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不嫁 活了十四年,安璃从来没有想过死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此刻她真的感觉到要死了。 要被她面前这个长着双好看的丹凤眼的俊美男子活活掐死。 这一切都要从十四岁生日那天说起。 …… 那天下着小雨,入秋的雨不冷也带着几分寒。 安璃正悠闲的坐在西厢的长条桌前,等着生母柳氏给她煮长寿面吃。 面还没吃上,主母杨氏却突然命人里传她们去大厅。 安璃当时就觉得肯定有事,因为前两日杨氏的侄子杨宝才来府里玩的时候,被她打了。 安璃也不是故意要打杨宝才。 杨宝才是杨府嫡出的二少爷,她是安府庶出的三小姐,他们本来是两个没有交集的人。 可杨宝才在后院遇到安璃便对她毛手毛脚,她实在是忍无可忍才给了杨宝才一巴掌的。 安璃那巴掌打的是有些重,可当时杨宝才也没说什么啊。 这件事情安璃没敢跟生母柳氏说,她怕柳氏担心。 而且在安璃以为杨宝才这么一个大男人,让她这个小女子打了,他总不能到处宣扬吧,安璃以为他当时没声长就应该是没事了,可谁承想这才过几天主母杨氏就找上门来了,安璃磨磨唧唧的不想去。 柳氏却不由分说的拉她去前厅:“老爷上回还说,让夫人记着点你的生日,这会让我们去正厅怕是要给你过生日呢。” 安璃才不信杨氏有那么好心,杨氏知道柳氏是南方人素来畏寒,平日里连她们厢里的火炭都要克扣,怎么可能会特意给安璃过生日,肯定是杨宝才找杨氏告状了,杨氏要寻她的麻烦:“可,璃儿想吃面。” “夫人那少不了你好吃的。” 柳氏是安府的小妾,上面还有父亲的正妻杨氏和大姨娘,平日里在安府的日子过的谨小慎,对杨氏的吩咐唯命是从,柳氏不给安璃反驳的机会,便拉着安璃去正厅。 她们到的正厅时候,杨氏已经等在那里,没有柳氏说的可口饭菜,厅正中放着十来口镶金边的红木箱。 杨氏今天出乎意料的亲切,拉着柳氏的手不放:“姐姐我知道妹妹怕冷,这不快入冬了嘛,一会让账房给批几十斤火炭。” “这……这怎么好……意思。” “一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杨氏望向柳氏;“等璃儿跟我家宝才成了婚,就更是亲上加亲了。” 安璃的心里“咯噔”一下,难怪大厅放着十来个红木箱子,难道是杨宝才那个混蛋要来向她提亲? “成亲?”柳氏不知道安璃见过杨宝才;“我没记错的话,夫人您的侄儿不是已经成过亲了吗?” 安璃在心中冷哼,他何止成过亲,根本就是妻妾成群。 杨氏没有给柳氏提问的机会:“娶过亲怎么了,我们杨家三朝元老,要不是前几日我家宝才在府里看到你家璃儿,欢喜的不得了,就凭你家璃儿的出生也配嫁入杨府?” 安璃心下郁闷的紧,她好险没把杨宝才的门牙打掉,杨宝才居然说对她欢喜的不得了,这世上的怪人真多。 安璃担心柳氏会摄于杨氏的淫威把她草草嫁了,好在柳氏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家璃儿不嫁!” “你个不识抬举的东西!” 杨氏没想到,向来唯唯诺诺的柳氏会拒绝她,恼火的动手打了柳氏,这一巴掌打的极重,柳氏猝不及防跌撞到了厅里的柱子上,额上开了个口子,血流了一脸。 安璃看到血当时就急了,娘亲为她流血了,她不管不顾,疯了般推开杨氏,扶住了柳氏:“姨娘,你的头……你要不要紧?” “姨娘不要紧,姨娘没事。”柳氏宽慰安璃。 杨氏稳了稳身形,望着护着柳氏的安璃,气的就要上手来打:“没大没小的东西,居然敢跟我动手!” 巴掌就要落下来的时候,坐在大厅正中太师椅上的一家之主安定邦终于开了口:“够了。” 杨氏极不情愿的收了手,却没有放弃要把安璃嫁给她家杨宝才的打算,她望着地上的安璃母子道:“自古以来子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你一个妾氏,跟你说一声是看的起你的情分,不跟你说是本分!” 柳氏没有回答杨氏的问话,只是拿眼睛直直的盯着安定邦:“老爷答应过妾氏,一定会给璃儿寻个好人家,一定不会让她像我这般只有做人小妾的命!” 柳氏说这话的时候,安定邦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的愧疚,但是那种愧疚一闪而过,快到甚至让人怀疑它真的存在过,不过安定邦最后还是松了口:“璃儿还小,这事再议。” “可……”杨氏还想争辩,却被安定邦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安定邦吩咐人把聘礼送回去便走了。、 杨氏皮笑肉不笑的送走了安定邦,转身望向安璃母女。 杨氏的眼睛冷的能杀人:“你们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最好同意这门婚事,身为主母断然不会让璃儿吃亏的!否则……” “只要有我一口气在,就休想将璃儿嫁给你那个到处沾花惹草的侄儿做妾!”柳氏那一刻望向杨氏的眼神像极了要咬人的小兽,那是安璃第一次看她娘亲用那种凶狠的眼神看人。 杨氏有些诧异,转瞬便恶狠狠的拂袖离开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等着!” 杨氏走后,安璃才敢慌乱的用锦帕按住柳氏头上的伤,扶柳氏进了偏僻的西厢。 柳氏刚嫁过来的时候住的是东厢。 那时候安定邦非常宠爱柳氏。 但是妾终究是妾,没过几年安定邦便让她把东厢让给了嫡出的长子安旭。 按理说兄长安旭霸了安璃她们的住处,安璃应该会对他怀恨在心才对。 可安璃一点也不讨厌兄长安旭,安旭虽然是杨氏的孩子,却一点没有沾染杨氏颐指气使的品性,平日里对安璃母女极好。 若不是当今太子将帝都的大部分兵力调去了边境,安旭得了个前锋校的职位,这会早给她们找到大夫了,岂用的上安璃指使冬儿三番四次的催管家。 冬儿是西厢唯一的丫鬟。 是安定邦在大雪夜里捡回来的。 无名无姓又瘦又小,一双大眼呆呆的看起来不太灵光。 杨氏不想要,正巧那时候她的长子安旭占了柳氏的东厢,她也怕遭人非议,便将冬儿给了柳氏,柳氏见她来安府是冬天,便给她取了冬儿这个名字。 冬儿再次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却依旧什么也没带回来:“管家说太晚了,请不到大夫!” 安璃听完急了:“药呢,你不会问管家要金疮药吗!” 冬儿生的本就胆小,被安璃这么一呵斥,吓的嘤嘤的哭了起来:“我要了,管家说没有药……” “罢了罢了,我没有那么金贵,躺一躺就好了。”柳氏见不得人哭,弱弱的招呼冬儿;“从岸上抓把香灰按住了口子,一会就能结巴,要什么金疮药!” 柳氏简单的处理完伤口,便催促安璃吃她走之前捂在锅里的长寿面:“生日得吃面的,估摸着都坨了?” “没有,正正好。” “好吃吗?” “好吃,娘亲做的最好吃。”在人前她要喊娘亲姨娘,娘亲,她只敢在没人的时候喊。 吃完面,柳氏也睡下了。 安璃以为她娘亲真的睡一觉就没事了,柳氏却在夜里发起了梦呓。 任凭安璃怎么呼喊柳氏也不回应,只是不停的梦呓着:“不可以,璃儿不可以嫁,不可以……” 冬儿遇事本就容易慌,现下更是吓的不知所措的道:“二姨娘怕是伤口感染了!” 安璃伸手去摸母亲的额头,烫手。 安璃记得大姨娘的儿子就是高热不退走的,她娘亲这样烧下去怎么得了。 安璃一面命冬儿拿毛巾给娘亲擦拭,一面更衣。 冬儿看安璃换衣服,诧异的问道:“三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找大夫,我娘这么烧下去怎么得了。” “夫人知道了会责罚三小姐的。” 002 求医 安璃才不管那么多,管家不愿意请她便自己去请,她从箱子底翻出兄长借给她的男装。 这时候安璃真的很感激兄长安旭,平日没事的时候总带着她翻墙出去玩,不然她现在估计只能在院子里眼睁睁的看着她娘亲受罪,却无计可施。 屋外还在下着雨,九月末的秋雨打在身上,冷的安璃不自觉的打起来哆嗦。 冬儿的怯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三小姐,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大夫?” “大姐的夫婿不就是大夫吗?” “可是…” 安璃不理会冬儿的劝阻,迫不及待翻墙出了安府。 那时候,安璃还不知道她的这个决定,会让她遇到那个差点掐死她的人。 更不知道,那次相遇只是她和他孽缘的开始。 …… 安璃跑到大姐的夫家,贾家的时候,身上几乎让雨水浸透。 贾府看了安璃一眼,又重重的把门关上。 安璃在门外等了足足一盏茶功夫,那扇厚重的大门才缓缓的打开。 小厮把安璃领到后院的时候,大姐已经在二道门外等着她。 三姐妹里,安璃和大姐安然的感情最好,安璃远远的上前一把抓住安然:“大姐,我姨娘病的厉害,快点让大姐夫去帮瞧上一瞧。” 安然听完面露难色,拉着安璃的手道:“不是姐姐不愿意帮你,确是你大姐夫晚上被一帮朋友邀去青柯舫饮酒作乐,却不在家中。” “我姨娘病的真的厉害,估摸着等不到大姐夫喝完酒了,能不能让大姐夫别喝酒了,随我去趟安府?” 听闻大姐夫不在家中,安璃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别哭,都依你。”大姐安然招呼府中小厮去青柯舫寻大姐夫回来。 安璃是知道青柯舫的,以前无聊的时候兄长带她去过几次,那里是文人骚客们饮酒、赋诗作画、议论朝政的地方。 但是青柯舫在东市的护城河边,贾府在城西,安府在城南。 等小厮将大姐夫从东市的青柯舫找回贾府再去安府,路上一来一回便要耽搁到明日清晨,她娘亲哪里等的急? 安璃拉住大姐安然道:“我随小厮一同去。” “也好。”安然知道安璃素来性子急,取了药箱让小厮背了,让安璃找到她丈夫贾同后直接去安府给柳氏看病。 安璃走出贾府时,车夫已经套好马车等在那里。 安璃感激的看了眼大姐,这个恩情她记下了。 马车很快将他们带到了东市的江边。 江上灯火通明,离老远便看见一艘艘画舫依次在岸边排开来,画舫上张灯结彩,顶上漆着黄漆,船柱雕梁画凤,船上女子或凭或立,皆以轻纱掩面,身着罗衣,风流才子赋诗作画,好不热闹。 他们下马车时,雨已住。 两人一路直奔东头的青柯舫,还未到近前便见一队御林军守在码头驱赶人群。 安璃急切的拦住一个从船上匆匆逃下来的客人:“请问这位公子青柯舫那边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会有这么多官兵?” “不知怎的,今夜官兵突然就闯进舫里抓人,不论青红皂白,青柯舫上识字的儒生都抓起来了,我若不是跑的快,怕是也要被抓了去,小公子看你的样也识得几个字吧,我劝你还是速速离开吧!”那客人摇了摇头遁了夜色去了。 跟安璃一起过来的小厮听完六神没了主,吓的往回就跑。 “你要去哪里?”安璃一把抓住了小厮。 “少爷出事了,我得回去告诉老爷夫人!” “都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 “没看见官兵在抓人吗?”小厮急的甩开安璃的手臂往回跑。 “你不能走,你走了谁给大姐夫拿药箱!”安璃好不容易才来到的这里,她怎么能放弃。 “没看见官兵抓人吗,你这厮是不是傻?!药箱是吧,给你!”小厮横着脸一把将安璃推倒在地,将药箱往地上一扔便跑走了。 安璃猝不及防被他推倒在江边的碎石子地里,溅了一身的稀泥,手上磕出一条条血印,膝盖上也磕出了血,血水浸透了裤子,被深秋的夜风一吹,凉飕飕的,凉透了之后,膝盖上火辣辣的疼。 安璃艰难的爬了起来,她想到她娘亲还在府里等着大夫医治,她顾不得膝盖上的擦伤抓起地上的药箱背在身上,瘸着腿一步步的挪向了青柯舫…… 003 不可一世的王爷 安璃赶到青柯舫的时候,官兵已将舫上的人押了出来,人群里真有大姐夫贾同。 官兵们凶的很,酒保和歌妓远远的看着不敢靠前。 安璃想上前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被官兵们推到一边:“这些可都是朝廷重犯,不想死就离远点!” 朝廷重犯? 大姐夫成了重犯,谁去医母亲,不能就这样让这些官兵抓了去:“冤枉,我大姐夫是冤枉的!” 安璃这一嗓子成功的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那些好事的酒保和歌姬,没想到还能看到舫前鸣冤的戏码,也都饶有兴趣的围了过来。 安璃也很快被士兵从人群中楸了出来。 她被官兵带到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面前,她还没看清他究竟长什么模样,冷不防被官兵从后面踹了一脚,便扑倒在那人面前,安璃膝盖本就破了,扑倒的时候钻心的疼。 安璃缓了半天才挺直脊梁,两边的士兵却又将她的肩膀按了下去。 安璃只能老实的跪在地上,想抬头往上看看马背上的人,只看到那人穿了一身镶金边的黑衣。 马背上那人声音冷冷的:“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刚刚喊的话,我就可以杖毙你!” “行刑前还能喊冤呢,身为主持公道的官爷,你都没有听我鸣冤就要杖毙,根本就是庸官懒政!”安璃没想到那人上来就给她个下马威,她好歹也是安将军府里出来的,可不是三两句就能吓坏的小喽啰。 “庸官?懒政?” 残冷的月光下。 安璃虽看不清高头大马之上黑衣男子的样子,却能听出他声音中的愤怒。 安璃怕他当真发了狠将她杖毙了,后怕的补了句道:“我想这位官爷如此玉树临风、器宇不凡,断然不会是那种没听我伸冤就要杖毙我的庸官……” 他冷哼了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你且说来听听!” 安璃自然不能说她是安府的三小姐,若是将来传到父亲安定邦的耳朵里,必然又要给娘亲柳氏定一个管教不严、纵女不守妇道的罪责。 安璃思付片刻道:“启禀官爷,小人,小人是城西贾府的小厮,来寻我家少爷的,我家少爷是大宇的名医贾同贾大夫。” “贾府?贾同的小厮?” “正是。”为了取信马上之人,安璃将背上的药箱取了下来恭敬的放在身前,心虚的望向满脸疑惑的大姐夫贾同。 马上之人冷哼了一声:“贾府的小厮都这么伶牙俐齿的吗,说,有何冤情?” 安璃收转目光望向马上之人:“小人有冤情,小人的少爷不过来青柯舫饮酒作乐,却无端被抓,小人想问问我家少爷犯了哪条律法?” “哪条律法?有人密报这些个识得两个字的读书人,在青柯舫上自诩文人骚客、妄论国事!只是抓他们没有灭他们九族已是法外开恩了!”安璃听出马上的人语气很不耐烦,估摸着他也没想到会遇上她这个刺头。 安璃怕她再多说一句,马上之人便要震怒。 想到娘亲还在发热,她也管不了那么许多,迎上马上之人的怒火道:“官爷乃大宇子民的衣食父母官,怎能凭密报,就要将一船无辜的文人抓捕?” 马上之人果然怒气冲冲的翻身下马,一把揪住了安璃的衣襟,老鹰抓小鸡一般轻易的将她提了起来,那人肩膀很宽,身高七尺有余,在安璃面前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壁。 安璃知道已无退路,不卑不亢道:“天武十六年,贞武帝仅凭东境副都统一封密信,就怒将东境统帅斩首,致使东境被九黎瓜分三座城池,后查明是东境副都统因被统帅责罚怀恨在心故意诬告陷害,当今圣上继位后,特下旨密报者须有真凭实据!否则已诬告论处!!”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厮!”黑衣男子手上稍稍用力,便将安璃提到他的眼前。 这时安璃才看清楚他的脸,他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上下的年纪,一张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英气逼人,剑眉下一双锐利的黑眸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孜然独立间散发着傲视天地的强势。 他此刻也在打量安璃:“可以啊,贾府的一个小厮都能把大宇的宪法倒背如流!” 安璃感到黑衣男子的暗暗加大的掐着她脖子的力度,安璃望着黑衣男子那双冰冷的眸子,开始后怕起来。 他或许当真会在盛怒下杀了她。 安璃想大喊,喊出的声音却微弱的连她自己都听不清:“众……众目睽睽之下,你敢草菅人命!” “杀你如同踩死一只蝼蚁!” 黑衣男子眸子一沉,安璃心里“咯噔”下,他这是要下杀手! 安璃惊恐的想掰开黑衣男子的手,力量悬殊之下,她的挣扎丝毫不起作用。 黑衣男子那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近在咫尺,与那张脸格格不入的那双冰冷蚀骨的眸子,就这么怔怔的盯着安璃,安璃突然意识到,他根本不会顾及法律和悠悠众口,他想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拦…… 窒息的感觉阵阵袭来,就在安璃以为黑衣男子要掐死她之时,黑衣男子突然捏住她的脸,仔细的瞧了起来:“我们是不是认识?” “不认识!” 被一个想要掐死她的人问认不认识,说实在的安璃真的很意外。 “你叫什么名字?”他不依不饶接着问。 “……?” 安璃心想,这是要诛九族的节奏啊,那哪能告诉他真名字;“李四。” “李四?” 男子貌似不相信,还想追问,他身后突然来了个人:“王爷,太子殿下急召!” “贾府小厮李四?” 黑衣男子听到太子召见,没再纠缠,而是目光笃定的看了安璃一眼,上马走了;“今日本王爷高兴,姑且放了你们,若再让本王听到你们聚众诋毁太子,定斩不饶!!” 太子殿下可是出了名的杀人如麻,这王爷和太子骄纵过密,定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安璃心有余悸的望向自称王爷的黑衣男子,黑衣男子此刻居然也转身看向了安璃。 孤傲的美眸中还隐隐透着洞察一切寒意,仿佛把安璃刚刚所想系数看穿,吓得安璃慌乱的低下了头, 待黑衣男子走远,安璃才悻悻的来到大姐夫贾同面前。 贾同脸色惨白浑身发抖,仿佛还没从刚刚的惊恐中缓过来,见安璃走过来,端详了半天,才认出她来:“你是安府的……三小姐?!” 安璃来不及跟贾同多解释,拉着他来了安府。 柳氏此刻已经开始抽筋,贾同不愧是神医,从医箱中取出几根银针,在柳氏的身上扎了几下,柳氏便不再抽搐,只是依旧梦呓不断,贾同又从药箱里拿出些药材,让冬儿去煎了给柳氏服下。 看诊完,安璃送贾同到外厅。 贾同客气的塞了瓶药膏给安璃,嘱咐安璃按时上药就不会留疤。 安璃见那瓶子透体透亮看着就价值不菲不敢要,贾同却执意要给安璃:“今夜之事……” 安璃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着是不是她自称是贾府小厮,又当着那个王爷面前强词夺理,这王爷哪天要是不高兴起来,要找她寻仇,那第一个挨刀的便是贾同。 安璃最瞧不起过河拆桥的人,她自然也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她拍着胸脯向贾同保证道:“大姐夫无须担心,若将来那个王爷真要寻仇,你让他来安府找我便是!” “贾某不是这个意思……”贾同被安璃这么一说,白净的脸庞涨得通红;“安妹妹是为了救贾某才强出的头,如将来追究起来,贾某绝不会提及安妹妹一个字。” 004 递折子 一夜未眠,安璃早困的不行了。 安璃送走了贾同,准备回西厢睡一觉。 路过前厅时,却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安璃心下一惊,难道是早晨开门的小厮把她偷跑出去找大夫的事情禀报了杨氏? 拿了封口费还乱说,白瞎了她的碎银子! 转念一想,不对。 杨氏向来没有早起的习惯,小厮不会为了这么小的事情,去打扰杨氏休息吧? 安璃抱着侥幸心理来到前厅的屏风后,却听的杨氏的声音横空传来:“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跟着便是大姨娘小心翼翼的声音:“夫人,现在如何是好?” 因为爱子早夭,平时大姨娘都躲在自己那进院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璃不明白大姨娘为什么也在,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安璃正疑惑间,杨氏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带着哭腔:“我也想知道,老爷怎么能这个时候不在,旭儿怎么办,旭儿怎么办啊!!” “大清早的,哭什么哭,晦气不晦气?” 杨氏话音刚落,安璃身后传来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 安璃惊讶的转过头,居然看到老祖母余氏从后堂走了出来。 连常年礼佛不问世事的祖母余氏都出来了,肯定是要紧的大事,只是,家里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见到余氏大家仿佛都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围了过去,安璃也趁机跟着凑了上去,看看她们说什么。 杨氏被余氏那么一呵斥,倒是不哭了:“婆婆啊,你不知道,是旭儿的队伍被人围住了,危在旦夕!”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慌什么慌?” 余氏杵着拐杖在众人的搀扶下,稳稳的坐到了主位上不怒自威。 余氏身上有种杀戳后留下的煞气,每次看到老祖母余氏的时候,安璃都会害怕。 余氏年轻的时候带兵打仗,战功灼灼。 脱了战袍以后便不问世事的礼起佛来了,说是杀戮太重,要在佛堂前赎罪。 安璃他们这些孙子辈的,只有每年除夕祭祖的时候能见上老祖母一面,其他孩子每每这个时候都围着老祖母讨压岁钱,安璃都躲在佛堂外远远的看着。 “队伍被困的折子是刚刚才到的帝都,可是昨夜陛下就去东郊猎场秋猎了,老爷也跟着去了,这一去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等陛下回来再看折子,哪里还来得及搬救兵,旭儿,旭儿岂不是……”杨氏最心疼的便是兄长安旭,话未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那就把折子送到猎场去,直接递给圣上!”余氏厉声道。 杨氏闻言低下了头;“老爷怕陛下临时有什么吩咐,把管家和掌事的几个家丁都带去了东郊,剩下的这些个又都是些没用的……” 余氏望了眼前厅的家丁,众家丁也都低下了头。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私闯猎场,那可是杀头的重罪,皇帝陛下的猎场四品以下官员不得入内,这些下人们谁也不想去递折子,这送不好可是要犯下欺君之罪掉脑袋的,这些人甘心为奴为婢,还不是为了一家人三餐有着落,谁也不想提着人头去冒险。 余氏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将拐杖重重的敲在了地上,看来这么多年的青灯礼佛,也没能让她老人家的暴脾气收敛多少:“行,老身我自己去!” 杨氏拦下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祖母:“婆婆,怎么能让您去啊?” “难道要看着我长孙送死!”余氏因为说话的时候太过激动,咳了起来,她边咳边指着站在一旁垂手的大姨娘;“你们要是能多给我生几个孙子,用得着我老太婆出马吗?” “我去!” 安璃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要冲上去扶住了余氏,她明明那么害怕老祖母。 她后来想了想也许是因为看到颤颤巍巍的老祖母,于心不忍吧,而且她也不想看到和她交好的兄长安旭有事。 余氏愣了愣神,望向这个最小的孙女。 “你一个女娃娃!怎么去?” 余氏还没有开口,安璃身边的大姨娘一个劲的给她使眼色。 安璃知道大姨娘是在担心她,去年十来个猎户不小心闯进了陛下的冬猎场,直接被当作刺客乱箭射死,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更何况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可安璃意已决:“没事的,大姨娘,我可以穿兄长的衣服出去!” 余氏一直默默的看着安璃这丫头,她发现这丫头还挺执拗,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倒是和她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相似。 “万一让人瞧出来,不合礼数。” 余氏打断了还在絮叨的大姨娘:“人命关天,还计较什么礼数?” 余氏在安府具有绝对的话语权,众人再不敢再言语。 安璃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穿着男装揣着奏折,坐着马车出了城门。 安璃处变不惊,车夫心中却揣揣不安,他虽受了安老夫人余氏的命令不得不将安璃送到东郊猎场,但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安璃见他一副踹踹不安的样子,安慰他道:“一会不让你进东郊猎场,你把我放到猎场边就成,我自己进去。” “谢谢三小姐体恤。”车夫见了一个劲的感谢安璃。 安璃坐了这么多次马车,还是第一次被车夫喊做小姐,他一面恭维安璃一边驾车;“不是我不送啊,真是一家老小等着我养活,我不能出差池。” 安璃让他放心,绝对不会让他进猎场,便窝在车上沉沉睡去,一夜未眠她太困了。 安璃正睡的香甜,突然感到脸上一热,迷迷糊糊伸手去摸,粘粘的还带着腥味。 安璃当时就吓醒了,那是安璃第一次见到人血,温热的溅了她一脸。 安璃望驾车的方向望去,车夫已被人一箭穿心。 安璃当时整个人都懵了,直到车夫陡然摔下马车,马儿大惊车不受控制翻倒在路边,她才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她这是遇到了传说中的刺客!! 快入冬的车厢里堆了取暖的棉垫,车子摔倒的时候安璃砸在了棉垫上,虽摔破了手皮却没有性命之忧,她狼狈的从车子里爬出来,去看那车夫,却见他一动不动趴在地上。 “醒一醒啊,你不是还有一家老小等着养活吗?”安璃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车夫翻过来,他上衣已经让血染的黑红,一双眼睛兀自睁的老大。 他,死了? 刚刚还和她说话的车夫,就这样死了。 安璃失神的望着手上的鲜血,竟忘了逃跑。 “车里还有一个!” 马车边围过来很多黑衣人,他们都用黑纱蒙了脸,只露出一双双凶狠的眼睛。 安璃虽生在将门,却从未摸过兵刃。 安璃看着指向她的冰冷的刀刃,吓得连连后退,也终于明白了大姨娘的苦心,递折子的事真的不是她这样的弱女子能干的,可是现在后悔好像也已经晚了。 她强装镇定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光天化日之下……” 她越说也没有底气,这里已经不是帝都城。 虽是白天,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根本没有人烟。 为首的黑衣人裹得格外严实,与安璃四目相对之时,本来要刺向她的长剑居然停了。 安璃诧异的望向黑衣人,觉得黑衣人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有几分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试探的问他:“我们是不是见过?” 话一出口,安璃就后悔了,为什么要问黑衣人认不认识她? 既然认识就更不能留她这个活口了,这不是摆明了找死吗? 那黑衣人听完,果然眼中杀气大增,决然的将宝剑刺向了安璃。 安璃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眼前一黑。 她以为她居然就这样死了,她不甘心。 只是她不知道她并没有倒在地上,而是倒在了黑衣人的怀中。 黑衣人望着臂弯中安璃那张花容失色的脸,确定她并无大碍,这才温柔的抚平了她皱成一团的眉头,偷换了她怀中的折子,恋恋不舍的将她轻轻的放在车垫上,才招呼众人离开。 …… 005 卿本女儿身 “醒醒!” 安璃算是被人拍醒的,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个满脸大胡子的黑脸大汉,他正用他那双蒲扇般的大手,不停的拍打她的脸。 安璃望着他黑锅底般凶神恶煞的脸,以为自己来到了地府,也顾不得被他蒲扇般的打手拍的通红的脸,傻乎乎的问道:“我这是到地府了?你是引路的阴差吗?” “引路的阴差,我这模样当个阴差屈才了吧,怎么地也得是个小殿阎王啊?”那大汉险些没笑出声,扭头望向身后指了指他自己的大脑袋;“主子,这厮没死。不过,只怕是这里吓出毛病来了。” 安璃循着大汉的目光望去,才发现,大汉口中的主子,居然是昨日差点把她掐死的不可一世的家伙,怎么会是他,当真是冤家路窄。 “他脑袋瓜子可没问题,他精得很呢!” 那个不可一世的王爷说话间已经来到安璃近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安璃,吓的安璃连连后退,他不会又想掐死她吧? 那种窒息的感觉,安璃现在想想还后怕。 见安璃想跑,那个不可一世的王爷欺身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话说贾府小厮李四,你是不是得跟本王解释解释,为什么本王把贾府上下查了个遍也没有听说有个叫李四的小厮?” 他去贾府了? 安璃闻言心下大骇,昨夜的事情要是闹大了传到父亲安定邦那里,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大姐夫怎么说?” “大姐夫?”不可一世的王爷挑眉疑惑的望向安璃。 安璃看着他疑惑的样子,难道是贾同什么也没说? 不会吧,看起来文文弱弱胆小如鼠的贾同,居然抗住了这个眼神可以杀人的凶狠王爷的审讯? 看来这以后她要对贾同刮目相看了。 “大姐夫……”安璃打定主意既然贾同什么都没说,那她就来个打死不承认,她哭着奔向了车夫的尸体:“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李四,本王问你话呢!”不可一世的王爷皱着眉头将安璃从车夫的尸体上提了起来。 “在下与公子素昧谋面,在下连公子是何人都不知道,更别提什么张三李四了!” 安璃装作听不明白的样子回答道,她心里盘算着,昨夜黑漆漆的,她脸上身上还溅满了稀泥,只要她矢口否认,这个不可一世的家伙一定认不出她;“我大姐夫莫名奇妙被人射杀,劳烦这位王爷让个道,让我送大姐夫回家。” “不认识本王?本王可认得你左眼角下的美人痣。”不可一世的王爷打量了安璃一番,一把将她拽到近前。 安璃想挣脱,不可一世的王爷却用手臂将她牢牢攥住。 这样她整个人几乎贴在了不可一世的王爷的身上,鼻息处充斥着他身上淡淡龙涎香味,居然有些好闻。 不对,她怎么能觉得一个陌生男子身上的味道好闻? 她挣脱不开,便用力咬住他的胳膊:“有痣的人千千万,你怎能确定那人就是我?” “一个男子长了这么双勾魂的媚丝眼,眼角还有泪痣的可不多见。” 安璃在震惊中松了口,昨晚她都脏成那样了,他居然还能观察的那么仔细。 “说,你究竟是何人?” 不可一世的王爷猝不及防的捏住了安璃的下巴,迫的安璃不得不望向他那双寒气逼人的双眸,那眼眸仿佛是深不见底的潭水,一不小心就能把她整个吸进去。 安璃半响才回过神,张了半天口,却不知道怎么作答,难道跟他说她其实不是贾府小厮,她是安府三小姐? “来人!”不可一世的王爷见安璃不回答,冲着身后的士兵道;“把这个奸细押入大牢!” 刚刚还和她闲话家常,问她名字,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你,你不能抓我。” “怎么又想拿大宇律法来压本王?”不可一世的王爷挑了挑眉毛道。 她哪里敢压他,昨夜若不是太子急诏,估摸着他当时就能生生掐死她。 安璃看他的样子,就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应该还在生她当众诋毁他的气。 可安璃还要去救兄长,真的不能跟他去大牢,她急切的解释起来:“黑衣人!刚刚来了一大群黑衣人,看起来就不像是好人,你们应该去抓黑衣人,他们杀了车夫,还要杀我。” “要杀你?你会武功?” “不会。” “既然不会武功,面对一大群黑衣人如何做到毫发无伤?”不可一世的王爷探挑衅的望着安璃;“依本王看,你和他们是同党,看本王来了,你跑不掉了便装疯卖傻!” “怎么没有伤口,我明明……”安璃揪起衣襟,却诧异发现居然没有流血,不对啊,刚刚那把剑明明刺过来了,疼的她都晕了了过去,怎么会没有伤口? “明明什么?”不可一世的王爷追问道。 安璃摸索了半天从胸口拽出一个佛像,那是有记忆起,她娘亲便让她一直带在身上的佛像,连沐浴都不让摘下来过。 她娘亲说她八字弱,从大师那里求来的这个玉佛戴着可保平安。 安璃以前还不信,如今望着那已被刺成两半的佛头,心中不觉暗道还当真保了她平安。 安璃扬起手中的玉佛道:“那些黑衣人估摸是以为已经杀了我,却没想到我胸口的佛像救了我!” 不可一世的王爷伸手夺过玉佛。 安璃急的去抢,她娘亲说过那个东西不能离开她:“那是我的,还给我!” “我堂堂靖王能要你的东西,这是呈堂证供!”不可一世的王爷比安璃高出许多,他若不愿还,安璃根本抢不回来。 安璃听那个不可一世的王爷自称靖王,那不就是和太子一母同出的五皇子靖王李元治? 李元治既然是太子的亲弟弟,昨夜还为了太子去青柯舫抓那些编排太子的文人,就不会坐视边境不管。 安璃思付了下掏出折子:“边境告急的折子,我是奉命把折子递给东郊猎场的圣上,给边境的太子搬救兵!” 安璃特意强调了给太子搬救兵,谁知李元治一点也不为所动,只是冷眼的看着安璃:“督抚以上大员的折子交内奏事处直达御前,帝都城内官员的题本交通政使司转呈;一般官员的折子亦会差专人送到圣上指定的亲信大臣处由他们代呈,何时轮到一个小厮来递折子?” “折子是送给安老将军的,本来可以由安老将军代呈,但是安老将军昨日随陛下一同去了东境,所以……” “所以需要贾府的小厮来送折子?” “边境危在旦夕,王爷还有时间纠结谁来送折子?” “正是因为危机,更要小心谨慎不能让奸人钻了空子。” 安璃本想用军情十万火急来压李元治,谁知李元治却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嘴角。 安璃看出来了,他那样子摆明了就要揪着她的身份不放,为了救兄长她只能坦白身份了:“我其实,我其实是……是安府的三……三公子。” “安旭的弟弟,倒是没听说安旭还有个弟弟。”李元治俯下身笃定的看着安璃。 李元治的眼神锐利的像黑夜里的鹰,浑身上下透着股傲视天地的强势。 安璃真害怕一不小心被他看出来她是个女子。 安璃避开他的视线道:“我是庶出,王爷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既是安府的公子,为何要扮成贾府小厮?” 谎话真的不能说,说了一个就要再说十个来圆回来。 安璃望向李元治看不出喜怒的双眸,只能服软博同情:“王爷是皇后娘娘的嫡出,自然不能理解我们庶出的难处,还望王爷大人大量不要把昨日的事情说与父亲……” 李元治不待安璃说完欺身上前,用他那双锐利的眸子近在咫尺的打量安璃半天,大手一挥搂住了安璃,准确来说是搂着了她的脖子:“安将军府的三公子啊,幸会幸会!来人备酒,我要和安三公子痛饮一番!” 安璃心下一松,这是没事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喝酒的好时机,安璃借着恭敬的施礼的机会,推开他的胳膊道:“安某以为,等王爷递了折子再痛饮不迟。” 李元治闻言倒是拿起了安璃的折子,只是安璃没想到他看了一眼居然命人把安璃绑了起来。 这人变脸怎么比变书还快,他难道都不担心南境战事? 安璃急了:“折子你也看了,边境战事的折子……” “你确定给我的是边境战事的折子?” 听他的口气,难道是折子有问题? 安璃思前想后,只有一种可能:“我不知道王爷看到的是什么,但是我真的要递折子救兄长的,我不会拿我兄长的性命开玩笑,更不会傻到把不利于安府的东西递给王爷,一定是黑衣人趁我昏过去的时候换了折子!” “继续!” “王爷心中应该也清楚的很,朝中大臣们对太子坑杀战俘一事议论纷纷,更有朝臣联名力荐圣上改立三皇子为太子,朝臣们曾找过我父亲,王爷想必也是知道的,但是我父亲并未签字。” “安将军向来明哲保身,说重点!” 李元治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安璃说的越发没了底气。 但该说的还是得说:“我父亲在朝中虽然只是从一品,但是手握十万东境守军,我大哥更是这次远征的前锋,如果因为黑衣人低劣的伎俩而投靠了三皇子,对王爷对太子都会是不小的损失吧!” “说本王想听的!” “我说的句句属实,再无隐瞒,求王爷救救我兄长……” “你不是很聪明吗?”李元治伸出指腹,在安璃左眼的泪痣上厮磨不放。 他指腹上有一层因为常年握兵器形成的茧子,刮在安璃粉嫩的脸上痒痒的。 那光滑的触感,让李元治忍不住将指腹一路向下,敷在了安璃的唇上,不停的辗转。 李元治无礼的举动,惊的安璃直呼:“你,无礼!” “你我都是男的,有什么无礼的?”李元治勾了勾嘴角道。 安璃气极:“你,我……” “你什么?”李元治望着涨红了脸的安璃,整个人欺了上来,指腹不安分的滑向她脖颈处的衣襟。 “你住手!” 安璃望着那双近在眼前的好看的丹凤眼,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早就看出来她是女子,却不明说,而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她承认,这个人太可怕了,她再也不想见到他;“我,我是安府庶出的三……三小姐……” 006 冤家路窄 李元治递了折子,还把安璃安全的送回了府。 这件事过后好些日子,安璃都过的很忐忑,不知道李元治究竟抱着什么目的。 好在,李元治并没有再有其他动作。 很快家里又收到兄长凯旋的消息。 安璃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心中没了顾虑,日子便过的顺心多了。 安璃唯一头疼的是,她娘亲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她经常穿兄长衣服翻墙的事情,等她的身体好点,便禁了她的足,还她罚抄写《女训》,光一个《闺训》就把她的手都抄软了。 抄了不几日,父亲安定邦和兄长安旭便回来了。 安璃还听说圣上很是赏识兄长安旭的领兵能力,封了兄长正三品的骁卫将军,一时间来下拜帖的人几乎要把安府的门槛踩烂,无外乎是朝中同僚送礼套近乎的和给兄长说媒的。 杨氏忙的不亦乐乎,安璃的娘亲柳氏自然也要跟着帮衬。 安璃本以为终于可以偷懒了,谁知娘亲临走时却特意叮嘱回来要检查抄写。 娘亲未免也太过严厉,这么大好的日子也不让她放松放松。 安璃正抱着《女训》郁闷伤心,兄长安旭从前院过来:“听说璃儿最近在抄《女训》,兄长特意来瞧瞧你抄的怎么样了?” 安旭回来一直忙着应酬,还是第一次来安璃禁足的院子,安璃寻声望了过去,从战场回来的兄长安旭,人晒黑了许多也壮实了很多,一身簇新的深衣衬的镌刻的国字脸越发英武。 安璃见兄长一回来便故意调侃她,气的她把所有的思念都咽了下去,回他的话也带了酸气:“兄长现如今是帝都城里千金们竞相争抢的香饽饽,怎么会有空来看妹妹?” “好啦,别平了了,走兄长带你喝酒赏菊去!” “不去。”安璃上次罚的《女训》还没抄完,再被母亲抓到,岂不要罚抄到新年。 “当真不去?” “当真。”安璃扬了扬脸;“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安旭见安璃语气坚决,故意转身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叹了口气:“难得白世子一回帝都就约我喝酒赏菊,还特意嘱咐带上你,看来只能回复说璃儿去不了啦!” “等等,兄长刚刚说的可是白墨沢白世子?” “这世上除了白墨沢还有哪个世子姓白?” “我要去!”安璃没想到白世子居然特意嘱咐兄长带上她,心中说不出的喜悦。 “刚刚谁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兄长也说了,君子一言,安璃是女子,本就不是君子!” 安璃拿了男装就要进屋去换,冬儿见她要出去,拦着她不依不饶了起来:“三姨娘说了,回来的时候要看到小姐没抄完《修德》和《受命》,就要连冬儿一起责罚,小姐您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怕受罚是吗?那你就乖乖的抄完啊,等我回来检查!”安璃将笔往一个劲摇头的冬儿手中一塞,不去理会快要哭出来的冬儿,头也不回的跟着兄长出了门。 出了门,安旭居然又故意调侃起安璃来:“让你跟兄长出去你就拉着个脸,一提到白世子你就满面桃花,哎呀,这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不中留啊!!” 安璃其实喜欢白墨沢很久了,去年初春的时候,安璃不慎落水,迟钝的兄长还傻傻的和众人一起嬉笑她的时候,是白墨沢将外衣脱给她的,如果不是白墨沢把外衣给了她,可能全画舫的人都知道她是女儿身了。 安璃虽心里欢喜白墨沢,却也知道他的身份不是她这个庶出可以惦记的,而且白墨沢的人那么好,可能根本就对她没有意思,只是出于好心帮她:“兄长休的胡说,璃儿只是想着白世子在的话,可以吟诗作赋,不然只能和皇兄喝酒划拳太没有意思。” “说的好像你不喝酒似得。” “哼,早知道兄长就知道欺负璃儿,璃儿就不该拼死去递折子!” 安璃和安旭一路吵着来到酒肆,也不知道怎么了,兄妹俩不见得时候想,见了面又吵的不可开交。 白墨沢约他们来的这家酒肆,建在南山的半山腰上。 酒肆二楼靠窗的位置,可以俯揽整座山坡的野菊花,秋风萧瑟时,秋菊芳郁起,窗边会随秋风飘然而至一阵阵菊花的清香。每到赏菊的季节,二楼雅间窗口处的位置都异常的抢手,好在白世子已经提前预定了二楼的雅座。 所以即便酒肆已经坐满了人,兄妹俩依旧可以安心的上二楼。 安旭在楼下遇到了个友人,让安璃先上楼。 安璃边往二楼走边想着一会要单独和白世子见面,心头慌的如小鹿乱撞。 她昨夜一直在抄《女训》,都没有好好休息,不知道今天的样子会不会太糟糕,一会见到白世子她若是主动和他说话,会不会显得不矜持? 万一,他要是突然跟她说喜欢她怎么办? 安璃摇了摇头,不可能,他不可能会喜欢她…… 安璃正想着入神,被从楼梯上下来的人撞的踉跄险些摔倒,好在那人反应够快一把抓住了她,她稳了稳脚步赶忙道歉:“多谢这位兄台,及时拉住在下……” “原来你也会跟人道谢。” 安璃听到头顶上的声音,惊恐的抬起头,正对上那双孤傲的眸子。 是他,那个不可一世的王爷李元治,她怎么会那么倒霉,在这里遇到了他,当真是冤家路窄。 安璃正思索间,李元治突然欺身上前,吓的安璃连连后退,准备伺机逃跑,却不想被他一把拉到近前;“上次的事,你是不是该谢谢本王?” “谢你?我恨不得……”安璃狠狠的瞪了李元治一眼,他明知道她是女子,还对他动手动脚,她恨不得杀了他,他居然还有脸来邀功?! “恨不得从了我?”他挑眉玩味的看着她。 这人,太无耻了:“放开我!” “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李元治不但没有放开安璃,反而手上一用力,将她圈在怀中。 木质的楼梯本就窄小,安璃被李元治这么一拉,几乎要贴到他身上,她又闻到了那股好闻的龙涎香味。 不对,她在想什么? 这个人每次见面都对她无礼,她怎么还有心思去关心他身上的味道:“你放开我,再不放手我叫人啦!” “叫啊,叫一个来给本王听听!” “你……”安璃咬牙切齿的望向他,他不光无耻,他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安璃焦急的用目光去找寻楼下的兄长安旭,想让安旭来解围,却见安旭和友人聊的正欢,压根就没有往楼梯上看。 不是吧,你亲妹妹被人欺负了,你居然只顾着聊天! 安璃就差没上脚踹李元治了,急得快哭出来了,忽闻头顶传来熟悉的温润如玉的声音,这声音此刻听着当真如救命声一般:“在下还在想安三公子怎么这么半天还没有上楼,原来是在靖王这里耽搁了?” “你约了白墨沢?”李元治扭头望向站在二楼的白墨沢。 安璃明显感觉到李元治的眸子沉了下来,他那样的眼眸,给人一种盛气逼人的感觉,看的安璃不敢轻举妄动。 白墨沢恭敬的上前给李元治行礼道:“白墨沢见过靖王殿下。” 李元治没有再看白墨沢,只是拿眼望着安璃。 安璃明显感到他目光摄人的压迫感,她只是听闻太子和三皇子不太和睦,没想到连他们的幕僚见面也如此剑拔弩张,这样更好,她先摆明立场,让李元治这厮看清她的选择:“白世子约了我和兄长喝酒赏菊。” “你居然和白墨沢一起喝酒赏菊?”李元治怒火中烧的看了安璃一眼,那眼神冷的可怕,吓得安璃心肝都要蹦出来了,好在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拂袖而去。 “靖王似乎不太高兴?”白墨沢也注意到李元治离开时的眼神。 “他有什么不高兴的,明明是他……” “他?” 看着白墨沢疑惑的目光,安璃轻咳了声,忙改了口:“是因为璃儿刚刚走路不小心冲撞了靖王。” 安璃觉得她解释的有些牵强,好在,白世子没有继续追问,领着她进了二楼雅间。 雅间里酒菜已经备好。 落座后。 白世子望着安璃道:“刚刚我在二楼,看你和靖王那么亲密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们很熟呢。” 安璃心中暗道谁跟那个登徒子熟了,她跟他一点也不熟:“白世子不要误会,我,不认识靖王。” “白某知道了……” 白墨沢温润如玉的声音轻柔的传了过来,今天穿了身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滚边,衬的身材更加高挑秀雅,活脱脱一个俊美绝伦的儒雅贵公子,此刻这个贵公子正微笑的看着安璃。 那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一对细长的桃花眼,星河灿烂的璀璨。 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007 喝酒赏菊 安璃被白墨沢看的不好意思,心口乱撞的厉害。 只得假装打量二楼得这个房间,雅间里酒壶微温,菊香四溢。 白墨沢给安璃倒了杯酒,安璃接过杯子正对上他那双星光灿烂的眸子,他见安璃在看他,动了动薄唇似乎有话要对安璃说。 安璃突然有种预感,他想要对她说的,便是她等了许久的那句话。 此刻,安璃的心莫名的跳动起来。 整个人陷入一种焦急的期待中…… 可就在此时,兄长推门进了来。 突如起来的打扰,仿佛让人窥探了心事般,让安璃脸上莫名的一阵发烧,她慌乱的将视线从白墨沢的脸上移开,白墨沢也轻咳了声,将目光转向窗外的野菊花。 功亏一篑…… 安璃在心中将兄长安旭骂了个遍,选什么时候进来不要,一定要这个时候进来? 更让安璃头疼的是,安旭的身后还跟着,刚才将她堵在楼梯口的靖王李元治。 安旭一脸兴奋的和白墨沢介绍李元治:“安某在楼下遇到了靖王,一见如故,就邀了一同来饮酒。” “靖王,又见面了。”白墨沢起身招呼靖王入座。 “又?你们刚刚见过?”安璃觉得有时候兄长的反应真的很迟钝,不知道他在战场上是不是也这样。 “刚刚不仅见过白世子,还见过安三公子。”李元治将“安三公子”几个字咬的特别重,不给安璃反应的机会便挨着她坐了下来,一双喜怒不形于色的丹凤眼,警告般的刮了她一眼。 安璃狠狠的回瞪了李元治一眼,他凭什么警告她啊? 他才是那个该被警告的人吧? “璃……三弟,这便是我常常提起的,以一万精兵抵挡九黎妖族十万大军的靖王!”安旭全然没有注意到另外三人的脸色,挨着白世子坐了下来,还不忘给安璃介绍起来;“安某久仰靖王大名,今日难得相遇,安某定要与靖王痛饮一番,我们不醉不归!” “王爷尊贵身份,怎么有时间跟我们喝酒赏菊?”安璃见李元治往她这边靠,只得往墙边躲了躲,揶揄李元治道。 “本王确是很忙,只是安骁卫盛情邀约,却之不恭。”李元治安璃挑了挑眉,一副她不想他来他偏要来的讨打模样。 安璃瞪了李元治一眼,若不是碍于他王爷的身份,她这暴脾气早动手了。 不过,他身高马大的,真动起手来她也不见得占到便宜。 俗话说的好,惹不起躲得起,安璃起身告辞:“我想起来了,家里还有些急事要处理,安某先行告退了。” 安璃刚站起身,李元治便一把将她按回了座位上,他那眼神分明在对她说,想走没有那么容易:“不是说不醉不归吗?我们好像还没喝吧?” “安某不胜酒力……”安璃为了躲开李元治按下来便似长在她肩膀上的手,已经靠到了墙上了,他居然还大刺刺的搭着不放。 “不对啊,三弟你平日里不是挺能喝吗?” 那一刻安璃真的希望安旭是个哑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他这样的吧? “安三公子?” 李元治意味深长的看着安璃,顺势用按住她肩头的手勾住了她的肩膀。 安璃的身高虽在女子中算的上高挑了,但根本没法和高大的李元治相比,他这么一勾,几乎把她勾到了怀里。 安璃注意到白世子看她的脸色已经铁青了,这样下去该怎么和他解释。 安璃接着敬酒的机会,起身挣脱开李元治的手:“安某敬靖王一杯。” 今日的酒喝的不顺,几杯酒下肚,安璃已经有些晕晕乎乎。 酒喝到一半,安旭又开始讨论战事。 “眼看着入冬了,这个时候出征不是明智之举,陛下今年应该不会再出兵了。” 李元治端着酒杯望向对面的白墨沢;“白世子以为呢?” 白墨沢身为质子,自然不便议论朝事:“陛下自有圣裁!” 李元治最后将目光转向了安璃。 搁在平日里,安璃肯定乖乖闭嘴不说话。 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是多喝了几杯酒的缘故,还是他看她的眼神里满是挑衅? 总之,安璃最终没忍住开了口:“北伐。” “北伐?”李元治看安璃的眼神闪过一丝诧异;“继续。” 安璃好歹也是将军府里的出来的,平日里没有少读过折子。 那些折子都是父亲安定邦拿来让兄长安旭读的,读完之后还要他写文章,安旭哪里看的下去,每每都央求安璃给他写,所以这些年来安璃对朝政的走向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安璃见李元治问,不卑不亢继续道:“今年北境九黎余党肆虐,不止是黑水国饿殍遍野,就连相连的富饶的东境,也收成锐减,两境总督递了不下数十张折子,圣上若是再不出兵,怕是要官怒民怨了。” 李元治闻言把住安璃的椅背,饶有情趣的盯着安璃。 安璃借着酒劲挑衅的望向李元治,那淡淡的龙涎香又传了过来,他居然又欺上前,靠的很近,近到安璃都可以从他漆黑的眸子里,看到她因醉酒而绯红的双颊,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肆意的游走:“好一个官怒民怨!” 安旭以为安璃说了不该说的话,惹怒了靖王,慌的来圆场:“我三……三弟年纪尚幼不胜酒力,说的不对的地方,靖王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安骁卫过谦了,你这个三弟把今年的战事分析的是头头是道,也对,上次就把父皇开国时立的宪法背的滚瓜烂熟,这次又对两境的折子了如指掌,安府当真是人才辈出啊!”李元治说话时,那双喜怒不形于色的眸子就这样笃定的看着安璃,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安璃吓得往后缩了缩,他却慕的松手。 安璃诧异的望向李元治,难道他是不想她害怕,切,他才不会那么好心。 安璃用余光打量起李元治,李元治发现安璃在看他,冲着她勾了勾嘴角:“太子殿下霜降日在东宫宴请宾客,到时候安骁卫和安三公子一定要来。” “一定一定。”安璃没想到兄长居然不假思索就应承了,安璃的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打起鼓来。 她偷偷的瞟了眼白世子,他的脸色果然更难看了。 朝野上下都知道,靖王李元治是保太子党的,而白世子却是三王爷的拥护者,虽然安璃的父亲安定邦没有在废太子的折子上签字;但是从他平日里对兄长安旭的敦敦教诲,和批改安璃冒充安旭写的答卷,都可以看出,安定邦是倾向于三皇子的,所以才会默许安旭和白世子交好。 兄长倒好,随随便便,便应承了李元治。 这叫父亲以后怎么面对三皇子,她怎么面对白世子嘛? 这顿酒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安旭虽然不爱折子却对兵书情有独钟,如今遇到了个他所谓的知己,自然是相见恨晚了,拉着李元治一个劲的聊排兵布阵。 白世子寻了个由头要走,安璃也跟着出了酒肆。 安璃知道白世子心里不痛快,紧赶了两步追上他:“白世子,兄长他并不是……” “你什么时候给靖王背的宪法?”白世子似乎没有听到安璃的话,没头没尾的问了句。 “哎?” 安璃诧异的望向白世子,难道说刚刚李元治的话让白世子产生了误会。 以为她和李元治之间有什么,她不知道该怎么跟白世子解释,她是为了找大姐夫救娘亲,误打误撞遇到的李元治,她急得涨红了脸:“我……我……” “觉得为难的话就不用说了,我相信璃姬,也相信安骁卫。” 不待安璃说完,白世子蓦的转身,将他那骨节分明的白净的手指,轻贴上了安璃的唇。 虽然他只是轻轻碰触了下便收回了手,但是那一瞬间安璃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等缓过神白世子已经走到了马车边:“这里人多眼杂,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安璃唇上还留着他手指的触感,完全忘了他让她上车的事情,愣愣的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他,谦谦君子的白世子,为何要对她做这么轻佻的动作,还时说他在暗示她?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白世子见安璃没有动,俯身望向她道。 安璃觉得白世子看她的眼神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还要温柔,她被他看的脸上火热,慌乱的捂住绯红的双颊:“大概是出门被风吹的,酒劲上来了。” “上车吧。”他贴心的拿了绣凳出来。 安璃喜欢白世子,她不喜欢猜来猜去,她想借着酒力问个清楚明白:“我……” 她刚想开口,耳边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女声:“不可以!” 那声音阴冷的很,吓的安璃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怎么了?”白世子担忧的问道。 “没。”安璃环顾四周,想看看看是谁在吓唬她,可这里别说女人,连个人都没有。 “那走吧。” 被那女声闹的安璃也没有向白世子吐露心声的打算了,更不想在此时和他同车:“兄长是驾车来的,我在车上等兄长即可,不劳烦白世子了。” “好吧。” 安璃觉得白墨沢转身离开的背影似乎有些失落,其实她更失落好不好, 安璃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敏感,送走了白世子,总觉得黑暗中有双眼睛盯着她看,还有那个阴冷的声音,究竟是真的存在还是因为太紧张产生的幻觉? 008 被迫表演 安璃等兄长和李元治喝完酒,已是暮色沉沉。 安旭这个后知后觉,终于也看出了安璃的脸色不好:“妹妹为何不开心?” 安璃不悦的瞪了安旭一眼:“那个靖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离他远点!” “他怎么不是好人了?” 安旭对安璃的话无动于衷,安璃气呼呼的道:“他对你妹妹勾肩搭背动手动脚的,你没看到吗?” “那不能怪靖王,他以为你和我一般是男子,在我们上过沙场的男儿眼中,勾肩搭背那才是把你当成了兄弟!” 安璃不知道兄长这是被李元治那厮灌了多少迷药,不过一顿酒下来他就把心都掏出来了,这个傻哥哥,她也不好跟兄长说其实李元治知道她是女子,那样估摸着又要生出许多麻烦来,安璃气的不想理睬安旭,自顾自去翻院墙。 冬儿看到安璃翻墙下来的时候,“哇”的一声哭了。 安璃吓的不轻,以为她娘亲已经回来了。 冬儿却支吾了半天才道:“二姨娘没有回来,可是冬儿,冬儿不认识字不会抄写,二姨娘来查发现没写完怎么办?” “一惊一乍的,是要吓死我啊!”安璃长舒了一口气,看来以后得好好改一改冬儿的臭毛病,不然总有一天她得让冬儿吓死。 安璃换好衣服,漱了口,来到书案上,也就冬儿认死理,抄不完能怎么地。 安璃想着一会娘亲问起为什么没抄完,就推说上回受伤的地方还疼,写不了字。 正想着娘亲便进了院门,安璃装出乖巧的模样,将《修德》拿给柳氏:“璃儿抄了一天的书,可是身上不舒服没抄完,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遇刺坐下的病根。” 柳氏却没有看安璃手上的抄写,指使冬儿去把压箱底的布料拿了出来,柳氏把布料在安璃身上来笔划了半天,点了点头道:“做袍服颜色深了点,做成深衣合适。” 安璃认得这块料子,是娘亲所剩无几的压箱底之一。 安璃看的出来娘亲是很宝贝这块布料的,不然也不能这么多年一直压在箱底,如今居然说要给她做衣服,她有些不敢相信的道:“姨娘,我又不是没有衣裳穿?” “你那些衣裳布料粗陋的紧,怎能穿到宴会上?” “明天家里的宴会?” 柳氏似乎看出了安璃的困惑,解释道:“夫人说,这几日我帮了她挺多,准备让你和你二姐一起出去见见世面,不行,我得给你赶衣裳去,明天来的宾客多,我家璃儿长的这么俊,保不齐哪家公子就相中了。” 安璃听说明日的宴会李元治也会来,安璃看到他就烦,躲他还来不及,她才不想去参加那个宴会:“姨娘我不去!” “多好的机会,你怎么能不去呢?” 柳氏得知杨氏想将安璃嫁给她侄子做妾之后,就一门心思想把安璃快点嫁出去。 可安璃早已心有所属,不想嫁给别人。 而且这次的宴会,杨氏嘴上虽说让安璃同去,心里怎么想的还不一定呢:“姨娘想为璃儿挑女婿,主母也想着让二姐名动帝都城,有了上次递折子的事情,主母暂时不会找我们麻烦,但是如果璃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赴宴,万一抢了二姐的风头,主母会怎么想?” “亏得璃儿提醒。”柳氏恍然大悟,也不提做什么衣裳了,拉着安璃的手坐到了里屋的桌子前;“只是已经答应了夫人你也同去,对了,前几日在佛堂祈福的时候,你祖母还念叨你呢,不如你明日去佛堂陪陪你祖母?” 一想到威严的祖母,安璃心中还有些畏惧。 但是为了不遇到李元治,那天,安璃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佛堂。 佛堂里灯火昏黄。 安璃的脚还没迈进佛堂,便听到老祖母威严的咳嗽声:“来了?” “见过祖母。”安璃给老祖母俞氏请安。 老祖母俞氏示意她坐,便闭着眼睛兀自转她的佛珠,再没有言语。 她坐在清冷的蒲团上,看着四周庄严的神像和老祖母俞氏若有若无的呼吸,身上莫名的起一地鸡皮疙瘩,想走却没有走的理由。 冬儿适时的出现,仿佛安璃的救命稻草,迫不及待的出了门安璃才问冬儿道:“小姐,老爷让你去。” “父亲?”从记事起,安璃和父亲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父亲让我去哪里?” “老爷让小姐去参加晚宴。” “父亲怎么会让我去?”安璃是庶出,这样的宴会,按理说安璃是没有资格参加的,父亲怎么会特意喊她过去? “夫人也是这么和老爷说的,当时我就在边上,我听到老爷和夫人说,那个送你回来的王爷和圣上禀报了小姐您的事情,然后圣上就问了老爷府中什么时候多了个三公子,老爷只得回禀圣上是自己的女儿女扮男装,圣上闻言居然龙颜大悦,还说什么巾帼不让须眉,后来居然传的满朝文武皆知,这次宴会很多大臣都嚷着要看三小姐您!” 又是李元治那斯。 既然时父亲的命令安璃不得不去,她跟着冬儿穿过后院,来到举办宴会的前厅。 安璃很少来前厅,此刻透过前厅的屏风,可以看到平日里空旷的前厅,张灯结彩挤满了宾客热闹非凡,她粗略看了看,约莫有二十桌上下,从前厅一直排到院子里。 屏风前还站着安璃的二姐安琪雅,安琪雅今天打扮的异常美艳,她本就生的端庄大方,身上那件梅花香满石榴裙既彰显了名门闺秀的大气,又不会显得太过华贵,可见主母杨氏没少在她衣饰上动心思。 安琪雅见了安璃一脸的不悦。 安璃平日里和安琪雅并没有什么交集,安璃不明白二姐为什么要这样看她? “三妹妹可算来了,没你这宴席怕是都开不了。”安琪雅话中带刺。 安璃不想和安琪雅多做计较,若不是父亲命她来,她还不惜的来:“二姐何出此言?” “父亲钦点的三妹妹,三妹妹一会可要好好展示展示才艺,让来宾们看看,别丢了我们安家的脸面。”安琪雅语气冷的能冻死人。 “不是二姐展示才艺吗?” “三妹妹不可能不知道吧?父亲说这些大臣们都想见一见三妹妹,所以这次的才艺就留给三妹妹展示了。” 安琪雅见安璃问,仿佛怕大家听不见似得,特意提高了声音。 安璃也终于明白安琪雅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她了,安璃记得安琪雅为了这次能在众人面前留个好印象,还特意央求杨氏请来了京城有名的舞者,练习了好些时日,结果被安璃这么一搅和,她练了这么久的舞艺白练了,怪不得她心中愤愤然。 “不然,还是二姐去吧,妹妹我舞艺琴艺通通都不会,出去了只会献丑。” 安琪雅闻言脸色沉了下来:“你在可怜我,你觉得我用得着你这个庶出的来可怜吗?” 安琪雅素来心气高,安璃深知若再说只会适得其反。 不过,安璃也打定了主意,一会如果父亲真的让她出去,她就说什么都不会,还是让二姐表演比较好,她可不想为了出一时的风头得罪杨氏。 安璃正想着那边传父亲让她去前面,她深吸了口气走了出去。 “这便是安府三小姐?” “你别说长的还真是好看,若是再长开些,怕是连九公主都比下去呢。” “怎么比,她这身衣服还不如我房里的丫头。” “要不怎么能说是庶出呢?” “这是小女安璃。”安定邦没想到这么重要的宴会,安璃居然就穿着平日的衣服出来了,但安定邦是真的不了解自己的女儿,更不知道安璃会什么;“这孩子平日里喜欢……” “琴,璃儿会抚琴。”杨氏小声在安定邦耳边提醒。 安璃心中冷笑,父亲是真不知道她会什么,但是杨氏明明知道她不善抚琴却偏偏说她善琴艺,足见其用心,无所谓了,反正她本来也准备出丑,让杨氏顺顺心,以后少欺负她们母女:“璃儿,给客人们抚琴一曲。” 009 一鸣惊人 安璃坐到瑶琴边上,望着密密的琴弦,不知道改如何下手。 安璃望着父亲催促的目光,心下一横按了下去,左右也是出丑。 一声刺耳的琴声,惊的众人都看戏一般看着她。 那眼神仿佛在说,这安三小姐到底会不会抚琴? 安定邦的眉头紧蹙,杨氏却是一脸得意。 躲在一旁的安琪雅,更是偷笑了起来。 这个结果甚合安璃意,安璃打定主意,正准备乱弹一通。 却听得耳边传来那日酒肆听到的阴冷声音“别动”,还没等安璃去看是谁在她身后说话,手指居然不由自主弹奏了起来,优美的琴音从她的指缝间传了出去,她依稀能分辨出这是《太音补遗》中所载的《梅花引》。 只是这手法,这技巧,绝不是安璃可以达到的。 更令安璃吃惊的是,她居然合着琴声鸣唱了起来,声音像她的却又不是她的,飘飘忽忽透着中说不出的魅惑,吓的她想收了声,但是身体却不遂她的意,不受控制般抚琴、鸣唱。 直到一曲终了,安璃的身体才受自己控制。 弹奏时瑶琴上那蚀骨的寒气,和那刻骨铭心的恨意,惊的她想立刻逃离,她猛的推开瑶琴,早已吓出了一身冷汗, 安璃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四周已掌声雷动,父亲的眼神第一次透着嘉许。 待安璃再看杨氏时,发现杨氏脸色阴沉难看,安璃在心中暗暗叫苦,但是大错已然酿成。 “三小姐可当: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 “虎父无犬女!” “三小姐才逾苏小,貌并王嫱.韵中生韵,香外生香!” 安定邦听着众宾客的赞美声,高兴的举着杯子祝酒:“哪里哪里,小女献丑了!” 安定邦招呼着安璃给众宾客还礼,安璃向众宾客行礼时,却莫名的想记起李元治那张讨厌的脸,特意环顾了四周去找他,却没见瞧见,他不是答应了兄长要来参加宴会的吗?怎么没来? 转念一想,他不来更好,难道她还想他来不成? 不,她才不是想他来。 提到他安璃就来气,愤愤的退回屏风,却撞上白世子一脸赞许的目光,白世子赞许的目光像是一剂补药将安璃不悦心情全部化开,再不去想那个讨厌的家伙。 “三小姐,当真是一鸣惊人啊,现在整个帝都怕是都记住安府的三小姐了吧!而且小姐您本来就长的闭月羞花,再加上这弹唱的技艺,以后来上门提亲的岂不是要踏破门槛?”冬儿远远的迎了上来。 “再怎么惊人,也是个庶出!”安琪雅冷冷的丢下一句,拂袖而去。 “二小姐这是在妒忌你。”冬儿平日里没少受安琪雅的气,说话间免不了幸灾乐祸的成分。 搁在平日里,安璃肯定不会让冬儿这么放肆,但是今天她口舌也不想多费,反正大错已经酿成,也不差冬儿这一句。 柳氏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冷着脸喊安璃回西厢。 进了西厢,柳氏的脸色依旧没有缓和。 安璃知道这件事情是她的不对,得罪了主母让娘亲难做:“璃儿错了,璃儿不该得罪主母,姨娘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前些日子我问你佛像还在不在,你说还在。” 柳氏出乎意料没有提主母杨氏,却给安璃抛出来一个更家棘手的问题;“那就拿出来给我看看。” “哎?那个……”安璃才知道原来柳氏是为了,那个被黑衣人刺穿的玉佛,那玉佛被李元治抢了去,她怕柳氏担心,骗柳氏说还在身上,现如今柳氏突然问她要,这也太淬不及防了吧。 “那个什么?” “那个被黑衣人刺穿了,璃儿拿去玉器坊修了。”安璃总不能跟柳氏说是让李元治给夺了去,那柳氏又不知道该怎么担忧了。 “果然不在你身上,难怪!”柳氏咬破中指点向安璃的眉心;“在哪个玉器坊修,我这就命人去取。” “那个玉佛真的帮璃儿挡了黑衣人的剑,不然璃儿恐怕没法活着回来见姨娘了,璃儿想着玉佛这么重要,一定要找一个高明的师傅好好修一修。” 为了不让柳氏继续追问玉器坊,安璃只能接着撒谎;“修玉佛的师傅,是兄长特意找人寻得,不在帝都,说了等两天修好就会给璃儿送过来。” 柳氏闻言点了点头:“是要好好修一修的,不能马虎。” “说是帝都屈指可数的玉器师傅呢。” 安璃额头的血迹干了有些痒,想擦掉,柳氏却拦住了她:“玉佛取回再擦掉。” 柳氏如此紧张玉佛,而安璃自从没了玉佛,便会听见了那个阴冷的女声,刚刚还弹唱了安璃根本不会的曲目,这些都让安璃心中疑惑不已,难道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姨娘为什么那么在乎那个玉佛?” 柳氏愣了愣:“怎么了?” “璃儿这两天总是听到一个阴冷的声音,而且刚刚璃儿的身体不受控制,自己去弹奏,姨娘是知道的璃儿根本不会抚琴。” 安璃见柳氏神色有恙,更加肯定额头上点的血印跟那个阴冷的女声有关;“是不是因为璃儿没有戴玉佛八字弱了的原因啊?” “让你取个佛像怎么那么多事?!” 柳氏闻言冷了脸,安璃赶忙见好就收,闭上了嘴巴。 这件事情安璃欺骗柳氏在先,若柳氏追究下去,再牵出她假扮贾府小厮和李元治的那些个事情,柳氏还不知道要怎么罚她呢,她可不想再抄什么女训了。 柳氏还要后厨的事情要忙,安璃趁机偷溜到前厅。 为防夜场梦多,安璃得尽快找到李元治,要回玉佛。 此时宾客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安旭正和白世子小酌,见到了安璃来了,拉着她不放:“白世子和为兄还回味你弹唱的那曲《梅花引》,来来来,跟为兄的说说,你什么时候找师傅学的这般好技艺?” “兄长,我来是想问问你,靖王来了吗?” “靖王,来了啊,我们还喝了好一会呢。” “在哪里?” “本来说要不醉不归的,但是靖王府的人有事来寻,便先回去了。” “什么时候走的?” “他前脚走你后脚就过来了。” 那就是说还能追上,安璃听完直奔前门,没有注意到白墨沢璀璨的桃花眼沉滞了起来。 *** 安璃一路小跑。 终于追上靖王的马车:“等等,靖王,等等!” 李元治挑开车帘,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安璃:“怎么舍不得本王走?” “谁舍不的……”他总是这么无礼,安璃被他说的面上一红。 “那你喊本王作甚?” 李元治作势要走,安璃才反应过来,好不容易追上的,不能就这样走了:“我找靖王有要事。” “要事?” “事情都已经弄清楚了,你之前没收我的那个呈堂证供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李元治没有回答给安璃,反而指着安璃的额头来了句:“你额头上那一坨是什么?” 被李元治一说安璃才想起柳氏刚刚在她额头点了个血印,她慌张的用手遮住。 只是,李元治居然说她头上的是——一坨。 这个人太没礼貌了,正常人就算觉得难看,也不会这么直接说出来吧? 安璃觉得跟这种无礼之人,不用多费唇舌:“你顾左右而言他,是不是想私吞我的玉佛!” “私吞?”李元治不置可否的看了安璃一眼;“一个烂了的玉佛?” “那还给我!” “那种东西,本王怎么会带在身上?” “在哪,我让兄长去取!” 李元治没有回答安璃,吩咐车夫开车。 这个家伙居然想赖账,无奈之下安璃只能追着李元治的马车跑:“你别走,还我玉佛!” 安璃这种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多和兄长出门喝个小酒的闺阁小姐,怎么可能跑过马车,眼睁睁的看着马车绝尘而去…… 李元治这个混蛋,安璃在心中默默发誓:跟他势不两立!!! …… 安璃既然追不上马车,就只能回家编个理由继续骗柳氏。 先瞒上一段时间再说。 她记得兄长答应了霜降那天去太子府,到时候再劳烦兄长帮她要玉佛了。 安璃自顾自的盘算着,险些撞上面前的白墨沢。 “白世子你怎么在这里?” “白某准备回去的,刚巧在路口看到你,想着跟你道个别,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 白墨沢说话间,还特意望了眼李元治的马车的方向。 “没……璃儿也准备回去的。” 安璃也不好问白墨沢什么时候出来的,她和李元治在马车前那么久他是不是一直都看着;“白世子这是要回去了吗?” “恩,要回了。今日才知道我们安三小姐不止文采好,弹唱也这么好……”白墨沢的目光永远如星河灿烂的璀璨;“只是……璃儿你找靖王有事?” “没事。” 安璃觉得她和李元治那点破事,跟白世子解释不清楚。 于其越抹越黑,干脆什么也不说。 “哦。” 白世子眉眼闪过一丝失望,看的安璃心里很不是滋味。 好在,他很快便换了张笑脸:“你眉心的美人痣很是别致,抚琴的时候没见你点呢。” “别致?” 白世子居然说安璃的血印别致,回到西厢安璃美滋滋的照起了铜镜。 这个,真的如白世子说的别致吗? 那个李元治明明说不好看的啊,还是说她在白世子的眼中很特别呢? 安璃越想越开心…… 010 他是驸马 玉佛一日没拿到,柳氏便催促一日。 安璃烦的受不了,躲进了兄长的书房,这书房说起来是兄长的,实际上平日里都是安璃在用,父亲说过两日要考兄长《商君书》和《三略》,安璃正在父亲可能会问的地方划重点,却见冬儿闯了进来:“小姐躲在这里看书,让冬儿好找!” “谁找我?” “二姨娘。” 难道柳氏又要问她玉佛的事,安璃心中惴惴,却不得不和冬儿回西厢。 柳氏坐在西厢的前厅,抱着手暖。 已经入冬了,其他厢都生了炭盆,管家却以天气尚暖为由不给西厢拔炭。 其实大家心中都清楚的很,柳氏拒了主母侄子杨宝才的婚事,安璃又在宴会上夺了二姐安琪雅出彩的机会,按柳氏的话说,能安稳的待在西厢就不错了,还要什么火炭。 安璃进了屋,惴惴的上前:“姨娘,唤璃儿何事?” 柳氏看起来心情不错,放下手暖,取出一堆帖子:“那日亏得你去表演,这几日来上门提亲的公子颇多,姨娘觉得姜校尉家庶出的二公子挺好,人品文采都是帝都有名的,还有就是唐员外家的……” “姨娘,璃儿还不想嫁,璃儿想多陪陪姨娘。” “你能陪娘一辈子?” 柳氏不悦的瞪了安璃一眼;“还是说你心里已经有人了?” “没有……” 安璃心里清楚的很,她要是跟柳氏说她喜欢白世子。 柳氏定会喋喋不休的说上几个时辰。 白世子的出身不是她这种出身可以高攀的云云…… “璃儿。” 虽然安璃不说,柳氏还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柳氏拉住她的手;“姨娘知道你心气高,只是那些高枝又岂是我们这样的身份能攀附的?姨娘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但是你还年轻!夫君的宠爱不过过眼云烟,姨娘不想让你像姨娘一样做别人的小妾,攀附的门第虽高,过的却连正房里丫鬟都不如的日子。” “璃儿知道。”安璃嘴上应着,心里却不服输。 “我看这个姜公子挺好,我这就去回媒人。” “姨娘!” 安璃知道柳氏为了她好,但她真的不想和一个不认识、不熟悉的人生活一辈子。 可柳氏压根不听安璃的,好在柳氏还没走到大厅回媒人,便遇到杨氏屋子里的丫鬟:“夫人有请。” 杨氏这个时候找她们有什么事? 安璃和柳氏揣揣不安的去了主屋,主屋的炭盆生的很旺,暖暖的很舒服。 “昨日收到了九公主的请帖。” 九公主是宠妃冷妃的孩子,也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公主。 这个帝都仰慕九公主的皇宫贵族,能从公主府一直排出帝都城,每次九公主设宴都会邀请帝都城有名的风流才子,帝都里的千金小姐们都盼着能收到九公主的请帖,说不定就能在宴席上遇到了对自己一见钟情的才子。 安璃恭敬的站着,看着杨氏一副心情大好的摸样。 心想,不就是二姐收到帖子了吗,非得当着她们的面炫耀? “帖子上,还邀请了你家璃姬!” 杨氏似乎预料到安璃和柳氏会惊讶,慢悠悠的端起手边茶盏品了起来,半响才道;“得亏了老爷那日让璃姬表演,这不,九公主都听说了,安府三小姐巾帼不让须眉,还抚的一手好琴,一定要见上一见。” 安璃听得心虚,这个九公主不会是想让她去抚琴助兴吧,她哪里会抚琴:“可以不去吗?” “你说不去就不去?”杨氏没好气的看了安璃一眼;“回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主母的欺负你,不让你去呢!” …… 马车载着安府俩千金去公主府赴宴。 安琪雅一路上都冷着脸,没有说过一句话。 安琪雅的脾气是几个兄妹中最厉害的,她若是生气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惹不起咱躲得起,安璃干脆闭上眼睛装睡。 两人来到公主府换了拜帖之后,便被宫女领着进了设宴的后花园。 安琪雅之前是来过的,安璃是第一次来,她一路走过来,发现这公主的后花园真的很好看。 都入冬了,九公主的院子里居然花开似锦,那些个花花草草都是安璃平日里没有见过的。 宴席的主位在后花园的一座亭子里,是公主殿下和贵宾们座位。 余下的两排长桌在亭子外面,两排长桌被院子里的一条水系分开,按照男宾在左侧,女客在右依次排开。 那水系不深,却清澈见底。 偶尔还可以看到一两尾红鱼自在的游动。 安璃听书中提过,有钱人家的文人骚客喜欢这种宴会,美其名曰“曲水流觞”。 其实就是宴会开始后,由侍女们将酒杯漂浮在河面上,当酒杯漂到哪位的面前时,那位就要赋诗、奏乐或献舞一曲,如果做不出的话就要去喝酒。 据说这种宴会,已经成了大宇国最流行的相亲、祈福宴席。 席间女客喜欢哪位男宾,就可以将装着生辰八字的香囊丢给那人,那人若是捡了便会找媒人择日上女方家提亲。 安璃她们刚坐下来没多久,便听宫女们喊。 “公主驾到。” 在座的宾客们都起身行礼,安璃循着声音望过去。 却见一个十五六岁的粉雕玉琢般的人儿朝着众人缓缓走来,玉人儿妆容精致,穿着一袭大红的金边牡丹曲裾深衣,将本就丰满的身材衬托的更加饱满有致,端庄大气又不失韶华风韵,公主的气质过人,果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安琪雅突然拉着安璃,小声问道:“公主后面那个人,不是常来我们府上的那个白什么……”。 安璃经安琪雅这么一提醒,这才注意到公主拖曳着的长长的续衽钩边后,跟着个锦衣美少年,那长着双勾魂的桃花眼的美少年安璃是认识的,他便是黑水国的世子白墨沢,只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白世子倒比女子还美上三分。” “公主殿下挑的驸马就是不一般。” 安氏姐妹左右的千金小姐们也注意到了白世子,议论纷纷起来。 安璃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切,白世子什么时候成了公主殿下的驸马? “公主殿下的驸马?”安琪雅好事的问道。 安琪雅身边的千金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安琪雅:“白世子一直倾慕九公主殿下,前些日子已央了陛下搬圣旨赐婚,估摸着不日便会大婚,也是,一看你就是长期蜗在家里的,这种皇室内幕消息自然没听说过。” “谁长期窝在家?” 安琪雅最爱面子,气的脸色涨红;“还皇室内幕消息,你怎么不说你家住在皇宫?” 安琪雅和边上的千金还在吵架,安璃的脑中已经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早已和公主殿下订婚,却还要约她出去喝酒赏菊,他只是单纯的约兄长顺带喊上她,还是他根本觉得庶出的她可以随意玩弄? 011 给我香囊 安璃麻木的跟着众人平身落座,期间一眼也没有看白世子。 她害怕再看上一眼,便会忍不住流泪。 …… “靖王!是靖王!” 安琪雅低呼了一声,许是跟边上的千金吵了架,没人分享她的喜悦,她只得拉着安璃道;“妹妹快看,真的是靖王本人!!!” 靖王李元治也来凑热闹? 安璃抬眼望向那不可一世的家伙,此刻的他下巴笔直,眼神清冷中透着股贵族骄傲气息的黑衣男子,除了靖王李元治还能有谁。 安璃冷冷的望着李元治,他果然是自己的克星,每次遇到他都不会有好事。 “据说是因为靖王未及束发年纪便出征沙场,现如今依旧孑然一身,陛下指摘皇后娘娘失职,故皇后娘娘特命公主举办的这次赏月宴会。” 安琪雅看李元治的眼神如痴如醉,果然外表最会迷惑人;“本以为上战场的多半是如兄长那般的莽夫,没想到靖王竟生的如此英俊潇洒。” 安璃瞥了眼一脸艳羡的看着李元治的二姐,兄长与她一母同生,她这样贬低兄长当真好吗? 再说了,这个看人都要鼻孔朝天的自大王爷:“哪里英俊潇洒了?” “就是英俊潇洒,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而且还长的好看,比公主的驸马爷都要好看!” 英俊潇洒、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安璃觉得,她二姐怕是把会用的成语都用上了吧,只是二姐她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人简直就是魔鬼! 酒宴在众女眷们期盼的眼神中正式开始。 九公主殿下亲斟了觞酒,由侍女们放进了水系之中。 众人的目光都盯着觞,那觞不偏不依的停在了李元治的身前,不停打转。 九公主殿下笑了起来:“老天也知道皇后娘娘在为五哥的婚事发愁,全帝都的千金名媛都在这里了,五哥是准备赋诗一首,还是舞剑一曲?” 九公主殿下话音未落,李元治目光清冷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九公主殿下的脸色僵了僵,她大概也没有预料到靖王会这么不配合,好在千金们很给力,纷纷将手中的香囊砸了过去,二姐将手中的香囊扔了出去,扔完还不忘看我:“你怎么不扔,也是,堂堂靖王怎么会捡一个庶出的香囊,扔了也白扔。” 安璃不想扔是她压根看不上他这样的人。 不过,这种话她不用和二姐说。 说了二姐也不可能信。 不一会靖王脚边的香囊已经堆成小堆,公主的脸色稍稍缓了缓:“五哥挑一个吧!” “必须挑一个?!” 李元治冷着张脸,倒是很符合他的风格。 “皇后娘娘的命令。” 九公主连皇后娘娘都抬出来,李元治不选那就是抗旨。 安琪雅和帝都的千金们也跟着紧张起来,靖王不但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而且手握重兵,又是皇后娘娘的嫡出,藩地也是众皇子中最富饶的,这样的夫君,谁不希望被选中。 安璃冷眼旁观,她们都被他的美色迷惑了,只有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众人的期盼落了空,李元治没有从脚边捡香囊。 而是直奔女眷这边,九公主吓得不轻:“五哥,不妥。” “有何不妥,你不是说让本王挑一个吗?” 安璃冷哼了声,男女授受不清,他倒好直接跨了过来,倒是很符合他的性子。 “这……”九公主还想说什么。 “那么多香囊我怎么认得出?”李元治已经跨过了小溪。 女眷们没有抗议的意思,反而是目光紧紧的追随着李元治,九公主只得作罢。 众千金随着李元治的脚步,最终将目光聚焦到安氏姐妹这桌。 “不会是找我……吧?”安琪雅一脸的兴奋。 李元治如果要选安琪雅倒是不奇怪,安琪雅是安府的嫡出,安府三朝元老安定邦又是朝中重臣,手握东境守军。 就在众人都以为,李元治会选安琪雅的时候,他却反其道而行,来到安璃的身:“你的香囊!” 安琪雅似乎看到身边千金投来的讥笑声,跟着脸色都青了。 安璃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变故,不敢相信的望着面前的李元治,李元治却附身道;“拿来!” “三妹妹,靖王找你呢!”安琪雅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却强忍着怒气,保持着大家闺秀的风度。 “我为什么要给你?”安璃往后退了退,避开李元治的目光,既然是相亲,自然是要喜欢的人才能给。 “你还准不准备要玉佛?”李元治微微勾了勾嘴角,一副他还治不了她的摸样。 简直就是无赖! 看的安璃真想打他:“我的玉佛,我当然要!” “拿香囊来换!” “我要回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凭什么要拿香囊来换?” “哪那么多废话!”李元治不给安璃继续争辩的机会,一把揪掉她腰间的香囊。 “你……” “给!”不给安璃争辩的机会,李元治将玉佛往她手中一塞,转身走了。 就这么,走了…… 安璃望向手中的玉佛,断成两节的地方用金箔包裹住了,破损处也细细磨过,只有正中一条若有若无的缝隙。 李元治只是把属于安璃的东西还给她,看在别人眼里倒像是交换了信物。 本来还一脸得意的安琪雅,突然因安璃闹了个笑话,再不去看安璃。 宴会结束后,女孩子们聚在一起放河灯。 安琪雅看都没看安璃一眼,拉着相熟的千金一起走了。 安璃虽然知道安琪雅是故意不理她,她却无力反驳。 要怪只能怪李元治那厮,他们或许当真八字不合,每次见到他,她都会倒霉。 安璃寻了处清净的地方,寻思着等宴席散了再去找二姐一同回去。 安璃刚坐下来,却撞见站在回廊暗处的白世子,这个时候她最不想见到的人便是白世子。 安璃起身要走,白墨沢却追上了上来:“你和靖王……皇后娘娘绝不会允许,李元治这么做摆明了看你是庶出好欺负!” “安璃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劳烦世子提醒。” 安璃淡淡的应着,心里却比什么时候都明白。 白世子才是那个她招惹不起的人,她不敢去看黑暗中白墨沢那双越发璀璨的桃花眼,她怕多看一眼,便会忍不住去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已经和公主订婚的事情,这种情况下,问出那样的话,难堪的只会是安璃。 安璃现在要做的便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人。 安璃转身欲走,白世子却挡在了她的身前:“我和安旭是好友,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误入歧途。” “白世子费心了。”安璃机械的应着,强忍着眼泪。 既然只是把她当做好友的妹妹,就不要来招惹她。 白世子却没有让开的意思,突然伸手来拉安璃。 安璃吓得想挣脱他,他没有放手的意思,看她的眼神也变的很陌生,是那种久久的盯着她不放,仿佛要把她揉进眼中一般侵占的眼神:“璃儿……我喜欢你。” 白墨沢这话若是在今天之前和安璃说,安璃可能会喜极而泣。 可在公主府里,在安璃知道他已经是内定的驸马爷后再说,只会让安璃觉得他疯癫了,安璃吓的拼命往后直退,用尽全身力气甩开他:“白世子自重!” 许是因为用力过猛,安璃整个人往后笔直到了下去,幸而身后有人及时的扶住了她。 她还没来的及感谢那人,却见那人倨傲的声音从她头顶穿了过来:“不是约好了一起放河灯,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是他,那个讨厌的不可一世的家伙,但是这个人现在确是安璃的救命稻草。 安璃迎着白墨沢灼灼的目光,被靖王带到公主府后花园外的小河边。 安璃此刻居然有些感激那个讨厌的李元治,若不是他将她拉离了白世子。 她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刚刚……谢谢。” 李元治淡淡的看了安璃一眼:“妆花了。” 安璃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安璃将整个脸都埋在衣袖中,居然让这个人看到她这么丢脸的一面。 安璃本以为李元治会拿白世子的事调侃一番,李元治却只是丢来一块锦帕:“擦擦,难看死了。” *** 夜色渐浓。 此刻的河水里已经满是橙黄色的河灯,乌泱泱的一片,仿佛天上的星星。 看着那些灯火,安璃的心情也跟着平复了许多。 安璃本就不是执拗的人,也懂得有些东西不是强求就可以得来的。 安璃拿起一盏,想把它当作对白世子的错爱,一同放进河里。 却不想被李元治夺了去:“你的香囊都给了我,怎么还想着放河灯,让哪个公子再把生辰捡了去?” 放河灯是晚宴的最后一个环节,适才宴会上男子和女子已经有些熟悉,如果香囊没有被男子拿走的女子,可以在河中放上一盏写着自己生辰的河灯,中意这名女子的男子就可以捡了回去,对八字提亲。 李元治言之凿凿,安璃尴尬的咳了咳:“你不会真的拿我的八字……?” “提亲。” “你……开玩笑也有个限度!”安璃刚刚才和白墨沢发生那样的事情,李元治明明是看到的,却还拿她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李元治倨傲的看着安璃,扬了扬手中的香囊;“香囊本王都收了。” “那是被你抢去的,我可没想要给你!”安璃急得去抢他手中得香囊。 “给了本王的,还想要回去!” “我不喜欢你!” “那本王就让你喜欢上我!” 安璃觉得李元治不应该叫靖王,他应该叫泼皮无赖。 李元治没有给安璃反驳的机会,拉她上了他的马车送她回府。 临下车前,李元治还不忘命令安璃:“手帕洗干净还给本王!” 012 迷药 安琪雅比安璃先回。 安璃本以为坐了别人的马车回来,杨氏会狠狠训她一顿。 谁知,回去之后居然安然无恙。 倒是柳氏问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但看到安璃拿回了玉佛,便没再说什么。 柳氏时不时,还会提起为安璃说媒的事。 好在年根底下了,家家都忙着过年,说媒的事便耽搁了,安璃也乐得清闲。 数九后下了场雪,安璃和冬儿正闲着无事烤火。 杨氏房里的丫头又过来请柳氏去,柳氏回来后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姨娘,主母为难你了?” “没有没有,明日是夫人娘家母亲的七十大寿,朝中在册的诰命夫人都会去朝贺,夫人想带着你一起去。” “杨老夫人的大寿……为什么要带璃儿?” 安璃以为,二姐安琪雅是亲外孙,去是应当的,她去算什么? 柳氏却从嫁妆里翻出一个紫檀木的小盒子:“你懂什么,那是你主母抬举我们,来把这个带着做贺寿礼。” 安璃不情不愿的接了盒子。 她娘亲就是这样,杨氏一句话巴不得掏心掏肺。 巴巴的把嫁妆底都掏了出去,杨氏那边还不一定看的上呢。 第二天一早杨家便派马车来接人。 路上杨氏和安琪雅对安璃出奇的殷勤,整的安璃反倒不习惯了。 杨府门前人头攒动,她们三人下完礼便去了后院。 杨氏和杨老夫人母女相见说不完的话,安琪雅和安璃客气两句便出了老夫人的屋。 宴席还没开始,两人都不愿意去闹腾的前厅。 便留在后院的偏厅。 安璃因为杨宝才的缘故,对杨府没什么好印象,一门心思盼着快点开席快点结束。 安琪雅看出安璃的焦急:“舅父那里有新得的明前猴魁,我去拿壶来与你尝尝鲜。” “二姐舅父新得的,自然宝贝的紧,这待客的茶水就很好,不用客气。” 安琪雅瞪了安璃一眼:“看你出席的,待客的大叶子茶能入口吗?” 说话间下人们就端了两杯茶进来,安琪雅端起一杯示意安璃;“都泡好了,喝吧。” “谢谢二姐。”安璃揭开杯盖,却见杯中茶水碧绿,清香四溢,明前猴魁确实少有的稀罕物,安璃轻抿了口,唇舌生津;“好茶。” “我表哥特意给你泡的,自然是好茶!” “二姐的表哥……?” 安琪雅说话的时候,安璃只觉得浑身突然软软糯糯的没有力气:“二姐此话何意……?” 安琪雅没有回答安璃,只是笑容格外灿烂的招呼杨府的侍女:“我三妹不舒服,带我家三妹去休息。” “我没有不舒服,您们要带我去哪里?” 安璃感觉事情蹊跷,惊慌失措的望向安琪雅,却见安琪雅一脸得意。 安璃的心中一冷,她怎么能没想到这些天她做了那么多二姐讨厌的事情,主母怎么还巴巴的带她来杨府,这其中肯定有古怪。 直觉告诉安璃,她不能跟这些侍女走。 安璃想推开这些侍女,但是此刻的她浑身无力。 那两个侍女拖着安璃拐进了后院,进了一间屋子,把她往床上一丢,便关门出去了。 现在是冬季,安璃穿的并不多,却感觉浑身发热。 仅存的意识告诉她,必须离开这个地方。 安璃强撑着身体从床上爬起来,还没有站稳便便被一个人扶住。 安璃抬起头望去,杨宝才正用一双又小又圆的眼睛盯着我。 安璃心知不好,推开他冲到门前:“开门,救命……” 但是门被从外面反锁了,根本打不开。 杨宝才望着脸色绯红,浑身无力的安璃得意洋洋的声音:“别费劲了,这是杨府后院,没有旁人!” “开门...救命……” 安璃觉得意识开始模糊,口渴的很,拍门的胳膊软的没有力气,更别提推开欺身上前的杨宝才了。 就在安璃感觉快要晕过去的时候,门却被人从外面踹开。 安璃周身闷的难受,从门外进来的人身上带着冬夜里的寒气,舒服的安璃不听使唤的便贴上他。 “热……” 迷迷糊糊间,安璃感觉自己被人打横抱起走出了房间,那人边走边嘀咕:“得让你长长记性。” 长什么记性? 安璃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丢尽了门外冰冷的池水里。 燥热尽退,人也跟着清醒过来。 安璃抬头望向扔她的人,正对上如勾的新月下一张夺取天地精华的俊脸,那张俊脸上那双孤傲的眸子,此刻正笃定的看着她:“靖……靖王!” “身材不错。” 安璃被李元治这么一说,才注意到衣服被杨宝才撕扯的不像样子,如今浸了水更是曲线毕露,她惊呼的别过身子:“啊,无耻!登徒子!” “刚刚是谁主动抱的本王,八爪章鱼似的扯都扯不下来?”李元治说话间将安璃刚刚探出水面的脑袋,又塞了回去;“记起来没?” 安璃从小就怕水,惊得拼命的拍打着水面:“放手,我……我……我不会浮水!” “不会浮水?” 李元治伸手安璃提出了水面,诧异得看着她。 那一刻李元治眼中的失落感,安璃这辈子都忘不了。 只是安璃不明白,不会浮水怎么了,李元治至于那么失落吗:“不会浮水很奇怪吗?” “不奇怪。”李元治的表情僵了僵,脱了外衣将湿漉漉的安璃裹了起来:“天冷,别冻着。” 安璃本想拒绝,但是身上的衣服已经让杨宝才扯的不成样子,只能由着他。 安璃还没来的及道谢,身后传来安琪雅诧异的声音:“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安璃转身望了眼安琪雅身后的一堆三姑六婆,瞬间明白了。 安琪雅是想带着这些人来杨宝才的房间里观摩,好让她在帝都的名誉扫地。 她们怎么说也是亲姐妹,她怎么能这么做? 安璃冷冷的看着安琪雅:“二姐您觉得我应该在哪里?” “我……”安琪雅此刻发现了李元治,突然换了张堆满了笑的脸;“原来三妹妹约了靖王啊,琪雅给靖王请安。” 安琪雅见靖王没有理她,上前来拉安璃的手温柔的道:“前厅那边已经开席了,我没有看到三妹,着急的四处找寻,三妹你让我好找!” “难为二姐了。”安璃淡淡的看着安琪雅,真能演。 安琪雅和安璃假模假样的寒暄后,又关切的望向只穿着底衣的李元治:“这么冷的天,靖王把衣服给了三妹,会不会冻坏,我表哥那里有棉衣,靖王不嫌弃的话琪雅拿一套给靖王御御寒。” “里面那个人吗?”李元治指了指抱安璃出来的那个屋子;“嫌弃!” 李元治的话刚说完,杨宝才顶着张被打肿的脸走了出来,看样子刚刚被靖王揍的不轻,他看到李元治,指着他怒道:“来人,把这个人给我抓起来!” “你是不是疯了……他是靖王!”安琪雅上前呵斥杨宝才道;“靖王穿不惯我二表哥的,府里还有给大表哥新做的棉服。” 安璃明明是安家的小姐,杨府的亲戚,但是这些人里面没有一个人关心她。 明明她才是那个落水了冻得浑身发抖的那个人啊。 谁让她是无名无份的庶出呢,她转身往外走,刚走几步身后便传来李元治的声音:“比起本王来,你更需要换身干净衣服,本王马车在外面,我送你回府。” 听到李元治关切的声音的那刻,安璃居然有些感动。 安琪雅见李元治要走,上前道:“宴席马上就要开了,王爷……” “母后吩咐的贺礼已经送达,宴席本王就不参加了。” 李元治看安琪雅的眼神很冷,冷到可以杀人的那种;“另外,今天这件事情如果传出只字半语,本王定会彻查到底!” 安璃有些诧异的望向李元治,他不但为她解了围,还为了她的名节警告了在场的所有人,这个不可一世的傲慢王爷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体贴了? 013 他亦是黑衣人 安璃其实不想坐李元治的马车,安家是派了马车来的。 但李元治却坚持要安璃上车,马车的软座很舒服,李元治还让特意给安璃拿了手暖:“一会先去本王府中换了衣服再送你回府。” 安璃捧着热乎乎的手暖,心也跟着暖了起来。 李元治虽没有明说,但是安璃知道他是担心她这样湿漉漉的回去被人诟病。 李元治居然会为她着想,安璃扬起脸望向他:“谢谢。” “跟本王道谢,不像你的性格!”李元治虽然还在跟安璃开玩笑,但是眼中却写满了失落。 这眼神,之前安璃说不会浮水的时候,他的眼里就出现过:“我应该会浮水是吗?” “你……”李元治被安璃的话逗乐了。 “突然不跟我吵了,还出奇的体贴周到,也不像王爷的性格!” “本王之前和你吵,是把你错认成另外一个人。” “那个会浮水的姑娘?” “是。”李元治说起那个姑娘,声音突然轻柔了起来;“六年前,本王被三皇子的人暗算,跌入了河里,差点淹死,是那个姑娘救了本王,本王还答应了要娶她为妻……可是她一去便再没有回来,本王找了她六年,一直没有音讯,直到那天在青柯坊把你错认成了她。” “帝都再大,也不至于找六年吧,再说了,你不知道她的姓名吗?怎么还能把我认错?” “本王就是不知道她的姓名府邸才找了六年毫无音讯。” “都谈婚论嫁了,你居然连那个姑娘姓名都不知道?” “她说她问了母亲回来告诉本王……”李元治说着说着自嘲的笑了起来;“也许她压根就不想告诉本王,要娶她只是本王的一厢情愿,她其实是找了理由走开。” “像你动不动就黑一张脸的性格,有哪个女孩子受得了!脸长得好看也不能拌饭吃,你也不用太难过……” 安璃很赞同李元治的推断,自古以来靠脸吃饭,终究不会有好下场,不然怎么会有红颜薄命一说,安璃刚抬起脸望向李元治那张美的不像话的俊脸,李元治却突然向安璃扑了过来。 “你想干什么!”马车里本就挤的很,李元治突然扑过来,他们两人瞬间贴到了一起。安璃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和男子这样贴在一起成何体统,她惊恐的叫了起来:“放手!” 可李元治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反而将她死死按住。 李元治身上只穿了身劲衣,隔着薄薄的衣料安璃甚至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安璃的脸上莫名的燥热了起来:“你,你要做什么?!” 安璃的话音未落,一枚利箭从车窗外射了进来,力透车板的插进了他们两人的上方,若是刚刚李元治没有压住她,现在这枚利箭就会插在她的胸前。 “……” 安璃因惊吓而颤抖的有些发白的嘴唇,和颤抖的睫毛,让李元治莫名的感到窒息,他别过脸不去看她,而是将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白净纤细的脖颈上; “救你。” 李元治的语气淡淡的,安璃却不淡然了。 救她,他不会说啊,他直接说外面有箭趴下不就好了,她肯定不反抗,肯定不误会,他这上来什么话也不说就压上来,谁能不往其他地方…… 安璃越想越脸红:“……误会...” 李元治望向满脸绯红的安璃,故意调侃道:“误会?怎么误会的?” “你,你说什么误会!” 李元治摆明了明知故问,安璃收回之前觉得他体贴的想法。 “听好,待在马车里,哪里也别去。” 李元治恋恋不舍的松开怀中的温香暖玉,警惕拔出宝剑,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 安璃习惯了李元治不正经的样子,尽然觉得这个样子不太适合他。 不过入木三分的箭还在,安璃可不敢出去造次,乖乖的伏在车厢里偷偷望向马车窗外。 却见外面乌泱泱的一帮黑衣人正围着李元治和他的随从,那个长着阴差脸的黑脸簇戎伸手十分了得,只是李元治的伸手不但不比簇戎差,大有更胜一筹的意思,一看便是久经沙场的良将。 安璃一直以为李元治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王爷,带兵什么的,也不过是皇室那种沾个名头做做样子罢了,现在看来他并非浪得虚名。 安璃正看的入神,却听身后传来稀疏声。 安璃还来不及转身,已被身后的人打晕了过去。 *** 安璃不知道睡了多久,头昏沉沉的。 清醒后,她惊恐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却发自己躺在一间木屋里。 木屋很是简朴,却处处透着典雅,安璃发现已经有人为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记起在马车上被人打晕,心中大骇,究竟是谁给她换的衣服,李元治现在什么地方,有没有躲过黑衣人的追杀? 安璃慌乱地下床,想要去求证,还未走到木屋的门边,木屋的门开却兀自了。 进来的人出乎安璃的意料,居然是白世子。 白墨沢见安璃起了床,就想来扶她。 安璃警惕的往后退了退。 白墨沢见状罢了手:“璃儿,你怎么下床了,大夫说你体寒,需要休息。” 安璃看了看自己那身干净的衣服,又看了看白世子:“我……你给换的衣服?” “我让丫鬟给你换的。” 白世子温柔的望向安璃,依旧的温润如玉;“饿了吗,我让厨房准备点吃的?” 安璃得知丫鬟给换的衣服,心稍安:“我不饿,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你和黑衣人究竟什么关系?” 白墨沢没有回答安璃的问题,而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口:“璃儿,我对你……” 白墨沢就这么看着安璃,安璃手可以感受他心脏的跳动。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的眼神依旧崔璨,他面容依旧俊秀:“倾慕已久……” 这明明是安璃等了好久,好久想听的话,可她却没有丝毫感动。 知道他和九公主订婚,安璃便知道他和她从此陌路。 “白世子请自重。” “自重?”白墨沢突然将安璃拉进了怀里,低头来找她的唇。 安璃吓坏了,别过了脸。 白墨沢捏住安璃的下巴,逼着她正视他。 安璃还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着白墨沢,他那双魅惑众生的眼睛近在咫尺,莫名给安璃一种熟悉的感觉;“你的眼睛,你,你便是那日刺了我一剑的黑衣人!” “不错!是我!!”他居然承认了。 “原来是你!”安璃不敢相信的看着白世子。 白墨沢的心是什么做的,居然可以在刺杀她之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约她喝酒赏菊? “我不出手其他人也不会放过你,我出手最起码不会要你的命。” 白墨沢好不遮掩的对安璃道;“所以这一剑只能是我,我为了救你,特意避开了要害,刺在你的玉佛上。” 安璃一直以为是玉佛在保护她,原来是白世子故意刺的:“就算当初你是被迫,那这次为何抓我?” 白墨沢捏着安璃下巴的手,暗暗的加大了力度:“我再不出手,你是不是就成靖王的人了?” “不是你想得那样,我被二姐下药,差点...是靖王救了我!” “璃儿,你把男人想的太单纯。” 安璃想推开白墨沢,白墨沢却把安璃搂得更紧;“他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得对你好?李元治假借救你的名义,其实就是想对你行不轨之事。” “靖王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别人诋毁李元治安璃心里便不舒服。 即便这个人是安璃仰慕已久的白世子,也不可以! “我们不提李元治好不好,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我知道璃儿你也一直喜欢我,只要你愿意,我愿意一辈子陪在你的身边,保你一世无忧……” 白世子用那双魅惑的眼睛,对安璃说着情话。 安璃曾如痴如醉迷恋着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 他的怀抱也曾是安璃无比奢望的,说对他一点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只是此刻他的情话,他的怀抱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理智告诉安璃,他们之间还有一个九公主。 他的唇就要贴上来的时候,安璃猛的推开了他:“一辈子陪在白世子的身边?敢问白世子要怎么跟九公主介绍安璃?” “……” 白墨沢没想到安璃会拒绝他,他看起来有些受伤;“我以为璃儿是白某见过的最睿智的女子,你应该明白应承九公主的婚事不过是为了回北境,白某是黑水的世子,白某不想要一辈子困在帝都当质子!” 安璃心想,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如果是以前他用那样伤感的眼神对她说情话,她会为他的质子身份伤感,会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但在知道他已经是九公主的驸马,再从他口中听到这些,却让安璃觉得讽刺,她转身要走:“安璃在此恭喜白世子,娶了九公主可以安心的回黑水当你的世子殿下。” 白墨沢居然从身后后抱住了她:“白某说了那么多,璃儿还不明白吗,九公主只是帮白某逃离帝都的跳板,璃儿你才是我爱的人...” 听到爱这个字,安璃的双肩僵了僵。 白墨沢见安璃不语,将她的身子扳过来,用比任何一次都要温柔的眼眸看着她:“我想要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我要的爱,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要的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要的爱是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安璃望着那张曾让她朝思暮想的脸庞,却怎么也看不透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是那个纵情诗赋温润如玉的白墨沢,还是为了回北境不择手段的白墨沢;“白世子能给吗?” 白墨沢望着安璃,张了张口,终究没有说“能给”。 安璃冷笑出了声:“安璃告辞。” “如果我不让你走呢?”见安璃执意要走,白墨沢突然将她紧紧的抱住,仿佛要她揉进身体里。 “白世子,放手!”安璃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急了。 “我不放,我要你!我在大宇的日子一直过的很压抑,除了安璃你,我和这里所有人的关系都是利用与被利用,我喜欢你却一直不说,是不想让你涉入这些复杂和丑陋中,我本打算等娶了九公主回北境时再带上你,可李元治的出现让我感觉到,如果我不现在要了你,我便会永远的失去你!”白墨沢说话间居然动手解安璃的衣服。 安璃不敢相信的望着白墨沢,他怎么可以一面公主殿下秀恩爱一面对她图谋不轨,她突然冷冷的望着他:“白世子可以强留安璃,只是不知九公主知道此事后,还会不会履行和白世子的婚约?!” 不能和九公主成婚,便回不了北境,安璃这句话等于抓住了白墨沢的命脉,白墨沢最后看了安璃一眼,恋恋不舍的松开她:“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璃儿你,这个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你会后悔的,总有一天,你会回来求我的。” “绝不后悔。” 安璃知道这一走,和他之间便不会再有交集。 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可他却是个为了利益出卖自己的人…… 014 求见失败 安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那间屋子的。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雪,厚厚积了一层。 安璃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回了安府,却见门前围满了士兵,她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敢公然上前询问,只得从后院翻墙进了门。 进了院子之后,便见大厅灯火通明。 所有的人都聚集在大堂开会,老祖母俞氏也在,只是没见到多少家丁和丫鬟。 众人见了安璃的样子很是诧异,也难怪他们诧异,安璃从白墨沢那里走的太急,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光脚在雪里跑了这么许久,早冻得通红,趁着老祖母俞氏和杨氏商议事情,大家没有搭理她之际,偷偷的走到火炉边烤火。 冬儿悄悄凑到安璃的身旁,小声的跟安璃絮叨起来,来来回回说了半天。 安璃才听明白大概意思:今天用晚膳的时候,陛下突然下了圣旨,急招老爷和少爷觐见,去了便没让回来,老祖母差人去宫里打听了,说是有折子告发老爷想谋反,已经押送稽查司审讯,圣上还派了士兵把安府围了起来,若这件事情坐视了,别说老爷和少爷,怕是整个安家都不保。 安璃听明白了来龙去脉,试探走到老祖母俞氏跟前:“老祖母,有没有派下人去找过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老祖母俞氏不解的望向安璃;“此话怎讲?” “父亲不可能造反,肯定是被别人诬陷。” “皇室中太子和三皇子斗的尤为厉害,你父亲平日里最不喜太子党,万一陷害你父亲的是太子殿下,去求皇后娘娘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安璃闻言,心中暗道,老祖母俞氏虽口口声声罪孽深重,要与佛堂和青灯作伴并非真心,朝中动向,父亲的心思她都摸的清楚。 安璃思付了下,回禀老祖母俞氏道:“前些日闻太师和其他几位朝臣的府邸也都被圣上查封了,这些人和父亲一样,都没有在废太子的折子上签字。” “闻太师的事情,倒是有所耳闻。” 一旁的杨氏见老祖母俞氏露出肯定的表情,急切的问道:“婆婆,可行得通?” “静一静,容我再想想!”老祖母俞氏沉思了片刻望向安璃;“我现在修书一封,以我与皇后娘娘的交情,她或许会愿意见上你一面。” “老祖宗的意思是让我家璃儿?”柳氏看出老祖母要让安璃去冒险,不禁担心起来;“她只是个庶出,宫里的人不见的会让她进去。” “都说是拿着婆婆的书信了。”杨氏见状,狠狠的瞪了柳氏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推脱!” “你给我少说两句!”老祖母俞氏厉声呵斥杨氏,又转脸望向柳氏;“婆婆知道,你最大的心愿就是给璃儿找个好人家,倘若这次定邦和旭儿能安全回来,婆婆定会跟定邦说,给璃儿找户殷实人家坐正妻。” “老夫人言重了,柳氏不是这个意思……” 柳氏慌乱的想解释,安璃却直接应承了下来:“老祖母放心,璃儿一定把信呈给皇后娘娘。” 出门的时候,柳氏还是不放心,安璃知道上次遇刺的事情,她一直耿耿于怀:“姨娘放心璃儿不会有事的,上次是去东郊,这次就在皇城根下,哪个刺客敢在那里杀人。” *** 马车载着安璃来到皇宫前,安璃递了老祖母俞氏的信,在宫门前静候。 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皇后娘娘的宫人。 那宫人将信件还在安璃的手中:“娘娘让奴婢传话,如今非常时期,娘娘也不方便相助,还请见谅。” “这位宫人,可否让臣女和娘娘见上一面?”这是彻底回绝了,父亲和兄长押在大牢,皇后娘娘若是不出手相救,他们必死无疑那,安璃焦急的拦着转身欲走的宫人;“臣女有要事禀报。” “皇宫大内岂容你放肆!” 那宫女还未出声,两边的侍卫已经将安璃推到一旁。 “两位官爷,臣女当真有要紧的事……” “帝都那么多人都拿着要紧事闯皇宫,皇宫岂不是人满为患!”那两名侍卫见安璃还不甘心,怒道;“再造次,就不会是如今这般客气了!” 雪下的大了起来,车夫喊安璃上车:“三小姐,回去吧。” 安璃摇了摇头,应承了老祖母,更何况她也不愿兄长又是,她不能就这么回去。 安璃望了眼高大的宫墙,如果翻进去是不是就能够见到皇后娘娘? 只是这宫墙太高了,安璃顺着城墙一路走着,如果找到一处矮一点的城墙,或许可以翻过去,就像平日里翻进安府那样,然后再一路偷模寻到皇后娘娘的寝宫。 安璃寻了好久,终于见到皇宫西南一处宫墙外,有一颗大树紧挨着宫墙而生,如果能爬上这颗大树,或许可以翻进宫中。 安璃将宽大的披风脱了下来,束紧了袖口、裤腿攀爬了起来。 只是大树与宫墙还是有一定距离,如果真想爬过去要攀上一根极细的枝丫。 安璃对自己的体重没有太大的信心,但是为了救父兄,拼了。 安璃攀上了那个极细的枝丫,眼见着就要摸到宫墙,却听身下“咯吱”一声,安璃心知不好,跟着整个人便摔了下去,本以为会摔到冰冷的雪地里,却意外的跌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安璃抬头望去,漫天飞雪下的那个抱着她的高大身影,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下那双锐利的黑眸正盛气逼人的盯着她,又是他,那个傲视天地不可一世的王爷李元治,看到他安璃便想起和他在马车里的肌肤之亲,莫名的心跳也跟着加速起来,为了掩饰尴尬避开他的目光道:“你怎么在这里?” “本王的府邸就在皇宫西南,倒是你方才不通知本王一声便从本王的马车里消失,这会倒要偷偷翻进本王的府邸,意欲何为?”李元治看着安璃摇了摇头道;“只是,你是有多重,能把树枝都压断?” 李元治抱着她能不知道她有多重吗,安璃生气的道:“谁要进你的府邸,我是想拜见皇后娘娘!” “这么着急见为来的婆婆?” “谁着急……” 李元治真的很容易让安璃生气! 安璃刚想骂他,突然想起里李元治是太子的亲弟弟,皇后娘娘的孩子,孩子要见娘应该很容易吧:“王爷可否带安璃进宫面前皇后娘娘?” “本王为什么要带你去见母后,你还没有告诉本王为什么突然消失!”他居然凶她。 凶什么凶,不愿意就不愿意,发生么火,安璃口气也不好起来:“你发什么脾气……” “王爷为了找你几乎翻遍了整个帝都,你还说王爷发脾气!”李元治身后的侍卫簇戎突然开口。 李元治斥责簇戎道:“多嘴!” 安璃经簇戎这么一说,才注意到李元治身上只穿了件劲衣。 这劲衣上隐约还能看到厮杀时溅在身上的血迹,他的罩衣之前脱给她穿了,也就是说他一直都没有回府,穿着单薄的劲衣在外面寻她?这冰天雪地的得多冷啊? 安璃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道:“你,你一直在找我?” “你无缘无故不见了,谁知道你是死了还是活着!” 虽然李元治说话的时候神情依然是傲慢的,但嗓音里却带着些许沙哑,安璃担心他受寒了:“你冷不冷,我马车上又御寒的衣服?” “不冷。” “哪个……谢谢了。” “你突然跟本王道谢,本王怎么觉得你意图不轨?” “确实意图不轨。”安璃狡黠的笑了笑,迎上李元治傲气的美眸道;“不知王爷可有兴趣听听?” “愿闻其详。” “王爷可知不少大臣被圣上彻查。” “有所耳闻。” “那王爷可知这些被彻查的大臣们都是没有在废除太子折子上签字的大臣?” “闻太师、唐司仪等大臣?”李元治定定的望向我;“还有你父亲。” 原来他全部都知道,安璃急的揪住了李元治的衣襟:“既是如此,王爷更应该带我去面见皇后娘娘,说明此事。” “你觉得我母后会不知道此事?”李元治招呼簇戎送安璃回去;“我此番回宫便是奉了母后得旨意,安心回去,你父兄不会有事。” “既然入宫,顺便带上我嘛!”父亲和兄长还在大牢里,安璃什么承诺都没拿到,就这么回去了,老祖母和嫡母不得担心死啊。 “此事三皇子越是动静大,越是会让尽人皆知,当今圣上既然能掌管九州,必然不会看不透其中奥秘,此事我母后和太子都不便插手。” “你说的我都懂,但是我老祖母都八十高寿了,我怎忍心让她担心。” 李元治无可奈何看了安璃一眼,这是答应。 安璃挺开心的,但是却不知道是办成太监入宫。 安璃本来还想一睹皇后娘娘的尊容,李元治却连皇后娘娘的寝宫都没让她进,只是塞了封皇后娘娘的回信。 015 嫁给我1 回信被蜡油密封着,安璃也不好私拆。 老祖母俞氏拿到信偷偷的收了起来,没让任何人看,而且看了信后,老人家依旧忧心忡忡。 老祖母俞氏每日在佛堂礼佛,杨氏更是自那日起便让全府上下都吃素斋,全府上下在一片紧张,就柳氏都跟着紧张起来。 不过这对安璃来说是件好事,柳氏一紧张,便没时间管她,她就可以偷跑出去玩了。 跟在安璃后面的冬儿觉得她家的这个小姐,有点没心没肺:“三小姐,大家都忧心忡忡,你怎么还有心思上街?” 安璃摇了摇头,冬儿懂什么:“平日里娘也不允许我上街啊。” 她们正走着,突然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她们身边走过,径直去了药店。 那个长得跟阴差一般的黑漆漆的家伙,换了平民装安璃也认得,安璃偷摸的跟着那人走进药店,趁其不备问道:“簇将军来买药,这是哪里不舒服啊?” 簇戎被背后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转身看到是安璃,才松了口气,示意安璃小声道:“我是给我家主子拿药,姑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皇宫里那么多御医,你家主子生病了,还用你出来抓药?” “那日我家主子若不是把锦袍给姑娘也不能得风寒,如今太子殿下即将北伐,太子殿下此番北伐,圣上允过凯旋便退位让太子殿下登基,太子以防有变将手中的禁卫军都交给了主子,主子说这个时候他生病的事情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簇戎老老实实的全都低声交代给了安璃。 “他……你家主子病的重不重?” “重。” 安璃一想李元治因为她生病,还病很重,她心中焦急万分,交代了冬儿几句,便和簇戎一起去靖王府。 进府之前,安璃找了地方换靖王府侍卫的衣服,她一个未出阁女儿家,跑去一个男子的府邸,让人瞧见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靖王府不大,四进的院子,出入的都是清一色的男丁,没有一个女眷。 这让安璃感到很奇怪,就算靖王未婚,难道不需要服侍的丫鬟吗? 簇戎似乎看出了安璃的疑惑,解释道:“我家主子在军营里生活惯了,找侍女服侍不习惯。” 安璃胡乱的应着,还有不喜欢美人服侍得王爷? 簇戎把安璃带到靖王的寝室,便下去煎药了。 安璃心想,她要是进去了,是不是就是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了? 安璃犹豫了起来,但想到他是因为她病得,她还是推开了寝室的门。 寝室被屏风隔成两部分,简洁到几乎没有多余的物件,屏风前是一张大理石案,案上满是兵书,屏风内李元治正躺在床榻上,屋里虽然燃着炭盆,依旧可以看出他很冷,他看到安璃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安璃上前给他拉了拉被子:“你不是很厉害吗,可以一万精兵打赢十万大军,怎么还能生病?” 李元治扭过头不去看安璃:“你是来看本王笑话的,看过了,走吧?” 这个人还真是,安璃不过揶揄他一下,他反应还真大。 安璃心想,算了看在他生病的份上,便不跟他计较,耐下性子解释道:“我不是来和你吵架,我其实是……” “其实是来打探你父亲和兄长消息?父皇那边已经查的差不多了,不出十日,你父兄就可以安全回府。” 他这个人,怎么那么讨厌,根本不让人说话,安璃愤愤道:“我是听说你病了,而且还病的很重,所以来看看你。” 李元治闻言,心中暗骂簇戎。 出门前明明和这厮交代的清清楚楚,和任何人不要透露他生病消息,这厮倒好说他病就好算了,还说他病的很重:“本王很好,病的一点也不重,只是受了凉,刚喝了碗姜汤,没事了……” 李元治还没说完,人已经跌回去。 安璃及时扶了住:“病了就病了,逞什么强?” 安璃看李元治脸色绯红,是那种高热不退不正常的红,有些担心,示意他赶快躺下,他却颤抖的动了动唇:“你为什么要来看本王?” “因为……”安璃被他问的有些哑口,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居然鬼使神差的跑来一个男子的房间,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救过她,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深究,讪讪道;“你病了。” “不是因为喜欢本王吗?” “谁喜欢你啦!我只是……” “只是什么?” 安璃望着他近在咫尺的好看的丹凤眼,呼吸莫名的急促了起来,这种感觉很奇怪:“只是……” 安璃躲闪不定的眼神,颤抖的柔嫩的嘴唇,让李元治莫名的想将她整个吞了下去。 安璃的眼睛睁得很大,他居然毫无征兆的就吻上了她,这也太猝不及防了。 唇上的触感,让安璃脑中一片空白,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居然忘了躲开,只是静静感受他唇上灼灼的温度,和从他身上传来的熟悉的淡淡的好闻的龙涎香味,仿佛身边的一切都静止了。 良久,安璃才反应过来,猛的推开他:“你……” “本王喜欢你。”李元治抓住安璃的手,把她圈在怀中;“嫁给本王。” 听到他说要娶她,安璃的心里莫名的酸了起来,想起他之前跟她说的婚约来:“你是烧糊涂了吗,你不是答应了要娶救你的那个姑娘吗?” “你这是在吃醋?”他勾了勾嘴角。 “谁吃醋,我是来看你的,看完了我走了!” 安璃被李元治说的面上发红,李元治盯着她的脸笑道:“没吃醋你脸红什么?” “谁脸红了……” 看着李元治嘴角绽开的笑容,安璃觉得她的争辩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等本王病好了就去安府提亲。” “你凭什么觉的我会答应!” “不嫁本王,你想嫁谁?” 李元治说着又欺身过来,安璃吓得直往后退:“那你的婚约呢,你不找你救恩人了吗?” “要找!” 安璃听完气的想揍人,李元治却把她拥的更紧;“找到了你得好好谢谢她,不然你可能就遇不到本王这样的如意郎君了!” “你又无礼又自大,哪里如意了!!!” …… 安璃不知道送药的家丁在门口听了多久,反正药端进来的时候已经凉透了。 簇戎送她离开的时候,她的脸都红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烧的是她呢。 “安小姐,马车在这边。”簇戎一面引路一面招呼安璃。 安璃胡乱的点了点头,虽然簇戎什么都没和安璃说,但是安璃知道送药的家丁们都看见了。 “他们……都看到了?” “嗯,估计不要多久,坊间便会传出靖王有断袖之癖。” “……断袖……” 安璃望了眼自己这身装扮,感情那帮人把她当成了男子。 …… 离开靖王府后,日子过的飞快。 十日后,稽查司那边便果然传了消息,围在安府门外的士兵退了,紧跟着安定邦和安旭也安全回了府。 老祖母俞氏激动的出了府门守着,这可是她闭关后第一次走出安府。 杨氏更是一早便张罗着,给夫君和儿子接风洗尘。 沐浴更衣后,安定邦的神色看起来很凝重,杨氏特意准备的团圆饭也吃的很压抑。安府里的众人虽十来日没见荤腥,但看到安定邦的脸色,没有一个人敢动筷子。 饭后,安璃跑去书房和安旭下棋:“父亲看上去很不高兴?” “接到圣旨的那日,父亲突然就变了脸,连声叹气,说什么大势已去……” 安旭愤愤不平,安璃静静的听着。 “让我以后都不要再和白世子接触,你说父亲这是怎么了,之前说白世子是才情过人的是他,现在让我远离白世子的也是他,我才不管那么多,白世子是我多年的至交,我不能因为父亲一句话便绝交。” “兄长还是听父亲的为好。” 安璃觉得,父亲大约是已经知道了其中原委,三皇子此举这么看来有些急功近利了,将父亲和几位大臣间接的推向了太子有些得不偿失的感觉,此番之后,父亲就算再不喜欢太子,也被扣上了太子党的标志。 “怎么连璃儿你也,那可是璃儿你倾慕的白世子啊!” “我这不是也为你好吗,万一惹怒了父亲又让你背书背书,对了我前个瞧见父亲书桌上多了本《群书治要》。”很多事情安璃不想安旭知道,安旭为人太过正值,知道太多反而不好。 安旭闻言慌的收了声。 安旭心里清楚的很,那么老厚一本《群书治要》。 万一父亲真要他背下来估摸着能要他半条命。 安璃收拾好棋盘本准备回西厢,那房里的却说三小姐也要过去。 安璃还是第一次被父亲叫去正房议事,有些忐忑,好在有兄长在前,她跟在兄长身后进了正屋,父亲已经坐在那里,杨氏垂手站在父亲的身后,父亲的右边还坐着老祖母俞氏,不知为何,这阵势让安璃莫名的心慌。 016 嫁给我2 安定邦见了安璃,率先开了口。 “听祖母说,为父不在的几日,璃儿冒险去皇城打探的消息?” “璃儿只是按照老祖母的吩咐去递了书信,没冒什么险。” “你不用谦虚。”俞氏望向安定邦开了口;“不止这次,还有上次璃儿冒险递折子的事都是冒了生命危险,谁才是我安家的好儿女你生为父亲的要做到心中明了,母亲我也答应过三姨娘要帮璃儿寻个好人家,此番赶巧皇后娘娘派人来府上求亲,要不就让璃儿嫁过去吧?” 安璃没想到李元治真的让皇后娘娘来提亲,他不是烧糊涂的时候乱说的吗? “母亲不可,和皇室联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璃儿虽然生的美,却是庶出,嫁过去不是去享福,而是去受罪啊,你这不是对你孙女好,反倒是害了你孙女啊。” 俞氏打断了安定邦:“就你理由多,享福还是受罪,那不是你说的算!” “老夫人。”杨氏插嘴道;“就算我家老爷同意,可皇后娘娘那边要娶的是安府的嫡出小姐,你让安璃代嫁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嫡出小姐?” 俞氏不信,杨氏拿出皇后娘娘送的纳采礼数:“正是。” 俞氏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怎么会,前些日皇后娘娘还说喜欢璃儿,还说要让璃儿给她坐儿媳妇……” “当时不是圣上赏识璃儿嘛,皇后娘娘怎么得也要恭维两句得,不过是些恭维得话,母亲怎么能当真呢?”杨氏宝贝般的将纳采礼收起来。 俞氏给了安璃一个她也没有办法的眼神,拄着拐杖往外走,边走边道:“世道人心……” 是啊,别人不过口头上说一说,她怎么就当真了呢? 可明明是他,张口闭口提亲,还当众抢走了她的香囊。 原来他只是觉得她好欺负,那日的那个吻,估摸也是他装疯卖傻故轻薄她? 安璃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自嘲的笑了笑。 安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书房的。 一直在屋外偷听的安琪雅看到安璃走出来,揶揄的道:“靖王拿了三妹的香囊,怎么还能不娶三妹呢?” “堂堂王爷怎么会娶个庶出的做王妃?”安璃低头往西厢走。 “哎,这人啊,不能不认命!”安琪雅的得意洋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山鸡终究成不了凤凰!” …… 回了西厢安璃便蔫蔫的,柳氏以为她病了,想找来大夫给她瞧病。 家里都在忙着准备年货,那里有空给她请大夫。 安璃怕母亲担心,推说没事,就是屋里太冷了。 兄长见安璃终日闷闷不乐,特意跑过来邀安璃去青柯舫赏雪饮酒。 安璃本不想去,但安府上下都在忙着准备安琪雅的婚事,安璃越看越触景伤情。 想想还是去吧,眼不见为净。 来到青柯坊的时候,天空飘起雪花。 画舫里依旧人头攒动,安璃跟在兄长的身后进了青柯舫,还没坐定,便听头顶传来那熟悉的倨傲的声音:“给本王出来!” 青柯舫里本来吵杂的很,但靖王太过抢眼,他一进来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此刻,众人都鸦雀无声的看着他们。 “靖王也在这里,太好了,安某昨日看了几本关于阵法的书,正想要约时间和王爷您探讨探讨,择日不如撞日……”安旭永远是搞不清状况的那个人,他见到李元治很是高兴,压根没有注意他冷的蚀骨的眼眸。 安旭的话还没说完,李元治已经抓了安璃的胳膊,拉着安璃出了青柯舫,那边不明所以的安旭想要上前询问,却被李元治的随从拦了住,安璃望着李元治身后那群侍卫,知道就算她不跟着他也走不掉,干脆放弃了抵抗,任由他拉到了僻静处。 “为什么不回本王书信?”李元治这几日病的起不了床,只能写信给安璃。 “……” 李元治见安璃不语,他更生气了:“你这丫头好狠心,本王写了那么多信,你居然一封也没有回,本王可是因为你病倒的,这个没良心的丫头实在可恶!!” 安璃越听心里越窝火,他都要娶二姐了,他居然还有脸让她回信。 安璃甩开他抓着她的胳膊,冷眼看着他:“男女授受不亲,靖王以后还是不要给安璃写信了。” “授受不亲?!”李元治搂住安璃,戏虐的道;“我们早就不清楚不明白了吧?” “那日是看在你病了,从今以后你我再无瓜葛!”安璃一把推开他,他明明都要和二姐结婚了还给她写情书,要不看在他为找她生了病的份上,她根本连话也不想跟他说。 “看我病了,你这是乘人之危,亲完不认账是吗?”李元治堵住安璃的去路。 “明明是你亲的我!” “反正是亲了,你想赖账不成?” 李元治都已经要娶她二姐了,还来纠缠她,李元治这厮果真是个无赖。 安璃不想和李元治继续纠缠:“你说是就是吧。” 李元治被安璃的话激怒了,他病还没好,听说她来了青柯坊,便立刻奔来找她,她居然如此恶言相向:“既然如此,那就把信件还给本王!” “我都撕了!” 数九寒天,青柯舫外寒风肆虐,安璃被冷风吹的抖了起来。 “你!居然敢撕本王得信,这是我第一次给女子写信,你不回信便罢,还把信都撕了。”李元治不由分说的抓住安璃的胳膊。 “怎么,还得给你拼回去不成?” “陪本王赏雪喝酒,本王可以考虑不追究。”若是别人敢这么对他,他早发火了,但是看到她满是雾气,仿佛马上就会哭出来的大眼,他的语气跟着软了下来。 “安璃之前承蒙靖王相救不胜感激,但是安璃和靖王云泥之别,还请靖王放安璃回去,安璃兄长还在等着。”安璃冷冷的看着李元治,他把她当成什么人了,陪酒的? “你什么意思,本王不该来找你?” “是安璃得身份不该和靖王一起喝酒。”说完安璃大步流星的往青柯舫走去。 安璃是庶出,但是她以前从来没有在意过庶出的身份。 即便嫡母不停的欺压,即使账房不停的克扣,她都没有因为出身难过。 但是这一刻,她真的很讨厌她的出身。 如果她和二姐一样是嫡出,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他吼,为什么要给二姐下聘而不是她? 可她现在连吼的资格都没有。 她一个母亲娘家都不知道在那里的庶出的,难道还真以为人家王爷能上门提亲? 梦做够了,该醒醒了。 道理她都懂,可仍然觉得鼻子酸酸的。 安璃转身往舫上走,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要哭,不要哭。 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她想擦干它,它却没完没了的一直流。 她就这样走着,迎着帝都冬天肆虐的寒风,冷的浑身发抖。 此刻身上突然多了件厚厚的裘衣,她转过脸,是靖王将她紧紧的裹了起来。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他这样裹起来,好像每次她冷的受不了的时候,他都会用衣服将她裹得紧紧得,可他越是这样对她好,她心里越难受:“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这个世界上对我好的人很少,但凡有人对我好,我都会很容就喜欢上他。” “那就喜欢上本王吧。” 李元治的目光正灼灼的落在安璃的脸上;“本王会加倍对你好。” 安璃警惕的后退了不,胡乱的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我不要你对我好!” “你哭了。”李元治捧起安璃的脸,低头吻住了她眼泪;“本王再也不要让你落泪。” 安璃震惊的推开李元治,他居然在给二姐下了聘礼后吻她。 这和一边张罗着和九公主成亲,一边缠着她不放的白世子有什么区别? 她为什么总是会遇到这样的人:“你都要娶二姐了,为什么还要跟我说这样的话,还要这样对我,我虽然是庶出,可我也是人,我也会伤心,也会难受,你知不知道!?” “你说本王要娶谁?” “前几日皇后娘娘派人来安府提亲,你要娶安府二小姐安琪雅。” “那是母后给四哥提亲,除了安家母后还给池家也下了聘礼。”李元治伸手将兀自发呆的安璃圈在怀中;“不回本王的信是因为这个吃醋?你还真容易吃醋,现在这个回答你满意否?” “反正是你的不对!”安璃虽然明知道是自己的错,嘴上却坚决不认输。 “本王的不对。” 舫上伸出一只只好奇的脑袋,望着他们这边,安璃急得想推开李元治:“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快些放开我,很多人,大家都在看……” “那本王动口!”李元治说着便敷上了安璃的唇,厮磨不放。 安璃居然有些迷恋李元治唇上的温热,不对,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 安璃急了:“你怎么这么无赖,舫上的人都在看呢!” “看就看呗,反正我们府里都已经传开了,靖王之所以到现在还不娶妻是因为他有断袖之癖。”李元治紧拥着她,流连忘返的亲咬着她柔软的唇;“因为你的缘故,已经吓退了好几家千金,本王不管,你得对本王负责。” “我……我回家和我姨娘商议商议……”李元治的怀抱暖暖的,带着熟悉的好闻的龙涎香味。 “那便是答应了?” **** 回城的路上,安璃少不得受兄长的奚落:“你这妮子,和靖王什么时候成了这样的关系?” “……”安璃闹了个大红脸,哪有心思回答兄长,到了安府便直奔西厢。 柳氏正在帮二姐缝嫁衣,看到安璃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活:“璃儿,你跑哪里去了,怎么又穿成这样?” 安璃这才发现她进门的时候忘记换衣服了,都怪李元治说什么要她对他负责,还当众抱她,害的她都忘了还穿着男装。 好在柳氏见安璃这几日心情不好,也没有斥责她,只是嘱咐她赶紧把衣服换了。 换好衣服,安璃来到柳氏身边,看着柳氏一针一线的绣着嫁衣,想着怎么把李元治要娶她的事情告诉柳氏,安璃还没开口,柳氏倒先开了口:“是不是有事要说?” 017 坚决反对的柳氏 柳氏都赶上安璃肚子里的蛔虫了:“姨娘你怎么知道璃儿有事要和你商议?” “你是我生的,你脸上的小九九,我能瞧不出?”柳氏放下手中的针线望向安璃;“说吧,什么事?” “就是,今日……”安璃毕竟事未出嫁的女子,想要嫁人这种话,踌躇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口。 “今日怎么了?”柳氏见安璃吞吞吐吐,担心起来;“莫不是今日出去又闯祸了?” “不是,不是。”安璃看柳氏着急,也不隐瞒了;“今日,璃儿和兄长去舫上喝酒,遇到了靖王,然后他,他向璃儿提亲了。” “靖王,可是朱皇后的二儿子五皇子靖王李元治?” “正是。” “不行,璃儿你听姨娘的速速回绝了。” “姨娘,你这又是为何,平日里巴不得把璃儿嫁了,如今靖王来提亲了你又要让璃儿拒绝。” “靖王的身份,你和他……” “姨娘你总是说我和他不配,可是姨娘,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是真心喜欢璃儿呢?” “不行,就是不行。” 柳氏的斩钉截铁超出了安璃的想象,安璃不明白柳氏为什么要拒绝:“反正靖王说了,要来我们府里下聘礼,这门亲事这么好,姨娘不同意不代表父亲和主母不同意。” “谁同意也不行,姨娘把话放着,就算是要了姨娘这条命,姨娘也不允许你嫁给他!” “姨娘!” 没有商量的余地。 安璃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只能偷偷给靖王写信。 李元治很快就回了信:我已经和母后说了,母后已经答应年前去提亲,等皇兄从北境回来我和皇兄一同成婚。 安璃望着李元治的书信,愁眉不展:我母亲不同意。 鸽子很快带来回信:那我就天天上门求亲,求到令堂同意为止。 安璃又放飞了鸽子:那要是一直不同意呢? 很快鸽子又飞了回来:那我就一直求! 安璃看着李元治的书信,心中升起丝丝甜蜜,也许幸福便是如此吧。 安璃拿着笔想再给李元治写点什么,兄长调侃了起来:“还写,你们是想把我的信鸽累死不成?” “小气,不就用了你几只鸽子嘛!” 两人正吵吵,冬儿匆匆跑了过来:“三小姐!” “怎么了?”冬儿风风火火的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改。 “姨娘让三小姐即刻去前厅!” 安璃闻言心中“咯噔”了下,柳氏难道是知道了飞鸽传书的事情,生气了? 收拾好信件,安璃极不情愿的去前厅。 柳氏正帮着安琪雅整理回礼,金团油包都已经准备妥当,但是安琪雅担心她的绣品会遭皇后娘娘嫌弃,所以杨氏特让绣工一流的柳氏来绣,为了绣陪嫁,柳氏已经熬了好几个通宵了,看着她蜡黄的脸色,安璃心里说不出的担忧:“姨娘,你也要休息休息。” “知道。”柳氏依旧低头刺绣。 “三妹!” 安琪雅出乎意料的上前亲热的拉住安璃,安琪雅此时正在试她的凤冠霞帔,安琪雅本来长就周正,这一打扮起来当真有娘娘的气场;“本来以为还能和你们在一起过年,谁知皇后娘娘居然把婚期定在了腊月里,真舍不得和妹妹分开。” “……” 因为以马上要嫁人,安琪雅的神色也比平日里高傲了许多,傲气的鼻孔都要朝天的脸:“姐姐我会常回来看看的。” “二姐以为那是普通府邸吗,那可是东宫,岂是姐姐您想回便回的来的。” 安璃也不知道安琪雅怎么想的,宫有宫规,这都不知道? “东宫?”安琪雅有些诧异;“你是说我要嫁给太子?” “怎么,二姐你不知道吗?” 安璃感觉她好像说错了话,因为安琪雅听完脸瞬间垮了下来。 “娘,我不要嫁太子,我要嫁靖王!!!” 安琪雅哭喊着跑去找杨氏,一副非靖王不嫁得样子。 柳氏以为安璃又惹安琪雅生气了,将安璃拉道一边道:“你以后别惹你二姐生气,夫人说了,皇后娘娘金戒子金步摇金耳环送了几十付,让你挑几样。” 安璃其实也不想惹她生气啊,是她自己连嫁谁都没弄明白。 不过安璃的心算是防线了,原来柳氏只是让她来挑首饰,安璃随意拿了几样便回了西厢给李元治写信:说,你都对我二姐做了什么,她居然非你不嫁,你这个到处留情的家伙,以后成了亲不许看别得女人,也不许让别的女人喜欢上你! 李元治很快回了安璃的信:不许看别的女人可以,不过不许别得女人喜欢我,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 安璃以为日子会这么甜蜜的一直等到李元治来提亲。 晚饭的时候,柳氏却跟安璃说要把她嫁给杨宝才。 “杨家说了,聘礼按娶正房的规格下,你过去虽然是做妾但是月历吃穿用度都跟正房一样,但是只要你能给宝才生个男丁,往后的日子就不用仇。” “我不要!璃儿不要嫁!!” “你这不要那不要,你要什么?”柳氏突然就发火了,安璃还是第一次见到柳氏发这么大的火;“都是我平日娇惯的,看看你都放纵成什么样子了!” “说杨宝才不好的是姨娘,为了不让璃儿嫁给他撞柱子的是姨娘,为什么现在又突然要让璃儿嫁?”安璃不敢相信的看着陌生人一般的柳氏;“姨娘,你难道不疼璃儿了嘛,你难道要把你的璃儿往火坑里推吗?” “你以为姨娘心里不难受?” 柳氏哭了,眼泪打在她韶华不再,略显蜡黄的脸上;“你以为姨娘愿意吗?” “姨娘既然不愿意,为什么要让璃儿嫁!”安璃看柳氏哭,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也不想,我平日里是怎么和你说的,让你推掉靖王的亲事,可你到好,三天两头跑去和他相会,闹得帝都尽人皆知,除了杨宝才还有谁敢娶你?” “为什么姨娘宁愿璃儿嫁给杨宝才那样的人,也不让璃儿嫁给靖王,为什么璃儿不可以嫁靖王?” “就是不可以。”柳氏的眼神清冷。 “总要给璃儿个理由!”安璃抓着柳氏的手不放。 “没有理由!”柳氏甩开安璃的手,用一种安璃从来没有听过的,冷的冻死人的声音道。 屋里着暖炉,安璃却如坠冰窟。 杨宝才好色出了名,家里小妾都赶上皇宫的三宫六院了。 就这样他还不满足,还到处沾花惹草,出入风流场所。 嫁给他怎么可能会有好日子过? 安璃不明白柳氏为什么要把她往火坑里推,更不明白柳氏为什么那么讨厌靖王。 “我不嫁!我不嫁!!!” “由不得你!”柳氏怕安璃再去找靖王,把安璃锁在了西厢。 安璃出不去,只能飞鸽传书给李元治,希望他看到信能提前来安府提亲。 018 预谋出走 可信送过去了,却没有回信。 安璃几乎每过一炷香时间,便要问一下冬儿有没有看到鸽子飞来西厢。 冬儿只得如实作答:“没有。” “你再看看。” “我才看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真的没有鸽子来。”冬儿觉得异常委屈。 一个时辰,一天,两天…… 一直也没有等到回信。 冬儿已经被安璃问的怕了,见到安璃都绕着道走。 安璃知道是她为难冬儿了,但是李元治不来提亲,她便要嫁给杨宝才,就算没有杨宝才的事情,他们一别也有些日子了,李元治为什么还没有来提亲,难道说他反悔了? 安璃越想越怕,可安府的婚事却一刻不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安璃为婚事求过柳氏好几次,柳氏均已沉默应对。 杨氏怕夜长梦多,还撺掇着柳氏禁了安璃的足,令安璃不得出西厢一步。 安璃整个人算是被困在西厢小小的一进院子了,一日三餐吃喝拉撒都在院子里。 与安璃,简直是度日如年。 直到冬儿又风风火火跑了过来:“三小姐,三小姐!!” “什么事?”安璃把兄长从书房里拿过来解闷的书往桌子上一放,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处变不惊?” “对不起啊,三小姐……”冬儿傻笑了笑。 “何事?”安璃寻思着左右不过嫁妆、彩礼那些个事。 “夫人想要三小姐把聘礼里的几件珠钗即可送回。”冬儿却一语惊人。 “即刻送回?”安璃在府里生活了十几年,杨氏性子我多少还是了解些的,杨家家大业大,杨氏再不济也不可能在乎这几件珠钗,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原因,只是安璃困在西厢家里的事情只能通过冬儿;“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冬儿想了想道:“冬儿也不清楚,只是夫人唤我过去的时候,我听见四小姐在屋里哭,夫人说什么退了也不见得是坏事,看样子是老爷夫人想退婚。” 前些日子安琪雅却因为嫁的是太子闹过,还说什么非靖王不嫁,当时安璃还写信揶揄李元治到处招桃花,后来也不知道杨氏和安琪雅说了什么,安琪雅居然就欣然答应了婚事,如今怎么又闹着要退婚了:“退婚?因为何事?” 听说此番安琪雅嫁过去是做侧妃,且太子目前尚未立正妃,如果将来太子当真登基,安琪雅就算不能当上皇后,也会是贵妃娘娘,这么好的机会杨氏怎么可能不要? “冬儿不知。” 安璃想来也不可能从冬儿那边问出些什么,从盒子里找出那几件珠钗,用娟帕包好交给冬儿,又嘱咐她一会回来的时候从兄长那里走,让兄长来西厢一趟。 “少爷若是问三小姐找他何事,我该怎么回复?” “你从主母那屋来的时候,咋不问个清楚明白?”安璃白了冬儿一眼;“跟大哥说,他的书我都看完了,让他来取走,顺便再给我拿几本过来。” “小姐要看什么书,写个纸条给冬儿,冬儿去取来!” “你不识字,我写个条子给你,有你能取来吗?” 这个冬儿母亲一句让看着她,冬儿当真对她处处看管起来,亏的安璃平日有好吃的好看的皮料都拿来和冬儿分享,气的安璃忍不住发火;“让你去喊大哥,你怎么那么多话?” 冬儿悻悻的去了,不一会兄长便过来了。 “我给你拿了书,还带了围棋,今日无事为兄陪你杀两盘,解解闷。”兄长举着手中的棋盘道。 “大哥可知父亲为何要退婚?”安璃没有心思下棋,确定冬儿出去后,直截了当问道。 “你被困在这西厢,是如何知晓的?”安旭居然大吃一惊。 果然是个后知后觉的,主母都来问安璃退珠钗了,安璃能不知道吗? “冬儿都知道了,大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安旭看了安璃一眼,欲言又止。 安璃见到安旭这个样子,便知道他有事瞒着:“究竟什么事情?” 安旭只是摇头:“还谈不上是退婚,只是将聘礼都归档封在了库房中,冬儿的话未免有些夸张了。” “那二姐在屋里哭什么?”安璃看出安旭明显是在敷衍。 “二妹听风便是雨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兄长若不说,以后再不要来找我帮兄长写文章了。” 这是安璃的杀手锏,安旭听完顿时蔫了:“前些日子父亲让我不要和白世子来往,你可还记得不?” “记得。”那是父亲公然和三皇子决裂的开始,安璃怎么能不记得。 “如今父亲又让我以后都不要再和靖王有所瓜葛……”安旭说着说着激动了起来;“白世子、靖王都是人中之龙,也都对极了我的脾气。” 安旭说到对极他的脾气时,语气中还带着些气愤;“我与意气相投的人我为何不能往来!你说父亲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父亲不会无缘无故退婚,也不会无缘无故让你疏远靖王,最近朝中有何大事?” “大事?”安旭想了想道;“最大的事情便是北境战事告急,只是告急胜负尚未分出,靖王前些日子已经带兵前去增援……” “靖王带兵增援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原来李元治是因为去北境增援太子才没有回信,害安璃白担心了,差点误会了他。 只是他带兵增援为什么不和她说,非要让她牵肠挂肚才好吗? “靖王说春节前肯定能回来,怕你知道了担心,让我别和你提。”安旭不解的问安璃;“这个和父亲突然退婚有关?” “战事尚未明朗?”现如今皇帝陛下对太子的期许如此之高,更是明示了朝野上下,太子殿下凯旋之日便是储君摄政之时,安璃相信父亲的老谋深算,如果战事尚未明朗,父亲绝不可能草率的做出退婚的决定,父亲应该已经得到确切消息,北伐必败! “你的意思……”父亲每次考试之时,安璃都会偷偷配合兄长,所以他们之间还是很默契的,看到安璃的表情,安旭便明白她的意思。 安璃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转念一想,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此一来,我的婚事会不会?” “不会。”安旭肯定的摇了摇头;“昨日二姨娘已经把回礼送了过去,估摸着也就是这几天了。” “那……那件事?”安璃左右看了看,确定冬儿还未回,四周没有人,这才小声问兄长道;“可有结果?” “有倒是有,只是你确定要这么做?” “恩。” 安璃点了点头,虽然从来没想过用这种方式离开这里,但是她真的不能嫁给杨宝才。 一想到他贼眉鼠眼的样子,安璃就瘆得慌。 “三日后便是腊八节,家里人都会在佛堂祭祀,马车会在后院的小门外等到酉时,我已雇好了车夫。”安旭忧心忡忡的对我道;“你此番前去,人生地不熟,为兄当真放心不下……” “那你就放心我嫁给杨宝才?” 安旭比安璃还了解杨宝才的为人,当初安璃扇杨宝才那巴掌还是安旭授意的:“嫁谁也不能嫁他,你可想好要去往何处,等这事情过去了,兄长再去把你寻回来。” “兄长费心了。”安璃本来想就近找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如今李元治在北境,那她也要去北境;“我要去北境。” “胡闹,北境在打仗,你一个女孩子家。” “战事尚未明朗,靖王在北境,我很担心他。”北境这些年一直不太平,不然陛下也不会留着白墨沢做质子,白墨沢一直和三皇子亲善,太子又和三皇子为了争夺皇位而不睦,安璃有预感这件事绝不会如李元治说的那么好解决。 “张口闭口都是靖王,当真是女大不中留,为兄白疼你了。” “若是兄长出征了,我也会担心啊,不然也不会冒险去递折子,要知道我那时……” “兄长错了,兄长不该质疑你!”那次遇刺成了安璃要挟安旭的资本,百试百灵。 安旭走后,安璃便开始偷偷打点行装,她将平日里攒下的些许碎银子和兄长偷偷塞的路费缝仔细的包起来,塞进几件换洗的男装装里,只待小年一到拿着便走。 眼见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柳氏却在腊八前告诉安璃:“你老祖母说了,璃儿过几日便要出嫁了,也算是最后一次在家中过节了,禁足的事今日便罢了,准你一同去佛堂吃粥。” 019 可疑的车夫1 酉时!酉时!!酉时!!! 安璃表面上跟着众人配老祖母俞氏吃粥过节,心中一直默念着时间,眼见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她的心也跟着忐忑了起来,兄长说过门外的马车只等到酉时结束,万一吃完粥马车已经走了,她该如何是好? 忐忑间,终于等到老祖母俞氏放下碗,可她非拉着安璃话家常,无非是安璃是个好孩子她舍不得安璃就这么嫁了,杨宝才绝非良婿,嫁他委屈了安璃。 安璃以前很害怕老祖母的,只是此刻,老祖母居然比柳氏给安璃的感觉还要温暖,老祖母硬塞了个手镯给安璃,说是当嫁妆:“他日若是受了委屈,一定托人给祖母带个信,祖母虽然老了,收拾杨家那个兔崽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谢谢祖母,璃儿记下了。”安璃本不想收,但架不住老祖母坚持。 柳氏一直不让安璃离开她的视线,安璃看了下时辰,离酉时结束还有一刻钟。 得想个法子支开她。 安璃取出老祖母给她的镯子:“姨娘我去把镯子放嫁妆里。” “我去吧。”柳氏估摸着是怕安璃放镯子时偷跑,临走时还嘱咐冬儿;“跟紧小姐。” 柳氏一走,安璃便不管不顾的直奔后院小门,冬儿紧跟着她吓的不轻:“三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时辰快到了,安璃已经无暇顾及身后追赶的冬儿,酉时一过她便再无出逃可能。 她不想要嫁给杨宝才,她必须离开。 “我就知道你肯定没时间拿行李,我去西厢给你取来的,我还去你喜欢的糕点店给你买了糕点做干粮,看我准备的充分不?”安旭见到安璃,忙递了包袱给他;“快,车夫都等急了。” 安璃拿着包裹刚想走,追过来的冬儿一把抱住了她:“三小姐不可以,老爷夫人若是知道会打死我的!” “快走。”别说这个时候兄长还挺神勇,他抓小鸡一般把冬儿提了起来,将安璃推出了门。 安璃站在门外脚步还没立稳,便听见父亲安定邦的声音:“旭儿?你怎么和下人在此搂搂抱抱?” “老爷您误会了,是三小姐……” “父亲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冬儿,我是真心喜欢冬儿,但是三妹妹不同意将冬儿给我纳妾。”安旭在门内给门外的安璃一个还不快走的眼神,反手关上了门,门内依稀传来父亲的训斥声和冬儿大的哭泣声,这次兄长玩的有点大吧? 此时,天色越发暗了,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 后院小门外巷子隐隐约约有个马车,安璃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上了车。 马车开出城门时,雪已经下的很大。 开到城外十来里的地方,雪已经及膝,马车陷在雪窝里怎么也走不动了,车夫仔细看了看马车四周,叹了口气道:“公子,看来今晚要在这里过夜了。” “真的不能再走了吗?”安璃上车前换了男装,兄长交代过车夫搭车的是他的弟弟,所以车夫一直唤她公子。 “马都打不动了,不信你下来看看。” “我信。”安璃觉得自己真是时运不济,偷跑出来还遇到大雪封路,这里才离帝都城才十来里路,万一父亲得到消息追过来,她便完了。 车夫的斗笠低低的压住了脸,看不出样貌年纪:“这么些年也没见帝都下过这么大的雪,走不了了,再走只能徒步了。” 安璃无奈的下了车,积雪已经末过了她的小腿肚,看了看荒芜的四周:“我们今晚要在这里过夜?” “这里不远有个客栈,我们可以去那里。”车夫让安璃在前面赶马,他则从马车后将车抡从雪堆里整个抬了起来,别看这车夫个子不高,力气可不是一般的大。 车夫的推动下,马车勉强的在雪地里走了一盏茶功夫,这样的大雪夜确实不适合赶路,只这一小会,安璃的脸和手已经冻得毫无知觉了,才终于见到了车夫口中的那座客栈。 说是客栈不过是十来间低矮的瓦房,店家在瓦房前的木栅栏旁用竹竿挑了个旗子,简简单单写了个酒字便完事了,连个名字也没有。 “你说的便是这里?” 车夫认真的点了点头:“方圆十里就此一家。” 雪地里耗费了安璃太多精力,她早已经累的浑身乏力,瘫在了火炉边上得椅子上。 车夫却一把将她提到屋外,抓起一把雪搓她的手:“冻成这样不能直接烤火。” “哦。” 安璃应了声,没有道谢。 安璃准备出门前兄长就告诉她,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得对你好。 出门一定要长个心眼,不要随便相信人。 车夫嘱咐完安璃便忙着拴马喂饲料,安璃擦了会雪,手上回暖了便和小二要了间上房。 这件客栈的上房比安璃的西厢还简陋,房间别说炭盆了,连个手暖都没有,阴冷的很。 安璃现在累的不行,只想好好休息,没心思计较房间的好坏。 被子硬邦邦得,她和着衣服躺进去,湿冷湿冷的。 即便如此,这也是她自从得知要嫁给杨宝才后,睡的最安稳的一觉。 早晨起床身体舒服了很多,窗外雪住了还出了很大的太阳。 下楼吃了早点,却迟迟不见车夫下来。 安璃拉住跑堂的小二:“店家,昨日和我一起来的车夫,还未起来吗?” “没呢,起来了我肯定能知道。” 这个店里冷冷清清,估摸着也就安璃和车夫两人,不然小二怎么能肯定车夫没起。 “那敢问店家,他住在那个房间?”安璃扔了锭银子给小二。 小二得了银子殷勤的给安璃领路:“地字头第三间。” 地字号,看来这个车夫当真缺钱的紧,出门住店都不舍得花钱。 小二敲了敲门,没有人应。 门是虚掩的,小二推开门,他们进了屋,里面哪里还有车夫。 小二也觉得奇怪:“我就睡在一楼,没听见有人下楼啊?” 正说着,门外进来一个人,那人看起来三十岁上下,身材不高黑瘦黑瘦的,一张稀松平常的脸上那双不大的眼睛露着精光,不容小觑。 “你是那位,怎么随便进别人的客房?”小二质问。 那人将手中的斗笠往八仙桌上一扔:“这交了钱的,怎么还不能住了?” “你是……车夫?” 安璃上下打量他半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就算她昨夜没有看清楚他,他是这里的长客,小二也没看清楚? 他肯定的点了点头。 安璃总觉得他和原来的车夫不像是一个人。 还想问些什么,却见他手中拿了个逮捕文书。 上面的画像居然是安璃,好在画像上是女装,她现在穿的男装,不然小二和车夫肯定已经认出自己了,车夫将画像扔到了桌上:“这都什么世道,千金小姐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离家出走。” “哎吆喂,提供线索就能拿到一百两银子。”小二捡起逮捕文书;“谁家小姐,这么值钱?” “帝都安家。” “我说呢,原来是安将军府啊。” 车夫和小二还在唠嗑,安璃担忧的不得了,这附近怎么会有逮捕她的文书,难道说父亲已经找来了,也顾不得这车夫和昨天的有什么不同,只知道她得赶紧上路:“车夫,我们何时能出发?” “现在。”车夫很配合的收拾东西下楼;“一早就套好马车,我也赶着回家过年。” 020 可疑的车夫2 他们往北走了一天,直走到天黑。 附近没有客栈,他们便找了处避风的山洞生火烤干粮吃。 安璃从小便在帝都长大,去过的地方最远的便是上次递折子的东郊猎场。 她不认识去北境的路,可她读过描写北境的书,书上说大宇和北境之间都是平地,可他们今天一天都在崎岖的山路上穿行。 安璃凑近火堆搓了搓冻的通红的手,望了眼坐在一旁喝酒的车夫:“这是去北境的路吗?” “怎么?”他今天没带斗笠,而是换了顶暖和的粘帽,他的声音也比昨日低沉了许多,虽然他和安璃解释说是因为受了风寒,但安璃总觉得哪里不对。 更不相信一个壮硕的可以抬起马车的人会得风寒。 安璃偷偷的掏出行囊中的指南针,兄长给她装的这行囊堪比百宝箱:“指南针上为什么显示我们一直在往西走?” 一阵风吹进洞中,带着几片雪花,吹的本就摇曳的篝火,摇摆不定发出“呲呲”的响声。 安璃紧张的握着半把剪刀,自从知道柳氏要把她嫁给杨宝才,她便一直将它藏在袖筒里,本是准备迫不得已之时和杨宝才同归于尽,如今却要拿它在荒郊野外与一个素不相识的车夫抗衡。 “你是女子,安府里逃婚出来的千金小姐。”他没有回答安璃的问题,反倒是不紧不慢的道出了安璃的秘密;“我若把你交出去可以拿到一百两的赏银。” 安璃心中更加不安,一咬牙抱着包裹冲出了洞口,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地上早已积了厚厚的一层,一脚踩下去没过了膝盖。双脚踩在暖绵绵的雪地里有些不真实感。 帝都的冬天没有那么冷,也不会下这么厚的雪,安璃抱着包袱在漫天飞雪里不知该何去何从。 “你准备在这里冻成冰雕吗?”身后传来车夫的声音。 安璃才意识到身上已经积了层厚厚的积雪,安璃望向靠过来的车夫,警觉的抽出半把剪刀,直指车夫,但她没有想和他拼命,他连马车都可以抬起来,她根本拼不过他,她只想去北境:“你要什么?钱?我可以都给你……” “你有几个钱?”他闻言勾了勾嘴角,一双聚光小眼睛在大雪的映衬下格外吓人。 “不多,但是可以都给你,只要你能放我走,今天的事情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杀了我对你没有好处,安府在帝都也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我兄长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恩威并施?”他嘴角的笑意更甚;“说的我好怕啊!” 安璃感觉到握着半把剪刀的手在抖,她知道她在害怕,却违心的骗自己是天气太冷了,只有她心中清楚这次她是真的害怕了,现在是大晚上,即便是白天,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遇到这样的事任谁都会害怕,她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掏出来,步摇、戒指也一并拿了下来:“这是我所有的……” “所有,脖子上是什么?”车夫端详了安璃一会,突然拽下了她脖子上的的玉佛,车夫发现玉佛是破损的,拽下包裹佛身的金箔,将不值钱的碎玉佛丢在地上:“我带你去北境。” “喂,你刚刚说什么?”钱果然是个好东西,刚刚还一副想谋财害命的样子,现在就突然改口要帮她。 他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安璃连追了几步。 “喂,等等我!” 车夫终于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嗓音沙哑地城:“喂什么喂,我有名字,我叫姜颖,!” “姜颖是吧,你准备怎么送我去北境?一直往西走?”说真的安璃不太相信姜颖,但是不跟着姜颖走,她没有马车没有火石没有野外生存经验,不饿死也会冻死在这荒郊里。 “再往西走一上午,有个山坡叫落凤坡,山坡下的密林深处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洞穴,从哪里穿过去,便可以到北境。”姜颖开了口。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个洞穴可以通往北境,为何你要舍弃往北的康庄大道不走,却要走着不为人知的密林小道?”安璃这辈子都没有走过这么多路,真的不明白。 “你自己决定是饶道回去,还是跟我走!” 明知故问,安璃除了和这个名字叫姜颖的人走,还能怎么样? 安璃走的腿已经没有只觉得时候,终于来到了一个小村。 村子不大,入口处是一条宽广的河面,河面上的木桥很窄只容的下一人通过。 过了木桥便是牌坊和几间低矮的屋子。 许是很少有人来,他们进村的时候,低矮屋子里的人都走了出来。 只是屋里出来的都是半大的孩子,没有看到有大人。 孩子们看到姜颖,都呼啦啦的围了过来:“姜叔叔你终于回来了!” 姜颖把身上的钱袋取下来丢给其中一个看起来挺机灵的孩子:“换成米面,再买些糖果糕点,过年了,也让孩子们吃点好的。” 这就是姜颖说的回家,这么多孩子都是他的家人? 安璃正疑惑间,一些孩子也注意到了她,奔着她跑了过来,她的钱都让姜颖拿去了,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记起兄长之前在她的包裹里装过糕点,她取出来拿给那些孩子们吃,这帮孩子们见了高兴的围着她喊姐姐。 散完糕点,安璃问姜颖:“你的家人?” “不是,他们都是战乱众的孤儿。”姜颖拍了拍毡帽,起身招呼安璃;“我说的去北境的捷径就在村子后面,不早了动身吧?” 安璃追了上去,很是惊讶,一个爱财如命住店都要最便宜的人,居然会把钱全部留给不相干的人,她怎么没看出他会这么好心:“你为什么要救助这些孤儿?” “为什么?”姜颖慕的转了身,那双泛着精光的眼睛里写满了恨意;“那我来问问你,为什么大宇国要连连征战,为什么要对我们九黎族赶尽杀绝,为什么连一片可以栖息的地方都不能给我们留!!!” 安璃被他的样子下的连连后退,九黎在安璃的印象里是十恶不赦的妖族,所以必须除之而后快,安璃从来没有想到他们也有妇孺儿童:“……” 姜颖见安璃不回答,点头就走:“想去北境就跟上!” 安璃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追上了他的脚步。 021 忘却的记忆 村子后面是一座高耸入云山峰。 如果不是姜颖带路,安璃肯定不会知道高耸如云的山峰下会有一个山洞。 山洞被枯树枝掩藏的很好,里面黑漆漆的。 姜颖率先钻了进去,安璃犹豫了下也跟着进去了,不进去也不行啊,人生地不熟全部家当都给他了,不跟着他能上哪里去?再说了他对战乱的孤儿都那么好,应该不是坏人。 安璃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洞中跑着,地面很粘脚,还透着股难闻的腐臭味,好在洞中七拐八弯却始终没有岔路,不知在洞中走了多久,终于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光亮。她急忙奔向光亮,洞外是一条很大的河,河边上停着一条有些破败的船。 姜颖站在船上冲着安璃挥手:“快点,要开船了!” 安璃上了船,才发现这条河很宽。 站在船上都看不到对岸,船上除了安璃和姜颖还有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船夫,船夫从河里捞了点鱼炖了做晚饭,姜颖和船夫就着鱼肉喝起烧酒,安璃不喜欢那股腥味,从随身的包裹里找了点干粮凑和的啃了两口,草草了事。 姜颖和那个船夫喝酒聊天看起来很熟,安璃不敢睡,可眼皮却不听使唤的打起架来。 许是昨晚没有睡好,今天又走的太累,居然靠着烧火的炉子没坐一会便打起盹来。 朦朦胧胧中,安璃耳边又想起阴冷的女声:“醒醒!” 安璃打了个激灵,睁开眼,却见姜颖和船夫还在喝酒。 安璃换了个姿势还想睡,却见姜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道:“世子交代了一定要把这个女子安全带到他身边?” “她是大宇国的人,世子为什么要这么做?!”那船夫的声音冷冷的。 “谁说不是呢,不过大宇的一个庶出女子,真不明白咱们世子是怎么想的,不过这妞长的还真是好看,世子也是男人嘛,情有可原,咱照办就是。” 北境世子? 难道是白墨沢白世子? 白墨沢在安璃心里早已不是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了,可安璃从来没想过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安璃不敢再待下去,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手边的行礼起身逃走,却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炉子。 炉子倒在地上摔碎了上面的瓦罐,声音很想。 安璃心里咯噔了一下,转脸望向身后,正对上姜颖那双泛着精光的眼睛:“你不是我哥找的那个车夫!” 姜颖没有回答安璃,那双眼睛此刻看起来越发的阴冷,亦步亦趋向安璃走来 安璃吓的惊呼:“你,你……想怎么样!” “刚刚的话,你大概都听到了,你觉得我会怎样?!” 姜颖冷哼了声,伸手来抓安璃。 “你这个走狗,我看错你了!”安璃用尽力对他喊道。 白天对姜颖的那一点点好感,都消失殆尽。 难怪他抢了钱不放她走,还忽悠她说要带我北境。 从一开始他就受了白墨沢的指使,她还傻傻的以为对孤儿都那么好的他是好人。 “谁愿意做别人的走狗,谁愿意出卖自己的灵魂,还不是被大宇国逼的!”他眼神阴冷伸手来抓她;“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宇国小姐怎么能懂我们的难处!!!” 安璃可不想被他带给白墨沢那个伪君子,吓的退到船边。 船外是在黑夜里翻滚的深不可测的河水,望着走过来的姜颖,安璃不知所措。 却听阴冷女声再次响起:“跳。” 可身下是无边的河水,安璃不会浮水,跳下去必死无疑。 安璃正迟疑间,一个大浪拍到船上,船身跟着剧烈的晃动起来,安璃人已经被晃下船,整个人载进了河里。 安璃挣扎着想抓住点什么,可是黑漆漆的河面上什么也没有。 冰冷的河水很快瞒过安璃的头顶,耳边姜颖和船家争吵的声音越来越远。 窒息的感觉渐渐袭来,安璃能感觉到生命正一点点的从她的身体里流失。 …… 朦胧中,安璃仿佛看到冰冷的河水里升起一束光,光里还有一个小孩的身影在游动,这大冬天的河水里怎么可能有小孩子? 可是那个孩子却冲着安璃游过来,越游越近,近到安璃几乎要和她的脸贴到了一起,那双细长的魅丝眼,那左眼角下的泪痣,即便她有一张胖乎乎的娃娃脸,安璃也一眼便认出那是七八岁时的自己。 她怎么可能看到年幼的自己,难道是老人家常说的死前的回光返照? 她惊恐的伸出手,想去触摸那张胖乎乎的脸,那张脸却仿佛没有看到她般,从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没错,是从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安璃不敢相信的转过身,却见幼小的身影正游向一个十来岁的溺水少年。 那少年五官精致的如同雕刻般,即便脸色惨白紧闭双眼却一点也不影响他的美。 安璃不可思议的看着七八岁的小安璃像一尾鱼一般将少年托上了岸。 这是怎么了,她明明不会浮水,难道说是因为自己要溺水而亡,所以幻想自己其实是会浮水的? 安璃不想继续看下去,可那画面却如同印在脑海中般,即便她闭上眼睛,也不会中断。 少年醒了过来,望向对着他傻笑的小安璃:“是你救了我,我该怎么报答你?” “不用,不用,我娘亲说有能力就应该帮助别人,不能贪图别人的报答。”小安璃怔怔有词。 那少年闻言笑了,好看的丹凤眼微微挑了挑:“你娘亲是?” “我娘亲就是我娘亲啊!”小安璃觉得少年很是不可思议。 少年闻言笑的更灿烂了:“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对啊,名字。”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元治。”那少年望着小安璃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意思的女孩子,快点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要让母后去你家提亲!” “你要娶我?” 少年点了点头:“你愿意吗?” “你长的好看,我愿意,娘亲和父亲都喊我宝贝,家里的人喊我三小姐。”小安璃认真的回答。 李元治笑了起来:“这可不是名字,名字是像我这样的姓李名元治。” 小安璃显得很委屈,她丢下少年游跑了起来:“你等着,我去问我娘亲我叫什么名字!” 少年想喊住她,却因为刚刚溺水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她越跑越远:“我在这里等你,你快去快回啊!” 小安璃跑回和柳氏踏青的地方,正在赏花的柳氏看小安璃浑身湿漉漉的,担心的将她带上了马车:“三小姐落水了,快回府!” “娘亲我不要回府。” “春寒料峭不回府换衣服会生病的。” “可是,大哥哥还在等着我呢。” “什么大哥哥?” “我救起来的一个落水的长的好好看的大哥哥,他说他叫李元治,还说要娶我。”小安璃扬起稚气未脱的脸;“可是娶我得知道我的名字,娘亲,你们不是喊我宝贝就是喊我三小姐,那我的名字叫什么啊?” 柳氏听到李元治三个字的时候,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一回安府便将小安璃关进了屋子里,不让走出去一步:“放我出去,我和小哥哥约好了,他还在等我!” 任凭小安璃喊破嗓子也没有人给她开门。 安璃诧异的看着这一切,猛的反应过来,这些不是幻觉,这些是她的记忆。 记忆如涌泉般涌进脑海中... 安璃一点点的记起来,柳氏不是因为年老色衰才失得宠。 柳氏是怕她跑出去,才搬到了离府门最远的西厢。 她后来生了场大病,好了以后就把这些记忆都忘了。 可她忘却了所有,却记住了要一个名字,醒来后还一直缠着柳氏问名字。 柳氏告诉她,她的大名姓安名璃,可她却忘了要名字是为了拿去给李元治... 022 见到靖王 柳氏为什么那么讨厌李元治? 为什么要一而再再二三的阻拦她们在一起? 安璃的直觉告诉她,绝不会是因为她的出生那么简单。 她想找柳氏问个清楚明白,却被冰冷的河水呛的喘不过气来。 这才意识到,她身处于一望无际的大河上。 她调整呼吸向附近的岸边游去,可河面上的浪太大了,一个浪打过来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被河水怕打到河中的礁石上,剧痛让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安璃已经躺在温暖熟悉的床上。 一张不认识的侍女的脸映入了她的视线:“安小姐,你可算醒了。” “你是谁?”安璃警觉的推开给她掖被子的侍女的手,这几日的遭遇已经让她成了惊弓之鸟;“你怎么知道我姓安?你受谁人所指?” 那名侍女还是没开口,门口已传来熟悉的傲慢声:“下去吧。” 那侍女躬身退了出去。 “靖王……”进来的居然李元治,安璃有些不敢相信,直到被他拥入怀中,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好闻的龙涎香味,她才有些许真实感:“真的是你……” “收到安旭的信后,本王派人四处寻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胡来,明天就给我回去!”李元治见安璃醒了,劈头盖面的骂了起来;“北境是你一个女孩子来的地方吗?” “是大哥告诉你我来北境了?” 安璃望着李元治因为她而焦急的脸,问道。 “是,告诉我你等不及我回去,要追来北境和我成亲。” “我才没有要追来跟你成亲,我是……” 说了半天安璃才反应过来,又被他戏虐了,兄长怎可能那么口不遮拦,安璃闹了个大红脸,气的捶打李元治;“你,你胡说!兄长才不会那样说!!” “你知道寻你的这几天本王是怎么度日的吗?” 李元治不顾安璃的捶打,把她拥的更紧;“总之,你没事就好。” 他半垂着的丹凤眼透着疲惫,人也瘦了许多。 安璃知道,肯定是李元治又要打仗又要找她才会瘦了这么多,看他整个人这么疲惫,安璃的眼睛酸酸的:“都是因为我……我错了,我不该来找你,你要操心北境的战事已经够累的了,我还来捣乱,让你分心。” “你不来找本王,是准备嫁给杨宝才?本王说过不会让再让你流泪,刚刚是太担心你了,才会说那么重的话,你遇到事情第一个想到本王,本王很欢喜。” 李元治紧拥住了安璃,安璃被胸前一个硬东西磨的生疼,她摸索那块东西,却是一块金佛,她不记得她有这么块金佛:“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挂在我脖子上?” “自然是我挂上去的,你八字弱那个玉佛不能离身,一离开你就出事,好在我在雪地里找到的,可它碎成了好几块,命人找了上好的玉匠,也复原不了,只能用金箔裹起来。” 那么久之前的话他居然还记得,安璃握着胸口的玉佛心里暖融融的,姑且叫它玉佛吧,虽然它现在看起来像个金佛:“这算是靖王的聘礼吗?” “对,下了聘了,你只能嫁本王了!” 他敷上她柔嫩如花的唇,辗转厮磨。 她虽不是第一次和他亲吻,却仍旧在他霸道的索取下,羞得满脸红赤,想避开他的吻,他却将她拥的更紧。 他越是对她好,她的心里越是忐忑。 他是真的爱她,还是因为她长的像他的救命恩人:“还记得你的救命恩人吗?如果我说我能找到她呢?” “你真的能找到她?” 李元治眼中的欣喜刺痛了安璃:“我真能找到她你会如何?是娶她还是娶我?” “本王喜欢的是你的人而不是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她。” “那你刚刚那么欣喜?” “自然是要谢谢她的救命之恩。”李元治直视着安璃的眼睛;“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这辈子我只要你,等四哥登上皇位,我带你去我的藩地,我要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你发誓找到她也不可以娶她!” “本王发誓!就算找到了救命恩人,我也不会娶她。” “你确定?这个誓言发完了,你可就再不能喜欢别人了!” “我确定我不会娶她,我只是想知道她在那里,我要和你一起去谢谢她,不然我就不可能会有遇见你的那一天。” “你长得好看,我愿意……我母亲和父亲都喊我宝贝家里的人喊我三小姐。” 安璃把记忆里的她和李元治的对话说了出来,看着李元治越来越惊讶得眼神,安璃接着说道; “……你等着,我这就让母亲给我名字!” 安璃的话音还未落,李元治已经把她拥入了怀中:“为什么一直骗我?” “我把之前的记忆都弄丢了,直到来北境时差点淹死在河里才记起来。” 李元治捧着安璃的脸,认真的端详了她半天:“怎么办,我已经发誓不会娶我的救命恩人了。” 安璃这才意识到,她居然吃了自己的醋把她自己套路进去了,她居然让他发了誓言不可以娶她,她刚刚是怎么想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概就是她这个样子吧? 他笑的狡黠:“所以只能是你嫁给本王了。” 安璃不知都这世间的女子是不是都喜欢听情话? 反正她听着李元治的情话,心里说不出的甜蜜。 …… 可是第二日,李元治便要她离开。 安璃虽然知道他是为她好,可依旧不舍分离。 仿佛这一走,便要永远的失去他,失去他那温暖的怀抱。 李元治将安璃的锦袍紧了紧,送她上车。 “靖王什么何时回?” 安璃在帝都的时候听兄长提及过北境战事险恶,很是担心他。 李元治看出安璃的担忧握了握她的手:“放心吧,九黎余党已经穷途末路,本王很快也会回帝都的,到时候本王亲自上门提亲,你不许拒绝本王!” 安璃听李元治这么一说,稍稍放了心,见他说要提亲居然巴巴的问他合八字,问完她自己都看不过去了,安璃啊安璃你就那么着急嫁人吗? “你的生辰,本王一直戴在不会忘!”李元治闻言笑了起来,那笑容让安璃更加无地姿容,他从腰间取下从安璃那抢来的香囊,在她眼前晃了晃,还不忘调侃她道;“怎么,这么急着要嫁给本王?” “才没有!” 安璃被李元治说的满脸通红,急急的上了马车去。 …… 上了车安璃才发现,送她的居然是他的贴身暗卫簇戎。 簇戎边扬鞭赶路边对安璃道:“我怎么说也算是靖王的御用,从来没有离开过靖王身边,看来,安三小姐您在王爷心里分量不小啊!” “我可以认为你这次是提前巴结我吗?” “如果安小姐认为那是巴结那便是吧,安三小姐忘了,如果我不说我家主子病重,我不带您去靖王府,您和我家主子也不能那么快坦诚相见啊!” “你的好,我记下了。” “安三小姐您不用记我的好,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我家主子,我家主子从来没有对哪个姑娘那么上心,我只是做我该做的。” “我记下了。” 簇戎点了点头:“我家主子虽生在皇家又是嫡出,却也活的比一般人都苦,皇后娘娘的前两个孩子都没有保住,那时候冷妃已经生下了三皇子,皇后娘娘找了个好些方子想要生个皇子,第三个皇子如期而至却是个双生子,这在帝王家是不吉利的象征,皇后本来的意思是两个皇子里面只能活一个,她选择了四皇子,但是皇后的父亲也就是我家的朱老爷子,坚决不同意这么做,偷偷的将我家主子抱去了南境的封地。” 安璃听完才知道,原来李元治一直生活在南境。 “主子在南境朱家长到十二岁,皇后娘娘才命人从南境招回的帝都,回来的路上主子差点被三皇子的人溺死……” 簇戎自顾自的说着;“大难不死,主子好不容易见到了他的生母,可皇后娘娘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只让宫人把他带去了兵营,后来我家主子才知道,原来陛下想让三皇子做太子,皇后为了给主子的亲哥哥四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建功勋,又怕四皇子上战场有意外,才想起他这个小儿子。” “十二岁上战场,十五岁大破九黎……” 那些个在外人看起来辉煌的政绩背后,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被母亲任意摆布的命运,想着他一路走来的艰辛,安璃突然好想回去抱抱他,告诉他以后的路上他不会孤单,以后的路上她会陪着他…… 023 靖王薨了 安璃回府后,家里对她离家出走的事情,都三缄其口。 府里的人都忙着准备过年。 仿佛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杨氏和柳氏也不再提她和杨宝才的事情。 有时候安璃都怀疑,她的那段经历是真实的,还是臆断出来的。 但是柳氏还是不同意让安璃嫁给李元治。 “姨娘是不是对璃儿有所隐瞒?”柳氏没有理由,就是不同意,安璃只能追问。 “你在胡说什么?我能对你隐瞒什么?” “璃儿都记起来了,姨娘,你究竟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安璃直接拆穿了柳氏;“我小时候跟你要名字要和李元治成婚,你就反对我!” 柳氏惊的跌坐在床上:“你,都记起来了?” “去北境的时候被人骗上了贼船,我为了逃命跳进了河里,然后便什么都记起来了。”安璃望着母亲;“我是不是应该感谢那个骗我的人,不然我还得一辈子蒙在鼓里?” “……姨娘也不想这样,姨娘只是想给你觅一个如意郎君,姨娘只想保你一世无忧!” “靖王就是我的如意郎君,靖王就是我想要托付终身的人,如果姨娘你真的是为我好,就让我嫁给他吧,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出生会吃亏,可我喜欢他,我相信他会给女儿想要的生活,也请姨娘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你知道九黎族吗?!”听完安璃的话,柳氏的眼神有些落寞。 “九黎妖族?” “没错,在大宇国,大家都喊九黎族是妖族,因为族里的女子长相娇媚,被上天选中的女子还可以使用古老的摄魂魅术,但是他们大多数人和正常人一样,普普通通什么也不会。”柳氏娓娓道来,虽然她说的是九黎妖族,但安璃感觉她更像是在说她自己。 “但是大宇国的人容不下他们,觉得他们会对大宇造成威胁,要将他们屠杀殆尽,即便是普普通通的和正常人一样的九黎族人也容不下……一旦发现九黎族,官府会不遗余力的捕杀……” 柳氏越说,安璃的心里越害怕:“姨娘的意思……” “我是你父亲从九黎买回来的小妾,你,是我的孩子……” 柳氏的话音刚落,窗外传来声音。 安璃和柳氏惊恐的去外面查看,四下无人,一直野猫从屋上跳了下来,砸碎了屋顶瓦片。 “是野猫。”柳氏安慰安璃。 “真的是野猫?”安璃心中初揣揣,如果让别人听了去,安璃和柳氏都会没命。 “总之这件事你知我知便了。”柳氏拉着安璃的手;“我不是天选的女子,我只是普普通通的九黎族。” “那我呢?” “你生下来的时候和普通人没有区别,八岁那年,你来找姨娘说要嫁给李元治,姨娘不同意把你关在屋里,你哭的晕了过去,姨娘当时吓坏了,你醒来后便生了双紫色瞳孔,这紫色瞳孔若是让逼人瞧见,你和姨娘都会没命,姨娘没有办法,只能用自己血养玉佛给你戴。” 柳氏拿出安璃那个已经被金箔包裹了玉佛;“你只要带着我给你的玉佛,你和大宇国其他人没有两样。” “可我遇刺的时候,玉佛不在了,我也没有你说的紫色瞳孔啊,姨娘是不是在骗我?” 她怎么可能是九黎妖族? 一定是母亲,为了不想让她和李元治在一起,所以编故事骗她。 “因为记忆。”柳氏轻抚着安璃的脸;“天选之女一般都是因为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情才会拥有紫瞳,你忘记了那个人,自然也就不会有紫色瞳孔,但既然你想起里了,那便更加不能离开这玉佛,一刻也不可以。” “我不信!” 听了柳氏的话,安璃的脑中一片空白。 安璃揪下玉佛,期许着什么也不会发生,却在柳氏递给她的铜镜中看到了双紫色的眸子,那是种微晕的紫色,像朵淡淡的初开的紫菊,在瞳仁四周慢慢的晕开,把她的眼眸显得幽幽异常,如同流动的春水,又如幽深的古潭,仿佛看上一眼,便会沦落其中。 安璃惊的摔掉了铜镜。 也就是说,一旦离开了这个玉佛,她便会成为人人得儿诛之的九黎妖族。 她紧紧的握着李元治帮她修复好的包裹了金箔的玉佛,不敢去想没有了它她会怎样。 她是庶出就算了,她还是九黎妖族…… “姨娘也想你过的幸福,可我们的命不允许去攀那样的高枝,听姨娘的话,再别提靖王的事情了,等过了年姨娘托人给你寻个好人家。”柳氏拉安璃进屋,安璃却鬼使神差得推开她的手,冲出了西厢。 那一刻安璃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她不要嫁别人,除了靖王她谁都不嫁。 如果不能和靖王在一起,她宁愿一辈子不嫁人。 安璃漫无目的跑着,只想逃离这一切。 不知不觉来到安府最西边的佛堂。 昏黄的佛疼,不怒自威的老祖母。 这里是安璃儿时的噩梦,她以前最不愿意来的地方。 此刻,她却一点惧意也没有。 “丫头,你怎么来了?” 老祖母俞氏挑开达拉的眼皮望向安璃,那意思还没到除夕夜,来了也不会给你发红包。 “……我想跟老祖母礼佛。” “胡说些什么,你这花样年纪还没有嫁人,礼什么佛!” 听到老祖母俞氏说嫁人二字,安璃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我不想嫁人,我只想在老祖母这里礼佛!” “丫头……” 俞氏可能没想到安璃会哭,从跪垫上起来拉着安璃;“谁让你不好受了?” “没有人让我不好受,我是自己,我自己心里不好受。” 俞氏伸手来擦安璃的眼泪:“你可知道我没嫁给你爷爷前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安璃老祖母没有嫁给爷爷之前是做什么的,在他们兄弟姐妹心里,她的身份就应该是爷爷的妻子、父亲的母亲、他们的祖母。 俞氏笑了,是那种回味以前事情的甜蜜的笑,这样的她一点也不像是年迈威严的老祖母,倒像是个坠入爱河的年轻女子:“想当年你老祖母可是叱咤一方的山贼,那个时候你爷爷奉命来剿灭我。” “山贼?”安璃不敢相信的望向老祖母,她是山贼,爷爷是将军,他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居然成婚了? 见安璃疑惑,俞氏接着说:“我那个时候啊,就瞧着这带兵的小伙长的好看,越瞧越喜欢,我就寻思着给他拿下抢回山寨。” “抢……” 看安璃一脸的惊讶,老祖母抿嘴笑了:“可你那个爷爷啊,脾气又臭又硬,就是不从,还说我胜之不武。”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把他放了,跟他约定三日之后两军阵前再战,我若输了我就举寨归顺大宇,如果他输了就要娶我为妻。” “那后来呢?” “你不看到了吗?”老祖母没再说话,垂下眼皮继续念起她的佛经。 安璃踏出佛堂,心里对老祖母万分感激。 老祖母三言两语便解开了安璃的心结。 庶出又如何,九黎族又如何,喜欢的就要去争取。 不然她这辈子都会后悔。 如果他真的爱她又怎么在乎她的出生? …… 北境那边传来太子已经班师回朝的消息。 安琪雅和太子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安府上下热闹非凡。 只是安璃等来了除夕、等到了新年、甚至快到元宵节了。 依旧没有等来李元治消息,安璃的心里隐隐升起不安。 “你说你这是怎么了,元宵节灯会都躲在家里不出去?” 安璃平日里最爱凑热闹,如今却喜欢整日整日守在兄长的书房,希望能等到载着李元治消息的信鸽,安旭以为安璃病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好的很。” 安璃望向安旭;“要不要去父亲有没有折子给你看?” “这种事情,谁上杆子问父亲要?”安旭直摇头;“再说了父亲今日一早就上朝了!” 安璃让安旭去要折子看,其实是想看看折子里会不会有李元治的消息:“今个是十五啊,怎么还用上朝?父亲有没有说去做什么?” “没有,就是说有事,让管家备了马车匆匆出的门,到现在都是没回来。” “怕是……” 安璃的心莫名的漏跳了拍,如今朝野上下正值新春佳节。 能让父亲这么着急出去的事情,只能是北境出了意外;“怕是……” “你今个怎么吞吞吐吐的,怕是什么?” 安旭和安璃正说着话,那边下人传让他去书房。 安璃也跟着去了,却被拦在了书房外。 安旭进去了许久,才出来。 “怎样?” 面对安璃的询问,安璃只是摇头。 他这是要急死她啊。 此时从前面进来了杨氏,她身后的安琪雅,已经哭成了泪人。 “大过年的哭什么哭!” 父亲安定邦在书房里的一声轻呵斥,吓的安琪雅立刻收起了哭声,但是眼眶仍是红红的。 安定邦见到杨氏有些意外:“你怎么不陪母亲猜灯谜,跑这里来做什么?” “北境的事情都传尽人皆知,我哪里猜的下去灯谜。”嫡母见父亲出了书房,上前一步道;“太子殿下真的……” “薨的是靖王,靖王换了太子殿下的衣服引走了山贼。” 安定邦说完杨氏长出了口气。 安璃却觉得眼前一黑,若不安旭拉住了她的胳膊,她此刻怕是已经倒地不起。 安璃抬眼去看安旭:“薨的是……” “……”安旭垂下眼帘不敢看她。 安旭的不回答已经告诉了安璃答案。 安璃推开他的手,跌跌撞撞的往书房赶过去。 安旭一直跟在安璃身后,絮絮叨叨的安慰安璃:“璃儿,你听兄长说……这战场它……” “不要吵!” 安旭的话安璃一句也不想听,安璃推开窗像往常那样静静的盯着窗外的天空;“你这么吵会把鸽子吓跑,我就等不到靖王的信了!” “靖王已经……”安旭关上窗户;“薨了。” “不要关窗,我要等靖王的信鸽!”安璃推开安旭去开窗户,她不要听安旭的,她要等信,她要等靖王的信。 两人拉扯间,安旭给了安璃一巴掌,清脆的巴掌,这是安璃记忆以来安旭第一次打她:“你清醒一点,不会有信鸽来了,再也不会了,靖王已经薨了,听清楚没有,靖王已经薨了!!” 脸上的五指印火辣辣的疼。 薨了? 安璃磨砂着李元治亲手给她带上的玉佛。 同来何事不同归? 024 代嫁了对的人 安璃不记得是怎么走到西厢的。 看到柳氏的那一刻,她眼前一黑,笔直的栽了下去。 …… 恍惚中,听见母亲的哭声。 和她床前来来回回走动的脚步声。 但是她就是睁不开眼皮,仿佛那眼皮有千金重量一般。 就这样浑浑噩噩,迷迷糊糊的躺着。 …… 醒来时四周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几更天。 安璃想坐起来,柳氏第一时间扶住了她。 原来柳氏一直坐在她的床边。 动静惊醒了睡在外间的冬儿,冬儿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三小姐,你可算醒了,你睡了七日,二姨娘就不眠不休的守了你七日,你若再不醒,怕是二姨娘也要坐下病来。” “姨娘……” 心若一动,泪已千行。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柳氏抚去安璃的泪水;“姨娘知道你心里苦,姨娘知道!” 那一夜过的特别漫长。 安璃依偎在柳氏的怀里,哭的撕心裂肺。 …… 天刚亮的时候,安璃趁柳氏睡着的时候,偷偷的来了佛堂。 老祖母俞氏看到安璃只点了点头:“醒了就好。” 安璃跪在俞氏的身边:“爷爷走的时候,你难受吗?” “难受,想死的心都有过。”俞氏望向安璃,眼神出奇的慈祥;“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死,因为我还有牵挂。” “牵挂……” “嗯,人活着,总有个牵挂。”俞氏轻抚着安璃的头;“丫头啊,死容易,难受的是活着的人。” 俞氏点醒了安璃,柳氏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照顾她,她不能再让她担心。 她不能让这个世界上最对她牵肠挂肚的生母难过。 她得活着,哪怕是为了她的生母柳氏。 “可我心里还是空荡荡的难受……” “人啊,哪有活的不难受的?” “璃儿以后可以经常来这里礼佛吗?” 俞氏抬眼看了看安璃:“你还年少,花花世界依然精彩,心里的苦要学会放下。” “放不下。” “你愿来便来吧……” “谢谢老祖母。”安璃起身告辞。 安璃还没走到西厢,却见两个上房丫鬟带着柳氏往前主屋去。 “这么大早什么事?”安璃上前询问。 “夫人吩咐带二姨娘去见她。”上房丫鬟几句话打发安璃,把安璃往边上一推;“别挡道!” 安璃见上房丫鬟来势汹涌,不放心柳氏,跟着追到了主屋,看安璃进了院子她们也没有要拦的意思。 主屋里没有旁人,杨氏半依在软榻上,她很少起这么早,今天又是为了何事? 杨氏见了安璃和柳氏,冷冷的开了口:“把柳氏绑了!” “住手,你们凭什么绑我姨娘!”安璃急的冲进去护住柳氏。 “凭什么?”杨氏扬了扬手中的一封信;“我可是托人去上原打听了,上原柳家的二女儿,生下来没多久就早夭了!” 上原柳家……不就是安璃生母柳氏的娘家吗? 柳氏既然说她是九黎族,那自然也不可能是上原柳家的女儿,可安璃不明白杨氏为什么突然要派人去上原打听柳氏的娘家? 杨氏从座椅上起身,走到安璃的面前,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仔细的瞧了个便:“我就纳闷了,我们安家怎么偏生出这么狐媚的妖精,为娘的勾的老爷宠爱有加,做女儿的跟个王爷闹的满城风雨,原来你们是九黎妖族的种!难怪都这么会勾男人!!” 看来那夜安璃和柳氏谈话时,弄出声响的不是野猫。只是杨氏如果想致她们于死地,直接报官便好,为何要费心机让她房里的丫鬟带她们过来? 安璃觉得,杨氏端着这个架式就是要吓唬她们:“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样?”杨氏点了点头;“痛快,既然如此,我也不藏着掖着,你代替你二姐出嫁,我便饶了你母亲,否则我就立刻让人把她绑了见官!” “我女儿不要代嫁,你绑我见官吧!” 安璃拦住柳氏,现在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一旦报官柳氏必死无异:“二姐能嫁入东宫不是主母一直盼望的吗?” 杨氏不语。 “你睡了这些日子,有所不知,那个太子殿下倒是从北境回来了,可是回来的时候只剩了半条命,贾神医都回天乏术,你主母能让你二姐嫁个将死之人吗?”柳氏说完望向杨氏;“嫁过去就是守活寡,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女儿跳入火坑,我也不能!” “这大婚是人生四大乐事,太子这一高兴人不就活过来了吗!” 原来是皇后娘娘想拿大婚来给太子冲喜,既然能活过来,二姐为何不嫁? 还不是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太子必死。 如果那个人必死,对于安璃来说不见得是坏事。 安璃虽打定主意青灯礼佛过完此生,但她如果一辈子都不嫁人那便是不孝,柳氏一定会对她牵肠挂肚。 嫁个将死之人,不但可以给家里一个交代,还能救柳氏于危难,何乐而不为? “我嫁。” 按约定安璃同意代嫁,杨氏再不提柳氏的过往。 待嫁的日子里,柳氏一直在哭。 大婚那天天还没亮,杨氏便派人来给安璃上妆。 柳氏还是哭,抱住着安璃一直哭:“是姨娘对不起你,姨娘不但没有保护好你,还害了你……” “姨娘不哭,你的女儿,是太子妃娘娘,你应该高兴的。” 安璃知道她的娘没错,安璃安慰柳氏,柳氏却哭的更厉害了:“你这一辈子毁了……” “我这辈子……” 她这一辈子在知道李元治死了的那一刻,已经毁了。 …… 花轿在锣鼓声中,出了安府,进了太子殿下的东宫。 没有热闹的迎亲,没有喧闹的酒席,太子李元昊的幺弟李元季代替新郎和安璃举行了简简单单的仪式,安璃和陪嫁过来的冬儿便被宫女们带进了洞房。 “元昊不方便,就由本宫代为掀盖头。”入洞房时,李元季退了出去,皇后娘娘跟了进来。 皇后娘娘姓朱,是坐拥十万赤焰军战无不胜的大宇新战神赤王朱瑾的亲姐姐,朱氏在帝都是权倾朝野的存在,朱皇后五十岁上下的年岁,盛装衬的她更加威严,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完美的遗传给了李元治。 因为那双眼睛,安璃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她盛装之下的面容有些许憔悴。 大约是因为靖王,白发人送黑发人哪有不心碎的。 朱皇后挑开盖头后,看都没看安璃一眼,便吩咐宫人给她更衣。 按照那个死马当活马医的法子,安璃得和太子殿下躺在一张床上。 好在太子是没有知觉的,安璃安慰自己权当和死人躺上一宿。 可当安璃走到床边,看到太子的脸时。 她的心惊的仿佛从胸腔里蹦了出来,有欣喜也有震惊:“靖王……” 025 救人1 “你认识治儿?”朱皇后已经跨出寝宫门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是。” “安家三小姐?” “是。” “倒是和治儿说的一般美艳。”朱皇后打量起安璃;“那治儿有没有和你提过他有个孪生兄弟?” 安璃却听簇戎提起过靖王和他的四哥是双生子,确不曾想他们居然长的一模一样。 朱皇后不紧不慢接着道:“元昊和元治常常被人认错。” 安璃欣喜的心瞬间凉透,难怪二姐之前非靖王不嫁,后来莫名其妙同意了。 定是嫡母跟二姐提及太子长的和靖王一个模样的原因,本来二姐喜欢的便是靖王的样貌,既然一样的样貌还能做太子妃,二姐这么会算计,自然会选太子。 只是这世上真的有这么相像的人吗,安璃不相信的俯下身,仔细的观瞧起来。 床上的男子紧闭双目,虽脸色惨白。 可那眉那眼那高挺的鼻梁,是那么熟悉,这明明就是她这些日子闭着眼睛就会浮现的靖王的脸。 “你为什么不是靖王……”安璃拂去他散落在额前的乱发,仔细的给他掖好被子,却见他放在被子外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安璃想抚平他的拳头,却如何也抚不平。 “不用费劲了,刚回来的时候我们就试过了,殿下就是不松手,就这儿攥着。” 宫女们劝安璃不要做无用功。 安璃准备把他的握成拳的手也塞进被子里,他却突然松了拳头。 拳头摊开,他的掌心里一直握着的,居然是安璃之前被靖王抢了的香囊。 安璃掏出那香囊里的生成八字,仔细的看了看,喜极而泣:“靖王!” “我怎么跟你说的,躺在床上的是靖王的孪生兄弟太子殿下!”朱皇后的声音冷冷的门后传来,她抬出殿门的脚又收了回来。 “不,他是靖王,这是我给他的香囊,里面还有我的生辰八字。” 安璃的声音几近哽咽,从知道李元治死讯的那日起,她便一直自责,如果那时她没有去北境找他,是不是他就不会派他的暗卫送她回帝都,是不是他就不会遇刺? 安璃太高兴,居然忽略了朱皇后大变的脸色,朱太后抓起安璃手中的香囊,直接丢进了炭盆里,正色的问安璃道:“本宫问你,床上躺着的人是谁?” “是……”安璃因为床上躺着的人是靖王自顾自的高兴,居然忽略了朱皇后目光中的杀气。 安璃此刻才意识到,身为太子殿下和靖王的母亲,朱皇后不可能分不出床上躺着的是太子殿下还是靖王,但是朱皇后更在意的是太子殿下的死对朱皇后及整个朱氏家族的影响,安璃慌乱的起身跪下回话:“是太子殿下……”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朱皇后听完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自今日起你便是太子妃,照顾好太子。” “是。”安璃小心的恭送着朱皇后,两个儿子一死一伤,对她的打击应该很大,她离开时的背影不似刚刚那般威严,却显得有些落寞;“皇后娘娘放心,臣妾一定尽兴照顾好太子殿下。” 那一夜,安璃终于躺在李元治的身边。 像梦幻般不真实 这个安璃以为他永远离开了的人,这个她为他哭的死去活来的人,居然还活着。 安璃轻柔的抚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感受着他的体温,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熟悉的龙涎香味,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这夜是安璃这些日子以来,睡的最踏实的。 她还做了个梦,身边的他醒了,捧着她的脸狡黠的跟她说:“我兑现了娶你的诺言,你是我的新娘了!” …… 可一连数日,即便安璃衣不解带的照顾着李元治,他都没有一点要醒过来的迹象。 到后来,甚至药石不进。 这几天大姐夫贾同几乎每天都来请脉,只是每次请完脉,脸色都较之前更难看。 每每看到大姐夫的脸色,安璃心中的担忧便多上一分。 “大姐夫……”这日大姐夫照例请完脉,安璃看着床上日渐消瘦的李元治,忍不住问大姐夫道;“太子殿下的病……” “启禀太子妃,太子殿下……很好,不日即将醒来。”大姐夫欲言又止。 太子殿下不日醒来谎话是皇后娘娘拿来骗陛下和大臣的,安璃知道大姐夫有所隐瞒,她屏退左右:“这里没有旁人,大姐夫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太子殿下伤在心脏,现在这口气是靠着名贵的人参灵芝吊着……” “难道就其他办法了吗?” “倒是有一个法子,有五成机会可以救活太子殿下,可一旦失败,太子殿下必死无疑,但是皇后娘娘不愿意尝试。” 五成把握皇后娘娘断然不会试,听闻皇后娘娘这几日已经让滕妾所出的皇子李元季住进了东宫,代为处理东宫的一些事务,明眼人都看的出她这是要弃太子保李元季,只是想要扶持李元季和三皇子争太子位置,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皇后娘娘现在急需的是时间,她不能冒险。 即便是五成机会也不会。 她要做的是继续吊着李元治的命,给她争取时间。 安璃突然明白了柳氏的那些不让她攀高枝的苦口婆心,嫡出又如何,帝王家又如何,还不是活在算计中? 可安璃不想他被算计,不想他就这样耗着,哪怕是五成机会,她也想试试:“什么法子?” “这……若是失败,太子必死无疑啊。” 看出安璃想试,贾同有些为难。 “若不救,太子能活过来吗?” “不能,只能保太子十来日的性命。” “左右都是死,为什么不冒险一试?” “这?” “若太子不幸死了,安璃一命抵一命,决不连累大姐夫。”既然上天给了她救活他的机会,安璃断然不会放弃,安璃已经做好打算了,绝不能让他在自己心里死两次,如果他有个意外,她也不想苟活。 “九黎妖族,用九黎妖族的鲜血做药引配上我特制的大还丹,或许能让太子活下来。只是这九黎妖族的鲜血不好找,必须是活人身上温热的鲜血。” “大姐夫不用操心九黎鲜血,你速度把大还丹给我就成。” 如果贾同说出其他的药引,安璃可能束手无策,但九黎妖族的鲜血,她就可以。 看来老天,是真的在给她救人的机会。 安璃送走贾同,满心欢喜的握住李元治的手:“你会好起来的。” 026 救人2 安璃没有等来贾同的大还丹,却等来了朱皇后。 朱皇后身后的一群宫女太监,在她的吩咐下,将昏迷的李元治从安璃的寝宫抬了出去。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还病者,经不起这般折腾。” 安璃急了,上前阻拦。 朱皇后的眼神出奇的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冷的吓人:“太子妃连日照顾太子辛苦了,如今太子殿下身子渐好,也该回太子殿处理他该处理的事务了。” “可是……” 可他明明没有好,安璃急的抓住皇后娘娘的衣裙:“请皇后娘娘请让臣妾继续照顾太子殿下,臣妾定能让昏迷的太子殿下醒来。” “你瞎了吗?”朱皇后闻言震怒;“太子殿下没有昏迷,太子殿下已经见好,只是需要静养,你看不到吗?” 李元治明明没有醒,贾同也说过那些名贵的药材最多只能护他是十来日的性命。 安璃望着震怒的朱皇后,没有退让的意思:“求皇后娘娘让贾神医再给太子殿下请次脉,确保太子殿下无恙。” “贾大夫庸医误人,本宫已经下旨换张御医来诊治太子!”朱皇后瞥安璃一眼;“送太子殿下回太子殿,未得本宫允许任何人不能入殿打扰,太子妃也不例外!” 望着远去的皇后娘娘,安璃跌坐在地。 贾同的医术全帝都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怎么就成了庸医? 张御医怎么可能比贾同的医术还要高明? 况且李元治一直是安璃照顾的,太子殿里人能照顾的好吗? 万一, 安璃不敢去想万一。 跟着宫女太监去了太子殿,却见太子殿前居然有侍卫把守。 皇后娘娘说到做到,这么快已经重兵把守了。 是跟贾同昨日的请脉有关,难道贾同没有对她全盘托出? 不行,她要找大姐夫问个清楚明白。 身边的冬儿一脸委屈:“小姐,您现在是太子妃娘娘,可不能像以前那般随意出府了。” “我不能出去,你可以啊!”安璃望向冬儿。 “我不行,我不行的,我胆小……” 安璃不等冬儿说话,拉着她回了寝宫:“我知道你胆小,你跟我把衣服换了,你就待在屋里别就行!” “那更不行,我怕……” 怕也由不得冬儿。 安璃穿了冬儿的衣服,拿着她们院的腰牌居然顺利的出了东宫。 这其实早在安璃的意料之中,安璃和冬儿自打嫁过来就一直再寝宫中照顾李元治,几乎没有出过她们院子,见过的人无非是皇后娘娘和她贴身的几个宫女,东宫里的人压根就不知道她这个太子妃娘娘长什么摸样。 安璃拿的是太子妃的名帖,贾府的小厮不似上回那般怠慢。 一面领着安璃去偏厅用茶,一面命人去请贾同。 贾同看清安璃摸样,谨慎的屏退了下人,方才开了口:“娘娘怎么亲自来了?” “我想知道大姐夫昨日和皇后娘娘说了什么?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 贾同回答的倒是直率:“没有任何隐瞒。” 看到贾同坦荡荡的眼神,安璃觉得自己倒是有点小人之心了:“对不起,我是太多担心太子殿下,才会这么问大姐夫。” “娘娘对太子殿下情真意切,没有错。” 贾同从袖筒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琉璃瓶递给安璃;“这是大还丹,贾某只能为娘娘做这么多了。” “谢谢,大姐夫,你做的够多了。” 谢完贾同,安璃转身告辞。 见安璃要走,贾同追上前道:“关于太子殿下的病情,我没有隐瞒过娘娘,但是我的母亲与三皇子的姨母是远方亲戚,这件事情我没有和娘娘坦白,事关太子殿下性命,娘娘权衡后在决定这药给不给殿下用。” “此事皇后娘娘知道吗?” “知道。” 原来如此,皇后娘娘害怕贾同是三皇子的人。 怕贾同不是真的要给李元治治病,而是要将李元治重伤不治的消息送给三皇子。 如今真的太子殿下已死,靖王一旦再有差池,太子之位必然会被三皇子夺去。 只是即便封锁消息,也只能瞒得一时,瞒不了一世啊。 皇后娘娘如此精明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啊? 安璃心中对皇后娘娘的不智之举虽有诸多疑惑,但李元治命悬一线,不愿多加揣摩:“大姐夫坦荡荡,安璃相信您!” …… 安璃拿着大还丹,却不能回东宫。 那里有皇后娘娘的侍卫。 现在唯一能帮上她忙的便是兄长安旭了,可安璃现在的身份大门肯定不能走。 安府上下哪个不认识她,好在她会翻墙。 安璃翻墙进安旭那进院子的时候,安旭正在练剑。 安旭差点没以为安璃是刺客。 待看清安璃摸样的时候,安旭比见到刺客还要惊讶:“你这是逃婚出来的?” “逃婚我也不会往家里逃啊!” 安璃拉着安旭就要翻墙出去。 “不是,你这大晚上的拉我去哪啊?” “我想让你去东宫帮我办点事情。” 安旭不敢相信的看着安璃:“大晚上的你让我去东宫?别,你兄长我还想多活几年。” “去不去?” “不是,咱白天拿了拜帖再去不行吗?” “兄长,从小到大,妹妹对我你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 “那就跟我去东宫,帮我把这粒药给太子殿下服下。”安璃拿出贾同给她的瓶子。 安旭仔细的端详安璃半天,神色慌张的把安璃拉住:“兄长知道你对靖王用情至深,也知道嫡母强逼你嫁给太子殿下不对,可太子殿下是无辜的,咱也不能下毒害人性命啊,你说是不?” “你想到什么地方了,这个大姐夫给是的药!” “这件事大姐夫也有份?看不出来啊,他平日里谨小慎微的……” “这是救命的药!”安璃听出来了,她兄长居然以为她想给太子殿下下毒;“我是那种谋杀亲夫的人吗?” “我感觉你狠起来谁都敢杀。” “我现在就想杀了你!” “别啊。”安旭虽然明白安璃是要去救太子殿下,还是不解;“既然有解药为何不直接给太子殿下服下,还要跑来找我帮忙?” “这事情说来话长,你跟我走,我路上说给你听。” 027 救人3 安旭看着高大的东宫宫墙:“当真要翻过去?” “那不然呢?”总不能安璃出去的时候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带个男人吧。 安璃告诉安旭一炷香时间翻过来,便拿了腰牌从侧门走进去。 安旭很准时的翻墙进来,安璃安排他翻下来的地方,是没有人的后花园。 安璃见安旭下来,便领着他一路往太子殿走。 安旭还是有些担心:“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妹妹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如果这个傻事我一定要做,兄长帮不帮?”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见安璃不语,安旭也收了声。 快到太子殿前的时候,安璃悄声跟安旭说:“一会我进殿,回有侍卫守着不让我进,你就负责打退他们就行。” “好。” 安旭其实心里挺紧张。 打人的事情他常干,但是跑到东宫来打人,估计这辈子就只有这一次了。 安璃内心很感谢安旭,这种弄不好就掉脑袋甚至会连累到全家的事情,也就兄长能为她做,她望着安旭这张看了十几年吵了十几年的脸:“兄长,谢谢。” “你跟我说谢谢,我不习惯。” 安旭说完拍了拍安璃的肩膀;“你说的侍卫呢?” “就在……” 安璃伸手指了过去,却发现不对,早上还在太子殿的侍卫怎么不见了,不光侍卫,就连太监和宫女也见不到一个人;“难道是因为换班了?” “不能,据我多年征战的经验,这是在上演空城计。” “这是太子殿,空什么城?” 虽然安璃嘴上这么说,但是心中还是忐忑,就算侍卫们换班了,偌大的太子殿里不可能连个太监和宫女都不留吧? “你还闯不?”见安璃犹豫,安旭问道。 “当然要闯。”李元治在里面生死未卜,无论如何安璃都要进去看看的;“兄长你在外面守着。” “你速去救太子吧,兄长明白。” 安旭给了安璃一个你放心的眼神,这眼神不觉让安璃想起小时候每到过年,兄长便带着她去厨房偷好吃的,一个放风一个办事。 安璃郑重的点了点头,朝太子殿里走去,此去闹不好便是不归路,李元治不醒,不止她和兄长,弄不好可能整个安家都完了,安璃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但是那一刻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只想要李元治活!!! 到门前安璃惊讶的发现,大殿的门居然是虚掩的。 安璃慌的推门进去,却见屏风后李元治的大床前站着个拿匕首的黑衣人。 那人见到安璃很是惊讶,似乎没想到会有人来。 安璃见状大声呵斥来人:“你是何人,胆敢刺杀太子!” 那人被安璃一呵斥,转而拿匕首来杀安璃。 安璃压根不会武功,只感觉到一道寒光贴着她的耳边滑了出去。 跟着那冲过来的黑衣人便被一剑穿心。 “兄长!” “璃儿你没事吧,这太子殿怎么还能有刺客!”安旭神勇的解决了黑衣人,去查看他的兵器;“这把匕首上面还有三皇子府上的刻印,这是三皇子派来的刺客?” 安璃拿过那匕首查看,确是有三皇子府上的刻章,可刺杀这种事情还拿着自家府上的兵刃,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安璃总觉得此事有蹊跷,伸手揭开黑衣人的面巾,那个死去的刺客的脸安璃是见过的:“他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太监。” “不是,你是不是看错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太监,拿着三皇子府上的匕首,来刺杀太子殿下?”安旭不敢相信的看着安璃;“皇后娘娘为什么要杀太子殿下?这说不通啊!” “皇后娘娘杀太子殿下说不通,但是拿着三皇子府上的匕首来刺杀,就说的通了。” 安璃一直以为皇后娘娘突然将李元治移到了太子殿,还不让任何人靠近,是因为不相信大姐夫,不想让三皇子的眼线知道太子的病情。 原来朱皇后不是担心三皇子的眼线,而是朱皇后本就算计好了,她知道李元治时日无多,李元季根基尚浅,所以想用李元治的命来诬陷三皇子,可李元治是她的亲儿子啊,她怎么能为了一个太子的位置就要置她自己的亲生儿子与死地? “你是说皇后娘娘想嫁祸三皇子?” 殿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安旭和安璃对视一眼:“我去阻挡他们,你速速救太子!” “我试试。” “别试试啊,你得救活太子,我这项上人头和我们全家身家性命可都交给你了,不成功便成仁,千万别试,一定要救活啊!” 安璃醍醐灌顶,再不迟疑,快步奔进屏风后面。 红鸾帐下躺着的李元治,脸色越发的苍白。 安璃深知不能再耽搁,用匕首在掌中割出伤口,取出瓶子里的药丸,就着她手上的鲜血往李元治嘴里送。 但是喂了几次,都没有咽下去。 殿外传来朱皇后的呵斥声,和兵器的碰撞声,安璃深知不能再耽搁,否则会危机兄长的性命。 安璃想起母亲的话,如果她戴着玉佛便与常人无异。 安璃取下玉佛,露出那双紫色的眸子,再次用匕首割向掌心,这次血涌了更多,安璃饮了一口温热的带着腥味的鲜血,捧住李元治的脸,口对口喂了下去:“喝下去,不要死!” 一口,两口,他终于就着鲜血把口中的大还丹咽了下去。 安璃戴上玉佛,院外已经没有兵器的撞击声,朱皇后的声音横空传来:“说,你是何人,是谁拍你来刺杀太子殿下的?” 完了,完了,再这样下去兄长要被朱皇后以刺客名义拿下了,安璃急的去看床上的李元治: “快醒醒,靖王,你快醒醒,不然我们都得死!” 可床上躺着的李元治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光是没有反应,连他的呼吸也几乎没有了。 安璃慌的拿起他的胳膊,去摸他的脉。 ……没有了。 死了? 安璃把兄长和全家的性命都拿来赌李元治能活,他居然死了…… 安璃惊的跌坐在地。 其实贾同给她药的时候,就说过只有五成把握。 只有她一直以为,这是上天给她机会。 以为李元治一定会被她救活。 她如今却害了全家的性命! 安璃跌跌撞撞起身,往门外走去,不行,她不能让兄长因她而死,一人做事一人当,她要去和皇后娘娘说清楚,这件事情从头到到尾都是她一个人做的,跟兄长一点关系都没有。 安璃刚跑到门边,门却被从外面关了起来。 任凭她怎么打也打不开。 外面出了什么事,兄长有没有危险,安璃急的想去拍门,却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子声音,那声音安璃记得,是白世子要娶的九公主李元英的声音:“本公主来看太子哥哥,却没成想能遇到皇后娘娘,九公主给皇后娘娘请安。” 028 九公主求见 安璃眯起眼睛,从门缝中望去。 却见盛装的九公主被众人簇拥着,进了院子,她看了眼和朱皇后侍卫对峙的兄长:“呦,大晚上的,太子哥哥院子里还真热闹啊!” “咳咳,这不小舅子约我来喝酒,谁成想遇到这帮侍卫什么也不问就来拿我,误会误会。”这一次安旭居然出奇的镇定;“安某和公主殿下一样,也是来看太子殿下的。” 安旭和九公主殿下话音刚落,跟在九公主身后的李元季一脸的惶恐望向朱皇后:“皇后娘娘,九公主非要求见,元季……没有拦住。” “你不知道和九公主说太子殿下大病初愈,任何人不得打扰。” 朱皇后没有看诚惶诚恐的李元季,而是对着九公主殿下和兄长冷冷的道。 “即使如此,那安某先行告退,劳烦皇后娘娘给太子殿下带个话,改日安某带酒不醉不归。” 安璃在门内看着,心想,兄长这招可以啊,金蝉脱壳。 看他转身离开,安璃心也落下了许多,朱皇后如是追究大不了她就说看到这里没有人,她担心太子有事,就偷偷进来,看到刺客,撕扯间杀了他。 可李元季却拦住了安旭:“安骁卫难得来一趟,就这么回去太子府岂不是招待不周了?” 李元季是陛下的第十一子,是朱皇后的陪嫁丫头所出,长的倒是和朱皇后的两个儿子有几分相似,只是年纪尚幼未及束发,个子小小的身板瘦瘦弱弱的,就连声线都是细细的,完全是个还没长大的孩童,可就是这个比安璃还小上一两岁李元季,做起事情来却一点也不含糊。 看来安旭想混出去没那么容易。 九公主一直不动神色,见李元季和安旭说完话,这才不失端庄大气的给皇后行了个礼:“元英本也想等太子哥哥身体大好再来探望,可元英素来性急,大婚的时候元英都没有见到太子哥哥的面,这么多兄弟姐妹中,太子哥哥最疼元英,太子哥哥如今醒了,元英无论如何也要见上太子哥哥一眼。” 安璃嫁进太子府后多少也从院子宫女口中听说了些皇家内部的关系。这九公主据说和三皇子同为冷贵妃所出,平日里一年也来不了太子府两回,如今倒成了最为亲近的了,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了解内情的估摸着都知道她不过是听闻皇后娘娘对外宣称太子醒了,想帮三皇子来刺探太子殿下的病情罢了。 朱皇后静静的听完巧舌如簧的九公主说完,方才淡淡的开了口:“九公主有心了,只是太子刚醒身子还未大好不放便待客,在加上此刻夜也深了,恐打扰殿下休息,本宫觉得九公主还是择日再来吧!” 朱皇后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可九公主却依旧不退让:“小九既然来了,无论如何也是要见上太子哥哥一面的。” “怎么,九公主如今连本宫的话也要违抗了吗?” “元英哪里敢违抗皇后娘娘?只是……”九公主李元英说话时模样恭敬的很,可却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 朱皇后压低了声音,却不失威严的道:“只是什么?” “只是元英有些左右为难,究竟是听皇后娘娘的,还是听父皇的。” 九公主素来骄纵和圣上的宠爱不无关系,据闻圣上有子女十二人,活到就藩的有五子和九公主这一个女儿,这六个孩子里,圣上最宠的便是九公主。 朱皇后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但是她怎么说也是皇后,一人之上万人之下,面对九公主的对持,她气势上一点也没有输:“九公主这是要拿陛下压本宫?” “给小九十个胆子小九也不敢拿陛下来压皇后娘娘啊,按理说您时长辈,我这个做后辈的理当听您的,只是前些日子一直听说太子哥哥身子维和,想来探望没能探望成,想到平日里太子哥哥对小九的招抚,小九这心中啊甚是挂念,父皇听说了,特赐小九圣旨一道,钦准小九进去探望。”九公主李元英双手托住圣旨递给朱皇后;“皇后娘娘不让小九进去探望,陛下又赐圣旨特许小九进去探望,您说小九这是不是左右为难?” 这个九公主,一早就有圣旨,却到现在才拿出来。 安璃总觉得她是故意的。 反正朱皇后接过圣旨时脸色已经铁青了。 也是,被一个小辈跟耍猴似的涮来涮去,不生气才怪呢。 这个九公主别看人长的端庄大气,做起事来一点也不大气。 这是故意来气朱皇后的,看来两人平日里矛盾不能少。 九公主李元英见朱皇后接了圣旨,抬脚便要往屋里来。 朱皇后居然还想上前阻止:“你不能进。” 其实想想也对,皇后娘娘应该是来接刺客的,这些人里只有皇后娘娘知道屋里还有个拿着三皇子府匕首的刺客,若是让九公主贸然进来抓住了刺客,朱皇后精心布置的这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怎么?皇后娘娘这是要违抗圣旨?” 九公主来的时候是带着人手的,此刻给我的感觉是两方人手随时都可能会打起来。 两人这样静静的看着门外,安璃已惊心动魄。 他们若是当真打起来,结果会是朱皇后抗旨还是九公主私闯? 无论结局是九公主赢,还是朱皇后胜。 安璃和安家都逃不过一劫。 安璃不怕死,可她不想连累全家。 安璃要想一个什么样的说辞,才可以将安家从这场混战中摘出来? 她正不知所措之时,一只大手出其不意的捂住了她的口鼻。 安璃当时就呆了,难道是那个刺客没有死透? 可兄长明明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啊。 安璃能感觉到她已经抖成了筛子,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别怕,是我。” 看安璃镇定下来,身后的人才松了手。 安璃不敢相信的转脸望过去,李元治的脸色惨白憔悴,但是他醒了。 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安璃应该是高兴的,但是眼泪就是不听使唤的一只在流。 李元治拥住安璃亲吻着她的眼泪:“我回来了……” 安璃破涕为笑,就这样被李元治拥着,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味。 他没死,他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029 见过了,请回 “外面……” 安璃想提醒李元治外面的情况危机。 “知道。”李元治干劲利落的一脚踹开了寝宫的大门;“不用担心。” 安璃不敢相信的望向李元治,他明明差点死了,居然还有力气踹门。 不过这似乎耗尽了他全部体力,安璃感觉他摇摇欲坠。 安璃慌得上前扶住他,李元治在她的搀扶下,走出了寝宫。 寝宫外,是比安璃更惊讶的,已经抄家伙的两帮人。 最先开了口的是九公主李元英,她满脸堆笑的望向李元治: “看到太子哥哥没事,小九就放心了就,小九自打知道太子哥哥北境遇刺,心都是揪着的,小九早就想来看看太子哥哥,怎奈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这不事情一解决,小九就来看太子哥哥了……” 李元治笃定的看着九公主李元英,那冷的能杀死人的眼神安璃之前在青柯坊见过:“看过了?” “看……看过了。” “那还不走?” 九公主李元英面露窃色冲着李元治福了福:“那小九不打扰太子哥哥休息了,小九先行告辞了。” “没事了。”望着九公主仓皇离去的背影,李元治在安璃耳边轻声低语;“你和你的家人都不会有事。” 安璃被李元治说的身子猛的僵了僵,他怎么知道她担心家人。 难道说她和兄长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难道说他昏迷的时候一直都可以听到声音? 那九黎族的事情,他听到了多少? 没有给安璃思考的机会,朱皇后已经走了过来,她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醒了……真的醒了……” “让母后失望了。” 李元治的声音很冷,冷到扶住他的安璃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母后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失望……” 李元治冷到刺骨的眼神太露骨,看的朱皇后收了笑脸。 瞬间变脸,被朱皇后诠释的很到位,她转脸恶狠狠的望向安璃:“你这个贱人,你究竟和太子说了什么!” 安璃算是史上最无辜躺枪的吧,她说了什么,她什么没说。 被朱皇后仿佛能吃人的眼神看着,安璃说话都开始不利索了:“我,我什么都没说……” “你没说,太子会如此对我?身为太子妃,不思如何管理东宫,却在不守妇道,再太子面前搬弄是非!”朱皇后抬手就要扇安璃的耳光。 安璃以为她就要挨打,那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 抬眼望去,原来是李元治抓住了朱皇后的胳膊:“我的太子妃本太子自会管教,不需要母后来教训!” “你……”朱皇后早已经涵养抛在了脑后,她伸手怒指李元治;“母后我这些年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差池,才换来了如今这般地位,母后我每天都活的谨小慎微,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弟俩,你如今要为一个嚼舌根的女人,违抗母后的命令?” “兢兢业业是为了儿臣,还是为了保住朱氏家族的地位?”李元治搭载安璃肩上的分量越发的重了,安璃觉得他已经快站不住了。 “母后现在只有你了,你怎么可以因为这个女人的谗言而这么猜度母后?” “儿臣没有猜度,儿臣也没有听信谗言,儿臣只是将母后和元季弟弟在儿臣床前说的那些话,都记了下来,一字一句,全都记在这里。”李元治拍着他的胸膛,直视着朱皇后。 安璃猜的没错,他昏迷的时候果然是能听见的。 朱皇后闻言大惊。 李元治却用只有他和朱皇后才可以听到见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从你和张御医商量如何放弃治疗,到你交代李元季去太子的书房,再到你和你的贴身太监商量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儿臣杀了嫁祸给三哥,儿臣都听见了!!!” 朱皇后闻言,挺直了腰身:“是吗?” 030 留下陪我 李元治没有回答。 朱皇后接着对他,晓之以情:“治儿,你是本宫的孩子,本宫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孩子,若不是万不得已,本宫怎会舍得这么做?” “万不得已?”李元治冷笑了声。 这声冷笑,让母子二人的气氛突然变得很奇怪。 四周的下人和侍卫都懂事的退到了一边。 朱皇后脸上僵了僵:“你的病贾大夫也束手无策,母后身后还有朱家,母后也是逼不得已做出的下策,母后对不起你,母后知道你心里难受,事已至此,你若是想将此事全盘拖出,母后也不会怪你。” “如果想将此事全盘托出,儿臣便不会让小九先走。” 朱皇后闻言眼中一亮:“元治……你肯原谅母后了?” “儿臣之所以把此事说出去,不是因为儿臣原谅了母后!而是儿臣需要现在的身份,儿臣要用太子的身份来帮四哥报仇,这之后母亲愿意让谁坐太子,都和儿臣无关!!” “若是不连贾大大夫都断言医治不了,我怎忍心放弃自己的儿子扶植侍妾的孩子。” “说儿臣必死无疑的是贾大夫还是母后自己?” “……”朱皇不语。 其实他们母子都心知肚明,贾大夫没有完全把握,朱皇后不愿意冒险。 见朱皇后不语,李元治接着道:“儿臣和四哥同为母后亲生,但母后何时正眼瞧过儿臣?” “治儿……” “父皇喜欢四哥,所以你就把所有的喜爱都给了四哥,你从来没有疼爱过我,不,四哥你也不疼爱,你谁也不疼爱,在你眼里权力才是一切,否则你又怎会忍心在儿臣舞勺之年便让儿臣上战场,甚至为了逼父皇禅位,让从未上战场的四哥亲征北境!” “这么做母后难道不心疼吗,母后也是未了你们...” “为了我们还是为了你自己?”李元治搂住安璃的肩膀示意她往外走;“儿臣乏了,先行告退,里面的就劳烦母后收拾了。” “好,你好好休息,母后会处理。” 朱皇后似乎也不想和李元治争论下去,反正她的目的达到了,太子康复了。 至于她和李元治之间的矛盾,安璃想朱皇后应该也不会当回事。 母子哪来的隔夜仇? 反正,安璃和她娘亲也常拌嘴,她娘亲从来没有生气超过一夜。 安璃路过兄长身边,一个劲给他使眼色,他会意上前扶住李元治。 安璃想找顶轿子,李元治不同意,安璃明白他是想让府里的人都看到他没事了,安璃和安旭一路将李元治扶到了安璃的寝宫,宫门一关,李元治险些栽倒在地,安旭和安璃慌的将他扶到床上躺好。 安璃看李元治脸色比刚刚更难看了,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我没事。”李元治转脸望向安旭;“安旭护太子殿下有功,赐金百两。” “谢太子殿下。” 安旭没想都出来一趟还赚了百两黄金,乐的合不拢嘴;“那个改日,我做东。” 李元治点了点头:“没事,退下吧。” 安旭意识到深更半夜,他一个男人待在太子寝宫确实说不过去,给安璃个改日约酒的表情,躬身退了出去,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关上沉重的宫门。 殿外传来安旭唤冬儿的声音:“冬儿送我出去。” 两人的脚步声渐远,安璃才意识到,偌大的太子妃寝殿只剩下她和李元治两人。 看着现在的李元治,安璃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虽然之前李元治就很冷傲,但那里只有冷漠,没有这么重的杀气。 此刻他的眼神冷的让人害怕,不似安璃熟悉的孤傲,而是种安璃从没有见过的充满杀戳的冷,冷的她浑身发抖,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那臣妾……臣妾也不打扰殿下休息了,臣妾先行告退了。” “别走...” 李元治将安璃拉进怀中;“留下来陪我。” “殿下您需要休息...”安璃想挣脱李元治,可居然没有挣脱开,他刚刚明明已经很虚弱。 “你拿着全家的性命,冒死救我,我都知道,我在宫里长大,以前这个宫里唯一对我好的人只有四哥,如今他走了,我以为这个宫里再不会有人对我好,你却出现了。”李元治没有给安璃挣脱的机会,一把将她按在床上。 她看着他,突然意识到被他骗了,他都可以将厚重的宫门踢开,怎么可能突然就体力不支的靠在她身上:“你刚刚是故意扶着我。” “是你要扶着我的,那我自然乐意搂着温香软玉啦。” “你,无耻!”安璃伸手去打,却被李元治轻易的擒住。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本王不是太子,本王想知道你愿不愿意为本王留下?”李元治轻柔的捧起安璃粉嫩的脸,落下一连串温柔的吻,用他那双好看的丹凤眼期盼的望向她;“我想要你。” 安璃一想到他刚刚居然骗她,就有气:“我现在是太子妃娘娘,靖王自重!” “那我只能用强的把你这个太子妃娘娘拐到我封地去。”李元治低头寻安璃的唇,不停的辗转厮磨;“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何时去?” “等我给四哥报了仇好不好?” 安璃没有回答他,只在他脸上啄了下,便娇羞的钻进了他的怀中。 他放下了床前的罗帐,将她紧紧地拥住... 031 敬茶 安璃醒来的时,已是日上三竿。 望了眼空空荡荡的枕畔,李元治已经离开了。 冬儿见安璃醒了,忙着打热水,服侍她梳洗,在人前唤娘娘,人后冬儿还是喜欢唤她小姐:“三小姐,醒了,早膳想用点什么?” “靖…太子殿下人呢?” “一早就回书房了。” “唉,几时的事,你怎么不叫醒我?”安璃赶忙下床梳洗。 “三小姐莫慌,殿下离开的时特意交待,昨夜小姐累着了,让三小姐您多睡一会。”冬儿说到“累着”二字,故意加重了语气。 意味深长的语调说的安璃脸上一阵发红,拥着还留着他味道的被子佯装生气道:“休得胡说,仔细撕了你这张嘴…” 冬儿知道安璃像来刀子嘴豆腐心,压根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中,上来给她打理头发:“如今太子殿下因为三小姐舍命相救,对三小姐疼爱有加,三小姐可要把握机会早起怀上小王爷。” “你一个没出阁的黄毛丫头知道什么,越说越离谱了。” “冬儿知道以前大姨娘的公子活着的时候,大姨娘可风光了,后来大姨娘的公子高烧不退早夭,大姨娘也跟着失宠了,她们都说那叫母凭子贵,在安府如此,在东宫更是如此,三小姐的出生可比不得帝都那些嫡出千金,如今太子痊愈了,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太子妃的位置呢,三小姐如能生下长子,那又不一样了。三小姐,您可要记仔细了大姨娘和二姨娘都是前车之鉴!!” 冬儿从小天天听安璃的生母柳氏说男子薄情,也跟着事故了起来。 安璃不胜其烦的回复她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懂不懂?” “…”冬儿认真的想了很久,摇了摇头;“不懂。” “就是像大姐和大姐夫那样,不负如来不负卿。” 不识字的冬儿肯定不懂,安璃也不想多做解释,让她准备吃的,昨夜在东宫、贾府和安府之间跑了个来回,早就饥肠辘辘了。 用完早饭,李元治来了。 安璃问他有没有用早饭,他模棱两可的点了点头,看起来心事重重。 “有心事?” 李元治宠溺的看了安璃一眼:“一会要去皇宫拜见母后,我担心她会为难你。” “我是谁?”安璃迎上李元治的目光;“我可是敢当着一青柯坊文人的面,给你背大宇宪法的贾府小厮李四哦,我还会害怕皇后娘娘为难我?” 李元治点了点头:“换衣服,带你进宫。” “太好了!” 冬儿比安璃还高兴,扶安璃上马车的时候,她还不住的跟安璃絮叨;“冬儿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进皇宫看看,以后夫人房里的那几个丫头再不敢小瞧我了。” 安璃没那么高兴,倒有种丑媳妇要见公婆的感觉。 刚刚还在李元治面前信誓旦旦的,现在倒有些胆怯了。 皇上正在议事没有功夫见安璃,他们直接去的皇后娘娘寝宫。 冬儿被安排在皇后娘娘的寝宫外,安璃和李元治一起进去拜见的朱皇后。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见朱皇后,李元治昏迷的时候安璃见过多少回了,昨夜安璃还差点被朱皇后打了。 此刻她斜靠在软榻之上,懒洋洋的摆弄着被宫女们精心修剪过的指甲,半天也没有接安璃敬的茶。 果然还是记仇了。 “母后。” 李元治压低声音提醒朱皇后。 朱皇后这才端起安璃的茶杯,冲着身后的宫女道:“赏。” 拿了赏赐,李元治拉着安璃就要走。 “你去正殿,你父皇找你有事。”朱皇后却冷不丁的抛出一句。 032 裂缝1 李元治拉着安璃停住了脚步。 安璃知道他是在担心她:“没事,你去吧,我等你。” “本宫正无趣的紧,正好留下来陪本宫聊聊天。”朱皇后慢悠悠道。 李元治看了安璃一眼,又看了眼朱皇后:“那就让璃儿在母后这多叨扰一会。” 其实安璃真的不想和朱皇后单独相处,见识过她的心狠手辣,总觉得一不留神就能被她置于死地。 但是既来之则安之,安璃也不是那任人宰割的主。 落座后,朱皇后便命人备了茶点,那茶是雀舌,只取新出的嫩芽炮制,茶色碧绿,清亮中透着股油光,一看就是上好的春茶,但自打杨府被下药那次之后,安璃便对别人泡的茶有了阴影,在鼻翼处嗅了半天也没有下口。 朱皇后似乎看出了安璃的顾及,也不劝她喝茶。 自顾自的喝了半盏这才开口:“太子有没有和你说陛下找他何事?” “未曾。” 明知故问,后宫不得干政,别说不知道,就是知道安璃也不能说啊。 “你心里应该清楚明白,如果不是因为当初太子病着,生死未卜,本宫也不可能允许安家,让一个庶出代嫁。” “明白。” “陛下当初答应北境大胜便退位,但如今太子人虽然回来了,却谈不上大胜。” 看来朱皇后也是个护短的,太子此番北伐何止谈不上大胜,根本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太子殿下怀疑此事有人告密。” 朱皇后口中的太子不就是靖王李元治嘛,她还真是谨慎,和安璃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言语上也不留一点疏漏。 朱皇后自顾自话的说着,安璃听的无聊,却不敢有半点怨言,只能应着:“谁人如此大胆?” “司马昭之心啊……” 朱皇后没有点名,可任谁都知道她指的是三皇子的人。 “这个姑且不提。”朱皇后点到即止;“本宫今个留你下来,虽是因太子要去和陛下商议国事,但其实还有一些事情要和你商议。” “皇后娘娘直接吩咐便是。” 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有什么好跟安璃商议的。 不如直说吧,省的绕弯子,安璃还要费心思去猜来猜去。 “好,那本宫便直说了。”朱皇后将茶杯放下,直了直靠在软垫上的身子;“本宫给太子下聘的是安家的嫡出和池家的千金,这两个人的娘家,一个战功赫赫且坐拥帝都城内的禁卫军,一个从商多年富甲天下,都是将来可以辅佐太子的坚强后盾。” “三皇子殿下迟迟不肯就藩,动作不断,皇后娘娘考虑的极是。” 原来朱皇后是想给李元治纳妃,这种事情用不着旁敲侧隐。 “你倒是挺善解人意。” “皇后娘娘过讲,纳侧妃之事乃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决断的事情,臣妾不敢妄断。” 朱皇后想把这块砖抛给安璃,安璃又不傻,她才不接呢。 她儿子李元治如果愿意,安璃自然不会有意见。 “这件事情自然是太子殿下首肯,本宫才来和你说的,毕竟你现在是东宫的太子妃。” 安璃闻言有些呆,李元治居然同意了,就算他要纳妾,不应该是他来和她来商议嘛? 最起提前支会她一声啊,而不是让朱皇后在她毫无防备之下,给她迎头痛击吧? 安璃突然觉的李元治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很假。 她在他心中究竟算什么? 用过了,再无价值的庶出? 朱皇后见安璃不语,补充道:“你现在是太子妃,不代表你永远是,本宫想你也应该明白,如果治儿登上帝位,他的太子妃便是皇后娘娘,就算本宫不说什么,你觉的众大臣们能允许一个小妾生的庶出当这一国之母吗?你若识得大体,将来觅到合适的正妃人选,你还能做个妃子留在治儿身边,否则……” 安璃已经听的清楚明白了,否则的话她不想听朱皇后说:“如果这当真是太子殿下的意思,臣妾愿意让出太子妃之位。” 朱皇后赞许的看了安璃一眼:“你如此识大体,本宫会在东宫给你寻一个位置的。” 033 裂缝2 安璃不记得是怎么回的东宫。 朱皇后的话一直在她脑中回荡,给她寻一个位置…… 安璃是个没有出生没有背景的庶出,却不是个任人摆弄的玩偶。 她一路都在想着朱皇后的话,她害怕是朱皇后骗她,又害怕当真是李元治首肯,她在纠结着要不要亲口问问他,又怕万一是朱皇后的计谋会伤了他的心,纠结来纠结去,人也赶着烦躁了起来。 回寝宫后, 李元治问安璃为什么表情这么凝重,是不是那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太子殿下公务繁忙,不用时刻惦记臣妾。” 安璃觉得她的话说的很圆满。 李元治却动了气:“你分明就是在生气。” 安璃此刻心很累,不想和他争执,只想找个适当的机会问问他,可现在她的心里很乱,不是和他谈这件事情的好时机,她将目光淡淡的移向窗外:“臣妾只是有些累了。” “你几时和我说话用过臣妾?” 安璃被李元治问的愣了愣,心也跟着烦躁起来,那他又几时和她说过实话:“从现在开始以后都会用。” 李元治看安璃的眼神僵了僵。 安璃意识到这样说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安璃不想看李元治的脸,她感觉再看一次她便会和他吵起来。 她不想和他吵,她想问他是不是早就首肯了纳妾的事情,却一直瞒着她,可又害怕问出口后,得到他肯定的答案,她转身背对着他:“太子殿下公务繁忙,臣妾不便多留,请回吧。” “你这是要赶我走?” 李元治的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安璃竟不知如何作答。 李元治见安璃不语,转身便走。 依了安璃以前的性子,他若走便永远不要再来。 但心里总还是有些不甘。 有些话,还是想从他的嘴里听到。 方才会死心。 安璃望着李元治的背影,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纳侧妃?” “母后告诉你的?”他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是。” “你觉得呢?” 李元治居然把问题抛回来给她,安璃望着他的背影冷冷的道:“安琪雅是安家嫡出小姐,她的母亲又是杨家的嫡女,杨家多出男丁,两代人就杨氏一个女儿,虽然杨氏已经出嫁,在杨家说话一样有相当的分量,太子殿下娶了安琪雅就相当拥有安杨两家做靠山,确实门不错的亲事。至于池家的千金池雨蝶就更不用说了,池家富可敌国,池家没有儿子,只有这一个嫡出的女儿,娶了池雨蝶殿下必将如虎添翼。” “那便是你也同意了。” 安璃望着他笔直后背,心很疼,眼前一片湿润,这还是那个捧着她的脸对她说以后在不让她落泪的李元治吗?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他曾如珍宝般捧着她的脸,对她说溺水三千只取一瓢,可如今他才刚醒来,便要纳侧王妃,最可气的是整个皇宫里人都知道他要纳侧王妃,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他何止是负了誓言,他根本不曾把她放在眼中:“臣妾同不同意有用吗?” “我一直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和你说。”李元治转过身抱住安璃,轻柔的吻上她那双噙满泪水的媚丝眼,只一句,“我不想让你哭。” 安璃便彻底放弃了抵抗。 034 裂缝3 他离开的时候安璃还没有醒。 枕边满是他身上熟悉好闻的龙涎香味,一夜的抵死缠绵之后,安璃的心里却越发的空。 他嘴上说着不想让她哭,做的事情却件件刺进她的心窝。 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所以让朱皇后和她说? 殿外院子里的草木已经发芽,安璃静坐着愣愣的望着新芽发呆。 春天来了吗? 可她为什么一点也感觉不到温暖。 “三小姐,我们进去吧,更深露重仔细着凉。” 冬儿来喊安璃进屋,安璃才发现天已经快黑了,她居然一个人在这里坐了那么久。 “太子……太子殿下回来了吗?” 冬儿意味深长的看了安璃一眼,调侃道:“太子殿下晌午的时候还特意命人送来了糕点,说是要进宫晚点才能回,这糕点才送来多会,怎么三小姐这会会又想念殿下了?” “回屋吧。”安璃无心跟冬儿闹。 冬儿没想到安璃居然没有嗔怪她,意外的有点不适应:“小姐,你那里不舒服?” “我很好。” “小姐,那是冬儿哪里做错了吗?” “冬儿没有错,只是我自己……” 安璃不知道该怎么跟冬儿说,说她今天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清楚该何去何从,如果安璃把她的困惑说出口,冬儿肯定会回她太子殿下对她这么好,她还要想什么啊,早生贵子才是她该想,有多少庶出的女子能嫁太子?三小姐你可千万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云云,安璃头疼的紧不想听冬儿絮叨,寻了个由头:“脚麻了,疼。” “小姐你坐了那么久能不麻吗,冬儿扶你进去给你揉揉。” “冬儿,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傻到以为一个王爷可以为她放弃所有,望着给她揉脚的冬儿,安璃忍不住问。 “三小姐你在说什么呢,你如果傻,那天下就没有聪明的人了!”冬儿闻言猛的摇头道;“在冬儿眼中,三小姐比其他小姐,甚至比少爷都要聪明上许多倍,三小姐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傻?” “那算什么聪明呢,不过是比别人多读了几本书,我连大姐都不如,最起码大姐她找到了一个真心待她的夫君……” “三小姐又在胡说,太子殿下对您简直是呵护有加、关怀备至,而今三小姐贵为太子妃娘娘,将来就是皇后娘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三小姐怎么能说自己不如大小姐呢?” 安璃就知道冬儿会跟她说这些,苦涩的笑了笑:“你可知太子为何匆匆赶去皇宫?” “那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宫里有事自然会传太子殿下前去一起商议。” “你可知商议的是何事?” “这种事情,岂是我一个小小奴婢能知道的?”冬儿好奇的望向安璃;“难懂说三小姐知道?” 安璃不想回答,只是静静的坐在寝宫的暖阁边望着窗外的残阳。 冬儿几次询问要不要用晚膳,安璃知道冬儿应该饿了,让冬儿先吃。 安璃一点胃口都没有,李元治昨夜虽什么也没说,可安璃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直等到天完完全全黑了下来,府里上下都掌了灯,李元治才回来。 他没有去正殿,而是直接来了太子妃的寝宫。 在冬儿眼中,能做到这一点就已经是她知道的少有的好男子了。 冬儿不明白三小姐为什么不开心:“太子殿下,娘娘在寝宫。” “用晚膳了没?” “还没。”冬儿据实回答。 李元治不悦的看着安璃,明面上这些话是说给冬儿听的,实则是说给安璃听的:“你家娘娘身体不好,你不知道吗,怎么能这么晚还让她饿着,还不让厨房快去准备吃的。” 冬儿被李元治呵斥的低头连连称是,出门去厨房。 冬儿还没走出去几步,李元治接着质问道:“你家娘娘怕冷你不知道吗,这么晚了屋里怎么连个火盆也不知道生?” 冬儿本就胆小,那里禁得住李元治呵斥,话都说不利索了:“奴婢,奴婢……” 安璃开口解围道:“是我没让生的。” 035 表面上的和好 虽然已经打春,夜风还是有些凉。 “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李元治温热的大手包裹住安璃冰凉的小手,将她抱到软榻之上。 安璃乖巧的缩在李元治的怀里,享受着被他身上好闻的淡淡的龙涎香味,紧紧包裹住的感觉。 只是,他对她的好还能有几时? 想到这安璃抬眼望向李元治,语气淡淡的:“在等殿下。” 李元治不是傻瓜,不可能看不出安璃的清冷。 但是他不说,只是这样静静的拥着她柔若无骨的身子。 他们谁都没有开口,仿佛怕一开口便打破了这份宁静。 晚膳端上来的时候,安璃一点胃口也没有。 李元治见状也没有动筷,吩咐冬儿命人撤了:“我今天很累,不如都早点休息吧。” 李元治大病初愈没有休息,便开始接手东宫的大小事务,安璃知道他确实很累。 可安璃呢,谁来体恤她? 安璃挣脱开他拉着她的手,或许从一开始便是她的错,她太高估他对她的爱。 李元治见安璃一直沉默不语,问道:“我们是夫妻,你有什么事情不要藏在心里。” 见安璃还是不语,他追问道:“还在为昨日的事情生气?” 安璃扬起脸,望向一脸淡然的李元治,心里越发难受:“是。” 他或许没有想到,安璃会这么直白,脸上僵了僵,但很快便恢复如常:“你想我怎么做?我现在是大宇国太子,九黎妖族外患未攘,三皇子势力蠢蠢不安,我接手这两日才知道大宇外忧内患,国库空虚。” 她想他兑现对她的承诺,她想他除了她谁都不娶,但望着他的脸安璃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他终会顾全大局,这不是他的错,是她和他都没有想过,他会成为太子,他会背负江山社稷和他四哥的血海深仇。 “什么时候纳妾?” “三日后迎娶侧王妃。” 李元治的眼神暗了下来;“是我负了你,负了对你的承诺。这样的选择我也不想做,但是四哥惨死的样子一直在我脑海中回荡,我现在的身份是太子殿下,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其实还不如一个逍遥的王爷来的自由,很多事情根本由不得自己。” 他的眉头比以往更加紧缩,他本就如刀削般的侧脸越发的清冷。 安璃突然意识到面前的李元治已经不再是她熟悉的靖王。 他现在是太子,是将来的大宇帝。 安璃催下眼帘不想去看他的脸,心中凄然:“太子殿下您身不由己,所以纳侧王妃之事需要让殿下您的母后来告诉臣妾?还是殿下您觉臣妾这样的庶出身份根本不值得殿下费心支会?” “我今天真的很累,谁来说有区别吗?你才是太子妃,我的正妻!不要无理取闹了好吗?” 李元治不顾安璃的反抗,低头寻找安璃的唇,他吻的那么轻柔,仿佛要在她的心中荡漾起一阵阵涟漪;“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好吗,最起码在这寝宫里,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要,皇宫里对我好的只有四哥,我不能看着他死不瞑目,我报仇就必须借助安池两家的势力,我说这么多,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就算娶再多的侧妃,我的妻永远只有你。” “臣妾明白。” 安璃突然不想和他争辩,只低低的顺从的应着。 她体恤他大仇未报的不容易,他却连她说的话也不愿意多听,他要的不是和他相濡以沫举案齐眉的妻子,他需要的是在他受伤后可以帮他舔舐伤口给他温暖的宠物而已,不可以反抗不可以违逆。 利益,交易。 她都明白。 第一次,安璃突然有些明白娘亲不愿意让她嫁入帝王家的原因了。 生在帝王之家活着已经不易,哪里有时间去谈真情。 他此刻如此依恋在她的身边,也不过是想在这冰冷的东宫中寻得一丝温暖罢了。 “臣妾错了。” 李元治许见安璃突然的顺从,他蓦的将她紧紧圈在怀中,在她如花瓣般娇嫩的肌肤上,烙下无数的吻。 安璃本能的想推开他,可却迷失在他的唇舌间。 她居然会如此贪念他的吻。 和他紧紧拥住她的散发着淡淡龙涎香味的怀抱。 她蓦的圈住了他的脖颈,紧紧的贴上他的胸膛,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更热切地回应着他的吻。 她告诉自己,一次,就这一次。 她要毫无顾忌的爱他,这一次以后,他们便再无关联。 036 委屈求全1 三日,如白驹过隙没过多久,便到了迎娶侧妃的日子。 这期间,李元治只丢给安璃一句“相信他”,便一直都在忙着东宫的诸多事务。 太子相当于储君,各境送过来的折子都要先汇总到太子这里,太子看过之后,再分轻重缓急,呈给陛下。 他却也没有时间去管其他。 侧王妃嫁进来的那天早上。 冬儿如往常般风风火火的跑进安璃的寝殿,看到安璃在写字,急了:“三小姐,你怎么还有心思练字,前院都开始准备迎花轿了。” “急什么。” “三小姐这写的什么?黑乎乎的。”冬儿凑过来瞧了瞧;“不如三小姐画的山山水水花鸟鱼虫好看。” 冬儿不认识字,不然她就会知道安璃其实不是在练字,她其实是在写和离书,安璃这几天想好了,等侧王妃嫁进来后,她便找机会和李元治提和离,与其留在这个鸟笼里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她宁愿一个人。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安璃写下最后两行字,晾干叠好,放进袖筒中。 “什么雪啊月亮的,冬儿听不懂。”冬儿拿起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上前给我梳妆:“但是冬儿知道,一会两位侧妃娘娘要在正殿给三小姐您敬茶,三小姐得好好打扮打扮,得把她们都比下去,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正宫!” “有什么好比的!” 安璃磨砂着袖筒中的信,淡淡的道。 冬儿可不那么认为:“三小姐咱们在安府的时候可没少受二小姐的气,如今她嫁进来坐了侧妃,咱们可得让她好好张张记性,让她知道谁才是东宫的正主,三小姐您可得好好治治她,咱今天不给她个下马威,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安生。” 安璃闻言垂下眼帘,有时候她真的很羡慕冬儿的无知无畏,二姐安琪雅虽说是侧妃,但她的身份是安府的嫡出,又有杨府做后盾,杨将军现在统领整个帝都的亲卫,杨将军的两个儿子一个镇守西境一个负责皇城安全,在大宇国杨家数第二就没有人敢排第一,杨家没有女儿,安琪雅的母亲又颇受杨老太太偏爱,以她在安杨两家的地位又岂是安璃化个精致的妆容就可以比下去的。 安璃进东宫大殿的时候,安琪雅正穿着大红婚袍和李元治行拜堂礼。 冬儿见了很生气,想上前,却让安璃拉住。 “三小姐,他们怎么可以拜堂,你怎么不去阻止!?”冬儿被安璃制止后还是很是生气,其实冬儿的气愤在安璃的意料之内。 太子的侧王妃也是妾,和夫君行拜堂礼的只能是正室,就算夫君再怎么心疼妾氏也不能公然拜堂,最多只能背地里私自行礼,如今此举无异乎打安璃的脸。 “爱拜就拜吧。” 安璃磨砂着袖口的离合书,这样也好,她送出去的时候才不会犹豫难过。 冬儿不依不饶:“想当初太子病重,三小姐您都还没和太子行过拜堂礼……这侧妃怎么能……” “无妨,正好当热闹瞧瞧。” 安璃心里难道没有气,但这个时候表现出来,只是显出她的可怜。 安璃云淡风轻的来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那边礼成的李元治在帮安琪雅掀盖头,而掀了盖头的安琪雅看到安璃的时候却是一脸得意,她虽是侧妃却已正室的规格嫁的,对于她来说,太子妃的位置总有一天会是她的,不,其实这个位置本来就是她的,不过是让安璃这个庶出的暂坐一下罢了。 安琪雅和安璃虽是姐妹,却只相差数月,安琪雅正值青春年华,生的端庄大方,按规矩她是侧妃应该穿粉色嫁衣,但是她今天却穿了身大红色,在人群中格外抢眼,来到安璃的面前敬茶的时候也是一脸的不屑。 反观池家小女儿池雨蝶,豆蔻年纪,粉嫩的仿佛是刚开蕊的鲜花,规规矩矩的粉色嫁衣,恭恭敬敬的奉茶,安璃看的舒心,想先接她的茶,却让李元治按住了手。 037 委屈求全2 安璃抬眼向李元治望去,却见他也正看着她。 他的眼神分明是在暗示她,作为太子妃的她应该顾全大局。 没错,她如今是太子妃娘娘,她先喝哪杯茶不止是她的态度,更关乎到太子的态度,作为太子妃她只能委曲求全。 安璃伸手接过二姐安琪雅手中的茶,浅浅的尝了尝。 只有安璃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心里有多难受,但是她还要强颜欢笑的拉着二姐安琪雅起身,看着她和自己的夫君礼成送入洞房。 没有找到合适时机送出去的和离书,已经被安璃握得发粘,安璃起身的的时候有些踉跄,幸而池雨蝶及时扶了她一把:“姐姐您的脸色不太好看,要不要传御医看看?” “谢谢妹妹,我不妨事。” 安璃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快些回自己的寝宫,她招呼冬儿过来;“冬儿,我们回吧。” 冬儿早看嘚瑟的二姐安琪雅不顺眼,此刻见安璃发话,忙上前搀扶。 刚进寝殿,安璃便裹上锦被招呼冬儿关门关窗生火盆。 她好冷,从脚底生气的寒到骨头里的那种冷。 现在已经是春天了,怎么会冷。 火盆烤的房间里有些燥热,可安璃裹着被子依旧瑟瑟发抖。 冬儿见她家三小姐这样,抱着安璃哭了:“三小姐这是心冷,三小姐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我不难过,我就是冷。” 这个时候哭只会显得她更狼狈罢了;“外面的酒席差不多要开始了,你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大喜的日子别出什么岔子。” 安璃此刻的声音有些沙哑,她现在不想听任何人安慰,她只想静静的一个人待一会。 *** 门再次被推开,安璃以为冬儿回来了。 “外面怎么样?宾客可都走了?” “都走了。” 李元治的声音悠悠的飘了过了;“今天难为你了。” “臣妾应该做的。” 安璃从软榻上起身,避开李元治抚摸她脸颊的手。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 安璃不待李元治说完,将已经被她握的皱皱巴巴的和离书递了出去。 李元治疑惑的展开信封看了看,继而不可思议的望向安璃:“你要和离?” “是。” 安璃迎上李元治满是怒气的目光。 “我不同意!”李元治丢掉和离书,伸手抓住安璃的肩;“为了怕你难过,我一刻也没有在侧王妃的寝宫停留,你还要我怎样?” “殿下不用因为臣妾为难。”安璃挣脱开他,捡起地上和离书;“殿下签了和离书,自此:一别两宽各生喜欢!” “各生喜欢?” 李元治恼火的问道;“除了我,你还想和谁生欢喜?” 这真的是安璃随口一说,但话已出口也收不回:“那是我的事,就不劳烦太子殿下操心了。” “你是我的妻。”李元治将和离书撕得粉碎,猛的将安璃按在了床上;“现在以后今生今世都是,我永远都不会同意和离,永远不会!!!” 安璃以前也见过李元治用这种眼神看我,那次在青柯坊上,他就是这样看的她,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她一直不知道,他的眼神可以这样残冷杀戳。 或许不是不知道,而是在他的甜言蜜语之下,不愿意知道不想知道。 他本就是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靖王,是可以眼都不眨一下便将战俘活埋的靖王。 他的吻落下来的时候,安璃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不!”安璃想推开他,他却不管不顾的来撕扯她的衣服。 安璃不敢相信的望向他,狠狠的咬上他的唇。 安璃下口很重,她甚至能感到口中传来他的淡淡的血腥味,他暮然地松开她,不敢相信的审视着她:“你确定要这样对我?” 她没有回答他,只是别过脸不去看他。 她怕再看他一眼便输了气势,便要向他缴械投降。 038 奢望 夜已深,喧闹了一整天的东宫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守在寝宫外的冬儿,在李元治离开后,疑惑不解的走了进来:“太子殿下怎么突然就走了?” “我让他走的?” 安璃整理着被李元治扯乱的衣襟,有些失神。 “三小姐……你,你怎么这么糊涂?” 冬儿不敢相信的看着安璃,抬脚就要往外走;“不行,我要把殿下追回来。” “不许去!” “三小姐,太子殿下放弃新婚的侧王妃来您这里,您怎么反倒赶他走了?”冬儿见安璃不许她去追李元治,气的重重的关上了宫门;“冬儿一直觉得三小姐您聪明,可您在太子殿下面前怎么那么糊涂啊?您这,这不是把太子殿下往别的女人那里推吗?” “冬儿,我想静静,你如果困了就去偏殿休息吧……” 安璃不想和她争辩。 安璃也知道在帝王家找相濡以沫至死不渝的爱情,本来就是她的不对。 可她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和众多女子一起围在君王侧。 还要学着她们那样回眸一笑百媚生的讨君王欢心。 她做不到,她也不想那样过一生。 可李元治若一直不同意和离,她该何去何从? *** 次日清晨,安璃还未起身,冬儿再次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何事?” “安侧妃和池侧妃说要和小姐一同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请安……给我梳妆。” 安璃淡淡的点了点头,她嫁进来这么久皇后娘娘从来不让她去请安。 如今安池两家的嫡出小姐刚嫁进来,便邀进宫请安,亲疏显而易见。 但是生为太子妃娘娘,她不得不去。 安璃和众人一起来到皇宫,二姐安琪雅一进门便惊呼:“皇后娘娘的宫殿就是不一般。” 这是安璃第二次来皇后娘娘寝宫,第一次是来敬茶,跟着李元治匆匆来匆匆去,根本没有在院子里停留,如今漫步院中,才发现,皇后娘娘楼台前的院子比东宫最大的院落都要大上许多,正是春意浓时,院子里的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的开着,满眼尽是繁花似锦。 朱皇后正在修剪花圃,她没有穿正装,只穿了件简单的百褶裙,但她身上那件薄若蝉翼的飘带却是稀世珍宝,入水不湿的龙绡,普通贵族家里若是有上半尺也便是价值连城了,而朱皇后身上这件飘带在她身后摇曳出老远,朱皇后将剪子和剪好的花都丢给身边拿花篮的宫娥,冲着她们三人道:“来了,都进亭子里坐。” 她们三人给朱皇后行了礼方敢入亭子落座,刚坐好便有宫娥端来茶点果品。 朱皇后又分别赐了礼物给她们礼物,客套了一番,才放她们离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拉着安琪雅的手关切的问道:“听说太子昨日在你宫中留宿?” “是。”安琪雅说话的时候特意瞟了安璃和池雨蝶一眼,那神色说不出的得意。 “好、好、好。” 朱皇后连说了三个好字,更是让安琪雅得意非常;“本宫想抱孙儿很久了。” 回程的路上安琪雅更是摆出了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仿佛她才是太子妃娘娘。 安璃还没说什么,一旁的池雨蝶有些看不过去,悄悄的拉了拉安璃的衣袖道:“姐姐,你不生气吗?” “我应该生气吗?”安璃看着这个有着干净的大眼睛的姑娘笑了笑道,这点小事情算什么,安璃从小在安府长大,安琪雅给她的委屈,跟这些委屈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她有什么好生气的,只是一想到昨夜李远治离开后便留宿在二姐安琪雅那里,安璃的心就莫名的痛。 安璃早就知道从今以后李元治便不只属于她一人,也做好了和离的准备。 可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留宿二姐处,为什么心里还是那么难受。 039 预谋1 那夜之后,李元治便再也没有来过安璃的寝宫。 安璃重新写的和离书,让冬儿送去太子殿,却一直没有回复。 入冬的时候,很快传来了二姐安琪雅有孕的消息。 朱皇后很是开心,不仅赏了各种高档药材,还放下话如果生的是男丁便要将二姐安琪雅扶正。 皇后娘娘此话一出,东宫上下更没有人把安璃当正宫看,东宫里的丫鬟太监更明里暗里克扣她们宫里的月俸。 冬儿看不过想去评理,安璃拉着不让,冬儿很不解:“三小姐他们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你怎么还能忍。” “有什么不能忍的,我们以前在安府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安璃放下手中的书,以前她闹着要去评理时候,她娘亲当时是不是也如她现在的心境一般,娘亲的故乡九黎族已经被大宇灭了,娘亲除了窝在父亲的西厢无处可去,而安璃,也只有太子妃寝宫这一片院落。 坐上别愁君未见,归来欲断无肠。殷勤且更尽离觞。此身如传舍,何处是吾乡。 “那能一样吗,以前三小姐您是没有名分的庶出,现在三小姐您可是太子妃娘娘,东宫的女主人,按理说这东宫的财政都应该由小姐来掌管。” 安璃望向天真的冬儿,冬儿只看到太子妃娘娘表面上的风光,又怎知庶出的她没有娘家做靠山,不过徒有个太子妃的名头而已。 不然除夕夜时,李元治也不会只带二姐安琪雅去皇宫,参加宫里一年一度的家宴:“这样的话以后不许说,我们主仆二人用钱的地方又不多,月钱够用就行。” “哎,还不是因为太子不来我们这了。冬儿不知道那夜三小姐和太子殿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太子再不来三小姐这里了,但是冬儿希望三小姐能听冬儿一句劝,您现在已经不是在安府做小姐的时候了……有些事情该低头的时候,您得低头。” “好,我记下了。” 安璃明白冬儿的心思,冬儿以为她和太子之间只是闹了矛盾,想让她去服个软。 安璃胡乱的应着,不敢跟冬儿说,她是想和离,不然冬儿指不定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当真记下了。”冬儿不相信。 “记下了,仔细隔墙有耳。” “咱这宫里,除了太子还真没来过其他人,哪来的耳朵?” 冬儿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个声音,吓冬儿一跳:“这话说的,我不是人吗?” 安璃朝冬儿身后望过去,却是前些日子同她们一起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的池雨蝶池侧妃:“池妹妹来本宫这是有何事?” “姐姐是太子妃娘娘,妹妹自然是来给您请安。”池雨蝶年纪尚幼,一张圆乎乎的娃娃脸很是讨喜。 “我这规律不大,妹妹不用起早请安。” 安璃礼貌的笑了笑,摆出一副来看过了,回去吧的摸样。 “如今太子殿下独宠安侧妃,妹妹初来乍到也就姐姐这里还能说会话,姐姐可别赶妹妹走。” 池雨蝶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安璃看着池雨蝶那天真的大眼,有些不忍心拒绝。 正好安璃平日在宫里也闲着无聊,池雨蝶来了一起下个棋也挺好。 …… 这日安璃正在寝宫绣花,池雨蝶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姐姐,你这绣的什么真好看,能给妹妹也绣一个吗?” “又来,这几日侧王妃娘娘总爱往这里跑,每次来都捎带点东西,上次是吃的,上上次是画,上上上次……次数多的冬儿都不记得了,侧王妃娘娘这么喜欢咱们寝宫,干脆搬过来住得了。”冬儿见了池雨蝶一副不欢迎的模样。 安璃知道冬儿是因为开支大增不开心,毕竟她们宫里的用度本来就不宽裕。 “真的可以过来和姐姐住吗?”池雨蝶似乎没有听明白冬儿的意思,居然当真了。 “两个都没正经。”安璃停下手中的活,到桌边来泡茶给池雨蝶喝,安璃本来就挺喜欢这个小妹妹,再加之她这几日总爱往这边跑,嘴巴又甜,安璃其实在心里已经把她当妹妹看了;“过来喝茶吧,有你爱吃的枣泥糕。” 池雨蝶闻言围坐了过来,拿起桌上的枣泥糕吃了起来,她比安璃还小上两岁,今年刚刚十三,粉粉嫩的脸上一抹苹果红笑起来煞是好看:“还是姐姐疼我。” 安璃见池雨蝶吃的欢,将整盘都推倒她的面前。 安璃不是很爱甜食,端起杯子边品茶边看书。 冬儿不喜欢池侧妃,安璃曾问过冬儿为什么不喜欢,冬儿也说不上来,就是不喜欢,此刻冬儿望着大快朵颐的池雨蝶:“就不怕吃成个胖子?” “人家才不胖呢。”池雨蝶说话的声音糯糯的,她将安璃手中的书拿到一旁道;“姐姐,你总是在寝宫里不闷吗?今天天气那么好,不如和妹妹一起去后花园一游?” 040 预谋2 “也好。” 安璃确实也很久没有出去走动,加之春色明媚,正是游园好时节。 她们来到后院,池雨蝶一时兴起要放纸鸢。 可天色风和日丽没有什么风,跑了半天好不容易飞上天的纸鸢。 一不留神便直接砸了下来,说巧不巧,刚好砸在莲花池边赏鱼的安琪雅头上。 池雨蝶还没来得及道歉,安琪雅已经带着一帮宫娥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池雨蝶哪里见过这阵势,吓的直往安璃身后躲。 “这是太子妃娘娘的?”安琪雅虽然比安璃大上两个月,但是安璃是正妃她是侧妃,外人面前她一样要喊安璃声娘娘,安琪雅语气轻蔑的将抓的邹邹巴巴的纸鸢,往安璃面前一递道。 冬儿刚想摇头说是池侧妃的,安璃已经伸手去接,二姐安琪雅来东宫这些日子,东宫上下无人不知她不好相处,池雨蝶都怕成这样了安璃不忍心将她推出去:“劳烦安侧妃亲自送过来。” “太子妃娘娘说的什么话,这是臣妾该做的。” 安琪雅嘴上说的甜甜的,却没有松手的意思,趁安璃不注意,用力扯着纸鸢摔倒在地,倒下的时候还不望指着安璃:“太子妃娘娘,臣妾好心给您送纸鸢,你,你怎么推臣妾……” “我家小姐才没有。” 冬儿还没说完,安琪雅已捂着肚子叫了起来:“疼……肚子疼……” 安璃没有推安琪雅,是她自己倒下去的。 可安璃见安琪雅眉间神色痛苦,心下也是一惊,毕竟安琪雅如今是有身孕的人:“你,不要紧吧?” “我们可是亲姐妹,你却想要害我的孩子,太子妃娘娘你好狠毒!” “你不要血口喷人!”冬儿急了。 “就是。”池雨蝶也附和道。 “你,害了我的孩子!”安琪雅此刻看安璃的眼神充满了幽怨。 她的下身一片殷红,东宫上下都知道她怀孕了,安璃不禁也有些慌了。 “快传御医。” 安璃帮着宫女们一起送二姐安琪雅回她的寝宫,安琪雅不望嘱咐她宫里的宫女:“张太医,去喊张太医!” 众人簇拥着安琪雅回寝宫,池雨蝶本畏畏缩缩不愿意一起去,见安璃坦然前去,方才跟在后面:“姐姐,我们现在过去合适吗,万一安侧妃小产了……那我们……” “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就是没做,不用怕。” 安璃不相信安琪雅往地上一坐就能小产,再说生为女人不会拿自己孩子的性命开玩笑。 寝宫里面安琪雅撕心裂肺的叫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张太医,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卧室里的宫娥拿着带血的衣服走了出来,池雨蝶害怕的拉着安璃的衣摆:“不会是真的吧……” 安璃见到血,心中也没有底气,领着池雨蝶进了寝室。 安琪雅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张太医正在开方子。 看到这样的阵势,安璃更加不确定,难道安琪雅真的连自己的孩子都能杀害?明明保住这个孩子她就可以坐上太子妃的位置,还是说真的是因为她那一推,她不敢想象自己在无意间居然杀害了一个孩子…… 此时,朱皇后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她径直走向张太医:“孩子怎么样?” “没了……” 朱皇后闻言震惊的望向安琪雅:“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安琪雅见到朱皇后,从床上爬了起来了,伏在地上痛哭流涕道。 “究竟怎么回事,你快说!” “皇后娘娘体恤臣妾,允诺臣妾如果诞下男丁,便让臣妾做正妃,臣妾感念皇后娘娘的恩德,可是别人可不这么想……”安琪雅没有点名道姓,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安璃;“太子妃娘娘您是正宫娘娘,臣妾可从来不曾得罪过您,即便是您拿纸鸢砸臣妾,臣妾也没说什么,还好心的将纸鸢送还给太子妃娘娘您,可谁成想太子妃娘娘您居然狠心的推臣妾……” 041 预谋3 “你这个歹毒的女人!还本宫孙儿!!” 朱皇后听完扬手就打了安璃。 巴掌很重,落在脸上,安璃只觉得火辣辣的疼。 “来人啊,给本宫把这贱人绑了!” 朱皇后的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李元治的声音:“什么事情这么热闹?” “太子,今日没有上朝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朱皇后看到是李元治,很是惊讶。 李元治的目光越过安璃,望向里面的安琪雅:“今日春光大好,父皇在垂钓,让本太子先行回宫,有事再宣。” “太子您刚回宫,就来了臣妾这里?”安琪雅闻言高兴的问道。 “是。” 李元治看安琪雅的眼神充满了宠溺;“想来看看我们的孩子。” 安璃在一旁冷眼旁观,说什么只有她才是他的妻,说什么再不会让她流泪。 这才多久,便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和别的女子谈情说爱。 旧时山盟犹在耳,琴瑟遥遥不可期。 妾如蒲苇坚且韧,君无磐石不移心。 从今后各寻各枝各自栖,再无那痴情痴恨痴心意…… 安璃冷冷的在心中发誓,以后都不会再为他流一滴泪。 安琪雅见李元治一回东宫,便直奔她这里,心中欣喜,脸上却挂满了泪痕:“殿下既然来了,可要为臣妾作主啊……” “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个贱人居然想谋害你的骨肉!我好不容易盼来孙儿,就让她……前些日子陛下还在你面前暗示,太子不能没有子嗣,这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了,如今却毁于一旦!” 朱皇后越说越气,揪住安璃不放道:“我要你现在就废了她的太子妃之位,把她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李元治没有接朱皇后的话,只是把安琪雅扶到床上:“来人,传贾神医来。” “孩子没了,传神医有什么用!”朱皇后气愤的道;“贾神医还能把没有的孩子还回来不成?” “皇后娘娘说的是,不用劳烦贾神医了。”安琪雅附和道。 李元治关切对安琪雅道:“孩子没了我们可以再要,你的身子要紧,让贾神医给你好好调理调理。” 安璃冷冷的看着李元治关心安琪雅,理智告诉她,李元治是为了安杨两家的兵权。 而且自己已经决定和他一别两宽,他对谁好跟她没有关系,可心里依旧做不到视而不见。 李元治的话处处透着对安琪雅的关心,可安琪雅还是一个劲的摇头:“臣妾身子没事,不用贾神医……” 朱皇后抱孙子心切,如今这几个月里李元治也只露宿安琪雅这里,她自然也希望安琪雅尽快调理好身子:“太子说的对,先让神医给你调理身子,这个贱人稍后再说!” 安琪雅闻言彻底慌了:“臣妾不用其他大夫,臣妾习惯张太医……臣妾不要……” 朱皇后却没有如安琪雅所愿,她似乎更关心的是她还能不能再抱孙子,附和着李元治的话,也认同贾神医素来医术高明,要他给安琪雅看看也好,她安抚安琪雅期间还不忘训责安璃:“你就在这候着,本宫等安顿好侧王妃再收拾你!” 安璃脸上火辣辣疼,却不能离开,谁让她是谋杀安琪雅肚子里皇子的罪人呢。 只能在这里听候发落,如果罪名坐实轻则打入冷宫,重则…… 虽然安琪雅不会为难安家,但是她不一定会放过安璃和她的娘亲,安璃不敢去想,兀自靠着宫墙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朱皇后骂完了安璃,又去安抚安琪雅:“女人家小产可不是小事,别落下病根,贾神医医术高明,让他给你仔细瞧瞧也好。” 安琪雅还想说话,贾同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安璃倒是觉得大姐夫来的太快,这样的场合也不方便细问。 贾同给安琪雅仔细把完脉后恭敬的向李元治行礼:“启禀太子殿下,侧妃娘娘身体好的很,只是这几日来葵水了,注意保暖即可。” “来…葵水?”朱皇后闻言吃惊;“贾神医,明明是小产了,你可要查仔细了!” 朱皇后话音未落,张太医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臣有罪,臣不该帮侧妃娘娘欺瞒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臣该死,求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开恩!!!” “休得胡说!”安琪雅急了。 “我没有胡说,当初侧王妃娘娘说腹胀恶心食欲不振,问臣是不是有了身孕,臣当时把脉确实像喜脉,可没成想昨日侧王妃娘娘来葵水了,臣跟侧王妃娘娘说过是误诊,臣想启禀陛下和皇后娘娘,可侧王娘娘不同意,还非要我和她一起陷害太子妃娘娘!” 张太医伏地不停的磕头;“是侧王娘娘威胁罪臣,如罪臣不答应,安家和杨家就会让罪臣在帝都无容身之处,罪臣真的是被逼无奈啊,还望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赎罪!” 朱皇后闻言冷了脸,望着已吓得脸色煞白的安琪雅道:“还不如实招来!” “我也不想的,太医明明说我怀了殿下的孩子,怎么会没有…只可能是她!庶出的下贱坯子!!” 安琪雅望向安璃的眼中充满了怒火;“在安府的时候就是狐狸媚子,勾搭我二表哥还不够,现在又来陷害我的孩子!一定是她用了妖术将我的孩子弄没有的!!!” 042 预谋4 在安府的时候安琪雅便常让安璃背锅。 如今来了东宫,居然还想让安璃背锅。 她当真就是这么好欺负? 她刚想回话,朱皇后抬手便给了安琪雅一巴掌。 记忆里安琪雅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打过。 果不其然,她被打后瞬间失去了理智,居然敢威胁皇后:“皇后娘娘你居然为了一个庶出的贱人打臣妾?皇后娘娘可别忘了,北伐的军队可都是我们安家和杨家的!皇后娘娘就不怕安家和杨家知道你如此待我?!” “假怀孕,又装小产嫁祸给太子妃,本宫倒想知道安杨两家知道此事会做何反应!这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安家和杨家还如何在帝都立足!本宫对你好,一来是恋你怀了龙种,二来是安杨两家都是朝中重臣,这样家庭出来的女子必然是识得大体的,谁承想你如此嚣张跋扈,根本不能辅佐太子殿下,只能给他带来祸害!” 只是安琪雅打错了算盘,朱皇后娘娘岂是她能威胁的了的? 三言两句便将安琪雅的嚣张气焰打压了下来,吓得跪在了地上:“臣妾也不想,臣妾当初是听了张太医的话,误以为自己怀有身孕,突然来了月事,臣妾害怕被责罚才出此下策……臣妾没有想过要加害谁,臣妾无心的……” “安侧妃也是误信了张太医的诊断才误以为有孕,情有可原。” 安璃看着李元治上前去搀扶安琪雅,有时候安璃真的不知道他是喜欢安家和杨家手中的兵权,还是喜欢安琪雅,有可能是后者,毕竟安琪雅在帝都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啊,哪个男人见了会不爱? “情有可原?”朱皇后不依不饶。 李元治适时给出台阶:“安家父子和杨家的将士如今在北境为国奋战,母后可不能寒了他们的心啊。” “安侧妃身体抱恙小产,就留在宫里静养,不经允许不得出寝宫半步。” 朱皇后说她小产需要静养算是给了安家和她的面子,但这也等于是禁了安琪雅的足;“至于张太医…” 李元治接住朱皇后的话道:“杖责二十,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许是因为李元治保住了他的命,张太医被拖下去的时候还一个劲的谢太子不杀之恩。 看着这一切的安璃的心中越发疑惑,朱皇后和李元治一唱一和,这不像是一个突然事件倒像是预先演练好的。 …… 众人都散了,没有人记得安璃无故挨打。 也没有人关心安璃要不要紧,也是,也对,在这东宫里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 安璃此刻越发想念安府,想念西厢。 在那里她虽然只是个庶出的三小姐,却有娘亲的疼爱,兄长的招抚。 而这里,什么都没有。 安璃收拾心情抬脚往外走,大姐夫贾同追了上来,递过来一个绿色的玻璃瓶,指着安璃肿了的半边脸:“清热止痛。” “谢谢。” 安璃接过瓶子,由衷的谢了谢大姐夫贾同,也问出了她刚刚的疑惑;“大姐夫,喜脉是很难把的脉吗?常常有医生把错吗?” “喜脉是普通医生都会把的脉象,一般不会有错。” “也就是说太医更不会出错?” 大姐夫的回答,更印证了安璃的所想,张御医虽然不似大姐夫那般名声在外,却也是帝都皇城中的御医,不可能连喜脉都把错。 “娘娘可是怕被误诊,贾某可以为娘娘请上一脉。” 贾同面露关切。 安璃心中却更加五味杂陈,和她没有多大关系的大姐夫尚且如此关心她,李元治却可以对她不闻不问形同陌路,即便她向他递了和离书,她也还是他名义上的王妃,她被打他居然连一句寒暄也吝啬给她:“不用,不用。” “可娘娘您的脸色很难看。” 安璃连连摆手,不想让贾同担心,怕他把她在东宫里的处境告诉安家,她娘亲若知道她在东宫过的是这般日子,一定会很难过:“我只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大姐夫记得给我的母亲带好。” “放心吧。” 大姐夫贾同还在和安璃说话,安璃却觉得眼前模糊了起来,大姐夫贾同也变成了两个影子。 043 预谋5 安璃醒来的时候,躺在了自己的寝宫里。 身边是焦急万分的冬儿。 冬儿看到安璃醒了,常舒了口气:“三小姐,你可算醒了。” “我记得我明明在安侧妃的寝宫和大姐夫说话,怎么会躺在这里?” 冬儿见安璃问,哭的更厉害了:“三小姐,你那时晕了,本来是大姑爷扶着你的,后来太子殿下来了,把你抱来的寝宫,当时太子殿下的眼神可吓人了,还差点打了扶你的大姑爷。” “他做什么要打大姐夫?”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估摸着是不想三小姐和别的男子有肌肤之亲吧?你想啊大姑爷虽然是大夫,可也是个男人啊,跟宫里那些太监不一样的。”冬儿小嘴说个不停;“三小姐,你是没看到,就太子护着你的样子,看到冬儿我脸都红了,冬儿能感觉到太子是真的疼爱小姐的,可惜小姐你的脾气太倔,你就不能和太子殿下说句软话吗?” “他送我进来便走了?” 他根本不是疼爱她,他不过是不想自己的妃子被别的男子碰罢了。 “没有,他让大姑爷给三小姐您看诊来着,后来大姑爷说你是营养不良,然后太子就来凶我。”冬儿委屈巴巴的道;“三小姐您是知道的冬儿胆子小,太子一凶,我便把东宫里管事们克扣我们的月奉都说出来了,您猜怎的?” 安璃不想猜。 冬儿见安璃不理她,自顾自接着说: “太子殿下仗责了管事的,还说以后谁敢扣我们宫里的月奉直接杖毙,当时管事的样子看的我真的太解气了,太子殿下不但人长的好俊,还对三小姐您……” “别说了。” 安璃不想听冬儿再提及李元治,打发冬儿道;“冬儿,我累了,你守了我这么就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冬儿不能休息,冬儿看三小姐您醒了,一高兴居然忘了通报太子殿下了,冬儿现在就去。” 冬儿要走,安璃喊住她:“谁让你去通报的,我醒了与他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太子殿下守了三小姐您一夜,若不是正殿那边有折子要现下批,殿下肯定要守到三小姐您醒来的,殿下临走的时候吩咐了厨房炖了上好的燕窝,还让我等三小姐您一醒便通知他,三小姐,你记着一会殿下来了,可不能再使你那小性子了。” 安璃望着冬儿离开的背影,拿出李元治为她修复了两次的玉佛。 和他好之前,她跟他说过,这世上对她好的人很少,但凡有人稍微对她好点她便会对他掏心掏肺,可他偏偏要对她好,一次又一次,不管她接不接受。 可她也说过,她这个人眼里容不得沙子。 他发誓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却转脸就去了二姐的寝宫。 …… 李元治那边回话事情未处理完,会来太子妃寝宫用晚膳。 冬儿早早的准备好一桌酒菜。 还非要给安璃沐浴更衣上妆,安璃累的很,由着冬儿摆弄。 李元治来的时候,已是暮色沉沉。 安璃和冬儿垂手在宫门前候着,李元治上前询问安璃的身体如何? “大姐夫给的药膏很好,已经消肿了,不碍事……”安璃恭敬的给李元治行了个礼;“臣妾让太子殿下挂心了。” 李元治拉着安璃往里走,冬儿居然乘机关了寝宫的门。 进了内室,四下无人,李元治放低姿态柔声问安璃:“我们之间何时变得如此生疏?” 安璃垂手不答。 安璃不理不睬的态度惹怒了他,李元治捏住她的下巴,逼她看向他:“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044 漫长的夜 “是你让张御医把错脉的吧?” 安璃避开李元治的眼睛问道。 “是,若不是张太医假传安琪雅怀有身孕,安家和杨家也不会死心塌地的帮我肃清北境余匪。” 安璃果然猜的没错,只是记忆力的李元治是孤傲的不可一世的英雄,何时成了算计别人的小人:“所以,利用完了,就假借我的手发现二姐没有身孕,如此一来在二姐眼中殿下依旧是对她疼爱有加的夫君。” “我没有想要假借你的手,我本打算带贾同请脉时揭穿此事,谁知……” 李元治怜惜抚摸着安璃擦了贾同送的药膏,依稀还能看到红印的脸颊。 那双手这两个月里,是否也这样夜夜触碰着二姐? 李元治熟悉的触感,此刻对安璃没有丝毫的抚慰,反让她感到恶心。 她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猛的推开了他。 他错愕的看着她,眼底的那抹伤痛,看的安璃有些失神。 “你究竟要怎样?” 但也只是一时的失神,她很快恢复如初:“和离,我要和殿下和离!” 李元治闻言欺身上前,直将安璃逼到了墙角,伸出手挡住她的去路,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罩在其中:“你再说一次。” “我……”安璃扬起脸,他那张好看到不像话的棱角分明的俊脸便在眼前,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要和……” 离字还没出口,他的手便攀上了她的脖子,此刻他的眸子冷的吓人:“你就那么想跟我和离,然后和你的大姐夫成亲?” “你胡说什么?” 李元治清冷的眸子在安璃的脸上游荡:“无论那些人在背地里如何议论你,我都选择相信你,可你的好姐夫都承认了,他之前去安府提过亲了,你还要瞒着我?!” “大姐夫,去安府提亲?” 如果当真有此事,安璃不可能不知道;“我大姐和我大姐夫感情那么好,他为什么还要另娶,你以为所有的男人都如你一般,见一个爱一个?” “你大姐夫亲口承认的,你大姐不能生育,父母逼他续弦,他便找你大姨娘向你母亲提亲!”李元治暗暗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安璃只觉得窒息感阵阵袭来;“我一直都很奇怪,我们相遇那夜你一个弱女子为何要去青柯坊寻你的姐夫,又为何要冒死救他?” 当时,安璃明明可以和他解释她是为了给母亲寻大夫。 可他居然质疑她。 那一刻安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居然鬼使神差般的回应了他:“是,我就是想和你和离,嫁给大姐夫,最起码他还知道再我被打后给我送药!” 李元治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疼的安璃直邹眉头:“我给你机会收回刚刚的话。”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安璃说的很决绝, 她要的爱是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既然做不到,那便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你想从此以后和我再无关联?”李元治冷冷的将安璃扔到了床上,用一种安璃从未见过的愤怒的眼神看着她;“我说过今生今世,不,生生世世,你都是我的妻,我不会同你和离,永远不会!” “你还说过溺水三千,只取一瓢!你还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安璃惊恐的想推开欺身上前的他;“不,不要用碰过别人的手碰我!” 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的挣扎显得那么苍白。 全部淹没在他的攻势之下:“……不要……” “我要让你明白,你是我的妻!”他不像是索爱,更像是掠夺是侵占,毫不怜香惜玉的在她身上驰骋。 那夜出奇的漫长。 泪,湿透了枕巾。 045 幕后1 安璃不记得他是什么放开她的,她只记得痛的快要死过去的时候,仿佛听到他的声音一直在她的耳边呢喃。 让她相信他,让她不要离开他,让她等他。 安璃的头很疼,疼到不知道这声音是他说的,还是她臆断出来的。 恍恍惚惚间,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等清醒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安璃望着一脸泪痕的冬儿:“我睡了一整日?” “……三小姐,您睡了整整三日了。”冬儿见安璃醒了扑到她的怀中;“我以为三小姐您再也醒不过来了,三小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冬儿我……” “我没事。”安璃挣扎着想起来,却发现身上却如骨头散架般的疼。 冬儿见安璃要起来,慌的上前按住安璃:“御医说了你这身子得静养。” 安璃注意到她领口处的淤青,是他肆虐后留下的,她尴尬的拉起被子:“他……走了?” “太子殿下这几日一直都不在东宫。” “不在?” “嗯,北伐大获全胜,还捕获了九黎妖族的主使,殿下这几日都在忙着审讯。”冬儿凑近了小声和安璃说;“我听其他宫里的说,帝都很多和三皇子走的近的官员都被揪了出来。” 安璃心下一惊,父亲一直和三皇子走的近便:“安府呢?” “具体是哪些不知道。”冬儿摇了摇头。 安璃若不是病了,不是困在太子妃寝宫,或许还能去打探打探。 可如今只能等着。 日子一日日过去。 安璃终于可以下床的时候,已经春末了。 李元治没有再来过,安璃和冬儿的日子反倒过的清净。 如果没有和李元治那些烦心的事,这落院子倒真是个好地方,没人打扰清幽自在。 这日。 安璃闲坐亭中品茶,却见冬儿风风火火的冲进了院子:“三小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何事?” 安璃用眼神提示冬儿注意身份,院子的粗使可都还看着呢。 “真的出大事了。”冬儿端起安璃的杯子一饮而尽;“老爷,老爷被带去宗正寺了。” “稽查司的文书怎么说的?” “没有经过稽查司。” “没有经过稽查司直接圈禁了宗正寺?” 得到了冬儿肯定答复,安璃心中大惊,安家三朝元老,父亲又是平定九黎妖族的英雄,什么样的罪名才可以不经过稽查司,便敢将他直接圈禁在宗仁寺。 只可能是北境的事,涉及到皇子被杀,太子遇刺。 “怎么办啊?”冬儿很慌;“我听他们说二小姐昨个夜里就去求皇后娘娘了,现在还跪在那里。” 046 幕后2 二姐跪了一夜也没有结果。 看来失了爱子的朱皇后,不会轻易饶过任何人。 安璃望向冬儿:“二姐就没有求过太子?” “第一个找的就是太子,可太子在宗正寺连面都没有露,便让下面的人把二姐打发回来了。” “主母呢,她有没有找杨家周旋?” 这些冬儿统统不知道,一问三不知。 安璃不能就这样做等着,她得去问个清楚明白:“更衣!” “三小姐,你要去找太子殿下?”冬儿忙去屋里给安璃找胭脂水粉珠钗华府。 “换我那套男装。” 自打上次兄长来过以后,安璃已经在后花园找到了一处假山,以她现在的身手,从哪里翻一点问题也没有。 “三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可不能乱来。” 冬儿抵死不让。 “我可告诉你,安府要是没了,我们都得去冷宫,你知道冷宫是什么地方吗?” 安璃见冬儿抓着她不放,故意吓唬冬儿道;“你知道陛下以前有一个特别宠爱的妃子,后来不知犯了什么错被打进了冷宫,一个月后陛下才想起那个妃子,命人去传的时候……” 冬儿认真的听着,见安璃不说话了,追问道:“传的时候怎么了?” “死了。”安璃用阴森森的声音吓唬冬儿道;“她和她的陪嫁丫头,活活饿死在冷宫里了。” “……” 冬儿不敢相信的看着安璃一眼,迅速的从箱底里找出那套男装。 安璃边换衣服边和冬儿交代:“如果有任何人来找我,就回说我病了不能见客。” “现在我们宫里有谁会来。”冬儿撅着嘴道;“以前就一个池侧妃有事没事的往咱院子里跑,自打三小姐您被诬陷,她就没来过,要我说啊,我们院子里的好东西都喂了狗了,三小姐你是为她挡的事情,她倒好……” “行了行了,她还是个孩子,难免会害怕。” 很多时候安璃回想起来,一直会问自己如果她那时候把冬儿的话听进去哪怕一分,也不会一直傻傻的以为池雨蝶是个单纯的孩子,也许就不会被伤的那么彻底。 …… 安璃轻车熟路的翻墙进了兄长的院子,却没有瞧见兄长。 她沿着小路去了西厢,娘亲也不在。 人都去了那里,她越走越着急,一路走到了佛堂,终于看到了老祖母俞氏。 俞氏看到安璃有些不敢相信:“傻孩子,你怎么回来了?” “家里出来那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回来呢?”安璃扶住迎上来的俞氏;“您身边怎么连个伺候的下人也没有?” “你主母昨个独自回了娘家……”俞氏声音里掩不住的沧桑;“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到你主母这里怎么就成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了呢?家里那些个下人,看到正房夫人都走了,也都抢着结了工钱离开了。” 安璃被俞氏问的哑口,扶着她坐下,安抚了她好一阵,见她心情好了些才问道:“我娘呢,兄长和大姨娘怎么也不在?” “前几日你大姐夫来寻你大姨娘,说是你大姐害喜想吃她娘做的点心,你大姨娘干脆就搬过去住了。你大姐嫁人都五年了,好不容易有了身孕,我便没让人去接你大姨娘回来,别惊着你大姐就不好了。” 俞氏将手中的佛珠放到供桌上,拉着安璃一同坐在拜团上;“你兄长这几天好不容易寻了个在宗正寺有关系的朋友,送了些银子托了关系,方才能进去看看你父亲,你母亲做了些小菜,拿了些你父亲换洗的衣服跟着你兄长一同去了。” 047 幕后3 “早知道我该早些来,和兄长一起去宗正寺。” “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一个女孩子家去什么去,你在这里等你兄长和你娘回来问个清楚明白。” 俞氏和安璃闲话家常,没一会前院便传来动静。 安璃扶着老祖母俞氏移步到前院,却是父亲安定邦和兄长安旭。 俞氏见到安定邦,扔了手中的拐杖,老泪纵横的迎了出去。 安定邦扑通一声跪下了:“孩儿不孝!” 俞氏拉着安定邦,嘴里不停的念叨:“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父亲安定邦身后是兄长安旭,安璃望向门外再没有人了,她娘亲呢? “璃儿!”安旭最先发现一直探头望门外的安璃;“你怎么在这里?” 安璃没心情和安旭寒暄,拉着他问:“我姨娘呢?” 俞氏见安璃问也注意到柳氏没跟回来:“对啊,璃儿娘呢?” 安定邦和安旭对视了一下,都默不作声。 安璃意识到那里不对,抓着兄长不放:“我姨娘呢,我姨娘人呢?” 安旭被安璃问的不知如何作答。 安定邦开了口:“你姨娘在宗正寺。” “我姨娘,我姨娘为什么在宗正寺?”安璃不相信的望向父亲,她娘亲不过是和兄长一起去给父亲送吃食和衣服怎么就被圈在了宗正寺? “你姨娘为了救我,跟审讯的说是所有和三皇子的书信都是她背着我做的,我完全不知情。” “审讯的官爷都不用脑子的嘛,我姨娘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你姨娘和他们说,她是故意潜伏在我们府里的九黎妖族……”安定邦说完懊恼的抱住了头;“这一辈子我亏欠你姨娘的太多,太多……” 安璃已无心听下去,抬脚便往府门外走。 安旭追上了安璃:“你要去哪里?” “宗正寺!” 安旭没有阻止安璃,只是紧紧的跟着她。 他们来到宗正寺的时候,安旭认识的朋友已经换班。 新守卫无论如何不让他们进去,安璃把身上的银子全都掏出来:“我们说几句话就出来,绝不给你惹事。” “最近经常有官爷来审训,万一瞧见了,我吃不了兜着走。” 安旭见状也把钱袋倒了个底朝天:“很快出来,不会有事。” “那……你俩进去一个,说几句马山出来。”新守卫掂了掂手中的分量道。 安璃闻言直接冲进了宗正寺。 里面没有窗户,只有墙上的几盏昏黄的油灯,安璃寻了许久才寻到了柳氏,侍卫不给开门,只让安璃和柳氏隔着门说话:“我先出去了,你也快些出来,别让我为难。” 安璃胡乱的应着。 柳氏认出了安璃的声音,惊得握住了铁栅栏:“璃儿!” “姨娘!” 安璃隔着铁栅栏握着柳氏的手,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一脸。 “太子没有为难你吧?” 柳氏伸手为安璃擦脸上的泪痕;“姨娘说出了身世,你以后在东宫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是姨娘不好,姨娘只想着救你父亲,却没有考虑到你的处境。” “……”安璃只是摇头,想和柳氏说没事的,她很好,却一句也说不上来。 在东宫里的这些日子,安璃曾想过无数次再见到她娘亲后,要怎么和她撒娇。 可谁承想,她们再见却是在监牢里。 “你快些回去,你如今的身份被人发现如何是好?”柳氏催促安璃离开。 安璃却抓着柳氏的手不放:“娘,你为了救父亲就不要女儿了嘛?你可知道你这么做,女儿以后就没有娘了!在安府女儿只有娘这一个亲人,娘你怎么忍心!!” “我欠你父亲的。” 柳氏慈爱的抚摸了安璃的脸;“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一直不愿意让你嫁给李元治吗?今天我就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你。” “我现在不想听了,姨娘你不要说了!”安璃突然意识到柳氏这是在交代遗言,安璃不想柳氏有事,所以拼命的阻止她说话,仿佛只要她不说便会没事一般。 但是柳氏还是开了口:“我出生那会,九黎族和大宇还没有开战,我家里虽不是特别有钱,却也还算殷实,可后来父亲突然就迷上了赌钱,把家里能输的都输了,还欠了一屁股债,为了不被债主追杀,他便要把我卖给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做妾,我自然是不肯的,那时候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偷偷和他约定迎亲前夜一起私奔。” 柳氏说话的时候眼神飘的很远,眼中有一些安璃从没见过的亮亮的东西在闪动。 “我抱着行礼准时的守在了约定的地点,他还没到,我便一直等,一直等…… 等到天光都大亮了,也么有等来他,却等来了抓我回去的迎亲队伍。 我不从他们便打我,险些将我打死……” “姨娘。”安璃感觉到柳氏说话的时候,手在颤抖。 柳氏摇了摇头,示意安璃没事:“就在我以为要被他们打死的时候,你父亲出现了他帮我打退了抓我的人,还帮我父亲还清了赌债。” “姨娘就是这样来的大宇?” “没有,我当时很感激你父亲,但是我心里还挂记着他,我知道你父亲喜欢我,我跟你父亲说,我要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赴约,不然我不会死心,你父亲去了他的府邸找他,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他在迎娶新娘……我为了他被人打的只剩半条命,他却在迎娶别的女人。” 安璃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男子…… 都已经和别人订了亲,还要去招惹娘亲,和娘亲约好了私奔却爽约去迎娶别的女人。 安璃望着泪流满面的柳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那个抛弃我的人,便是赤王朱瑾。” 安璃闻言一呆,赤王朱瑾,不就是朱皇后的亲弟弟、李元治的亲舅舅吗? 所以柳氏才不想她嫁给李元治,柳氏是不想她和朱家有任何关系。 048 九黎国公主黎娜 安璃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宗正寺门口传来“太子驾到”的声音。 许是李元治来的太急,守卫居然没有来得及通知她。 安璃不可以让他发现她偷偷跑出东宫,安抚了下柳氏,便往宗正寺里面躲。 直走到最里面的一堆刑具后面的空隙里。 这里没有什么光亮,她如果窝在那里等李元治走了再出来,一定不会被发现的。 安璃本以为这里会很安全,谁知李元治居然命人将一名女子绑到了这里。 负责绑人的是安璃之前见过的李元季,透过刑具的缝隙,安璃见那被绑的女子有着一张细细的瓜子脸,羊脂般细的连毛孔都看不到的皮肤,干净的单眼皮,薄厚恰当的小巧的唇瓣,她看起来顶多十七八岁,长的实在称不上美,却很耐看,她说话时声音细细的,糯糯的,很容易引起男人的好感:“疼……不要……” 李元季绑她的动作十分的轻柔,一点也不像对待犯人的样子。 若不是在李元治冰冷眼神的注视下,李元季可能已经给女子松了绑。 李元治身边的侍卫簇戎推开李元季,上前一把掐住了女子的脖子。 那女子被掐住了脖子,发不出声音,李元季才清醒过来。 ”这么点诱惑都把持不住?“李元治走过来的时候脸色很冷。 “十一知错。”李元季理了理衣服,脸色有些惨白却不失风度。 “你知你那里错了?” 李元季被李元治吓得不敢说话,安璃偷偷的向那女子望去。 那女子的那双单眼皮半达拉着,也掩盖不住她紫色的瞳仁,她同安璃一样是九黎妖族。 李元治走到簇戎近前:”怎么回事?“ ”这女子可以用声音迷惑人,是九黎族中少有的紫瞳,使用的是九族摄魂术的一种——声诱。“ 李元治示意簇戎松开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太子殿下真是健忘,怎么不记得我的名字了吗?“那女子挑起单眼皮,定定的望向身穿蟒纹袍的李元治;“你做什么要冷着脸看我,你从前可不是这么看我的,你这样我会不高兴的。” ”你连元季那样的儒生都控制不了,更别说我了,省省力气,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李元治见那女子一直在用声音揣摩他,以为她又想施法,冷哼了声示意女子她身旁站着的簇戎。 那女子见状眼中的神色更冷:“我只恨北境那次没有杀了你,曾今的山盟海誓耳鬓厮磨,你现在居然当真连我是谁都不记得,还是说你不敢记得?哈哈哈,好,那我现在便再告诉你一次,我是九黎族公主黎娜!” 李元治冷冷的望向黎娜:“黎娜?本太子问你,北境刺杀一事是不是受三皇子李元宸指使?” “哼,没人指使我,帝都得人都该死。尤其是你,杀人如麻得太子李元昊!你这样的人就应该人人得儿诛之!!”九黎公主黎娜望向李元治的脸,动容的道;“我曾今认识的那个少年,他有着一张美的惊心动魄的脸庞,他贵为大宇国太子,他曾在并蒂莲下用他优美如樱花般的嘴唇温柔的亲吻我,并许我一生一世,我想知道那个少年他还记不记得?” “你也说了,大宇和九黎水火不容,大宇国太子又怎会喜欢你这个妖族?” 李元治的声音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 自称黎娜的女子眼眸淡了又淡。 安璃屏住呼吸躲在刑具后,怔怔的看着,女子口中的太子究竟是谁? 是太子李元昊,还是曾亲征九黎的李元治? 李元治揪起黎娜的下巴冷冷的威胁道:“阶下囚,如今北境的匪巢已被大宇军悉数剿灭,你如识相就把背后的指使者告诉本太子,本太子或许还会留你一条小命。” 黎娜突然痛苦的挣扎着:“我不想再看到你,一看到你这张脸,便让我想起那个长夜,那个你下令屠城的长夜,九黎城中男女老少无一幸免,没有人主使,自始至终都是我要杀你,我只恨我自己技不如人不能杀了你祭奠九黎城中的父母兄弟!” 049 陌生的他 李元治被黎娜挑衅的眼神彻底激怒。 以安璃对李元治的了解,杀伐果断的他,绝对不可能容忍一个亡国的逃犯嚣张,他招呼左右来给女子上刑:“不信你不说!” “李元昊你好狠!”黎娜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那丝绝望看在安璃的眼里,有后悔也有不甘。 十个手指都被上了刑具以后,她突然狂笑起来:“我瞎了眼才会被你骗着带你进瘴林,才会让九黎惨遭屠城!” 李元治审视这女子:“还嘴硬?加刑!!” “你干脆杀了我算了!” 李元治威胁道:“想死没有那么容易?” 黎娜口中的太子究竟是李元昊还是李元治? 兄长对战事的折子尤其上心,每每拿来和我研读,安璃记得三年前若没有九黎的那张瘴林路线图,李元治不可能那么快拿下九黎。 而且安璃清楚的记得折子记载着是五皇子李元治大破九黎,因为自那日起兄长便把靖王李元治挂在了嘴上,嚷嚷着以后一定要认识认识。也是那一年陛下封五皇子李元治为靖王,所以如今黎娜是错把李元治误人成李元昊,还是说三年前和黎娜在一起的就是李元治? 初夏的夜,安璃突然冷的浑身打颤,曾几何时,李元治和那个叫黎娜的女子也有过山盟海誓吧,不然那个女子怎么会冒着灭族的危险将他带进瘴林? 他和黎娜的那些甜言蜜语,那些海誓山盟,只是为了大破九黎。 那他和她说的那些话,有是为了什么? 李元季求情的声音打断了安璃的思绪:“四哥,就这么杀了她是不是太便宜她了,交给我我一定会问出幕后主使的。” 李元治点了点头:“安定邦那边怎么说?” “他的小妾顶了他的罪,现在也押在牢里,是个九黎族,来大宇十几年的时间一直偷拿安将军的印鉴和三皇子暗中联系,是刺杀太子的主谋之一,按例当斩,可她是太子妃娘娘的生母,所以臣弟不敢擅作主张,暂且将她押在牢里等候殿下发落。” 李元季提到了安璃的母亲,安璃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 “本太子知道了。”李元治的目光在李元季脸上冷冷的扫过;“这件事本太子自会处理,你带你的人先出去,本太子要单独审审罪犯。” 安璃虽躲在刑具后,也看的出李元季对那个女子心生好感。 但李元季摄于李元治不敢不出去,目光却还在黎娜的脸上留恋。 “出去!” 李元治的一声断喝,吓得李元季再不敢耽搁,立刻带手下离去。 安璃以为李元治要私下和黎娜说些在别人面前说不出来的话,她缩紧了身子捂住了耳朵躲在刑具后面,期待着他快点说完快点走。 就算已经打定主意要他和离,她也不想听他和别人说情话。 二姐屋里那次,安璃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定力。 此刻他要是当着她的面和黎娜久别话重逢,她可能会立刻跳出来不管不顾得和他闹。 可他不想那样,不想像母亲和黎娜那样卑微的爱一个人。 050 遇刺1 “出来吧。” 人都走了,李元治的声音突兀的在空荡荡的天牢里回荡着。 安璃正疑惑间,他举步走到刑具后面:“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他一直知道她在这里。 他已经知道她母亲的是九黎妖族,是刺杀太子的主谋之一,他会如何对她? 像对黎娜那样严刑逼供? 安璃瑟瑟的站了起来,对上他那双好看的丹凤眼。 他也在看她,紧锁的眉头告诉她他在生气,那日他在她惩罚性的驰骋之后,她便对他产生一种莫名的畏惧,她怯怯的问:“殿下,怎么知道臣妾在这里?” “安骁卫在外面的时候,已经什么都和我说了。”他目光淡淡的落在她那身男装上。 她刚还在疑惑太子来了这么大的事,侍卫怎么没有通知她,原来是他这之前已经发现了她。他欺身向前,她吓的浑身哆嗦了起来直往后躲。 那夜之后,她对他的气息本能的生出一股畏惧。 “我有那么可怕吗?”他抓住她,逼着她看向他。 “……” 他何止可怕,他简直是恶魔。 安璃挣扎着想推开他,他已脱下外衣将她整个裹起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不顾安璃的反抗抱着她往外走,边走边冷冷的交代身后的簇戎:“这里的事情你看着处理。” 她还没来得及和她娘亲告别,便被他抱出宗正寺。 李元季的队伍还守在外面。 他似乎看出安璃的心思,将她的脸按在他的胸膛,压低声音对她说:“我向你保证你母亲不会有事,不要动,还是你想让全帝都的人都知道,太子妃娘娘男扮女装私闯宗仁寺?” 安璃被他说的再不敢动作。 上了马车,他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大手肆意的在她身上游走。 马车里光线昏暗,她又被他按着瞧不见他的脸。 只有他略显疲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坐马车了……我好想你。” 她没有回答他,她不想承认她也想他了,她就这样躺在他胸前,感受他熟悉的心跳,任由他抚弄。 他见她没有了刚刚的挣扎,垂首急切的来寻她的唇。 想起他和黎娜的对话,安璃的身体猛僵了僵,本能的想推开他。 “我不认识九黎的公主,她错把我认成了四哥。”他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 昏暗的马车里,安璃看不清他的脸,却能看到他眼底越来越浓的爱恋,感受到他落在她唇上一次比一次重的亲吻。 在他的攻势下,她再一次毫无原则的彻底缴械投降。 她沉沦在他的怀抱中,任由他在她身上宣泄着对她的思念。 良久的缠绵之后,他方才开了口:“不要再和我提和离,好吗?” 他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让她迷失在他的臂弯里无法自拔。 她突然发现他的怀抱像毒药,明知是饮鸠止渴却让她甘之如饴。 她怕这样下去,她会一直无条件的妥协。 直到成为她最讨厌的那种痴等在深宫求眷顾的怨妇。 她不知道该不该回应他,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李元治警觉的抽出腰间的长剑,跳开车帘走了下来。 马车被驾进了一个死胡同,车夫不见了,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没有一点声响。 连安璃这个没上过战场的人也看出来这样的场面非常诡异。 李元治右手握着长剑,左右将安璃护在怀中:“好像每次我们一起坐马车都没有好事。” 上回是遇到黑衣人,这次干脆连车夫和侍卫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