担忧道。 青芽道人摇了摇头道:“他没事。” 沐秋凰闻言放下心来。 青芽道人继续说道:“你这朋友这一个月来,可算是在山上出尽了风头,一月时间竟单挑了七十二峰,并且全胜。” “小和尚单挑了七十二峰?”沐秋凰一脸的不可思议。 要知道无心小和尚谦和温顺从来不会主动生事,无心性格如此,又怎会七十二峰挑战生事?更何况,能在武当七十二峰里独自闭关修炼的弟子,其修为必定都是武当的佼佼者……小和尚虽然是佛子,但以他的年龄来计算的话,他的记忆传承应该没有融汇贯通才对?可若是没有融汇贯通,又如何能胜过那些佼佼者? 可现在无心不仅一一挑战了,而且全胜,这不符合常理呀? 青芽道人见沐秋凰一脸疑惑,便知他不信,继续为其解释道:“也不知师尊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来飞升崖后,师尊便安排那小和尚去七十二峰连番讨教,却又吩咐七十二峰里的弟子不许仗着修为欺辱那小和尚……这样一来,那群平日里不懂得刻苦修炼的家伙,竟全部不是对手,不过好在这些切磋都是点到即止,所以倒也并未有人受伤……” “原来是这么回事?”沐秋凰恍然大悟。 青芽道人见沐秋凰这幅模样,不解地问道:“你能理解师尊的用意。” “我猜的。” 沐秋凰拿起一个果子在身上擦了擦,咬了一口,含糊道:“你师尊应该是为了拉近佛道关系吧?具体情况我也不甚了解。” “拉近佛道关系?”青芽道人喃喃自语。 沐秋凰见青芽道人陷入沉思,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出言打断道:“对了,养驴的,你上次说我可以修剑究竟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小道从来不曾骗人。”青芽道人不满道。 沐秋凰见状解释道:“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之前剑痴顾尘缘曾对我说过,说我学了刀便不适合在学剑……” “痴剑仙所说这话的时候,应该是你气海未废之前说的吧?”青芽道人询问道。 沐秋凰挠了挠头不解道:“有什么区别么?” 青芽道人点了点头,解释道:“当然有区别,若把人的气海比作一口大缸的话,真元便如同那缸里的水,之前你气海里所积攒的真元都是你练刀积攒来,自然更适合运刀而不适合运剑……可是现在不同,你气海现在是属于破而后立,你气海被废之时真元便早已泄尽,就如同缸中水流完一般,现在你的气海就好比一口重新修补好的空缸,因为里面是空的,所以你你现在可以更好的往里灌东西,灌酒便是酒,灌油便是油……” 沐秋凰听完这个解释,眼神一亮道:“我可以同时灌进酒和油么?” “你想同时修刀和剑?”青芽道人坐起身来惊讶道。 “怎么?不行么?”沐秋凰满脸疑问。 青芽道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一块碎石在地上密密麻麻的画了无数道线条,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语着…… “若是不能同时修的话?我便继续修刀吧?”沐秋凰对青芽道人说道:“倒是我有些异想天开了,也对,这么多年以来,江湖上也的确没有出现过同时使刀剑之人。仔细想来倒也还算清楚,人的精力毕竟有限,若是所有太杂只怕会贪多嚼不烂……” 见青芽道人对自己的话置之不理,沐秋凰无奈撇了撇嘴,对着青芽道人看了一会,发现他在地上所画的东西自己完全看不懂后,沐秋凰也没了兴致。 就在沐秋凰准备去完成他今日未尽的壮举~背石下山的时候,青芽道人却突然站起了身子,满脸激动的对着沐秋凰说道:“可行的,你说的是可行的?” “什么可行啊?”。沐秋凰不解道。 “同时灌入水和油是可行的?即使水和油不容,你也可以同时灌入水和沙子……”青芽道人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沐秋凰看着青芽道人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同时修刀修剑?” “是的,世子殿下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演化了无数遍,发现世子殿下说的是可行的?”青芽道人欢喜道。 “你刚刚在地上涂抹了半天,就是在演化这些东西?”沐秋凰目瞪口呆。 “你不懂!”青芽道人欢喜道:“一法通则万法变,这跟道家太极所描绘的一样……” 沐秋凰对于青芽道人话语里所描绘的东西听得是云里雾里的,对于他那些胡言乱语语是一窍不通……只听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可以刀剑齐修了。 沐秋凰想到此处,忍不住喃喃自语道:“那这样以来,我岂不是以后可以在庙堂上耍剑,在江湖上舞刀了?” 第四十一章 佛道相遇 “为何是庙堂耍剑江湖舞刀,而不是庙堂舞刀江湖耍剑?”青芽道人不解地问道。 “啊?”沐秋凰实在没想到青芽道人会问出这种话来,因为这话纯属于没话找话。 其实,这倒还真不能怪青芽道人没话找话,而是因为青芽道人与人打交道甚少,在武当山上除却与张伏陵和青木道人相处多些之外,唯一接触的就是那头名唤“嘿呀”的小毛驴了……所以直至现在,青芽道人依旧保留着一份赤子心性。 沐秋凰仔细盯着青芽道人看了一会,确定了他是真的在寻求答案而不是没话找话后,嘿嘿一笑道:“那我以后在庙堂舞刀,在江湖耍剑总行了吧?” 青芽道人仔细想了想后认真说道:“你为什么不在庙堂和江湖里同时舞刀耍剑呢?” 沐秋凰这下是彻底无语了,冲青芽道人翻了白眼,道:“我去背石头先,舞刀耍剑这事以后再谈。” 就在沐秋凰刚刚把石头背到背上准备下山的时候,突然看到山脊小道上有一个人正往这飞升崖上而来,沐秋凰驻足观望,待看清来者相貌后,满脸欣喜的冲起扬手呼喊道:“小和尚,我在这里?” …… 无心看见沐秋凰也甚是开心,运转起了身法,片刻功夫便来到了飞升崖上。 “阿弥陀佛,施主好。” “好个屁,我可一点都不好,你瞧瞧本公子让人给打的,这身上伤才好没多久,肩膀上都是背石勒的血印子……”沐秋凰喋喋不休道。 无心观望了沐秋凰一会后,对其说道:“恭喜施主,贺喜施主,我观施主气色比一月之前要强上不少,就连刚刚呼喊小僧时的气息也强劲了不少……” “得!得!少拍马屁”沐秋凰打断了无心的话语,对其打趣道:“一月不见,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倒是精进不少啊。” 无心早已知晓沐秋凰的习性,微微一笑却没有说什么。 倒是沐秋凰拉着无心的手走到一处,悄声问道:“我听说你单挑了七十二峰,把那些老道士全给揍了一顿?” “阿弥陀佛,施主莫要胡言,小僧乃是奉张仙人指令与诸位道友相切磋,得诸位道友相让,小僧才侥幸胜之,若是诸位道友不留余手的话,只怕败的便是小僧了。”无心一脸诚挚地说道。 “原来这是真的?”沐秋凰拍了拍无心的肩膀,一脸得意地说道:“不错不错,胜而不骄不说,还谦逊的不行非得说是对方相让,你这点可比本公子强多了,不愧是本公子的书童,真给本公子长脸……” 沐秋凰满脸得意的吹捧着无心,而无心则是不好意思的涨红了双脸。 “你便是那个打败了七十二峰道士的佛子?”青芽道人脸色平静地问道。 “阿弥陀佛,小僧无心见过道兄。”无心双手合十见礼道。 青芽道人打了道揖对着无心回礼道:“无量天尊,小道青芽见过道兄。” 见二人互相行礼,沐秋凰倒还能理解,可是对于二人的称呼却感到有些诧异。 其实这也正常,青芽道人虽然辈分极高,可是无心的身份并不低,身为当代佛子,他有资格与任何人平辈论交,即使是张伏陵也不例外。 无心与青芽道人打完招呼后,便不知再如何搭话,俩人齐齐的望向了沐秋凰。 沐秋凰自然知道他俩的性格皆是不善言辞,看向自己是为了让自己打开话匣。 可是沐秋凰却也想看看他俩在一起时,究竟谁会先开口说话?因此,沐秋凰也与他们四目相对,却不说话。 小毛驴瞥了他们一眼,心道三个白痴,本想看个热闹,却不想刚刚果子吃的有些多了,一个没忍住放出了一个屁来。 三人齐齐转过身来看着小毛驴,小毛驴似乎觉得有些丢人,转过头去不与三人对视。 “养驴的,你这驴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地放屁,实在是不讲卫生啊!不如杀了做驴肉火烧吧?”沐秋凰盯着小毛驴吓唬道。 小毛驴似乎听懂了沐秋凰的话,转过头来一脸委屈地看着众人。 无心自然知晓沐秋凰的脾气,所以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言语,倒是青芽道人一本正经地说道:“世子殿下此言无礼,吃五谷排浊气乃是正常之事,人都不可避免,更何况是驴,若是驴子因为放屁便要被杀死的话,那世上驴子死的何其冤枉?” 沐秋凰转过身来微微一笑,知晓青芽道人的脾气所以不与他争辩,对着无心问道:“对了,小和尚你来飞升崖所为何事?” 无心闻言,一脸为难的看着青芽道人。 沐秋凰见无心这幅模样,心中已猜测得七七八八,脸上却故作惊讶道:“天啊!你该不会是要挑战‘养驴的’吧?那你可要小心了,这养驴的下手黑着呢,你看看之前把我给打的……” 无心轻轻点了点头,对着青芽道人面露难色道:“小僧自知不是道兄对手,奈何答应过张仙人……” 青芽道人脸色平静地对无心说道:“无妨,即是师尊要求,你自放性而为,只是小道也不曾与人争斗过,若是待会收不住,还望道兄见谅。” “小僧多谢道兄提醒。” 眼看二人便要切磋,沐秋凰瞬间来了兴致,过去将小毛驴牵到了一旁,给二人腾出好大一片空地出来。 见二人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沐秋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开口道:“你俩不是要切磋么?看着我干什么?位置不是给你俩腾出来来了么……打吧,打吧,让本公子看看你俩究竟是和尚厉害一些?还是道士计高一筹?都好好打,打的精彩了本公子有赏。” 无心一脸无奈地看着沐秋凰说道:“施主,谁说我俩要打架?” 沐秋凰闻言一脸懵逼地看着青芽道人,心道:“不是你之前跟我说的小和尚单挑了七十二峰,好在点到即止没人受伤么?” 青芽道人并没有注意到沐秋凰的目光,反而是对沐秋凰的话语来了兴趣,看着无心跃跃欲试道:“我觉得世子殿下所言有理,道兄即能单挑七十二峰皆胜,可见道兄对道法的理解远胜旁人,若是论道的话,只怕小道也难以胜过道兄……不如你我今日便一改往日道法辩论,来一场武斗如何?” 沐秋凰听到此处已然全部明白,心中忍不住对其诽谤道:“尼玛!原来所谓的单挑七十二峰都是文斗啊?那你还扯不许仗着修为欺压和尚……” 最后沐秋凰下了结论,那便是道人果然多神棍。 “阿弥陀佛,既然道友有此要求,小僧自当遵命。” 见二人这次是真的要开打了,沐秋凰连忙收起心中诽谤,全神贯注起来。 见无心答应,青芽道人说道:“我如今已是九品上境,敢问道兄是何境界?” 无心闻言诚实地回答道:“回道兄的话,小僧乃是八品上境九品为满。” 青芽道人点了点头说道:“好,既如此,道兄亦请放心,我自当将自身修为压制在九品以下,与道兄公平一战。” “多谢道兄。”无心致谢道。 …… “道兄小心了,此乃我佛门无上掌法大悲自在手……”无心对其说道,便双手起势朝青芽道人攻了过去。 “好,你即以大悲自在手来攻,我便以‘困龙指’相挡……”青芽道人神情轻松地开口说道。 “怎么?你们与人动手,都会先把自己所使的功法来历介绍得一清二楚么?”沐秋凰难以置信道。 他那知道?无心与青芽道人的这种此试的确与江湖的一般此试不同这乃是佛道斗法中的标准武斗场景。 佛道斗法的武斗规则乃是,场中比试二人得像文斗辩论一般,在每次出招之前,各自道出自己将要使出的招式来历名称,并使出相应招式,若是使出招式与道出的招式不符则判定为输…… 二人此时谁都顾不得给沐秋凰解释,只见无心此时的两只手好像两只蒲扇一般,起伏间自有风势相随,双手舞动之间,真源便已全部外溢包裹在了双手之上,刹那间,无心的双手便已泛起了金光。 相比于无心的金色手掌,青芽道人的手上则是泛出青色光芒,青芽道人收缩手指,独露食指与中指并列而前。 “嘭”的一声,金色手掌与青色手指触碰到了一起。 “大悲自在掌第三式,自在逍遥。” “困龙指第二,潜龙。” “第二十六式,千手如来。” “困龙指第十一式,并指囚龙。” …… 无心与青芽接连不断地报出自己的招式,并且使出自己报出的招式与对方交战,一时之间你来我往,好不精彩。 “大悲掌第三十六式,无法无天。” “困龙指最后一式,与龙共舞。” 就在二人各自道出这最后一招时,只见空中瞬间金掌连接成片何止万千,且无心此时身冒红光,隐约中好似罗汉怒目之相……而青芽道人身上亦是青光弥漫指间真元凝结成龙形翻腾并伴随着阵阵龙吟。 “啪”二人双手再次接触到了一起。 可是这次却没有像沐秋凰想象的那般真元外溢四散开了,反而是在掌与指接触之时,两人身上的光芒、幻相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谁赢了?”沐秋凰迫不及待地问道。 青芽道人看着沐秋凰皱了皱眉道:“小道没胜。” “没想到呀!小和尚你连养驴的都能胜过?”沐秋凰看着无心恭贺道。 无心看着沐秋凰摇了摇头道:“施主说错了,小僧没胜。” 沐秋凰见二人各自谦让,不由觉得有些无趣,对着二人开口说道:“既然你俩都没胜,那便算是平手。” 二人沉默不语,算是认可了沐秋凰的这个结论。 沐秋凰看着场中二人,隐约间好像明白了张伏陵所做此安排的真正意义。 一个是佛门佛子,其身份意义自是不必再说,另一个是寄道门兴旺于一身,说是道子也不为过。 而两人的第一次相遇,以平手结局,倒也还算完美。 第四十二章 祖师出关 见二人以平手结局没有再战一场的迹象后,沐秋凰不由觉得有几分无趣,便不再理会二人,背起石碑继续自己今日里未完成的使命。 就在沐秋凰背着石碑上下山三次之后,发现本来相对无言的青芽道人和无心和尚,竟然正坐在一块相谈甚欢,而他们身边则放着那几本禁书。 见状,沐秋凰也是来了兴致,走到二人身旁一屁股坐下,开口问道:“小和尚骑驴的,你俩再聊什么呢?” 青芽道人看了沐秋凰一眼,不予理会,倒是无心面露微笑地对其解释道:“我与青芽道中在探讨佛经道藏,施主可有兴趣一同参与?” 沐秋凰在旁听了一会,见二人真是在研究佛道典籍,而不是像自己所想的那般探讨风花雪月后……也是失去了兴趣,走到毛驴旁躺了下来,不一会便鼾声如雷。 …… 春去暑往,秋尽冬至。 转眼功夫沐秋凰便已在武当山上呆了六月有余。 这六个月来,沐秋凰依旧日复一日地背着石碑上下飞升崖,付出的艰辛比以往那些年都要多,甚至于比在军营里随刀九皇练刀时还要辛苦一些,不过沐秋凰却是心甘情愿,一日都不曾懈怠过。 无心小和尚自从那次此试过后,也留在了飞升崖上了,平日里除了坐禅念经,便是与青芽道人探讨切磋……因此,这六个多月来无心亦是受益匪浅,修为虽然没有直接达到九品之境,但也已到了八品巅峰与九品亦是只有一线之隔。 这几个月来,最忙的便要数青芽道人了,除了每日里指导沐秋凰练体以外,还要完成了张伏陵所交代的任务,看完了张伏陵从北虞侯府弄会来的那几本禁书,值得一提的是,青芽道人读书,不是不求甚解而是咬文嚼字,竟然还在这些禁书上写经注释……除了这些,青芽道人竟然在于二人的交谈切磋中略有所悟,自己在创造拳法。 就在沐秋凰终于可以背着三块石碑在山脊小道上健步如飞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张伏陵即将出关的消息。 得知张伏陵即将出关的消息,最兴奋的莫过于沐秋凰,因为早在几日前,青芽道人便已说过他的身体坚韧强度已然达到了张伏陵所说的标准,可以承受住两种真元的不断冲撞,只要等张伏陵为其化解他气海内诡剑仙所留下的剑意后,便可重新开始修炼。 武当山金顶,当沐秋凰和无心随着青芽道人来到张伏陵闭关的洞府前时,却见洞府前早已是黑压压的一片,武当诸弟子将其围的水泄不通。 不过好在青芽道人的辈分足够,见三人到来,武当众弟子自觉的分散到两边,为三人让出了一条小通道。 “弟子拜见师叔。” “弟子拜见师叔祖。” “弟子拜见太师叔祖。” 一时之间,周围的行礼参拜之声不绝于耳,青芽道人则是满脸无奈地点头回应。 其实,青芽道人并不喜这种热闹场景,往日里主持祖师出关这种事的人都是青叶道人,奈何这次青叶道人不在武当山上,所以青芽道人只好赶鸭子上架。 沐秋凰拉了拉无心的衣袖,小声说道:“小和尚,你看养驴的这会多威风,刚那个白胡子老头都得叫他师叔……你在浮屠寺中有没有这种待遇?” 不待无心回答,只听得远处传来了悠扬肃穆的撞钟之声。 “咚!” “咚!” “咚!” ……钟声络绎不绝,青芽道人看着不解的沐秋凰,对其小声的解释道:“这是师尊第七十六次闭关,所以钟声要响七十六声。” 无心亦是满脸崇敬地看着张伏陵所在洞府,轻声诵念着:“不破参,不住山;不开悟,不闭关。张仙人能够闭关七十六次之多,实乃是修道之人中的一座丰碑。” “原来还有这等讲究,真是长见识了。”沐秋凰亦是收起自己的玩闹心思开始重视起来。 终于,七十六声钟声响完,武当众弟子齐刷刷地跪倒在地,恭声道:“恭迎老祖出关。” “咯吱”一声,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紧接着张伏陵便走了出来。 张伏陵依旧是那身纯白道衣,虽然衣服有些污浊,头发也有些蓬乱,但是张伏陵却看起来神采奕奕,眼睛格外明亮。 出乎意料的是,张伏陵没有像沐秋凰和无心想象的那般,对着武当弟子讲经说道,大谈这次闭关的心得体会,反而是冲众弟子摆了摆了手,示意他们各自离去。 而武当诸弟子显然也是对这种情况早习以为常,不一会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偌大的广场上只留下他们三人。 “这就完了,摆着这大阵仗就为了等老神仙出来?”沐秋凰挠了挠头。 青芽道人似乎对此早已习惯,语气平静地解释道:“师尊不喜麻烦,往日里出关也是如此。” 沐秋凰和无心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青芽道人对着张伏陵说道:“恭喜师尊出关,徒儿已命人炖好狗肉。” 沐秋凰和无心也是朝张伏陵说道:“恭喜老神仙/张仙人出关。” 张伏陵冲青芽道人摆了摆手道:“吃饭的事先不急。” 转过头来看着沐秋凰古怪一笑道:“沐小子,这些月来在武当山可还待的习惯?” 见张伏陵如此关心自己,沐秋凰不由有些感激,恭敬地回答:“有劳张仙人记挂,小子过的还算舒坦。” “哦,青芽儿没有揍你么?”张伏陵一脸疑惑。 听完张伏陵这句话,沐秋凰才知道他原来根本没安什么好心,让自已去飞升崖的真正原因就是想让青芽道人揍自己。 沐秋凰装作没有听懂张伏陵的话,故作疑惑道:“挨揍?挨什么揍?我与养驴的相谈甚欢,不知道有多亲密呢?他还时常向我请教你带回来的那几本书籍呢,对了,老神仙,您这位弟子可真是天赋异禀,举一反三,他竟然能给那些书籍写经注释呢。” 沐秋凰满脸微笑看着张伏陵,嘴上却一个劲的磕碜着青芽道人,心道“敢坑小爷,看看你的爱徒吧!武当山的年轻祖师,竟然给禁书写经注释……我看能气死你不?” “骑驴的?”张伏陵看了看青芽道人。 “对啊!就是他给你拿回来的书写经注释。”沐秋凰满脸笑意。 张伏陵见沐秋凰这般做派,便知他这些月来在飞升崖上过的并不轻松,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老神仙,骑驴的写的注释可好了,等你有空了可得多看看。”沐秋凰提醒道。 见沐秋凰不依不饶的提起这个事,张伏陵更加觉得他在青芽道人手上吃了憋,心情变得更加愉悦起来,看着青芽道人满脸微笑地说道:“青芽儿,你果然没让为师失望,改日把你注解的书籍拿来给为师品鉴一二。” “是,师父。”青芽道人答应下来。 沐秋凰见他们师徒二人行事自然,丝毫没有作伪的痕迹,不由有些郁闷。 看到沐秋凰吃了瘪,张伏陵也不再打趣他,看着无心问道:“小和尚,你觉得老道这武当山如何?” “人杰地灵。”无心双手合十认真说道。 张伏陵微微一笑却并未言语,似乎对无心的说法感到很有趣。 “小子看招。”张伏陵突然出招,一记流云手将沐秋凰打倒在地。 沐秋凰土灰土脸的站起身来,一脸无辜的看着张伏陵。 张伏陵捻着胡须,嬉笑道:“不错,不错,看来你的身体已经练的足够强韧了,既然如此,老道现在便为你修补气海吧!” 沐秋凰虽然知道张伏陵乃是为了揍自己而揍自己,但听到对方现在就要为自己修补气海,自然是满心欢喜。 …… “小子,我待会将真元灌入你气海时,会有大痛,你得做好强忍这股疼通的准备。”张伏陵对沐秋凰叮嘱道。 “老神仙尽管放手为之,小子挺得住。”沐秋凰坚韧的说道。 张伏陵见状也不犹豫,双手扣住了沐秋凰的双手,将自身真元缓缓渡入沐秋凰的身体里。 情况一如既往的重现。 当张伏陵的真元到达沐秋凰的气海时,他体内的那道剑意再次涌现出来,只是这次沐秋凰早已做好了准备,虽然依旧痛的满头大汗,但却强忍着疼痛,一声不吭,两股真元在沐秋凰体内争斗不休,诡剑仙那道剑意虽然阴狠,但却如同无根之水一般,每跟张伏陵的真元触碰一次,便削弱了一分……终于,听得沐秋凰气海里传来“啵”的一声,沐秋凰也随之昏倒过去。 …… 当沐秋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晨,眼睛刚一睁开,沐秋凰便开始去查看气海,在感受到气海里再次有真元涌动的时候,沐秋凰终于忍不住仰天长啸起来。 “睡醒便睡醒了,鬼叫个什么劲?”张伏陵推门而入。 “激动激动,小子太过激动。”沐秋凰摸了摸头兴奋道。 “怎么样?老道我手法不赖吧?”张伏陵自吹自擂道。 沐秋凰朝张伏陵竖了个大拇指道:“老神仙自然是大大的厉害。” “对了,老神仙为什么我的体内会有一丝真气?”沐秋凰不解地问道。 “有丝真气难道不好么?”张伏陵随意说道。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沐秋凰的气海虽然修复如初,但体内真元应该不复存在才对,可是张伏陵却在它体内给留下了一丝自己的真元,当然了,相对于诡剑仙那道毁灭真元来说张伏陵的这丝真元则对沐秋凰没有一丝威胁,反而像是一颗种子一般在沐秋凰气海里,也就是说有了这颗种子的存在,沐秋凰重新修行起来,必当事半功倍。 沐秋凰在察觉道自己体内的这个情况后,亦是对张伏陵投去感激的目光。 “小子,这个送你。”张伏陵掏出一本书籍递给沐秋凰。 不待沐秋凰提问,只听张伏陵悠悠的说道:“不用谢老道,老道拿了你那么多本书,这个算是回礼吧。” 沐秋凰低头看去,只见书皮上赫然写着“混沌无极功”五个大字。 沐秋凰没有说感谢的话语,而是直接俯身朝张伏陵行了一个大礼。 第四十三章 道士下山 昨天夜里,武当山上突然下起了一场雪,到了清晨,大雪还在继续纷飞,山谷之间早已是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 金顶大殿前的广场上,张伏陵在大雪之中负手而立,眺望着远处的七十二峰,白色道衣在风中飘荡开来,有星星点点点的雪花落在了他的发梢,只是张伏陵早已是满头白发,雪花落在他的发梢上亦是融为一体显现不出来……不过,张伏陵此时这般,倒真像极了一幅仙人模样。 青芽道人亦是束手站在了张伏陵的身旁,随着张伏陵沐雪观景,青丝上落着几许雪花,也不在意。 “沐小子和小和尚都下山了?”张伏陵突然开口问道。 青芽道人恭敬地说道:“是的,他们两个今日早晨便已下了山去。” “那沐家小子走时有对你说过什么吗?”张伏陵询问道。 “世子殿下邀请弟子一同下山,被弟子拒绝了。”青芽道人如实告知。 张伏陵转过身来,饶有兴趣看着青芽道人问道:“为什么呢?” “弟子不愿离开武当山。” 听青芽道人说完,张伏陵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抬头望向天空,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雪花在掌中消散开来后,自言自语地念道了一句“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青芽道人闻言感慨道:“师尊说的极是,春来暑往,秋收冬藏,不知不觉间竟又过了一个年头。” 张伏陵转过身来看了看青芽道人,不解地问道:“青芽儿,你在这武当山上已待了二十二年有余,难道还不曾待够么?” 青芽道人想了一下,认真地回答道:“若是说光看眼前景色,徒儿看了二十多年自然早已看腻,可是……武当山上的经书玄妙无尽,徒儿每日重读都会有新的见解。” 张伏陵闻言微微一笑,却并未言语。 突然,张伏陵蹲下身子在地上团起一个雪球,张伏陵拿起雪球左右看看,直接朝青芽道人砸了过去。 “啪”的一声,雪球正中青芽道人面门四散开来,青芽道人的脸上还残留着几分雪渍。 张伏陵看了看青芽道人,不解地问道:“为何不躲?” 青芽道人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师父所砸,徒儿不愿躲避。” “是不愿,还是不敢?”张伏陵的语气咄咄逼人。 “是不愿。”青芽道人肯定道:“难得师父您老人家有兴致,弟子不愿破坏,再说这雪球也伤不了弟子……” 张伏陵撇了撇嘴道:“再好的兴致,也已被你这幅模样所破坏。” 青芽道人闻言也是满脸疑惑。 张伏陵看着青芽道人许久,悠悠地问道:“刚刚那个雪球,若不是为师所砸而是普通弟子所砸,你当如何?” 青芽道人认真想了一下说道:“他们不敢砸。” 张伏陵叹了口气,继续问道:“若是青木所砸呢?” 青芽道人诚实地回答道:“若是师兄所砸,弟子会躲。” 张伏陵闻言眼神一亮,看着青芽道人继续问道:“若是沐小子和那小和尚所砸的呢?” 青芽道人这次不假思索道:“那弟子肯定会砸回去。” 对于这个回答,张伏陵总算是感到满意起来,颇感欣慰地看着青芽道人哈哈大笑起来。 青芽道人虽然不知道张伏陵所笑为何?但看到恩师如此高兴,也是感到满心欢喜。 张伏陵见青芽道人这般模样,突然开口说道:“青芽儿,让为师看看你现在修为如何?” 听闻张伏陵要考较自己武功,青芽道人这次倒也没有闪避,而是对其开口说道:“徒儿这小半年来亦是略有所悟,在师父闭关期间新创了一套拳法,刚好请师父指点一二。” 张伏陵听得这话,瞬间来了兴致,“青芽儿还自创了拳法?来来,让为师看看是你新创的拳法厉害,还是为师的流云三式厉害?” 说话间,张伏陵已经滑至青芽道人身边,伸手攻了过去。 面对张伏陵的出手迅捷,青芽道人竟是不慌不忙,待张伏陵的双手到了自己跟前,青芽道人这才抬起双手抓住了张伏陵的双手。 张伏陵见自己双手被制,正欲摆脱青芽道人的双手,却发现两人的双手间好似黏在了一起,宛如藕断丝连一般摆脱不开,张伏陵见状眼神一亮,亦是不再摆脱,而是顺着青芽道人的身法手势演化而去。 只见两人黏在一起,忽高忽低,忽上忽下,竟好似在雪中跳舞一般。 过了一会,二人分散开了,只见广场上的积雪上俨然留下一个太极模样,而张伏陵和青芽道人正各自站在太极的太阴、太阳处。 张伏陵想起刚刚青芽道人的动作,只觉得回味无穷,越想越觉得这套拳法精妙无比,看着青芽道人若有所思道:“江湖中人皆讲究快准狠,出手之时各个都想抢尽先机,而你这套拳法竟是后发制人,虽然看似清净柔弱,但实则劲力浑厚,看似平平淡淡却又暗藏阴阳变化……” “好!好!好!”张伏陵一连叫了三声好,面色潮红的看着青芽道人,满眼欣慰道:“好啊!青芽儿你这套拳法玄妙无比,若是再加以完善,便足以开山立派了……老道所创的混沌无极功本就是遵从八卦之数,给武当弟子作为内功修练已是可以,正愁没有好的外功相匹配,刚好你所创的这套拳法与老道的无极功同宗同源,可以互相弥补不足了。” 青芽道人叹了气说道:“这套拳法本就是徒儿根据师父的混沌无极功所演化而来的,徒儿也觉得这套拳法未臻完美,可惜徒儿愚钝,百思不得其解……虽然有心想要完善,却又不知从何处下手。” 张伏陵闻言亦是眉头紧锁,过了许久,张伏陵才开口安慰说道:“创建武学本就非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你能在短短数月之前将其演化至这等地步,已经算是很了不得了……为师只能告诉你说,你这套拳法既然讲究阴阳变化,那么也当讲求意、气、力的协调统一,若是你能在这三点上找到一处平衡点,自会更进一步。” 青芽道人听完,陷入沉思之中,过来一会,青芽道人抬起头来说道:“弟子必不负恩师的期望,弟子自即日起便开始闭关,力求完善此拳法。” 张伏陵看了看青芽道人突然开口说道:“你可有思路。” 青芽道人闻言摇了摇头道:“没有思路。” 张伏陵无奈道:“没有思路你闭什么关呢?” 张伏陵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也怪为师,以前忙于闭关,将你丢给了青叶,害得你竟像青叶一般变得如此木讷。” 青芽道人连忙解释道:“这是弟子自身原因,与师兄并无关联。” 张伏陵知他性情,倒也不好太过苛责,无奈地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张伏陵突然问道:“对了,为师给你的那几本书可曾看完?” 青芽道人点了点应道:“徒儿已然看完了。” “可曾明白,为师给你看着几本书的含义?”张伏陵偏头问道。 青芽道人小意的回答道:“师父是要考验弟子的道心对不对?” 张伏陵满脸疑惑道:“你真的看完了?你看完之后,难道没有什么想法?” 青芽道人思索了一番后回答道:“女人都是红粉骷髅,人间幻想……” “打住……”张伏陵打断了青芽道人的话语,忧心忡忡的看着他道:“青芽儿,你是在山上待太久了,若再这样下去,只怕于你道心不利呀!不若这样,你自收拾行囊,明日里随沐家小子一同下山去吧!” “啊!”青芽道人不解道:“可是弟子的拳法还未完善呀?” 张伏陵摆了摆手道:“这个不急,你且先下山走上一遭,我道家讲究顺其自然,你就是身上太过清淡,是时候沾染一些烟火气息……” 青芽道人满心疑惑地看着张伏陵,不明白他为何一心想让自己下山? 张伏陵看着青芽道人这般模样,也是失去了解释的心思,直接对其命令道:“你且下山游历三年,这是为师给你的任务。” 见张伏陵认真起来,青芽道人亦是点头都答应下来。 就在青芽道人刚刚转过身准备离去的时候,张伏陵突然叫住了青芽道人。 青芽道人闻言心中一喜,回过头来问道:“师父,您还有何吩咐?” 张伏陵悠悠地说道:“那几本书看完了,便还给为师。” 青芽道人满脸失落地拱了拱手道:“是,弟子这就去给师父取来。” 看着青芽道人离去,张伏陵喃喃自语道:“青芽儿,你自幼长在山中,不曾下山,所以不知这世间险恶……这沐家小子虽然脸厚心黑,但也总算是懂得知恩图报,你跟着他下山游历总不至于吃亏受难……” …… 这一天是龙潜七年仲冬十四日。 这一天,天落大雪。 也就是在这一天,被张伏陵寄予厚望的关门弟子青芽道人,独自骑着一头小毛驴开始了下山游历的日子。 第四十四章 白雪配红汤 武当山顶大雪纷飞,武当山脚自然也是白雪凯凯,站在山顶往下看去自然是云雾飘渺宛若仙境,但若是从山脚往上望去,则是白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真切,唯一能感受到的也只有大雪所带来的寒冷……这场大雪裹挟着山雾包裹住整片山林,倒真是应了那句“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的老话。 武当山脚下昨夜驻扎起来的数十顶黑色大帐蓬,在经过一夜的风雪洗涤后也变成了白色的蓬顶,与这白茫茫的的山林融为一体,在这白色所主宰的银装世界里,却还有那些站在帐篷外面巡视警戒的黑甲兵士,保持着自身的色彩。 此时,风势渐烈雪势愈浓。 那些黑甲兵士从嘴里鼻孔里喷出来的团团热气,刹那间便凝成了一层层霜花儿,冻结在了铁盔四周,好似白色世界里容不得世间还有二色,可那些甲士虽然冻得面色通红,却依旧昂首挺胸坚逾若铁。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不甘于屈服在这白色世界里,而是因为身为北虞军的将士,容不得他们在自己值岗期间有丝毫懈怠,更何况今日帐篷里除了有他们的将军令狐桀外还有他们的少主沐秋凰。 若问什么与下雪天最配?那么,别无二话,自然是火锅。 世间上没有什么问题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吃一顿火锅……这段话在北虞军中很是流行,特别是在大雪纷飞的天气里吃火锅,大雪配火锅,宛如才子配佳人。 …… 此时,最中间的那顶帐篷里沐秋凰正在和令狐桀围着一口大铁锅吃火锅。无心因为忌戒荤腥所以不在此处,沐秋凰吩咐人给他单独在别处帐篷里支了一口清锅。 铁锅里的热气腾出,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肉香味,不由勾得沐秋凰食欲大动。 之前“魑”曾送了一封沐青恩的亲笔书信给沐秋凰,信中说让苍鹰令狐桀陪伴自己一同去帝都……得知令狐桀来武当山接自己的消息后,沐秋凰便让魑又给令狐桀带去了一封书信,让他在武当山脚安营扎寨,备好火锅。 沐秋凰此时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只铁锅里,待红油滚动后,来不及烫煮别的食材,便从锅中捞出了一块煮锅底的肉骨开始啃食……令狐桀见沐秋凰如此做派,哈哈大笑道:“我就知少主爱啃这大骨头,所以昨天在山脚市集里便吩咐人去买了不少……看来还是我令狐最知少主心思。” 相比于沐青恩的其余几位义子而言,令狐桀长得则有几分难看,不说让他和铁狂云、申屠、谈白鸣这三人相比较了,即使是和年龄最长的欧阳东青和长相一般的三宝相比较,他也是最丑的那个,令狐桀长得虎背熊腰,皮肤略显黑呦,更为过分的是他头上并无一根毛发,若只是这样倒也还罢了,可他偏偏又留着一脸络腮胡须……总而言之,他的面相看起来便是那种丑陋中带着几分凶悍。 令狐桀此时故作讨喜,虽然那份凶悍消失不见了,但那份丑陋却是依旧存在,说句难听的话,看着他的面容吃饭都有些倒胃口。 可是沐秋凰却对他的面容视而不见,对着他微微一笑,嘴里嚼着肉块含糊不清道:“难得令狐大哥还记得我的喜好,不过也对,当年在令狐大哥军营里时,没少和令狐大哥喝酒吃肉。” 令狐桀听了沐秋凰这句略显亲近话语后,给沐秋凰添了杯酒,面色激动道:“少主还记的那些往事?” 沐秋凰咽下嘴里那块肉,端起酒杯跟令狐桀碰了下,颇为怀念地说道:“怎么不离得?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半夜里去伙房偷食,第二天你非得说是人厨子偷吃了骨头还打了人一顿……可当时我偷来骨头你可也没少吃呀。” 令狐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黑黝黝的脸上泛起几丝潮红,冲着沐秋凰嘿嘿一笑道:“你也知道义父治军极其严谨,饭后偷食本来就是犯军纪的事情,我身为主帅更加不能知法犯法,所以只好委屈那厨子了……不过那厨子也不算委屈,我打了他一顿后,又私底下给了他十两银子,说起来他那顿打挨得还挺值,平白无故地还赚了十两银子。” 沐秋凰嬉笑道:“可不止十两呦!应该是二十两才对,我之前就偷偷给了他十两银子让他抗下这件事……” 令狐桀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记得当时还没等我说话,厨子就跪地认罪了呢?原来他早就被你收买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当时非得请我吃骨头是不是便算计好了要拉我下水?” “那是自然,若不拉着令狐大哥下水,万一您当时铁面无私起来,把我也打一顿,我找谁说理去。”沐秋凰一本正经地说道。 “哈哈……你呀你!”令狐桀伸手指了沐秋凰,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沐秋凰夹起几片毛肚在翻滚的铁锅里涮烫了几下后送入口中,边吃边说道:“还是用这军营中的大铁锅吃火锅痛快,红泥炭炉虽然雅致,却少了几分滋味。” 令狐桀也从锅中捞起了一块大骨头,边啃边回答道:“少主说话的太对俺令狐的胃口了,俺就喜欢这大铁锅炖的火锅,下次老谈要是再敢说俺令狐吃饭粗鄙,俺就拿少主今天的话去怼他,看他还敢不敢嘲笑俺令狐……” 沐秋凰自然知道令狐桀说的是鹞鹰谈白鸣,于是哈哈大笑接过话说道:“谈大哥是比较注重细节,所以吃饭也极为讲究,比较喜欢细嚼慢咽……不过依我看谈大哥之所以说你吃饭粗鄙,乃是因为在一个锅里抢肉抢不过你。” 令狐桀听完沐秋凰的说辞后,也是哈哈大笑起来。 …… 吃了一会过后,沐秋凰和令狐桀都放下了筷子,两人虽然放下了筷子,却没有撤去锅子的意思,反而是又给锅里添加了一些白汤。 沐秋凰拿起酒壶给二人倒了一杯酒后,问道:“对了,我爹怎么这次会让你陪我去京都?” 令狐桀挠了挠头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你也知道义父用兵向来鬼神莫测……” 提起沐青恩得来,两人各自若有所思,都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沐青恩给沐秋凰那封信中,除了提起让令狐桀随自己去京都外,别的都不曾交代……而给令狐桀的命令也是如此。 见令狐桀一无所知,沐秋凰随口问道:“对了,我在武当山上的这几个月里,可曾发生过什么大事?” 虽然沐秋凰在山上之时,也不曾断了外来联系,天下间所发生的风云事件也都有凰翎秘密禀报……不过沐秋凰虽然对凰翎很是重视,但凡事皆会有纰漏,例如,关于北虞军方的情报,凰翎是一无所知的。 之所以会这样,一方面是因为军方管理本就严格不好渗透,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沐秋凰从一开始就不曾允许凰翎染指军方。凰翎虽然是专属于沐秋凰自己的情报组织,但沐秋凰创建它们的最初目的,也只是为了获取江湖消息和探听别的诸侯动静,沐秋凰从来都没有想过让凰翎在北虞境内肆意为之。 令狐桀不解地看了看沐秋凰,仔细想了想后回答道:“军中倒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只是听说申老二深入草原后,曾与金帐王打过一场硬仗,结果号称有十万军队的金帐王被申老二直接击溃,那一战杀了草原六万多人,不过听说让金帐王带人跑了,现在申老二带人在继续追杀……” “阵斩六万?”沐秋凰疑惑道。 “是啊!” 令狐桀眼睛里浮现出一丝忌色,缓缓饮了口酒道:“之前我还不曾觉得申老二有多狠,这次总算是见识到了,这他娘的果然不负“疯虎”之名,听说他进入草原之后所下的命令是,遇人便杀斩草除根……” “遇人便杀,斩草除根?” 沐秋凰喃喃自语道,端起酒杯缓缓喝了口酒,迟迟没有说话,心道:“不知金帐王现在后没后悔当初派黄金骑兵围攻自己?只是苦了那些孩子……” 令狐桀见沐秋凰这幅模样,开口劝解道:“少主莫要于心不忍,草原蛮夷向来信奉强者,只有把他们打的越狠,他们才会对你越是尊敬……至于那些孩童若是不杀个干干净净,只怕再过上几年,他们就会拿起弯刀再来屠杀我北虞军士。” 沐秋凰放下酒杯,说道:“令狐大哥不必劝我,慈不掌兵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 “来,喝酒。”令狐桀端起酒杯给沐秋凰倒了一杯酒。 就在这时,厚重的帐帘被一道青色身影掠起,寒风裹挟着碎雪灌了进来,吹的锅下火焰摇摇曳曳,沐秋凰亦是打了个激灵。 就在这眨眼功夫,青影已经到了沐秋凰身后,沐秋凰不曾看到青色身影,只当是寒风太大的缘故。 但令狐桀却早已发现,就在帐帘刚刚掀起一角的时候,令狐桀就已经起身,此时也已到了沐秋凰身后。 令狐桀与青影对了一招,青影被打出了帐外,而令狐桀则是喉咙一甜,反上一口血来,令狐桀顾不得多想,直接将口中那口血吞咽了下去,抓起了自己身旁的那柄宣花大斧。 “有刺客。”令狐桀大喊了一声,自己却并未出帐,而是牢牢的守在了沐秋凰的身前。 令狐桀眼睛直直盯着帐外浮现出一丝凌厉,之前沐秋凰被诡剑仙当着齐三宝的废掉废掉气海的事还历历在目,若是这次再在自己手上受伤只怕鹰犬都难逃其咎……要知道苍鹰令狐桀、鹞鹰谈白鸣、恶犬齐三宝,这三人在成为沐青恩的义子之前,曾是相依为命的孤儿,所以在沐青恩的六位义子之中,他们三个也是一荣俱荣,一耻俱耻。 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之声,沐秋凰也是一脸郁闷,心道:“难道真是流年不利?竟然又有刺客?” 不待沐秋凰多想,就听得无心正在外面劝架,接着听见一声驴子叫声……听到这些声音后,沐秋凰唇角浮现出一丝微笑,“令狐大哥不必担心,来者是武当山上道人。” 沐秋凰走出帐篷时,只见大雪依旧下个不停,而北虞军士已被打倒十几人,青芽道人也被其余军士围在了中间,若非无心挡在青芽道人跟前,只怕北虞军的连弩早已招呼上去。 沐秋凰面露欣喜道:“骑驴的,你怎么来了?” “师尊让我下山,我又是第一次下山,所以……” 见青芽道人欲言又止的模样,沐秋凰直接接过话来,“所以你便来找我?” “不错,还望世子殿下履行之前的诺言,包吃包住……”青芽道人不好意思地说道,毕竟之前沐秋凰邀请他下山的时候,他是拒绝的,也不知现在沐秋凰到底还会不会认账? “包吃包住没问题,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跟我的弟兄们道歉,你平白无故打伤了他们便是你的不对?” 沐秋凰对青芽道人说完,转过头来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军士,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我朋友,都是一场误会……” 青芽道人听沐秋凰依旧认账,不由对其颇为感激,没有丝毫犹豫地对着地上的军士道了声歉,不过好在青芽道人之前也留有余手,所以这些军士也没受什么伤害…… 见一切解释清楚后,沐秋凰也没有再说些什么,青芽道人不好意思道:“世子殿下可有吃的?小道一路追赶你们,至今尚未进食……” 沐秋凰闻言满脸嬉笑道:“这个好办,养驴的,你吃火锅不吃?” 第四十五章 道士、和尚、朋友 当沐秋凰带着青芽道人进入帐篷时候,铁锅还在沸腾,鲜艳如血的红辣汤汁里不时的翻滚起花椒和肥肠,锅底里残留的大骨头在红汤里若隐若现。 青芽道人看着那口大铁锅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看了看沐秋凰。 沐秋凰看着青芽道人这幅模样,不由觉得有几分好笑,连忙吩咐人给他添了一幅碗筷……青芽道人看起来真的饿极了,直接从锅中捞起一块肉骨用手拿着啃,虽然被肉骨烫的直张嘴巴,却依旧舍不得把肉吐出来,眨眼功夫青芽道人便把那个拳头大的肉骨啃食的干干净净,然后后便见青芽道人张大了嘴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锅里。 沐秋凰见他这幅模样忍俊不禁,打趣道:“骑驴的慢慢吃,别急,我已经吩咐厨子让在给你切肉了……” 青芽道人看了看沐秋凰,拿起桌上的酒壶一饮而尽。 “道人好酒量。” 令狐桀虽然刚刚与青芽道人对了一掌落了下风,但此时见青芽道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完全不似一般道人,不由对其刮目相看起来。 一壶酒水下肚,青芽道人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大叫道:“辣!好辣!又麻又辣……” 众人见状皆是哈哈大笑起来,沐秋凰强忍着笑意解释道:“这是自然,这辣椒乃是出了名的辣死牛,况且锅底这东西本来就是越煮越入味,越煮越辣。” 青芽道人顾不得去听沐秋凰的言语,嘴上虽然喊着辣手上却是忙个不停,把桌上的鸭肠、黄喉、肉片……通通倒进了锅中,来不及等待红汤翻滚,便拿起筷子捞个不停……见他这幅模样,众人也是停止了大笑,变的目瞪口呆起来。 见青芽道人把刚煮的一锅食材全部捞食完毕之后,令狐桀对着青芽道人嘿嘿一笑,满脸骄傲地说道:“道人你可是在山上不曾吃饱过?跟你这一比较,俺令狐那吃饭姿势,都算的上是细嚼慢咽了。” 青芽道人看了看令狐桀,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小道实在是腹中饥饿,让将军见笑了。” 令狐桀哈哈大笑道:“无妨无妨,你越是这般模样,俺令狐越喜欢,你这番真性情比起那些虚伪道人要讨喜多了,今日是我已经酒足饭饱了,等到下顿,咱俩好好比一比,看看咱俩究竟是谁更能吃?” “好,等到下顿与将军好好比比。”青芽道人点头应道。 沐秋凰见二人相约比饭量,知道二人是在为刚刚的误会找化解,于是微微一笑,“养驴的,我之前邀你下山时,你不是不愿么?怎么又突然返悔了?” 听到沐秋凰此话,青芽道人看了看沐秋凰和无心一脸委屈道:“师命难违,师尊让小道下山游历三年,三年之内不许小道返回武当山。” “三年么?”沐秋凰低声喃语,似乎若有所思。 “阿弥陀佛,那真是太好了。” 无心一脸喜悦道:“小僧曾答应过给施主做十年书童,正愁十年之内无暇参悟佛法……以后若有道兄相伴,小僧便可与道兄共同切磋了。” “小和尚你学坏了?”沐秋凰悠悠地看着无心。 这会帐篷又被人从外面掀开,只见军中伙夫又端着满满一大盆生切羊肉片, 看到肉片上桌,青芽道人瞬间失去了与沐秋凰聊天的意思,直接接过肉片倒入了铁锅中,沐秋凰见状也是帮着添柴,将本已平复的红汤再次烧的沸腾起来。 令狐桀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站起身来朝沐秋凰说道:“少主,你们慢慢吃,我去巡视一下营房,顺便再吩咐人给您拿些酒水过来来。” “好,有劳令狐大哥了。” 令狐桀出去以后,沐秋凰和无心也都没有说话,俩人直勾勾地看着青芽道人吃饭……安静的帐篷里,只能听见锅底噼啪的柴裂声、红汤沸腾的咕都声、碗筷偶尔碰到声音,以及青芽道人的的咀嚼声。 不知过了多久,青芽道人终于放下了碗筷。 “吃好了?”沐秋凰看着青芽道人微笑道。 青芽道人擦了擦嘴,一脸满足地望着沐秋凰回答道:“多谢世子殿下款待。” “客气,太客气了……养驴的你放心,你这三年只需跟在我身边,我保证你顿顿好酒好肉……吃的好,喝的好。”沐秋凰拍着胸口保证道,一脸欢愉地看着青芽道人,想着如何将其留在自己身边。 虽然关于青芽道人的实力沐秋凰没有一个确切的了解,可是沐秋凰对令狐桀的实力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令狐桀手持宣花大斧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就这样一个绝世猛将,之前在与青芽道人交手时竟是心存警惕,这只能说明青芽道人不弱于他……若是将青芽道人也留在自己身边,自己的安全系数只怕要增加不少,想想看以后自己身边左有无心、右有青芽,只要不是再遇上诡剑仙那种疯子,只怕任谁再对自己不利之前都得考虑一下,同时得罪佛道两家以及北虞侯府的后果……沐秋凰越想越开心,此时看着无心和青芽,露出了老母鸡护崽子时的慈祥。 早知沐秋凰习性的无心在看到沐秋凰这个笑容后,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知道这位世子殿下肯定再憋着什么坏事。 而青芽道人则是满脸殷勤的看着沐秋凰,一幅欲言又止地模样。 沐秋凰看了看无心和青芽道人,满脸笑容地关怀询道:“小和尚你可要再吃些素斋?养驴的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说,你放心,只要是我能做到的绝对义不容辞。” “多谢施主,小僧已经吃好了。”无心嘴上回答道,一脸同情地看着青芽道人。 青芽道人见沐秋凰如此爽快,只当他是猜到了自己心中所想,于是面露微笑地对着沐秋凰说道:“多谢世子殿下,我的确还有一件事想要麻烦世子殿下?” “不麻烦,不麻烦,养驴的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虽然之前在武当山上被你揍的不轻,但是你也知道,本公子不是那记仇之人,更何况我也知道你是为了帮我,所以呢,你且但说无妨。”沐秋凰此时脑子都是留下青芽道人,开口自然爽利无比。 “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世子殿下能不能借我点钱?”青芽道人不好意思道。 “借钱啊?你放心,本公子别的没有,就是钱多,你要借多少但凡说个数字。”沐秋凰财大气粗道。 青芽道人认真地想了想,却依旧一脸茫然,小意地说道:“小道也不知道要借多少,不如世子殿下你帮小道算算,若是在江湖中游历三年,需要花费多少银钱?” “原来是为了这个呀?那你不用借钱了,跟着本公子你尽管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切费用本公子全包了,用不着你掏一分钱。”沐秋凰豪爽地说道。 见沐秋凰此刻对待青芽道人如此痛快,无心则是一脸幽怨地看着沐秋凰,心道:“我是和尚,他是道士,怎么施主你就小僧斤斤计较,对他便如此大方?” 沐秋凰注意到无心的表情,一脸疑惑地看着无心问道:“小和尚,你怎么了?” “小僧无事。”无心回答道。 沐秋凰语气平静道:“以后无事不要这般看着我,搞得好像我哪里对不起你一样?” 沐秋凰那里知道无心乃是想起了往事,当时沐秋凰哄骗无心拿舍利换自由的事情,无心当时拒绝后,沐秋凰大叫自己做了赔本买卖……无心虽然贵为佛子,佛法修为也甚是精深,但其性格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小孩习性。 青芽道人哪里知道二人间的往事,见沐秋凰这般爽快,更是对沐秋凰刮目相看,于是解释道:“世子殿下误会了,小道的意思是,小道想独自游历江湖三年,想向世子殿下借这三年独自游历江湖所需的银钱。” “你要独自游历江湖?” “是的。” “为什么不跟着本公子一起呢?” “小道不愿与你同行。” “为什么呢?” “师尊让小道下山,乃是为了沾染烟火气息……跟在世子殿下身边,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是没有烟火气息的。” “你跟在我身边也可以自己生火煮饭呀!”沐秋凰继续胡搅蛮缠。 “那是不同的。” 青芽道人一脸认真的回答道:“劳烦世子殿下帮小道算算,此番大概得花费多少钱?然后再借给小道。” “没钱。”沐秋凰回答的干净利落。 青芽道人一脸疑惑地看着沐秋凰,不解道:“世子殿下怎可出尔反尔?” “反正你要是跟在我身边我便包吃包住,你若是不愿与我同行,我便没钱……”沐秋凰摆了手耍起无赖来。 “既如此,小道告辞。”青芽道人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见青芽道人这般模样,沐秋凰不由好生疑惑,见青芽道人表情不似作伪,沐秋凰突然想起了张伏陵曾说过青芽道人乃是赤子心性……想到这里,沐秋凰连忙拉住了青芽道人。 “骑驴的,你这人怎么如此无趣?”沐秋凰一脸不满地解释道:“我是与你开玩笑呢!虽然我很想让你与我同行,但你既然不愿,我也不会勉强……你既然想独自一人游历天下,那便由着你去。” 沐秋凰从身上掏出一万两银票递给青芽道人说道:“这些钱足够你花上三年了,你且大胆去使,若是不够只需托信与我便好。” 青芽道人见沐秋凰这幅模样倒是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他对银钱没有什么概念,可是也知道这一万两乃不是小数目。 “太多了,小道只怕无法偿还?”青芽道人说道。 “骑驴的,谁要你还钱了?”沐秋凰故作不满道:“我可是把你当朋友的,难道你不把我当朋友么?” “朋友?” 青芽道人若有所思,看着沐秋凰点了点头道:“世子殿下是小道的第一个朋友。”接着看了看无心学着沐秋凰的称呼说道:“小和尚,你是我的第二个朋友。” “阿弥陀佛,施主与道兄也是小僧的朋友。”无心诚挚地说道。 “哈哈……想不到我的两个朋友竟一个是和尚,一个是道士。”沐秋凰故作浮夸,眼底却露出一丝真挚地情感。 第四十六章 前路漫漫任我闯 目送着青芽道人骑着小毛驴消失在风雪中,沐秋凰心底感到一丝失落,看了看无心对其说道:“小和尚你若想走便也走吧!你我赌约就此作罢。” 无心仔细地瞅了瞅沐秋凰,发现他神情不似作伪,不由觉得有些奇怪,但认真想了想后还是摇了摇头拒绝道:“小僧愿跟在施主身边。” “为什么?”沐秋凰有些不解。 无心认真地回答道:“因为施主有大境界,小僧跟在施主身边于小僧有益。” 沐秋凰一脸懵逼地问道:“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有大境界的?” “当日施主对‘缘’之一字的理解,便可看出。”无心诚实地回答道。 沐秋凰面色古怪地看着无心,怎么也没想到无心是因为这个原因……看着一脸真挚地无心,沐秋凰不由生出几分负罪感来,想了想,对着无心说道:“有屁的大境界,当日我是忽悠你的……” 沐秋凰坦诚相告,无心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望着沐秋凰的眼神里也是多了一份欣赏,开口问道:“施主难道不想小僧跟在身边保护施主么?” 沐秋凰没想到自己心中的念头竟早已被无心猜出,随之不由自嘲一笑,觉得自己之前有些想当然。 无心虽然年龄小阅历少,可不代表他智商低呀……再说,若是庸人又岂会被确定为佛子? 沐秋凰真诚地对无心说道:“你且去吧!我北虞侯府高手众多,又哪里会需要你的保护,虽然之前我确实有过这个心思,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养驴的说的对,我们三个是朋友……我不该再用赌约把你束缚在我身边。”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这一刻真心把小僧当作朋友。”无心对着沐秋凰执礼示意。 沐秋凰对着无心回了一礼,认真地叮嘱道:“小和尚你若游历江湖自当加倍小心,你与养驴的还大不相同,你俩虽同为赤子心性,可你比起养驴的来讲,还是太过心善……养驴的一言不合便会一拳服人,而你却会与其辩个是非……你这种思想要不得,以后若是再遇到像我这种人,自当加倍小心,别再让人把你卖了还帮人数钱……” 沐秋凰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堆,好像父母对孩子的临行前的交代一样,生怕他离开自己便会受人欺负……见无心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沐秋凰不由有几分来气,上前拍了拍无心肩膀问道:“我说的这些你可曾记住?” 无心木讷地点了点头。 沐秋凰看到无心这幅模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悠悠地说道:“算了,我还是派两个人跟着你吧,你别再被人骗了,到时浮屠寺要是跑来问我要人,我都不知去哪寻你去……” 见沐秋凰喋喋不休,无心忍不住打断了沐秋凰的话,“多谢施主关心,小僧没打算离开施主。” “都说了我是骗你的,你还不愿离去?”沐秋凰不解道。 “施主说的对,小僧呆笨,还是跟在施主身边安全一点。”无心面露微笑。 “就因为这个你就没了胆气去游历江湖?”沐秋凰叹了口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无心看着沐秋凰不解地说道:“施主自认为是自己在忽悠我……可又怎会知道你口中的忽悠,在小僧看来便是良言?” 沐秋凰一脸愕然地望着无心,满是担忧地说道:“小和尚,你该不会是念经念傻了吧?” 无心也不生气,语气平静地说道:“施主可曾听过‘彼之砒—霜,吾之蜜糖’?施主不是小僧又怎会知晓小僧心思?” 沐秋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你若是不愿离开,便继续跟着我吧!只是我说过的话依旧作数,你我赌约就此作废,你若想离开随时都可以离开。”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无心心底里对沐秋凰充满了感激。 “既如此,你便随我一同前行,咱俩共同去看看这帝都凤陵……”沐秋凰叹了口气,望向了远处的天边。 此时,天边依旧氤氲着雾气看不出个什么,正如同那传说中的帝都凤陵一般,迷雾重重。 沐秋凰收回目光,看了看正倚在帐前喝酒的令狐桀,心中开始苦思冥想起来。 在来武当山之前,沐秋凰曾与沐青恩探讨过小皇帝这次昭诸侯子弟进京的真正目的,可是那次谈话最后却因为涉及到了夏侯文渊,导致最后并没有结果。 这次沐青恩除了派令狐桀来护送自己进都外,也再无别的书信交代,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沐青恩直至现在也没有看透帝都究竟是何情况? 沐秋凰静静地看着令狐桀,眉头紧锁,想不明白沐青恩这次为何会派令狐桀随自己前往帝都?脑海里回忆起沐青恩当时所说的话语,“令狐桀看似粗鄙不堪,实则大局观极强,谈白鸣是典型的军人性格,欧阳东青以智谋为长,其才能若入朝,可为宰辅……” 沐秋凰越想却越不明白,若夏侯文渊真像父亲所描述的那般可怕,这次派欧阳东青不是比派令狐桀更好么?单凭欧阳东青的绰号“灵虎”二字,就可见他的智谋手腕非比一般……若是夏侯文渊这次真的所谋划的话,灵虎不去又有谁能与之匹敌? “少主,外面这般寒冷,为何不待在帐中?”令狐桀不知何时来到了沐秋凰身边。 沐秋凰看着在风雪里露出胸膛的令狐桀,不由打趣道:“令狐大哥裸着胸膛都不觉得冷么?” 令狐桀听完,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自己胸膛,大笑道:“俺令狐皮糙肉厚,比较抗冻。” 沐秋凰闻言微微一笑,却没有说些什么。 令狐桀自顾自的伸手在胸膛衣衫里扑搜着,见沐秋凰面色古怪地看着自己,笑着解释道:“让少主见笑了,他娘的,之前跟灭遑国干仗的时候,被灭遑国的小崽子暗中射了一箭,还好俺令狐皮糙肉厚所以才留得命来,只不过现在一到阴雪天气,箭眼就会有些发痒……若是疼痛俺令狐还能忍住,只是这发起痒来却着实难忍,俺令狐总是忍不住想去抓它几下。” 沐秋凰看了看令狐桀的伤口,有些沉默,沐青恩的六位义子各个手握重兵独掌一方,看着享尽齐人之福、占尽殊荣……但是其各个背后所付出的血汗艰辛,也是与其成正比的…… 沐秋凰嬉笑道:“令狐大哥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征战受伤那是光荣……箭洞痒就挠它,小崽子偷袭就打他……我就是喜欢令狐大哥这份直接。” 令狐桀哈哈大笑道:“少主说的极是嘞!俺令狐本来就是个粗人学不来谈白鸣那种忸怩……” 见令狐桀又拿谈白鸣作伐,沐秋凰也是陪着玩笑了一会,俩人时不时哈哈大笑。 …… “令狐大哥,凤陵城是什么样的?我还没去过嘞。”沐秋凰向其请教道。 令狐桀闻言嬉笑道:“凤陵城也就那样,说句不好听的话,那边楼子里的姑娘还不如咱云州城内流晶河里的姑娘呢……” 沐秋凰闻言也是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天下花魁若有十成,流晶河当独占九成九’,就凭这个,咱流晶河放眼天下也是一绝呀!” “少主说的极是嘞!”令狐桀赞同道,突然想起什么来,朝沐秋凰竖起一个大拇指,赞赏道:“少主之前踏着红毯上青楼,才是算是真正的一绝嘞。” 闻言,沐秋凰眼睛里浮现出一丝古怪的意味,哈哈大笑道:“令狐大哥莫要在打趣我了,经过那件事,只怕我这草包世子的名头已经传遍北虞了吧?” “这怕什么?自古以来,那个成功男人没有几段风流韵事……”令狐桀继续说道。 “哈哈……与令狐大哥聊天就是舒坦。”沐秋凰嬉笑道。 “对了,我听闻那帝都凤陵光是城墙就高达百丈,这究竟是真是假?” “这个倒是真的。”令狐桀肯定道。 “城墙这么高,若是四门紧闭只怕无人能开吧?” 见沐秋凰问的仔细,令狐桀知道他不是在闲聊,也是认真起来。 只是,令狐桀想了想还是不屑地说道:“少主莫要管它城墙,依俺令狐所想,倒是觉得城墙再高又有何用?凤陵城墙是高,可是东彻侯还不是照样敢拥兵造反……咱北虞九城虽然城墙不高,但是又有几人敢犯?再言之,即使咱北虞九城没有城墙,只要咱北虞军手上有刀,便人人都是城墙,这用人组成的城墙可比那砖石要强上百倍万倍,少主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令狐大哥说的极是嘞!” 沐秋凰赞赏地看着令狐桀,想起沐青恩对他的点评来,看似粗鄙不堪实则大局观极强。 沐秋凰环视了一眼四周的北虞军士,又想起沐青恩跟自己谈话来……虽然之前对此去帝都凤陵有几分茫然,但是现在,沐秋凰心中再无一丝担忧,且不说自己如今气海也已修复,单单是自己身为北虞世子这身份就足够了。 任你前路漫漫,我当一往无前,有三十万虎狼之师作胆,天下间何处去不得? 沐秋凰仰天长啸,气海被废后的颓废气息,也随着这声长啸消失无影无踪。 第四十七章 诸侯?可不简单 此时距离上日节还有两月有余,而从武当山去往帝都凤陵,若是快马赶路的话大半个月也就能到,眼看时间还绰绰有余,沐秋凰索性也不着急赶路,带着一行人离开武当山后,是走走停停沿途游山玩水。 对于沐秋凰的这个决定,令狐桀也没有反对,反正他的职责只是跟着沐秋凰护其安全而已,至于说什么时候去帝都?或者说沐秋凰究竟去不去帝都?这些在令狐桀看来其实都并不重要,即然身为鹰犬就要有当鹰犬的觉悟,身为鹰犬最主要的一点不是能力而是忠诚,毋庸置疑,令狐桀的这份忠诚是绝对属于沐青恩的。 …… “前面两条路各通往什么地方?”沐秋凰端坐在高头大马上,指着前面一条岔路口询问道。 令狐桀闻言看了一眼后方,一名士兵连忙驱马上前禀报道:“这两条路向左那条乃是通往建章城,向右则是官家大道,距离下一个城池大概需要三天路程。” 沐秋凰听完后偏着头问道:“建章城?那岂不是海浑侯的地盘?” “少主所言极是,说到底咱北虞云州的流晶河之所以能够声名远扬,还多亏了海浑侯呢!”令狐桀撇了撇嘴调笑道,显然对这只懂享乐的海浑侯有几分轻视。 沐秋凰点了点头,说道:“听说这海浑侯仿照咱的流晶河,在自己封地里建了一个小流晶河,不知在不在这建章城?” “海浑侯仿建的那个小流晶河在庆阳呢!这建章城在海浑侯的封地里只属于一个三等小城,海浑侯纵情声色,还看不上这等地方,这个地方好像是给了他的第十个儿子吧?”令狐桀如数家珍的对沐秋凰诉说道。 听到这里,沐秋凰对这建章城已经失去了兴致,倒是对海浑侯充满好奇,开口问道:“第十个儿子?” 见沐秋凰询问,令狐桀咧了咧嘴,言说道:“少主还不知道吧,这海浑侯在九大诸侯中,论综合实力排名是最弱的那一个,可若是论起儿子数量来,那其他八大诸侯可是加起来都赶不上,毕竟这海浑侯可是敢号称有假子五百呢?” “假子五百?这是什么情况?我怎么没听过。”沐秋凰满脸疑惑。 令狐桀把沐秋凰的好奇心思收入眼中,面露讥笑地对沐秋凰解释道:“少主这些年多在军营里待着,对于外面的事情不知道也数正常。其实,这九大诸侯中除了义父和东彻侯、西烈侯、南昭侯,这四大侯比较正常之外,其余五个诸侯皆是有引人发笑的兴趣爱好,少主若是感兴趣,改日我命人将这些奇闻怪事编纂成册,献给少主观赏。” “哦?”沐秋凰狐疑道:“这个我还确实不知道,不过话说到这份上了,令狐大哥也别改日了,现在就先给我大概说说吧!” “好,那就先给少主大概说说,不过这些传闻究竟是真是假?还有待考证。”令狐桀嘿嘿一笑。 “令狐大哥就别再勾我心思,快快进入正题吧!” 见沐秋凰有些不耐烦了,令狐桀连忙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不知是谁编了一首打油诗,这诗是这么说的‘大幽国九大侯,四侯真五侯假,平侯轻色好龙阳,津侯贪财设捐官,齐侯封地人人赌,浑侯假子有五百,最是平庸云鸠侯。” 念完打油诗,令狐桀逐一解释道:“这宣平侯不喜美色,除了有一正妻之外再无纳过一妾,整日里却最爱断袖分桃,听说他连那正妻碰都没碰过,他那个三个儿子还是他弟弟帮他生的呢。 而平津侯则是个彻彻底底的守财奴,大幽的地位尊卑,本是按士、农、工、商排列的,可是在这平津侯的封地里却是恰恰相反,在他的统领下,商人地位倒最是尊崇,听说在他封地里只要你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即使是你犯了死罪也可以花钱买命。这还不算什么,最流行的则是‘捐官’,要想在他的封地里当官,那是不看能力看财力,也就是说只要你向平津侯捐献一定数量的金银后就可以当官,官职大小按照金银多少来定,除了侯爷的位置不卖之外,其它皆可卖。 魏齐侯跟这平津侯有些相似,在他的封地里,每座城池都设有官家赌场,而他本人也是十分爱赌,传言他曾跟自己娇妻美妾在闺房里豪赌了七天七夜不曾管过政事,更是为了让自己赌场聚拢人气,而将宵禁往后推迟了整整一个时辰。 这海浑侯号称假子五百,也是确确实实。他的儿子的确很多,除却侯府里妻妾所生的十个儿子外,外面的更是多不胜数,至于为什么假子呢?乃是因为除了他侯府里妻妾为其生的十个儿子有名有姓外,他在外面所生的儿子则是多的连名字都记不住。不过这海浑侯倒也光棍,只要是为他生子那女子能够说出与他春宵一度的时间地点,那么无论这孩子是不是他的,他都照单全收……也对,毕竟他海浑侯家大业大,从他当年在咱北虞的流晶河里下榻半月花费十万金,这件事中就可见一二。” “啊!”沐秋凰此时听令狐桀说完,早已是瞠目结舌。 不过经过对这些信息的短暂消化亦后,沐秋凰却是在心中对这几个诸侯又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想法。 宣平侯倒还罢了,这平津侯和魏其侯一个贪财一个好赌,只怕事情远非传说中的那么简单,这两个事情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聚财,这平津侯和魏其侯不管声名如何,只怕他们二人的侯府银库里早已累积下了无数的金银珠宝,一旦天下大乱,那么有兵就有话语权,而拿什么招兵养兵,那只有拿钱,也就是说,无论什么时候最不能缺的就是金银了,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些都少不了要跟钱银打交道,而打仗却最是耗费钱银,打到最后拼的就是财力……至于这海浑侯,虽然假子五百听起来不好听,可是这五百人都是货真价实的人呀!一旦有了父子这层关系,不管是真是假,只怕他们对海浑侯的忠心程度都要比寻常下属多一些,而能被海浑侯收为义子的必定不是庸才,看看沐青恩的六位义子就知道了,这五百义子中,打死,沐秋凰也不相信,找不出一两个能与沐青恩的六位义子相比较的人来…… 他娘的,这一个个看似昏庸无道,实则各个都是人精、十足十的老奸巨猾,抓钱财的抓钱财,收人才的收人才……并且还能在达到自己目的的同时,还能示敌以弱……至于名声这东西,臭也就臭了,能值几个钱?等到了最后,史书还不是得由胜利者来书写? 沐秋凰细思极恐,深深感觉到这些诸侯,可真是没一个简单的。 看了看正在对那些诸侯面露嘲讽的令狐桀,沐秋凰有些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情,就连他都能看出来,为什么令狐桀却只能看到表面,甚至于还对这些诸侯各个轻视不已? 其实,沐秋凰哪里知道他能看出来这些,乃是因为他自小所受的教育本就不同。 自他成长以来,除了有侯府里那些老谋深算的老学究为其授课之外,沐青恩更是会亲自对他言传身教……说白了就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寻常人是学成文武艺卖身帝王家,而本已帝王家的人,则需要学的是如何驭人用才,如何让这些学成文武艺的人心甘情愿的为其效力。 举个例子,他若贪财好色,你想用他的话,只需许以重利投其所好;他贪生怕死,你且威逼利诱;他若在某方面有才但是脑子蠢笨,那么你只需脑子比他聪明就可以让他为你效力,若他跟你一样聪明,且不贪财、不好色、没有任何缺陷而有才的话,你若想用他,便只有拿捏住他的软肋让他惧你……总而言之一句话,站的位置不同,所看到的东西高度自然也不同;看到不同的高度,自然也会有不同的想法。 有些东西其实是与之俱来的,就好比沐秋凰之前跟痴剑仙顾尘缘玩笑时说的那种话一般,他投胎投的好……所以,他的起点就注定要超过绝大多数人,诡剑仙算是够厉害了吧!天境高手,四大剑仙之一,可是又如何?就因为伤了他的气海,堂堂一个剑仙还不是被人给屠了……刀九皇一生桀骜不驯,却心甘情愿得收他为徒,撇开他的确天赋不凡之外,若不是因为他是北虞侯沐青恩的嫡长子,若是他生在寻常百姓家,即使是真的天赋异禀,只怕被人发现也会晚上不少,甚至于可能这辈子天赋都被湮灭过去……有时候吧!命这玩意,还真是没法去寻个道理? …… 沐秋凰收回心思,对着令狐桀询问道:“那么最后一句呢?最是平庸云鸠侯又如何解释?” 令狐桀哈哈大笑对其嘲讽道:“说起这云鸠侯倒真是如那打油诗里所说的那般,碌碌无为平平庸庸,他在自己封地里学平津侯捐官、学魏其侯设赌、学海浑侯造子,除了不好龙阳之外,其余几个所拥有的爱好,他是一个不差,也正是因为他所学甚广,所以处处都没有达到极限,最后落了一个最是‘平庸’的评价。” 见令狐桀谈起云鸠侯依旧是满脸的不屑,沐秋凰不由有些失望,脸色平静地看着令狐桀,心道:“怪不得人家是个侯爷,你却只能当个将军?” 这云鸠侯在沐秋凰看来根本就是一位明主,看似人在逐一模仿,实则人是在去其槽粕取其精华好不好?若真像令狐桀所说的那般平庸的话,怎么不去学宣平侯断袖分桃呢? 看着还在讥笑的令狐桀,沐秋凰叹了口气,对其叮嘱道:“有劳令狐大哥将他们的详细事迹逐一让人写下来给我,特别是那云鸠侯。” 令狐桀哈哈大笑道:“少主,其实也没啥了,他们的事迹也就我给你说的这些,不过还是少主您说的对,编纂成册的话一定很精彩,说不定还可以卖上不少钱呢?” 沐秋凰见令狐桀这番模样,也懒得去跟他解释,跟他嘻嘻哈哈又随意说闹了会 …… “那少主前面两条路,我们走那一条?”令狐桀询问道。 “走左边吧!咱们去建章城里溜达一圈。”沐秋凰随口说道。 “那好,刚好军中粮草也已不多,我且安排五十人去采购粮草,其余人在原地安营扎寨,这里毕竟属于海浑侯的地盘,若是我们贸然带军队进城,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争端。”令狐桀对沐秋凰禀报道。 “好,令狐大哥做主就好。”沐秋凰点头应道。 见令狐桀此时安排的井井有条,想的周全到位,沐秋凰不由深深的看了令狐桀一眼,想看看他刚刚对那些侯爷的嘲讽究竟是真是假? 过了一会,沐秋凰突然自嘲的摇了摇头,心中笑道:“自己可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父亲既然敢放心的用他们,那么他们自然是可以放心用的……” 第四十八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建章城比起北虞九城的任何一座州城来说,都要小上许多,不过城池虽小,该有的人流量却是不少,街道两边的小摊小贩叫卖声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整座城池也算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为了不引人注意,令狐桀命那采购粮草的五十军士都换做了便装分开进城,而令狐桀自己也是换了一身便装,跟在沐秋凰身后,尽管三人已经极力装扮不想惹人注意,但奈何走在街上还是十分扎眼。 身高九尺的令狐桀本就要比寻常人高上半头,再加上他面色本就丑陋,一脸络腮胡须再配上一个闪亮亮大光头,此刻走在街上简直是鹤立鸡群;而无心本就生的唇红齿白颇有出尘之意,虽然此刻依旧是一身雪白僧衣,但自从他跟了沐秋凰以后,所着僧衣的用料却与之前有了天壤之别,直接从以前的麻布换作了上好的蜀锦,因此,无心走在街上的回头率也是一等一的高……沐秋凰虽然比起他们二人要好上许多,但是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也在无形中拉开了与普通人的距离,再加上又与们二人同行,自然也成了瞩目的观点。 “小和尚,你看上什么但买无妨,今日一切花费,皆有本公子买单。”沐秋凰对无心说道。 “多谢施主。”对于沐秋凰的好意,无心道了声谢并未拒绝。 令狐桀显然对于逛街并无太大兴致,走在路上一言不发,却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沐秋凰身上,尽心尽力的履行起自己护卫职责。 三人在街市上溜达了一圈以后,便对这建章城失去了兴致,过来过去也就只有那两条街比较热闹,其它地方更是没有特殊之处,虽然名义上也算是座城池,人流量也够,但若是以它的繁华程度论之,在沐秋凰看来,也只相当于北虞牧、舟、商三州城,下属所辖的小镇市集一般。 没了溜达的心思,三人便准备先去吃饭……好不容易挑了一家外观看起来还算不错的酒楼,正进入大厅准备吃饭时,却被酒楼掌柜告知今日酒楼被人包了场……眼看大餐吃不上,沐秋凰倒也没有与酒楼掌柜计较,又在酒楼旁边寻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面馆。 随意点了两碗荤面一碗素面后,三人便坐在面馆门口的小桌上等待厨子做面,小桌上虽然有免费的茶水,但是三人还是选择喝自己水囊里的白水,这倒不是因为担心安全问题,而是因为喝惯了上等茶叶的几人,再去喝这种茶水,实在是难以入口。 好不容易等到面端了上来,三人正准备动筷之时,忽然,一群人骑着快马从远处急奔而来,沿途踩踏行人无数,引起一阵骚乱……沐秋凰见状不由皱了皱眉。 令狐桀看着正在纵马狂奔那群人,叫骂道:“他娘的,果然是水浅王八多,这要是搁在咱北虞,谁若是敢在闹事当街纵马踩踏行人,只怕依义父爱民如子的性格来说,非得掀了他们的皮不可……” 就在此时,却只见正在吃面的无心,突然一个纵身飞了出去,下一刻,只见为首的那匹马儿长声嘶鸣,直接两蹄腾空立了起来,而马背上的少年虽然没有跌落下马,却也被吓得不轻,再看无心怀中竟是护着一个啼哭不止小女孩……可想而知,若不是无心护的及时,只怕那小女孩早已命丧马蹄之下。 那少年好不容易勒住了马匹,这才顾得四下张望,待看清楚使马儿受惊的源头无心时,更是怒不可遏,直接一马鞭朝无心甩了过去,就在沐秋凰以为无心会躲避之时,那马鞭却是结结实实的抽到了无心的头上,在无心头顶留下一条鞭痕。 眼看那少年还欲扬鞭再打之时,沐秋凰挡在了无心的面前……“小和尚,你为何不躲?”沐秋凰不解道。 无心不明所以道:“施主不是说过此行要低调少惹事端么?小僧惊了他的马儿吓到了他,挨他一鞭让他出了这口气也就罢了……” “唉,小和尚,让我怎么说你好?”沐秋凰生气道:“我说的不惹事端,是不去主动招惹事端,可没说事端找上门来,咱们还要躲着?……你救人本就没有做错,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平白无故挨他这一鞭?再说了,像他这种视百姓性命如草芥的渣子,就算是被你惊了马儿,从马上跌落下来摔死又有何妨?” …… 沐秋凰挡在无心身前,鞭子自然也落不到沐秋凰的身上,因为就在沐秋凰挡到无心跟前的同一时刻,令狐桀也挡在了沐秋凰的跟前。 此时,那少年的鞭子也被令狐桀抓在了手中。 眼看鞭子被抓住,那少年是怒极反笑,对着令狐桀斥骂道:“大秃子你是想死么?” 令狐桀听完这句话,已然的怒到了极致,少年谢顶本就是他的一大忌讳,自然听不得这种秃子、光头的字眼,此时抓住鞭子手更是青筋暴起。 眼看鞭子扯不回去,那少年对身后喊了一句,“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赶紧过来。” 随着他一声呼喊,身后十余人骑着高头大马便聚了过来,把沐秋凰三人团团围住。 沐秋凰拨开令狐桀走上前来,只见那少年穿着一身上等的丝绸,身上所佩玉佩也非凡品,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人,不过在看过他刚刚的品性之后,沐秋凰也是失去与其搭话的心思,看着他满脸都是厌恶。 那少年在看到沐秋凰后,目光里皆是凶狠之色,不过在看到沐秋凰的穿着打扮后,却没有立即发怒,以他的眼光自然也能看出沐秋凰这一身装扮价值不菲,所以起来别的心思,“这大秃子是你的家奴么?他惹怒了我,你说该怎么办?” 沐秋凰对他的话置之不理,眯着眼睛直视着他。 少年被沐秋凰盯得有几分发怵,不自觉的躲过沐秋凰的目光,不过在看到四周都是自己的人后,又有了胆气,对着沐秋凰说道:“我看你穿着打扮,应该家里也有几分财产,你若是愿意拿出一万两来给你自己和大秃子买命的话,此事我便不与你计较,如若不然,我非得将你们剁成肉酱喂狗不可……” “你说完了吗?”沐秋凰面无表情道:“你打了我朋友一鞭子,这账该怎么算?” “原来他是你朋友?”少年看了看无心,眼中浮现出一丝杀意,恶狠狠道:“本来本公子还想发善心放过你的,没想到你跟这小和尚竟是朋友,他惊了我的马儿吓到了我……这样,小和尚留下给我出气,你得再加一万两买命。” “你说完没?”沐秋凰看着那少年已经厌恶到了极点,强压着厌恶对其说道:“你若是说完了,那么我来说,你自己下来让我朋友抽上几鞭子,什么时候等他气消了,你的命也就保住了。” “小子,我没听错吧?你可知这是哪里?上一个得罪我的人,他全家上下都被杀了,连条狗没放过,你信不信我也杀了你全家……”那少年恶狠狠地威胁道。 在见这少年动不动便有杀人全家的行为后,沐秋凰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往前走了一步,令狐桀见状,抓住鞭子的手腕轻轻一抖,将那少年从马背扯了下来,咣叽一声,少年被砸在了沐秋凰的脚下,若非令狐桀收力只怕少年能被当场摔死,不过即使这样,少年也被摔的七荤八素,显然令狐桀对刚刚那句“大秃子”记惦上了。 眼看主家被擒,他身边的那些护卫皆是准备上前,可在令狐桀环视四周一圈后,那些护卫竟是纷纷避过头去无一人敢与之对视……不过话又说回来,令狐桀是什么人?那是常年与战争打交道的人,战场上经历无数厮杀所凝聚而来的杀气,又岂是这等一个敢欺软怕硬的寻常恶奴所能承受住的? “你们这群蠢货,还不给本公子砍了他们。”少年怒喊道。 那些恶奴虽然被令狐桀的杀气所震慑,但是此刻少年已然亲自下令,再想到少年的身份与心肠之后,这些下属再也不敢犹豫,一个个抽刀朝着三人涌了过去……刹那功夫,只见这群恶奴躺了一地各个哀嚎不止,虽然令狐桀没有下杀手,但是这群人每一个都是断手断脚,只怕今生无望恢复正常。 看着自己的护卫哀鸿遍野,这少年终于感觉到了紧张,眼看沐秋凰拿着鞭子朝他走了过来,他惊慌失措的用手撑着地往后挪动着。 沐秋凰也不着急,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少年,捏着鞭子甩出破风之声,一步一步的朝那少年走进。 “你不能打我,你若打我你也活不成的……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 “啪”得一声响,沐秋凰一鞭子抽在了那少年的嘴上,将他想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我不能打你?”沐秋凰自语道,又是一鞭抽落。 “我打了你便活不成?” “要我花钱买命?” “要把我们三个剁成肉酱?” “还要杀我全家?” …… 沐秋凰每说一句话,便是一鞭落下。 那少年先开始很是嘴硬,被打之后还不停地叫嚣着要杀沐秋凰全家……在无心劝了沐秋凰一句后,这少年竟是看到无心怀中的小女孩,想起一切都是因为这女孩而引起的后,更是扬言要杀了小女孩……随着沐秋凰一鞭鞭抽下,这少年再也不嘴硬,又开始软言求饶,最后直接趴在地上啼哭不止。 沐秋凰却对这些全部都视而不见,一鞭又一鞭的抽下,最后见少年没了声音,这才扔下鞭子……而那少年浑身上下早已是血淋淋的一片,生死不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无心放下怀中小女孩走上前来。 沐秋凰偏过头看了看无心,问道:“小和尚,我是不是在你眼里很凶残?” “阿弥陀佛,施主毋庸自责,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连孩童都不肯放过的人,心早已堕入魔道……施主对他一人恶,便是对其它人的善……”无心一脸认真地说道。 “小和尚,你是想说他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吧?”沐秋凰故作不满道。 “这可是施主自己说自己是恶人的,小僧可没说,不过若是世间再多一些施主这样的恶人,便是世间之大善……金刚怒目,所以降伏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不显金刚之怒,不见菩萨慈悲……”无心微微一笑诚恳地说道。 沐秋凰闻言也是满心欢喜道:“你这和尚果真与一般和尚不同,果真不愧是佛子……若世人都像你这般认为,我多作几次恶人又有何妨?” 第四十九章 世子何必欺负公子 本来熙熙攘攘的闹市,在经历这场冲突落幕之后,也变得冷清起来,小摊贩们一个个不知所踪,临街商铺也是一个个紧闭大门,而无心救的那个小女孩这会也已消失不见,想必是被她家人带了回去…… “小和尚,心寒不?你不顾自身安危救了小女孩,他家人连当面感谢的话不敢说,这是生怕被咱们连累到啊!”沐秋凰故作失落道。 “阿弥陀佛,这样再好不过……佛祖当年割肉喂鹰时,又那里想过要得到鸽子报答?他们只要保护好自己便好,若是真因为那句感谢,而连累到他们的话,小僧才会内心不得安宁。”无心诚挚地说道。 “得了,你继续做你好人吧!恶人还是得我来做……走,继续吃面。”沐秋凰说道,带着二人返回面馆。 “大爷,您们快跑吧?被你打死那人乃是海浑侯的儿子,等到待会官兵来了,你们就跑不了……”掌柜隔着门缝对其劝说道。 “海浑侯的老十?”沐秋凰问道。 “那是十七公子。”掌柜的解释道。 “哦。”沐秋凰应了句,接着说道:“掌柜的,你把门打开呀,我们叫的三碗面还没吃呢?你可不能做黑心店家呀?” “大爷,求求您们,行行好吧!若是让十公子知道您们是在小人家吃的面,只怕他会杀了小人的……”掌柜的声音颤颤巍巍。 “无妨,无妨!他若过来,我会跟他讲道理的,这事错不在我们,我想海浑侯的儿子怎么也得讲道理吧?”沐秋凰嬉笑道。 “大爷,求求你放过小人吧,在这建章城里十公子就是道理。”掌柜的说道。 沐秋凰点了点头,对掌柜的说道:“好吧!好吧!这面你不让我们吃了,钱还是要给你的,我们可不做这吃白食的事情。” “不用了,能请三位大爷吃面是小人的荣幸。” “我把银子给你放在门口,你待会自己出来取。”沐秋凰说罢,掏出一腚银子放在面馆门口,自己则是一屁股坐在面馆门前的石阶上。 “施主大善。”无心称赞道,他自然知道沐秋凰是在等待海浑侯的第十子,这是在海浑的地盘里,自己一行人可以离开,可自己离开之后,那些人寻自己不到,只怕会把怒火发泄在这群普通百姓身上……若是那样,便是真正的罪过。 不多时,只见一群带甲兵士便已把这条街团团围住,紧接着从兵士中间,又有无人打马而来。 为首的是位二十左右的青年,这青年头戴紫金冠,身披锦衣皂青袍,腰间还系着一条墨玉带,脚上踩着登云靴……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他打马上前环视了四周一眼,在看到地上那些哀嚎不止的护卫时,皱了皱眉,轻声说道:“若是在聒噪,我便割了你们的舌头。” 轻轻的一句话,使得地上那群本哀嚎不止护卫们竟然一个个闭起口来,即使痛的脸色煞白也不敢再发出一点声响,显然是对这青年惧怕不已,由此也可以看出这青年驭下有多严苛。 待看到那被沐秋凰鞭打至浑身伤痕累累的少年时,这青年脸上神色亦是无丝毫变化,对身边人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去看看死了没?” 他身边一个士兵连忙跑到少年身边,叹了叹鼻息,回来禀报道:“十七公子已经没了气息。” 听到这话后,这青年脸上亦是没有什么变化,连沐秋凰都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毕竟这是他名义上的弟弟呀!他竟可以如此绝情?此人的心肠只怕是一等一的阴狠坚硬。 “哎!你说完没?”沐秋凰冲其喊道:“你若是没什么事,让你这些人让开,我还有事呢?” 青年这才转过头来看着沐秋凰,沐秋凰被他盯得很不舒服,因为他的眼神很冷血、无情像极了一条冬眠中的毒蛇。 沐秋凰面无表情的对视着他,目光没有丝毫闪避。 “你还想走?”青年阴贽的说道。 “不走干嘛?难道你还准备请客吃饭?你若是请客的话,我可以给你个面子,可是我们三个人吃饭不喜有外人,也就说你请客可以,但你不能上桌子。”沐秋凰随口说道。 “你可知我是谁?”青年终于忍不住开口。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总不可能随便阿猫阿狗我都得去问问名字吧?”沐秋凰咄咄逼人道。 “好,好极了。”青年自顾自的说道:“我本以为我够骄傲了,没想到你比我还骄傲,说实话,十五被你打死了也就打死了,依他的性子,即使今天你不打死他,说不准那一天我都会忍不住打死他,不过……” 青年说的平静,底下人却已是噤若寒蝉,显然也是对青年的冷血很是恐惧。 “不过……”青年语气一转继续说道:“他毕竟名义上是我的弟弟,若是这样被你打死,我却置之不顾的话,会跌了我的面子,也会跌了我爹海浑侯的面子……” 话说到此处,这青年已然自己承认自己的身份,他就是海浑侯刘贺的第十字,刘益珲。 沐秋凰听到他承认自己身份之后,也是没有做过多的反应,根据凰翎所获取的情报来看,海浑侯刘贺的十个儿子中,大儿子刘益铭自幼双腿残疾被排除在外,其它九个儿子中最有可能即位的是,二子刘益涣、四子刘益雍、以及八子刘益烽,也就是说这第十子,怎么看也都与那个位置无缘。 既然如此,在沐秋凰眼中也不过是个小角色而已,跟地上那个被他打死的十七子比起来并无多大区别……同为侯爷,海浑侯的实力的跟北虞侯比起来,那压根是不在一个平面上;而同为侯爷子嗣,沐秋凰亦是要高他一等。沐秋凰是已经确认的嫡长子,也就是说沐秋凰可以被称作北虞侯世子,而他只能被称作海浑侯公子,别看这“世子”与“公子”,只有一字之差,但其中却代表的意思却是天壤之别……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沐秋凰弄死他,沐青恩最多赔礼道歉而已,反正你儿子多,只是死一个无关紧要的而已,难道你还敢跟我北虞军开战?不过换言之,若是沐秋凰死在这里,只怕以沐青恩的脾气就敢直接对海浑侯开战,而且若真到了那个时侯,只怕还没等沐青恩开战呢!海浑侯就会亲自弄死他,然后再去寻沐青恩负荆请罪……若说这九大诸侯中,最不好惹的人是谁?那绝对是非沐青恩莫属,从他历来行事风格中就可窥视一二,也只有那些真正与沐青恩打过交道的人,才会知道这“沐疯子”三个字所蕴含的意思。 …… 刘益珲见自己报出了身份,沐秋凰没有出现自己所想像的那副面孔,自己心中也是犯了嘀咕,毕竟沐秋凰的穿着打扮也是在那摆着的,以刘益珲这种钟鸣鼎食之家的出身,自然也已看出沐秋凰那一身衣物远非凡品,最为主要的是那份气质,那份贵族之气竟然要比自己还强上几分…… “你是谁?”刘益珲忍不住问道。 “你管我是谁?难道随便一只阿猫阿狗,我都要告诉他我的名字吗?”沐秋凰依旧对其不屑一顾,再次将他比作阿猫阿狗。 “给我杀了他。”刘益珲终于忍不住对身边人吩咐道。 “找死。”刘益珲身后的一个魁梧壮汉大叫一声,朝沐秋凰冲了过来。 沐秋凰左右看看,想起自己的弯刀“风月”还在北虞侯府,而手上也是没有一把趁手宝剑可以使用,不由侧了侧身给令狐桀让出位置来,“看来得抽时间去觅把宝剑了……”沐秋凰喃喃自语道。 那魁梧壮汉倒是真的魁梧,即使是面对身高九尺的令狐桀也是不遑多让,不过,这不遑多让指的是体型,俩人的实力差的可不是一丁半点,转眼,魁梧壮汉便已到了令狐桀跟前一拳打出,本来令狐桀是可以后发先制的,以令狐桀的实力来说,若是他全力以赴,只怕那魁梧壮汉连碰到他的机会都没有。不过,令狐桀显然不愿意这么做,而是选择跟魁梧壮汉拳对拳的对了一拳。下一刻,魁梧壮汉的拳头骨头爆裂,而令狐桀的拳头却一往无前,“嘭”的一声,令狐桀的拳头落到了魁梧壮汉的胸口之上,丝毫不出意外,魁梧壮汉中了这一拳后,当场口喷鲜血,气绝身亡。 刘益珲眼看己方出师不利,皱了皱眉,脸上浮现出一丝阴冷,转过头来对身边一枯瘦老者,恭敬道:“金先生,有劳您出手。” 枯瘦老者闻言苦涩一笑,无奈道:“老朽不是他的对手。”其实他是想劝解一句来着,但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劝解的话说出口。 刘益珲见状大怒,喊道:“弓箭手,给我围了他们。” 随着刘益珲一声令下,身边的带甲军士皆是拿出弓箭出来对住了三人。 眼看弓箭手不下二百余人,令狐桀也是觉得有些棘手,自己的趁手兵器宣花大斧还没带在身边,最为主要的是还要保护沐秋凰的安全……无奈转过头看了看沐秋凰,见沐秋凰点了点头,令狐桀终于松了一口气,屈起自己的食指放在嘴里打了一个响哨。 随着一声哨响,先前入城便装打扮的五十名北虞军,像数十道轻烟一般游走而上,出现在了街道两旁的房顶之上,占据着制高点,各个手持军弩对准了刘益珲,……原来他们早已采购完粮草暗中跟在三人周围。 北虞军士人数虽少,可是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经历生死血炼的,更何况他们还都是令狐桀的亲兵,更是一等一的好手,此时在气势上稳稳压制住了这些带甲军士。 眼看自己竟然成了猎物,刘益珲终于脸色大变,再次询问起沐秋凰的身份来,只是语气已经软和了许多。 “你管我是谁?难道随便一只阿猫阿狗,我都要告诉他我的名字吗?”沐秋凰故语重言,态度依旧很是轻慢。 “大不了同归于尽,你们只有数十人,我们却有几百人,难道我们还会怕你不成?”刘益珲故作镇定道。 “比人多?”沐秋凰似笑非笑道:“你是在以多欺少么?” 令狐桀见状从怀中掏出一支响箭出来,“嗖”得一声,响箭冲天而起,带起一道血色烟火……半柱香不到的功夫,在城外驻扎的二百五十人铁骑已经悉数涌了进来,随之直刀出鞘将众人团团围住,一人上前禀报曰城门已控制。 是啊,这二百余人能带刀入城,只能说明城门已经失控……眼看对方在自己地盘中如此放肆,刘益珲这会面色再无一丝阴冷,有的只是恐惧,小意地询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管我是谁?难道随便一只阿猫阿狗,我都要告诉他我的名字吗?”沐秋凰继续重复这句话。 …… 令狐桀此刻强忍心中笑意,暗道,世子何必欺负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