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机场异变 荆州机场候机大厅里,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身影安静的矗立在人流涌动的接机口,远远看去面若冰霜,毫无生气,仿佛是充当警示作用的塑胶假体人。 荆州虽然一直处于百姓安居乐业,群众闲的抓瞎的状态,但是这样明显看起来不好惹的人物,大家还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绕道而行,所以拥挤的走道口居然由他们俩为中心空出了一小片地。 如果细心一些,就会发现,不止这一个地方,机场四周都布满了同样着装的人,他们不像那两个人那样静如雕塑,而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虽然看起来在聊天,但是每个人每隔两秒钟都会不自觉的瞟一眼接机口。 接机口上方滚动的字体显示,美国加州至中国荆州的G317号航班已经抵达,登记口的两个黑衣人明显身躯一震,仿佛成了精的雕塑被人醍醐灌顶般的拍入了灵魂,身上莫名的多了几分人气,锐利的目光盯着来来往往的走道出口,一直等到人差不多走完,才有一个高挑的身影,推着一个米白色小巧的行李箱慢吞吞地走出来。 她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白皙清秀,眉目清明,栗子色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肩上,也许是在飞机上刚睡醒的缘故,头发还微微有些蓬乱。身上穿着一件米色的休闲装,远远看上去和普通的高中生没有区别,但是那两个“雕塑”却在看到她的时候几乎立刻迎上去,其中一人接过女孩手里的行李箱,毕恭毕敬的说:“二小姐,一路上辛苦了。” 女孩揉了揉眼睛,瞟了一眼他的手,眼神闪了闪,有些失望的说:“我姐怎么没来?” “大小姐还在医院照顾江董事长,我们这就带着您去找她。”那个人推着行李箱在前面引路,另一个人则毕恭毕敬的朝女孩比了个请的手势,女孩不情不愿的走了两步,四处瞅了瞅:“厕所在哪里啊。” 前面推行李箱的人指出了卫生间的位置,女孩转身朝卫生间走去,刚走没几步,她停下瞥了一眼身后的两个跟屁虫:“干嘛,上厕所也要跟着?” 那两个人本能的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有些为难的说:“我们要保证二小姐的安全。” 女孩轻轻勾起一边的嘴角,颇具有意味性的笑了:“这里是中国,又没有恐怖分子,至于这么小心翼翼吗?” 那人还想说什么,另一个轻轻拉住那人的衣袖,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是我们多虑了,我们在这里等您。” 女孩冷哼一声,走向卫生间,进门之后把自己关在单间里。 她身上只有一个小背包,所有的行李都在外面两个人手里,但是护照和钱包还在身上。她坐在马桶上,看了一眼贴在手边的钢制的手掀式纸巾盒。 一个披着波西米亚大围巾的女子聘聘袅袅的走进卫生间,从包里拿出口红开始补妆。口红“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一脸惊恐的看着镜子里抵在自己雪白娇嫩脖颈上银光闪闪的钢片,和捂住自己口鼻的苍白却透露出劲力的手。 “如果不想你的脸被刮花,就把衣服脱了。”一个低沉的女声在女子耳边缓缓响起,镜子里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她微微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颊。 女子吓得脸色煞白,虽然眼前这个桎梏住自己的女孩看起来很年轻,但是力量却不容小觑,女子几经挣扎丝毫不能撼动一分,抵着自己脖子的钢片却有越来越紧的趋势。 “你不要叫,我会松开手,放你走,也不会伤害你。但是你要是敢发出一点声音,我保证你今天是最后一次见到你这张美丽的脸。” 整个卫生间只有女孩低沉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女子微微有些缺氧,听到最后她几乎快哭出来了。她拼命点头,一再示意自己不会出声。 女孩果然轻轻地松开了捂着她口鼻的手,但是脖颈上的钢片却还没扯离。 她吞了吞口水,颤声道:“小妹妹,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女孩眼里闪过一丝不耐,“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面的两个人越来越躁动不安,其中一个人给同伴示意,轻轻地敲了敲卫生间的门,“二小姐,你没事吧?” 里面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回声,那两个人对视一眼,脸色不由得变了变,敲门的声音也不断加重,“二小姐?二小姐你在里面吗?” 其中一个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一把推开自己的同伴,抬脚踹开了卫生间的门,冲进去检查。另一个则站在门口四处看,警惕她声东击西从正门跑出来。 不一会那个人从里面跑出来:“坏了,江洛一跑了!” “什么!”另一个人冲进卫生间,快速的检查了一遍,除了靠在角落里一个昏迷不醒的浓妆女子,一个人都没有。他看了看女人身上的米色休闲装,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原本驻守在机场大门的几个人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右眼上一道疤的人沉声问道:“怎么了?” “江洛一......跑了。”那个踹门的人艰难的开口。 “什么?你们两个大男人都看不住一个小姑娘,干什么吃的!”他差点要骂娘,弄丢了这个丫头,不光眼前的人要遭殃,自己也脱不了干系,“还不快去追,每个路口都加派人手,绝对不能让这个丫头跑出机场,否则我们都得挨枪子!” “是!” 一群人迅速散开,右眼带疤的男子稳了稳心神,缓缓拨通一个号码,“陆总,江洛一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她撇开我的人,跑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就在右眼带疤的男子紧张的呼吸都不会了的时候,耳边才传来一声叹息,“罗骞啊,你可真行。”他沉吟了一会,缓缓的说:“不论如何都要找到她,既然她已经知道了,那就不能留了,直接做掉!” “是!” “如果找不到她,那枪里的子弹就留给自己吧。” 罗骞整个后背都湿透了,他不住的点头:“是,陆总,我一定尽全力找到她。” “弄死之后,给我从她身上卸一样东西。” “......是。”罗骞腾出一只手揭了揭身后黏在背上的衬衫,心情复杂的挂掉了电话。 陆总要他在江洛一身上卸一样东西,就说明自己不能耍花招随随便便找一下,然后告诉陆总自己已经干掉了她。 而是必须真的要让自己还有自己兄弟的手上粘上血。 罗骞脸上讨好的微笑消失,被一丝阴戾取代。 江洛一坐在机场的失物招领中心,抱着一桶泡面,稀稀拉拉的吃着。 她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黑色运动套装,头发剪的极短,鬓角还有不规则的剪刀印,仿佛是自己对着镜子随随便便剪得,整个人看起来更像一个少年。这会正和身边的另一个身材清瘦头发蓬乱的的男孩子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她挑了挑手里的泡面,眼睛不动声色的看了一圈,已经将近两个小时了,原来驻守在机场的人也都渐渐散开,搜查终点也转移到机场外。 但并不是全部转移了。 从在加州的时候接到姐姐的短信开始,她心里就隐隐的感觉到有些怪异。短信只有几句话:“爸爸病危,你快回来看他。” 不管发生什么事,姐姐都不会不接电话只用短信联系自己,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不能用电话,或者说用姐姐的手机给自己联系的人,根本就不是姐姐本人。 所以从一下飞机她就暗暗观察接自己的两个人,他们两个人虽然都穿着标准的保镖服,但是其中一个人手腕上带着一块显眼的名表。这是绝对不允许的,因为任何首饰都会影响行动,所以专业的保镖都不会佩戴任何首饰。而江家的保镖,更是精英中的精英,不可能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她借寻找厕所在大厅里巡视一圈,自然发现了遍布在各个角落里的黑衣人,那个时候她已经确定,这是一个圈套。 布下圈套的人,想办法利用姐姐的手机让自己回来,然后控制住自己,他到底想要得到什么?姐姐和爸爸究竟怎么样? 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心乱如麻,脸上却依旧一副闲散的样子。 “嘿,想什么呢?面挑起来半天不见你往嘴里塞。”江洛一身边的男孩子好奇的问了一句。 这是她潜进男卫生间里认识的男孩,简七。 江洛一穿着从中年女子身上扒下来的连衣裙,裹着大围巾从女厕所里扭出来,看了一眼守在大门口守卫的数量,毫不犹豫的走向二楼的男卫生间。她进来的时候,简七正对着小便器释放压力,卫生间的门被拉打开,简七的尿差点憋回去。 一个高挑的身影走进来,肩膀上披着一件红蓝相间的波西米亚风大围巾,头顶的射灯光圈洒在她身上,仿佛雅典娜一样出现在他眼前,虽然看不清脸,但是像极了他梦中完美女神的模样。 江洛一一把揪掉自己头上的围巾,朝他笑了笑。 他一瞬间清醒过来,看清来人之后,仿佛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嗯?这是男厕没错吧。 没错,但问题是简七现在的动作……不仅如此,他还一直保持这个动作傻兮兮的看着一脸淡定的朝自己走过来的江洛一。 简七差点没骂娘,慌乱的收拾好自己的裤子,脸差点憋成茄子:“你你你......你有病啊,你想干嘛啊你。” “给我一身衣服,我给你钱。”江洛一从自己随身的身背包里拿出几张红票子,递给简七,仿佛是在菜市场买菜那样从容淡定。 “什么?”简七的语调都变了,他已经开始怀疑是自己疯了还是来人疯了。 这仿佛是你半夜在自家房间里睡得正香,忽然一把刀抵着你的脖子,对方用冰冷的语气跟你说:“起床去给我做一个鸡蛋灌饼,我给你钱。” 这上哪说理去?一般人都会发疯的吧。 但是,简七却不是一般的人物,他看到那几张红票子的时候,气已经消了大半,经过这一会子的腹诽,另一半也消得差不多了。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比较缺钱。 所以尽管心里已经将江洛一划入了精神问题患者,还是毫不犹豫的从自己的行李箱里翻出了一身起球儿了的黑色运动套装给她。 她精神虽然有问题,但是她的钱却很正常并且很可爱。 简七接过钱笑嘻嘻的摸了又摸,这身衣服买的时候才一百多,没想到穿了两年,变形起球儿了之后,价格居然还能翻好几倍,他不禁替这件衣服感到欣慰。 江洛一客客气气的道了谢,然后二话不说接过衣服直接闪进了单间。 简七这边还在犹豫是把刚刚憋回去的另一半解决掉,还是等她走了之后再解决,那边江洛一已经神速的换好了衣服,并且把那身不合身的套装裙扔进了垃圾桶。 简七眉毛挑了挑,自己穿了两年的衣服被别人穿在身上原来是这种感觉。 有点不舍,又有点空落落的。但是摸了摸口袋里鼓囊的人民币,他还是比较满足的。 简七的个子比江洛一高一点,裤腿对于江洛一来说有点长,袖子也有点长,不过挽一挽能凑合。江洛一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娇小,所以衣服虽然有点大,但却不夸张。 “你还没走啊,那正好,你带没带剪刀?”江洛一想了想,“刮胡刀也可以。” 没想到简七还真带了剪刀,并且痛快的借给了江洛一。然后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江洛一站在洗手台前“刷刷”的挥动剪刀剪自己的头发。 栗子色的长发散落在洗手台上和洁白的地面上,江洛一面无表情的从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女生变成了一个朝气净朗的小男生。 直到江洛一用纸巾擦完了自己脖颈中残留的头发,接了一把水洗了洗脸,看了简七一眼,他还在目瞪口呆。 江洛一拿起扫帚扫干净地上残留的头发,有些受不了的说:“你能不能把你的嘴闭上。” 简七手动闭嘴,然后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江洛一,最后朝她抱拳:“你是英雄,我佩服你。” 江洛一虽然不明白自己怎么剪个头发就变成了英雄了,但是她还是虚心接受了简七的崇拜。 她不知道的是简七佩服的是她本是一个单薄的女孩子,但是身上却没有一点女孩子的娇气。如果说一开始简七觉得江洛一是神经病,那经过后来的剪发事件,他算是彻底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女孩和自己一样,在逃命。 她走进男厕换衣服、剪头发,不慌不乱,有条不紊。比起刚逃亡时候的自己,冷静了许多,也豁的出去许多。 简七笑了笑:“我帮你吧。” “嗯?”江洛一没懂。 “一个人走着比两个人走在一起更容易引起关注。我帮你,我们一起走。” 第二章重返江家 江洛一把面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在想你为什么帮我,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就你?一个小丫头,能做什么坏事。”简七也往嘴里塞了一口面,慢条斯理的说:“主要我会看面相,我看着你眼睛里只有锐气,没有杀气。至少,不会主动去害人。” 江洛一嘴角抽了抽,虚伪的奉承道:“谢谢你啊半仙儿。” “不谢。”简七自顾自的往嘴里扒拉面条,不一会就连汤带水的喝干了一桶面。 他意犹未尽的拿起另一盒已经泡上的面,掀开盖就往嘴里送,烫的自己直翻白眼。 “你电话呢,我用一下。”江洛一没有简七那样的好食欲,吃了几口就放在桌子上。 简七一边翻白眼一边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老年机递给江洛一。 江洛一拨通了一个号码,对方提示已关机。 再打,依旧忙音。 江洛一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我得走了。”江洛一快速的把桌子上的残羹剩饭收拾好仍在垃圾桶里,简七一边吸溜面条一边手忙脚乱的收拾着:“等等,你一个人出去很危险,我送你。” 他们给失物招领中心的人道了谢,各自拿着自己的行李走出招领中心。 如江洛一所料,门口果然还有守卫,她和简七从守卫面前大大方方的走过去,守卫也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他们拦住了一辆出租车,挤了进去,告诉司机位置后两人都没在说话。 车子很快驶出机场,朝高架飞驰而去。坐在出租车上江洛一看着窗外飞速后移的建筑物,松了口气,就这样逃出来了。 简七在离火车站不远处下车,表示自己要去火车站候车室凑合一晚。 江洛一没有过多发表意见,也没有追问太多。 谁不是满身故事,谁没有难言之隐呢。 他临走塞给江洛一自己的电话号码,表示这几天自己都会在荆州,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他,他给江洛一友情价。 江洛一点头,朝简七做了个拜拜的手势,消失在马路上。 出租车开了很久,江洛一才从建安路下车。自己的电话肯定被监听了,她只能继续借别人的手机联系她想要联系的人,可是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她刚回国,这里的一切她都摸不清,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敌人到底是谁。 姐姐的电话不能打,唯一可以联系的人失去信息。 她心里的担忧越来越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冒险回家。 已经七年没有回来这里,一切都好陌生。江洛一顺着记忆里的方向慢慢走,终于在天黑透了的时候到了江家。外面都是黑衣人,从正门走肯定进不去,但是偏门也不一定安全。 对方四处找不到自己,料定自己会回家,四处肯定都是埋伏。 姐姐到底在不在家,她必须冒险亲自进去看一下。 门口的黑衣人瞧见了在江家不远处徘徊的江洛一,警惕的看着她,仿佛随时会走过来“临时检查”。 江洛一靠在别墅不远处路边的法桐树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弹出一颗烟,十分娴熟的点燃打火机,吸了一口,一副颓废的市井小混混的模样。垂头丧气的转过身,确认对方看不清自己的脸后,她强忍着自己适应烟草的气味,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将口鼻内那股呛人的味道吐了出来,然后朝小路缓缓走去,消失在黑暗里。 门口的守卫这才放松警惕,只当他是路过的青年,不再看她。 烟慢慢的在自己指尖燃烧,快要烫到自己的时候,江洛一才惊觉,烟头掉在了地上,被她轻轻碾灭了。 不久之后,一个黑衣人影悄悄的贴近江家大院。这是一个独户的欧式别墅,占地足足有1公顷,除了中间的房屋,和一旁的游泳池,四周都是草坪和井然有序的银杏树。银杏树都不算很粗,估计是近几年才栽种的,所以整个院子看起来还是有些空旷。 那个人刚一靠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拔腿就跑,在那个黑影逃跑的一瞬间,许多黑衣人一起蜂拥而上,那人见形势不妙,玩命的逃。就在一群人都消失在别墅附近的时候,一个轻巧的身影翻过墙头,借着银杏树的遮掩,靠近别墅后门,轻轻一跃握住一块凸出的墙壁,无声无息的爬上了二楼。 二楼尽头的一个房间内,一个身穿睡衣的女孩子被绑在椅子上,额角乌青一片,脸色发灰,嘴角微肿,噙着一丝暗红色的血迹。一个穿着黑衬衣的男子气急败坏的狠狠地将手里的皮带甩在她身上,她本能的闷哼,咬牙忍住了皮开肉绽的疼痛。 这样的酷刑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了,这个人每天都会像发疯了一样过来逼问她文件的下落,但是她始终一语不发。 “你不说文件在哪里对吧,那你说,江洛一躲在哪,她还能去哪?你说啊!” 江沁怡脸上那副无所畏惧的表情终于垮了下来,她眯了迷眼睛,声音尖利:“你说什么?你把她怎么了?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呵,原来这么多天我都白费功夫了,敢情你的软肋在这里。”男子丢下手里的皮带,活动了一下脖子,冷笑道:“你死都不肯交代你老爸手里的机密文件在哪里,我只好把江洛一调回来让她劝劝你,可是那丫头太贼了,一下飞机就被她给溜了。不过你别担心,我已经派了全部的人去追,她跑不了。” “我告诉你董成明,你要是敢动我妹妹一根手指,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江沁怡咬牙切齿的看着董成明,恨不得用眼睛在他身上烧几个窟窿。 “你?哈哈......”董成明仿佛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笑的直不起腰,“拜托我的大小姐,你看看自己,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吗?你现在不过就是一个被我踩在脚下的阶下囚。我告诉你,你想保她不死,可以,只要你乖乖交出文件,我保证她能顺顺利利的回到美国。” 江沁怡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爸根本没有留过什么文件给我,家里、公司里你们恐怕也搜了个底朝天吧,有没有文件你们难道还不清楚吗?” “那江洛一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他眼睛盯着江沁怡冷笑,手里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告诉罗骞,找到江洛一之后不必汇报我,直接干掉!” “董成明你混蛋!你要是敢动她,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江沁怡歇斯底里的朝他吼,几天以来第一次眼泪划过脸庞,大滴大滴的落在奶白色的睡衣上,绽放出一朵暗暗的水花。 董成明看着她的眼泪一脸惊讶:“天哪,我看到了什么,高傲的大小姐居然也会掉眼泪啊。不过可惜啊,我不是你的那个心上人,可不会怜香惜玉。”他俯下身子捏住她的下颌,手上的力道暗暗加重:“你不必硬撑,没有人能救你,你继续嘴硬下去,我大不了让你和你妹妹一起去给你那个倒霉的老爸陪葬。” 江沁怡扭头甩开他的钳制,董成明的手来不及挪开,被她狠狠咬住。 “啊......你这个疯女人,给我松口!”董成明疼极了,挥起右拳狠狠地砸向她的头部。 拳头还没来得及靠近江沁怡,就被一个有力的手腕截住了。江洛一站在黑暗里,一手捏住董成明的手腕,在空中画了个圈,拧住他的胳膊抵在他背上,另一只胳膊用手肘卡住他的脖子,稍一用力他的脚就离地了。 他不断挣扎,喉咙里发出“咔咔”的怪声,甩起左臂拼命的想要袭击江洛一的头部。江洛一歪着脑袋躲过他的攻击,伸脚将他绊倒在地,使他朝江秦怡的方向跪地,咬牙切齿的说:“你敢动我姐姐,我他妈弄死你!” 听到声音江沁怡才认出眼前这个少年竟然就是江洛一,她惊喜道:“洛洛,你没事!” “我当然没事。”江洛一用一只脚踩住董成明的小腿,卡着他脖子的手臂用力吊着董成明,这边董成明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等到董成明快挣扎不动的时候,江洛一才松手,董成明狠狠地摔在地上,他立刻大口大口拼命的呼吸,还没来得及张嘴求救,就被江洛一提着脑袋狠狠地撞在地板上,他停止了挣扎,彻底晕死过去。 江洛一这才扭过头去检查江沁怡,看到她身上的伤,江洛一眼睛缩了缩,解绳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洛洛,不要弄了,我走不了的。”江沁怡轻轻地开口,她朝江洛一笑了笑,仿佛是牵动了嘴角的伤口,有些吃痛,但笑意却没有减轻,痛苦也只有一瞬,“乖,你听姐姐的话,好不好。” 江洛一继续解绳子,听到江沁怡的话手上的动作未停,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绳子绑的很紧,江洛一不敢直接全部松开,而是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缓缓的松开绳子。 “洛洛,你知道的,外面都是他们的人,我的腿,我的身子已经废了,你带着我,我们俩谁都逃不出去。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不能被抓住。”江沁怡抬起僵硬的手,抚在江洛一短短的头发上,轻轻地说:“你听话,好吗?” 她被这样绑在这个椅子上已经三天了,绳子收得很紧,血液不流通,双腿从昨天开始就没有知觉了,自己身上还有数不清的鞭伤烫伤各种伤口,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就算活下来,也只能是废人了。 江洛一开始解江沁怡另一边的绳子,头也不抬,“你不用说了,要么两个人一起走,要么都留在这里。” “江洛一。”江沁怡语气变得生硬,她喘了口气,忍过血液流通之后的一波痛处,才咬牙说道:“爸爸已经死了,你要他死不瞑目吗?” 江洛一手里的动作停了停,抬起脸面色苍白的看着江沁怡,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蓄满了泪水。 这是她从刚才开始一直想问却又不敢问的问题。 爸爸在哪里。 现在姐姐告诉她,爸爸死了。 死了。 “洛洛,爸爸死的不明不白,我被这群混蛋折磨成这幅样子,你不能也被他们抓住。”江沁怡努力的用僵硬的手背擦去江洛一脸上的泪水,轻轻地说:“他们一直在找的文件,被我放在了大发超市的B区137号储物柜,扫描纸就在我抽屉的那堆发票里面,你现在拿着扫描纸去找到文件,然后送到检察院,这样姐姐就真的得救了,知道吗?” “真的吗?”江洛一擦了擦眼泪,一咬牙,“我现在就去。” “好,洛洛乖。”江沁怡慰的笑笑,看着江洛一从抽屉里翻出扫描纸。 “姐姐,还有一件事。阿泱是不是也出事了。”江洛一看着手里的扫描纸,慢慢的开口。 “阿泱......我不知道,这些天我一直被关在房间里,阿泱他也出事了吗?”江沁怡有些震惊。 “我知道了,姐姐你等我,最多三个小时,我马上回来救你。”江洛一把扫描纸放在贴身的口袋里,把江沁怡横抱着轻轻地放在床上,替她掖好被子,“我很快回来。” 临走前她在董成明头上又补了一椅子,省得他醒来折磨江沁怡。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并未在意,这些天董成明一直在拷打江沁怡,房间里也时时传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没人愿意靠近。 这也是江洛一把董成明揍成这样都没有一个人过问的原因。 江洛一靠近窗户,观察了一下确定没人,抬腿往外翻。 “洛洛。”江沁怡叫住她,江洛一半个身子已经在窗外了,她探着身子靠近江沁怡的方向,询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 江沁怡笑了笑,就像迟暮的春天里缓缓绽放的花朵,带着最后的生机,“不疼,你要好好的。” 江洛一比了个放心的手势,转身跳下地面,借着夜色翻出墙头,闪进街角。 第三章 断壁残垣 江洛一来到超市的时候,超市已经打烊了。她溜到角门处,掂了掂挂在门上的U型锁,锁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幽幽的冷光,握在手心里很有重量感,硬撬肯定不行。她略一思索,从背包里找出一个挖耳勺,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才把门锁打开。 超市里面一片漆黑,她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照着前面的路。好不容易找到了储物柜,她从口袋翻出扫描纸,对准暗红色的扫描口,“嘀”的一声,角落里的编号为B137的门自动弹开。 江洛一蹲下身子拿起手机朝储物柜照过去,一个黑色小巧的手提包静静的躺在里面。她拿出手提包斜挎在身上,把储物柜的门关好之后顺着进来的方向往回走。 出了超市江洛一立刻赶往最近的检察院,中途她停下,拐进了一个公厕。在确认没有人跟踪的情况下,她走进马桶间打开包寻找文件。 这是一个街角的公共厕所,每天有人固定打扫两次,所以还算干净。卫生间内有六个单独的隔断,江洛一在最里面的那一间。昏暗的橘黄色灯光照在她头顶上,她的脸色在光线下愈发显得苍白。 包里除了一盒粉饼和一支口红,就只有一个样式简单的铂金戒指。 没有任何纸质文件,也没有硬盘和连接USB的芯片。 什么都没有。 她跌坐在地上,双手狠狠的抓住自己的短发,无声的绝望着。 江洛一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这样的情况下她不能自乱阵脚,姐姐还在他们手里,还等着她回去。 她必须要仔细想一下到底哪里出了岔子,文件怎么会不翼而飞。 不对,她肯定落下了什么重点。 如果这里被人发现了,根本不会只拿走文件,却留下这个包。 并且如果扫描纸能打开这里的储物柜,那就说明,这种一次性的扫描纸在存放完包裹之后,就再也没被打开过。 也就是说,没有人打开过这个包,从里面拿走了什么,而是,这个包里,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 应该是江沁怡在超市买东西的时候,临时被人骗走,走的太过于匆忙,根本来不及取走这里的包。能让一向镇定的江沁怡包都忘记拿走,就不顾一切的离开超市,就只有一个原因,一定是爸爸出事了。 后来江沁怡明白了这是一场骗局,但是却一直没有机会拿走这个包。 而这张扫描纸,就成了骗走江洛一的工具。 江沁怡骗了自己。 她为了保护自己,为了让自己毫无挂念的离开那里。 江洛一忽然想到了江沁怡最后叫住自己,让自己“好好的”。 她疯了一样爬起来,把所有的东西装进自己的背包,然后拼命的朝家里跑。 拐过街角靠近江家别墅的时候,江洛一缓缓停住了。两个小时前还好好的别墅,现在燃起了冲天的大火。火将整个江家全部吞噬,一旁已经停了四辆消防车,但是没有人能靠近别墅,火势太大,高压水枪根本灭不了。 熊熊大火将夜晚几乎变成了白昼,也照亮了让江洛一苍白灰暗的脸,和那双空洞的仿佛失去灵魂一样的眼睛。她忽然觉得自己全身没有一块骨头听自己的话,她撑着发抖的双腿一步一步往前走,别墅前围了很多人,周围地上坐着许多狼狈不堪的黑衣人。已经有救护车赶来,询问着有没有伤者。 江洛一拨开那些人一步一步往火光冲天的别墅走,中间有人拦她,告诉她里面危险。她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不管不顾的继续往前走。 身后一个人扶住了她的肩膀,她想甩却没有甩开。她发狠的反手就是一拳,被那个人握住拳头往前一带,用日语在她耳边轻声的说:“你姐姐这么做就是为了保护你,你现在进去就等于让你姐姐白死。” 江洛一清醒了一瞬,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高一头的中年男子。他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件烫的笔挺的中山装,头上不知道涂了多少发胶,乌黑的头发顺着一个方向梳的一丝不苟。 他朝江洛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是个好人。 江洛一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她无意识的摇头。:“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这句话仿佛将她从崩溃的边缘拽了回来,她点头道:“她没有死,我要去救她......”她拼命的挣脱那个人的桎梏,力气却不敌他分毫,气急之下她摸到了自己腰间的匕首,猛地抽出狠狠地带向那个人的胳膊。 那个人反手轻而易举的夺走了江洛一手里的匕首,气定神闲的说:“女孩子还是少用这些利刃比较好。” 江洛一没有理会这个人的阴阳怪气,转身冲向火场,脚下一滞,那个人再次控制住江洛一,摇头道:“你现在进去,只会变成焦炭。” “你放开我,放开我!”江洛一此时此刻脑子里只有姐姐,什么也不敢想,她拼命的挣扎,拳头和脚多多少少的攻击到了那个人,“你他妈哪里来的神经病,你滚开,让我进去!” 那个人歪着头躲过左右夹击的拳头,脚下又传来一阵刺痛,他抱着江洛一连连退后,防守的略有些狼狈,:“你冷静一下,靠,我新买的中山装......我这样是在救你啊,你怎么还不识好歹!。” 江洛一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眼眶发红,嘴唇颤抖,“滚开!小日本。” 那个人果然松开了江洛一,叹了口气把手放进裤袋里,一副我不管了的模样。江洛一站稳,狠狠地瞪了那个人一眼,转身走向江家。 “等等。”那个人叫了一声,江洛一没有理睬,全当他是空气。 他掏出裤袋里的手,上前一步,轻轻地拍了拍江洛一的后颈,她身子一麻,整个人往后栽去。那个人扶住江洛一,将她打横抱起,朝刚才拦江洛一的消防警歉意的笑笑,用蹩脚的国语说道:“对不起,我儿子脑子不太好,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个消防警看到他们两个用日语交谈,正奇怪两个人怎么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敢情原来是父子,怪不得看起来都不太正常。他闻言大方的摆手,操着一口正宗的天津口音说:“我说咋说打就打起来了呢,得了,带回去吧,脑子不好就要好好照顾着,少让他出门。” “是。”那个人朝消防警礼貌的笑笑,抱着江洛一缓缓消失在黑夜里。 消防警一边维护治安,一边摇头,“这年头,当爹也不容易啊。” 第四章 游戏规则(1) 江洛一再次醒来的时候,印入眼帘的是一盏昏黄的灯光。她扶着脑袋坐起来,全身像散架了一样,到处都疼。她环视了一圈,发觉自己刚才一直半躺在这个躺椅上。面前是一张桌子,桌子那头正是刚才对她下阴招的那个人。 此时他正双手环胸的审视着自己。 “你是谁,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江洛一扶着肿胀的额角倒吸一口气,靠,头疼的跟炸了一样。 那个人将一杯水缓缓的推到江洛一面前,微微一笑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害你。如果我想害你,当时就不会拦你进江家。你应该知道,那个时候周围都是想要你命的人,让你暴露轻而易举。相反,我是可以救你的人,所以从现在开始,仔细听我说的每一句话可以吗?” 江洛一放下揉着脑袋的手,愣愣的盯着这个人的眼睛,许久之后,她点了点头。 眼前的情况,自己在明,对方在暗。她连这个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就被他莫名其妙带进了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鬼地方。她只能跟着对方的步子走,然后伺机寻找漏洞。 只要是圈套,就一定有漏洞。 “我叫苍田木,是日本苍田教院的负责人。” 江洛一面无表情的靠在椅背上,她虽然和母亲在日本待过两年,但是从没听说过什么苍田教院。 “下面我来说一下你的情况,你看一下我说的对不对:江洛一,女,十七岁,就读美国加州弗朗西斯帕克学校。10岁时父母离婚,跟随母亲在日本生活两年零两个月,十二岁来到加州,十四岁加州女子ufc(无限制格斗)亚军,十五岁冠军,十六岁美国华盛顿全国赛,因为你母亲身体原因晋级八强之后就退赛了。精通英、法、日等四国语言。就在去年,你母亲死于子宫癌。现在你自己独居在加州你母亲留给你的房子里。两天前,你收到你姐姐的短信,告诉你你父亲病危,让你尽快回来。” 江洛一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也越来越紧张。她知道眼前这个苍田对自己有所了解,却不知道他竟然将自己查了个底朝天。 “接下来你都知道了,那么你不想知道你父亲和你姐姐是被谁害死的吗?” “你给老子闭嘴,我说了,她没死。我姐姐对他们来说很重要,他们不会轻易让她死。”江洛一猛地站起身子,双手撑着桌面狠戾的盯着苍田。 他怎么会什么都知道,那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他就是设计陷害爸爸和姐姐的人。那他的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想要姐姐口中那份所谓的机密文件。 可是,她清楚的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机密文件。 那些人费尽心思也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苍田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放在江洛一面前。江洛一本能的看了一眼,眼中的戾气一瞬间消失殆尽。 这是最新的新闻报道,标题是荆州富豪江启中去世后别墅一夜之间烧成灰烬。下面是两张配图,已经变成废墟的断壁残垣,还有两具已经烧焦的尸体。 一个是董成明,另一个是江沁怡。 江洛一全身发抖,眼眶通红,她发疯了一样将手机扫到桌子下面,仿佛这样就能摆脱噩梦。 苍田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他刚买的新手机...... 他面不改色的把目光从地上的手机上移到江洛一脸上:“火是从江沁怡的房间烧起来的,她爬到房门口将门锁死,不顾自己的生命放火,为的就是让你死心,也是为了让你能活下去。因为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她只想让你活。” 江洛一已经蹲坐在地上,她抱着自己的头,眼泪无声的滴在黑色的地板上。 其实从她找不到文件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了,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姐姐,只是她一直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姐姐那个时候一直看着自己,就像想要把自己印在脑子里,一刻都舍不得挪开。 可是她根本毫无察觉。 甚至最后姐姐叫住自己,她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她就这样傻傻的一个人逃出江家,把姐姐一个人留在处处是危险的江家,去找所谓的文件。 她太蠢了。 太蠢了。 “江小姐,你节哀。”苍田轻轻地拍了拍江洛一的肩膀。 “你走开!”江洛一猛地推开苍田,声音颤抖的不成句子,“我节哀,我怎么节哀,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亲人了......我妈,我爸,他们都离开我了,我告诉自己没关系,只要还有她,我就不是一个孤零零的人,可是现在......我真的只剩下自己了。” 她就这样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哭的歇斯底里。 苍田干脆也席地坐在江洛一对面,默默的递给她一张纸巾。 江洛一没有接那张纸巾,而是胡乱的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声音哽咽却带着一丝狠绝:“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可是如果你想从我手里弄到什么东西,那很抱歉,我帮不到你。我出去之后会查清楚你的来历,如果你和我爸我姐的死有关,就算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剥了你。” 她很年轻,实力也并不强大,可是却硬生生给人一种攻击感。苍田没来由的觉得脊背发凉,他知道,江洛一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到。 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幸亏不是江洛一的敌人。 “我不是你的敌人,我说了我是你的朋友,或者说是同盟。”苍田拿出一些材料递给江洛一,这都是财经杂志或者剪切的报纸头条,“这是这段时间永盛集团的所有新闻,外界的信息是你父亲江启中因为经营不善给公司造成了巨大的亏空,导致整个集团所有的子公司都面临破产,而有一个以陆世英为首的股东力挽狂澜,扭转了永盛集团的局势。他也顺带代替你父亲接手了永盛集团董事长的位置。 他们对外界公布的是,江启中是因为无法掌控公司才因为内疚旧病复发,暴毙身亡。但是据我了解,他们是在你父亲生病的期间才找出了所谓的‘证据’证明你父亲的经营不利。 而且我查了资料,江启中一开始入院的病因是心肌炎,但是最后却生命垂危。现在江启中在医院的所有治疗记录都被篡改了,时间也和他们所说的对上了。所以,不管是你父亲还是你姐姐,都是死于蓄谋已久的谋-杀。” 江洛一接过苍田手里的文件,一张一张的看下去,声音里有不可置信:“陆世英?不可能,他儿子陆谦是我姐姐的男朋友,陆世英一直看好这场联姻,并且他一直和爸爸都是最好的朋友,怎么会害爸爸,不可能。” “在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至于你姐姐的男朋友,他三个月前已经去了米兰,也许是陆世英把他调走,也许是他自己不知道怎么面对江沁怡才借口去米兰躲避这场浩劫。不过,陆世英决定夺权,陆谦又能阻止什么呢,他自己还只是刚毕业的学生。” 江洛一沉默了,捏着文件的手指渐渐用力,骨节发白。 第五章 游戏规则(二) “他们把你引来这里的原因,也没有这么简单。一开始他们应该是计划借你之手将你父亲所有的股权转给陆世英,但是他们没有料到你居然一下飞机就看出破绽,并且顺利逃脱了。他们失去了对你的控制,于是决定除掉你。 所以在这场计划里,不管是你还是你姐姐,都活不下去。你没有帮他们完成的事情,他们也在想办法弥补。因为想要你父亲手里的股权,所以他们还可以‘杜撰’出一个合理的遗产继承人。” 江洛一终于抬起头,盯着苍田发问:“‘杜撰遗产继承人’是什么意思。” “你已经七年没有回国了,七年前你还是一个十岁的小娃娃,人长大了总是会变得。并且,这七年里,除了你父亲和你姐姐之外,很少有人见过你。”苍田缓缓的说:“所以,他们可以‘杜撰’一个‘江洛一’出来,用江启中女儿的名义,将江启中所有的股权卖给陆世英。” 江洛一笑了一下,微笑里夹杂着一丝嘲讽,“异想天开啊,我还活着,只要我在,他们就别想拿走江家的股权。” “可是没有人能证明你是江洛一。”苍田平静的指出。 “不需要任何人证明,我就是江洛一。”她忽然停住,心里爬上一丝凉意,“难道,我在美国的资料也被篡改了。” “是。”苍田又拿过一份材料,“那个人很厉害,居然可以把你所有的信息消失的一干二净,找不出任何证据证明你是江洛一。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登录电脑查一下你的信息,你会发现,上面的人,不会再是你。” “不,不可能消失的一干二净,我在美国参加过好几次UFC的比赛,当地的新闻肯定有记录,我不相信他们真的能神通广大到让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苍田递给江洛一一台电脑,示意她自己搜一下。 江洛一有些质疑,但还是登陆了谷歌查询了自己参加比赛的一些新闻,弹出来的新闻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比赛视频都有,但是就像苍田说的,里面关于自己的新闻只有文字版,却没有照片和视频。 江洛一摇头,“我在美国那么多同学,还有邻居,总有人能证明我是我。”说完她就沉默了,自己也清楚,那些人,肯定也全部都被收买了,不会有人帮她。 “代替你的那个人,很快就会把江启中所有股权卖给陆世英。没有人能阻止。”苍田摇头,“你现在,确实没有实力斗的赢陆世英。” “阿泱!”江洛一脸色一瞬间煞白,“除了我姐姐,还有阿泱能证明我的身份。他的电话从昨天起就打不通了。他是不是出事了!” “你是说谁?”苍田没听清楚,他一瞬间怀疑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人物。 “程天集团的小儿子程澄,你知道他吗,他现在怎么样?”江洛一心乱如麻,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竟然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这个她一开始并不信任的人身上。 也许是几天来的变故,姐姐和父亲的接连离世,加上阿泱的失联让她自乱阵脚。这个人虽然她还不太清楚到底是敌是友,但是至少直觉他不会害自己。 她对苍田也开始有了一丝信任。 苍田松了一口气:“你说程天集团的小儿子,那个叫层层的对吧。” “是,他没事吧。”她懒得纠正他的口音,迫切想要知道阿泱的消息,“他们既然打定主意要找人代替我,就不会留下任何能证明我身份的人,但是阿泱,他是认得现在的我的。” “就在你从机场失踪后的半小时,层层在路上出了车祸,地点就在机场附近。我猜测他原本应该是要去接你的,只不过为什么晚了半小时,恐怕只有那些人知道。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他已经脱离的危险,现在在静安医院......等等,你要去哪里?”苍田拽住江洛一的衣袖,有些头疼这孩子怎么这么急躁,果然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江洛一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最好别拦我,我要去医院。” “医院都是他们的人,他们知道你和层层的关系,派了很多人手在那里,一是等待时机,如果层层在转移股权之前醒过来,他们恐怕不会留他活口。二是等着你上钩。” “那我更要去!你不要拦我!”江洛一甩开苍田的手,虚指了他一下:“我告诉你小日本,如果阿泱有什么闪失,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你别啊,又不是我要害你的阿泱,再说了,程天集团的人也不是好惹的,他们不会轻易动手,只要股权转移成功了,那个‘江洛一’就会消失,层层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江洛一声音有些颤抖:“可是他们已经动手了,要不阿泱怎么会躺在医院里。他们为了利益连我爸爸和我姐姐都不放过,还会怕树敌吗?” 苍田觉得头越来越疼了,这孩子太过于聪明,也太倔了。他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就在那么多人里一眼就选中了她来执行计划。 算了,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苍田认命的点头:“好,我可以让你去一趟医院,但是你必须听我的,OK?” 江洛一点头,“什么时候去?” 苍田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11点以后吧,现在我们的人不在医院。” 江洛一这才发现现在居然已经是早晨的10点了,她点了点头,坐在地上。过了一会,她看了他一眼,“你不会平白无故的帮我,说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苍田坐在她对面,又从包里拿出一些资料地给她,“你有没有听说过断背崖逃生游戏。” 江洛一摇头,看了一眼苍田给的材料,是一些类似格斗的图片和一些文字介绍,最下面是一个名字叫大荒教院的简介。她越看眉头越深,心里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意念。 “断背崖逃生游戏,是国际上比较有名的猎杀游戏,那里有来自全世界各地的富豪,他们围坐在大屏幕前近距离观看这场猎杀。猎杀者全部都是人类,他们必须手无寸铁,不能用任何武器,在规定的游戏环节一步一步走下去。 每一个环节都会有野生动物的攻击和人为的猎杀。过得环节越多,得到的佣金也就越多。猎杀者如果能撑到最后一轮,那就能活下来。”苍田指了指图片上的男子道:“近几年猎杀者生还的几率并不高,最近的九场游戏只有1个猎杀者通过了全局游戏。” “九场游戏一共有多少个参加者?” “每一场会挑出10个最优秀的参加者参加游戏。” 每一场10个人,9场活一个。也就是说,死亡率在90%。 江洛一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要我参加这场游戏?” “不是立刻,是要经过一段严密的训练,最后会选出最有可能通关的人去参加游戏。”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去,我又为什么要去变相的找死。” “因为只要你活着,他们就不会放过你。现在哪里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处。并且,如果你能通关成功,他们会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要知道,所有参加这种游戏的猎杀者,都是没有任何身份信息的人,如果能通关活下来,那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能通关的人,还会有一笔丰厚的奖金,这笔钱不是给你的教院,而是给你个人。” “你是大荒教院的人?”江洛一靠在桌子腿上打量着苍田。 “我不属于大荒教院本校,但是我是分支教院。我是负责寻找猎杀者,然后送到教员培训,至于能不能进去,能不能成功,还要看你自己。” “为什么选我。”这是江洛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想问的问题。 “其实从你十四岁第一次参加加州女子UFC的时候我就看上你了,我见过太多格斗高手,可是你眼睛里,有一种不服输和狠戾,是我欣赏的。只是那个时候让你参加游戏,你只会当我是傻.逼,所以我一直没有联系过你。 但是我一直派人盯着你,所以你刚回国的那一天,我就调查清楚了所有的事情,然后找到了你。虽然说这个有些不合适,但是陆世英的确是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机会。” “你既然早就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眼睁睁看着我姐姐死在那个冰冷的地方,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 江洛一刚开始还能冷静的听他逼/逼,听到最后她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掐死眼前这个人的欲/望。她单膝跪地抓着苍田的衣领连声质问,说到最后,江洛一的眼睛渐渐泛红,声音也微不可察的夹杂着一丝颤抖,“你也有家人,你也有至亲,为什么你不能救救她,她才21岁,她的人生才刚开始,她为了让我活下去,一个人死在那个冰冷肮脏的地方......” 第六章 告别昨天(1) 苍田没有反抗,任由她揪着自己的衣领发泄,待她冷静一些他才开口:“你姐姐是那样一个优秀的女孩子,她前半生是被你父亲宠在手心里的小公主,是永盛集团的千金,永远都那样光彩璀璨。 可是,我查到他们的时候,江沁怡已经被虐待了好几天,据我手下的线报提供的信息,她双腿被废,全身都是各种各样刺目的伤口。就算活下来,她也不再是以前那个明艳动人的大小姐了。 并且,如果她的死能换回来你的平安,那对她来说,死一百次又何妨?” 江洛一嘴唇紧紧抿着,仿佛这样就能控制住自己全身的颤抖,她狠狠甩开苍田的衣领,深吸一口气,“你不就是想要我答应去参加游戏吗,可以,我答应你。” “额......”苍田拽了拽自己被江洛一揪乱的衣领,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你现在就答应了吗?不再......考虑一下吗?” 他说服过很多猎杀者参加游戏,听到猎杀游戏之后的反应也各有不同。他们有的考虑再三答应参加,有的则是继续苟且偷安也不愿意冒险。不管是什么样的选择,从没有一个人像江洛一一样听说这场游戏之后如此平静,不抱怨人世不公,也不询问各种条件。最重要的是她几乎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这是他召集的猎杀者最快给他答复的人。 他忽然有些不落忍,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是打从心底里喜欢这个孩子,她的倔强她的不服输,都太像年轻时候的自己。可是她如果真的参加猎杀游戏,那她活下来的几率,就只有一层。 “不需要考虑了,我参加。”江洛一继续靠着桌子腿,闭上眼睛遮住眼底的情绪。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失败了,那你姐姐可能就白死了。”话说出口苍田恨不得拔了自己的舌头,他在犹豫什么,他费尽心思努力了这么久,要的不就是她这句话吗,怎么她给了自己答案,自己还开始磨磨唧唧了。 江洛一睁开眼睛,刚才眼底的悲痛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这不就是你一直接近我的目的吗?” “那倒是。”苍田摸了摸鼻子,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啊,你明明可以换一种活法活下去的。” “因为你开出的条件让我心动了。” “佣金吗?那倒是真的丰厚。” “不,是全新的身份。”江洛一眼睛飘到了远方,“我需要一个全新的身份,需要大量的钱。这就是我答应你的原因,可以吗。” 苍田点头:“可以,我明白了。不过你也不用太过于担心游戏环节的问题,到了大荒教院,会有专门的人教你们如何应对,尽量的多过关。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不能通关,有需要我做的事情吗?” 这是他唯一能帮到她的地方。 “没有。” “没有吗?你再想想。要是去了大荒教院,我们可能就见不到了,我也就没法帮你了。” “我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那你那个阿泱呢,我看你对他挺上心的,据我所知,他每年都会去加州看你,比你姐姐去的还勤。” 江洛一看了他一眼:“你倒是真的查我查的很彻底。” 苍田尴尬的笑了笑:“工作需要,不要介意。” “如果我不能通关,那更不要他记得我。”江洛一缓缓的说。 苍田沉默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在江沁怡被关起来之前,他就有机会挽回局面,但是他舍不得江洛一这个好苗子。 她能在经历了这样的变故之后还冷静的分析事情的厉害关系,的确不简单。 正因为这样,他更想试一试这个孩子的极限在哪里,他有种预感,这个孩子,会让他震惊。 他叹了口气,她如此聪明,恐怕已经想到了这层,所以从刚才开始,她愈发沉默。 十一点,静安医院。 苍田和江洛一换上了专业的白大褂,带着口罩出现在医院的走廊里。苍田双手插兜四平八稳的走在前面,江洛一则抱着档案夹如同一个小跟班一样跟在苍田身后,一副刚任职实习生的模样。 贵宾房门口,两个黑衣人守在门口,苍田不用问就知道哪一间是那个阿泱的房间。径直走到房间门口,门口的守卫挡在苍田前面,冷硬的说:“请摘口罩。” 苍田瞟了一眼守卫,傲慢的说:“你们程董事长把我请来就是这样要我给他孙子看病的吗?” 守卫楞了一下,“您是赵教授?” 苍田颇有些不耐烦的说:“赶紧起开,耽误了看病我拿你是问。” 守卫略有些狼狈的错身,放苍田和江洛一进房间。 另一个守卫好奇的问:“不是说赵教授下午才到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谁知道呢,你看他那口音,如此怪异,只能是香港的赵教授了,并且我们请赵教授的消息很隐蔽,旁人不会知道,应该错不了。” 房门还未关严,苍田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我手下的探子可不是吃白饭的。 笑意闪过之后便是沉思,看来姓程的老头还算警惕,已经察觉出自己孙子的这次事故并非意外。 都是老狐狸啊。 这间病房是静安医院的高级病房,和酒店的格局差不多,外面是一个小型的沙发,内室才是病房。苍田若无其事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有意无意的往内室看了一眼。 客厅和内室虽然隔开,但是为了方便观察病人情况,隔断是由一块大大的透明玻璃组成,室内的帘子没有拉上,所以他只要轻轻一瞟,就能将室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江洛一缓缓的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靠近床上那人苍白的脸颊旁轻声说着什么。 距离太远他听不清。 苍田忽然有些好奇这个让江洛一刮目相看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他拿着茶杯晃荡到了室内的门口,靠在门框上,打量起了床上的人。 一个面色惨白,毫无生气的男孩子安静的躺在床上,身上手上插满了管子,看起来情况十分不妙。 江洛一不属于那种一眼看下去就十分漂亮的姑娘,但是她一双眼睛十分有神,仿佛眨一下眼睛,就有一个鬼点子从脑子里冒出来。细看下去十分耐看,越看越觉得好看。 她如此聪明,喜欢的人想必也不会太差,眼前这个少年虽然闭着眼睛,还带着氧气罩,但是高高的鼻梁矗立,眉毛浓而黑,睫毛像一对蝴蝶翅膀一样,如果睁开眼睛,想必应该十分漂亮。 江洛一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可以猜得到定是很心疼。 他脑补了一出韩剧画面,一个依依不舍,一个垂死挣扎。 苍田脑袋里的江洛一哭的梨花带雨,床上的人在她的呼唤下缓缓睁开眼睛,然后两个人相拥而泣,多么感人的画面。 苍田一杯水见了底,床上的人还是没有睁开眼睛的迹象,果然韩剧里都是骗人的。 第七章 告别昨天(2) 也许是护士给房间通风的时候忘记了关上窗户,初夏的风微微吹进来,卷起洁白的窗帘。给坐在床边的江洛一全身撒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圈。 许久之后,江洛一俯下身子,在程澄单薄的眼皮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然后转身平静的看着倚在门口偷窥的苍田:“走吧。” 苍田有些瞠目:“这......就完了?他还没醒,就这样走吗?” 江洛一把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反问了一句:“不然呢?” “倒也是,时间紧迫,再不走恐怕会被拆穿。不过,确实很可惜啊,毕竟有可能是最后一面......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好吧,我们走吧。”他被她这么一盯,一时间竟有些脊背发凉,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最后只好硬生生的转移话题,算了,说多错多,中国人有句话叫做沉默是金,果然不无道理。 说起来确实有些丢脸,他一向自诩自己阅人无数,看一眼便能分清对方几斤几两,什么脾性。向来桀骜自持,稳如泰山。这次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看的头皮发麻,真是说出去让别人笑掉大牙。 江洛一重新拿起那个被她放在床上的档案夹,跟在苍田身后离开房间,临走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缓缓的关上了门。 江洛一离开许久之后,程澄黑如鸦羽的睫毛动了动,一滴清澈的眼泪无声的划过脸庞,在洁白的枕头上开出一朵小小的水花。 江洛一轻柔的嗓音仿佛还回荡在他耳边,他极力想要回应,却发不出一个音节,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 身体沉重的像是被埋在水泥里动弹不得,可是神志却清楚的可怕。清楚到她的呼吸似乎还在耳边回荡,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记在他心里。 “阿泱,对不起,因为我你才会受伤。因为你是这个城市里,唯一认识我的人,所以陆世英恐怕还对对你下手,你一定要防备他。” “我要去一个地方,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也许,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回来,你可以等我几年吗?” “可以等等我吗?” 程澄病房内的心脏监视器发出异样的声音,很快医生集体赶过来,经过一番全力的抢救,他的心跳才恢复正常,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嘴里清晰的吐出一个字:“好。” 好什么? 什么好? 几个气喘吁吁的医生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露出微笑,这个人,终于有了好转的趋势了。 从病房里出来,江洛一亦步亦趋的跟在苍天身后。经过一个办公室的时候,江洛一无声的推门闪了进去。 苍田毫无察觉的走了一段之后,才缓缓地转过身,瞪圆了眼睛,完了,江洛一呢? 江洛一溜进了一间医生值班室,值班室里内十分狭小,只有一张床和桌子上的一台电脑。房间内十分昏暗,江洛一坐在电脑前,脸上随着屏幕上的投射光一明一暗。 她登录了永盛集团的公司内网,里面是公司最新的股权转让公告。上面的配图是一个年轻的少女和陆世英的合影,标题是《江启中之女江洛一转让父亲股权》,下面的配文是:陆世英为了不让永盛集团出现股票变动,维护公司声誉,倾尽全部家产买下了江启中所有股权。 还有就是陆世英代替江启中成为集团最高决策人的公告。 江洛一唇边浮现出一丝冷笑,真是迫不及待,一天都等不得。 再搜索江洛一的个人信息,全部都是文字信息,没有一张配图。 她原本怀疑苍田给自己的电脑做了手脚,才会搜不出自己的信息,现在她确信,用任何一台电脑,都搜不出任何自己的信息,因为自己的所有信息,都如同苍田所说,全部被人擦干净了。 值班室的门毫无预警的被推开,一个带着黑框眼镜身材消瘦的医生楞了一下,然后退出去看了看科室,自言自语道:“没整错啊,这是16楼B区啊,你是不是走错了。” 江洛一早已不动声色的关掉了页面,顺手清除了搜索记录,一脸迷糊的站起身,“是吗?这里是16楼,不对吧,这里应该是15楼,师兄你肯定走错了。” 那大夫“啪”一下按开房间的灯,雪白的灯光一下子把房间照的如同白昼,大夫摊了摊手:“你看嘛,这是我的值班室,我中午脱得外套还在这挂着呢。” 江洛一尴尬的一边往外退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走错了。我说今天电脑怎么这么卡。” “那有啥对不起的,我也走错过,行吧,我忙我的,有空常来玩啊。”那大夫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江洛一点头哈腰的推出值班室,带上门之后,她平静的走出走廊。 医院后门处没多远就是一条历史悠久的小吃街。街上什么零食都有,臭豆腐、肉夹馍、炒米粉、凉皮、韭菜盒子、千层饼、鸡蛋灌饼、狼牙土豆等等等等应有尽有。 一个卖臭豆腐的小摊上围满了人,炸臭豆腐的老大爷忙碌着。穿着板板整整的中山装的男子排在队伍的最前面,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说:“多放辣椒......放,再放,多放点啊大哥。” 那大爷瞟了他一眼,狠狠地挖了一大勺红油辣椒,“我这辣椒很辣的,吃多了屁股疼。” 苍田满不在乎的说:“没关系我喜欢吃辣,在多加点香菜和葱,哎呀你多放一点嘛,我多给你加一块钱。” 排在苍田后面的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冲苍田比了个大拇指,无不赞叹的说:“大叔你吃辣椒挺废臭豆腐啊。” 苍田当着男孩子的面往嘴里塞了一大块沾满红油辣椒和香菜香葱的臭豆腐,口齿不清的说:“吃臭豆腐就应该这样,你试一试,简直人间美味。” 男孩子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阵,苍田吃的很香。 “大爷,我也要一份和他一样的。”男孩子似乎被苍田的吃相打动了,指了指狼吞虎咽的苍田说。 那大爷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做了一份和苍田一样分量的臭豆腐递给男孩。 苍田捧着臭豆腐边吃便转身朝江洛一走过去。 江洛一靠着一棵电线杆摇头,真是连小孩都骗。 苍田走到江洛一身边中毒了一样拼命的甩脑袋,舌头都捋不直了:“好辣好辣,这辣椒真辣。” 江洛一默默的买了一杯冰镇饮料地给他,他接过去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呼了口气。转过身笑嘻嘻的看着同样痛苦不堪,辣的眼泪鼻涕横流的小男孩。 “你也太损了,为什么欺负小孩子。”江洛一翻了个白眼,十分不耻的说。 “我要给他的人生上宝贵的一课,永远不要相信事情的任何表面上看起来,想真正了解一样东西,只有自己经历过才能真的懂。别人说的,都未必能信。我不给他要学费就很给面子了,你还怪我。” 江洛一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单音节,未置一词。 苍田正色道:“我以为你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江洛一:“我答应了你参加围猎,自然不会不告而别。” 苍田笑了,他猜到了她会去确认他给的信息是否正确,所以她消失之后他并没有太多疑惑,只是安静的在医院后门等她,他知道,她一定会出现。 足够细心,又足够大胆,只有这样,才能活到最后。 第八章 海上漂泊(1) 江洛一在自己父亲和姐姐下葬后,登上了去往佛罗尔州的船,她的行李很简单,只有一个随身的黑色背包,里面装着的是苍田给她留的现金和一些随身食物。 苍田一直送她到登船口,摸了摸她的脑袋:“也许会很辛苦,但是一定要坚持。” 江洛一点头,“我们还会再见吗?” “如果你能参加杀戮游戏,我会争取去围猎场看你。但是在此之前,我们不会再见了。” “大荒教院的人,都是我这样的吗?” “对,全都是亡命之徒。所以,能进大荒教院的,没有一个泛泛之辈,你一定要记住,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进了大荒教院,你们也许前一秒是同盟,后一秒就是竞争对手。把人逼急了,为了活下去,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江洛一点头:“我记住了。” “还有。”苍田看着江洛一,缓缓的说:“一定要活下去。” “我会的。” “那就好,要知道你可是我带进大荒教院的,你能撑到最后,我才有钱拿。”苍田半开玩笑的弹了一下江洛一的脑门,正色道:“改改你的脾气,要不进了教院,少不了苦头吃。” “我知道了。”江洛一扶了扶肩上略有些下滑的背包,一脸正色的说:“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在江家大火那天,就已经死了。” “不用谢。”苍田有些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略有些惭愧的说:“你不怪我自私就好,其实,我有机会救你姐姐,但是我并没有。” 江洛一欣然道:“你职责所在,我虽然恨你,但不能怪你。并且如果不是你,我自己都活不成,更不用谈什么报仇了。” 苍田心下一松,有些感激她的坦然,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点点头。 甲板上传来催促声,江洛一应了一声,刚一抬脚就被苍田叫住了,他说:“教院里有一个叫老鹰的人,他是我的朋友,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他。” 江洛一点了点头,比了个谢谢的手势,转身上了船。 苍田一直目送她的身影消失,才缓缓的转过身,揉了揉略有写发酸的眼睛,自嘲道:“真是越老越容易感怀。” 由于没有身份信息,江洛一被送到了船舱的小型仓库里,这是一间不足三十平米的小仓库,里面没有窗户,唯一有通风作用的是房间角落里一个如同人膝盖那么高,碗口一般粗的通风口。这个通风口直通外界,可以听到通风口里清晰的海浪的声音。 四周墙壁和地板泛着一股粘的触感,鞋子走在上面都有些粘脚,地面上到处是麻袋和一些杂物,墙上挂满了粗细不等的绳子,原本已经逼仄的房间显得十分拥挤。 更可怕的是,这个小的可怜的房间,除了江洛一已经有十一个人或坐或站在角落里,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看到江洛一进来,短暂的停了一下,便继续聊天。 江洛一拿着背包坐在角落里,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房间内的人,十一个人中有七个男的,四个女的。其中两对夫妻和另一个高大的男子是一起的,他们聚在一起低声聊天,剩下的人是两个围坐在一起吃东西的姐妹和她们的三个伙伴,还有一个一直沉默的小女孩和她一样,是独自来的。 全部都是和她一样的偷-渡客。 他们要在这个房间里,度过不知多少个日夜,才能到达自己的目的地。 江洛一将麻袋铺在身下,靠在背包上假寐。 这样的条件虽然艰苦,但是至少暂时自己是安全的。她向来不是那种娇弱的人,所以除了觉得房间内的气味有些难以忍受之外,其他还能接受。 就在江洛一靠着背包快要睡着的时候,舱门又打开了。这是一艘货船,上来的人除了船上的工作人员就都是需要偷-渡的偷-渡客。 果然这次又进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年轻的戴着眼镜的男孩子,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走进船舱。狭小昏暗的灯光下,他消瘦的脸颊透着一股不太健康的苍白。头发似乎有些自来卷,在脑袋上不羁的支棱着,看起来似乎睡眠不足还挂着黑眼圈的眼睛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的人。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拘谨和胆怯,在这里,似乎每个人都很麻木。 他们为了自己的目的选择偷-渡去自己想去的国家,这一程不过是漫漫旅途的其中一小段,等船靠了岸,各自循着自己的路子去走,没有人会再多看谁一眼。 冰冷又麻木。 江洛一靠在角落里,没有注意到这个男孩子走进船舱之后看到她的影子眼底闪过的惊喜。简七把行李箱拖到江洛一身边,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的麻袋上,“嗨,又见面啦!” 江洛一抬起眼皮,船舱内没有灯光,视线很暗,她有些短暂的视线浑浊,听到自己身边有人说话她只是本能的睁开眼睛察看。 她压根就没想过来人真的是找自己的,毕竟她在国内有交情的人几乎为零。 但就是这个“几乎为零”却实实在在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并且还是一个认识一天就帮了自己两次的人。 “简七?你怎么也......” “人生无常,对吧,不管怎么说,路上能有你这么个伴还算不错。”简七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江洛一,“要不要来点巧克力,据说巧克力可以抑制晕船。” “谢谢,我不晕船。”江洛一没有接那块巧克力,船上每个人带的食物都不多,这一路不知道要走多久,食物还是能省则省的好。 简七没有强求她吃下巧克力,而是打开拿出一半送进嘴里,另一半收好还是放进包里。 “这是我第一次坐船,有点紧张,不知道会不会晕船。”简七靠在江洛一身边,笑嘻嘻的说:“我来的时候还在想你还会不会再给我打电话,也许下次再接到你电话已经在船上了。” “到了海中央想打电话也没信号,所以你的想法不会成立,对了,那天晚上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不过那群人还真能跑,一直追我追到火车站附近还不放弃,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要不是我鞋带开了也不会被逮到。我跟他们说:‘我就是看那房子很气派,就想围观一下,我第一没偷,第二没抢,你们凭什么抓我?’他们一听我说的很有道理,就把我放了。”简七胡吹海侃,一副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的模样。 江洛一看着简七眼角还未完全消失的淤青,心里有一丝愧疚,“对不起,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 那天晚上回江家的时候,她打电话让简七引开那些黑衣人,自己翻墙进了江家。简七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自己也顺利的进了江家,但是她一直担心简七的下落。因为那天之后,她一直没能打通简七的电话。 今天能看到他平安,心里唯一的惦念也放下了。 简七仿佛看穿了江洛一的想法,他恬着脸可怜兮兮的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给她看,“你看啊,为了帮你我手机都摔散了,虽然你当时给了我两千块的报酬,但是我挨了一顿揍,还搭进去一个手机,你要不要意思一下?” 江洛一二话不说又点给他一千块,毕竟到了教院,她就没有用钱的地方了,钱留太多也无用。 简七乐滋滋的接过钱小心翼翼的塞进口袋里,像揣着个传家宝一样。 江洛一微不可查的笑了笑,简七活的比有些人,要简单的多,也快乐的多。 船很快就驶入了航线,这时候江洛一留心看了一下船舱内的人,男女大小一共有29个人,其中最小的是一个看起来不足15岁的女孩,看起来柔柔弱弱,一个人坐在船舱角落里,最大的也不过四十多岁。29个人挤在狭小的船舱内,去往了一段谁也不知道未来的旅途。 第九章 海上漂泊(2) 由于路上随时会有海警检查,所以他们任何人不允许走出船舱。船舱的门是由外面锁住的,除了那个小小的排风口,没有任何光源。刚进来的时候倒没觉得有什么,近三十个人挤在一起除了空间小伸不开腿之外其他都还好。 可是半天过后就有人慢慢受不住了,人有三急,这个仓库只有这么点地方,又到处摆满了麻袋绳子等工具,上厕所成了最大的问题。 几个内急的人不断的拍打着门板要求自己去卫生间解决问题,可是叫了十几分钟依旧没人理。内急的人憋得团团转,就差没拆开门板跑出去了,门那头终于有了动静,一个彪悍的男子打开门冲拍门的几个人吼:“你们怎么回事,来之前没跟你们说清楚规矩吗,你们这样大呼小叫,引来人谁也别想出国!” 即使船员没给他们好气,但是毕竟在别人的船上,那些人还是低眉顺眼的说道:“大哥,行个方便,我们几个内急,实在是憋不住了。” “里面不是有通风口吗,还用我教你们?不许再敲门了,谁在敲门我他妈把他扔进海里喂鱼!”语毕那人骂骂咧咧的重重的锁上门,门口又回归了安静。 “他妈-的,简直欺人太甚!”原先敲门的男子忍不住低骂了一句,还想说什么被同伴制止了。几个人回到船舱内。 人被逼到极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所以几个人真就对着那个通风口解决起来,女同志们自觉的转过头不去看,男同志门解决完似乎还有一些拘谨,略有些尴尬的回到自己的位置。 男的还好说,可以直接对着那个通风口解决问题,但是女的就有些困难了。不过困难面前,万能的人类从未屈服过,于是女同志们纷纷用自己的食盒饭盆之类的,解决完之后再从通风口倒出去。 至于江洛一,花重金买了简七的饭盒来解决问题。 没有人再回去在乎面子问题,一群人越来越沉默。 解决完排泄问题接下来就是吃饭,每个人包包里虽然都或多或少的带了一些食物,但是都不会太多,顶多能坚持个一两天,可是当船舱连续三天都没有人打开过之后,很多人都开始不淡定了。 但是没有人再敢去敲船舱的门,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 第三天傍晚的时候,终于有人打开了船舱的门,还是那个船员,他拿着一些食物站在门口,是一些盒饭和面包。 几天没有闻过饭香的人眼睛都亮了起来,一群人争先恐后的围上去。 “都起开!排队,盒饭五百,面包三百,水一百。”船员不耐烦的推搡着离他最近的偷-渡客,那人饿了三天,早已头重脚轻,这一推他便跌坐在地上。几个和他同行的人手忙脚乱的去扶他,心里有些不满,忍不住抱怨道:“怎么这么贵,又不是海参套餐” “对啊,这么贵,你们怎么不去抢啊。” “一碗饭要五百,太过分了吧。” 偷-渡客们已经开始躁乱,有人趁乱开始抢船员手里的食物。船员掏出枪朝抢东西的男人腿上打过去,那人立刻跪在地上抱着腿嚎叫。 枪声让原本嘈杂的船舱瞬间安静下来,一个年轻的女子抱着男子受伤的腿小声的啜泣。 见众人被恐吓住了,船员满意的用枪指了一圈,“谁还想抢,不怕死的来啊。” 没有人再去抢,也没有人掏钱买那些食物。 江洛一和简七站在人群后面,安静的看着那个飞扬跋扈的船员。 船员冷哼一声,拿起食物就要走,那个年轻的妻子抱住了他的腿,哭求着说:“救救他吧,他知道错了。求求你给他包扎一下吧,如果你就这样走了,他会死的。” 受伤的男子咬牙抱着自己的腿,透过门口的灯光可以清晰的看到他脸色发白,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滚落在脸上。 “呵,他自己找死,没人能救他。”船员一脚踢开女人,作势离开。女人连滚带爬的抱住他,声泪俱下的说:“我给你钱,你要多少钱都可以,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和这对夫妻一起来的几个人也加入了求救的行列,纷纷说:“我们都知道错了,你救救他吧。” 船员上下审视了一圈泪眼婆娑的女人,眼神变得意味深长,“想要我救他也不是不可以,你跟我出去一趟,回来我就给他包扎。” 女人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屋内的人瞬间都沉默下来。 “怎么?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别,别走。我愿意。”女人的声音很小,却清晰的回荡在房间里。 船员满意的点点头,“好吧,你先跟我走。” “不,不行!”地上的男子眼眶都红了,“媳妇你听我说,一点小伤死不了,你不能让那帮杂碎糟蹋你!” “你他妈怎么说话呢!”船员抬起脚狠狠地朝男子受伤的腿踩过去,女人死命一扑,挡住了这致命一击,船员的脚狠狠地踩在女人的脊背上,女人不受控制浑身颤抖的干呕着。 “你他妈你敢踢我媳妇,我跟你拼了!”男子如同发了疯的狮子朝船员扑过去,船员拿着枪的手一动,男子重新跪在地上。血顺着他的胸口一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这一枪,船员打在了男子的心脏位置上。 “不!”女人扑在自己丈夫的身上,歇斯底里地哭着。 船员叫来了几个人,把还未咽气的男子架着扔下了船,女人一直发疯了一样哭嚎,被船员一脚踢回了船舱。几个人扶着哭到昏厥的女人,个个敢怒不敢言。 船舱内恢复了平静,最后连女人低低的啜泣声都消失了。 每个人都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简七坐在江洛一身边,轻声问:“那个人,死了吗?” “不知道,也许吧。” “他们太过分了,人命在他们眼里就一文不值吗?” “我们现在都是偷-渡客,偷-渡客死在半道上早就见怪不怪了,没有人能为我们主持公道,所以他们根本就有恃无恐。”江洛一叹了口气,慢慢的说:“不管什么时候,永远不要冲在前面。船员想要立威,那个人不过是杀鸡儆猴的工具罢了。这一路,还很长。” 简七抚着肚子叹气:“我好饿,可是那些人也太黑心了,一碗饭卖五百,五百我一个月都吃不完。” 江洛一没说话,她也饿,可是她的钱不多了,早知道这里的饭这么贵,她就不那么大方一出手就是几千块了。 又过了一天,船舱的门依旧没有人再出现。 船舱的人到现在已经五天没有吃过饭了。每个人都饿得头昏眼花,第五天傍晚的时候,船舱的门终于又被打开了。 第十章 海上漂泊(3) 门外依旧是那个船员,依旧抱着个那天差不多的食物。 这一次船内的偷渡客十分自觉的排起了队,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 船员见状满意的笑了笑,“很好,很自觉嘛,不过,”他不怀好意的顿了顿,慢悠悠的说:“这次盒饭的价格是八百,面包的价格是五百,水两百一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众人纷纷露出愤恨的表情,但是没有谁再说什么,大家都乖乖排队交钱。 食物的价格虽然贵,但是比起活着,就不算什么了。 江洛一排在最后面,她瞟了一眼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简七,用脚踢了他一下:“不吃东西会死的,你要死了,他们会把你所有的钱搜走,然后把你的尸体丢进海里喂鱼。” 简七翻了个白眼(饿的),从自己贴身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七百块钱往江洛一手里一塞,示意她帮自己买点东西,然后继续缩在那里装死。 江洛一摇摇头,继续排队。 等江洛一抱着两瓶水两包面包出现在简七身边的时候,简七饿的几乎已经陷入了昏厥状态。江洛一扶起简七的头,拧开水瓶,往他嘴里送了一小口水。 甘甜的水滑入喉咙,将半死不活的简七硬生生从死神那里拽了回来。 简七立刻抱着水瓶拼命的往嘴里灌水,江洛一利落的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停止喝水,简七差点呛住,但是出于这水的来之不易和昂贵,他硬是把自己的脸憋成茄子色,也没洒出一滴水来。 “你几天没进食了,不可以喝水喝这么猛,胃会废掉的,慢慢喝。”江洛一拧开自己那瓶水,缓缓的往嘴里送了一口,然后撕下一块面包塞进嘴里。 简七脑袋靠麻袋上,给自己顺了顺气,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水,学着江洛一的样子往嘴里塞了一小块面包。 路上不知道需要几天,这些天,他们只能忍耐和坚持。 第十天,水已经涨价到300一瓶,面包和盒饭的价格是800和1000。这一次,他们连一个愤恨的表情都懒得奉送,个个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排队买这些可以延续生命的必须品。 到了最后,水和食物的价格已经变成了500、1000、1500。 这时候,已经很多人都拿不出钱了,船员也清楚的知道,船内的人的钱被他们压榨完了。他笑嘻嘻的说,“女人可以伺候我那帮兄弟们,一次可以获得一瓶水和一包面包,要知道这可是价值1500元呢。” 人群开始骚动,大家都用仅剩的力气狠狠的盯着船员。船员冷哼一声,转身欲走。 第一个女人站了出来,她是那个丈夫被扔进海里的年轻的妻子。她抬着头,挺着胸脯如同上战场一样,走向船员。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船内的女人一个一个都站了出去。 江洛一的钱早没了,这两天的食物都是简七分给她的,她默默地靠着麻袋片,为了保存体力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就在除了江洛一和那个十五岁的小女孩之外的所有女人都站出去的时候,简七叫住了那个船员。 江洛一睁开眼,看了一眼简七。 船员用看到苍蝇一样恶心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语气嫌弃的说:“我们船员都是直的,不需要男的。” 简七站起身,当着船员和屋内所有人的面脱下了裤子。 江洛一:“......” 船员:“......” 江洛一扶住了额头,有些后悔自己睁开眼睛了。 简七淡定的从内裤里掏出仅有的1000元,对船员说:“我只有这些钱了,卖给我一包面包,一瓶水。” 船员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他晃着肩膀,甩着手里的枪走到简七身边,脸上带着阴冷的笑说:“你说什么?刚才风大我没听清。” 简七弯下腰缓缓提上自己的裤子,把钱递给船员,一字一句的说:“我只要一包面包,一瓶水。” 江洛一坐直身子,看了一眼简七,又看了一眼极为不耐烦的船员,手里无意识的搓着麻袋的毛边。 他们已经上船已经将近25天,目的地应该快到了。而这一千块恐怕是简七仅有的最后一些钱。 简七是在赌,赌他们能靠着最后的一包面包,一瓶水撑到下船。 船上的人几乎掏空了所有人的钱,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如果不做的太过分,船员应该会见好就收,毕竟一千块换一瓶水,一包面包,他们不会吃亏。 简七很有耐心的重复了一遍:“卖给我一瓶水,一包面包,不然的话,我饿死在这里,你们还得费劲把我的尸体扔下船。” 船舱的门没有关,即将掉落海面的残阳清晰的透进来,给简七乱糟糟的自来卷头发镀了一层金色的光圈。他身上原本那股流里流气的痞子气息不知何时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高深莫测和不卑不亢的冷淡气息。 船员脸拉了下来,“你他妈给谁脸看呢,你也不看看这是在哪里,就敢给老子甩脸色。”他甩着枪尾狠狠的砸在简七头上。江洛一心下一紧,几天的饥饿已经让她头重脚轻,她来不及起身,甩脚踢向船员的膝盖。 脚尖里船员不足5厘米的时候,她硬生生的刹住了脚,目瞪口呆的看着简七错身躲过了船员的攻击,右手轻轻推了一下船员拿着枪的那只手,左手反手一握,枪就到了简七手里。 局势一下子扭转了,船员的脸色变了变,“你你你,你别乱来啊,这里可都是我的人,你要是敢动我,我我我分分钟把你扔海里你信不信。” 简七面无表情的一手拿着枪指着地面,一手捏着钱,还是重复那句话:“我只要一瓶水,一包面包。” 船员吞了吞口水,连声道:“好好好,算你厉害,我给你拿。”他转身快步去门口拿吃的,早就没了刚开始嚣张的气焰。 简七接过水和吃的递给江洛一,枪依旧指着地面还给船员。船员略有些狼狈的接过枪,狠狠地瞪了简七一眼,领着那群女人走向甲板。 门还未关严,外面就传来了一群船员欣喜的呼叫声,门关上了,连带着那些声音也消失了。 船舱内又一次安静下来,男人们有的耷拉着脑袋,有的用复杂的目光盯着那扇木门,似乎对女人特有的优势极为不满和羡慕。 第十一章 海上漂泊(4) 那群女人回来的时候,怀里或多或少都抱了一堆吃的。 她们沉默的把自己的食物堆在一起,旁若无人的吃着各自的食物。 男人们吞了屯口水,贪婪的注视着那些食物,仿佛这样就能缓解腹中的饥饿。 时间已经进入夜晚,头顶上的橘黄色小灯也亮了起来,房间内昏暗潮湿,女人们吃东西的声音和似有似无的海浪翻滚的声音都给这个原本压抑的小房间增加了一丝绝望的色彩。 一只粗壮的手慢慢的朝其中一个女人的食物伸过去。 女人没有阻拦男人掠夺自己的食物,她仿佛没有看到一样,连咀嚼的动作都没有停下。 是那个丈夫被扔进海里的女人。 男子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包面包,撕开包装袋,迅速的,拼命的,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他恶狠狠的瞪着圆鼓鼓的眼睛,因为用力吞咽,额头上暴起一根青筋,看起来异常骇人。 他仿佛呛到了,猛烈的咳嗽了一阵,然后拿起面包旁边的水瓶,“咕咚咕咚”喝下去半瓶水。 男人们仿佛一下子觉醒了,纷纷效仿他去抢夺女人的食物。 一时间船舱内一片凌乱,有的女人不愿意分食给别人,拼命的护住自己的食物,但是即便男人们经历了长期的饥饿和营养不良,力气却依旧胜于女人。 所以这场夺食之争胜负显而易见。 那些原本结伴而行的朋友,亲如家人的同盟,因为一包面包、一瓶水争得头破血流,大打出手。 不知道多了多久,食物被抢的差不多了,房间内因食物被掠夺而低低啜泣的哭声也消失了。 其中一个一身腱子肉的男子站起身走到简七面前,质问道:“你那么厉害为什么眼睁睁看着那群船员糟蹋这些女人?” 这个人正是第一个抢女人食物的那个男人,那女人的同伴,名字叫阿成。 简七缓缓地喝了一口水,自嘲的笑了:“我可没那么厉害,你高看我了。” “你明明就打得过那个船员,还不承认,就是不想帮她们。”阿成义正言辞的说道:“我们都是中国人,你见死不救,不配做中国人。” “哦?你的意思是你抢女人用身体换回来的食物吃,就配做中国人了吗?”简七气笑了:“你这么喜欢道德绑架,你自己怎么不敢去和船员拼命?外面有多少他们的人,你能算的清吗,我们现在是在他们的船上,是受制于人。如果我冲出去只有两个下场,一:我身怀绝技把他们全打趴下,挟持他们开船,遇到检查的海警我们统统完蛋。二:我被外面那群船员摁住,扔到海里喂鱼。你觉得我能怎么做?我要真那么有本事,就不会只拿一瓶水一包面包,我还他妈给他钱?我连枪头都不敢对着他,你让我为了毫不成立的希望拼命?” “你!”阿成恼羞成怒的指着简七:“见死不救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还恬不知耻的责备我们,我们会抢女人的食物吃,都是被你逼的。对,没错,就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抢她们的吃食?”说道最后,他自己都相信了。 如果这个人肯跟船员拼命,说不定他们还有一丝转机,不会搞得像现在这样难以收场。他越想越后悔,情绪也越来越激动,恨不得立刻跟简七拼命以自证清白。 忽然一声很轻的笑声打断了阿成的思绪,江洛一就这样旁若无人的笑了起来,从轻笑到大笑,笑的直不起身子。 阿成烦躁的了她一眼:“你笑什么,你是他同伙,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江洛一终于抬起头看了阿成一眼,虽然脸上还带着笑,但是眼神却透出冷的刺骨的寒意,“我在笑,到底谁在恬不知耻。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像你,用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别人,来证明自己的伟大。” 阿成被踩住痛点,脸色骤然变了。如果说对简七还稍有忌讳,那在他眼里瘦小的江洛一就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他梗着脖子用力的推搡着江洛一的肩膀,“你们见死不救还有理了?再废话老子......”他楞了一下,自己刚吃了一包面包,喝了多半瓶水,体力基本恢复了,刚才也使出了全部的力气,但是却没有撼动江洛一分毫。 眼前这个“男孩子”,看起来极为单薄,身体却异常结实,充满了力量感。 简七缓缓地站起身,冷冷的看着阿成,“我劝你不要动她,不然你会死的很惨。” “动他怎么啦,我他妈还揍他呢!”阿成朝江洛一亮起了拳头,仿佛下一秒就会动手。 江洛一十分“友好”的朝阿成露出一个笑,不咸不淡的说:“这可是你说的。” 阿成一时间有些心慌,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也不简单,可是眼下这么多人看着他,话已经说出去了,他就没有退路了。 他咬咬牙,摇头驱散了自己的心虚,眼前这个人如此瘦小,难道自己连他还怕不成?他不信邪的朝江洛一猛地甩出一记左勾拳。 上船之前阿成是健身教练,平时有练习拳击的习惯,这也是他敢站出来指责简七的原因。他对自己的力量还是很有把握,一拳下去眼前这个人就绝对就能收起嚣张的嘴脸,对他服服帖帖。 现在是在船上,他也不怕下手重了闹出人命,船员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死人躺在船舱不管,自然会帮他清理尸体。 他仿佛看到了鼻血横流的江洛一,自信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微笑。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江洛一矮身躲过了他的拳头,身影极快的闪到阿成身后,抓住他的右臂纵身一跃将他扑倒在地,众人已经听到了清晰的骨骼错位的声音。 “啊啊啊!断了断了,救命啊......”刚才还趾高气扬的阿成一瞬间哭的声泪俱下,肝肠寸断,痛苦不堪,“我错了,我错了,英雄饶命啊。” 这次轮到简七对江洛一目瞪口呆。 江洛一缓缓的松开手,抱着胸冷冷的看着躺在地上痛苦不堪的阿成。他的胳膊严重变形,明显已经脱臼了。 “我的胳膊......我的胳膊好痛......” 船舱内除了阿成惨绝人寰的哭嚎声,异样安静。没有一个人替他求情,也没有一个人帮他接骨。 人们只是静静地,用或轻视或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江洛一蹲在地上慢慢的说:“如果你闭嘴,等我心情好了会帮你把骨头接回去,可是如果你再嚎下去,我就把你另一只胳膊也扭断。” 她的语气平淡,声音很轻,却足以让满头大汗的阿成差点尿了裤子。 他扭曲着痛苦的脸硬生生的闭上了嘴,实在忍不住飘出的一声呻吟被他硬生生吞下去。 江洛一缓缓地起身,重新坐在那块辨不清颜色的麻袋上闭目养神。 简七像看偶像一样看着江洛一,无不谄媚的说:“你刚刚那招好厉害,我都不一定保证能赢得过那个阿成,你就用了一招,一招制敌啊,牛批。” 江洛一睁开眼睛反问了一句:“你刚刚那招叫什么?” 简七笑了一下,略带着自豪说道:“厉害吧,那招叫回龙在天,是太极里面最简单也是最基础的一招,都是我外公教我的。他从年轻就练太极,身体很好。我生下来就比别人虚的多,所以小时候一直是我外公照顾我,教我太极拳。原本是指望着这玩意强身健体,却不料我的身子骨还是比一般人弱。” 江洛一想了到第一次买到水时候的简七,原来他不是不禁饿,是身子骨差。 许久之后,船舱内又恢复了平静,阿成抱着接好的肩膀缩在墙角不再出声。 即使一直窝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众人还是一直保持着白天清醒,夜晚睡眠的状态,所以这个时候很多人都进入了睡眠,房间里除了隐约的海浪声,就只剩下轻微的鼾声。 一声清脆的哭泣声打破了宁静,那个独自上船的十五岁小女孩忽然委屈的哭了起来。 她自己来的,没有同伴,没有人分吃的给她,她也不敢去抢别人的吃的。她十分清瘦,脸颊深深地凹陷着,带着没有发育完全的稚嫩,像她这个年纪,原本应该在父母的庇护下衣食无忧,却因为上了这条船,而经历这样一段煎熬的岁月。 此刻,她缩在角落里,一声一声的抽泣着。 简七分了一片面包递给小女孩,又用瓶子倒了五分之一的水给她,女孩一开始不接,后来江洛一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才缓缓的接过面包,轻轻地咬了一口。 第十二章 荒岛遇袭 就在简七和江洛一还有小女孩用一包面包撑下三天之后,船终于靠了岸,在第29天凌晨,抵达了佛罗尔州。 船一靠岸,所有的偷-渡客都发出了由衷的欢呼声。 这里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人们争先恐后的收拾行李往外走,不少人嘴里还骂骂咧咧,这辈子,再也不偷-渡了,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小女孩和江洛一简七道别之后,带着懵懂和不安踏上了去佛罗尔洲的路。 江洛一和简七是最后两个走出船舱的人,走上甲板的那一刻,海风扑面而来,满满的自由的气息,江洛一和简七相视一笑,至少这一段,熬过去了。 他们提着行李慢吞吞的往下走,将近一个月没有理发,简七的发型在狂风的洗礼下更加放纵不羁,瘦弱的身体也顺着风的方向微微倾斜。一开始被海风吹出来的神清气爽也消失殆尽,涌上四肢的是如排山倒海一般的疲惫和无力。 走着走着,他连提行李的力气都没有了,趴在栏杆上装死,江洛一只好拉着简七那个脏的分不清颜色的行李箱走在前面。 简七睁开一只眼瞅了瞅快走远的江洛一,借着栏杆站直,晃晃悠悠的跟在后面。船体不知什么原因晃动了一下,他差点一头栽进海里。江洛一眼疾脚快的踢了他一脚,他“呱唧”一声趴在甲板上,直翻白眼。 不远处一个穿黑色训练服的男子审视了一圈江洛一和简七,然后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照片,慢慢的走到江洛一身旁站定,还未来得及开口,江洛一抬手夺过他手里的半瓶水,蹲在地上,扶着简七的头,往他嘴里灌水。 简七一边翻白眼,一片拼命的吞水,喝到最后他不忘给江洛一留了一口,一副拿走不谢的表情。 那个人微微皱眉,略有些嫌弃的扶着江洛一刚才丢在他身上的行李箱,看着蹲在地上拼命喝水的两个人一语不发。江洛一喝完了剩下的水,才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人。 来人是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亚洲男子,可是他虽然头发是黑色的,眼睛也是黑色的。但是鼻梁很高,眼睛深邃,略带着一股中外混血儿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问题,这个人眼里居然有一丝鄙夷。 江洛一看了看自己近一个月没有换过,皱巴巴还起了球儿的衣服,闻了闻自己身上绵延着怪异的味道,差点没吐出来,这确实值得鄙夷。 她缓了一口气,礼貌的用英语朝对方打招呼:“你好,我是江洛一。”由于自己手太脏,她并没有朝对方伸出手,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一只黑色的麻袋毫无预警的套在了江洛一头上,她本能的挣扎,被人隔着麻袋朝脑袋的地方劈了一掌,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劈江洛一的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亚洲男子,他个子不高,身材微微发福,穿着和刚才的高个子一样的黑色训练服,虽然看起来不苟言笑,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但是和那人站在一起,一样的衣服,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平白多了一丝滑稽。 简七瞪圆了眼睛,慌乱的指着动手的那个人,口齿不清的说:“你你你,你怎么可以......” 话没说完,他只觉得后颈一痛,软绵绵的趴在了地上。 失去意识前他还在担心,异国他乡,无人做主,他和江洛一,恐怕凶多吉少了。 他身后那个高个子的人抿着唇看着瘫在地上还抱着自己的脚的简七,沉默了一会,弯腰把他即使昏厥也固执的不肯放开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然后利落的往简七头上也套了一个麻袋。 一高一矮两个人默契的一人扛着一个“麻袋”缓缓的消失在黑夜里。 码头的柱子上挂着一盏小小的引路灯,海风吹过,引路灯看起来似乎摇摇欲坠,可是经年累月,它依旧牢牢地挂在柱子上,倔强的照着前方的海岸。 ------- 江洛一不知道睡了多久才睁开眼睛,她仿佛还置身船上,头脑发胀,身体忽上忽下,摇得她想吐。 她忽然意识到,此刻她正被人头下脚上的扛在肩膀上,忽上忽下的眩晕不是因为坐船太久的后遗症,而是因为她不光被人倒吊着,还被人甩来甩去。 眼前一片漆黑,长路仿佛漫漫没有尽头。她迫使自己清醒,脑子里盘算着怎么自救。 现在明显自己被装在了袋子里动弹不得,没有办法反抗,只能先按兵不动,等待时机自救。 按理说这次下船应该是大荒教院的人接应,却一下船就被素不相识的人偷袭,然后被装进袋子里。如果是佛罗尔洲当地的黑-帮下手,那大荒教院的人不可能坐视不管。 可是如果绑架她的人,恰好就是大荒教院的人呢? 那他们绑架她的目的是什么? 江洛一撑着被甩的发晕的头,努力的保持清醒。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是大荒教院对新人的第一个测试。 她想到了苍田的那句话,“能进大荒教院的,没有一个泛泛之辈,你一定要记住,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忽然间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她被毫不留情的扔在了地板上。 虽然此人下手颇重,摔得江洛一全身都疼,但是她摸着结实的地板,没来由的从心头冒出一丝感激。 终于不用被人倒扛着甩来甩去了。 那个人解开江洛一身上的麻袋,像是倒玉米一样把江洛一倒在了地上。 江洛一趴在地板上一动不动,那个人把空麻袋往她身上一丢,哂笑道:“还装呢,你不早醒了吗?” 江洛一悠悠的睁开眼睛,环视了一圈室内的环境,这是被黑色充斥着的一个小小的房间,所有的墙壁都刷着黑色的乳胶漆,连地板都是黑色的,只有头顶上的白炽灯散发出一点异样的颜色。 房间内除了一张椅子别无他物。 整个房间,沉闷且压抑。 最后视线落在了眼前唯一的人身上---就是劈晕了自己,又一路把自己扛过来的男人。 江洛一懒懒的起身盘腿坐好,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在墙上,淡淡的说:“可以说了吧。” “说什么?”对方一时没跟上江洛一的思绪。 江洛一:“说你为什么把我绑来,和你这么做的目的。” 对方玩味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悠闲的坐在江洛一对面的椅子上,“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告诉你我绑你的目的,万一我就是本地的黑-帮呢,绑你就是为了钱或者你身上的器官呢?” “我在本地没有亲人,你绑架我为了钱可说不过去,至于器官,如果你想要的只是人体器官,那直接打一针,让我永远的睡过去,岂不是既干净又省事。”江洛一笑了笑,语气慢了下来:“可是你却把我带到了这里,等着我醒来,不就是等着给我解惑吗?” 他笑了,“果然聪明,”他朝她伸出手,“你好,我是毒狼,是大荒教院七区的组员。” 江洛一凉凉的看了一眼野狼,颇为敷衍的回握了一下,干巴巴的说:“你们大荒教院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独树一帜。” 第十三章 绝境选择(1) “错,不是‘你们大荒教院’,而是‘我们大荒教院’。”毒狼耐心的更正,“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意思却差之千里。并且,你才刚来,可能还不够了解。以后你就会知道,大荒教院,可不只是打招呼的方式独树一帜,还有很多地方,都令人惊叹呢。” 江洛一好笑的摇头,“好吧,那你可以说,为什么我刚一来就送我这么大一份‘大礼’了吧。” 毒狼半无奈的摊手,“苍田的选择,只是第一关,能不能进大荒教院,还要看你自己的应变能力。杀戮游戏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是实际参加就知道每一关都难于登天。所以,每一个候选人都必须要有准确的判断力,冷静的思维,临危不乱的定力,才有可能抓住一线生机。 这次的‘绑架’突如其来,你没有惊慌失措,而是暗暗的观察环境,分析出自己的结论,并且还能猜到我的身份,还算有点小聪明。” 江洛一自嘲的笑了笑,颇为违心的说道:“多谢夸奖。” 毒狼微微一笑,点点头,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黑色小巧的遥控器,他随手一按,房间内靠右的一整面墙忽然落了下来。 原来那面墙都是一块黑色的墙布,墙布另一头则别有洞天。 整整一面墙都是透明的玻璃门,门内有一张长长的桌子,桌子两头分别放着两把椅子。桌子上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按钮,按钮旁边放着一个透着冷冷的银光铁盒,盒子上印着大荒教院的logo,和毒狼训练服身上的印记是同一款。 除了门之外的的墙壁则是由大型的鱼缸围城,大大小小,个形个异,色彩纷呈的鱼类摇头摆尾,悠闲地顺着墙壁游来游去。 两个房间,仅仅由一面墙布阻隔,两边的景象却天差地别。 毒狼站起身,示意江洛一起身,半开玩笑的说:“你还有力气起来吗?” 江洛一缓缓地爬起来,不软不硬的怼了一句:“原来你还记得我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好好吃饭,一下船就被你们‘请’过来了。” 毒狼爽朗的笑了笑,在前面引路,“大荒教院一向好客,习惯就好。” 江洛一缓缓地跟在毒狼身后,忍不住嘀咕:“刚才还‘我们教院’呢,这会又成客了。” 玻璃门感应而开,毒狼徐徐步进去,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示意江洛一坐在另一边,待江洛一坐好之后,他才开口说道:“这不只要过了今天,你就能‘反客为主’了吗,没啥差别。” 江洛一:“您这成语用的还真是别具一格。” 她状似不经意的打量了一下四周,果然在自己正前方发现了两处监控探头,如果没有猜错,这个房间里应该至少有四个监控探头。除了前方可以看到的两个,她身后应该还有两个。 此刻的她,正被人360度无死角的观察着。 毒狼双手手肘自然的放在桌子上,厚着脸皮说:“过奖了,我一向如此。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给你正式介绍一下大荒教院,可以吗?” 江洛一点头,“洗耳恭听。” 毒狼按了一下桌子上的一个红色按钮,桌子的侧面缓缓升起一个银色的曲屏水晶屏幕,屏幕上漆黑的底色中间是大荒教院logo。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无线鼠标,随意的点了一下,屏保立刻驱散,露出桌面上的一张张图片,他一边缓慢的翻着图片一边说:“你来之前苍田应该简单的给你介绍过大荒教院对吧,现在我在跟你详细的说一下教院的情况。 大荒教院一共十个区,每个区都有6-8个人不等。每次游戏之后,都会收新的组员填补空缺。每个区都有单独的训练室、操练场、食堂和宿舍,所以除非教院举办大型的集体训练,否则每个区的人都有严格的规避系统,组员不得随意跨区相见、训练。” 毒狼抬起手腕,指了指自己手腕上那只特质的银色手环:“组员进组之后,都会佩戴上一个专属的手环,每个人的手环上有特殊的代码和微型跟踪器。并且,这个手环一旦带上,除了教院特制的钥匙,是绝对打不开的。也就是说,一旦戴上了教院手环,你就彻底失去了自由。” 四周的光线很足,射灯的光清晰的打在四周的玻璃上,玻璃内鱼儿依旧不知忧愁为何物,快活的摇头摆尾,勾出波光粼粼的水光晃动着毒狼手腕上的手环,散发出另一种异样的光芒。 那是一种金属发出的特有的冷峻光芒。 江洛一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毒狼继续说道:“至于游戏,你应该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了吧。” 江洛一:“只是大概。” 毒狼:“所谓游戏,就是断背崖逃生游戏,也叫杀戮游戏。每一年的游戏规则都略有不同,每个参选者在上游戏场之前,都不会知道自己到底将要经历什么游戏环节,只有这样,才能凸显出游戏的有趣。 至于参加游戏的资格,每个区会选出一个最有可能胜出的人参加,一般会从七星以上的组员里面选。所以,来到大荒教院,想要参加游戏,早点自由,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给自己加星。 组员刚进组的时候,经过了第一关的考验,就会有一颗星。教院内会不断的举行各式各样的比赛,每胜出一次,加一颗星。但是如果输了,轻则重伤,重则丢命。 除了参加比赛,还有一些其他的加星方式,以后你会慢慢了解。” 毒狼点出屏幕上的图片,是一颗一元硬币大小的星星,星星整体为金色,每个星星六个角,每一个角都雕刻着细致繁琐的纹路,细看下去,似乎透着一股别样的魅力。 江洛一调转目光,看向毒狼右肩上并列挂着的泛着冷光七颗星。毒狼注意到江洛一的目光,无所谓的耸耸肩,“正如你所看到的,我刚好七颗星,够资格参选。” 江洛一沉吟了一下,“据我所知,游戏者的死亡率高于90%,即使这样,还是拼命的想要获得这个资格吗?” 毒狼:“当然,赢了,获得自由和金钱,输了也大不了就是个死。因为,一旦进了教院,就必须不能停止加星,如果三年内还无法增加到七颗星,那组员将会失去身份,被送往医学实验室。” “医学实验室?” “嗯。”毒狼翻出电脑上的图片,江洛一本能的调转目光,然后眼睛便挪不动了。 照片一张张翻过去,角度五花八门,人物各异,但是每一张图片都有一个共同点,照片中的每一个人,都各式各样的惨烈。 甚至,他们不能被称之为人,而更像是解刨过后的尸体。每一张图片的情况都有所不同,但是最后,几乎所有人都则只剩下一个空空的的腹腔,五脏不知去处,连眼睛都被摘去了,只留下两个干枯的黑洞...... “大荒教院不养闲人,既然失去了利用价值,自然要把身上能用的,全都摘下来。所以一开始我说取人体器官,并非完全戏言。”毒狼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而非人命。 第十四章 绝境选择(2) 江洛一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调回,眼里看不出任何波澜。 毒狼转过头看着江洛一说道:“教院里大多数都是男的,比赛的时候,也不会分什么男女有别,女人在教院丝毫没有优待。所以最终到底要不要进教院,还是要你自己选择。” 毒狼把桌子上的铁盒推到江洛一面前,示意她打开。 铁盒里静静的躺着一只银色手环,手环通体刻着微型图案,握在手里通体冰凉,很有质感。 某一瞬间,江洛一有一种错觉,手里拿的不是手环,而是一只吐着信子,妖娆的缠绕在手腕上的毒蛇。 它恍若一个千娇百媚的宠姬,扭动着诱-人的身体,挑-逗着,吸引着你,一步一步通往未来一段不可知的旅程。 “你有两个选择,一:走出这间房间,会有人把你送出去,以后天大地大任你选择。二:带上手环,正式进入大荒教院,为了自己的目的去拼命,去求得一线生机。这是一场赌注,赢了,拥有一切,输了,失去一切,包括生命。” 江洛一摩挲着手里的手环,抬眸凝视着毒狼,淡淡的说:“我从登上那条船开始,就没想过回头,不过我不会轻易死掉,因为我还有未完成的心愿,所以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拼到最后。” 毒狼苦笑一声,“我猜到了,你骨子里就带着一股不服输,这是你的优点,也恰恰是你的缺点。既然你选择进入教院,就要时时刻刻小心翼翼,不能行差踏错一步,明白了吗。” “谢谢。”江洛一颇为真诚的道谢,然后将那个冰冷的手环,“啪嗒”一声,缓缓地扣在了自己的左手上。手环扣上的一瞬间,金属内部一声细微且清脆提示音轰鸣了一下,一切归于平静。 江洛一看着自己手腕上多出的东西,眼神闪了闪,突兀的问了一句:“简七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毒狼似乎没有料到江洛一会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他一时间有些摸不准江洛一的心思,略沉吟了一下,道:“我只负责接应你,他我不太清楚。” 江洛一:“那这次除了我,还有没有别的候选人坐那条船在今天抵达?” 毒狼挑眉,斟酌了一下才回答道:“别的区我不太清楚,但是我们七区,作为候选人上船的,只有你。” 江洛一点头,略有些不着边际的说:“他打小身子骨就不好,经不起你们的折腾,如果他在你们手里,我希望你善待他。”她把目光调向房间内正对着自己的监控探头,意味深长的说:“毕竟,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毒狼略有些幸灾乐祸的回头瞅了一眼亮着红灯的监控探头,强压下心里的愉悦,装作漫不经心的说:“你放心,大荒教院很人性化,不会随意伤及陌生人的性命。” 江洛一垂眸笑了:“那就好。我现在是属于七区的人,对吗?” 毒狼点头:“没错,七区里的都是亚洲人,有我们专属的训练规则和亚洲人能接受的体能训练。” 江洛一抬起眼睛看着毒狼,“那我们七区,有几个组员。” 毒狼:“加上你,现在是7个人。等你过了第一关的考验,我会带着你去见他们。” 江洛一点头,询问道:“那我的第一关就是什么?” 毒狼:“你面前有三颗按钮,代表了你的三个对手,你需要在里面选出一个,按下去。然后打赢那个人,就能获得第一颗星,也才是正式进组。如果你输了,那只能等待下一次加星考验,每一个组员,都必须至少拥有一颗星,才能进组。” 江洛一凝视着眼前的三个按钮,它们通体呈幽幽的冰蓝色,像三只眼睛,无情的注视着江洛一。 这是盲选。 不管选到哪一个,对她来说,都是未知的考验。 她随手一按,“就这个吧。” 按钮连接着电脑,屏幕上立刻跳出来一个名字:赤瞳。 江洛一眉头抽了抽,看了一眼那个名字,心里略有些失望,她以为至少有对方的图片或者简介之类的。 毒狼仿佛看出了江洛一眼里的失望,窃笑道:“到了赛场上才知道对方的真面目,这是大荒教院的一贯作风。” 江洛一认命的点头,“那这个人,是教院内部的人,还是外界的训练手。” 毒狼眼角一挑,“每一个组员的入门第一关对手都不会是内部的人,都是从外界选出来的一些‘陪练’。” 他刻意咬重“陪练”两个字,仿佛意有所指,又仿佛只是平铺直叙的介绍。 江洛一笑了笑,“好,我明白了。” “好了,你现在需要调整一下状态,比赛定在三天后,你要充分利用这三天,好好休息。”毒狼站起身,在前面引路:“我带你去休息室,这几天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跟休息室内接待你的人要。” 江洛一跟在他身后,缓缓走出接待室。 另一个房间内,简七歪着僵硬的脖子,傻傻的盯着屏幕上的江洛一走出接待室,隐隐感觉脊背有些发凉。 “呵,现在知道后悔了,我看你一开始玩的不是挺嗨吗?”达夫闲闲的靠在椅背上,冷嘲热讽道:“人家可是拿你当朋友,你却把人家玩弄于股掌之中,真是好样的啊。” “你还说!嘶......”简七气愤的捂着歪脖子原地转了个圈,怒视着达夫:“你也知道是做戏,做戏你还下这么重的手!你说,你是不是公报私仇。” 达夫摊了摊手,“天地良心,我没有。” 简七:“没有,你还说没有,明明江洛一已经被毒狼打晕了,你还对我下手,还下这么重的手!你居心何在啊你!” 达夫:“我那不是看你入戏太深,难以自拔,所以才陪你演一场。” 简七义愤填膺:“绝交,我要跟你绝交。” 达夫站起身,无所谓的转身走出监控室,“随你了,反正你已经跟我绝交几百次了,不差这一次。” 简七气鼓鼓的看着达夫的背影,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揍他一顿。 他瞟了一眼监视器里空无一人的接待室,懊恼的踢了一脚桌脚。心里暗暗保证,以后再也不接这样的任务了,简直是身与心的双重折磨。 不过,江洛一是怎么猜出他的身份的。 明明,天衣无缝啊。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捂着残了的脖子半身不遂的离开了监控室。 第十五章 赤瞳之战(1) 休息了三天,走出休息室的时候江洛一的气色好了很多,她换上了一身特制的训练服,被接待员直接引到赛场后台。 刚拐进后台,就隐约可以听到外面杂乱的声音,口哨声、催促声、各国语言交杂在一起,显得混乱不堪。 江洛一挑眉,没想到这场比赛还这么多看客。 毒狼没有出现,接待员告诉她,七区的人会在外面的观众中,观看她今天的比赛,但是比赛之前,他们不能见面。 江洛一略想了想道:“这里还不是教院,对吗?” “没错,这里只是当地的一个格斗场,今天的比赛,不只是你,还有一些其他的格斗者。这一场结束之后,下一个就是你了。”接待员耐心的解释道。 江洛一点头,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她参加过很多比赛,上擂台并不是第一次。只是之前的比赛是根据性别、体重甄选出的最合适的对手,公平公正。 这次的比赛,她除了知道对方的名字之外,其他一概不知。 这是一场无准备之战。 接待员手里的对讲机传来了指令,江洛一睁开眼睛,看了接待员一眼,跟着她从后台走向赛场。 把江洛一送到走道尽头的门前,接待员就退出去了,她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门缓缓打开,强烈的光线一瞬间扑面而来,夹扎着人潮涌动热浪,震耳欲聋、铺天盖地的叫好声。她稳了稳心神,凝视了一圈场内的情况。 这居然是一个不小的格斗场,除了两边的走道之外,四周黑压压围满了肤色各异的看客。那些人看到江洛一只是一个身材单薄的亚洲女性之后,有的一脸失望,有的则一脸兴奋。 失望的是这场比赛输赢显而易见,兴奋的是蠢蠢欲动地期待必比赛之后的血腥场景。 很明显,在这些人眼里,先出场的江洛一,胜算并不大。 她无视那些唏嘘声和戏谑的挑-逗声,一步一步走向赛场。待她走近之后,两个工作人员帮她打开了网门。这个擂台不同于其他赛场装置,四周并非弹簧绳,而是两米高的网格。看客们通过网格可以清晰看到现场的情况,四周也有大屏幕实时报道着场内的赛况。 江洛一上场的时候,主持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江洛一,随着主持人的介绍,四周大屏幕也出现了她自己的简介。 0139号,黑鹰,女,17岁,来自中国,身高169厘米,体重54公斤,附在后面的是她以往得过奖的经历,比她自己记得都清楚。 江洛一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原来自己的代号叫黑鹰,真是俗气透顶。 介绍完江洛一,灯光一下子聚集到江洛一对面的赛道上,主持人兴致高昂的说:“下面我们欢迎1041号选手,也就是黑鹰的对手,赤瞳!” 门缓缓打开,江洛一的眼睛眯了眯,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 出现在门内的不是一个人,而是由四个人推着的巨大的铁笼。距离太远,她甚至看不清,笼子里那个到底是什么。 赤瞳一出场,场内一下子再度欢腾起来,一时间兴奋的叫好声一浪盖过一浪,笼内好像缩着一只受惊的动物,惊慌失措的躲藏,却找不到可以躲避之处。 随着离赛场的距离越来越近,笼子里的“它”更加惊恐,伸出手紧紧地抓着铁柱,龇牙咧嘴的发出“呜呜”的示威声。 这一次江洛一看清了,笼子里,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个人。 只是他虽然看起来是人,但是行为动作却与动物无异,他甚至不会直立行走,而是一直处于爬行的状态。他的头发脏乱不堪,身上甚至连一件像样的衣物都没有,破旧的衣服丝丝缕缕,堪堪遮住他的身体。手腕和脚腕上,都拴着粗粗的铁链,甚至脖子上都挂着一个银色的项圈,由四个人牵着,从牢笼里领向赛场。 江洛一一时间觉得脊背发凉,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贴在墙上。身后冰冷的铁网提醒她,她无路可退,只能迎战。 四个人将赤瞳领向赛场,迅速推出门外,待门锁上之后,赤瞳手腕上和脚腕上的铁链,自动应声而落。 赤瞳像一只野兽一样伏在地上,冲江洛一恶狠狠呲牙。 走进赛场之后,他反而冷静了很多,不再惊慌失措,也并没有急于攻击,而是像一只豹子一样,贴着网边一边缓慢的爬行,一边警惕的打量着江洛一。 江洛一紧紧地抓住身后的网格,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赤瞳,嘴唇紧紧地抿着,一滴冷汗缓缓的划过眉梢,落在脖颈处。 四周的大屏幕上滚动着赤瞳的简介:赤瞳,21岁,男,来自卡德鸟兽场。距今参加过19场格斗比赛,18赢1输。是卡德鸟兽场近期培育的最优秀的野兽。 随着赤瞳的进场,场面一度进入高潮,一波一波的喊叫声,刺激着赤瞳的神经,他停止了爬行,驻足在离江洛一不足三米处,缓缓后退。 众人安静下来,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他进攻前的标准动作。 好戏马上要开始了。 赤瞳依旧伏在地上,嘴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喷气声,然后毫无预警的朝江洛一扑了过去。 赤瞳扑过来的一瞬间,江洛一猛地错身闪开,赤瞳手脚并用的抓住原本江洛一靠着的那片铁网。见攻击失败,他愤怒的朝她一吼,迅速开始了下一波攻击。 江洛一连连躲闪,好不狼狈,最后一次,赤瞳差点撕咬住江洛一的腿,她狼狈的在地上滚了一圈,腿上的布料被撕掉半截,露出一截光滑细腻的小腿。 七区的人员混在各国的看客中,毒狼见状暗暗摇头:“这丫头,恐怕很难躲过这一劫。” “不,那是你还不够了解她,她要是这么容易玩完,就不是江洛一了。”简七摇头,笃定地说:“一开始她的确慌了,可是从赤瞳第一次出招开始,她看似躲得狼狈,实际上一直在寻找赤瞳的漏洞。知己知彼才能有赢得希望。” 达夫看了一眼简七,“你这个‘朋友’没白当啊。” 简七白了达夫一眼,一副小爷不和你一般见识的表情。 毒狼摇头:“这个赤瞳太强了,江洛一在他面前,太吃亏。” 赛场上,江洛一越躲越狼狈,到最后,她整个后背被赤瞳撕开,露出大片肌肤和翻露着的血肉。 简七心里一紧,目不转睛的盯着赛场。 赤瞳四肢站稳在地上,连连的攻击得手,让他极度兴奋,他抬起前肢半站着,昂着脖子发出一声嘶吼。然后肢体落地,他猛地朝江洛一扑过去,这一次,她没有躲,而是伏着身子,冷冷的看着朝自己扑过来的赤瞳。 第十六章 赤瞳之战(2) 就在赤瞳离她不到一米的时候,她原地打了个滚,从赤瞳身下窜出去,同时猛的起身,骑在他身上,一手拽着赤瞳脖颈上的铁圈,一手迅速出拳攻击他的头部。 赤瞳吃疼,愤怒的大吼,将后背狠狠地甩在铁网上,江洛一趁机用双手抓住铁网,侧着身子使尽全力踢向赤瞳的头。 赤瞳气喘吁吁的还未站稳,被江洛一踢出几米远,身子跌在铁网上,又弹了回来。 他喘着粗气在原地打转,吐着舌头用力的甩着自己的头以保持清醒,像一只受伤的猎豹。 江洛一从铁网上跳下来,活动了一下手,冷冷的盯着赤瞳。她的头发早已被汗水湿透,身后被赤瞳抓伤的伤口也被汗液浸泡,但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她眼里,已经没有了灯光、主持人激烈的解说、和周围黑压压的看客,只有铁网内的赤瞳。 赤瞳看起来非常具有攻击性,但是他身上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鸟兽场的人为了控制他,给他的四肢佩戴的铁环和颈环。这些东西是铁质的,戴在手上和脚上会增加攻击力度,但是却也是他最致命的缺点。 赤瞳有些气急败坏的再度起身,朝江洛一扑过来,呲着牙朝江洛一的肩膀伸出手掌,他的手布满了厚厚的茧子,粗壮有力,指甲厚实坚硬,十根指甲每根足足两厘米长,其攻击力道堪比鹰爪。 这也是他一抓就把江洛一的后背抓出这么大一片伤口的原因。 江洛一矮身躲过这致命一抓,与此同时迅速伸出手扣住赤瞳手腕上的铁环,往下用力一拉,赤瞳不受控制的倒地。江洛一再一次骑在他背上,一只脚死死踩住他手腕上的铁环,以致他那只手动弹不得,然后迅速拽住赤瞳脖颈上的颈环,卡住他的喉咙。 她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量,咬着牙死不放手。赤瞳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颈环的另一端,与江洛一对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赤瞳眼看要支撑不下去了。 忽然,他昂天嘶吼,用尽全身力气,竟然挣脱了江洛一的控制,伸出手抓住江洛一的胸口,将她摔出几米远。 江洛一狠狠地摔在地上,久久没有爬起来。 赤瞳也在原地喘息,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伏在地上的江洛一。 简七脸色凝重,探出身子想要看清江洛一的情况,可是前面还有很多人,他一时挤不过去。 看客们都正在兴头上,没有人给简七让路,简七情急之下推开了一个身材魁梧的黑人男子,那个人恶狠狠的回头,冲简七比了个中指。简七身后的达夫冷冷的看着那个人,眼神冰的凝出霜来。达夫身边的毒狼冲那个人嘿嘿一笑,十足的变态气息。 那个人悻悻的收回手,不再理会简七三人。 主持人情绪激昂的解说着:“现在两位选手都受了很重的伤,不过看起来,黑鹰的伤似乎更重,她已经爬不起来了!而赤瞳,赤瞳已经站起来了!似乎要进行下一步攻击,这场比赛到底谁胜谁负,我相信很快就能揭晓。虽然黑鹰也很厉害,身手矫捷,不过赤瞳可是连胜18场的传奇,是一个不败传奇!” 赤瞳四肢缓慢的踱步,虽然江洛一已经伏在地上,但是他依旧不敢轻易靠近江洛一。 这边简七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他抓着铁丝网冲她喊:“江洛一,江洛一!醒过来,醒来啊!” 江洛一脑子一片空白,耳朵轰鸣,她仿佛听到有人叫她,但是那个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又仿佛远在天边。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脸焦急的简七。 “江洛一,你时间不多了,如果你不站起来,你就输了。”简七趴在铁网上,急切的说:“你怎么样,还能站起来吗?” “没事。”江洛一甩了甩头,清醒了不少,“就是刚才一下子摔蒙了,没事。” “好,你小心,他不好对付,你......”简七猛地瞪大眼睛,一个黑影冲江洛一扑过来,江洛一本能的滚到铁网的另一边,抓着铁网站起身,冷冷的看着因扑而空原地嘶吼的赤瞳。 赤瞳一击不成,再一次向江洛一扑过来。 江洛一没有躲,原地跳跃猛地抓住头上最高的那一片铁网,身子悬空,在赤瞳扑过来的一瞬间,双腿狠狠地连踢他的头部。赤瞳又一次被踢出几米远,他伏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口血。 江洛一迅速跳到地面上,趁赤瞳防备不及,猛地扑在他的后背上,手脚并用的扭住他的双手,大半个身子的重心死死地压在他的头部,迫使他的脸紧紧地贴着地面。 她半坐在他头上,一直压制着他。 他一次次想要挣脱,却终究没了力气,脸贴着地面,眼神逐渐空洞。 哨声响了,胜负已分,比赛结束。 赛场上响起一阵异样的欢呼,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所向睥睨的赤瞳,居然败给了一个默默无闻的中国女孩,这简直是一大爆炸性的新闻。 江洛一没有放手,直到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趁他们不备,往赤瞳身上射了一枪麻醉枪,赤瞳彻底昏死过去。 失去挣扎的钳制,江洛一才放开手,伏在地上气喘吁吁的看着昏迷不醒的赤瞳。 她没有发现赤瞳中抢,也没有听到哨向,甚至不知道这场比赛自己是赢了还是输了。 她脑中一片空白,力气早已用尽,她缓缓地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几个人迅速打开铁丝网,将赤瞳身上的铁链重新锁好,装进笼子里。 简七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略带着自豪说道:“我就说她可以吧。” 毒狼摇头:“这丫头,真是个疯子。” 待赤瞳退场之后,简七迫不及待的爬进赛场,抱起江洛一轻轻地拍着她的脸:“江洛一,江洛一?” 江洛一紧紧闭着眼,毫无醒来的迹象。 毒狼默不作声的抓起江洛一的手,摸着她的脉门,许久之后,抬起头看了一眼简七和达夫,示意她无碍。 简七松了口气,表情瞬间凝固,狼狈的躲过了江洛一直攻门面的一拳。 江洛一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瞪了简七一眼,然后彻底晕了过去。 简七目瞪口呆的看着怀里的人,缓缓的摇了摇头,不确定的问道:“她醒了,不会还要继续揍我吧?” 毒狼不怀好意的忍笑:“你活该。” 达夫赞同的看了一眼毒狼,凉凉的走出赛场。 一行人抱着受伤的江洛一离开许久之后,赛场上依旧此起彼伏回响着“黑鹰”的呼喊声。 七区的人,除了出任务不在教院的其他人,只有简七、毒狼和达夫观看了这次的比赛。只是他们不知道,因为江洛一赢了这场不可能胜利的比赛,竟然在格斗场打下了一场不小的名气,也给她的未来,带来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第十七章 坦白从宽 这场比赛之后,江洛一睡了两天才醒。她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原本就无碍,睡那么久,是因为身体严重透支,太累了而已。 第三天,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一张软绵绵的床上,她本能的挪动了一下肩膀,后背传来了一阵撕扯之痛,她克制的咬住唇,缓缓的睁开眼睛,楞了一下。 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房间内的布置很简单,除了身下的单人床就只剩下一黑色的张桌子和同色系的储物柜。桌子上放着一些关于太极的书籍和一张照片,是几个人的合影,他们穿着统一的服装,不苟言笑的看着镜头。 里面除了毒狼和那天晚上和毒狼一起出现的那个人,还有发型不羁的简七。 她闭了闭眼睛,看来她昏倒之前,看到的是真的。 简七,真的是大荒教院的人。 一阵清幽的香味缓缓飘进房间,房门随之被人用脚轻轻踢开,简七端着两碗酸菜面走进来,他吹着热气急急忙忙把面放在桌子上:“好烫,好烫。” 江洛一依旧趴在枕头上,冷冷的看着他和他肩膀上的五颗星。 他察觉到房间内不同于寻常的诡异气息,吞了吞口水,缓缓地转过头对上了江洛一杀气颇重的眼睛。 简七本能的退后三步,露齿一笑:“你醒了啊?怎么样,好点了没?” 江洛一“友好”的朝他回了个笑,慢慢的爬了起来,“很好,死不了。” “额,我猜到你会醒来,所以我专门给你做了面条,这可是我的拿手绝活,一般人我都不给他吃的。”简七十分谄媚的笑,“看在我这么好的份上,原谅我呗。” 江洛一挑眉,一副不解的样子,“哦,你那里做错了吗?我原谅你什么?” “别样这嘛,我......我错了,我真错了,你说你怎么才能消气,要不,我让你打一顿?”简七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一步,不等江洛一作何回应,立即一脸诚恳的说道,“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隐瞒身份,在你身边骗了你那么久,我真知道错了......” “你没错,接近我是你的任务,你一路接近我,伪装成路人和我一起走进大荒教院,我都理解。我生气也是生我自己的气,气我看人不准,气我把居心不良的人错当成朋友。”江洛一语气平淡,像是在和简七讨论今天能吃几碗饭一样平静。 简七一副牙疼的表情,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他明白,江洛一这是真的生气了。 也对啊,自己一路接近她,装的道貌岸然,行侠仗义,其实背地里就是试探她,甚至监视她。 任谁都会气不过。 他胡乱的抓着乱糟糟的头发叹气,像个怂包一样老实交代道:“其实我一开始在机场遇到你的时候,并不知道你就是江洛一。后来,你拿了我的衣服去换的时候,苍田才把你的情况发给了我,甚至那个时候,我都没认出是你。直到后来,你换好衣服从里面出来,所做的一切都太过于不同寻常,我才怀疑你就是我要等的人。” 江洛一瞟了他一眼,继续装深沉。 简七扣着手指说:“其实我的任务就是配合苍田,把你一路安全的送到大荒教院,顺带......顺带观察你。”简七偷偷看了江洛一一眼,斟酌了一下词汇,放弃了“监视”两个字,改用“观察”,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两个词的意思没啥差别。见她没有什么反应,一颗心沉入谷底:“我错了,你打我吧。” 江洛一活动了一下肩膀,感觉后背不那么疼了,看着桌子上的面,她忽然觉得腹中空空,她睡了两天,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这碗面来的正是时候。她拿起筷子挑了挑面,漫不经心的说:“算了,原谅你了。” 简七有些茫然的看着低头吃面的江洛一,傻傻的问:“你真不生气啦?” 江洛一摇头,“还是有点生气的,但是就像我刚才说的,这么做是你的任务,这样想,会好很多。所以,这碗面你就当补偿我了。” “好好好,我专门给你做的,很好吃的。” “只有一双筷子。”江洛一毫不留情的拆穿他,“并且我知道你的饭量,不必装了。” 看她一脸平静的吃面,简七忽然松了一口气,嘀咕道:“我以为你会醒来就揍我一顿......”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敌人拿着炮筒对准了你的小窝,下一秒就能把你的连骨带皮的炸的毛都不剩,你无可奈何又无还手之力,只能紧紧闭上眼睛,等待战火降临,但是最后,别人看都没看你一眼,转身走了。 你只能傻傻的看着别人的背影发呆,甚至有些......失落? “你这么想挨揍,我也不是不能满足你。” “额,不必了,我开玩笑的。” 江洛一边吃边问:“这房间是你的?” 简七点头,端起另一碗面,从抽屉里拿出备用筷子,也开始吃,“是啊,你一直昏迷不醒,为了方便照顾你,就让你先来我房间了。你的房间在三楼,三楼除了你,还有两个女生,等她们回来,我介绍你们认识。” 江洛一点头,继续吃面。 简七想了想,问出了困扰了他好几天的问题,“阿洛,你是怎么猜到我的身份的啊?” 江洛一睨了他一眼,咬了一口面条:“你的手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没有藏起来。后来,你一直用腕带遮着。来到教院的时候,毒狼给我看了手环,我立刻就想到了你当初带着的那个。” 简七恍然大悟:“啊,怪不得。” “还有就是下船的时候,你一直磨磨唧唧在后面不肯走,我以为你是累的虚脱了,后来一想,你大概是不想面对必须到了摘掉面具的现实。”江洛一吃了一大口面,慢吞吞的说:“毕竟你演的挺入戏的。” 简七老脸一红,抓了抓乱成团的鸡窝头,傻兮兮的笑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还有没有什么隐瞒我的。”江洛一喝完最后一口汤,擦了擦嘴,一派安然的看着简七。 简七想了想,“还有一件事。” 江洛一挑眉,居然还真有。 简七颇为不好意思的说:“就是你入门的对手,其实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从你一被选中开始,就注定了你的入门对手会是赤瞳。因为和他对战不仅要考验临场应变、基本功这些东西,还有最重要的,克服内心的恐惧。毕竟,很少有人能在面对赤瞳的时候,还能面不改色的应战。” 江洛一眼角跳了跳,她隐隐觉得自己有些后悔了。 第十八章 抗拒从严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你们每一个人都知道,我的入门对手会是赤瞳。这一切,都是你们安排好的。只有我被蒙在鼓里,从一开始到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只有我,被耍的团团转的也只有我。”江洛一脸色阴沉的看了简七一眼,冷笑道:“好玩吗?” 简七:“......” 简七擦了擦冷汗,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挪,“欺负新人是我们不对,但是......但是赤瞳不是我安排的,是叶里,叶里一开始就决定了让赤瞳做你的入门对手,我人微言轻,说了也不算啊。对了,你不知道呢吧,叶里是七区的区长,这里的事情都是他说了算,接你的任务也是他派给我的。”简七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叶里,厚着脸皮说:“我一开始想过提醒你赤瞳的事情的,但是我又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所以一直拖着,拖到你上场也没敢见你。” 江洛一瞟了一眼简七身后,似笑非笑的说:“那这么说来,这是都应该怪那个叶里了?” 简七浑然不觉身后的异样,一脸严肃的连连点头:“那当然,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我告诉你,见了他之后你不要被他和蔼的外表骗了,你看他表面上和和气气,很好说话,其实内心里黑暗到不行,整天动不动就拿把我打包送到非洲做苦力威胁我,逼我做一些我不喜欢做的事情......”简七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的吐槽戛然而止,他终于察觉出了这间屋子的怪异,室内温度至少下降了十几度。 他吞了吞口水,缓缓地挪动着僵硬的脖子,看向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的人。 那人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留着贴着头皮的寸头,有很深的双眼皮,虽然眉骨处至左耳上方一条长长的疤,但是看起来并不狰狞。 他好脾气的看着简七口沫横飞的吐槽自己,甚至脸上连一根青筋都没有。 简七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略显狼狈的站好,干笑道:“今天天气真好啊,哈哈哈......叶里,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叶里想了想,“从你开始黑我第一句开始。放心,我没有错过你的精彩演讲。” 简七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 --- 在确认江洛一身体恢复了之后,叶里迅速给江洛一安排了一场加星测试。这一次不是比赛,而是野外训练。 江洛一需要在荒无人迹的阿罕尔山度过至少三天。三天内,她需要找到提前在山上放置好的旗帜,然后安全归队,就算挑战成功。 听起来似乎很简单,江洛一点了点头,接受了这次的任务。 她现在只是一个一星组员,她需要尽快加星,所以,她不会拒绝任何一次加星机会。 测试安排在两天后,江洛一还有一些时间休息一下,这段时间叶里给江洛一安排了一些野外求生知识技能课程,所以她这两天一直都泡在培训室学习。 七区的训练室分为文馆和武馆,文馆顾名思义就是学习理论知识的地方,里面有大量书籍和多媒体电脑供组员使用。武馆则是一系列的训练器材和模拟战场。 一般组员有特殊任务才会去文馆学习,大多数情况下,都在武馆训练。这也给了江洛一一个很安静的学习环境,她毕竟没有真正的有过野外过夜的经历,这次的测试会遇到什么,还都是未知数,所以她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个时间,补习一些必要的野外生存技能。 星辰就是这个时候,踩着残阳走进了文馆。 她带着笑走到江洛一身边,友好的朝她伸出手:“你好,你就是江洛一吧,听说你打败了赤瞳,很厉害哦。” 江洛一从一堆训练材料里抬起头,冲星辰笑了笑,握住她的手:“你好,我是江洛一。” “我是星辰,天上的星星的意思,我还有一个姐姐,她叫灿若,叶里说,我们俩的名字连起来就是灿若星辰。” 江洛一由衷的点头:“人如其名,你确实灿若星辰。” 星辰的确很漂亮,一双眼睛很有神,仿佛装着星辰大海一样璀璨夺目,她应该是异族或印度人,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异域美。虽然脸看起来和江洛一差不多的年纪,身材却凹凸有致,用天使面孔魔鬼身材来形容她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来的时候正好我和我姐姐出去执行任务了,所以没能赶上你的入门比赛,现在看来,真是太遗憾了。”她摇头叹息,尾音的扼腕还未完全消散,话锋一转半开玩笑的问道:“女孩子能进大荒教院的可不多,咱们整个教院加起来都不超过10个,说说呗,你是怎么被选进来的。” “可能因为我看起来像男孩子,他们把我弄来了之后才发觉我是女的,不过已经晚了。”江洛一也半开玩笑的回了一句。 “这可就不是实话了,每一个进大荒教院的人都是经过层层筛选才能审核通过,你能进来自然是说明你有一定的本事。况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打赢赤瞳那个小怪物的。”她顿了顿,带着笑意慢吞吞的说:“不过我没亲眼看到,总有些不相信的,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夸大其实。要不,我们打一场试试谁比较厉害?” 星辰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笑嘻嘻的,仿佛不谙世事的孩子在不知深浅的试探,然而下一秒她脸上面具一般的微笑迅速消失,极快的出拳攻击江洛一的胸部。 江洛一还站在桌子前,她没料到星辰会突然出手,她错身躲过了星辰的攻击,一脸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说出手就出手的小丫头。 星辰没有给江洛一多余的时间,连连出招,江洛一不断后退,最后实在退无可退,她捏住星辰的手腕反手一拧,星辰顺着江洛一的力道转了个圈,挥起右手做手刀砍向江洛一钳制住自己的那只手。 江洛一猛地松开手,星辰身体随着江洛一的力道退出去两米远碰到了桌子才站稳,她脸上露出了兴奋的微笑:“果然不是花架子,来,继续。” “等等,这里......”江洛一想要阻止星辰,毕竟这里可不是打架的地方,可是眼前的小女生实力却不容小觑,她每一招都带着十足的力道,似乎不把江洛一撂倒便不会罢休。 一开始江洛一只是防守,后来她就不得不还击了。 果然,大荒教院里,没有一个简单的人物。 星辰继续出拳,这一次是手脚相加,看起来纤细的腿带着亟亟的劲风扫向江洛一的脖颈,江洛一弯腰躲过这一击,同时扫堂腿踢向星辰的另一条腿。 星辰单脚原地后空翻躲过了江洛一的攻击,还未站稳就朝江洛一再次出拳,这一次被人中途拦下了,一个清冷的女声呵斥道:“在文馆打架,你是想被关禁闭吗!” 一个高挑的女孩横在星辰和江洛一之间,虽然江洛一没有看清她的脸,但是也猜到了她的身份,她缓缓收势,松了口气。 星辰朝那女孩做了个鬼脸,笑嘻嘻的躲在她身后看着江洛一。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灿若转身朝江洛一微微黔首,“她就这样,喜欢到处跟人比武,但是她没有恶意的。” 一模一样的脸,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如果说星辰给人的感觉是热情如火、动若脱兔。那灿若给人的感觉就是沉稳内敛,静若处子。 江洛一展颜笑了,“没关系。” 她没有责备星辰的意思,只是有点羡慕她。 因为以前的她也像星辰一样肆无忌惮,毫无顾忌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只是后来,她不得不成长。 中国.荆州 是夜,月亮如同一个被擦干净的大盘子,高高的挂在霓虹闪烁的城市上方,夜晚没有使这个城市沉寂,反而让它霓虹遍地,火树银花,好不热闹。 静安医院里,程澄靠在病床上,透过玻璃望着窗外那轮皎洁如玉的月亮,手里捏着一个扁扁的挂件。 房间门未关严,透过门缝传来了走廊里并不清晰的谈话声。 “程家那位小少爷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对啊,车祸醒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怪可怜的。” “程家老爷想了这么多办法,找了这么多专家都没看好吗?” “没有,一点效果都没有,主要是颅内里一点异样都没有,应该是车祸时过度惊吓导致的心理疾病,这种失忆最难治......” 脚步声越来越远,谈话声也消失不见了。 靠在床上的程澄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垂下的眸子覆盖上了一层浅浅的温柔之色,手心里是一枚银色装饰考究的怀表,表盘盖子内部,一张镶嵌在玻璃壳内的照片,照片里的江洛一头发被风吹的乱哄哄的,朝镜头傻笑。 第十九章 荒山遇险(1) 直到训练当天江洛一才知道,这次参加训练的不止江洛一一个,还有另外四个组员,他们都是刚进组不久的一星或者两星的组员。 训练开始之前,几个人从不同的五个出发点出发,登上阿罕尔山。他们需要做的是在三天之内,寻找隐藏的旗帜,然后归队。虽然这次有五个人参加训练,但是藏在阿罕尔山的旗帜却只有三面。 最终拿到旗帜,并且顺利到达终点的人,就能够获得加星。 出发前叶里在江洛一的领口上绑上了一个微型救援器,一再嘱咐,如果遇到什么危险,立即求援,他们会根据江洛一手环上的追踪器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她。 江洛一点头,和叶里等人道别后,从自己的出发点走向阿罕尔山。她身上背了一个简单的背包,里面装着指南针、绳子、毛毯、护身的匕首、以及一些食物。 阿罕尔山其实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荒山,大概大小十几座山连在一起,由于整座山太大,又位于几乎荒无人烟的西部,常年野兽出没,毒蛇遍地。所以渐渐地荒无人烟,最后连猎户都不怎么来这片荒山了,只剩下了许多以前放置的捕兽夹、捕兽网之类的的东西。除此之外,几乎没有水源,更没有食物,所以江洛一要靠着背包里的食物撑过三天,并且在这三天内,找到旗帜,平安回到终点。 她从山脚下找了一根棍子当做拐棍,一是试探安全,躲避猎狐的捕兽陷阱,二来爬山需要耗费体力,未来三天她可能都需要在山里转悠,所以她必须要保存体力。 山上乱石丛生,荆棘遍地,又长时间没有人上过山,连一条正经的小路都没有,走起来非常艰难。江洛一一开始还保持着行走的姿态,到了后来,她几乎是半爬着上山。一天下来,旗帜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她有些气馁,垂头丧气的坐在一块枯石上发呆。 此时刚入初夏,四处杂草丛生,树叶茂密,人走进去几乎立刻就消失不见。这样的环境里,只藏了三面旗帜,自然是不会轻易的让人找到。可是关于旗帜的方向,教院没有提供任何线索,他们只能这样进行地毯式的寻找,所以最终能不能找到旗帜,除了能力,还有很大一部分运气的成分。 江洛一叹了口气,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抿了一口。 在山里走了一天,她早已口干舌燥。为了保存体力,她没有携带太多食物,所以要靠着身上的两瓶水,走到最后。她只喝了两口,便拧好瓶盖,四处看了看,天色近晚,夕阳将她身下的枯石影子拉得很长,天很快就会黑下来。天黑之后,人类的视线会大打则扣,但动物却不会,所以她下一步必须要找一个能过夜的地方了。 地上是肯定不能睡的,因为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半夜醒来身边会不会趴着一头饥肠辘辘的狼或者吐着信子的眼镜蛇。 她决定睡在树上,虽然睡在树上也并不一定就是安全的。 江洛一找了一些树枝,蹲在地上做了几个简易的防护网,倒不是真打算用这些树枝挡住什么东西,而是指望这些小东西在危险来临之际,能出声警告江洛一,让她有时间早做防范。 她做的很认真,用随身携带的匕首把树枝削尖,然后插在石缝中,再在另一端绑上绳子,绳子上系上一个石头,如果有动物经过,撞到了绳子,石头就会落在地面上发出声音。 做好这一切之后,她从背包里拿出一片压缩饼干,咬了一口,一边吃东西,一边鼓捣着手里的指南针。她手上的动作倏然一顿,缓缓地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缩在乱石角落里的身影。 她居然一直没有发现,这里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人。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那个人把自己缩在角落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像个受伤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的抱着自己的膝盖,黑溜溜的眼睛诚惶诚恐的看着江洛一。 江洛一怎么也想不到,会在阿罕尔山再一次见到赤瞳。 这一次的赤瞳,不像那天赛场上那样粗暴易怒,他安静的缩在角落里,甚至不敢正视江洛一,而是缩成一团偷偷地盯着她和她手里的食物。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如此不安。 江洛一甚至有一种错觉,如果不是自己发现了他,他可能会躲在那里一夜都不会出声。 她稳了稳心神,直觉只要她不动手,赤瞳应该不会主动伤人。但是这个地方肯定不能过夜了,她必须要换一个能过夜的地方。她收拾好自己的背包,转过头看了角落里的赤瞳一眼,消失在黄昏中。 待江洛一走后许久,赤瞳才慢慢的从角落里爬出来,他手脚并用的踱到江洛一之前坐的地方,看着她留下的东西。 几片压缩饼干整齐的放在石头上,甚至她还留下了一块包着锡纸的巧克力。 赤瞳小心翼翼的把饼干和巧克力收到破旧不堪的衣服里,眼睛看着江洛一离去的方向发呆。 许久之后,江洛一找到了一棵歪脖子的树,在确认树上没有毒蛇和鸟窝之后,她轻手轻脚的爬上树。用绳子在两根树叉上做了一个简易睡床,拿出背包里的毯子,盖在身上闭目养神。 此时的阿罕尔山虽然刚入夏,夜里的山上却还是微微夹杂着尚未散去的春寒。 夜色渐渐浓了,连草丛中虫儿的鸣叫声都渐渐细弱,江洛一裹紧身上的毯子,渐渐睡了过去。 等江洛一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开始微微发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露水的味道。她扶着树叉坐起身,扭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有些后怕自己睡那么死,幸好这一夜平安无事,没有毒蛇,也没有猛兽。在野外的第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继续往山里走,开始新一天的寻找,她还有两天的时间,她必须要在两天之内找到旗帜才行。 越往里走,越难辨别方向,四周都是乱石荆棘,几乎是举步维艰。 江洛一甚至有些怀疑,大荒教院的人会跑到这样的地方,放一面旗帜吗? 穿过一片荆棘之后,江洛一来到了一大片平底上,这里居然有一条小溪,还有几只讨水喝的羚羊。 江洛一欣喜的走到小溪旁边,捧起一把溪水,确认干净之后,她洗了洗脸,顿时感觉精神不少。羚羊扭头看了江洛一一眼,没有在意这个意外的侵略者,依旧悠闲的低头舔水。 几只鬣狗缓缓地伏在不远处,目光贪婪的盯着小溪边饮水的羚羊,伏着身子缓缓地进攻。 江洛一洗完脸站起身子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匕首。低头洗脸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不远处鬣狗的影子,她不敢声张,而是不动声色的缓缓转身往回走,尽量不惊动羚羊和鬣狗。 羚羊们还恍然不觉身后的危险,其中一只半个身子都沐在水里,时不时地用头上的角顶一顶岸上的同类。 就在她几乎快要离开的时候,她瞟了一眼领头的那只鬣狗,脚步便挪不动了。 那只鬣狗的脖子上,拴着一面黑色的旗帜,旗帜呈三角形,边缘绣着火焰的花纹,旗面上清晰的印着大荒教院的印记。 第二十章 荒山遇险(2) 对面有三只鬣狗,并且是饥饿状态下的鬣狗,攻击指数非常高,并且她手里只有一只短短的匕首,根本毫无胜算。 但是让她放弃找了一天多才找到的旗帜,她又心有不甘。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一只鬣狗已经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朝正在溪边饮水的羚羊冲过去。羚羊一哄而散,最后站在水里那一只也慌忙的往岸上跑,却因为下水而落在了后面。 三只鬣狗迅速包抄住最后那只羚羊,羚羊这才慌乱的用角撞鬣狗,想要突击出去,却终究被紧紧咬住喉咙,最后软软的瘫在地上。三只鬣狗围在羚羊身边进食,它们似乎对这次的围攻很满意,一边发出胜利的嚎叫声,一边撕咬着羚羊的身体。 江洛一伏在树后面看着三只鬣狗围在那里啃咬羚羊的尸体,心里盘算着怎么把他们引出来。 三只鬣狗的确很难对付,但是如果只有一只的话,她就有胜的希望。 三只鬣狗吃饱喝足,悠闲的四散溜达。 地上残留的羚羊的残骸,不知什么时候,爬满了苍蝇和各种专食尸肉的虫子。 江洛一偷偷地跟着那头脖子上挂着旗帜的鬣狗,她很有耐心,从早晨一直等到中午,才等到这只鬣狗落单。 鬣狗懒散的趴在一块石头上,偶尔一只苍蝇飞落在它头顶上,它晃动了一下耳朵,赶走苍蝇继续眯着眼睛打盹。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江洛一反手握着匕首弓着身子从后方缓缓靠近鬣狗。 一只鸟扑棱着翅膀飞过,鬣狗瞬间警觉的直起头,四处看了看,立即发现了与它几步之遥的江洛一。 它“蹭”的一声站直身子,感受到了江洛一身上浓浓的杀气,梗着脖颈上的毛朝江洛一呲牙示威。 江洛一推后了一步,握紧匕首直直的看着眼前的鬣狗。 靠近了才发现,它比一般的狗体型还要大一些,身上长满了棕黄色的毛,颈后和后背的毛尤其坚硬,堪比荆棘。它恶狠狠的看着江洛一,但似乎因为刚吃饱,不愿恋战,退后了一步,想要走开。江洛一却上前一步,扑上去一手拽住鬣狗脖子上的旗帜,一手就地把鬣狗压在地上。鬣狗猛地抬头撕咬江洛一的胳膊,江洛一就地打了个滚,躲开了这致命一咬。 她滚出几米远,再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拿到了旗帜。她喘着粗气把旗帜塞进衣服里,看着就地而起的鬣狗朝自己扑过来。 鬣狗的牙齿很尖,咬合力很强,此时它张大嘴朝江洛一的肩膀咬过去。江洛一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它嘴里发出的热气和牙齿上的黏液的腥臭气息,她猛地错身躲避,同时出刀划向鬣狗的脖颈。 鬣狗顺势窜过去几米远,江洛一趁机爬起来,她的肩膀已经被鬣狗划伤,露出几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她手里的刀尖,上面隐隐有一丝血迹。 她刚才的一刀虽然伤到了鬣狗,伤口却并不深。鬣狗站稳后吃痛的甩甩脖子,转头朝江洛一扑过来,它的力气大的惊人,直接扑倒了江洛一,流着黏液的牙齿立刻朝江洛一的脖颈袭来。 江洛一找准角度握紧手里的匕首,朝鬣狗嘴角划了下去。 鬣狗发出一声怪叫,“蹭”的弹出去几米远,它的嘴角至脖颈被江洛一狠狠地划了一刀,虽然看起来血肉模糊,却不致命。它夹着尾巴一路怪叫着摇摇晃晃的逃跑了,撒了一路的血滴子。 江洛一松了一口气,她跪坐在地上,手贴着地面,大口喘息着。 她不敢在这里久留,鬣狗是群居动物,非常合群,万一那只鬣狗找来帮手,那就没那么幸运了。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背包,找出指南针,顺着指南针的方向,往终点走。 下山的路比上山好走很多,不知不觉间她加快了脚步,忽然她身影一顿,隐在一堆杂草后面不动了。 离她不足20米处,有一头一人多高的棕熊,略显笨拙的缓缓地拖着步子,向江洛一走来。 江洛一觉得脊背都僵硬了,她不敢动弹,藏在树丛里不动声色的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棕熊。幸好树丛足够茂密,将江洛一的身影藏了个严实。 一切那么安静,她甚至听到了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棕熊悠闲的经过江洛一的身边,慢悠悠的朝山林里走去了。江洛一这才松了口气,想要离开才发觉自己的右脚不知什么时候,被一个生了锈的捕兽夹夹住了。 这是一个样式老旧的捕兽夹,不是用来抓大型动物,而是用来抓野兔、貉子之类的小动物而设。虽然已经很久没人动过,早已生了锈,却依旧相当锋利,此刻她的整个脚踝都被捕兽夹咬住,动弹不得。她蹲坐在地上,试图撑开捕兽夹,却无从弄起,血很快染湿了她的裤腿,幸好她的衣服是黑色的,所以看起来并不明显,更像是湿了水。 她咬牙忍住疼,仔细研究这个捕兽夹怎么才能打开。一双充满青筋的手伸了过来,江洛一愣了愣,抬头对上赤瞳不知所措的眼睛。 江洛一一时间有些心惊,在这样的时候遇到赤瞳,如果他发起疯来,自己肯定是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不过震惊也只有一瞬,因为她发现这次的赤瞳和昨天一样,很安静。 或者说,很清醒。 他似乎想要帮江洛一弄开捕兽夹,又怕弄疼她,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江洛一看懂了他的肢体语言,点头示意自己不疼,要他帮自己取掉捕兽夹。 赤瞳犹豫了一下,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了一截树枝,在自己身上擦了又擦,然后小心翼翼的递给江洛一,示意她咬在嘴里。 江洛一愣了愣,随即笑了,按赤瞳的意思照做了。 赤瞳这才伸出手,按住捕兽夹的一角,另一只手一扣捕兽夹就自动弹开了。江洛一闷哼一声,她的脚一瞬间血流如注。赤瞳惊慌失措看着痛苦的江洛一,急的团团转。江洛一紧咬住树枝忍住这一波疼痛,迅速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布条止血,虽然简易包扎她在视频里看过无数次,但实际操作还是第一次,所以颇费了些功夫才包扎好自己的腿。 她松了一口气,吐掉嘴里的树枝,身心疲惫的靠在石头上,仿佛通宵达旦工作的大夫完成了一项意义非凡的手术。 过了会,她朝赤瞳笑了笑,用国语清晰的对他说:“谢谢你。” 他听不懂国语,也许常年的不与外界交流让他丧失了一切语言能力,但是他看到她笑了,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是江洛一第一次看到赤瞳笑,她这才发现,原来赤瞳也可以是一个笑容明媚的人。 正常时候的赤瞳,是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孩子,他鼻梁高挺,眉目清明,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边的小虎牙。 天色已经接近黄昏,马上又到夜间了。江洛一试着站起身,赤瞳摇头,轻轻地扶江洛一的肩膀,另一只手从她腿弯处伸出来,就像抱婴儿一样,小心翼翼的抱着她走向山下。 江洛一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至少目前来看,赤瞳还是正常的。 她虽然不理解格斗场上的赤瞳和这两次遇到的赤瞳相比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变化,但是至少目前,她的脚不能走了,只能依靠赤瞳的力量下山。 现在她只能寄希望于,至少在这段时间,赤瞳不会变成只会攻击别人的野兽。 第二十一章 荒山遇险(3) 阿罕尔山的白昼很短,太阳很快下了山,残阳如血,四周渐冷,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潮湿起来。 赤瞳找了一个山洞,把江洛一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 这是一个紧靠着岩壁的小小的山洞,最里面的一角铺着干草和破旧的棉絮,周围的墙壁上挂着一些干肉和动物的皮囊,这似乎是一个人经年累月住的地方。 江洛一明白了,赤瞳是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家。 赤瞳安顿好江洛一,不等江洛一作何回应,转身手脚并用走了出去。 他仿佛还是更喜欢四肢走路,而非像人一样直立行走。除了刚才抱着江洛一不便,他一直保持着四肢并用的状态。 江洛一心头有几千个疑惑,体力却不得不提醒她应该休息,幸好明天还有一天的时间,她有足够的时间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回到终点。她从背包里拿出那条皱巴巴的毯子,盖在自己身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她仿佛睡了很久,又仿佛一下子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天已经完全黑了。外面的月亮很亮,直直的照进洞里,给地面撒了一层银色的光,仿佛比白昼还要亮。 赤瞳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嘴里叼着一只鲜血淋漓的野兔,讨好的蹲坐在地上看着江洛一。 江洛一一时间有些胆战心惊,她瞪大了眼睛,不明白为什么赤瞳要大半夜衔着一只兔子用那样怪异的眼光看着自己。 见江洛一醒来,赤瞳立刻把兔子丢到地上,然后用坚硬的指甲暴力的撕开兔子的毛皮,刨开兔膛,整理一翻,把流着残血,还冒着热气儿的兔肉往江洛一面前送了送。 江洛一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她吞了吞口水,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挪,缓缓的摇头。 见她不吃,赤瞳一脸失望,他低下头有一口,没一口的把手里的生肉送进嘴里,仿佛食不知味。 江洛一傻傻的看着他。 他注意到了江洛一异样的目光,进食的动作变慢,吞下嘴里的肉之后,他舔干净嘴角的残血,缓缓把手放了下来。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看了江洛一一眼。 月光照在他的侧影上,露出骨节明显的脊椎,显得他那样高大,又那样清瘦。白晃晃的月光洒在他颈间的银色颈圈上,闪出一圈幽暗的光芒。江洛一清晰的记得,格斗场上,她利用这些束缚住他四肢的铁环和颈环,一次次重击他。 江洛一闭了闭眼睛,微微叹气,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压缩饼干,放在他手里。 赤瞳傻傻的看着江洛一,本能的把手里的食物往嘴里送。他没有吃过此类的食物,品尝不出食物的好坏与否。第一次见到江洛一的时候,她坐在石头上吃这种食物,他那时候饿极了,又不敢乱动怕引起她的注意,只能傻傻的看着她吃东西。 然后她发现了自己,发现了他看那块饼干时候贪婪的眼神。 她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他知道,她是唯一一个肯分食物给他的人。她留给自己的饼干和巧克力,他一直没舍得吃,而是贴心的放在衣服夹层里,可是后来不知什么时候,饼干碎了,碎成了残渣粘在衣服上,只剩下一块化了的还包着锡纸的巧克力。 他舔了舔饼干残渣,笑了,原来这是她喜欢的味道。 后来,再一次见到她,她受伤了。他想要帮助她,可是又怕自己的样子吓到她。 因为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眼神里除了震惊,就是恐惧。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她,帮她弄掉了捕兽夹,她的脚流了很多血,可是她忍住了,脸色苍白的给自己包扎。 他的心,没来由的疼了一下。哪怕此刻让他替她去疼,替她去受罪他都甘之如饴。 看着赤瞳吃完饼干,江洛一笑了笑,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觉得很冷,仿佛天气忽然由夏转冬了一样,四周都冷的仿佛结了冰。 她躺在草窝里,裹着破毛毯缩成一团。 天色渐渐亮了,江洛一在一片鸟鸣声中缓缓醒了过来。 她第一个感觉是自己口干舌燥,嗓子疼的仿佛要裂开一样,她如梦呓一样口齿不清的说:“水,简七......给我水。” 身边没有人回应,她清醒了一下,立即意识到自己现在还在阿罕尔山,并非教院。 她睁开眼开了看四周,发现了半压在自己身上的赤瞳。他察觉到身下的动静,倏地睁开眼睛,看到江洛一之后,眼里的防备迅速消失,他起身查看江洛一的脸色。 她夜里一直冷的哆嗦,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隔着毛毯抱着她,希望能用自己的提体温去温暖她。他不敢揭开毛毯,不敢惊醒她,甚至不敢太过于靠近她,生怕她会厌恶自己。 他一直僵硬的隔着毛毯抱着她,直到天明,他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最后半趴在她身上。 她看到赤瞳关切的眼神,示意自己无碍,缓缓地坐起身,打开背包拿出剩下的半瓶水喝了几口,清澈的水滑入喉咙,她顿时觉得清醒不少,头也没那么疼了。 看时间已经将近中午了,她需要尽快下山,赶往终点。 她起身动了动脚,发现脚已经肿了,半步路都走不得。她求救似的看向赤瞳,再一次试着用英语跟他沟通:“你可以送我下山吗?你能听懂吗?” 赤瞳傻傻的看着江洛一,明显没听懂她说什么。 江洛一叹息,拼命起身往外爬。这一次赤瞳看懂了,他手忙脚乱的制止江洛一,像昨天一样,小心翼翼的抱着她往外走。 江洛一松了口气,一手拿着指南针观察方向,一手帮赤瞳指路。 两个人就这样你指着路,我迈着步,一路跌跌撞撞接近了终点。 邻近终点的时候,一个身影从乱石里窜出来,冷冷的盯着江洛一和赤瞳。 赤瞳本能的退后一步,警惕的看着他。 他穿着和江洛一一样的教服,是和她一起参加训练的一星组员。如果江洛一没记错,他应该是属于9区的,名字叫做塔雷。 塔雷是一个意大利人,身材魁梧,一身腱子肉,两个月前刚进入大荒教院。进入教院之前是一个职业摔跤手,下盘很稳,臂力惊人。 他仿佛早已埋伏好了,就等着有人从山上下来,然后抢别人的战利品。 江洛一握住胸口的位置,冷冷的看了塔雷一眼,“你这是做什么?” 塔雷朝江洛一伸出手,声音低沉:“旗帜给我。” 江洛一挑眉,“你凭什么认为我有旗帜,又凭认为我会把我的旗帜给你。” 塔雷脸色阴沉的看了赤瞳一眼,对江洛一说:“我劝你还是在我客气的时候把旗帜老老实实交给我,不然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江洛一示意赤瞳把她放在地上,她一只脚撑住地面,冷笑一声:“别说我身后的是人见人怕的赤瞳,就算不是他,我就算废了一条腿,照样能把你打趴下。不信,你就试试?” 塔雷勾起一丝轻蔑的笑:“开玩笑,现在他又没被注射药物,我会怕他?至于你,想打趴下我?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江洛一高深莫测的笑了,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塔雷的话让她有一瞬间震惊,注射药物,什么注射药物。 难道那天格斗场上的赤瞳,之所以会失去理智变成一个只会攻击别人的怪物,是因为被注射药物所致? 那现在的赤瞳到底有没有战斗力。 她无法寄希望于赤瞳身上,只能暗暗打量眼前的人自己现在的状态到底有几分胜的把握。 “快点交出来!”塔雷毫不客气的推了一把江洛一,他的手还未接触到江洛一,就在空中怪异的扭了一个圈。另一边,赤瞳抓着他形了的手腕往后猛地一推。塔雷在赤瞳抓住自己的一瞬间猛地瞪圆了眼睛,身体随着赤瞳的力道转了一个圈,一声清晰的骨骼错位的声音,听得塔雷头皮发麻。 第二十二章 荒山遇险(4) 江洛一有些震惊的看着忽然动怒的赤瞳,本能的退后了一步。 塔雷狼狈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他用手撑住地面,脸色异样的苍白,额头鼻尖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咬牙挣扎了好一会才爬起来,捂着受伤的手腕到退一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赤瞳。 不是传闻没有注射药物的赤瞳,软弱可欺,人人可打,皆不还手吗?怎么这个看起来正常的赤瞳,竟然如此不好对付。 赤瞳垂着手臂冷冷的上前一步,仿佛一座小山一样,屹立在江洛一身前。 塔雷恍惚间甚至有一种错觉,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在用生命保护着身后的那个人。 他扭动了一下受伤手臂的肩膀,恶狠狠的看着赤瞳,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我管你注没注射药物,在我面前,就没人能笑得出来!他受伤的那只手僵硬的垂在身体一侧,一只手往腰后摸了摸,手腕一抖,三只飞镖就直直的飞了出去。 江洛一瞪大眼睛来不及作何反应,整个人就被严严实实的挡住了。 赤瞳挡在江洛一前面,一手护住身后的江洛一,另一只手胡乱的打着速度极快的飞镖。然而他的手再快,也没有飞镖来的快,所以三只飞镖还是稳稳地扎在了他身上。 赤瞳面无表情的一一拔下身上的菱形飞镖,冷笑一声,随手丢了回去。 这些飞镖通体呈银色,厚度达不到两毫米,锋芒却有十几公分,尾部为菱形,看起来异常漂亮,能伤人于无形之中。 塔雷没料到他这一手,毫无防备的一躲,还是有一根飞镖射中了他的胳膊。 “你没事吧?”江洛一跳到前面检查赤瞳的伤口,他的伤分别在肩膀上和胸口,伤口并不深,但是也在汩汩的流血。赤瞳轻轻地把江洛一推到身后,随手按了按伤口,止住了血。 这样的伤口在寻常人身上也许不算轻,但是赤瞳自小被注射药物,身体机能早已与常人有异,所以在他身上,根本不算什么。 塔雷退后了一步,眼看伤不了赤瞳,不顾流血的肩膀,从地上摸了一把沉甸甸的黑铁砍刀,握在手里。 那把砍刀足足有一米多长,通体笔直,至锋芒处微微弯曲,刀刃磨得发亮,看起来相当锋利。 他拼尽全力单手握着砍刀直直的砍向赤瞳,赤瞳毫不畏惧的往前一步,在刀锋临至的前一秒迅速弯腰躲过凌厉的锋芒,紧接着“蹭”的一下,站起身反手直接握住了还未收势的砍刀刀背,手腕一转,砍刀的着力点就落在了赤瞳手里。 塔雷挣扎了一下,他的臂力一向惊人,功夫不错,在教院能力也算中上,可是刚才那一瞬间,他在赤瞳面前,却如同孩童一样,毫无招架之力,他不光没能从赤瞳手里夺回砍刀,更没能撼动他一分一毫。他吞了吞口水,眼睛里渐渐有了恐惧。 赤瞳没有给他多余的时间胡思乱想,一手控制着他的砍刀,抬起腿狠狠地踢向塔雷的腹部,他的脚力道很重,这一脚下去,塔雷已经痛苦不堪的跪在地上,他甚至觉得自己五脏都碎了,肚子里翻天覆地的疼。 他不受控制的干呕,“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砍刀已经被赤瞳丢在地上,他还不满足,大吼一声,一把抓住塔雷的脖颈,尖利的指甲迅速嵌入肉里,暗红色的血顺着塔雷的脖颈流进颈窝,染湿了衣服。 塔雷能动的那只手拼命的挣扎却毫无反击之力,脸色涨的像烤熟的猪肝一样,红的发黑,渐渐地,塔雷的挣扎变弱。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赤瞳的身形晃了晃,后肩处被麻醉枪击中,他手中的力道减轻,失去对塔雷的钳制,“啪嗒”一声,塔雷摔在了地上,抱着脖子像个打鸣的公鸡一样梗着脖,拼命呼吸空气。 赤瞳眼睛失去光泽,他留恋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江洛一,朝她探了探手,终于缓缓地趴在地上,晕死过去。 “赤瞳!”江洛一往前走了半步,脚底不稳,跌坐在地上。她看着赤瞳后肩上麻醉枪的痕迹,忽然觉得熟悉,暗红色的痕迹在她眼前乱晃,一时间回忆与现实重叠,她终于想起格斗场上,他似乎也被这么打过一枪。 “精彩啊,真是精彩。”一个轻佻的男声从树后传来,江洛一抬起眼睛,冷冷的看着缓缓朝自己走过来的穿着红色朝服的年轻男子。 这是一个年轻的亚洲男性,他身形颀长,挺拔矫健,身上穿着的是极具东南亚色彩的朝服,袖口束紧,腰间系着一个白色挂着同色系流苏的铃铛。眉目间带着一股英气,皮肤细腻光滑,鼻梁高挺,漂亮的像是从油画里抠出来的模特一样。他手里撑着一根黑色细长的拐杖,衬托的他身材更加修长,半长的银发在脑后随意挽了半个丸子头,脖颈上残留的银发柔软的圈在耳下,平白增添了一丝媚气,一双澄灰色的眼睛格外清澈,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眼角微微上挑,正气中带了一股淡淡的轻佻,说话的语气尾音拖得很长,将这股子轻佻意味转化的更加明显。 江洛一撑起身子,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看了一眼眼前的人,一时间觉得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搜遍思绪,也找不出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男子瞟了一眼地上痛苦万分的塔雷,轻笑一声:“废物,居然还妄想着抢夺别人的旗帜,没用的东西。” 塔雷脸色恢复了一些,不再那样赤红,听到男子的奚落,他脸上出现一丝难堪和愤怒,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刚才对赤瞳十分傲慢的塔雷面对这个人挑衅意味十足的话语,却没有出声反驳。 男子没有再理会塔雷,他调转视线看到坐在一旁的江洛一,十分绅士的点头。江洛一虽然已经猜出了这个人的身份,但出于礼貌,依旧淡淡的回了个礼。 “你受伤了,我叫人来接你,送你去医院。”他看到江洛一肿成馒头的脚踝,和肩膀尚未包扎狰狞的伤口微微皱眉,语气也多了一丝正经。 “谢谢,不必了,我很快就回去了,自然有人帮我处理伤口。”江洛一谢绝了他的“好意”,虽然她半点没看出他说这话的真诚。 “这样啊,好吧。”他仿佛有些失望,妖冶的眼睛微微弯了一下,笑眯眯的话锋一转:“你是打败赤瞳的那个中国女孩,江洛一。” 江洛一垂眸笑了:“如果那天我面对的是这样的赤瞳,我未必能赢。” 他挑眉:“哦,这话什么意思?” 江洛一抬起眼睛,“有些人为了控制他,用了一些非人的待遇对待他,刺激他的精神让去赛场比赛,但是他们却弄错了,正常时候的赤瞳,比失去意识的时候,还要厉害的多。你说,那些人是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呢。” 第二十三章 曾经少年 男子撑着拐杖轻笑道:“你这语气,好似做坏事的人是我一样。” 江洛一冷笑不语。 男子叹了口气,状似无奈的笑:“你莫名其秒给我扣了这么一顶帽子,总得给我一个说服我的理由吧,为什么觉得是我,万一我只是在附近散步的无辜人呢。” 江洛一扯了扯嘴角,不咸不淡的说:“没事跑到荒山野岭散步,您的兴趣还真是独树一帜。” “我自小就喜欢亲近这些野生动物,喜欢在山林里溜达。”男子一本正经的胡扯,他低头摩挲着手里的拐杖手柄,“在说了,也没谁规定不能在深山里散步啊。” 江洛一针锋相对的说:“麻醉枪的型号和那天赛场上的一样,如果你说这是巧合,那么还请你以后离他远一点,我会把他带走,以后绝对不会允许别人伤害他。” 男子微微抿唇笑了一下,眼睛亮亮的:“那你又凭什么觉得现在的你,有本事保护他呢。” “现在的我的确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他,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也会拼尽全力试一试。”江洛一缓慢的说。 男子摇头:“自己病得都快坐不住了,还想着保护别人。” 江洛一伤口已经发炎,高烧未退,脸色异样的苍白,脚踝和肩膀的伤势不轻,绵延着的疼痛使她额头一直汗涔涔的,半长不短的头发略有些蓬乱,几根发丝软软的的贴在汗湿的鬓角,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她无所畏惧的一淡淡的笑了一下:“多谢关心,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只要死不了,就能坐得住。” “你不必紧张,我既然知道了他的最佳用处,不到万不得已,自然不再会对他做伤害他的那些事。只要你能保证让他听我的,为我所用,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他。”男子抱着胸歪着头冲江洛一笑,一副无害的样子。 “呵,”江洛一冷笑一声,“他是一个人,并非一只宠物,一个玩偶,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有他自己想做的事。没有人能强迫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不管是任何人,都不可以。” 男子眼底的笑意短暂的消失了一瞬,他摇头叹息道:“你现在可能不太清醒,我们以后再谈。” 江洛一按了按疼的发酸的鬓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并未答话。 心里琢磨着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她只猜到了他是鸟兽场的人,可是如果说单纯是鸟兽场的人,又怎么会只身一人出现在大荒教院的范围,还有赤瞳,如果他属于鸟兽场,又怎么会长期居住在大荒教院附近的阿罕尔山上。 江洛一头脑发胀,想也想不明白,持续的高烧让她恍如置身梦境,她仿佛看到一片赤红色的绸缎,接着天旋地转,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七区自己的房间里,她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几秒钟后,迟钝的身体才发出疼的信号,浑身上下都泛着一股麻木的疼。 “醒了?好点了没?”简七摸了摸江洛一的额头,松了口气,“烧退了。” 江洛一虽然身体醒了,意识还在挣扎,一时想不起自己置身何处,傻傻的看了简七一眼,思绪忽然回笼,她张了张嘴,长期缺水的嗓子终于干哑了:“赤瞳呢?” 简七递过来一杯水,漫不经心的说:“自己嗓子都成这样了,还关心别人。” 江洛一费劲的爬起身,简七另一只手帮她掖了掖身后的枕头,她靠在枕头上就着简七的手喝了几口水,嗓子略有好转,但还带着微微的沙哑:“回答我,赤瞳在哪里。” 简七:“山上呗,还能在哪。你呀,别想这么多,好好休息。” 江洛一注意到简七略有回避的态度,心下有些疑惑,缓缓地问道:“赤瞳到底怎么回事?” 简七放下水杯,难得的没有嬉皮笑脸,他看着江洛一缓缓地说:“阿洛,我们和赤瞳,不是一类人。你听我的,以后他的事情不要管,我们在这里,都是一些小人物,能保住命才是王道,其他的,我们不能管,也管不了。” 江洛一靠在枕头上叹了口气:“简七,你知道吗,如果不是赤瞳救我,我也许已经在山上就流血过多死掉了。下山的时候,有人抢我的旗帜,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守不住自己用命换来的旗帜。他救了我两次,你要我怎么不管他?” 简七吞了吞口水,一脸狐疑,“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江洛一毫不留情的拍了一把他的脑袋,“喜欢你个头啊喜欢。” 简七吃痛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忍不住嘟囔道:“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吗,美女以身相许给救自己的英雄啊。” 江洛一:“好了别废话,赤瞳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七叹了口气,“赤瞳,是卡德鸟兽场培育出的最厉害的武器之一。卡德鸟兽场是隶属于大荒教院的一个格斗培训机构,他们手段极其残忍,几乎可以说毫无人性。但是因为手下有很多像赤瞳这样的高手,所以在格斗场上很受欢迎。 他们收集了许多正常的孩子,然后往他们身上不断的注射药物,以致他们失去人性,只剩下骨子里的兽性。然后在他们的身上安装跟踪器,把他们丢到深山野林里,过着和野兽一样的生活,从而从内而外的更像野兽。赤瞳是第一批被送进山里的孩子,当年一共送进去17个孩子,只活了他一个。你可能难以想象,赤瞳之前,也是一个正常人,他会变成今天这样,完全是因为药物变异。” 江洛一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简七的话,她想到了山里那个简陋的山洞,地上铺着干草和破棉絮的“床”;想到了第一次在格斗场上见到的赤瞳,眼睛发红像野兽一样呲牙示威的他;想到了不会直立行走,而是像动物一样爬行的他;想到和狼一样啃食生肉,嘴角流着血水的赤瞳...... 她闭了闭眼睛,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太离谱了。” 简七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不光如此,他们在鸟兽场几乎毫无人权可言,在鸟兽场那些人眼里,赤瞳和那些鹰犬一样,都只是武器而已。平时仍在山里不管不顾,比赛的时候定位到他直接带走,赢了则可以有吃有喝,输了会受到很严厉的惩罚。赤瞳比一般人还要厉害一些,但是也更难控制一些,所以他才算的上鸟兽场培育出最厉害的武器。” 第二十四章 我想回家 江洛一脸上出现一丝嘲讽:“武器?人命在他们眼里,就一文不值吗?” 简七苦笑一声:“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强者为王。” 江洛一:“赤瞳真的回山里了吗?” 简七:“是,他不参加比赛的时候,都会在阿罕尔山。赤瞳长时间不和人交流,怎么会去救你,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洛一:“这个说来话长,对了,我怎么回来的?” 简七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是尼尔,尼尔把你抱回来的。” 江洛一:“尼尔?是谁......那个红衣服的人?” 简七点头。 江洛一有些难以接受是害了赤瞳的人帮自己回到教院,她一脸嫌弃:“怎么会是他?” 简七一脸同情的说:“的确是他,并且送你来的时候已经帮你处理了伤口,还换了衣服。” “什么?”江洛一瞪圆了眼睛,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果然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的睡衣,衣服上面还绣着幼稚的兔子头。 “谁谁谁......谁帮我换的衣服?” “这个我真不知道。”简七揉了揉后脑勺,看着江洛一发黑的脸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怎么会招惹到他的,他基本都不在本地,据我所知他应该刚回来,怎么就会跑去阿罕尔山,还把你带回来了。” 江洛一语气不善:“我哪知道!他到底是谁啊?” 简七:“他是大荒教院的股东之一,中法混血儿,他从小和祖母一起在长在越南长大,所以他的资产基本都在越南和澳门,大荒教院是他父亲以前投资的资产,几年前他父亲去世,股权才转给了他。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也很少回来,所以我才好奇,你怎么就偏偏在阿罕尔山遇到了他。” 江洛一:“我怎么知道他会跑到阿罕尔山去,我以为,一直对赤瞳下手的人是他,这么说来,并不是他控制着赤瞳,可是他为什么会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简七:“不要再想是谁控制着赤瞳了,不管那个人是谁,都不是我们能对抗的。” 江洛一叹了口气:“我不试试,我不甘心。” 简七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再休息一会吧,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加到两颗星,辛苦你了,一会带你去看好玩的。” 江洛一好奇道:“什么好玩的。” 简七笑的不怀好意:“咱们区,要来新人了。” 江洛一嫌弃道:“你们又要欺负新人----带我一个,我也要玩。” --- 监控室里异常热闹,没去出任务的人都坐在圆桌后面。星辰抱着薯片啃的不亦乐乎,简七一边偷吃星辰的薯片一边和江洛一打闹。 达夫皱着眉瞅了一眼活蹦乱跳的简七,微微摇头,叶里和灿若则坐在一边,离那群人远远地。 过了没一会,审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先是身材敦厚的毒狼走在前面,然后走进一个个子不高,身形偏瘦的男子。他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脸颊瘦的几乎塌陷进去,露出突兀的颧骨,脑门上几根微卷的头发,油汪汪的耷拉在额头上,微微有些溜肩,他探头探脑的跟在毒狼身后,走进审讯室。 简七的笑僵在脸上,他身形巨大的晃动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盯着屏幕,脸色变得苍白。 “你怎么了。”江洛一看了一眼屏幕,有些担忧的看了简七一眼。 简七恍若未闻,脸色难看到极致。 达夫注意到简七的异样,仔细打量了一下屏幕上的人,忽然记起了什么,略带着责备的转头看了叶里一眼,没有说什么。 简七僵硬的转过身,眼睛死灰的盯着叶里:“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里叹了口气:“你现在不一样知道了。” 简七笑了一下,眼睛里毫无情绪,他点了点头,“没错,你是区长,你有你的安排,不必事事都告诉我。我只是好奇,大荒教院的大门,竟然开的这么大,连这种瘾君子都能招进来。” 星辰吃薯片的动作缓缓停下来,有些诧异的看着简七。 他向来是不会发火的好脾气,谁欺负他一下,他都能笑嘻嘻的给别人找借口,一直是七区里最好相处,最好说话的人,从没有用这样生硬的语气跟别人说过话,尤其对方是叶里。 叶里垂下眼睛,语气有些无奈:“简七,对不起,但是你应该知道,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简七笑了一下,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转身欲走。达夫本能的抓住他的肩膀,简七毫不留情的推开他,眼睛发红:“滚开!” 达夫默默的放下手,简七退了一步,推门离开了监控室。 “简七。”江洛一追了出去。 外面早已没有了简七的影子,江洛一抹了一把脸,拖着受伤的脚站在小路上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追,这小子平日里一直嚷嚷着自己身体不好,要求优待,跑起步来却一溜烟就没,半点没有身体不好的样子。 她四处找不到简七的影子,有些着急的胡乱踢了一脚,疼的吃牙咧嘴,她缓缓地调转视线,看到屋顶上蜷缩着的那个黑影,松了口气。 她费劲吧啦的爬上屋顶,忍不住嘟囔道:“你没事爬这么高干嘛,来,拉我一把。” 简七默默的伸出手,将江洛一拽了上来。 “上面风大,你不是一直咋呼你身体不好受不了风寒吗,还往上跑。”江洛一翻了个白眼,拢了拢衣领,坐在简七身边,“我可是伤号啊,脚还没好呢,就被你这么折腾。” 简七的头靠在江洛一肩膀上,无声的哭着。 江洛一感受到肩膀上的衣服逐渐温热,她叹了口气,撸了一把简七乱糟糟的头发,“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 简七抽噎道:“男人怎么啦,男人就不能哭啦......阿洛,我想家,我想回家......” 江洛一:“好了好了,回家,回家。你接我的时候,没顺道回家看一眼吗?” 简七哭的更伤心了:“我已经没有家了......” 江洛一有些后悔没带一些纸出来,她无奈的把自己的衣袖递给简七,敷衍的哄着:“好了,好了,别哭了。” 简七毫不客气的拽过江洛一的衣袖,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江洛一心疼的看着自己的衣袖,叹了口气:“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第二十五章 陈尘、程澄 简七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说:“他是我表哥,我姥爷唯一的孙子。我姥爷命不好,我妈不争气,十七岁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我舅舅是个工程师,他很少去工地,却偏偏在刚满三十岁的时候,死在了工地上,一双儿女只留给他两个不中用的孙辈。我外婆是老教师,一辈子要强,万事不求别人,再苦再难也自己咬牙撑下来。舅妈当年要离开,她收拾好东西像嫁女儿一样让舅妈安心的改嫁,一心一意的照顾着我表哥和我。 可是我表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染上了毒瘾,他偷光了家里所有的钱,甚至把外公的房子抵押出去了。外婆被气得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我外公在我外婆去世之后,一天天变得糊涂起来,到了最后,生活都不能自理了。就在那个时候,简星卖掉了家里的房子,把我和外公赶了出去。 那时候我还在上大学,没别的办法,只能在学校外面租了个房子,一边上学一边照顾我外公。直到放高利贷的人找到我,我才知道,他用我的名字贷款,一开始只借了二十万,可是后来利滚利,滚到一百五十万。”简七轻笑了一下,摇头道:“其实二十万和一百五十万没有什么区别,我都还不起。” 江洛一轻声问:“那后来呢,外公怎么样了?” 简七垂下眼睛,“我外公虽然糊涂了,不过幸好他身体一直很好,我没办法,只能带着外公四处躲债,学也不能上了。后来,高利贷的人追到我们,我外公为了保护我,被那些人推了一把,摔断了腿。我送他去医院,可是,可是那时候需要一万二的手术费,我拿不出,我没有钱。”简七捂住脸,仿佛回到了那个绝望的时候,他的声音从指缝里传出来,带着一丝沙哑:“我给简星打电话,求他拿钱给外公治病,可是他不肯,他不肯......” “我只能跑出去借钱,可是,亲戚都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没人肯借钱给我们。我坐在路边一点办法都没有,直到一个有钱的女人穿的金光闪闪的朝我走过来,我想都没想,直接抢了她的钱包,我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在地上,拼命的抱着她的包往医院跑,可是我走到医院才知道,外公已经去世了。他死于突发性心脏衰竭,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江洛一任他抓着自己的衣袖,狠狠地哭着。 “那时候警察在抓我,高利贷的人也在抓我,我无处可逃......” 江洛一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像哄孩子一样。 她想起初识时候的简七,典型的爱财如命,原来是穷怕了。 简七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抽抽搭搭哭了没一会,就嘟囔着天台冷,非要下去看简星被折磨,江洛一只好唉声叹气的再跟着他爬下去。走到监控室的时候,简星早就离开了。 简七扭扭捏捏的走到叶里身边,红着脸说:“对不起啊叶里,这件事不能怪你,我刚才太激动了,跟你道歉。” 叶里双眼含笑,显得双眼皮更深了,“呀,还知道道歉,头一回啊。” 简七顶着个大红脸理直气壮的说:“你说吧,要怎么罚我,我受着就是了。” 叶里挑眉:“罚你?恐怕还没行动就该求饶了。” 简七被说中了,底气不太足的说:“哪有这么怂啊。” 江洛一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恐怕对自己还没有一个完全的认知---对了,这个人的入门对手是谁啊。” 叶里递出材料:“是玄霄。” 江洛一看了一眼材料:“玄霄,也是鸟兽场的人吗?” 星辰悠闲的坐在桌子上,一双小短腿晃啊晃:“不是,他是私人格斗场比较有名的选手,我碰巧跟他打过。” 江洛一挑眉:“谁赢了?” 星辰往嘴里塞了一口薯片,慢吞吞的说:“你觉得呢?” 简七:“还用问,星辰赢了呗,你没看到她从刚才其就得意洋洋的显摆呀。” 江洛一失笑,星辰坐在桌子上利落的抬腿踢了简七一脚。 简七揉了揉被星辰踢到了膝盖,撇了撇嘴,不满道:“为什么是玄霄,阿洛的第一个入门对手还是赤瞳呢,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走后门收他钱了。” 叶里摊了摊手:“你觉得他有钱可以给我吗?并且,玄霄也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简七想了想,确实不太可能,十分记仇的说:“我看,就该让十区的罗利跟他打。” 罗利是乌克兰人,身高接近一米九,体重90公斤,力大无穷,脾气暴躁。是十区,应该是整个大荒教院最厉害的人物,七区最厉害的达夫在他手底下都过不了三招,他也是整个教院最有可能参加下一届游戏的人选,教院目前唯一的十星组员。 星辰磕了磕空了的薯片袋子,漫不经心的说:“我看,你是想公报私仇。” 达夫赞同的点点头,看了简七一眼,抱着胸不紧不慢的走出了监控室。 简七莫名其妙的回看了达夫一眼,不服气道:“胡说!我是这样的人吗?” 众人:“是!” --- 简星的入门考核安排在了两天之后,江洛一没能去看,她脚因为追简七,又一次发炎了,在教院里休息。简七为了弥补愧疚之情,忍痛放弃了这次围观简星挨揍的机会,专心照顾江洛一。 江洛一一边质疑简七是不愿意面对简星还是真的为了照顾自己才没有去现场,一边理直气壮的指使着简七干着干那。 毒狼他们回来的时候,简七才知道,简星因为身体原因并没有赢得比赛,并且受了很重的伤,只能调养一番,等待下一次考核。 暂时不用面对简星,简七轻松了不少。 在确认江洛一的脚伤已经完全康复之后,叶里拿着一份材料找到江洛一,问江洛一要不要参加加星比赛。 叶里找过来的时候,江洛一和简七、达夫等人正在训练室做力量训练,江洛一放下手里的沙袋,接过叶里递过来的毛巾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我参加。” 简七也凑了过来,拽过江洛一的毛巾擦了擦满头的汗,拿了两瓶水递给江洛一一瓶,自己拧开一瓶:“叶里啊,你给阿洛安排的比赛也太勤了,你也不怕她吃不消。” 达夫看了一眼简七,不冷不热的说:“人家阿洛才不跟你一样,这么‘单薄’。” 简七回头用毛巾不轻不重的抽了达夫一下,“你才单薄,你全家都单薄。” 江洛一问道:“这次是什么比赛,格斗吗?” 叶里点头:“对,这次你的对手是一个中国男性,名字叫陈尘。” 江洛一的心漏跳一拍:“程澄?” 叶里看了江洛一一眼,好奇的问了一句:“你认识他?” 江洛一缓缓开口,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发颤:“我能看看他的资料吗?” 叶里把材料递给她:“只有文字材料,中国人重名的有很多,不一定是你认识的那个,你看一下。” 江洛一调整了一下呼吸,接过材料看了一眼,微微愣住了。简七凑了过来,“是你认识的那个吗?” 江洛一:“不是。” 她手里的材料赫然写着:陈尘,男,24岁,特长:业余散打、无限制格斗。 江洛一苦笑道:“陈尘,程澄。叶里,你前后鼻音不分啊。” 叶里挑眉:“我一直说的都是陈尘啊,是你自己听错了。” 江洛一自嘲的低头笑了,是啊,程澄怎么会来到这个地狱一样阴诡之地,他应该在国内,应该在上大学,应该过着平凡又安定的生活。 她闭了闭眼睛,越来越不能确定,自己真的有能回去见他的那一天吗? 第二十六章 碾压式格斗 比赛那一天,江洛一早早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训练服,来到了格斗赛场。虽然不知道对方什么状态,但是她不能轻敌,休息了几天,拿出最好的状态迎接比赛。 比赛开始前十分钟,格斗场的助手带领着江洛一来到赛场后台,交代了一声,就离场了。江洛一靠在墙壁闭目养神,这是她的习惯,她喜欢放松精神至登台的前一秒,才拿出最好的状态迎接对手。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外面似乎有些异样,上次比赛,刚走进赛道就能听到外面嘈杂的叫好声和主持人的解说声音,这一次,她和赛场几乎只有一门之隔,外面却静悄悄的,像是一个人都没有。 她犹豫了一下,站在门口等进场指令,终于,门口的对讲机传来一声伴着电流不太清晰的声音:“请入场。” 江洛一缓缓的推开门,楞了一下。 这的确是一个格斗场,她出门的走道一直通往前方的格斗台,灯光齐齐的对着格斗台,显得一切都不太清晰。 现场一个人都没有,连主持人都没有。 她往前走了一步,一瞬间怀疑自己走错了场地,或者是来错了时间。就在她转身想要回去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好久不见,江洛一。” 他站在另一边的赛道上,手里撑着一只黑色细长的拐杖,歪着头冲她笑。 江洛一的脸色瞬间冷下来,她缓缓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心里毫不留情的评价道:妖孽! 今天的他穿了一件舒适的纯白色训练服,勾勒出他修长匀称的身材,银色的头发依旧松垮垮的扎在脑后,臭屁的留了几绺碎发在耳朵旁,妖冶中带了一丝雄浑之美,怎么看都像是打扮好出来拍广告的模特,丝毫没有要上格斗场打架决斗的样子。 江洛一没给他好脸色,冷冷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尼尔唇边带笑:“等你啊。” 江洛一翻了个白眼:“如果今天没有比赛,那我回去了。” 尼尔叫住她:“谁说没有比赛,我就是你的对手啊。” 江洛一:“我的对手是中国人,叫陈尘。” 尼尔摊了摊手,一脸无奈:“巧了,我刚好名字就叫陈尘,而且也是中国人哦。” 江洛一愣了一下:“你不是叫尼尔吗?” 尼尔受宠若惊:“原来你调查过我!” 江洛一:“......” 他一步步缓缓的往格斗台上走,“尼尔只是我的英文名字,我更喜欢别人叫我陈尘。” 江洛一瞥了一眼他手里的拐杖,叹了口气,“你下去吧,我怕伤了你。” 陈尘挑眉:“哦,你这是在心疼我吗?” “心疼倒没有,不过一会你可能会有点肉疼。”江洛一睨了他一眼,心里冷笑一声。既然某人一直不厌其烦的找死,自己也不好一直拒绝。 她缓缓的走到格斗台前,这是个半人高的台子,四周有防护栏,但是却没有楼梯能够上去。陈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丢掉了手里的拐杖,他轻巧的跳上了格斗台,居高临下的朝江洛一伸出手,示意自己拉她上去。 江洛一直接无视了陈尘,撑着边缘跳到了台上。陈尘摸了摸鼻子,笑嘻嘻的退了一步。 两个人隔着一米远的距离对视,江洛一按照格斗场上的规矩,冲陈尘微微点头。陈尘回礼,眼睛一直注视着江洛一,带着一丝笑意,一丝眷恋,像是想要把她印在脑子里,扣都扣不出来的那种。 这样的眼神实在不像是在看一个只见过一两次的陌生人,亮晶晶的眼睛里仿佛有经年累月的情绪。 江洛一忍无可忍的起势,看看看,看你个大头鬼啊,色坯子!她毫不留情的飞起一脚,用了十层十的力道踢向那张笑嘻嘻的脸,她有把握,一脚就能让这个不知深浅的花架子知道轻浮的下场。 她的脚卡在了离他不到十公分的地方,陈尘就这样轻巧的捏着她的脚,眼睛带笑的看着她。 她一时间有些震惊,自己功夫不算弱,刚才也使出了几乎全部的力量,竟然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的单手接住了,甚至他晃都没晃一下。 陈尘漫不经心的说:“你的脚还没完全好,应该爱惜一些。” 他的拇指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脚踝处,正是她曾经受伤的位置,那动作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要多下-流就有多下-流。 江洛一只觉得一股火“噌”的一下从心头一直窜到了眉头,她奋尽全力收回自己的脚,改用拳头,直接攻击他的门面,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她就是要揍得他满地找牙。 只可惜一向自认为自己功夫不差的江洛一,给陈尘做陪练都难以招架,她打的满头大汗,却没有伤到他分毫,偏偏对方还一直轻轻松松的将她捏圆搓扁,这简直是碾压性的一场格斗。 最后陈尘一手捏住她进攻的右手,脚下一绊,江洛一中心不稳直直的往后摔去,还未触碰到地面,就被他稳稳地接住,她松了口气,恰好对上他的一双桃花眼。 江洛一气急败坏的说:“你放开我!” 陈尘笑:“我要是松手,你岂不是要摔了。” 江洛一挣扎了一下:“摔了也不要你抱,放开!” 陈尘挑眉,“还挺有骨气,就不放!” 江洛一气结:“你!” 她的力气抵不过他的十分之一,挣扎不开,情急之下她用自己的脑门狠狠的撞向陈尘的下巴,陈尘猝不及防的松手,眼看着江洛一要摔倒在地上,他本能地伸手一抓。 布料碎裂的声音,江洛一的外套就这么被他拽开了。 陈尘愣了一下,立即撒手,江洛一跌坐在地上,虽然里面还穿着黑色的T恤,但是她的脸臭到了极致。 陈尘不自在的退后了一步,看天看地就是不敢再去看江洛一:“你......这衣服也太不结实了。” 江洛一胡乱的整理了一下衣服,“蹭”的站起身,气得小脸通红。 陈尘吞了吞口水,不着痕迹的又退后了一步,“这......我真不是故意的。” 江洛一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偷看了她一眼,视线被什么东西吸引,他上前一步,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这个小东西,是你那个小男朋友送的吗?” 江洛一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她脖子里带着的是姐姐之前留在包里的那个戒指,她一直戴在身上,一直藏在衣服里,刚才打架的时候不小心露了出来。她迅速掖回衣服里,白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她一瞬间有些质疑,他怎么会知道程澄的存在,随即释然了,他是大荒教院的股东,查她易如反掌。 她退后了一步,“我输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陈尘上前一步:“你不再试一下吗?” 江洛一:“我技不如人,不用打了。”她退了一步,从格斗台上跳下去。 “小心脚!”陈尘本能的追了半步,不知什么原因,又停住了。 江洛一早已利落的跳到地面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赛场。 赛场上,陈尘一个人低着头坐了很久,头顶的灯打在他身上,形成一个小小的光圈,偌大的赛场上只有他一个人,显得那样孤独。 第二十七章 一本正经 从格斗场回来之后,江洛一的脸臭了好几天,简七非常识趣的不敢再胡搅蛮缠,每天和达夫乖乖去操场练习,顺便偶尔回来瞅一眼江洛一心情好点没。每个组员参加完比赛之后都有几天的休息时间,所以江洛一这几天不用操练,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块木头,用一个刻刀雕着什么。 简七一边惊讶江洛一居然还有这本事,一边暗自打量她手里这个逐渐成型的小东西是虎还是狗。几天之后,他终于看明白了,原来她手里雕的,是一只猪。 之所以能看出是猪,因为鼻子成型了。 简七看着江洛一手里的小东西,将几天前对江洛一多才多艺的震惊无情的化为嘲笑。 江洛一百忙之中抬头冷冷的睨了一眼简七,简七立刻手动闭嘴,转而变脸似的挤出一脸谄媚的笑。 江洛一冷哼一声,继续忙活着。 星辰抱着薯片飘到江洛一的房间,十分中肯的评价道:“阿洛,你雕的狗鼻子太大了。” 江洛一顿了顿,有一丝疑惑:“很难看出这是一只猪吗?” 星辰咬了一口薯片,在诚实和善良之间犹豫了一会,果断选择了诚实:“的确很难看得出。” 江洛一低头打量了一会自己手里的小东西,自言自语道:“还没成型,成型之后你就能看出了。” 简七忍不住蹦出一声笑,随即忍住,他十分虚伪的点头:“的确,还没成型,鼻孔都挖出来了,这叫还没成型。” 江洛一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滚。” 简七作势躲了一下,趁机问道:“那天比赛我们都没能去看,看你也没受伤,到底输的多惨才让你好几天都黑着脸。” 江洛一手里的刻刀顿了一下,漫不经心的说:“估计再加五个我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简七震惊了:“这么厉害!那我改天要见识见识。” 江洛一手里动作没停:“你不会想见他的。” 星辰听出了点门道,好奇的问道:“不会是我们认识的人吧,是谁啊?” 江洛一:“陈尘。” 简七:“陈尘,我那天听说他的名字了啊,我们认识吗?” 星辰则惊掉了下巴:“什么?陈尘?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个吧。” 简七则一脸懵逼:“陈尘,哪个?” 星辰一脸花痴:“就是尼尔啊,我见过他一次,好帅的,我还专门问他要了签名,那时候他写的就是陈尘。不过他常年不在教院,你们这些平凡人不知道也可以理解。”星辰用睥睨众生的眼光瞅了简七一眼,然后抓着江洛一的胳膊晃啊晃:“是不是他啊阿洛。” 简七一脸牙疼的表情:“你居然傻兮兮的跑去跟他要签名?” 江洛一心疼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吼道:“大姐,你满手的油啊!” 星辰立刻松手,讨好的笑着,“是不是嘛,满足我的好奇心呀,阿洛。” 江洛一敷衍的点头,“是,是他。” 简七楞了一下:“不可能,他是教院股东,怎么会直接参加比赛。” 星辰两只眼差点变成了桃心:“真的是他?天哪,他这么厉害的吗?” 江洛一继续忙活手里的活,不情不愿的点头:“嗯。” 星辰一脸向往:“长得那么帅,那么有钱,那么有魅力,还那么能打,简直是我心中的完美偶像。” 江洛一和简七不约而同的抽了抽嘴角,一个不以为然,一个不服气。 简七愤愤不平:“胳膊肘子往外拐,我们七区那么多长得好看的,平时你瞅都不瞅一眼,对着个外人倒赞不绝口。”他忍不住回想了一下尼尔的长相,继续愤愤不平道:“果然美人误国,不管这美人是男是女。” 星辰瞟了一眼简七:“七区哪个长得好看啊,我怎么没看出来啊。我看你就是嫉妒,嫉妒别人长得比你好看。” 简七脱口而出:“达夫就挺好看的啊,也没见你对他垂涎欲滴啊。” 他没有看到门外经过的达夫身形微不可查的晃了一下,傻傻的停住,目不转睛的盯着简七那颗不羁的爆炸头。 星辰不以为然:“不行啊,太熟了不好下手。” 简七一脸痛心疾首:“你就是贪图尼尔的美色,你肤浅!” 星辰难得的没有反驳简七,一脸害羞的点头:“是啊,我就是贪图他的美色。” 江洛一注意到门口多了个人影,抬起头看了一眼:“达夫,你傻笑什么?” 达夫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迅速收起脸上的笑,一本正经的说:“我想起好笑的事情。”语毕他一本正经的朝屋内的人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走开了。 简七好奇看了门口一眼,刚好看到飘过的半个身影,他浑不在意的转过头看到江洛一手里那个惨不忍睹的物件,摇头道:“你做这个是用来辟邪的吗?” 江洛一白了他一眼:“一边去,我做这个是送人的。” 星辰看着江洛一手里越来越丑的可怜的小东西,莫名的有些同情收礼物的那个人:“送谁的啊?” 简七恬着脸说:“别啊阿洛,你送我的话我会不好意思的。” 江洛一一言难尽的看了一眼简七,才漫不经心的说:“送给赤瞳的,他一个人在山里,给他做个伴。” 星辰不知道里面的缘故,有些惊讶:“赤瞳?那个小怪物?” 江洛一纠正道:“他不是怪物,是人。” 简七摇头:“你是和他有多大仇,才做这么个丑东西送给他。” 星辰略想了一下,忽然说道:“你是打算今天在赛场上送给他吗?” 江洛一手里的刻刀一歪,手里那只猪狗不像的东西肚皮上立刻多了一道沟,看起来更丑了。 “什么意思?赤瞳他今天......参加比赛了吗?”江洛一有些迟疑。 简七想要制止,却已经来不及了,星辰点头,“是,第十三格斗场,他的对手是教院外的克希尔。” 江洛一猛地起身,身上的木屑撒了一地。简七拉住她:“阿洛,我说过,我们在这里太过于渺小了,我们救自己都难于登天,何况是救别人?” 江洛一握紧手里的物件,看着简七缓缓得很说:“我知道,我不做别的,我就是去看他一眼。” 星辰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紧张的看着江洛一。 简七沉吟了一下,点头道:“我知道我拦不住你,我和你一起。” 第二十八章 解救赤瞳(1) 简七和江洛一赶到格斗场的时候,比赛早已经结束了,赤瞳又被装进了大笼子里,此刻他缩在笼子的角落里哆嗦着。 外围站着两个看守的人,不允许他们两个人进去,简七拿出了叶里的出入牌好说歹说半天,他们才允许一个人进去。最后简七只好留守在门口,江洛一一个人走进里面,隔着一个铁笼子,看着瑟瑟发抖的赤瞳。 他此刻正处在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眼睛还有一些发红,毫无聚焦,手指上还残留着血迹,他的半张脸都肿了,露出脸颊一旁龇牙咧嘴的伤口。 江洛一缓缓的蹲在地上,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他恍若未闻,甚至眼睛都没有转动一下,仿佛失去了听觉,失去了感官。 江洛一知道,这是他下场前被麻醉枪打中留下的后遗症。她从缓缓地向笼子里探出手,非常轻的抚摸了一下他乱糟糟的头发。他像是被雷电击中一样,猛地震动了一下,本能的抓住江洛一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江洛一咬牙忍住了,许久之后,她轻轻地吐了口气,不管他听得懂听不懂,她轻声的安慰他:“没事了,都过去了,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救你出去,不会再让这些人伤害你。”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某种熟悉的呢喃,赤瞳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后,身体陡然震动了一下,他缓缓抬头,对上她清澈的眼睛。 江洛一很轻的笑了一下,另一只手刮了刮他的鼻子:“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看到她的笑,赤瞳一瞬间有些失神,一股异样的熟悉感令他胸口某个地方,狠狠地抽疼了一下。他颤抖的放开江洛一的手臂,眼睛不再死灰,渐渐有了聚焦,看到她手上那个血肉模糊的牙印,他眼睛逐渐红了。 不再是失去理智的瞳孔发红,而是眼圈缓缓地,一圈一圈泛红。 江洛一知道,他这是清醒过来了,她注意到赤瞳的目光,迅速抽掉那只手,藏在身后,她摇头,告诉他自己不疼。 赤瞳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他微微发抖的手,轻柔的伸出笼子,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她的脸,嘴里发出一声单音节。他想说话,有很多话想要跟她说,但是长久的不与人交流,他早就忘了应该怎么说话,他急的用手去抓自己的脖子。她摁住他的手,对他笑,然后把一个小东西放在他手里。 赤瞳傻傻的看着自己手里多出的一个小木雕,他本能的用手去摸那只猪的脑袋,眼底有说不清的欣喜。 看守的人忍不住催促道:“差不多得了,能让你看一眼就给足你们面子了,赶紧出来吧。” 江洛一扭头看了他一眼,回过头看着赤瞳说:“你再等我几天,在忍几天,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 赤瞳感觉到了什么,他惊慌的抓住江洛一的手,拼命的摇头。 江洛一摸了摸他的脸,轻轻地说:“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抛下你,你相信我。” 赤瞳虽然听不懂她说什么,但是他依旧拼命摇头,拼命的抓着她的手不放开。 简七忍不住过来走过来拉了江洛一一把:“阿洛,走吧,等他们来了守卫不好交代。” 江洛一点头,轻轻地抽掉自己的手,缓缓的站起身。赤瞳嘴里发出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他眼里的泪水不停地往下滚,他一手抓着那只木头猪,一手拼命的伸出笼子想要抓住江洛一的衣服,眼里是数不尽的不舍与眷恋。 江洛一不敢再回头,跟着简七快步走出房间,身后赤瞳悲怆的声音还在持续,回响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那样绝望。 简七看了一眼江洛一的胳膊,忍不住嘟囔道:“这个疯子,下这么重的口。” 江洛一摸了摸鲜血淋漓的手臂,淡淡的说:“他就算是疯子,也是被这些人逼疯的。” 简七低着头走在江洛一身边,叹了一口气:“你不会还是想管他的事吧。” 江洛一点头:“是。” 简七:“我说了这么多,你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吗?” 江洛一停住,看着简七说:“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跟我说,我现在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我也知道,现在的我,的确看起来自身难保,更不用谈如何保护他了。” 简七皱眉:“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不死心。” 江洛一:“我说了,我不试试,我不甘心。” 简七:“你可知道,如果失败了,这个代价,你付得起付不起?” 江洛一眼睛飘到远方,她淡淡的说:“我自己心里有数。” 简七有些暴躁:“你有什么数?你为什么非要管他不可,我告诉过你,我们和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离他远远的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江洛一:“我知道什么是最明智的,但我也知道什么是我最想做的。” 简七叹了口气,慢慢的说:“阿洛,你可知道,赤瞳这样的人,身体早就和一般人不一样了,就算你救了他,他也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寿终正寝。也许过不了几年,他的身体就会吃不消,也许,他最多只能活不过四十岁,你还要费尽心思救他吗?” 江洛一点头:“是,他救过我,我不能不管他。” 简七无奈的点头:“好,那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救?直接带着他逃跑,还是用自己的命去跟整个大荒教院抗衡?” 江洛一忽然笑了,她摇头:“我还没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不会轻易离开教院,只要我在教院一天,就不会让七区的人跟着我受罚。我已经想到办法了,但是需要一个人的帮助。” 简七好奇的挑眉:“是谁?” 江洛一:“你知道老鹰吗?” 简七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老鹰?教院的总教官吗?” 江洛一点头。 简七一脸不可思议:“你怎么认识他的?” 江洛一:“其实我也没见过他,但是苍田告诉过我,如果在教院遇到困难,可以去找老鹰。所以,我现在需要你给我说一下老鹰的情况。” 简七叹了口气,缓缓地摇头:“你不了解老鹰那个人,如果说赤瞳是小怪物,那老鹰就是一个老怪物,他不会轻易的帮你的。” 江洛一:“我会尽力一试,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求他帮我。” 简七叹气,他知道江洛一的性格,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唠叨:“你这是在跟教院抗衡,除非他脑子有问题,否则为什么要为了赤瞳那样的人涉险。” 江洛一靠在墙上叹息:“如果他不肯帮我,我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但是我一定会尽全力一试。” 第二十九章 解救赤瞳(2) 第二天一早,江洛一就出现在老鹰的房间外,她静静的站在院子里,等候着他老人家出来。拜帖前一天就送进去了,江洛一已经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拜见的原因,只等着他能出来见自己一面。 她在外面站了一天,老鹰都没有出来。她的膝盖发酸,全身的骨头都疼的不像是自己的,但是她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院子里,带着一股无言的倔强。 第二天,房门依旧没有打开过,院子里安静的像是没有住着这么一个人一样,每天陪伴江洛一的,只有院子里树梢上的几只叽叽喳喳的画眉。 第三天,江洛一已经快要站不住了,她的脸色惨白的吓人,超过三天没有吃饭喝水、没有休息,她已经开始微微的颤抖,但依然硬撑着站在那里。头顶的画眉鸟叽叽喳喳的站在树枝上,歪着头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十分落魄的人类。 第三天傍晚,房门终于打开了,老鹰穿着一袭灰色长衫,胡须花白,半长的头发拢在脑后,自带一股仙风道骨的不食人间烟火气息。他眯了迷眼睛,颇为无奈的看了一眼江洛一,淡淡的说了一句:“进来吧。” 江洛一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她缓缓地挪动步子,差一点摔倒在地上,稳了稳心神,她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走进房间。 简七接到电话去接江洛一的时候,她已经几乎接近休克状态,她交代完自己要做的事情,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简七只好叹了口气,背着半昏迷半昏睡的江洛一回到了七区。回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江洛一挂上盐水,她由于长期过度劳累和缺水,已经导致了严重的脱水。 七天之后,江洛一恢复,她向叶里申请了一次出门采买的机会,和简七一起离开教院,整整一天才在傍晚踩着夕阳回到了教院。 半个月后,赤瞳再一次被挑战,挑战对象是三区的凡茜。 凡茜是奥地利人,身材瘦小,但是力量强大凶悍,肢体灵活,非一般人可以匹敌,虽说不像十区的罗利一样十分震慑人心,但是也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 一般教院内的人很少有能和赤瞳对战的,除非有人专门挑战,一般赤瞳的对手仅限于教院外的人。这一次三区的凡茜,恰巧就是主动挑战赤瞳,据说是因为凡茜和其他兄弟打赌输了,所以才去挑战赤瞳,这并不是一场加星比赛,但是由于对方是赤瞳,所以还是吸引了一大批的看客,赛场上热闹非凡。 这一天,七区的人都没有去围观比赛,而是像往常一样,在教院训练,并且比以往参与训练的人更全。 比赛之前,鸟兽场的人和往常一样,给赤瞳注射了一支红色针剂,半分钟后,赤瞳开始眼睛发红,失去理智。注射针剂的人,缓缓的给赤瞳扣上铁链,消失在后台。 赛场上,凡茜静静的等候赤瞳的出场,瘦小的身影显得十分的自不量力。 赤瞳出场的时候,场外一阵一阵的欢呼声,上一次赤瞳碾压对手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如果不是鸟兽场的人及时用麻醉枪控制住他,恐怕对手早就死在了他手上。 人们跃跃欲试的等待着这个瘦小的人被赤瞳撕成碎片。 这一次的赤瞳精神状态似乎不佳,他一上场就脚步瞒珊,像是喝醉了一样,反观凡茜,冷静自持,出招有条不紊,倒是有赢得希望。 几个回合下来,人们大跌眼镜,上一次在赛场上虎虎生威的赤瞳,这一次连连受创,几招之内,内对手攻击的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结局似乎有些出乎多有人的意料,没有人想到,赤瞳竟然输了,还输的这么快。 鸟兽场的人不放心的往赤瞳身上补了一枪,才小心翼翼的穿过围栏,走进赛场将赤瞳拖到笼子里,离开赛场。 没有人看到,一个身穿黑色运动套装的年轻男人,躲在角落里,用藏在箱子里的摄像机录下了全部过程。完事之后,他若无其事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带上一副黑边眼镜,慢条斯理的提着箱子走出格斗场。 第二天,当地报纸和各类新闻头条出现了某鸟兽场的新闻,大致内容是某鸟兽场因为非法侵犯人身安全,用针剂药物控制正常的人类,导致对方失去理智,然后送到格斗场进行血腥的斗争。 新闻一出,在当地引起了极大地轰动,竟然有许多在现场看过比赛的看客在新闻下留言,说自己亲眼看过赤瞳上场,每次上场都眼睛赤红,毫无理智可言,下场的时候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被麻醉枪击中之后,再装进笼子里。 甚至有人爆出了鸟兽场的全名,和背后的控股人员等等等等信息。 第五天,新闻后续报道出现了,新闻中被药物控制的年轻人,因为长期注射药物,导致了身体受到了严重的迫害,以至于最后一次上场出现了大量吐血的情况...... 这一系列的新闻,将卡德鸟兽场推到了风口浪尖,一切都变得失去控制。鸟兽场的人,拼尽全力控制新闻的发酵,却无能为力,这件事像是有人在背后控制着一样,不断的出现一个又一个惊人心魄的信息。最后,鸟兽场不得不停止了一切正常的运营,进入休眠状态。 人们对鸟兽场的谴责越来越严重,甚至有医院出面,自愿无偿治疗受伤的赤瞳,尽最大的努力,使其恢复健康。 最终鸟兽场的负责人出面澄清事件的真相,称这件事原本就是一个测试,关于人类精神疾病的治疗和康复。他们甚至出示了赤瞳父亲签署的一份合约,合约显示,赤瞳因为从小患有精神类疾病,无法康复,所以他父亲在百般无奈之下,将他送到了鸟兽场,鸟兽场的人承诺用最新的治疗方案对赤瞳做出了一系列的康复诊疗计划,这一切,都是为了治疗赤瞳的精神疾病。 但是这样的澄清并不能说服群众,许多人还是对鸟兽场存在极大地抗议,认为这一切都是鸟兽场阴谋,目的就是给自己脱罪,让大众从新接受鸟兽场。 不过鸟兽场的背后,毕竟还有一个庞大的大荒教院,这件事慢慢的被镇压住了,鸟兽场也慢慢恢复了正常的经营。各大媒体又出现了新的新闻,大众的视线又被其他新闻吸引,只是还有一少部分的媒体依旧关心赤瞳的现状,鸟兽场只好停止了切关于赤瞳的营销方案,彻底将赤瞳冰冻起来。 夏天缓缓过去,七区院子里的树叶开始发黄,落满了一院子的树叶。 赤瞳事件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了,这段时间,鸟兽场的人对外宣称把赤瞳送到了最好的医院治疗,实际上一直把他丢在山里不闻不问,对他们来说,失去利用价值的赤瞳,不再值得浪费任何心血。 江洛一知道,现在的她,只能暂时做到这一步,至少暂时他不用再被注射那些摧毁人体的药物,不用再上赛场当成赚钱的工具与人搏斗。 立秋的时候,江洛一被通知前往总训练场接受单独的训练,她虽有疑惑,但是依旧换上训练服跟着教院内的教官走向总训练场。 她不经常来总训练场,算起来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是半个月前的总体训练,七区的所有人包括教院所有不出任务的人全部都聚集在一起参加多媒体培训,那时候偌大的总训练场黑压压坐满了人,不像现在整个训练室空旷安静,落下一根羽毛仿佛都掷地有声。 领她来的人把她引到训练场就转身回去了,江洛一一步一步往里走,越走越觉得安静,最后她终于发现不对劲了,整个训练场一个人都没有,她似乎被人耍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单独训练,这似乎是有人跟她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她转身往外走,心里盘算着回去打听打听带自己来的那个教官是谁,得多闲才会跟自己开这样的玩笑。脚步刚迈开就停住了,她身后响起一个十分欠揍的声音,“训练还没开始,你要去哪里啊。” 江洛一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一般人不会这么闲,当然脑子进了水的人除外。 陈尘笑眯眯的站在不远处,依旧穿着第一次见面时候的那身赤红色的朝服,愈发显得他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陈尘缓缓走到江洛一身边,挑眉道:“怎么,见到教官是我,很失望呀。” 江洛一冷笑一声:“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陈尘毫不在意的笑:“你想提升自己,早点加星,我又刚好有本事教你,你为什么不乐意啊。” 江洛一翻了个白眼:“比你厉害的教官又不是没有,我干嘛非求你啊。” 陈尘伸出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小丫头片子,我百忙之中抽出空教你,你还挑三拣四,真是没良心。” 江洛一躲了一下他的手,虚伪的说:“谢谢你的好意啊,不过不用了,我更喜欢在七区训练,用不着你操心。” 陈尘退后了一步,抱着胸摇头:“我看你算计鸟兽场的时候挺聪明的,怎么事情轮到自己身上脑子就这么转不开圈,再说了,你没试过我的本事,怎么就急着拒绝,难道,你不敢?” 江洛一脸上的虚伪的笑迅速消失,她没料到陈尘居然什么都知道,她不清楚他是在诈自己,还是真的什么都一清二楚,她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缓缓的说:“什么意思,我听不懂,鸟兽场怎么了吗?” 第三十章 生日礼物(1) 江洛一的手无意识的搓着自己衣角的下摆,听陈尘的意思,他似乎什么都知道,但是他压下了所有的证据,阻止了鸟兽场的人找到自己。他为什么这么好心,这件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她才不会相信陈尘会无缘无故的帮自己。 她缓缓的露出一丝笑,淡淡的说:“你是说前段时间关于赤瞳的事件吗?我倒是听说了,不过这件事发生的那天,我们七区的人刚好都在训练,我并不在场。这件事,你若是想要怪在我的头上,我也没办法,毕竟我在你们面前,就是一个小人物,你们想要捏死我,根本不需要找什么理由。” 她这是在以退为进,表面上听起来十分无奈,实际上句句带刺,仿佛若是这件事真的怪罪在她头上,便是鸟兽场和大荒教院以大欺小,毫无人性。 陈尘静静的听她说完才垂眸叹了口气,再抬起眼睛的时候,眼里的失望早已消失,又恢复了那个纨绔不羁的笑:“以后你就会知道,我是这个世界上,你永远不用如此戒备的人。” 江洛一浮上一丝很浅的笑,毫无诚意的说:“那我要谢谢你了。” 陈尘朝她伸出手:“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退后了一步,缓缓摇头:“对不起,我还有训练,不奉陪了。” 陈尘没有在乎江洛一的拒绝,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里走,江洛一挣扎了几下,忍无可忍的吼:“喂,你放手!” 陈尘转过头对江洛一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推开训练场的后门,走进一个单独的房间。 江洛一心里涌上一股不安,她拼命的去掰陈尘的手,“你放手,你到底想......” 她后半句话就这样被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她微微有些发愣,看着房间内的陈设一时无言。 这是一个简单的休息室,只是里面早已铺天盖地的摆满了桔梗花和一些五颜六色的气球,房间正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大大的草莓蛋糕。 而陈尘,站在花海里冲她笑。 她震惊的不是这如梦幻一般的场景,而是桔梗花、草莓蛋糕都是她从小到大最喜欢的。 陈尘牵着她的手走到桌子前,弹了弹她的额头,“小丫头,生日快乐。” 江洛一垂眸看着红艳艳的草莓蛋糕,上面还有一个可笑的小人,装束和江洛一第一次在阿罕尔山的装扮无异,还摆着进攻的架势,看起来可爱又好笑。 母亲过世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除了每年生日的时候姐姐和程澄会给自己通话之外,再也没有吃过蛋糕。后来姐姐去世,程澄失去联系,她觉得自己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没有人再会记得自己的生日,甚至连自己都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陈尘的忽然出现,让她一时间有些错乱,她有一种妈妈还在,自己还小的错觉。 陈尘看着毫无反应的江洛一,一时间有些失措,他挠了挠后脑勺,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怎么了,不喜欢吗?” 江洛一抬起眼睛看着陈尘,缓缓地问出了疑惑自己很久的问题:“陈尘,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陈尘眼里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情绪,像是难掩的欣喜,又像是不安的激动,只有一瞬,但还是被江洛一捕捉到了,她听到他用轻快的语气说:“小丫头,你终于变聪明了。” 江洛一:“究竟在哪里?” 陈尘笑了笑:“自己想。” 江洛一翻了个白眼,如果能想得起来,她还会问吗。 第一次见陈尘的时候,她只是觉得面熟,只觉得自己以前在哪里见到过,但是她时候回忆了许久,又完全没有关于这个人的半点记忆。她从小到大没摔过头,也没持续高烧不退烧毁了脑子,换言之,她记忆很好,六岁左右的事情都记得很清楚,如果真的之前认识他,自己应该多多少少有点印象,但是对于陈尘,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并且听简七说他从小一直在澳门越南两边跑,应该很少会去内地或者美国,她能与他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只是这个人好像十分了解自己,不管是桔梗花还是草莓蛋糕,都安排的如此精巧。让她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出了岔子,忘记了一些不该忘的事情。 陈尘揉了揉她的头顶,像是揉一颗蘑菇头,他拉着她坐在桌子一边,自己则坐在另一边开始点蜡烛:“好啦,许愿吧。” 江洛一看着莹莹燃烧的蜡烛毫无情绪的说:“把希望寄托于许愿,还不如自己努力一点,去实现心中所想。” 陈尘:“......” 他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邓闲一直嫌弃他不懂风情,不知风月。他一直不以为然,并不觉得自己像邓闲说得那样朽木不可雕,所以这次江洛一生日他一早就开始准备,为的就是能让她有一个难忘的生日,也想恬不知耻的浪漫一把。 可是此刻他有点后悔了,面对这么一个榆木疙瘩,谁能浪漫的起来! 陈尘深吸一口气,再接再厉道:“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实现不了呢,今天我就送你一个愿望,只要你能说出来,哪怕是要天边的星星,我也踩着银河上去给你摘。” 江洛一继续不解风情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想要我做什么?” 陈尘:“......” 他继续深吸一口气:“今天是你的生日啊,就当是送你的生日礼物,不要任何回报,一年仅此一次,机不可失哦。” 江洛一转了转桌上的水杯,抬起目光看着陈尘道:“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陈尘点头:“当然,一言既出,必当遵守。” 江洛一微微笑了一下,点头道:“好,那我要你永远放过赤瞳,不再对他下手,不再囚禁他,许他自由,还他平安。” 陈尘垂眸笑了一下:“我以为,你会跟我要你的自由和你全新的身份。” 江洛一靠在椅背上,浑不在意的说:“我想要得到的,自然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争取,但是眼下,我只要赤瞳平安无事。” 陈尘看着她笑了,微微点头:“好,我答应你,吹蜡烛吧。” 江洛一眼角跳了跳,她以为他会为难一下自己才答应的,不过他既然已经答应了自己,想必不会再为难赤瞳。她一时心情颇佳痛快的吹了蜡烛,许久没有吃过草莓蛋糕了,心情一好,眼前的蛋糕看起来也十分有食欲了。 陈尘缓缓的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推到江洛一面前,示意她打开。 江洛一把视线从蛋糕上挪到盒子上,有一丝疑惑。这是一个灰色的小绒盒,看起来里面应该是饰品或者其他什么小物件,她看了他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陈尘双手撑在桌子边缘,眼睛带笑:“礼物啊。” 江洛一:“你已经送过礼物了。” 陈尘摇头:“那个是心愿,这个才是礼物。” 江洛一有些无语,她一时搞不清这个人得多无聊,钱有多么多的花不出去,才会在这里闲的发癫。她把盒子推了回去,“收你一个心愿就已经欠你许多了,礼物就不必了,谢谢你的心意。” 陈尘挑眉,虽然脸上依旧带着笑,但是语气却很认真:“要么都收下,要么都不要。” 江洛一一时气结,陈尘言下之意,如果她不收下这份礼物,就不会放过赤瞳。刚才是谁说的一言既出,必当遵守来着,她有一瞬间想拍桌子走人,但是想到赤瞳,她生生把拍桌子的手扣到小绒盒上,眼睛盯着陈尘缓缓的把礼物拉了回来,那目光实在不像是收下一份礼物,倒像是收下一颗炸弹,还是已经拉了环,带着火星子的那种。 陈尘心情大好,他略带着期待的目光看着江洛一道:“你不打开看看吗?”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江洛一缓缓挤出一个笑脸,十分敷衍的掀盖子,只可惜这个小东西小巧玲珑,顺着缝隙却怎么也扣不开,江洛一皱眉鼓捣着手里的绒盒,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她手里接过盒子,紧接着头顶传出一声微微的叹息,那只手的主人轻轻一按盒子顶部的圆点,盒子就自动打开了。 江洛一不动声色的挪了挪,缓缓地拉开了和陈尘的距离。第一次见陈尘,她昏迷之前,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沉香的味道,这股味道冷冽清晰,莫名的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所以那次昏迷,她睡的很彻底,连别人帮她清理伤口、换衣服都没醒。 虽然她不止一次想问陈尘那一次是谁帮自己换了衣服,但是每次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 她实在接受不了是陈尘帮自己的这个打击,所以宁愿不开口问,反证事情已经发生了,追问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她只好离他远远地,尽量保证少有交集,但是陈尘却一直不断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每次他一靠近自己,那股冷冽的沉香味就一直飘进鼻腔,绕到心间,久久挥散不去。她本能的排斥这样的情况,只好不断的后退,告诉自己靠近自己的是一头染了沉香的猪。 那头“猪”又把她的头顶当蘑菇,揉了两把,捏着自以为很有魅力的嗓音说:“喜欢吗?” 江洛一这才把目光调转到盒子上,看了一眼,微微楞住。 盒子里是一个闪着银光的项链,吊坠是雪花的形状,雪花四周都由碎钻组成,中间是一颗硕大的钻石,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光彩夺目,居然有几分真的像一朵雪花飘在那里。 陈尘跃跃越试,的拿起项链:“来,把你脖子上的那个摘了,换上这个。” 江洛一下意识的捂住胸口,她摇头,“不能摘。” 陈尘眼里的笑意未减,语气却多了一丝正经:“舍不得啊,不过我说了,礼物这种事,要么都收下,要么都不要。” 第三十一章 生日礼物(2) 江洛一一时有种想要打爆眼前这个人狗头的想法,想了想他的身手,她生生忍住了。以往听到别人说,“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早就都动手了!”她会觉得有一丝好笑,但是此刻她却笑不出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从一数到七,缓缓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这是我姐姐留给我最懂的东西,我不可能摘下来的。” 陈尘刚才一直压着的别扭劲忽然一下子消失了,他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来,压都压不下去的那种。在心里美了半天,他才一本证经的说:“哦,原来是姐姐送的东西,那确实不能摘,那就两个都带着吧。” 江洛一:“......” 你见过谁带着两条项链的?! 陈尘不由分说把项链戴在江洛一脖子上,她训练服的领口微开,露出里面黑色的T恤,和脖子上原本的那枚戒指。雪花项链躺在黑色的训练服上,和原本的戒指并不冲突,倒异样的很搭。 江洛一不适应的摸了摸雪花,忍不住嘀咕:“带这么多东西训练的时候影响发挥。” 陈尘有些无理取闹的说:“那我不管,以后反正你不能摘下来,你要摘下来了,赤瞳的事情我可管不了了。” 无耻! 江洛一忍住了骂人的冲动,狠狠地用勺子在蛋糕上挖了一勺,愤愤不平的送到嘴里。 看着鼓着脸颊吃蛋糕的江洛一,陈尘忍笑忍的浑身发抖,他心情愉悦,说不清是因为江洛一收了礼物,还是因为那枚戒指并不是程澄送的。 ----- 陈尘虽然有时候欠扁,但是他倒是确实说话算话,并且鸟兽场的人在第二天就把赤瞳送到了七区,说这个人由江洛一处置。当然,还是用麻醉枪打晕了之后,装进笼子里送进来的。 江洛一垂眸看着那个肮脏的铁笼子,心里有几分想要把这几个鸟兽场的工作人员暴揍一顿的想法,不过虽然她有些恼怒这些人的手法,但是好歹这是最后一次了,并且这些人也都是抢手,真正害了赤瞳的,并非他们。所以江洛一还是压着怒气,客客气气的送走了鸟兽场的人。 简七目瞪口呆的看着趴在笼子里和野狗一样的赤瞳,一脸惊叹:“阿洛,你说实话,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才会让鸟兽场的人不计前嫌把赤瞳送过来给你的。” 江洛一一脸高深莫测,其实就是懒得和简七他们说陈尘的事情,她从心底里不想和陈尘有太多瓜葛,如果不是为了救赤瞳,她才不会步步后退,一直退让。 她毫不留情的拍了一下简七的脑袋,一本正经的训斥道:“怎么说话呢,什么叫不计前嫌,我和那些人又没有什么瓜葛。” 简七自知失言,揉着自己的脑门傻笑:“对对对,咱们和鸟兽场一点关系都没有。” 星辰则抱着薯片围着赤瞳看过来看过去,最后抬起头冲江洛一眨眼:“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儿救他了,他正常的时候,也挺好看的。” 简七瞟了一眼脸颊着地还闭着眼睛的赤瞳,他本来就是印度人,睫毛很长,鼻梁高挺,除了整天在山里晒得有些发黑之外,整个人看起来眉目清秀。但是也许是赤瞳害江洛一生了一场大病,简七从心底里不太喜欢他,所以他倒是没看出有“多好看”,简七嗤之以鼻:“你个颜狗,看谁都好看。” 江洛一笑着摇头,这两个人一见面就吵架,改也改不了。 她打开笼子,走进去蹲在地上用毛巾简单的擦了擦赤瞳的脸,往他脑袋下面垫了一个枕头,让他睡的舒服一些。他们不光把赤瞳送了回来,还去掉了他脖子和四肢上的铁环,这意味着赤瞳真的自由了。江洛一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些天来第一次从心里感激陈尘。 赤瞳个子很高,虽然消瘦但是长手长脚的他重量却并不轻,所以江洛一打算等他醒了在让他走出笼子,暂时还是让他睡在里面。 星辰作势用薯片打简七,简七作势一躲,恰好撞上无声无息走过来的达夫。 达夫退了一步,单手扶住简七,身后的那只手,手指无意识的蜷缩了一下。 简七回头看了达夫一眼,冲他挑眉,算是打招呼,然后转过头继续和星辰抬杠:“你说你拉住去也好歹算是美女一枚,矜持懂不懂啊大姐。” 星辰愤愤不平的把薯片往笼子上一放,舔了舔手指,稳稳地扎了马步起势道:“矜持,老娘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矜持。” 达夫挡在简七前面,冲星辰淡淡的摇头,简七在达夫身后探出头,嘴上不饶人道:“谁怕你啊,来呀。” 达夫转过身抓住了简七不老实的手,看着简七的眼睛简明扼要的说:“简星来了。” 简七脸上一直噙着的笑瞬间凝固,常言怎么说的来着,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江洛一安顿好赤瞳,闻言站在简七身后,安抚性的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星辰也不闹了,乖乖的捡起薯片站在那里装木头人。 刚才还热闹非常的院子一下子安静下来,连一只鸟飞过的声音都显得震耳欲聋。 不一会,叶里带着那个之前在视频里出现的男人走进后院,路上他已经简单的跟他说了简七的情况,简星也知道了简七的存在,但是真的看到简七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红了。 “简七。”他的声音微微发抖:“对不起,是我害了你,都是我,要不然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简七闭了闭眼睛,他一直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会怀揣着对简星的恨度过后半生,但是想不到见面之后,只需要他短短的一句话,就能够将之前的所有痛苦、绝望、仇恨、失望全部瓦解。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眼睛发红,一步一步走向简星,狠狠地锤了一把简星的胸口,带着哭腔说:“你还知道自己错了啊,你还知道啊......” 简星颤抖着把简七的头摁在自己的肩膀上,深吸一口气,尾音发颤:“我只剩你这一个亲人了啊,只有你了啊。” 叶里松了一口气,对上达夫的目光,两个人相视一笑。 这段时间,叶里和达夫一直都在担心两个人见面之后的尴尬场面,万一他们水火不容,将来在团队里不好收场。万一简七坚持不接受简星,那简星的存在无疑是尴尬的。现在两个人见面了,竟然往最好的方向发展,简七能不计前嫌原谅简星,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院子里所有人都自动消失,留下足够的时间和空间给简七和简星两个人叙旧。 江洛一消失前,顺手将迷迷糊糊刚清醒的赤瞳带走了,赤瞳一睁开眼睛,傻傻的看着江洛一,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呆呆的抱着那只丑的令人发指的木头猪任凭江洛一把自己牵走。 真的把赤瞳带在身边,江洛一才发觉改变赤瞳是一件不小的任务,首先第一件事就是改变赤瞳走路的习惯。他前十几年的习惯很难在一朝一夕之间改掉,好多时候,他都本能的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爬。江洛一训练了好久,赤瞳才好不容易适应直立行走。 还有就是饮食习惯,江洛一不再允许赤瞳吃生肉,赤瞳发现她不喜欢之后,一直在克制吃生肉的欲-望,慢慢的接受了七区的伙食。最后江洛一给赤瞳把那一头乱糟糟的半长的头发剪短,赤瞳清晰的轮廓才渐渐露了出来。 这边星辰更激动了,因为正常时候的赤瞳,剪了短发,穿上干净的衣服,变得更好看了。 简七一边奚落星辰不涨志气,一边哀声叹气抱怨赤瞳变成了七区的团宠,自己被冷落了。 一开始七区的人大多数还是不能接受赤瞳的,毕竟他之前战绩赫赫,众人每次见到他都是红着眼失去理智的疯子的印象,毒狼甚至不理解,为什么江洛一会执意去救一个跟自己决斗过的怪物。直到赤瞳真的走进了七区,大家才发现,正常时候的赤瞳,根本就是一个害羞胆怯的少年,他一开始惧怕人类,毕竟之前深受鸟兽场的那些人的摧残,对人类有着强烈的阴影。但是由于江洛一的不断的安慰和低声的鼓励,他终于敢在人前站直了,不再像以往那样蜷缩在角落里。 他这幅强打着精神的样子十分可笑,又有点令人心酸,到最后,大家不光接受了这个意外来临的“小怪物”,还一个个往死里宠他,首当其冲的就是一开始最反对的毒狼。不光如此,他给承担下了带着赤瞳训练的任务,所以后来七区最常见的就是江洛一抱着书教赤瞳文化课,毒狼拿着器械教赤瞳打击技巧和攻击要点。 赤瞳就像是一个懵懵懂懂涉世未深的孩子一样,一切都从零开始。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他已经慢慢能和人简单的交流了,会说一些简单的单词,但是说的更好的还是中国话,因为国语是江洛一的母语,七区的大多数人都是中国人,很多时候对话的语言也是国语。 他之前的十几年缺失了学习的时间,真的教起来,江洛一才发现,赤瞳很聪明,很多单词教一遍就会了,很多生字写几次他就能记住。为了鼓励赤瞳,每次他表现好,江洛一都会奖励他一杯奶昔,这是赤瞳除了生肉最喜欢的食物。赤瞳也因为这个更加努力的联系,他希望得到江洛一的肯定,也不想让她失望。 第三十二章 集体加星计划(1) 又过了一个月,已经进入深秋,天气渐渐变冷,教院举行了每年一次的校区大比拼,也就是说,10个区的所有人都参加这次的加星比赛。区与区之间对抗,最终胜利的区,可以赢得全员加星的奖励。 这样的福利每年深秋只有一次,但是难度也比一般的加星比赛要困难的多,不仅需要团队协作能力,还需要每个区的区长的正确引导,最终最强的那个区,才能赢得全员加星的待遇。 七区的所有人都参加了这次的测试,由于江洛一不放心赤瞳一个人待在七区,所以加上赤瞳一共9个人,全员出动。 这次的比赛规则是密室逃脱,每个区都会从不同的门进入一个单独的密室,密室内部是一道道错综复杂的小路,路上有机关,有障碍,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走出密室,就是一条小路,小路通往最终的终点,这条小路是10个区公用的小路,也就是说,在走出密室的时候,有很大的可能,会遇到其他区的人。 最终先到达终点的区胜利。 所以在路上遇到其他区的人,要么是速度上的比拼,要么是力量上的比拼。 七区的9个人,每个人包括赤瞳,都换上了专业的队服,衣服后背上都记录组员的名字和简介,以便与其他区的人回合之后,分辨对方身份。尤其灿若和星辰,七区的人熟识之后,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她们两个人的差异,灿若永远安静高冷,星辰则咋咋乎乎,嘻嘻哈哈。但是在外人眼里,灿若和星辰,永远分不清,因为在战场上的灿若和星辰,一样的认真,眼睛里一样的露出一股狠戾。 密室内十分狭小,顶多只能容纳两个人并排走,进去之后就是一个无限延伸的山洞,里面十分昏暗。大荒教院的道具向来逼真,虽然一切都是做出来的效果,但是看起来黑暗无边,墙壁潮湿滑腻,就像真的走进了一个荒山野岭的石洞一样。 进入密室的时候,叶里的策略是所有人连成一条线往前走,叶里走在最前面,然后是灿若、星辰、简星和江洛一和赤瞳,毒狼在赤瞳身后,再往后是简七,最后是达夫。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了一些自己擅长的武器,以便路上不时之需。 一群人多多少少的都会有一些不适应山洞里黑暗潮湿的环境,只有赤瞳比较自在,他一路观察着路上的细节,遇到值得注意的他手动指给江洛一看。 这个山洞尽头昏暗,路边每隔一段距离会有一些亮度跟萤火虫屁股有一拼的小夜灯照明,在里面待久了,才能适应昏暗的小灯起到的照明作用。他们这样一路猫着腰走了十几分钟,一条路还没有到头,连个分叉路口都没有。 又走了将近十分钟,最前面的叶里缓缓的站住脚,全身僵硬,他身后的灿若探出头,低声问道:“怎么了吗?” 叶里没有回答,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小的手电筒,往前照了照,身后的一群人立刻觉得脊背上的汗毛倏然立了起来,星辰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恐的用手捂住嘴巴。 离叶里不足五米处,一个透明的编织袋安静的挂在狭窄的山洞上方,里面密密麻麻足足有将近两百多条颜色各异的蛇。它们不耐烦的拥挤在编织袋里,相互缠斗着,撕咬着。 编织袋上方练了一根细细的绳子控制,此刻这根绳子就在叶里脚下,他已经踩住了,如果这个时候拿掉脚,袋子会立刻掉下来。他闭了闭眼睛,努力保持冷静,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的说:“你们趁蛇还没掉下来,从一边跑出去,记住,不能回头,能出去几个是几个。” 江洛一声音低沉,她缓缓的说:“这样的情况下,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就等于让你送死,星不要了也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灿若面无表情的说,“叶里啊叶里,你他妈看不起谁呢,我们都留下,好歹有胜的希望,别废话了,想办法解决蛇。” 简七看了一眼简星,说道,“阿洛,你带着星辰简星还有赤瞳先走,我留下来陪他们一起。” 简星摇头:“要走一起走,我不走。” 就在大家争执不下的时候,叶里轻轻的说:“都住口。”他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整山洞安静下来,他平时和大家的相处模式简单随性,很少拿出当领导的架子,但是这一次,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就足够让所有人不敢再开口。 没有人见过他真正发脾气的样子,现在他虽然没有大吼,没有急躁,甚至脸上的表情都和往常一般无二,但是大家知道,他此刻是真的生气了。 见众人安静下来,叶里深吸一口气,慢慢的说:“达夫你带头,把他们都带走。” 达夫深深地看了叶里一眼,他明白叶里的意思,这原本只是一场加星比赛,输赢并不重要,但是叶里非要他们所有人都走,那就说明袋子里这群呜呜泱泱的冷血动物,有足以伤害人性命的毒蛇。 达夫看了一眼毒狼,露出询问的目光,毒狼是对野生动物最有研究的一个,尤其是各类毒蛇,他更是了如指掌。 毒狼低着头眼睛发红,他抬起眼看了达夫一眼,点了下头。 达夫的心缓缓地沉了下去,看来,里面真的有数量不小的毒蛇。 叶里看了达夫一眼:“快点,我不知道这根绳子还能撑多久,赶紧的。” 达夫一手拽住简七,一手拽住江洛一,声音微微带着颤音:“快点走,别辜负了叶里的心思。” 毒狼拉着赤瞳和不情不愿的星辰,示意他们跟自己走,什么话也没说。 没有人再敢反抗叶里,除了灿若。 灿若站在叶里身边,淡淡的说:“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在这里。” 叶里眼睛倏然红了,他喉结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转头看了毒狼一眼,低吼道:“你们还不快点,都想留下来送死吗?” 达夫拽着简七往前走了一步,低声嘱咐道:“走吧,叶里和灿若两个人不弱,不一定对付不了那些蛇---小心脚下,别拌了那根绳子。” 简七红着眼看了江洛一一眼,又看了叶里和灿若一眼,一咬牙,低头绕开那根绳子,迈了出去。江洛一回头看了一眼达夫,从他眼里得到了同样的信号,也迈了出去。 简七达夫和江洛一三个人,在无言中达成了一个共识,把大家都骗过去,然后他们在杀回来。 紧接着是赤瞳,他不懂大家在怕什么,但是也被这紧张的气氛感染了,小心翼翼的学着大家的样子,迈过那根绳子。然后是简星,不知是不是他紧张过度,整个人浑身发抖,他脸色惨白,抬起颤抖的腿缓缓地迈过那根绳子,忽然脚下一滑,他另一只还未来得及迈过去的脚绊住了那根细细的绳子。不远处的编织袋应声而落,那群呜呜泱泱的蛇一瞬间爬满了地面,它们精神抖擞的冲这群人游过来,一个个吐着冰冷的信子,宛如一群并排而来索命的魑魅魍魉。 星辰惊叫出声,半退了一步,叶里和灿若立刻冲到前面,将星辰护在身后。几乎同时,达夫也把简七和江洛一护在身后,毒狼大吼:“头上有三角形的和赤红色的有毒,大家小心!” 话音刚落蛇就都游到了脚下,没毒的蛇不敢轻易攻击人类,只是跟着那群毒蛇瞎凑热闹,但是真正有毒的蛇却趾高气昂的往前冲,江洛一目测了一下,有毒的蛇数量居然在三分之一。她低头伸手捏住了一条差点咬住达夫的通体发黑头部呈倒三角形状的蛇,顺手摁着它的头把它的毒牙往墙上蹭了蹭,那条蛇就嗝屁了。 毒狼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一双类似钢丝网的手套,两只手去抓毒蛇,幸好这些毒蛇虽然数量庞大,但是它们都属于小型蛇,所以攻击能力不算太大。叶里从腰间摸出一盒用铁盒装的高度酒,迅速把外套脱下来,把酒撒上去,用打火机点燃了衣服。 在狭窄的山洞了,叶里的衣服立刻窜出一米多高的火苗,简七一边捉蛇一边大吼:“你干嘛,是想烤蛇还是想烤了我们!” 叶里来不及答话,将衣服迅速仍在地上,那群蛇轰然躲开,不过一瞬间,有毒的,没毒的,除了已经死掉的,一条都没留下。 简七喘着粗气说:“我艹,原来这玩意怕火。” 星辰抹了把脸,声音发抖:“我他妈居然敢抓蛇了,真他妈牛逼。” 叶里迅速检查了一下人员,有没有人受伤。 简七四周看了一眼,他的脸忽然白了:“简星呢?你们谁看见简星了?” 不远处的山洞里传出简星的惨叫,他因为怕蛇已经按原路跑回去了,可是还没走出去多远,就被叶里赶走的蛇咬伤了。 一群人赶紧回去,简星跌坐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腿声泪俱下的嚎叫着,达夫蹲下检查简星的伤口,简星带着哭腔问:“有毒吗?我不会是快死了吧。” 达夫摇头:“死不了,这条蛇没有毒,你可能踩到它了,不然它也不会攻击你。” 简星松了口气,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还好,还好死不了。” 简七眼睛闪了闪,缓缓的问:“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第三十三章 集体加星计划(2) 简星低头嗫嚅道:“我害怕蛇。” “你可知道,全员加星一旦开始,任何人都没有退路了,你不光出不去,还会被出口的机关逼死的你知道吗?有没有脑子啊你,叶里来之前介绍规则时你听进去了吗?”简七的声音有着控制不住的怒气,一开始还能平静的说,到了最后,他几乎是用吼的了。 简星的脸白了一下,惭愧的低下头。 他的确没有认真听叶里介绍规则,他觉得一切有他们,他只要跟在后面就好了。 毒狼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幸好大家都没受太重的伤,继续往前走吧。” 叶里和灿若走在最后面,灿若拉住叶里的衣袖,低低的说:“严重吗?” 其他人也许没有注意到,但是灿若却看到了,叶里拿酒之前,一条细小的黑蛇攀在他胳膊上,冲他的手腕咬了下去。当时叶里急着拿酒点火,根本就没注意到这条蛇,直到把所有蛇都赶走,他才注意到已经发黑了的手腕。 叶里摇头,违心的说:“没事,小蛇,死不了。我们走吧。” 灿若不由分说把脖子上的丝巾解下来,紧紧地系在叶里的手腕处,然后往叶里嘴里塞了一颗清毒丸。 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至少要撑到比赛结束,才能就医。 叶里示意灿若不要声张,以免大家乱了军心,不能好好参加比赛,灿若没说什么,只是安静的低着头,一直守在叶里身边。 走在前面的江洛一恰好看到了灿若给叶里吃清毒丸,她的心没来由的有些不安,叶里的脸色确实从刚才开始就有些惨白,她不敢想象,如果叶里中了蛇毒会怎么样。 第一次,她迫切的希望比赛赶紧结束。 所有人互相检查了一下伤口,缓缓的开始往前走,走到前面,出现了两条岔路口,一条是死路,另外一条路不断的延伸到黑暗中,弯弯曲曲,看不见尽头。 没有选择,七区的人只好往第二条路上缓缓的往前走,一群人走了许久,路上遇到了一些小障碍,都被清理了,走了半天之后,叶里的脸色渐渐变了。 这条路,没有尽头。 他一开始只是怀疑,后来他在路边暗自留了记号,再次走到有记号的路口时候,他停住了,他们从一开始走进这条路,到现在,就一直在绕圈子,走不出去了。 简星提议大家分头找出口,达夫立刻拒绝了,这样的情况下,人们绝对不可以分开,必须要走在一起,因为谁也不知道,分开之后大家还能不能找得到对方。 没办法,大家只好继续排着队一个接一个的继续往前走,每个人都仔细的观察着四周的状况,寻找出去的路口。忽然江洛一猛地停住,身后的简七毫无预警的撞了上来,简七捂着撞疼了的额头,吃牙咧嘴的问:“怎么了阿洛,发现什么了吗?” 江洛一转过头看了一眼简七,指着墙壁上的一道痕迹说:“这里被堵住了。” 叶里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墙上的痕迹问道:“什么意思,这里被什么堵住了?” 江洛一摸了摸墙壁,声音低沉:“你还记得我们刚刚遇到两条路,一条是死路,另外一条就是我们走的路。这里是我们刚刚走进来的地方,我刚才进入这个路口的时候,脚底滑了一下,我扶了一下墙,那个时候我手里的指南针在墙上留下了这个痕迹,我当时看了一眼,就是这个痕迹。” 毒狼摸了摸那里的墙壁,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会不会是你弄错了,这里就是墙壁,什么也没有。” “不,”江洛一笃定的说:“就是这里,我记得很清楚,这里就是我们拐进来的那一条路口。” 叶里盯着墙壁退后了一步,仔细的看着这面和普通的墙壁看起来没有区别的墙,“这么说,就是这面墙有古怪了。” 达夫用手指轻轻的敲着墙面,看着叶里说:“这是一面墙,是实心的。” 简七摇头,“不对,这里的墙壁不是真的山洞,按说每一面墙壁都应该是薄薄的一面墙,不应该是实心的。” 达夫迅速敲了一遍自己附近的墙壁,他转过头缓缓的说:“没错,所有的墙壁都是空心的,只有这一块是实心的。” “如果说墙壁是实心的,就说明,我们刚刚走进来的地方有古怪。又或许,是在我们走进来的时候,它才被堵死了。”江洛一沉吟,她抬头看了一眼叶里,询问道,“叶里,你带斧子了吗?” 叶里摇头:“没有,但是我带了一把砍刀---你想做什么,不会是想把墙壁砍了吧。” 江洛一点头,“这里所有的墙壁都是薄薄的一层,只有这里是实心的,明显不对,而且我十分肯定,这里就是我们刚刚走进来的地方,如果那边的那条路是死路,这条路就不可能一直在绕圈子,两边总有一个是对的,不是这边,那就肯定是那边。” 简七点头:“好,我来砍。” 达夫按住简七,瞥了他一眼:“你这小胳膊还砍墙,我来吧。” 简七愤愤不平:“我哪里小胳膊了,小爷我还有肌肉呢好吗。” 简七挽好袖子,也不反驳,“还肌肉呢,鸡肉差不多,你让开点,别蹦一身石头子儿。” 众人缓缓后退,达夫抡起砍刀一下一下的砍着那一面墙,许久之后,墙壁终于被他砍了个小洞,大量的水立刻如同瀑布一样溜了进来,这下众人终于知道,为什么只有这面墙是实心的了。 所有人立刻站了起来,达夫看了一眼外面,欣喜的说道,“外面有光,是出口!” 里面的水已经到膝盖的位置里,那个被达夫砍出的小洞也在慢慢变大。 叶里询问道:“你们有谁不会水吗?” 星辰:“我和我姐都会。” 江洛一低声询问赤瞳:“你会水吗?” 赤瞳没听懂,江洛一在水下半蹲,做了个憋气的动作,赤瞳随即了然,点头道:“会、一点。” 叶里:“会水的带着点不会水的,不会的记得憋气就好,不要死死抱住游泳的人,用一只手拉着憋气就好。” 叶里的话刚说完,那道墙就被冲开大半,山洞里瞬间变成了水洞。七区里只有简七和简星不会水,于是达夫带着简七,毒狼带着简星,其他人则跟在后面一一游出去。 灿若一直紧紧跟着叶里,她担心叶里的手臂不能坚持,果然后半程叶里就开始吃力,灿若不容拒绝的带着叶里往上游游去。 不出预料,出了水面就是出口,这是一个大型的人工湖,也难为大荒教院用这种刁钻的方法考验组员。星辰首先在水面上冒了个头,紧接着是赤瞳和江洛一,然后是灿若和叶里,不一会,毒狼带着简星也游了上来。 叶里暗自数着区里的人数,他脸色变了变,简七和达夫没还有上来。 江洛一也发现了,她四处寻找着简七和达夫,水面上始终安安静静,连个人影都没有。 叶里脸色难看,他缓缓的说:“在等一分钟,再不上来我和毒狼下去找。” 灿若摁住叶里的肩膀,低声说:“等下我下去找,你在上面老老实实待着。” 叶里摇头,他的脸色很难看,精神状态也很差,显得双眼皮更深了,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嘶哑,但是却带着异样的执着:“不行,我区里的人,我一定要把他们找回来。” 灿若脸色变了变,她抿着唇别过去头不再看叶里,眼睛里开始有晶莹的东西闪烁。 水底另一边简七出来的时候,脚卡在了墙壁的缝隙里,他挣扎不开,达夫用尽力气去掰那一面墙,可是分毫不动。简七已经有些憋不住了,他喝了好几口水,拼命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他拽住达夫的肩膀冲他摇头,示意让他走,不要管自己。 达夫不理简七,依旧拼命的拽着那一截墙头。但是由于在水里浮力大,那面墙依旧纹丝不动,简七急的都快哭了,他拼命的拍打达夫,示意他赶紧离开。 达夫猛地拽住简七的一只手,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摇头。 要死一起死。 简七看懂了他的眼神,拼命摇头,他因为着急又狠狠地喝了几口水,他没下过水,已经有些缺氧,眼睛也开始发黑。就在这个时候,达夫轻轻的按住简七的头,缓缓地给他渡了一口气。 简七一瞬间清醒了,他睁大眼睛,傻傻的看着达夫。达夫没有多做停留,从自己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动手撬着那一片墙壁,终于墙壁松动,简七的脚抽了出来,达夫带着简七缓缓地往上游。 就在叶里和毒狼准备下水去找简七和达夫的时候,他们终于从水里露出了头。 简七脸色苍白,已经是深秋,在水里待这么久他早已经冻得浑身发抖,他不敢抬头去看达夫,仿佛在回避什么。 达夫注意到了简七的拘谨,一边带着他往岸上游,一边在他耳边轻轻的说:“刚才情急之下才......你不要介意。” 简七闻言脸色更苍白了,片刻后,他拖着病恹恹的语气开玩笑:“哈哈哈,小爷我身经百战,才不会在乎,再说了和自己哥们亲一下怎么了......”在水里有些不稳,他又喝了几口水,忍不住拼命的咳。 达夫没有在多言,低垂着眸子奋力往岸上游。 第三十四章 集体加星计划(3) 几个湿漉漉的人狼狈的爬上岸,冷风一吹,一群人不约而同的打理了个寒颤。 简七冷的眼含泪花,浑身上下微微发抖,像一棵风中摇曳的韭菜,还是快蔫了的那种。 达夫跟叶里提议:“我们烤一下再走吧,这样的状态下就算遇到了敌手也恐怕斗不过别人。” 简星眼泪鼻涕横流,他吸了吸鼻涕点头道:“我同意,我腿抖得走不了路了。” 江洛一看了叶里一眼,摇头道:“我们该是赶路吧,早点到终点,大家也能休息。” 简星不明就里:“为什么啊,大家这么冷,烤一下也不耽误什么事吧。” 简七还是比较了解江洛一,他走过去低声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江洛一垂眸:“我也不确定,叶里他好像不太对。” 简七惊诧的回过头看向叶里,直到这个时候,叶里终于挺不住了,他面色发紫,嘴唇发青,脸色难看到极致,最后他实在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灿若扶住他,一向沉稳的她声音微微有些哽咽:“我们快出去了,马上就能去找大夫了。” 几个人立刻围了过去,简七声音微微颤抖:“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灿若低着头,声音不太清晰,尾音微颤:“在山洞里,他被毒蛇咬了。” “什么!” 毒狼迅速摸了摸叶里的脉门,脸色变得很难看。 江洛一轻声问:“怎么样?” 毒狼鼻尖红了,他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说道:“必须马上就医,再拖下去,就真的不行了。” 达夫晃了一下,险些摔倒,他二话不说低头将叶里背在身上,看着七区的人说道:“我背着叶里往终点跑,毒狼灿若,你们俩在前面开路,遇到挡路的直接干掉,阿洛简七,你们俩在我旁边,一样要帮我护着叶里,万一遇到敌手,你们负责解决,简星星辰还有赤瞳跟在最后,帮我解决后患,快,出发!” 七区的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那份执着与坚定,几个人郑重的把手握在一起,“七区加油!” 达夫背着叶里,跑在最中间的位置,其他人则按照原来的安排分散在四周,保护着叶里。 毒狼边跑边回头朝达夫吼:“达夫怎么样,累了就换我!” 达夫梗着脖子托了托缓缓往下滑的叶里,吼了回去:“不用!赶紧的,没时间了!他刚才还会抓着我衣服,现在衣服都不抓了。” 灿若闻言鼻子一酸,她紧紧咬住嘴唇,拼命的往前跑,忽然她猛地一个刹车,停在那里,毒狼也狼狈的停下了。 前方,九区的人也在跑,回头看到七区的人,纷纷转过头,冷冷的看着七区的人。 九区一共有8个人,每一个功夫都不会太差,江洛一只见过一个,就是之前想要抢自己旗帜的那个塔雷。此刻他站在最后面,冷冷的看着江洛一。 江洛一眼神轻蔑,看样子,断了的手腕是接上了。 毒狼喘了口气,对九区的区长说:“兄弟,帮个忙,我们没时间了,叶里中了毒,我们必须要赶紧把他送到医院,别为难我们。” 九区的区长是一个个子很高留着络腮胡子的俄罗斯人,名字叫费德罗,他看起来身上没有几两肉,但是蕴含的力量却惊人,这也是他能做九区区长的原因。 江洛一看了一眼他的肩膀,9颗星,非常可观和震撼人心的数字,叶里才8颗星,他比叶里还要多一颗星。 费德罗瞟了一眼背着叶里的达夫,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叶里这老小子,也有今天啊,不过集体加星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可不能为了一个叶里放弃我们全员的星。” 达夫冷冷的开口:“星我们不要,我们只要过去。” 简星张了张嘴,明显有些不甘,却不敢说出来,缓缓的低下了头。 灿若走在最前面,她看了一眼费德罗和身后的九区组员缓缓的深鞠一躬:“星我们不要,留给你们,请让我们先过去。” 费德罗轻笑摇头:“你们现在是说星给我们,可是到了终点,谁还能保证星是我们的?这样的保证风险太高,我们可不想玩。” 灿若的身子僵了僵,她身侧的两只手,用力的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外套下摆,指节凸显,双手因为用力微不可查的微微发抖。 达夫退后了一步,他转过头看了江洛一一眼,江洛一看懂了他的意思,立刻走上前去,帮他把叶里用绳子绑在自己身上。这一战在所难免了,每个人都必须拿出最好的状态迎战。 为了七区,为了自己,也为了叶里。 叶里清醒了一下,惨白着脸开口:“把我放下,会耽误发挥......” 江洛一手上动作未停,低声道:“七区是一个团体,谁也不能少。” 毒狼早就受够了此人的嚣张,二话不说直接上去攻击费德罗,两个区的人立刻展开了一场搏斗。毒狼力量不弱,但是对付费德罗还是有些吃力,就在费德罗将毒狼逼得连连后退的时候,一双充满力道的手拦住了攻击毒狼的费德罗,顺手掰住他的胳膊,脚下用力狠狠一踢,费德罗毫无预警的摔在地上。他猛地抬眼看向赤瞳,他竟不知,七区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这么厉害的人物,肩膀上居然一颗星都没有。 赤瞳站在毒狼前面,头也没回的将另一个从他侧方攻击江洛一的人一脚踢出去几米远。 那个人正是塔雷,这下塔雷终于看清了,原来眼前这个彪悍无穷的人,竟然是赤瞳。此刻他剪了头发,穿上大荒教院的教服,俨然换了一个人,如果不是见识过赤瞳的威力,他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几个月前的那个怪物。 费德罗起身,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把自己放倒了让他十分没面子,他气急败坏的用尽全身的力量去攻击赤瞳。赤瞳许久没有动手和别人打架了,这段时间毒狼又教了他许多攻击技巧,现在的他不只是以往的蛮力攻击,而是更有技巧一步一步的攻击。 费德罗实力也不弱,刚才被赤瞳轻易打倒不乏轻敌的成分,两个高手之间的对决打的是相当精彩。 另一边灿若和九区的一个黑人对打,两个人实力都不低,只是灿若是女孩子的缘故,渐渐的落了下风。达夫背着叶里和另一对人打,叶里一开始还能睁开眼睛要求下去,不能拖累七区,后来见没人理自己,他气得两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就在两方打的十分焦灼的时候,三区的人也赶了过来,三区的凡茜冷笑道:“呦,看来这里还挺热闹。” 两方立刻停止了对打,费德罗看着凡茜冷笑:“你们也想参与吗?” 凡茜摇头,“我可没这么好的兴趣--呀,这不是赤瞳吗,上次对你下手狠了点,对不起啊,不过看你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赤瞳喘着粗气看了凡茜一眼,他对这个人并没有印象,或者说他对每一个跟他对打过的人都没有印象,毕竟那时候的他都是处于癫狂状态,眼前的人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虚影。 费德罗冷哼一声:“只要我在这里,谁也别想从这里过去!” 凡茜笑嘻嘻的说:“你在这里,就没人能过得去吗?那你今天恐怕要对自己食言了,叶里救过我的命,他的事我管定了,至于你能不能拦住七区的人,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他的笑意消失,眼里多了一丝轻蔑。他眼睛依旧看着费德罗,淡淡的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得清楚:“达夫,你们先走,谁敢拦你们,我现在就去灭了他。” 江洛一感激的看了凡茜一眼,帮达夫拖着叶里,一步步往外围走。 凡茜和费德罗一样,也是九星组员,他是三区的区长,虽然看起来身材瘦小,毫无攻击能力,但是在赛场上向来是最“打脸”的一个,因为永远能出其不意的赢了别人。费德罗恰巧和凡茜打过一起,两个人都受了很重的伤,费德罗险胜凡茜一筹。这个时候,不光有凡茜一帮人,还有一群难缠的七区的人,他略一沉思,冷哼一声,终究没有敢去拦住达夫。 灿若走到凡茜身边,深深地鞠了一躬,她刚才搏斗时受了伤,一只胳膊弯不了,脸颊也微微有些肿,她低声道:“谢谢你。” 凡茜不自在的干咳一声,和别人对打不怕,和敌人扯皮他也不怕,他最怕的就是女人示弱。他摆了摆手道:“赶紧走吧,带着他去终点,我刚才已经通知了救护车,等你们赶过去,他们也应该到了。” 七区的人渐渐的都撤出外围,费德罗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有不甘,他看了凡茜一眼,冷笑道:“放着到手的星不要,让给别人,真是愚蠢。” 凡茜摊了摊手,一脸无奈:“我就是有这个本事放她们走,你能奈我何啊。” “你!”费德罗气得浑身发抖,战场上单打独斗他从没怕过凡茜,但是嘴上功夫凡茜永远胜他一筹,他不愿意与此人多费口舌,转身带着九区的人走远了。 每一年的加星比赛都很残酷,死人的事情是常有的,费德罗从不觉得为了一个叶里,能放弃全员加星的机会,简直就是可笑,他越想越气,狠狠的将路边一棵小树生生踢断了。 第三十五章 集体加星计划(4) 塔雷缓缓的走到费德罗身边,他又挂了彩,刚才搏斗的时候被赤瞳踢了一脚,半天没爬起来,还来不及作何反应,就被红着眼的毒狼狠揍一顿。他脸上淤青一片,抱着自己的右手---刚接好的手腕又脱臼了。他眼睛盯着地面,带着一股狠戾说:“区长,这件事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费德罗横了塔雷一眼,没好气的说:“那你想怎么办,一挑三?还是你觉得你能打得过两个区的人?” 塔雷咬了咬牙,低声说:“有件事不太对。” 费德罗:“不太对,有什么不太对的,凡茜那家伙就是这样少根筋,你第一次见吗?” 塔雷摇头:“不是,刚才跟你对打的那个,是赤瞳。” 费德罗回忆了一下,刚才凡茜似乎真的提到了赤瞳的名字,他看了塔雷一眼:“赤瞳怎么了,他不是和鸟兽场没什么关系了吗?” 塔雷眼睛里出现一丝阴霾:“赤瞳当初是怎么离开鸟兽场的你忘记了吗?” 费德罗想了想,缓缓的说:“好像是因为被新闻爆出他被鸟兽场控制的事情,这关我们什么事,我不关心赤瞳是怎么出来的,我只关心怎么样能搞垮凡茜!” 塔雷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耐烦,这头只会打架的猪,脑子都用来下汤了吗?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解释道:“当时赤瞳在战场上轻而易举就被打的吐血,那个样子,看起来就跟马上要死了一样,就是那场比赛,让赤瞳的事情被媒体拍到,这件事才慢慢被重视。那天赛场上和赤瞳对战的人就是凡茜,后来赤瞳的事情不受控制,鸟兽场的人把他扔回了山里,可是过了不到两个月,他就全须全尾的出现在七区,你不觉得这件事有古怪吗?” 费德罗终于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七区的人串通凡茜把赤瞳从鸟兽场救了出来?” 塔雷点头,心想这个蠢货终于明白了。 费德罗有些难以置信:“不可能,小小两个区,怎么敢和鸟兽场对抗,他们不知道鸟兽场隶属于大荒教院吗?” 塔雷低声道:“我还听说,七区的那个江洛一,就是那个长的挺水灵的中国女孩,在赤瞳比赛的前半个多月,去找了老鹰。这件事,老鹰会不会也参与进去了。” 费德罗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看着塔雷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是不是专门盯着七区呢?” 塔雷心里一惊,这个人真是该聪明的时候一窍不通,不该聪明的时候倒思绪清晰。他摆出一脸悲痛的样子说:“我的手腕第一次被弄脱臼的时候,就是赤瞳弄得,那个时候他就和七区的江洛一走的很近。我一心想着报一箭之仇,所以才格外关注赤瞳和江洛一他们。” 费德罗盯着塔雷看了许久,直到塔雷脊背开始冒汗,费德罗才开口道:“你说的,都是实话?” 塔雷连连点头:“千真万确。” 费德罗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可是老鹰不会平白无故帮江洛一啊,我也不能因为这事得罪老鹰。” 塔雷立刻说:“不是老鹰,我们这次对付的就是凡茜和江洛一,不关老鹰什么事。如果他非要插手管这件事,那就说明他心里有鬼,他是在和鸟兽场和大荒教院作对,到时候他就应该担心能不能保得住自己,而不是想着对付我们了。” 费德罗沉吟道:“不行,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 另一边七区的人第一批赶往终点,终点早已经有救护车在等候,见到达夫背着叶里跑过来,一群医护人员立刻将叶里抬上了救护车。背上失去一个人的重量,也失去了一直支撑的那根弦,达夫差点跪倒在地上,被简七扶住了。 达夫缓缓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没有抬头,所以没看清简七的脸色有多难看,他嘴唇发白,眼下乌黑,一只胳膊抬不起来,像个只会喘气的走尸。 七区的人和九区的人搏斗,除了赤瞳和简星,多多少少都受了伤,所以干脆都被装进救护车一并拉走了。 临走之前灿若叫住了这次比赛的裁判,说道:“这次第一名不是七区,是三区把路让给了我们,七区全员的星,都加在三区的人身上。” 裁判听完愣了一会,才用笔记在本子上,这还是第一次,全员加星有得了冠军不要星的情况。 叶里在抢救室待了五个小时才被送出来,他由于中毒太深,送医时又已经进入休克状态,所以情况并不乐观。不过好歹抱住了一条命,从抢救室送出来就进了ICU。 七区的人几乎个个挂了彩,都做了简单的伤口处理就一直守在抢救室门口,听说叶里暂时脱离了危险,一群人都松了一口气。简七靠在墙上,放心的翻了个白眼,顺着墙壁缓缓的滑了下来。达夫一把接住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简七,你没事吧。”江洛一拍了拍简七的脸颊,才发觉他居然在发高烧,她低声道:“好烫,他在发烧。” 达夫将他横抱起来,一语不发的带着他去打点滴了。 星辰看着达夫的背影,缓缓的说:“他自己都快站不住了,还抱着简七。” 毒狼睨了星辰一眼,“你还小,很多事不懂。” 星辰最烦的就是人家说她年纪小,她横眉怒目的怼回去:“是啊,我青春美少女,哪像你,老胖子。” 毒狼瞪大了眼睛,用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我?我是老胖子?我哪里老了?那里胖了?肌肉是什么你懂不懂啊小妹妹。” 星辰伸出手摸了摸毒狼Q弹的肚子,笑眯眯的说:“我知道,这不就是你的肌肉吗?” 毒狼顿时炸毛,朝星辰伸出胳膊展示,像一只愤愤不平的大猩猩,“你看,你看,这不就是肌肉!” 星辰一本正经的说:“阿洛,快帮我找一个放大镜,我怎么看不见呀。” 星辰和毒狼一闹哄,原本沉闷的气氛立刻消失了,由于叶里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所以医院只留了灿若和打点滴的达夫和简七,其他人都回到了教院,天亮之前,简七也病病殃殃的回来了。 他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简星单独叫出去。 简七把简星叫到训练室,然后关上门,看着简星的眼睛说:“收买你的人,是谁?” 简星一下子就慌了,他结结巴巴的说:“你说什么啊,什么收买,我听不懂,” 简七眼神变冷,他看着简星缓缓地说,“在山洞里,我就有些怀疑,脚下基本功你一向练的很好,不管再紧张也不至于犯这么大的错。你之所以故意绊倒,就是因为你想拖后腿,目的是什么,对方许诺的你钱还是星?” 简星脸色苍白,他掩饰性的转过头,低声说:“没有的事,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也在队伍里,我不会害你。” 简七冷笑一声:“你害我害得还少吗?” 简星一时噎住了,半晌他苦笑道:“你还是记仇。” 简七:“我不是记仇,我只想要一个答案。那个人肯定跟你说捣乱之后可以顺着原路返回对吧?可是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原路返回的下场,只有死。他是想利用完你之后再杀了你,根本没打算真给你什么。” 简星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简七气笑了:“还不承认,是吧?九区的人和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两方交战,唯一没有被牵扯进战局的人,是你,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去跟你打?是不是因为他是九区的人?是不是你说啊!” 简星闭上眼睛缓缓点头:“是......” 简七退了一步,差点摔倒,他绝望的靠在墙上,原来是真的。 许久之后,房间里响起简七微微颤抖的声音,他问:“是谁?” 简星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阿七,叶里已经没事了,你为什么非要追究这件事?” 简七往前一步,眼神变得狠戾:“我问你是谁,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简星退后一步,低声说:“是塔雷,九区塔雷。”简星急于表态:“按说这件事应该怪江洛一,塔雷这次想搞七区也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当初得罪......” 简七忍无可忍的一拳把他打在地上,还不解气,他左右开弓的一边打一边低吼道:“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那你还在怪别人!他那时候在抢阿洛的旗帜,她用命换来的旗帜,你要她拱手让给别人吗?你居然去怪阿洛?你有没有良心啊你!” 简星躺在地上拼命的护住头,他从小功夫就没简七练得好,一直打不过简七,他心里憋屈着,猛地推开简七:“你打吧,我看你就是想为了外人打死我!” 简七被他推得半坐在地上,他气笑了:“外人?这里是七区,这里是一个团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家人!你,你害的叶里差点死在抢救室,你差点害了我所有的兄弟!你他妈还在这里跟我提外人!” 简星猛地怒吼道:“行,我知道了,你们是一家人,就我一个人是外人可以了吧!简七啊简七,你行啊你,我看你就是忘不了我之前做的事,表面上装大度,实际上,小肚鸡肠,你跟我玩阴的,你他妈怀疑我!我问你,我来之前你是不是在他们每个人面前都说过我的坏话,啊?不说话,被我说中了吧,每个人都顾及你的感受,都他妈排斥我!我就不该留在这个区,我他妈就不该来到这里!” 简七闭了闭眼睛,简星心里的怨恨,比他想象的还要浓烈。 “你出去啊,告诉他们所有人,就是我,是我害的叶里躺在病床上,是我为了钱出卖了整个区!你去啊,让所有人更讨厌我,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我把你单独叫出来,就是为了给你留住最后的颜面,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什么往日情分,只是不想在他们面前丢中国人的脸。”简七站起身子,一声不吭的往外走,他拧开门锁停住脚,头也没回的缓缓说了一句:“如果有下次,我会杀了你。” 简星看着简七离去的背影,狠狠地锤了一下地面。 第三十六章 新年快乐 几天之后,叶里脱离了危险,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他在医院没几天就回到了七区。回来之后才发现,原来七区让给三区的星,三区又原封不动的换了回来,凡茜放话了,说是不要星,只要叶里记住他们欠凡茜和三区的情。叶里得知后好笑的摇头,这个凡茜还是一如既往的心善嘴欠。 秋天快要过去的时候,九区的塔雷走在半道上被人蒙住脑袋狠狠地揍了一顿,刚接好的右手手腕,又又又脱臼了...... 塔雷的伤好了之后,一直在查到底是谁这么缺德,大半夜蒙着自己的脸打人,不过他挨揍的地段刚好没有监控探头,自己又没有查看组员实时定位的权利,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秋去冬来,第一场雪终于覆盖了整个佛罗尔州,大荒教院的树枝上、地面上也渐渐被白晃晃的雪盖住了。原本充满血腥气息的教院,反而一片圣洁。 那顿揍并没有让塔雷消停,过了没多久,他的伤刚一好就开始偷偷的调查赤瞳事件,不过所有的证据还没来得及交到鸟兽场,就被一个人压下来了。 陈尘二话不说,把所有的证据交给了老鹰,示意九区的人,由老鹰处置。 老鹰十分漠然的接过所有指向自己的证据,摸了摸花白的胡须,向陈尘作揖。 陈尘回了个礼,裹了裹身上的斗篷,拄着拐杖往外走。 “陈先生腿受过重伤,大雪天不便出门,这件事原本可以不用插手。”老鹰的声音低沉,透露出一股淡淡的风雅气息,但是语气却显得咄咄逼人:“据我所知,以往陈先生对大荒教院并不关心,不知为何一定要参与这件事情呢?” 陈尘停住,转过身冲老鹰笑了一下:“因为,这里有我想要守护的人。” 老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陈尘,缓缓低下眼睛,微微了个行礼。 陈尘点点头,转身踩着积雪,走出别院。 老鹰挑了挑堪比胡子一样长的眉毛,淡淡一哂,转身走进房间。 几天之后,费罗德和塔雷点名被叫走,参与一场教院外的比拼,这是一场加星比赛,但是对手却是谁,没人知道。直到比赛当天,费德罗和塔雷才各自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铁笼子内,他们的对手是两只饿了两天,身形堪比小牛犊一样的狼。 塔雷被当场咬死,半个身子都被狼吃下去了。费德罗则受了很重的伤,一只胳膊被生生咬掉一块肉,半张脸皮也被撕了下来,最后他绝地反击将那头狼的头摁在地上狠狠的打击它的头部。他双眼发红,巨大的身形骑在狼身上,像疯了一样拼命用拳头打狼头,他的力气本来就不容小觑,几拳下去狼头都凹进去半个,半个血淋淋的狼头被他按进土里面,如同沾了水变了形的猴头菇。等到那头狼死绝了之后,他摇摇晃晃浑身是血的站在笼子里,眼神恶狠狠的看着四周叫好的看客,几秒钟之后,他终于坚持不住,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这件事情之后,费德罗在九区养了很久的伤,身体才慢慢恢复,不久之后,新年到了。 这里的人不过新年,反而圣诞节的时候热闹了一番,但是对于七区的一群人来说,圣诞节没有什么好蹦跶的,反倒是新年更具有意义。 除夕那天晚上,灿若和江洛一包了许多水饺,身体早已恢复的叶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口大大的锅放在房间里,说是要吃火锅。一群人忙活着洗菜切肉,不亦乐乎。赤瞳不会做这些事,只好帮他们打下手。 他的语言学习能力非常强,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能顺溜的跟其他人对话了,江洛一跟他讲了过年的来历,他沾满了两手面,似懂非懂的点头。由于之前那两手指甲实在是太过于瞩目和令人胆怯,江洛一已经帮赤瞳剪掉了十根将近两厘米的指甲,几个月不再注射药物,他的指甲也不再那么坚硬厚实,猛一眼看下去,和一般人没有什么两样。他一边帮江洛一和灿若擀皮儿,一边做躲避星辰和简七两个人打打闹闹殃及的池中之鱼。 不久之后,年夜饭做好了,一群人坐在一起,也算安安稳稳的过了个好年。简七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几瓶老白干,吵着非要每个人喝一杯,就连赤瞳都不能拉下。 江洛一被简七逼着喝了一小杯,立即把酒杯推到了一边,这味道实在是有些上头,她连啤酒都没有喝过,更何况是货真价实52度的老白干。 赤瞳更惨,看起来强悍无比,其实就是个一杯倒,喝完就趴下了。 星辰和简七一边你来我往的对着喝,一边拿毒狼日渐圆滚的肚子开涮。毒狼臭着脸自己跟自己喝,拿自己的耳朵当摆设。 喝到最后,叶里装模作样的弄来一堆红包,给每个人发一个,最后一个留给自己,满意的踩着虚浮的脚步滚到了沙发上。 大家谁也没回房间,一群人都窝在七区的客厅里凑合,江洛一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赤瞳拽到另一个沙发上去,然后随便给他找了个毯子盖上,自己趴在一边就睡了。 一群人睡得四仰八叉,达夫睡到一半爬起来往简七脑袋下面垫了个枕头,然后就地躺倒,直接睡了。最可笑的是毒狼,趴在地毯上,抱着简星的脚流着口水打呼噜。 半梦半醒之间,江洛一觉得有人在拿她的头当蘑菇揉来揉去,她一向睡得很浅,这一次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只是胡乱的伸出手拍了一下,口齿不清的嘟囔:“别闹......别闹。” 那人哂笑:“不能喝还非要学着别人喝酒。” 江洛一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一瞬间怀疑自己还没醒,“你走开,梦里还来烦我,走开,我不喜欢你。” 这个梦做得挺逼真的,连他身上似有似无的沉香味道都如此清晰。 陈尘一时有些受伤,他苦笑道:“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江洛一已经闭上了眼睛,虽然脑子里浑浑噩噩,但是她也顺着他的思路想,对啊,为什么自己那么讨厌他呢,因为他比较欠揍自己还打不过他,还是因为他没个正形还言语轻佻,好像都不太对,过了几秒钟,她实在懒得再想那么多,随口才懒懒的说:“因为我要等他啊。” 因为她早一步遇到了程澄,因为那个人在国内等她,所以她必须及时控制自己的感情,不能喜欢上任何人。 这是江洛一自己都没有想清楚的事情。 陈尘探向江洛一的指尖停顿了一下,她虽然没有说名字,但是他知道那个“他”是谁。他垂眸笑了,手指刮了刮她的鼻梁,叹了口气:“我要是早下手几年,现在那个他,会不会是我呢。” 江洛一不耐烦的拨开他的手,嘟囔道:“走开,睡觉都不让我安宁。” 陈尘盘腿坐在她身边,拖着腮歪着脑袋看着江洛一,一遍一遍将她的眉目刻在心里,她的头发已经半长,前额的头发微微遮住眉眼,她闭着眼睛的时候,显得十分安静乖巧,不像醒着的时候,那样抗拒自己。她的鼻梁秀气,皮肤白皙,嘴唇......嘴唇微微发红,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也许是房间里暖和的缘故,显得比平日里,更加红润。 陈尘一时间有些口干舌燥,他觉得自己必须得走了。他掩饰的干咳一声,默默地起身,偷偷看了她一眼,还没站起来就狼狈的又坐下了。 江洛一这次睁开了眼睛,不是刚才的毫无聚焦,而是清醒的看着他。 他一时间有些心虚,说不清为了什么,他不敢再去看她,眼睛瞟着一旁桌角,不尴不尬的开口:“你醒了啊。” 江洛一坐起身,皱眉看着他:“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怎么进来的?” 陈尘指了指窗台,老实的说:“我翻进来的,你们这里是一楼,又不用爬楼,窗台那么低,又没有锁......”他注意到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吞了吞口水有些欲盖弥彰的说:“我没干嘛,就是今天过年,我想看你一眼,就跑过来了。” 今天过年,我只是想看你一眼。 江洛一忽然觉得自己发不出脾气了。 她不再看他,声音微低:“他们都睡了,你走吧。” 陈尘不自在的看了一眼一屋子醉鬼,又偷偷看了一眼江洛一,试探的说:“我腿上有旧伤,不能久行,外面好冷,我一路走过来,腿都冻麻了。” 她瞥了一眼他收在斗篷里的腿,印象中他一直撑着一根拐杖,但是又好像行动完全不依靠它,她不确定他是真的腿上有伤还是装的。 陈尘再接再厉道:“我就待一会,暖和过来我就走,行吗?”他好像忘记了自己刚才就打算走来着,现在他又想方设法的想要多留一会,像个缠着母亲要糖的小孩一样拽了拽江洛一的衣袖,小心翼翼的问:“可以吗?” 江洛一甩掉他的手,不耐烦的点头,“好好好,你这么喜欢在这里,就在这吧。” 陈尘闻言开心的露齿一笑。 “我回房间了。”江洛一起身。 “别啊。”陈尘笑容迅速消失,他跟着起身,可能是坐的太久了,他的腿一时没站起来,他挣扎了一下,心里有些后悔不该撒谎的,这下真的麻了。 江洛一低着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分不清他是装的还是真的,“你没事吧。” 陈尘抬起头,眨了眨眼,“真的麻了。” 江洛一吐了口气,冷哼一声:“谁让你坐那么久,活该。”语毕她头也不回的上了楼,陈尘奋力爬了起来,终于在楼梯处追上江洛一,她退后一步,语调变冷:“你干嘛。” 陈尘笑了一下,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红艳艳的绣着桔梗花和一朵雪花的荷包,“过年了,给你包个红包,新年快乐,江洛一。” 江洛一垂眸,“叶里已经给我了,再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要那么多红包干嘛。” 陈尘挑眉:“他是他,我是我,再说了,你不能用完了我就抛弃啊。” 江洛一明白他是在说赤瞳的事情,她翻了个白眼,伸手接了过去,“谢谢你啊,新年快乐,叔叔。” 陈尘的笑僵在脸上:“为什么叫我叔叔,我才你比大六岁,你见过谁六岁就当叔叔的。” 江洛一晃了晃手里的红包,“你不知道国内只有长辈才会给晚辈包红包吗,你都这么客气了,我吃点亏叫你一声叔叔也不为过。” 陈尘被噎的目瞪口呆,国内有这个规矩吗,他怎么不知道。 趁着陈尘发呆,江洛一晃着手里的红包上楼了,走到拐角处,她朝陈尘做了个鬼脸,消失在楼道里。 陈尘失笑,小丫头,越来越坏了。 江洛一回到房间里,靠在门上垂眸看着手里的小玩意,这个荷包很别致,浅粉色的桔梗花旁边绣着一朵白绒绒的雪花,江洛一的拇指抚过雪花,眼睛微不可查的弯了弯,这两样东西看起来似乎完全不搭,却又毫无违和感,还挺漂亮。 第三十七章 游戏资格竞选(1) 佛罗尔州的春天来得格外早,刚过二月底,四处一片生机盎然,花红柳绿好不热闹。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温暖春天的到来,却意味着新一季度的杀戮游戏要开始了。 三月初三,大荒教院开始了每年一次的参与游戏人员的选择,也是各大高手之间的对决。本来所有参与游戏的人员都是从教院的七星以上的选手选择的,但是今年大荒教院改了规矩,六星以上的组员就可以竞选参加游戏的资格。 七区里除了九星的叶里、八星的毒狼和达夫,还有刚好六星的简七有资格参加竞选,其他人里面,五星的灿若星辰和三星的江洛一,两星的简星只能观望。 游戏者的竞选,一共有三场,第一轮每个区内的人两两之间对决,第一轮就淘汰掉一半的人。第二轮,所有区的组员抽签决定对手,依旧是两两对决,输的人离开,赢得人继续。第三场,是大荒教院根据每个组员的个人情况进行的测试,每一个人的测试内容都不太一样,从而进行最终的裁决。 简七不知从哪里偷来了星辰的薯片,一边躺在休息椅上啃薯片,一边跟毒狼咧咧:“我不管啊,我反正打不过你,你不能对我下狠手,要不然回来了小心我报复你。” 毒狼正在器械上做力量练习,闻言他瞥了一眼简七,凉凉的说:“你要是多锻炼一下,也不至于如此弱不禁风。” 简七气的鼻子喷气,“你才弱不禁风,我那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你懂什么你个臭皮球。” 毒狼用鼻孔看着简七,用力的挺了挺皮球一样的肚子,“你信不信我这个臭皮球让你哭出来啊。” 简七撇了撇嘴,敢怒不敢言的叼着薯片袋子晃出了训练室。 七区内部人员分配,简七对战毒狼,叶里对战达夫。 比赛前一天,一群人坐在一起,叶里端起酒杯,眼睛有些发红:“我们一直这么努力,就是为了明天的战斗,我希望区里的每一个人,都不要有心理压力,拿出对好的状态,迎接比赛。”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一群人碰杯饮酒,选出参加游戏的人,就说明,七区里会有一个人,要离开了。不管是哪一种离开,对需要继续留下的人来说,都是舍不得的。 七区内部战第一场,叶里对战达夫。也许是叶里前段时间的伤,身体还未完全康复,赛场上明显有些不足,到了最后,他气喘吁吁,几乎站不住了。 第一场比赛,达夫胜,叶里淘汰。 叶里满头大汗的跌坐在地上,达夫朝他伸出手,两个人相视一笑,一双手久久的握在了一起。 第二场比赛,简七对战毒狼。简七上场前喝了半杯酒,说是要给自己壮胆,毕竟毒狼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毒狼似乎看透了简七心里的想法,朝他露出了标志性的变-态微笑。 简七冷哼一声,朝他做了个鬼脸,“我才不怕你,等会专打你肚子。” 毒狼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满不在乎的用拇指抹了抹鼻头:“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两个人一个八星,一个六星,并且原本毒狼的实力就远远高于简七,这场比赛应该是毫无意外的毒狼胜。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毒狼从比赛开始就不在状态,他出师不利,第一招刚出手就被简七稳稳地躲过,并且回收给了他一掌。毒狼晃了晃,被这一掌打的退后了一步,差点坐在地上。 简七有些难以置信,“胖子你没事吧,你就算是放水,这也放的太明显了吧。” 毒狼用力晃了晃头,他的双眼已经开始模糊,在他面前有两个简七晃来晃去。 简七真的害怕了,他蹲在地上拍毒狼的脸,“胖子,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毒狼转过头看了一眼七区的兄弟们,又看了一眼重影的简七,倒头昏死过去。 毒狼很快被送往了教院的医务室,医生检查了一下,说他得了急性眩晕症。 由于毒狼的意外状况,简七误打误撞的进入了第二轮比试。 简七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病,他无奈地把后脑勺靠在墙上撞了撞脑袋,“这下完了,我得去跟别的区打,要是对手是毒狼,还能让着我,换了外人,我貌美如花的脸还不得破了相了。” 星辰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她一边啃薯片,一边翻白眼:“天道好轮回,苍田饶过谁,教你平时欺负我,这下好了吧,有人替我收拾你了。” 简七愁眉苦脸,连和星辰扯皮都没兴趣了。 第二天,抽签开始,所有组员将自己的名字写在纸上放进箱子里,由裁判两两抽取。达夫的对手是四区的赤溪,西班牙人,擅长近身格斗、摔跤,七星组员,身高一米七,体重一百二十多公斤,站在那里就像一座小山一样,随便跺跺脚,几乎都能引起一阵地动山摇。 不过达夫也不弱,毕竟他是七区的武力值输出,格斗场上的不败神话。 简七听到裁判念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差点没哭出来,他的的对手,是十区的罗利。 一时间,七区的人都向他投出了同情的目光。 十区的罗利,十星组员,乌克兰人,身高接近一米九,体重90公斤,力大无穷,脾气暴躁。 之前简星刚来的时候,简七开玩笑说过要让简星和罗利对打,谁知一语成谶,罗利倒成了自己的对手。罗利到底有多厉害呢,七区最厉害的达夫和九区最厉害的费德罗加起来,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简七觉得天都灰暗了。 如果对手是别的区的什么人,他还有一丝赢的希望,但是如果对手是罗利,他根本不可能赢,甚至他都不可能竖着走出赛场。 第二轮的比赛定在三天之后,所有组员依次上场。简七排在第一天的上午,达夫的比赛,排在了第二天的下午,刚好错开,七区的人可以每一个人的比赛都不落下。 比赛前一天,大荒教院高层的办公室内,一个纤细的身影坐在转椅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面对着窗外浩瀚的夜景,轻轻一笑,缓缓地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红酒,她嗓音慵懒中带着一丝妩媚,说出口的竟是流利的国语,“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她身后站着一个穿训练服的男人的背影,这个背影有些清瘦,似乎腿上受了伤站的有些不稳,他如同长歪了的萝卜一样歪着身子回答道:“都准备好了。” “好,这件事如果能办成了,你功不可没。” “沈小姐过誉了,罗利也是个爽快人,我们答应了他在游戏里给他放水,他忙不迭的就答应了。谁不想活着呢,对吧。” 女子轻笑,轻轻地转过身子,灯光下她显得十分妩媚,皮肤白皙,双眼有神,烈焰红唇显得十分性感,她勾了勾唇角,“杀了那个废物,真能让那个人痛不欲生吗?” 男子点头:“没错,我得到了可靠的情报,简七和她关系最好,我们让她眼睁睁的看着简七死在她面前,对她来说,应该是最狠的惩罚了。” “好,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答应你的,自然也会给你。” “谢谢沈小姐。”男子微微点头,转过身露出骇人的一张脸。他的脸,有半张都被撕掉了,只剩下斑驳的,吃牙咧嘴的伤口。伤口如今已经结痂,没有脸皮的遮挡,他的牙齿直接暴露在外面,他缓缓带上自己的半张面具,推门离开办公室。 费德罗走后,走廊的声控灯缓缓地暗了下去,黑暗中,一个人影贴在角落里,他缓缓地转身离开办公区,动作很轻,连声控灯都没有亮。 达夫原本去高层的办公区是想找人把简七和自己的对手换一下,毕竟罗利和简七对打,简直是碾压性的战斗,罗利那个人下手没个轻重,简七就算不死也会受重伤。 如果让简七和赤溪对打,还有几分胜的把握,至少不会受太重的伤。赤溪虽然力量大,但是简七胜在灵活性强,所以和赤溪打,他并不吃亏。 但是他没有料到,原来有人蓄意要杀简七。 明天的赛场上,他们要当着七区所有人的面,让简七死在台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七区的,他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凌晨,他悄悄的爬进了简七的房间。 没用多久,达夫扛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把简七轻轻的放在床上,往他头底下垫了个枕头。 简七惊魂未定的看着达夫,想说什么嘴巴却被黑胶布贴住了,他呜呜呀呀的想要反抗,达夫轻轻的弹了弹他的额头,简七瞬间安静下来,他心里有个疑惑,这眼看天就亮了,自己还要参加比赛,达夫这个时候把自己五花大病的弄到他自己的房间,究竟是开玩笑还是...... 他有点怕了,达夫不是这样拎不清的人,今天的事情太过于突然,他甚至怀疑自己还没睡醒,这一切都是做梦。 达夫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简七微微笑了一下:“对不起,简七,这一次,我不能听你的了。” 简七示意他帮自己揭掉黑胶布,他有好多话想要问他,可是达夫却不给他任何问出口的机会。达夫垂着眼睛,淡淡的说:“一会的比赛,你不要担心,我替你。” 第三十八章 游戏资格竞选 简七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他本能的摇头,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呼之欲出。 达夫轻轻的拥抱住他,声音微颤:“不要恨我,一定要好好的。”简七一瞬间清醒过来,他趁机在达夫怀里搓来搓去,也许是达夫粘的并不紧,黑胶布竟然被简七搓开了一半,“达夫......”简七用力吹了一口气,挣脱了黑胶布,他急急的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打算干什么?” 达夫轻轻的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笑了一下:“没事的,你好好待在我房间里,不要出去,也不要闹,好吗。” “不好,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你要替我,你自己的比赛怎么办?你是不是担心我打不过罗利,你不用怕,我顶多受点伤,死不了的......”简七缓缓停住,如果仅仅是这样,达夫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把自己绑来这里,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把自己藏起来替自己上战场,替自己去......死。 简七瞪大了眼睛:“有人要我死?不可能......我没得罪过什么人,别人为什么要我死。” 达夫垂眸,许久以后,他抬起眼睛,看着简七说:“告诉阿洛,有人要整她,让她小心大荒教院高层的人,尤其是沈然。那些人要你死,就是想折磨阿洛,有人告诉他们,你是阿洛最在乎的人,所以,他们才会让你死。” 简七被震惊住了,他缓缓摇头,“不可能,不可能,阿洛她......难道是鸟兽场的人想要报复阿洛吗?” 达夫摇头:“我不知道,七区里有内鬼,就是这个人把矛头指向了你,所以他们才会先对你下手。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万事要小心,也要提醒阿洛,小心所有人,尤其是沈然。” 简七呢喃:“内鬼?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心里已经形成了一个想法,但是他本能的选择不去相信。再怎么样他和简星也是血亲,他应该不会恨自己恨到想要借刀杀人。 简七挣扎:“你放开我,我去找他,我去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你忘记了你劝阿洛的时候怎么说的了吗?我们每一个人,在大荒教院都是最渺小的存在,他们要我们死,一句话就够了。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斗得过教院,从我们签下卖身契的那一刻,死神就已经记下了我们的名字,早死晚死,都是一样的。”达夫抬起手抓了抓简七乱糟糟的头发,轻笑道:“也许我命大死不了呢,毕竟我的功夫可在你之上。” 简七怒吼:“你他妈说什么呢,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连累你代替我去死!达夫,你放开我,我求求你,放开我好吗?” 达夫并未答话,缓缓的低头拿起被简七挣扎脱落的黑胶布,简七惊恐的瞪大眼睛:“达夫,你要是敢,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死也不会原谅你......”达夫垂着眼睛轻轻的重新贴住简七的嘴,他没有多做停留,转身离开房间,顺手锁上了门。 房间内简七还在拼命挣扎,他绝望的发出难以分辨的声音,许久之后,他栽倒在枕头上,泪水蜿蜒的顺着脸颊落在枕头上。 所有参加比赛的人必须提前入场,达夫在入场之前,找到叶里签下了一份生死状。 大荒教院的每一场比赛,不管是加星比赛还是游戏者竞选比赛,只要决定了对手,每个人都不能退出比赛,但是真遇到特殊情况,可以选择找一个星在自己之上的人替赛。 但是替赛的人必须签下一份生死状,表明自己甘愿替赛,生死不计。 叶里虽有疑惑,但也只是觉得达夫是担心简七对付不了罗利,才会提出替赛。上面已经有了简七的签名,叶里想也没想就在负责人那一栏里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达夫代替简七,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尤其是罗利,但是对方走的程序正常,签名一个不少,他没有理由拒绝比赛。 观众席上,带着面具的费德罗冷笑:“哼,找死。” 比赛开始的前夕,七区的其他人才知道达夫代替简七上场的事情,星辰傻傻的问:“为什么是达夫啊,简七呢。” 江洛一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她缓缓的摇头:“不知道,你们先在这里,我回去找一下简七。” 叶里拽住江洛一:“应该没事,达夫说简七不舒服,在教院睡着呢。” 江洛一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不对,这件事不对,就算简七不舒服,以他的性格,肯定会来看比赛的,而不是面也不露,我们一起在七区集合的时候,他也没出现,这件事有古怪,我回去一趟。” 赤瞳结结巴巴的说:“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们看着达夫!”江洛一没有回头,迅速离开赛场,往往七区跑。 七区和赛场距离不算太远,不多时她已经跑到了七区,她来到简七的房间门外敲门:“简七,简七你开门啊!简七......”房间没有锁,一推就推开了。江洛一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脸色越来越难看,她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简七,你在哪里?简七!” 忽然她停住,想到了什么,起身上二楼来到达夫的房间门外,她轻轻的拧了拧达夫的门,门从外面锁住了。 江洛一的心沉了下去,她拼命的敲着门:“简七,你在里面吗?” 房间内的简七早已经挣脱了嘴上的胶布,闻言他欣喜的应声道:“我在!我在,是阿洛吗?阿洛,赶紧开门放我出去,我要去救达夫!” 江洛一四处找不到达夫房间的钥匙,她没时间多想转身从隔壁叶里的房间里拿出一张实木椅子,狠狠的砸向门锁,大荒教院的门锁都异常结实,江洛一牟足了劲儿砸了十几下才把门锁砸脱落。江洛一迅速推开门,简七已经连滚带爬的爬到了门边,在地上挣扎着:“阿洛,帮我解开绳子,快点!” 江洛一看到地上用丝带帮助手脚还在挣扎的简七,瞳孔微缩,震惊的倒退了一步,虽然想到事情可能会有点复杂,却没想到这件事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离谱,来不及多想,她单膝跪在地上帮简七解绳子,“到底怎么回事,达夫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 听到达夫的名字,简七鼻子一酸,他恨不得立刻走到那个人面前,狠狠地暴揍他一顿。 简七眼睛发红:“没时间了,阿洛你快点,我要去救他!” 江洛一忽然停住,心里有一个不好的念头缓缓形成:“达夫不是怕你受伤才替你上场的,对吗?” 简七垂下睫毛,无声的点头。 江洛一有些不确定的说:“那是为什么?” 简七抬起眼睛,眼泪早已流了下来:“他会死,会死的!有人在赛场上下了套,原本是想害死我,他是在替我,替我去死!” 江洛一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她虽然想到了,但是真的听到事实又是另一回事,她握紧了拳头,低声问道:“是谁,谁要害你!” 简七眼睛闪烁了一下,他偏过头不再看江洛一,“别问了,你别问了,快,我要去找他,我的事情,为什要他来替我!” 江洛一有些疑惑,简七的态度似乎另有隐情,但是事出紧急,她不敢耽搁,迅速解开绳子,拉着简七一边往楼下跑,一边安慰道:“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达夫不会有事的。” 虽然安慰简七时她说的很肯定,但是实际上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从刚才分配人物到她赶到大荒教院已经接近半个小时,而达夫和罗利,是第一场,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了。 现在她和简七赶过去,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达夫。 两个人赶到赛场的时候,里面闹哄哄的,几个工作人员在用拖把之类的东西清洁擂台的地面,从外面可以清晰的看到,拖把上的暗红色污渍,像极了血....... 简七忽然顿住了,他不敢再往前走,他傻傻的站在门口,脚上仿佛有千斤重担,他挪不动脚步。他一方面想要进去询问达夫的情况,另一方面,又怕别人给自己的是自己不想听的答案。 这两个想法像是两个小人,在他脑海里拼命的拉扯、嘶吼、咆哮。他无所适从,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洛一拉住一个身边的人询问道:“达夫和罗利的比赛结束了吗?” 那人莫名其妙的看了江洛一一眼,点头:“这都几点了,人都抬下去了。” 简七脑袋猛地清醒了一下,他拽住那个人,缓缓地问:“谁?是谁被抬下去了。” 那个人惊恐的看了一眼简七,此刻他头发蓬乱,脸颊消瘦,一双眼睛充满了暴戾,仿佛随时谁地要把人吃进去一样,那个人吞了吞口水道:“当然不是罗利,他那么厉害,是七区的达夫,罗利下了狠手,达夫已经被送走了,你看那台子上的血,都是他的,我看啊,这下凶多吉少了。” “送......送到哪里去了。”简七晃了晃,差点没站住,江洛一扶了他一把,眼睛里有浓浓的担忧。 “医院,走的时候还没断气儿......” 简七没有听后半句,他缓缓地退了半步,拼命的往医院跑。 第三十九章 万般皆是命 江洛一拦住他,丢给他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头盔:“能坐稳吗?能坐稳就跟我来。”她迅速走到一个黑色的摩托车旁边,催促道:“快啊,上车。” 简七后知后觉的爬上摩托车,如同一个傀儡一样抱着江洛一,脑袋浑浑噩噩,一片空白。 医院就在佛罗尔州本地,离大荒教院不算太远,江洛一骑得很快,前后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医院,可是简七依旧觉得这二十分钟比一年还要漫长。 他们赶到手术室的时候,七区的所有人都守在手术室门外的走廊里,见到简七和江洛一走过来,叶里缓缓的站起身,喉结动了动,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江洛一走在前面,看着众人的脸色,也知道不太乐观,不过简七已经快要站不住了,她必须替简七问出答案。她捏紧了拳头鼓起勇气问道:“他......怎么样?” “......不太好,肋骨骨折刺穿肺部,颅内还有积血,伤势太重。”叶里的声音很低,他半低着头,努力的遮住了自己发红的眼睛。 这件事情他有责任,当初达夫找他签字的时候,如果他问清楚情况,阻止一下,也许就不会有这件事发生。 简七闭了闭眼睛,险些摔倒,毒狼往前一步想要扶住他,却被简七拂开了。他佝偻着身子,拒绝任何人的搀扶,一个人蹲在手术室外面,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术室上方亮着的“手术中”的字样。 一群人在手术室外面等了7个小时,整整七个小时,达夫才被推出来。简七踉跄了一步,走上前去,傻傻的看着躺在手术床上面无血色带着氧气面罩的达夫。 他此刻脆弱的像个婴儿一样,安静的躺在淡蓝的消毒无纺被中,显得脸色异样苍白。 叶里询问道:“情况怎么样?” 大夫一脸疲惫的说:“目前情况不太乐观,只能继续观察,接下来,就要看他能不能醒来了。” “那......醒过来的几率是多少。”简七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大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淡淡的说:“如果前十天能醒过来,身体还能恢复,再晚的话,不排除以后他会一直躺在床上。” 简七闭了闭眼睛,脸色比躺在床上的达夫还要难看,他退后了一步,差点摔倒在地上,叶里从后面扶住他,眼睛发红。 达夫被送走了,直接送进了ICU。 简七拒绝了叶里的搀扶,靠在墙壁上缓缓地滑了下去,他跌坐在地上,憔悴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疲倦。 “罗利下手也太狠了,简直就是直接往死里打。”叶里忍不住咬牙,“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我要和他们谈一谈。” “不用了,这件事本来就是有人在搞鬼,达夫察觉到了才会坚持替我。”简七垂眸,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嘴唇微微发白,四肢的力量早已被抽去。 他在心里宽慰自己,应该庆幸的,庆幸至少他还活着。 毒狼走到他面前,轻轻的扶住简七的肩膀:“这件事我也有责任,跟你比的那一场,我上场之前感觉被人从后面拍了一巴掌,然后我就开始腿软,浑身没力气,但是......我没告诉你,我甚至没放在心上,如果我早点告诉你,你早点防备着,也许,也许就不会这样措手不及......” 简七睁眼睛,回拍了一下毒狼的肩膀,摇头道:“这件事怎么能怪呢,是有人看不惯我才会在背后下黑手,你放心,等我缓过来,我一定查出那个人是谁,然后将他赋予我的一切,一分一毫的全部还回去。”说道最后,他的眼神阴冷,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简七的影子,眸子里只剩下阴暗和狠毒。 毒狼睁圆了眼睛,“这件事真的有人在背后下阴招吗?谁这么损,让我查出来,我一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件事交给我处理,我帮你查,查出眉目我第一时间帮你解决。”叶里拍了拍简七的肩膀,“现下最重要的是达夫的身体......” 身后传出一阵怪异的笑,叶里停住,转身皱眉看着角落里的那个人。 简星嗤笑,“你们在这里吓唬谁呢?你,你们,不都觉得是我吗?就因为我是新来的,所有区里有什么破事都能按在我头上,对吗?” 叶里眯了眯眼睛,十分隐忍的说,“没有人这么想,你不要自己给自己压力,我们都是在担心达夫,想查清楚事情真相,没有人去专门针对你......” 简星打断叶里的话,不耐烦的说:“什么叫不针对我,你们一个个装的假惺惺,不就是都受了简七的蛊惑,一个个都疏远我吗?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什么七区永远是一家,我呸,这样的地方,我他妈还不愿意待了呢,我明天就去申请转区,离你们这群人远远地,让你们眼前干净可以了吧。” 毒狼站起身看了简星一眼,“简七在我面前从没有说过你的不好,你来七区的时候,简七不就已经和你和好了吗?” 简星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真可笑啊,你不就是因为内疚才帮着简七说话吗?至于这么跟哈巴狗一样急着帮他撇清吗?” “你!”毒狼忍无可忍的举起拳头,但顾及到他是简七的表哥,终究没有下手,“你简直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我被你们所有人怀疑,还不能说一句了?你他妈打我啊,打啊!”简星嚣张的看着毒狼,眼中尽是轻蔑,“一群人装的跟什么一样,其实还不是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装什么装!” 他冷哼一声,十分不屑的啐了一口,刚一转身就被江洛一毫无预警的一拳打倒在地,简星狼狈的趴在地上,江洛一面无表情的揉了揉手腕,淡淡的说:“他一开始确实恨你,可是后来,他早就原谅了你,他一直护着你,在山洞里,你不见了,第一个是他急着找你,训练的时候,不管多晚,他都等着你下课然后做宵夜给你吃,你是有多没良心才会如此诋毁他?” 简星半趴在地上,捂着脸颊不可思议的看着江洛一:“你敢打我?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江洛一眼皮都没抬:“简七不愿意打你是懒得动手,毒狼不愿意打你,是顾及着简七的面子,我就不一样了,我原本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走廊里的灯昏暗的打在江洛一的头顶上,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她说的每一句话却都足够令人浑身发抖。 他十分不争气的打了个寒战,立即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沉不住气,丢了人。也许是因为尴尬,他一心想要夺回面子,他指着江洛一道:“你他妈也就欺负我们这样的人,你有种去和高层的人斗啊,你现在在这里装的一副见义勇为的样子,你可知道,这件事原本就因为你......” “你他妈闭嘴!”简七几乎用吼得,他眼睛发红的看着简星:“滚,滚出去,别让我再见到你!” 江洛一愣住,她看向简七,简七狼狈的挪过目光,不再看她。 简星则笑嘻嘻的半坐在地上看着江洛一,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江洛一刚才那一拳揍得不轻,简星满嘴都是血,显得微笑都有些狰狞,此刻他蹲坐在地上,仿佛地狱归来的罗刹鬼一样骇人。 江洛一闭了闭眼睛,轻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简七转过头:“江洛一,你别问了,行吗!” 江洛一恍若未闻的蹲在地上,揪起简星的衣领问:“我问你为什么这么说,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 “简星你再敢胡说八道我他妈现在就杀了你!”简七暴怒。 简星依旧再笑,笑够了他才缓缓的张嘴道:“因为你啊,高层有人看你不顺眼,想折磨你,我就提了个建议,想让江洛一不痛快,杀了她最好的朋友,她一定会痛不欲生,就像现在,对不对啊哈哈哈哈哈......” 江洛一抓着简星的拳头不断的颤抖,“为什么,为什么要害简七,想要我不痛快,直接杀了我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去动简七!” 简星张着血盆大口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因为我恨他,因为他必须死!” “你滚蛋你滚蛋你滚蛋!”江洛一忍无可忍的狠狠地一下一下的猛烈的攻击简星的头部,简星依旧笑嘻嘻的,就算是嘴里不停的吐血,眼睛被打的睁都睁不开,他依旧在笑。 江洛一眼睛发红,情绪几近崩溃,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杀了这个人。 叶里毒狼等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拦住了江洛一,灿若狠狠地踢了简星一脚:“你他妈还不快滚,想死在这里吗?” 简星擦了擦嘴角的血,慢慢的爬起身,恶狠狠的眼睛看了一圈才拖着不能动的半个胳膊离开了走廊。 江洛一拼尽全力的挣扎着:“不要让他走,不要让他走!我要杀了他,杀了她!” 叶里捏住江洛一的肩膀,大声说:“阿洛,你冷静一点!在这里杀了他,你不想活了吗?让他出去,我们有的是办法杀他。” 江洛一终于不再挣扎,她瘫倒在地上,弓起膝盖抱住自己的头。 是因为鸟兽场的事情,有高层的人查到了自己,为了报复自己,他们才去对简七动手。 都是因为她。 简七不知何时走到江洛一身边,轻轻的抱住她的头,低声道:“傻瓜,怎么能怪你呢,不怪你,真的。” 江洛一浑身颤抖,她呜咽了一声,终于哭了出来。 简七忍着眼泪,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赤瞳仿佛明白了什么,他低下头,眼睛开始泛红。毒狼走到赤瞳身边,轻轻的拍了他一下,缓缓的摇头。 不怪你,也不怪阿洛,不怪你们任何一个人。 只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第四十章 半点不由人 达夫昏迷的这段时间,简七每天都穿着无菌衣进来陪他说会话,但是不能拿久留,所以更多的时候,简七一个人坐在外面,透过玻璃看着里面毫无生气的那个人。 赤瞳找到江洛一,吭哧吭哧的蹉跎了很久,然后表示自己要离开教院。 他说这话的时候江洛一正在给七区院子里的花盆培土,闻言她手上的动作没停,淡淡的问了一句:“你打算去哪。” “我......”赤瞳吞了吞口水,“总有我难去(能去)的地方的。” “哦,那你是打算周游世界,还是打算回到山里,继续过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他本来没觉得自己那么惨,甚至想过大不了重新回到阿罕尔山,继续以前的日子。但是此刻从江洛一口中说出来,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过往,真的这样难以忍受。他之前的十几年都是在那里度过的,他一直觉得那样的生活就是自己该有的样子,他惧怕人类,不敢露面,半辈子苟且偷生,浑浑噩噩。 他一直觉得没什么。 直到遇见江洛一,她把自己从那个地狱一样的地方带出来,给他温暖,给了他一群朋友,给了他一个家。 他闭了闭眼,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阳光。 “我......可以的。”他像是在和江洛一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江洛一抬眸看了他一眼,“可以什么,继续忍受?” 赤瞳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江洛一站起身,自己两只手沾满了黑泥,她浑不在意的扣了扣指甲,淡淡的说:“我知道你在顾及什么,你担心他们会再次对我下手,对吗?” 赤瞳低着头,眼睛发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江洛一继续说:“你一直觉得是因为你,因为我把你从鸟兽场救出来,所以他们才会报复我,才会连累到达夫,对吗?” 赤瞳别过头,喉结动了一下,他拼命的把眼泪吞下去,不想在江洛一面前哭。 “傻瓜。”江洛一抬起手摸了摸赤瞳脑门上的头发,赤瞳个子很高,以至于江洛一做这些动作的时候都要微微踮起脚,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头上立刻唰唰的往下落黑灰,赤瞳差点被自己的眼泪呛到,不合时宜的怀疑自己的头上这么脏吗? 江洛一收回了手,庆幸赤瞳的头发是黑色的,所以沾了黑土也不明显,如果是陈尘,他那一头银发,恐怕会很精彩了。她瞟了一眼赤瞳鼻子上的一层淡淡的黑灰,掩饰性的咳了咳,道:“你想多了,不是因为你。” 赤瞳依旧梗着头,顶着一鼻梁黑灰说:“不用赶慰我,我知道的。” 江洛一纠正,“是安慰,你有时间多学习一下国语,以后你可是要跟我回国的,这种语言水平可不太行。” 赤瞳瞪圆了眼睛,他结结巴巴道:“回国?中国吗?” “当然。” “我......不行,会拖累你。”他眼睛又有些发红,以往的他都是能活一天算一天,每次从格斗场离开再醒来的时候,他心里都是无限平静和孤单,他从没有想过未来,甚至来到教院之后,他都不敢想过自己以后会怎么样,他贪恋这里的一切,这里的规矩、这里的作息习惯、并不太好吃吃的饭菜,还有......江洛一。 他没有料到,他居然在江洛一的计划之内。 她从没有想过抛弃自己,这个想法让他原本死灰的心情,一点一点开出一朵朵橙红色的小花,异样灿烂。 “拖累什么?你以为你走了他们就不会对付我了?”江洛一淡淡的笑了笑,“你错了,他们一样对对我下手时,如果单纯的因为你,他们大可以直接对我动手,可是他们却不敢直接动我,只能动我身边的人,说明他们在顾及着什么。有什么值得他们顾及,又有什么原因让他们恨我自此?” 她一开始也觉得这次被人算计是因为鸟兽场的事情,但是后来她就发现事情的不对劲,这件事情,恐怕没有表象上这么简单。鸟兽场的事情原本就是被陈尘压了下来,赤瞳也是陈尘送来的七区,所以即使鸟兽场查到了这件事,也应该先告知陈尘,让他处理,而不是私下里对她动手。 敌人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目的是什么,她还要慢慢查。 赤瞳没听懂:“什么依稀(意思)?” 江洛一笑了笑:“意思就是与你无关,你不要有压力。” “那他们再即系(继续)伤害你怎么办?” “不会的。”江洛一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眼里的情绪:“我不会允许同一个人,伤害我两次。” “可是......”赤瞳还是有些犹豫。 “可是什么,从我想方设法把你救出来的那天开始,我就没想过让你再回到那个鬼地方。我姐姐去世之后,我就只剩下了自己,但是现在有了你们,不管是你还是简七,都是我的亲人,我们是一家人,不要再说那些离开的傻话了,好吗。” 赤瞳手指抖了一下,亲人吗,他闭上眼睛吐了口气,觉得自己真的走不了了。 不仅是因为舍不得这个大家庭,更重要的是舍不得江洛一。 他觉得自己原本空洞的灵魂,被江洛一缓缓的一点一点的填满了,这种感觉像是流浪了很久的孩子,终于投入了家的怀抱,踏实且安心。 七天之后,达夫终于醒了过来,简七鼓着一双通红的核桃眼,趴在玻璃上笑的跟个傻子一样,监护室内达夫不能动脑袋,只能尽力的挪着眼睛往外看,艰难的看到外面那个憔悴到极致的人,他呼吸一滞,眼睛缓缓地红了,没有骨折还插着各种管子的那只手,轻轻地抬起来探向他。简七立刻由笑变哭,像一个溺了水的蜥蜴一样滑下去,蹲在地上大哭,哭到最后,他一边拼命的用拳头捂住嘴,一边拼命的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达夫在氧气面罩里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自己又不能跑出去哄他。 由于七区的人都没能通过第二轮测试,所以这次的杀戮游戏七区并没有人参加,十区的罗利理所应当的被选进游戏,并且顺利的通过了游戏,带着财富和自由,离开了大荒教院。 江洛一没工夫理会罗利这次通过游戏是因为实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她还要忙着给七区的花松土、给院子里的木槿树修枝。 佛罗尔洲的春天很美,尤其大荒教院,很难想象整日里举行杀戮比赛,处处都有可能流淌着血液的地方,竟然种满了木槿树。春天走在教院的一片片粉红色的花海里,有一种身临仙境的错觉。 江洛一带着赤瞳去总部领本周的份例,赤瞳弯着腰用一个小小的手推车推着一堆东西,狼狈不堪的走着S线,江洛一啃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随手摘了一朵木槿花捏在手里,悠闲的在前面溜达。 江洛一回头看了赤瞳一眼,问道:“怎么样,要不要休息一下?” 赤瞳手忙脚乱的努力让车子不往一边歪,抽空摇头:“没事,不用。” 他的样子仿说话都是在浪费时间。 江洛一挑眉,咬了一口苹果继续往前走。达夫虽然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是一直没出院,简七夜以继日的守在他身边,很少回七区,叶里上次被蛇咬伤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毒狼前几天加星比赛的时候腿受伤了,走不了路,至于简星,他在达夫受伤的当晚就转到九区去了。所以这个取份例的责任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赤瞳的身上,赤瞳在七区一向是任劳任怨,他自然是什么活都抢着干,只要能帮到大家,他怎么样都是开心的。 江洛一也不阻止他,他不喜欢整日里闲着,能帮到别人,他才能心安。 这是一条弯弯曲曲的砖路,路上铺满了四四方方的小砖,由于不是主干道,所以宽度不到两米,四周木槿的枝丫热情洋溢的舒展着筋骨,使原本就不宽的小路显得更加拥挤。走路时还好,不仅风景优美,且香味宜人,很是享受,只是轮子走在上面并不太稳,所以赤瞳才推小车推得那么费劲。 江洛一把苹果叼在嘴里,转过头帮赤瞳扶着车斗,车子立刻就不歪了,赤瞳松了口气,不好意思的朝江洛一笑笑,忽然他瞪圆了眼睛,看向江洛一身后,江洛一本能的回头,立刻被一片纯白色的东西扑倒了。要命的是她还扶着赤瞳手里的斗车,所以她摔倒的时候,顺带着连同斗车一起反倒在地,当然,还包括扶着车子的赤瞳。 一片叮铃哐当的声音加上人与人相撞时的声音加上奇奇怪怪一堆声音之后,终于安静下来。 江洛一嘴里的苹果早咕噜咕噜的滚远了,她强压下一直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小星星,吐了一口气,忍无可忍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身上的人:“你能爬起来了吗?” 趴在江洛一身上的是一个穿着白裙子女孩,她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素面朝天,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眼睛大大的,十分有神,嘴里居然还叼着一颗棒棒糖,见江洛一语气不善,她立刻手脚并用的站起来,不停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江洛一甩了甩一直被这女孩压住的手腕,敷衍的点头:“没事。” 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很难让人发火,江洛一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火气早已消了大半,她甚至对于刚才自己的不友好有些后悔,毕竟这女孩子虽然拿自己当了垫背,但是她也受了伤,白净纤细的膝盖微微泛红,擦破了点皮。江洛一看了她一眼,问道:“你的腿没事吧?” 女孩满不在乎的摇头,不放心的摸了摸自己背上的东西,吐了口气道:“我没事,只要我的画本没事,一切好谈。” 江洛一点头,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女孩背上的画本边缘都起毛儿了,想必是经常翻着看的缘故,应该是自己很在乎的东西。 女孩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狼狈的爬起来的赤瞳和从车上摔下来的西红柿土豆和洋葱之类的蔬菜,还有一大滩蛋壳和蛋液堆在一起的不明物体,脸更红了,“对不起,我好像摔坏了你们的东西,多少钱,我赔给你。” 第四十一章 江洛一头疼的摆摆手:“算了,没事,反正除了鸡蛋其他的捡起来还能吃。”就是地上的蛋液收拾起来太麻烦,她四处瞟了瞟,从不远处拿起一个扫把,轻轻的把蛋液和碎蛋壳扫进了垃圾桶。赤瞳早已自觉的把其他蔬菜装进了小车里,整装待发的等待着江洛一。 江洛一放好扫把,又看了一眼依旧傻傻的站在那里一脸女孩,她刚才跑那么急,江洛一以为她有很着急的事情,不过眼下看来,似乎没有,她轻咳一声,“你还有事吗?” “那些东西,我还没赔给你......”女孩指了指地上,碎鸡蛋已经被江洛一打扫干净了,只留下方砖上一滩褐色的痕迹。 “不用了,不值多少钱的,我回到区里让我们区长再打分报告申请一份就可以。”江洛一看着有些失落的女孩子,说道:“真不用了。” 女孩锲而不舍的抓住江洛一的衣袖,诚恳的说:“我弄坏了你的东西,是一定要还给你的,你去跟你们区长申请,是不是得挨批评,至少这一框鸡蛋得算你的吧。我就不一样了,我给我姐姐打个电话,她一句话,就能给你送一车鸡蛋。” 江洛一失笑:“我们区里一共才八个人,要那么多鸡蛋干什么,你刚刚跑那么急,确定没耽误什么事吗?” 女孩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我说怎么感觉怪怪的,对啊,我急着要去给一个朋友送东西,你是几区的人,叫什么名字,我到时候去找你啊。” 江洛一挑眉,“找我?为这几个鸡蛋?真不用了,谢谢你。” 女孩子想了想,从身后的画本上撕下一张纸,快速的写下一行字,“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和名字,你一定要联系我啊,一定啊。”她把那张写了名字的纸往江洛一手里一放,转身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江洛一好笑的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是普通的那种素描纸,纸张很厚,质量不错。上面用铅笔写着一行漂亮的小字:沈安,电话号码:xxxxxx 江洛一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睛本能的顿了一下,沈。 简七后来和自己说过,背后害他的人,其中一个就是沈然。 也许是巧合,也许这个人和沈然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江洛一还是找到叶里,让他帮忙查了一下大荒教院有没有一个叫做沈安的人。 叶里这边很快有了回复,高层里没有这个人,新来的组员也没有叫沈安的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和赤瞳一样,并不真正属于大荒教院。 江洛一得知之后,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太放在心上,本来就是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下次也不一定能见到。 当天晚上江洛一爬上屋顶找了片叶子吹着玩,每次想家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她都会一个人爬上屋顶,吹着鬼扯一样的调子,每次简七都听得一脸生无可恋,几近抓狂,其威力可见一斑。不过今天简七不在七区,所以江洛一吹得更加肆意,眼睛瞟到下面看到那片白乎乎的身影的时候,她差点闪了舌头。 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锲而不舍吗? 江洛一傻傻的看着站在地上冲自己微笑挥手的沈安,她依旧穿着白天的那件白裙子,在夜色里显得异样显眼瞩目。 “江洛一,江洛一,我来还你鸡蛋啦。”沈安愉快的冲她笑,背上依旧背着那本画本。那神态实在不像送鸡蛋,仿佛是在给前线英雄送物资。 江洛一丢掉手里的树叶,认命的从屋顶上爬下来。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江洛一有些头疼,这孩子,真是执着啊。 沈安笑眯眯的指了指身后,江洛一才看到,她身后居然放着一辆四轮小推车,车上稳稳地放着三筐鸡蛋,并且这是货真价实的三筐,每一筐两百个鸡蛋,算起来一共六百多个鸡蛋,嗯......足够七区三个月的量了。 “我专门拉来还给你的,要不我心里过意不去。” 江洛一眼皮跳了跳,不知道该感叹这个女孩太实诚还是太执拗,她有种预感,如果不收沈安还会继续不停的送鸡蛋,很有可能还会一次比一次数量惊人,想到这里她立刻毫无诚意的道谢,“好,我收下了,谢谢你。” 沈安依旧背着手看着她笑,并没有要走的样子。 江洛一吞了吞口水,试探性的问道:“要不......我请你进去喝一杯茶?” 沈安愉快的点头:“好啊好啊,刚好有点渴了。” 江洛一微微叹了口气,她看了一眼杵在地上无辜的小推车,有些后悔自己提出请沈安进去喝茶了,她并不是一个热情的人,不喜欢热闹,极爱安静,更多的时候她都喜欢一个人看看书,吹吹树叶子。但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却异样的热情,热情的令人招架不住。她长的很漂亮,属于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很舒服的类型,不招人嫌,但是江洛一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从心里隐隐约约不想和这个人有过多的牵扯,说不清为什么。 女孩走进七区的客厅,好奇的四处看,唏嘘道:“哇这里好大啊,我好喜欢这里啊。” “还行,”江洛一四处找茶叶,实在没找到,没办法,七区的人除了叶里没人喝茶叶,叶里的茶叶大多数都在他房间里,江洛一实在是不愿意多跑一趟出去拿。她在冰箱里找到几颗柠檬,询问道:“柠檬茶可以吗?” 沈安眼睛依旧乱看,闻言点头,“可以啊。” 江洛一洗干净柠檬,轻轻地切了几个薄片,放进杯子里,然后倒上白开水,再滴几滴蜂蜜,简易柠檬茶就成功了。她端着两杯柠檬茶,一杯放到沈安面前的桌子上,另一杯放到自己面前。 “谢谢。”沈安刚才虽然喊着口渴,但是真的拿到了水并不急着喝,而是一直盯着江洛一看,眼睛里笑眯眯的。 江洛一原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本来就和不熟的人就不容易找得到话题聊,被她这么盯着浑身不舒服,在脑子里找了几次话头都放弃了,最后她无奈摸了摸鼻子问道:“我脸上有花吗?” “没有,”沈安笑,“只是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我能给你画一张画吗?” 江洛一吞了吞口水,不自觉的往后靠了靠,“不用了,谢谢你。” “来嘛来嘛,”女孩已经打开了身后的画本,“我技术很好的,不要害羞嘛。” 江洛一叹了口气,这下知道她为什么有点排斥这个女孩子了,她永远有一种莫名的执着。不管你需不需要,喜不喜欢她都坚持己见。 沈安立刻摆好画本开始对着江洛一画轮廓,江洛一无奈的叹了口气,喝了一口自己泡的柠檬茶,酸的发苦。 房间里一片静谧,除了铅笔在纸张上轻轻划过的沙沙声,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恍若可闻。不过幸好江洛一最能适应的就是安静,而沈安则在认真画画,所以两个人谁也没觉得尴尬。 过了好一会,沈安松了口气,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道:“好了,大功告成。” 江洛一已经有些困了,她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沈安手里的画,后半个哈欠就这么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素描纸上的江洛一眼神懒散的盯着手里的杯子,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像是睥睨众生,又像是不屑一顾,总之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冷漠。 最让江洛一惊讶的是,自己平时就是这么欠揍的表情吗? 她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怎么样,像不像?”沈安兴奋的拿着画比划着,“好像,真的好像。” 江洛一缓缓的把后半个哈欠咽回去,尴尬的附和道:“确实......很像,这张画可以送给我吗?”她倒不是多喜欢这张画,只是她总觉得这张画怪怪的,说不出哪里怪,她只想留下这张画研究一下自己是不是平时就这个样子...... 沈安点头:“好啊,当然可以。”她十分爽快的取下这张画,递给江洛一,江洛一接画的时候,沈安手里的画本下面的画露出一角,那是一张彩铅画,赤红色的朝服,腰间系着白色的铃铛,不用看脸她已经猜到是谁了。 女孩注意到江洛一的目光,她抽出那张画放在最上面,笑眯眯的说:“是在看他吗?这是我姐姐喜欢的人,很帅吧。” 江洛一抿了一口已经冷掉的柠檬茶,缓缓的把杯子放在桌子上,附和道:“嗯,很帅。” 沈安轻轻地摩挲着陈尘的脸颊,这张彩铅画画的非常棒,轮廓清晰,色彩均匀,画上的人眉目清冷,他手里扶着拐杖,面无表情的看着远方,一副我很吊离我远点我脾气不好的样子。沈安有些出神的说:“他这个样子,很招人的,主动爬上床的女人很多,不是图他的钱就是图他的权,不过一般那些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飘了很远,像是在和江洛一聊天,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有一瞬间,江洛一甚至怀疑眼前的人被夺舍了,此时她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整个人从上到下气质全变了,不再天真无邪,反而多了一丝阴郁。 江洛一又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水,放下杯子道:“沈小姐也是大荒教院的人吗?” 这个话题转的有些生猛,沈安还没来得及从回忆里走出来,就被江洛一硬生生叫醒,她眨了眨眼道:“我不算是这里的人,我姐姐在这里工作,我这段时间放假了,没地方去,才来这里的。” “哦,那不知道你姐姐叫什么名字,我认不认识呢?”江洛一漫不经心的吹了吹凉柠檬茶,喝了一口。 她一直觉得柠檬茶要么喝热的,要么喝冰的,这种半吊子温度使柠檬茶的味道变得很怪异,就像眼前的人,看似天真可爱,毫无城府,但是她垂下眼睛的时候,一举一动都难掩妩媚,似乎不像是平日里素面朝天的女孩。尤其她身上散发着的淡淡的香水味,一个妆都不化的女孩子,怎么会去细致到喷香水呢? 沈安笑嘻嘻的说:“她叫沈然,然后的然。你认识吗?” 第四十二章 沈安(2) 听到这个名字,江洛一垂眸笑了,“我听说过沈然小姐,好像是大荒教院的高管,不过没见过本人。” 沈安点头:“嗯嗯,那应该没错了,我姐姐人很好的,有时间我带你去见一见她。” “好,有时间一定。”江洛一说。 沈安把画本收拾好,“那我不打扰你休息啦,院子里的鸡蛋你记得要收好啊。” “好。”江洛一微笑着把沈安送出门,沈安冲江洛一挥挥手,消失在黑夜中。 江洛一站在那辆小车旁边,轻轻地拍了拍车把手。简七打着哈欠走进院子,看到院子里的情况,他缓缓停住,揉了揉眼睛,“阿洛,是我看错了吗?你在和一车鸡蛋面面相觑?” 江洛一转过身看了简七一眼,“你怎么回来了,达夫最近还好吗?” “他还行,恢复的不错,能吃能喝,我回来拿点东西,等会就走。” “简七,你见过沈然吗?”江洛一忽然问道。 简七微愣了一下,皱眉:“沈然?没有,她又搞什么幺蛾子了吗?” 江洛一摇头,“刚才来了一个女孩子,自称是沈然的妹妹,我总觉得这件事有古怪。”江洛一下垂的手无意识的搓着自己外套的下摆,心里有一个想法渐渐形成,但是她不敢确定,必须想办法认证一下。她转身往屋里走,“简七,你帮我一个忙,把叶里叫下来,我有事请找他。” “沈然的妹妹?她来干什么?”简七微楞,简七现在躺在医院里就是拜这个沈然所赐,所以提到沈然,他还是有一丝反感。 真是阴魂不散,这个女人到底想干嘛! “你先去找叶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 “好,”简七虽然被沈然的名字搞得有些疲倦,但还是转身上楼去找叶里了。 江洛一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从新找了一张素描纸迅速的描绘着什么。 时间不算太晚,叶里也还没有休息,所以两个人很快从二楼走下来,叶里询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等下,我需要你帮我认一个人。”江洛一手上没停,继续忙活着。 简七先一步来到客厅,他附身看了一眼,是一个女人的轮廓,他愣了愣,“想不到你还会素描,不会和雕刻一样让人印象深刻把吧。” “画画小时候学过,雕刻也没那么差好吧。”江洛一眼睛都没抬,专心的描绘着记忆里沈安的模样,从沈安拿出陈尘的画开始,她就刻意的记下了沈安的样子,趁眼下记忆还未消退,她迅速把沈安的形象画了出来。虽然是简单的素描,但是还原度还是很高的,江洛一指着画上的人看着叶里问:“这个人,你见过吗?” 叶里盯着画上的人看了很久,有些不确定的说:“好像是沈然,又不太像。” “怎么说?” “装扮不太像,但是人像。” 江洛一沉吟了一下,“沈然有没有妹妹?” “应该没有吧,她有一个哥哥,叫沈静,不过三年前已经过世了。所以她继承了沈家包括沈静所有的遗产,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大荒教院,从那之后,她一直负责教院的所有运营。她年纪不大,但是手段很高,二十四岁的时候就坐上了大荒集团总决策人的位置,这些年她一直在收购集团内所有的股权,所以基本上现在是她一家独大。除了没有动陈尘的股份之外,她几乎对其他的股东赶尽杀绝,甚至有传闻说,沈静都是她杀的,目的就是继承沈家的财产。” “阿洛,这个人你比着谁画的?”简七问。 江洛一放下画,抬眸,“今天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她说她是沈然的妹妹,名字叫沈安---就是我让你查的那个沈安,外面的鸡蛋就是她送来的,我实在看不透她到底是在套近乎,还是在摸底,还是她自己本身就是无辜的,只是刚好碰到我,然后找到这里。” “那不对啊,如果她真的另有目的,不会早早地暴露自己的底细啊,毕竟我们都知道是沈然要害我们,为什么要打着沈然的旗号接近我们,这不是自相矛盾吗?”简七揉了揉眉心,有些不解。 “什么?上次简星说的高层里有人看不惯你是说的沈然?”叶里有些震惊,他难以相信沈然作为一个大股东,居然用这样的手段去害自己手下的人。 江洛一点头,听起似乎确很矛盾,但这却是事实。她看了简七一眼,“没有自相矛盾,你想,达夫听到沈然的谈话是意外,可是她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那你还是怀疑这个沈安是沈然派来的?”简七问。 “说不清,一开始我怀疑这个沈安就是沈然,可是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江洛一垂眸想了很久,手指无意识的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不管她到底是沈安还是沈然,我好像,猜到他们要对付我的原因了。” “什么?”简七楞了一下,一时没跟上江洛一的节奏,“什么原因?” “我现在还不太确定,”江洛一问叶里:“你知道陈尘最近的行踪吗?” “陈尘?这件事情和他也有关系吗?听说他近期的生意发展到了国内,所以前段时间一直在内地忙,大荒教院他原本就不怎么打理,这里的一切都是沈然在负责。”叶里的思绪并没有在陈尘身上多做停留,提到沈然他微微皱眉,“阿洛,你不会是想跟沈然对着干吧?对于她我们只能提防,没有反抗的余地的。我们在她面前太过于渺小,甚至可以说大荒教院所有人的命都握在她一个人手上,我们和她,几乎没有对峙的筹码,她就算再想动手,也不过眨眨眼的力气,我们整个区都得完蛋。”叶里还是有些不相信,“真的是她吗?她也不是看不清局势的人,换个角度来说,我们都是同一阵线的人,我们可以给教院带来利益,她到底为什么非要致我们于死地,难道真的是因为一个赤瞳吗?” “不,不是赤瞳,而是有别的原因,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江洛一拿出刚才沈然画的那副画,递给简七,“你看这幅画,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幅画也是你自己画的吗?”简七拿起那副画看了一眼,微怔了一下,原本严肃的一张脸渐渐扭曲,最后他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对不起阿洛,我不该笑的,可是......这张画上的你真的太好笑了。” 江洛一冷冷的盯着简七,简七越笑越觉得脊背发毛,最后收起笑,一本正经的打量着这幅画,眼睛刚飘过去,又忍不住嘴角上扬,叶里忍无可忍的从简七手里拿过那副画,看了一眼,也愣了一下,江洛一看出来了,他也在忍笑。 “有这么好笑吗?”江洛一真的有点怀疑沈安是不是在画纸上或者是铅笔上涂了什么“好笑液”之类的药水了,她扶额叹息,“这有什么好笑的。” 叶里轻咳了一下,“主要画上这个人,简直是你和陈尘的结合体。” 简七忍笑忍的浑身发抖,他赞同的朝叶里比了个同意的手势。 “什么?”江洛一吸气,她拿过那张画,仔细的看了看,她倒是丝毫没有看出这幅画上的人和陈尘有什么像的,陈尘平时吊儿郎当举止轻浮,和这个高傲冷漠甚至有一些不耐烦的人,形象完全不搭边,她摇头,“像吗?没有吧,他平时也不这样啊。” “我虽然只在季度会上见过陈尘一次,但是真的,印象深刻,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疏远冷淡,”简七啧啧有声,“反正就是一场会议下来,他几乎不说一句话,只是淡淡的看着屏幕,仿佛自己是透明人。所以当初星辰居然能顶着这样的目光跑过去跟他要签名,我一直觉得她勇气可嘉。” 江洛一垂眸,有一丝怀疑陈尘和灿若星辰一样,是双生子,还是性格迥然的那种。 不过她学画画将近十年,从没有听说过画肖像画的时候,在不改变人物五官的同时,将整个人的气质完全抹掉,换上另外一个人的形态。 “你看,从眼神到动作,我这种不熟悉陈尘的人都看出来了,这个女孩子真的是有多熟悉他,才会在不经意之间画别人肖像画的同时把陈尘的气质加上去。”叶里笑着摇头,忽然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右手无意识的用拇指搓着食指的第二节关节,沉吟道:“这件事情不太对......” “什么?”江洛一此刻心里有些发毛,这个发现的冲击太大,她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叶里说了什么。 叶里转过头看着江洛一说:“沈然好像真的有一个双胞胎妹妹,不过在五年前就因为车祸去世了。” 简七的笑一瞬间消失,他吞了吞口水,觉得脊背上的汗毛齐齐耸立,跟刺猬有一拼了。 “五年前?”江洛一缓缓地问:“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我以前听他们提过一次,没记住,只知道当时沈然的妹妹死的蹊跷,沈然一直怀疑是沈静害死了妹妹,所以那段时间和沈静几乎毫无往来。”叶里拿出手机,“我问一下他们,你等一下。” 简七不可置信的摇头,“所以,沈然才在后来杀了沈静给自己的妹妹报仇,不可能吧,沈然的妹妹也是沈静的妹妹,沈静为什么要杀她?难道......是因为少一个人,就能多继承一份遗产吗?”简七实在想不出头绪,他狠狠的抹了一把脸,“不对,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她妹妹不是死了吗?那今天过来给你画画的是谁?” 第四十三章 沈安(3) “她有影子,不是鬼,不要自己吓自己。”江洛一靠在沙发上细细的回想白天事情发生的经过,和晚上沈安来找自己的时候一切细节。 从一开始这个女孩子接近自己的意图就很明确,她表面上看起来天真无邪,毫无心机,实际上步步为营。她装着毫无准备的撞倒自己,然后找了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来到七区,给自己画画,露出陈尘的画像,说的话看似不着边际,实际上每一句都是警告。 警告自己离陈尘远一点。 可是如果事情真的只有这么简单,那她大可以直接找上自己,把想说的话告诉自己,简单粗暴,为什么她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来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面前演一出这样的戏,目的真的只有这么简单吗? 客厅里安静的只剩下江洛一和简七浅浅的呼吸声,简七面色沉重,脸色惨白,呼吸微微有些不稳。江洛一则低眉敛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叶里握着手机回到房间里,沙发上的两个人同时抬起脸看向他,露出一丝询问的目光。 叶里吐了口气,缓缓的说:“沈然五年前去世的妹妹,名字就叫沈安。” 江洛一眼睛眯了眯,一直搓着衣角的手指顿了一下。 简七脸色更白了,他吞了吞口水,“那今晚来的,到底是沈安还是沈然啊。” “不管她是沈安还是沈然,她都是个人。”江洛一淡淡的说了一句。 “为什么这么肯定,叶里不是说她五年前就死了吗?那今晚出现的那个......她会不会就是个.....”简七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汗毛把衣服都撑起来了。 “不要自己吓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再说了,有时候,人可比鬼可怕多了。”江洛一垂眸说。 “你怎么看。”叶里重新坐到沙发上看着江洛一问。 江洛一看了一眼叶里,问道:“沈然之前学过画画吗?” 叶里皱眉想了想,“我不清楚,但是我来教院这些年,没见过她画画,她办公室也没有她的画。” “我一开始怀疑她就是沈然,所以才在第一时间把她的画像画下来给你,她虽然性格怪异,但是她的意图很明确,就是让我离陈尘远一点。”江洛一看了叶里一眼,“但是,如果这个人是沈然,那她根本没有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去跟我演戏,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还在想。” “陈尘?”叶里有一丝不可思议。 “没错,她拿出一副画像,告诉我,接近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江洛一说。 “那副画上的人是陈尘?”叶里和简七同时开口,然后他们面面相觑,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江洛一点头,“但是如果仅仅想威胁我离开陈尘,她大可以直接警告我,效果可能会更好,而不是在这里跟我玩哑谜。并且画画,她画的很好,你们看这幅画就知道,她的技术有高超了,”江洛一拿出那副沈安的画,重新放在桌子上,这次两个人一个也笑不出来了,江洛一说:“能将一个人的五官和另一个人的神态糅合在毫无痕迹的表现出来,这样的技术,一般人很难做到。所以对方一定是一个专业画手,至少也是学了很久的那种。可是叶里刚才说,她似乎对画画并不感兴趣。” 简七面容呆滞,他手指微颤的端起一杯水,刚要送到唇边,江洛一冷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那个杯子,是她刚才用的。” 简七手一抖,杯子应声而落,“哐当”一声在实木的桌子上转了几圈,杯子里残留的水了尽数撒在原木色的桌面上,杯底只残留了两片薄薄的柠檬片。 “太离谱了,那今天出现的人到底是谁啊。”简七越听越觉得浑身上下的汗毛都支棱起来了,按都按不下去的那种。 江洛一立刻用麻布擦干净桌子,叹了口气,“我还在想。” 叶里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揉了揉眉心,“不管今晚来的人到底是谁,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阿洛简七,你们记住,不要跟她们起正面冲突,这里是大荒教院,是沈然的天下,陈尘都要让她三分。如果她的目的仅仅是陈尘,那阿洛,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想的。” 江洛一抬眸,“什么怎么想的。” 叶里斟酌了一下才问出口:“让你离他远一点,你能做到吗?” 江洛一几乎没有迟疑,点了点头,“当然。” 叶里松了口气,其实陈尘明里暗帮江洛一,他多少知道一些,但是他没有权利去管组员的个人情感问题,江洛一不是小孩子了,她一直冷静自持,所以叶里相信她能处理好这件事。叶里点头,“你要记住,在不确定他能保证你不受伤的情况下,不要轻易和他有任何瓜葛,说白了,他这样的人,是我们够不到的,我说这些,你明白吧。” 叶里已经说得很含蓄了,陈尘这样的人,是站在金字塔最顶端的人,他很容易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暂时对江洛一感兴趣也许是因为她和之前那些莺莺燕燕不太一样,所以本能的想要接近,想要拥有,但是等他真的拥有了,玩腻了,想要抽身的时候,江洛一却未必能有好下场。 他担心,最初喜欢的是陈尘,不喜欢了的还是陈尘,不喜欢了他可以转身就走,有更多的选择供他去选,但是江洛一,却输不起。 江洛一都懂。 “我明白。”江洛一冲他笑笑,“谢谢你,叶里。” 叶里点头,轻轻的拍了拍江洛一的肩膀,转身离开客厅。 简七挪到江洛一身边,“沈然为什么让你离陈尘远一点,难道他喜欢你啊。” 江洛一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眼神未变,“没有喜欢。” “不一定吧,”简七说:“我听说之前他完全不怎么管教院的事情,你来了之后,他才频繁出现在教院......” “简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婆的,”江洛一起身,“好了,今天太累了,我去睡了,你早点休息,替我问候达夫。” “喂喂,阿洛,别走啊,你们俩说了这么一堆奇奇怪怪的话,我怎么睡得着啊......”简七还在哀嚎,江洛一回到三楼的房间里,关上门,简单的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一夜未眠。 脑子里一会是沈安的身份,一会是叶里的那些话,一会又是陈尘那张欠揍的脸。 乱七八糟,脑袋嗡嗡,一直到天微微亮她才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她是被简七摇醒的,她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看到简七眼睛下面顶着的那两坨黑眼圈,她微微抽了抽嘴角,“你昨晚一夜没睡啊。” 简七一脸哀怨,“你说的那么吓人,我怎么睡得着。” 江洛一打了个哈欠,“你不是要去医院吗,怎么还没走。” 简七抓了抓乱哄哄的头发,叹了口气,“不把这件事查清楚,我走了也不安心啊。” “没事的,只要她还愿意跟我们耍心机,就说明暂时不会再对我们下手,要么她是在等待时机,要么她是在等我让认输。”江洛一笑了笑,“比起跟她斗,认输这件事,还是比较简单的。” 简七沉默了一会,有些悲凉的叹了口气。 认输虽然听起来很怂,但是却是目前为止能止损的最有效的选择。 “你这么早叫醒我干嘛,有事吗?”江洛一瞟了简七一眼,起身走到洗手间挤牙膏。 “叶里让我通知你,有一个加星任务,但是得出外勤,问你愿不愿意去。”简七靠在椅子上,随手拿着江洛一桌子上自己刻的小玩意摆弄着。 洗手间里江洛一正在刷牙,闻言她顿了一下,叼着牙刷走出洗手间,“什么样的任务。” “这是教院接的私活,一般都比较危险,但是完成任务之后,会有一颗星。” 江洛一继续刷牙,口齿不清的说:“我接。” 简七站起身,“好,那我去跟他说一声让他安排,可能就是这几天里,等下你去叶里那里要一下这次行动的具体内容,仔细看一下,我先回医院,你出发之前我争取回来一趟,看看你这次任务的具体内容。” 江洛一低头漱口,头也没抬的给简七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找到叶里的时候,他正在办公室打电话,见江洛一进来,他匆匆说了两句,疲惫的挂掉了电话,低头用力按了按眉头,呼了口气,“你来拿材料的吧,等下,我给你找。”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江洛一很少见叶里这样失态,他一直都是脾气很好,脸上始终都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眼前的样子,这件事似乎有些棘手。 叶里找出材料递给江洛一,“灿若和星辰的父亲来了,在大荒教院闹。” “什么?”江洛一有些震惊,难以想象,组员的家人居然能找到教院来。 叶里双手搭在桌面上,“这件事还没有闹大,所以高层暂时不知道,可是看这样子,就算眼下不知道,也瞒不了多久了。如果高层知道了,处理的就不止她们父亲,灿若星辰也得受牵连。” 第四十四章 灿若星辰 大荒教院做的生意是一般人都不敢做的,在佛罗尔州一向是黑白通吃,警察和议员都有自己的人,和当地的黑道也有往来,几乎是天不怕地不怕,下起狠手来,令人不寒而栗。如果灿若的父亲惹恼了教院高层的人,后果不堪设想,最可怕的是还会牵扯到灿若和星辰。 “他想干嘛?”江洛一问。 “他想把灿若星辰带走。” “他是怕灿若和星辰遇到危险吗?” “不,”叶里看了江洛一一眼,“他是想把她们两个带走,卖钱。” 江洛一愣了一下,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个父亲不惜跟当地的势力对抗,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脱离苦海,而是为了把她们带走买更好的价钱? 太离谱了。 “你知道印度的圣女吗?”叶里缓缓开口,“穷人家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地位很低,灿若和星辰从小,甚至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她们一直在家里做着最低等的工作,伺候着家里的哥哥和父亲。直到星辰在河边挖芽菜的时候,被一个僧人看上了,选了她做圣女。那时候,被选为圣女对整个家族来说都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所以星辰当时也很高兴,开开心心的穿上从未穿过的沙丽,头戴黄花,被轿子抬到了寺庙。可是她不知道,所谓的圣女,就是印度大神的女人,而寺庙的那些僧人,就代替‘神’去......和圣女圆房。甚至,不管来了什么人,只要能拿出赏金,就可以侮辱玩弄所谓的圣女。” 江洛一脸色有些发白,她想到了一直活泼开朗,喜欢处处找人比试武功的星辰,想不到她竟然有这样悲惨的过去。 “那......后来呢?”江洛一艰难的开口。 “后来灿若知道了这件事,她拿着家里的柴刀,砍死了寺庙的两个僧人,带着星辰,连夜离开了那个魔鬼一样的地方。这件事在印度当地闹得轰轰烈烈,大荒教院的人找到她们的时候,已经是逃亡了半年后了,那时候星辰饿的瘦骨嶙峋,灿若倔强的背着饿昏了的妹妹站在大荒教院的人面前,听他们解释完了教院的规矩,灿若只说了一句话,她说:‘只要给我妹妹饭吃,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叶里吐了口气,缓缓的说,“灿若星辰的名字是我取的,我是希望她们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在这个同样阴暗的地方,有一丝光明。” 他至今都忘不了第一次见到灿若的时候那种震撼,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女孩自己,自己早已经饿得站不住了,还背着比自己小了几分钟的妹妹,硬生生的坚持着。她的脸抹的黑黢黢的,十分狼狈,也许是因为长期暴晒,鼻尖还有几粒小小的雀斑,嘴角抿成一条线,显得十分紧张,眼睛却那样有神,带着对未来的探究和迷茫。 江洛一狠狠的捏住资料一角,抬头道:“绝对不能让星辰和灿若回去,她们的父亲,不知道会怎么对待她们。” “当然,来到大荒教院的人,还没有能不参加游戏就走出去的先例,灿若和星辰是不可能走的,她父亲这次来这里闹,不过是听谁说了她们两个人在这里,想讨个便宜,总之一会我出去跟他谈,再不行就使用暴力让他走,尽量不能惊动高层的人。” 江洛一点头,“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当然。”叶里笑了笑。 “灿若她们......知道吗?” “不知道,她们不想知道的,当初灿若带着星辰逃出来的时候,他们父亲可是差点没杀了灿若,因为她们姐妹俩毁了家族的声誉,在他眼里,声誉可比两条命重要多了。”叶里摇头,“尤其是星辰,她好不容易从黑暗里走出来,忘了那些事,我不想让她再想起来。” 星辰刚来大荒教院的时候,完完全全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她惧怕一切男性,包括叶里和最早来到这里的另外几名男组员,灿若刚开始训练的时候,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把星辰带在身边,藏在身后,用她的方式保护着自己的妹妹。 直到后来,叶里找了专业的心理医生,每周帮星辰上课,经过了半年多的训练,她才渐渐恢复正常,开始慢慢接纳陌生人。 灿若和星辰原本就是教院的特例,因为她们入教院比较早,所以三年内加够七颗星的规矩在她们身上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管束。到现在为止她们已经来到教院四年了,四年的时间,把两个落魄的瘦骨如柴的半大孩子变成亭亭玉立性格开朗的女孩子,大荒教院虽然不能说多有人性,但是却也比灿若的父亲要强得多。 叶里是绝对不允许他再次出现,打扰到她们的生活。 江洛一垂眸,她虽然知道每个地区都有自己的民族文化,也许灿若的父亲坚持的正是那些所谓的文化,但是不管为了什么,能让一个父亲,狠心放弃自己的女儿,这的确是一件令人心寒的事情。 “好了,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我来处理。”叶里说:“你手里的材料看了吗?这次的任务可不轻松。” 江洛一翻开材料,叶里这个人看起来似乎很好说话,但实际了解了之后就会知道,他如果下定决心做一件事,手段比一般人要狠得多。上次简星做内鬼伤害到达夫的事情,自己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处理。叶里就早早的下手,让简星在七区消失的干净利落,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次灿若父亲的事情,她相信叶里能处理的很好,毕竟对付一个蛮不讲理只会恐吓的老文盲,比对付其他区的对手要简单太多了。 她瞟了一眼手里的材料,眉尾轻轻一挑,外勤任务比起内部比赛的介绍要详细的多,里面详细的解释了江洛一需要做的事情,简单来说,就是要江洛一代替需要保护的要员出门,引出想要动手的那些人,然后将对方一网打尽。 “这次的要员是一个日本女孩,据我所知你懂日语,所以应该会和他们好沟通一些,你需要做的就是伪装成要员,身边会有专业的保镖保护你。但是依旧很危险,因为他们只知道那些人会在近期攻击要员,谁也不知道到底用什么方法对要员下手,如果对方用的是炸弹或者其他武器,那就算有再多的保镖保护也无济于事,总之,这次的任务,很危险,你明白吗?” “明白了。”江洛一合上材料,点了点头。 “其实我原本近期内不打算给你加星任务的,毕竟近期七区发生了太多事情,但是这次接到的任务特殊,组员里女孩本来就不多,符合这次要员外形的只有你,所以高层直接找到了你。”叶里叹气,“如果你不愿意接,那我就跟高层说你身体不舒服,换别的什么人也可以,总有一些为了钱不顾一切的人愿意卖命。” 叶里的意思很明显,并不支持江洛一执行这次的任务,如果江洛一不想去,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这次的任务推出去。 “不用了,我参加。”江洛一抬眸,“来之前苍田就和我说了,加星任务都不轻松,就算躲得过今天,也躲不过明天,来到这里如果还是一味地只会躲,那就别想活着走出大荒教院了。”江洛一笑笑,半开玩笑的说:“并且,这次还有保镖保护我,待遇这么好,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叶里苦笑:“好吧,后天会有人带你去日本,这两天你提前准备一下。” “怎么去,偷渡吗?”江洛一挑眉,对上次的偷渡经验印象深刻。 叶里失笑,“不用了,时间也来不及,这次会给你一个身份,正常人的身份,机票都订好了。” 江洛一点头,“那还好,很久没光明正大站在阳光下了,有点想念呢。” 说完她自己都笑了,这次的任务是代替要员躲避攻击,恐怕一样不能大大方方的站在阳光下。 这次的出任务需要提前准备的东西有很多,她不仅要去拍证件照,改假身份,还要趁这两天背下来要员的饮食习惯和性格特征,以免露馅。 她抱着一大堆材料坐在七区院子里的秋千上背书的时候,一颗小石子咕噜咕噜的滚到她脚下,她抬眸,看了一眼笑眯眯站在不远处的人,缓缓的合上材料。 陈尘手里还拿着剩下的几颗小石子,在空中抛来抛去,小石子在空中漂亮的划了一个弧度,然后稳稳地落在手心里,他笑,“好久不见,丫头。” 他仿佛刚下飞机,脸上略有疲惫之色,身上的深灰色西装微微有些褶皱,应该是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的缘故,拄着拐杖的那只手上还挂着一个白色的纸袋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 江洛一靠在绳子上闭上眼睛,“我睡着了,别烦我。” 陈尘失笑,“好歹几个月不见了,你就一点都没想过我吗?” 江洛一睁开眼,诚实的说:“没有。” 陈尘坐到江洛一身边,用脚轻轻的晃动着秋千,陈尘坐过来的一瞬间,江洛一不着痕迹的往一边让了让,尽量和他保持距离。幸好这个秋千是赤瞳做的,足够大也足够结实,所以江洛一依旧懒懒的靠在绳子上,当陈尘是空气。 陈尘侧过脸看了一眼江洛一,几个月不见,头发又长长了一点,她似乎很累,眼下都有阴影了。 “看够了吗?”江洛一忽然对上陈尘的视线,秋千再大也只是一块木头,所以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江洛一直视他的时候,他的呼吸一滞,喉结动了动,一时没听清江洛一说了什么。 第四十五章 雪山旧事 他略有些狼狈的调转视线,微不可查的轻咳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木槿树,一朵朵粉红色的木槿花开的别样热闹,令人平心静气。 是的,去除杂念,平心静气。 “我好像从没有跟你说过谢谢。”江洛一缓缓开口。 “啊?”陈尘呆了一秒,“为什么说谢谢。” “谢谢你替我救出了赤瞳,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陈尘静静的看着江洛一,许久之后他说:“在我面前,你永远不需要说这两个字。” 江洛一看着远方,轻轻的开口,“陈尘,你应该知道的,我有喜欢的人,他在中国。” 陈尘依旧看着她,淡淡的说:“我知道。” “所以,”江洛一转过头看着陈尘,“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我知道,”陈尘点头,把一直握在手里的纸袋递给江洛一,“这是泡椒猪皮,你最喜欢的,我前段时间一直在内地忙,看到了这个顺便给你带了一些,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喜欢的话我下次多带一些。” 江洛一没有接,“我说的你没听清吗?” “我听见了,但是丫头,我不是因为对你有所求才对你好,我对你好只是因为我们是旧识,只不过你忘记了我而已。”陈尘把纸袋往前递了递,“拿着吧,据说这一家的味道很不错。” 江洛一缓缓的接过纸袋,低声道:“谢谢你。” “我说了,在我面前,不需要说这两个字。”陈尘垂眸,许久之后他抬起眼睛笑了,“为什么喜欢他。” 江洛一把纸袋放在膝盖上的资料上,轻轻的扯着袋子上的拉绳,“这种事,有原因吗。” “是啊,这种事,怎么会有原因呢。”陈尘轻笑。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他救过我吧,那时候学校举办冬令营,我们被暴风雪封在山里,食物很快吃完了,两个老师带着十七个学生在大雪里等待救援等了两天都没有被搜救队找到,后来我和两个同学分头出去找食材,走着走着就看不清了,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还有雪盲症这种病。” “救援的人赶到了,救走了剩下的学生和老师,只有我,一个人落在山里,是他冒着暴风雪找到我,把我背回了救援基地。我眼睛好了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回忆起以前,江洛一垂眸笑了,眼角眉梢多了一丝暖意,“你知道啊,小女孩子,十四五岁的年纪,有人那样不顾一切的救自己,自然会有些感动,恨不得以身相许的那种。” 陈尘一直看着她,声音微微发颤,“你怎么确定,是他救出了你呢?” 江洛一笑,“那个时候我只是瞎,又不是聋,我问他了啊,他自己说的,他那会虽然嗓子哑了,声音变了,但是我知道,那就是他。” 陈尘看着她,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说什么呢,说当初冒着风雪在山里不顾一切找她的人是自己吗。 说是他调动了三百六十四个人,把整座山几乎翻了个遍才找到她吗。 说为了找她,他和救援队失联,垂死挣扎的时候摸到了她,用尽全部力气把她连拖带背往山下走,路上遇到雪狼,用一截木头和两头狼对抗,拼死护住了她,自己受了重伤,没能等到她醒来就被医疗队带走了吗。 可是他不敢说。 因为她已经认定了救她的人是程澄,认定了四年,她对程澄是信任的,埋在骨子里的那种信任。 对自己,只有防备、冷漠、距离、怀疑。 他不敢去澄清什么,因为怕她因此更加看轻自己。 甚至厌恶自己。 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胆小,这么瞻前顾后。 两个人的世界里,先动情的那个,永远是输家。 他想到了在雪山里她趴在自己背上沙哑着嗓子问自己的名字,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声音跟用斧子劈过一样难听却依旧带笑,“那你要记清楚了,我的名字是陈尘,不要忘了。” 陈尘、程澄。 因为她认识那个人早于自己,所以先入为主的认为自己是程澄。 原来他早就输的一败涂地了。 “我们之前,到底在哪里见过啊。”江洛一看了他一眼,“如果正式认识过,你的名字这么特殊,我应该不会不记得的。” “我的名字特殊,是因为听起来和程澄一样,对吗?”陈尘唇边泛起一丝苦笑。 江洛一想到第一次听到陈尘名字的时候,的确把他们两个搞混了,她尴尬的笑了笑,对于陈尘的话题转移没有继续追问。 他不想说。 江洛一没有非要问出一个答案的执着,只是有些好奇,他似乎非常了解自己,自己却对他全无印象。 自己到底在什么时候,见过这样一个人。 这句话她问过自己无数次,一直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我的名字是我奶奶取的,她是越南人,我虽然出生在法国,但是却长在越南,是奶奶一手把我养大。我爷爷是成都很有名的老画家,喜欢书法,现在我房间里还挂着他的字画,给我取名字的时候,爷爷说,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沧海一粟,平安一生。”陈尘说,“我奶奶问,沧海一粟是什么,爷爷说是茫茫大海中的一粒谷子,一颗尘土。然后我奶奶就决定叫我......陈土,我爷爷笑了半天,在土上面加了个字。所以,我就叫陈尘了。” 江洛一闻言笑了,一想到他差点叫陈土嘴角就控制不住上扬。 陈土,真是太搞笑了。 见她笑的那么开心,陈尘噙着一丝笑,淡淡的说:“我从小一直庆幸爷爷没一时糊涂真给我取名叫陈土,因为这两个字的发音和尘土太像了。” 江洛一好不容易止住笑,闻言又开始笑,但是觉得这样明目张胆的嘲笑有点不太地道,于是改成憋笑,憋得脖子都疼了。 “可是现在,我又觉得,宁愿自己原本就叫陈土,至少......” 不会被认错。 “至少什么。”江洛一深吸一口气,忍住笑意问道。 “至少也不算太难听,”陈尘扶着自己那边的绳子,脚尖蹬着地面轻轻的晃动秋千。 “为什么你没怎么去过内地,国语却说得这么好。”江洛一问。 “我爷爷为了迁就我奶奶,所以才搬到越南住,我奶奶为了我爷爷学习了很久汉语,所以我们家都是用汉语交流,并且,我们每年都会回成都住一段时间,所以并不是完全不回国内。只是大多数时间我都在越南或者澳门。”陈尘说。 “他们感情应该很好吧,”江洛一笑,“如果我能活下去......” 陈尘看着她,她垂眸微笑,没有继续往下说,如果能活下去会怎样。 回到荆州,和程澄团聚,两个人相依为命,就像自己的爷爷奶奶一样厮守到老。 没来由的,他的心疼的发颤。 她的未来里,从来都没有自己。 春天已经接近尾声,偶尔有风吹过的时候,头顶的木槿花纷纷散落,落在江洛一的头顶,他本能的抬起手拂去她头上的落花。她察觉到他的触碰,疑惑的抬起头,四目相撞,一片花海里,她昂着脸看着他,眼睛明亮动人,嘴唇微启,带着一丝茫然。 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狠狠的掐了一下,抖得令人慌乱,脑子里空了一秒,于是身体快过思绪,他扶住她的肩膀,俯下身去,离她不足五厘米的时候,她瞪圆了眼睛,单手捂住自己的嘴,傻傻的看着他。 脑袋一片空白,耳朵什么也听不见了,眼前只有无限放大的陈尘的眼睛…… 胸口的位置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仿佛要脱离身体跳出来一样,她紧张的全身微微发抖。 理智回归,察觉到她的慌乱,陈尘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情绪,两秒钟后他抬眸轻笑,松开她的肩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吓到你了吧,小丫头。” 江洛一吞了吞口水,猛地把他推开,“你有病啊,没事发什么疯。” 陈尘被她推的差点从秋千上摔下去,他狼狈的扶住绳子才险险坐稳,他松了口气,“我腿脚可不好,你也太狠了,也不怕我摔出个好歹来。” “活该。”江洛一调整好情绪,懒得再看他。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了陈尘一眼,问道:“你和沈然熟吗?” “沈然?”陈尘还没回过神,后知后觉的说:“不太熟,怎么了。” “她有一个妹妹,叫沈安,对吗?” “是,不过沈安五年前就去世了。从那之后沈然性情大变,整个人都变得怪怪的。”陈尘摇头,“总之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以前她那么喜欢画画,那件事之后,她再也没画过画。” 江洛一眼神一动,“你说她以前很喜欢画画,什么类型,国画还是漫画。” “素描,彩铅。”陈尘说,“她不画国画。” “看你挺了解的啊,刚才还说不太熟。”江洛一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透着戏谑。 陈尘一愣,随即笑了,“你吃醋啊。” “吃你个头,”江洛一翻了个白眼,漫不经心的说,“前两天有一个自称是沈安的女孩子来找过我,还给我画了一幅画,画的很棒。” “什么?”陈尘有一丝震惊,“不可能的,她五年前就去世了,再说了,会画画的是沈然,不是沈安......我知道了,沈安和沈然长的一样,我虽然不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她应该是沈然,不可能是沈安。” “真的是表面上这样吗?”江洛一沉吟了一下,抬眸,“她喜欢你,你知道吗?” 第四十六章 身份谜团(1 陈尘不自在的干咳两声,“你从哪听说的,胡说八道。” “她给我看了一幅画,里面是你,看成色应该有年头了,至少有五六年了。”江洛一无意识的用手扣着膝盖上的资料,纸质的材料被她卷的翘了角,“应该是沈然自己画的,她还给我画了一幅肖像画,人物是我,但是神态却和你很像。也许她这些年一直在不断的临摹你的样子,把你的神态气韵拿捏的很熟悉,才会在画我的时候不知不觉的把你的神态加上去。” “其实我和她真不太熟。”陈尘小心翼翼的看了江洛一一眼,生怕她不相信似的,“真的,就是以前我爸和她爸都是大荒教院的股东,大学的时候她又和我一个学校,算是我的一个学姐,才偶尔说过几句话。那个时候,她很开朗,喜欢背着个画板到处画画。她帮我还有我同学都画过画,也画过我朋友,他叫邓闲,改天我介绍你认识,不信你问他。” 江洛一一言难尽的摇摇头,这个人的思维永远清奇。 她以为两个人会有一些感情纠葛,至少也是痴恋多年的那种,可是看陈尘的态度,他们似乎并没有和在一起,也没有什么过多的瓜葛,那也就是说,她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自己喜欢陈尘。陈尘并没有回应。 让一个对自己有威胁的人离自己喜欢的人远一点,似乎没什么不对,可是江洛一依旧觉得她站出来直接告诉自己似乎更具有说服性。毕竟她是教院的总负责人,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组员,管住自己轻而易举,为什么非要用别人的名义威胁她,而且还是一个人人都知道死了很多年的人。 这件事,有些古怪。 “你以前和沈安熟吗?” 陈尘松了口气,她并没有在乎沈然的事情,但是发现这个事实之后他又有点失落。 他怅然若失的摇头道:“不太熟,沈然和我一个院校,但是沈安一直和外祖母生活在国内,她之前收到的教育不高,吃了不少苦头,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沈琮明一直不愿意把这个小女儿接回来,直到她们20岁生日的时候同时出现过一次,我也就见过那一次。” “别的没有什么接触了吗?”江洛一看了他一眼。 按那天沈安的话来说,现在的沈然,对陈尘情有独钟,很是在乎,但是在江洛一看来,提到陈尘时候的沈安,眉眼处尽是眷恋,她对陈尘的喜欢并不比口中的姐姐少。陈尘没理由完全不熟悉沈安,至少也不是只见过一次的那种关系。 陈尘想了想,“她们俩本来就长得一样,我也不确定之前是不是见过。你不用纠结这件事了,那天来见你的肯定不是沈安,应该是沈然。”陈尘看了江洛一一眼,“不过,她找你做什么,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就闲聊天,然后给我画了幅画。” “她是个危险人物,所以我一开始才说跟她不熟,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说话,总之,以后一定尽量少和她有牵扯,知道吗?”陈尘难得的没有嬉皮笑脸,认真的看着江洛一。 “我知道,”江洛一慢悠悠的说,“可是我们也算同在一片屋檐下,并且我有预感,总会见面的。” 陈尘试探性的问道,“丫头,我想......” “不用了,我欠你的已经够多了,真的不用。”江洛一没有给他说出口的机会。 他想做什么,她已经猜到了,利用自己的职权把她弄出大荒教院,离开这个地狱一般的阴诡之地。 甚至他可以给她一个正常人的身份,给她她所求的一切。 但是她不愿。 她还不起。 因为还不起,所以干脆不亏欠。 还有就是这里还有她放不下的人。 简七、赤瞳还有七区所有的人,他们怎么办。 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参加一轮一轮的筛选,一个一个的死去吗? 从沈然第一次开始对简七动手,到现在,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隐隐约约的想法,但是这个想法在更多的人看来根本不可能实现甚至非常荒唐,但是她还是想要试一下。 但是她不想轻易放弃,不管是七区,还是自己。 陈尘叹一口气,江洛一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自己,他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他明白她的性格,执拗倔强,宁愿别人亏欠自己,也不要自己亏欠别人。 她不想欠他的。 虽然这一点他一直都明白,但是真的确定了之后,他还是有点失落。心里忍不住猜测如果今天有这个能力带她走的人是程澄,那她会不会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肯定会。 他又一次无声的叹了口气。 “我有些事情还没有想清楚,总觉得有些古怪。”江洛一看着陈尘说:“我问你一些事情,你可不可以知无不言。” 和她的眼神对上,他立刻露齿一笑,“好,就算你问我生辰八字我也告诉你。” 江洛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人真的永远正经不过五秒。 “沈安死的时候的细节,你知道吗?”江洛一问。 陈尘想了一下,“五年多了,我也记不清了,那时候我在澳门,葬礼的时候我倒是参加了,记得那时候哭的最厉害的就是沈然,她和这个双胞胎妹妹从小一直分开,但是感情很好。” “为什么她们没有在一起长大。” “因为沈琮明和他妻子在沈然和沈安出生后没多久就离婚了,”陈尘说:“所以沈安跟着母亲,沈然跟着父亲。一直到沈安的外婆去世,沈琮明才把沈安接回了这边的家。” “那沈然和沈静的关系一直很差吗?”江洛一问。 陈尘摇头,“没有,相反的,他们从小一直很亲。沈静挺好一人,稳重成熟,事业心强,对沈安也很好。直到沈安去世后,沈然和沈静的关系忽然变得很紧张,没过多久,沈静就去世了,死于一场医学意外。” “医学意外?” “嗯,他那时候一直感觉自己胸口疼,在医院检查了一下,说是肺破裂,需要手术。当时手术是在本地做的,因为是一个小手术,都没有太在意,可是最后,他死于术后感染。”陈尘摇头,“那时候我还在英国上大学,这件事我也是听说,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不太清楚。” “术后感染,”江洛一叹了口气,“虽然说每一项手术都有一定的风险,但是这也太儿戏了。” “那时候沈琮明一直调查这件事,他怀疑有人背后害沈静,但是你应该知道,大荒教院和当地的黑帮都有交集,查了很久,也没查出到底是谁在背后动的手。那家医院的大夫几乎全部都被处理了,沈琮明恨透了医院,以至于自己临死都没有进医院的大门。” “他怎么死的。” “他一直有心脏病,但是一直吃药坚持着,医生建议他做手术,他不肯。”陈尘缓缓地说:“他怕自己和沈静一样,死在医院里。” “所以这个家里,最后只剩下了沈然。”江洛一的手无意识的捻着纸袋上的绳子,眼睛眯了迷,“会不会有种可能,沈安其实根本没死?” “应该不会吧,这种事还能有假?” “我不知道,我总觉得的哪里怪怪的。”江洛一抬起手无意识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她的头发已经在肩膀以下了,只是一直没修过,所有有些参差不齐,不过她的发质很好,天生栗子色的头发软软的,显得特别她乖巧。 当然,是不开口说话的时候。 她一旦开口,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浑身是刺的小狮子。 陈尘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她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陈尘轻咳,“没什么,这次你要去日本了,对吗?” 江洛一点头,“对啊,好久没去日本了,日语都生疏了。” “这次的任务很危险,你一定要小心应对。” 江洛一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跟叶里似的,婆婆妈妈,我没事,能应付的。” 陈尘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管去到哪里,永远不要逞强,这次的任务,引出那些动手的人就算成功,但是首要的一点是保护自己,知道吗?” “知道知道,啰嗦死了。”江洛一歪头抬起手挡掉他的手,不满的嘀咕道:“头发都乱了。” 这话猛一听似乎有些不耐烦,但是尾音里又似乎带了一丝撒娇的意味,话说出口江洛一自己都愣了一下,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和臭不要脸的人在一起待久了,自己也变得臭不要脸了吗。 这个想法令她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对了,”她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改变一下氛围,“这段时间你不会再回来了吧。” “嗯?”陈尘挑眉,贱兮兮的问:“怎么,你舍不得我走啊?” “滚。”江洛一别过头不想理他,一秒钟之后才转过头低声说,“如果没什么要紧事,不要回来了。” “为什么?”陈尘微微侧着头看江洛一。 “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没事尽量少回这里,就算回来了,也不要再回七区,可以吗?”江洛一缓缓的抬起眼,看着陈尘。 陈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沈然果然是因为自己才接近江洛一。 并且用什么作为筹码威胁她。 沈然知道他安排了重重人手保护江洛一,她无法动手,也不敢直接对江洛一动手,所以用了别的什么东西威胁她。 陈尘看着江洛一,“七区的达夫受伤,是因为我吗?” 江洛一垂眸,陈尘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明很多。 “陈尘,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好吗?”江洛一抬起眼睛看着他,缓缓的说:“现在的情况,你越是想要插手,我这边就越不好控制。” 陈尘沉默了很久,最后点头,“好。” 因为了解,所以支持。 很多事她更喜欢用自己的力量去解决事情,也许眼下看起来她和沈然的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是未来,谁也说不准。 第四十七章 身份谜团(2) 江洛一松了口气,陈尘没有坚持去管这件事,让她轻松不少,她微微一笑,“谢啦。” “对不起。” 他们两个几乎同时开口,说完对方都愣了。 一个疑惑,“谢什么。” 一个挑眉,“对不起啥。” “谢你理解我,没有坚持去管这件事啊。” 陈尘摇头,“这件事说起来是因我而起,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变相的帮着别人对付你。” 江洛一笑,“那你以后不要再缠着我了,我就原谅你。” 陈尘咽了咽口水,“你还是别原谅我了。” 江洛一翻了个白眼,“白谢你了。” 陈尘不露痕迹的微微一笑,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不再疏远和过分的对自己客气。 一个黑色的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陈尘身后,低低的说了句什么,陈尘垂眸微微侧过过去一些,淡淡的点了个头。 江洛一看到那个人影的时候明显震惊了一下,这个人靠近的时候,她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明显这个人的功夫在自己之上,甚至有可能还在陈尘之上。 莫名的,江洛一看向他的时候,眼里多了一丝敬佩。 这是一个年轻的欧洲男子,皮肤白皙,眉清目秀,身高接近一米九,虽然消瘦但往那一站,非常具有力量感,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训练服,手腕上并没有组员的手环,说明他并不属于大荒教院。他的头发剃的极短,可以清晰的看到脖子越过耳后蔓延到头皮的黑色的纹身,是一只妖娆的美人鱼。 不得不说,这只美人鱼拉低了这个人的气场,如果把妖娆的美人鱼改成暴躁的海豹也许会更好一些。 “看够了吗?”陈尘站起身,睨了一眼江洛一。 “啊?”江洛一调转视线,看向陈尘,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陈尘看了美人鱼一眼,那个人立刻就退了出去,还是悄无声息。 “我得回国内去了,那边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陈尘按了按江洛一的头顶,“好好照顾自己。” “嗯,我知道。”江洛一应声之后,忽然怀疑他这次来去匆匆,似乎目的就是为了送这一包泡椒猪皮。不过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打消了,这得是多脑残的人才能赶出来的事啊,陈尘脑子又不缺斤短两。 陈尘似乎真的有挺急的事情,冲江洛一挥了挥手就离开了七区。 江洛一垂眸打开装着泡椒猪皮的纸袋,好久没吃过这玩意了,她几乎快要忘记了泡椒猪皮的味道...... 她的手顿了顿,怪不得他走的那么急,原来纸袋里猪皮旁边安静的摆了一个扁扁的小盒子。 一部智能手机。 她翻了翻眼皮,既无奈有觉得有些好笑。 教院不允许组员携带电子产品,因为会对手环的信号有影响,但是这次日本之行可以携带手机,因为需要及时和教院联系任务进程,就像简七当初去接自己,也带了一个老年机。 她没有手机,之前的手机在偷渡的路上就换面包吃了,来到教院一直用不到,她也没想过申请手机的事情。 陈尘倒是想到了。 她抱着怀里的一堆资料加上陈尘给的盒子缓缓的站起身,脚步刚抬起来就顿住了,她抬起眼皮看了看门口,一个靓丽的身影靠着门站在那里朝江洛一微笑,“看来之前给你的忠告你没有听进去啊,居然还敢和他纠缠不清。” 一模一样的脸,完全不一样的形象。 沈安是活泼中带着忧郁,笑容里有着最灿烂的阳光,一举一动之间,天真中带着妩媚。而眼前这个人,穿着量身定做的品牌套装裙,脚上踩着大红色的高跟鞋,身段柔软优美,嗓音慵懒中透着性感,烈焰红唇,十分妖娆。 江洛一朝她微微一笑,点头示意,“沈小姐,”她抬起眼睛,不卑不亢的说:“沈小姐说什么呢,我没听太懂。” 沈然缓缓地走到江洛一身边,轻轻的扯过她手里的纸袋子,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轻笑道:“才几天不见,你就装不认识我吗?” “啊,我想起来了,您今天的打扮很美,我一时没认出来。”江洛一笑着摇头,“不要意思,沈安小姐。” 沈然歪着头笑了,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不对哦,我是沈然,那天是跟你开玩笑的。” 江洛一恍然大悟,“原来是沈然小姐,失敬。” “你不是早就猜到是我了吗?还演戏呢?”沈然聘聘袅袅的走到秋千架前,轻轻的坐在秋千上,脚下稍一用力,秋千就轻轻的晃动着,“你不光猜到了我就是沈然,你还猜到了我的目的,对吧?不过你胆子很大,明知道我最恨别人觊觎我的东西,却偏偏还惦记着。” 江洛一笑了,“沈小姐哪里话,您的东西谁敢觊觎。” 不知陈尘听到自己被她们两个当成东西讨论心里作何感想,江洛一嘴角不由得勾出一丝笑,肯定会炸毛的。 沈然鼻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微笑,妩媚的眼睛瞟了一眼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江洛一,“不敢的话最好,对你也好,对七区也好。” 江洛一听出了她的话外音,随即低眉顺眼的笑了,“沈小姐这般天资雍容,美艳动人,自然是常人不能匹敌的,也不需要担心什么,我和陈先生是以前的朋友,他也是受人之托才对我照顾有加,如果沈小姐介意,我会和陈先生划清界限,不再往来。” 沈然挑眉,她原本以为江洛一是个难缠的主,没想到这么三言两语就偃旗息鼓缴械投降了,倒省了她不少口水。 “最好是这样,七区毕竟是我的管辖范围,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毁了自己赚钱的工具。”沈然用一根手指挑着陈尘拿来的纸袋,朝江洛一微微一笑,“你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否则,我有几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天色不知什么时候阴暗下来,佛罗尔洲的天气一向如此,也许上一秒还是大晴天,下一秒就暴雨倾盆。刚才还艳阳高照的院子,此刻就阴沉沉的仿佛即刻就会滴雨点一样。虽然已经是春天,但是这样的天气还是带着一股凉气,索性地表的温度尚未完全消散,这样的寒气并不足以让人明显感知,但依旧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 就像此刻的沈然。 江洛一低眉顺眼的笑了,“您说笑了,我在您面前,就像蝼蚁一样,您想我死,动动手指就够了,我自然不敢和您作对。” 沈然盯了江洛一一会,仿佛在考量她这句话的真实性,许久之后她扶着绳子缓缓的站起身,“果然,识相的女人还是比较可爱的,好了,过两天你还要去日本,我就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 “等等,”江洛一迅速转身回房间内取了一样东西走出来,“您上次走的匆忙,画落下一张。” 沈然瞥了一眼江洛一手里的画,上面的一个人坐在山上的背影,赤红色的衣服异常耀眼,银灰色的头发随意的在脑后松松的扎着。 看到这个背影,她嘴角微微一笑,眼里的轻蔑消失了一瞬,她缓缓接过那张画,审视了很久,最后微微一笑,朝江洛一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转身婀娜的离开了七区。 江洛一一直垂眸微笑,直到沈然的身影彻底离开七区,她才缓缓的抬眸,眼神变得深不可测。 她刚才拿的那张画,根本就不是沈安上次落在这里的,而是她后来自己画的,目的就是试验一下,她们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可是沈然明显没有看出来。 也就是说,那天江洛一遇到的沈安,和今天来这里的沈然,不是同一个人。 她略有所思的缓缓往屋内走,陈尘说,会画画的是沈然,只是沈安死后性情大变才不再画画,可是那天来的沈安却很喜欢画画。 她不知道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在经历重大伤痛之后会改变爱好,但是如果她们的喜好根本就没变,那么...... 她快步回到房间,客厅里的电话旁,她需要立刻见到叶里,问清楚一些事,号码刚拨通,她就放下了话筒。 这次沈然来的太过于直率,她明显就是想直接告诉江洛一,自己就是那天来的人。 她在掩饰。 可是沈然怎么知道她对沈安的身份有疑惑,是谁告诉她的。 那天留在这里的人只有简七和叶里,沈然对简七下过黑手,所以不可能是简七告诉她内情,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她一瞬间觉得头痛欲裂,一个念头呼之欲出,她却不愿意承认。 “阿洛,你怎么了。”叶里快步走过来,扶住江洛一,担忧的看着她,“你没事吧。” 江洛一抬起手按了按额角,缓缓的摇头,“我没事,”她抬起眼睛看向叶里,“叶里,我有件事不太明白。” “什么事,坐下说。”叶里扶着江洛一坐在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水,“喝点水,慢慢说。” 江洛一双手微微颤抖,她双手接过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想问的问题太多,说出口的确是,“灿若父亲的事情解决了吗?” “也算解决了,我亲自出去和他谈了谈,他近期应该不敢再出现在佛罗尔洲了。灿若她们的事情你不要担心,你后天还要去日本,到底怎么了,不舒服的话我给你申请退出。” “我没事,可能是有点低血糖。”江洛一垂下眼睛,轻轻的吹了吹杯子里的水,“简星的事情,我一直没问过你,你就这样除掉了他,会不会影响到你。” 叶里笑了,“我以为什么事,不用担心,这件事过去这么久了,不是一样没有谁过问吗?” “今天沈然来了,你知道吗,沈然和沈安,是同一个人。她一直盯着七区,我怕你这边有什么动静,被她抓住把柄,会不太好。”江洛一依旧垂着眼睛,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不用担心,我这边没事,今天沈然来过了吗,她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她不想我接近陈尘,我就离陈尘远一点,不管是我还是七区,都没有跟她斗的筹码,所以只能退步,只要不惹到她,她应该不会赶尽杀绝。” 叶里叹了口气,“那天让你说的,我差点以为有灵异事件发生,沈安就是沈然,这样就说得通了。” “可能是我太紧张了,”江洛一缓缓的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叶里,“所以,有些事没有看明白就瞎说。” “好了,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后天还要坐飞机。” 第四十八章 夜探总部大楼 佛罗尔洲的春天夜晚显得格外漫长,常常不到五点天就已经黑透了,由于组员们白天都在练习或者比赛,十分辛苦,所以大荒教院有一个硬性规定,十点之前就必须关灯休息。 等到了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基本上就是全员酣睡的状态了,这个时候的大荒教院,寂静中透着一股异样的安静。 黑暗中一个矫健的身影避开摄像头,从墙角翻墙越过去,稳稳地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她四处观察了一下,确定没有打草惊蛇,才像个黑猫一样顺着墙边溜走了。 出了七区就是通往十区和九区的分叉路口,两条路的中间有一座观景假山,大概有两人高,一米多宽,整座假山狰狞粗犷,白天看起来不觉得什么,晚上走过来只觉得假山上长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盯的人心里发麻。 忽然假山上跳下来一个人,稳稳地站在江洛一面前,跟做贼似的小声道:“阿洛,是我。” 江洛一本能的退后了一步,听到简七的声音才站稳,她四处看了一眼,把他拉到假山下蹲着,压低声音问道:“没人看见你吧。” “没有,”简七兴奋的搓了搓手,“你把我偷偷叫过来是想干嘛,杀人还是越货。” 江洛一:“......” 空旷的教院交叉着几条小路,不远处的路灯照射出的阴暗光芒洒在路边一排排高高矗立的黑桐树上,随着夜风轻轻摇曳,在黑暗中的大荒教院显得异样诡异。 张牙舞爪的假山下传来一阵低低的谈话声。 “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按你说的,我瞒着所有人调查了一下沈然和沈安的情况,这是详细资料。”简七把材料递给江洛一,沉吟了一下才道:“其实达夫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我不那么恨她了,你不是已经和她讲和了吗,为什么还要查她。” 江洛一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翻开了简七拿过来的资料,“这件事,只是刚开始,她有心整我们,就算我投降她一样会动手。” “啊?”简七没懂,“我们怎么算也是同一阵线,她不至于吧。” “我是答应了她远离陈尘,但是除非陈尘和她在一起,否则她很有可能因为陈尘的拒绝再次迁怒于我,所以我必须要找出对策,不能一味的忍让。”这里光线很暗,资料上的字并不清晰,江洛一放弃了自己看,问道:“这材料你看过了吗,给我简单说一下。” 简七心虚的伸长了脖子四处看了一圈,确定安全后才小心翼翼的说:“沈然是沈琮明的大女儿,从小就和沈静一起长在美国,上高等学校,受高等教育,画画、弹钢琴、芭蕾舞和茶道样样精通,长的又漂亮,算的上是一个完美的白富美。大学是英国剑桥,主修经济金融,但是她一直很喜欢画画,所以实习的时候,她没有听沈琮明的留在自己家里的企业,而是选择了在英国当地的一家传媒公司工作。” 江洛一垂眸搓着手指认真的听着,没有打断他。 简七继续说:“沈安的经历就复杂了,她从小就被仍在国内,沈琮明不知道什么原因很讨厌她,所以几乎没有什么往来。她母亲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外婆那边经济条件不好,所以她高中没毕业就辍学了,一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直到沈安二十岁之前,她外婆忽然死了,她才被沈琮明接到了美国,和沈然一起住。” 江洛一眼睛眯了迷,“在国内,她有什么朋友吗?” “有也不多,要么就是那些社会上的小混混,要么就是和她同病相怜的一些辍学生,还有啊,我听说了一件特别狗血的事情,”也许是心理作祟,简七又仰着脖子四处看了一眼才继续说,“听说沈安早些年在国内被当地一个有钱的大佬包养了,但是这件事很快就被正房知道了,所以在当地闹得很凶,为这事,沈琮明一直不愿意接纳这个小女儿。是沈然一直恳求沈琮明,才让沈安住进来。只可惜,沈安来了没多久就意外死掉了,沈然伤心欲绝,一直自责是自己害死了妹妹,病了大半年,也没有再回之前的公司上班,而是听从沈琮明的安排进了自家公司。” 江洛一一直沉默,简七不安的四下观望了一遍,用肩膀撞了撞她,“你说你为什么非要跑出来说,七区不是更安全吗?” “不,七区并不安全。”江洛一抹了一把脸,疲惫的叹了口气,“记住我说的话,不要过分相信任何一个人,不管是谁都留着一点余地,不是所有人都一成不变的。” 简七愣了愣,“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别吓我好不好。” “简七,那天沈安来的时候,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和别人提起过吗?”江洛一抬眸问道。 “那天之后我一直在医院,除了和达夫提起过,没再和别人说过了。”简七吞了吞口水,“你还在想这件事啊,叶里不是说沈安已经死了吗?那就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应该就是沈然在跟你玩捉迷藏。” 江洛一想了想,低声说道:“昨天下午沈然来了,平铺直叙的要我离陈尘远一点。” 简七:“那不就结了,说明那天来的就是沈安啊。” “不,”江洛一抬眸,“昨天下午的沈然和那天的沈安,不是一个人。” “什......么?”简七的表情像是吞了个鸡蛋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我试过了,不是一个人。”江洛一淡淡的说,“所以我想知道,现在的沈然,到底是不是之前的沈然。” 简七瞪圆了眼睛,他明白了江洛一的意思,黑黝黝的夜里,冷风一吹,他忍不住打了个货真价实的寒战。 “沈然的住处你查清了吗?”江洛一压着嗓子问。 简七吞了吞口水,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压下去被江洛一吓出的鸡皮疙瘩,声音微微有些发抖,“沈然大多数都是住在教院里,只是最近这几天她和当地的黑道有生意往来,所以住在了教院外的别墅里。” “七区里有没有地下室或者地牢之类的?” 简七惊恐的看了江洛一一眼,江洛一朝他点点头,“没错,我怀疑,真的沈然已经被现在的沈然囚禁起来了,她那天跑出来,就是为了提醒我要我小心现在的沈然。” “不不不,我都被你绕进去了,你的意思是,现在的沈然,是当初的沈安?然后沈安把真正的沈然囚禁起来了?太离谱了......”简七觉得刚才好不容易被自己按下去的鸡皮疙瘩立即揭竿而起,高高矗立了起来,这一次,按都按不下去了。 “只是怀疑,毕竟只有真正的沈然才学过画画,我那天记得很清楚,她画画的手法配色都很专业,不像是自学成才的那种。并且,陈尘说,沈然以前很喜欢画画,一直在学,但是自从沈安死后她就不画了,”江洛一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到底是她性情大变不愿意再画画,还是现在的她根本就不会画。” 简七费了好半天劲儿才消化了江洛一的话,他缓缓地摇头,“这太他妈吓人了,她们好歹是姐妹,亲姐妹啊......” 江洛一揉了揉简七的头,“走吧,去查一下有没有密室或者地下室之类的地方,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找到真正的沈然。” 简七随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走出来,“可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啊,那天沈安既然可以跑出来找你,为什么没有逃走呢?她也可以直接跟你说,自己被囚禁了,而不是什么都不说又回去啊。”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有时候我都怀疑沈然是心甘情愿被沈安替换下来的,又或者,她是被沈然威胁了。这其中的原因,恐怕只有真正的沈然知道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找到她。” 他们两个在假山下等到凌晨一点才开始行动,因为凌晨是人睡的最沉的时候,也是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江洛一一路带着简七避开摄像头,分头在教院总部楼溜了一圈,什么发现都没有。 “还有很多地方没找,因为有监控探头,所以束手束脚。”江洛一蹲在监控死角叹气。 简七缩在她旁边恍然大悟,“原来你带着我东奔西走躲来躲去是在躲监控探头啊。” 江洛一:“......” 她肩膀垮下来,认命的点头,“对,如果她们察觉到了什么一定会去调监控,所以我们得避开所有的监控探头,明白了吗。” “可是这样根本就查不到什么啊,你想,如果沈然......不,沈安真的把沈然关起来了,那那个地方肯定有重重把守,每个角度都安装监控探头才对,所以我们这样找,根本就查不到什么。”简七条条分明的分析道。 “这正是我着急的点,如果探头照不到的地方确定没有,那下一步只能冒险去毁监控探头了。” “不用啊,我直接黑进他们系统,把监控记录给掐了就行了。”简七道。 江洛一缓缓转过头看着简七,“你还是个黑客大佬?” 简七有点小得意道:“没看出来吧。” 江洛一抬手拍在了简七后脑勺上愤愤道:“你怎么不早说。” “早你也没问我啊,”简七委屈的揉着后脑勺,“刚才还一脸惊喜,这会就拍我脑袋,无情。” 江洛一松了一口气,“这就好办了,下面的事情你自己就可以解决了。” “让我黑进系统毁了监控记录啊,好啊。” 江洛一心脏病犯了似的捂住胸口退了一步,生无可恋靠墙叹了口气,“你都能黑进他们系统了,直接把所有的监控调给我不就行了!” 简七恍然大悟,“对哦,我咋没想到呢。” 简七最终成功黑进了大荒教院的系统,把所有的监控探头都找了出来,不过查监控是一个细活,江洛一又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去机场了,所以简七把所有的记录装在硬盘里,让江洛一带走,她需要慢慢的查。 第四十九章 大阪之行(1) 去机场的时候,江洛一终于换下了训练服,穿上了一件淡黄色的背带裙,头发随意的披散着,脸上架着一副金丝框架的平光镜,看起来和出国旅游的大学生一样,简单俏皮,丝毫没有格斗场上那个杀伐果断的江洛一的影子,她抬起左手捋了捋头发,露出手腕上绑了一层浅白色的腕带,遮住了组员手环。 她和普通人一样,拿着护照和身份证件排在登机口,通过安检之后,她推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往前走。她没有手机,之前陈尘给她的手机连同猪皮一起被沈然带走了,不过她并不担心接应问题,因为那边一定会有人准时的接应自己。 上飞机的这几个小时她也没闲着,在脑子里细细的过了一遍这次自己保护的要员信息。 佐藤溪,26岁,日本最年轻的女将军,首席军官,人称佐藤爵爷。日本是一个男权极重的国家,佐藤溪能走上今天的位置不容易,在获得至高无上的荣耀的同时,还有很多反对和不支持的声音。尤其最近首相竞选,她拥有一大部分的选票,威胁到了一些人的地位,所以有人按捺不住了。 几天前,佐藤溪接到了一份可靠的密报,有人开始谋划刺杀佐藤溪,只是具体方案和时间还不清楚,于是佐藤溪找到了大荒教院,代替佐藤溪迎接这次的刺杀活动,日本这边只要对方动手,佐藤溪自然有办法抓住对方的把柄。 7个小时之后,飞机降落在日本大阪,江洛一不喜欢拥挤,待飞机上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她才缓缓的收拾东西往下走,旁边的人默不作声的递给她一样东西,她本能的接过来,楞了一下,抬头,只来得及看到了一个爬着半条鱼尾巴的后脑勺。 妖娆的美人鱼? 她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失笑摇头,他还真是阴魂不散。 还没来得及腹诽,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上面的备注居然是“帅尘”。她翻了个白眼,边接电话边往下走,“喂。” “丫头,到日本了啊,看来这个飞机还挺准时。”她下了步梯,一阵风吹过来,耳边他的声音显得那样不真切,仿佛带着一股淡淡的缥缈。 “美人鱼为什么也来日本了,就为了送个手机?” “美人鱼?你说黑曜啊,”电话那头的人反应过来不对,有一丝暴躁,“不是,江洛一,你能不能不要犯花痴,现在是他为什么去日本的问题吗?” “有话就说,赶紧的,出了接机口就不方便了。”江洛一翻了个白眼。 “就是跟你说一声,这个号码是我的,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我随时都在。”他捏着电话,难得正经的说道。 江洛一推着行李箱慢吞吞的往外走,“不是跟你说了吗,没事少烦我。” “......你个小没良心的,无情......” “没事我挂了。”她把手机拿的远了一点。 “江洛一!”他在电话那头咆哮,“我还没说完呢......” 江洛一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再给你十秒,有话快说。” 陈尘吞了吞口水,她给他时间说话,他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时间到了,再见。”江洛一利落的挂掉电话,走向接机口。 陈尘那边拿着电话愣了一会,许久之后失笑,脑子里认真的想一开始自己打算说什么来着。 从机场出来,江洛一被接机的人引着直接上了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里面早已经坐着一个穿着黑衬衫,黑色长裤的男轻男子,见江洛一上车,他友好的朝江洛一伸出手,“你好,南伊小姐。” 南伊是江洛一这次身份证的假名字,江洛一回握住对方的手,礼貌微笑,“你好。” 待江洛一上车之后,车子便缓缓启动了,黑衬衫男子自我介绍道:“我是佐藤小姐的贴身护卫,上川柯,你叫我上川就好,这些天主要是我和你在一起,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别人相信,你就是佐藤溪。” 上川看起来很年轻,不超过二十五岁的样子,不过看起来十分清瘦,不太像护卫,倒像是刚毕业的学生。他长的白白净净,眉眼带笑,唇红齿白,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很好相处。 “明白了。”江洛一点头。 “关于佐藤小姐的一切,你熟悉过了吗?”上川从文件包里拿出一些材料递给江洛一,“佐藤小姐的生活习惯,外形特征甚至走路的神态你都要注意模仿,只有更像她,才不会打草惊蛇。” 江洛一接过上川递过来的材料垂眸看着,和叶里在大荒教院给自己的材料差不多,只是这次上川给的更详细,附带了佐藤溪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子看起来很年轻,皮肤白皙,双眼明亮,一句话形容就是美艳不可方物。很难像这样一个美人,竟然有如此厉害的政治手段,成为日本第一个女性爵爷。 上川继续说着:“现在我们先去爵爷府,你先熟悉一下环境,明天晚上佐藤小姐会参加一个朋友的舞会,前期她会出面,中间会让你顶替一会,试试效果。我们只是接到线报,有人会对佐藤小姐动手,但是具体时间并不清楚,所以我们每时每刻都要做好迎战的准备。” 江洛一点头,眼睛依旧停留在手里的文件上,一副认真的模样。 她把脸上的平光眼镜推至头顶,将头发松松的固定在眼镜后方,素净的脸上带着一丝涉世未深的纯净,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鹅黄色的背带裙,怎么看都像出来旅游的大学生,丝毫没有大荒教院里给的简介介绍的那样的杀伐果断、手段残忍、冷静自持。 “怎么,上川先生是不相信我们大荒教院吗?”江洛一注意到上川的目光,抬起眼问了一句。 上川闻言笑了,“没有,就是觉得南伊小姐看起来很年轻,不知道能不能胜任......”后半句他没有说出来,毕竟这次的任务特殊,基本上等于送死,所以别人能接这单生意就已经很不错了,他没理由把好不容易谈成的生意搅黄了。 江洛一合上手里的资料,淡淡的扯了个笑,“有没有阅历,有没有本事,都不是年纪和外表可以论断的。” 她的脸极为素净,脂粉未施,和上川平日里见过的女子比起来甚至有些寡淡,但是她这样直视自己,他居然有一丝慌乱,上川脸色微红,立刻点头道,“是,南伊小姐说的对。” 江洛一把眼镜挪下来盖在脸上,头靠在车窗上假寐。 上川自知说错了话,一路上无言。 机场离爵爷府并不远,江洛一还未睡沉,一睁眼车子就驶入了别墅区,爵爷府很大,位于北海道别墅区,整个房子的装修风格偏欧式,远远看上去十分壮观。 车子走进别墅之后又行驶了一会才停下,上川给江洛一开门,引着江洛一往里走,路上一直不断的交代着佐藤溪的一些喜好和忌讳。 江洛一一边听,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车子进入大门之后经过了一段长长的走道才来到住宅区,走道左边是一片很大的花园,右边是一个小型的休息园和游泳池。游泳池左前方是一座装修考究的房子,穿过这栋房子再往里走才是佐藤溪住的地方。 上川先带江洛一去了给她安排的房间简单整理了一下,就带着她来到佐藤溪那栋房子的二楼客厅,给江洛一倒了一杯水之后,上川退后一步,低声说道:“南伊小姐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通知一下佐藤小姐。” 江洛一点头,上川转身闪进了佐藤溪的房间。 江洛一一连喝了三杯茶之后,她终于坐不住了,不知道这个佐藤溪到底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还是真的很墨迹,将近两个小时过去了,那扇门依然没有半分打开的迹象。 江洛一百无聊赖的站起身,踱步到窗子前,通过窗外往外看着什么。 身后传来脚步声,江洛一转身,微楞了一下,随即嘴角弯出一个弧度,面带微笑。 “佐藤小姐,这位就是南伊小姐。”上川规规矩矩的站在佐藤溪的身后,看起来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 江洛一不动声色的压住嘴角的笑,他走进去之前还带着领针,从房间出来之后,领针就消失不见了。 有趣。 看来他和这个佐藤溪的关系不一般啊。 佐藤溪穿着一件裸色的睡衣,外面套了一件浅白色的针织外套,她手里捏着一只细长的烟卷,慵懒的躺在沙发上,朝江洛一吐了一个烟圈,“你就是南伊?看起来好小。” 江洛一垂眸笑了,“你好,佐藤小姐,我是大荒教院的南伊,担任这次保护您的任务。请你放心,大荒教院在整个佛罗尔洲甚至整个欧洲都具有一定的威信,自然不会派一个经不起事情的小人物来接待你的任务。” 佐藤溪满意的点头,漫不经心的接过上川递过来的一杯红酒,淡淡的说:“资料上说你是格斗高手,进入大荒教院之前,还有过在国际上的格斗经历,是吗?” 江洛一垂眸,“虽然这样说不太谦虚,但事实如此。” 她明白,这个佐藤溪是在试探自己,这个时候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胆怯,不然不光自己未来的几天会被瞧不起,还会影响佐藤溪对自己在大荒教院的评分。 “哦?可是,我不太相信,我可是付了大价钱把你请来的,不想白白把钱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我手里有几个保镖,一会让他们跟你过过招?”她一手夹着香烟,一手轻轻的摇晃着手里的酒杯,透过透明的酒杯看向江洛一。 江洛一抬眸,“原来佐藤小姐找的并不是替身,而是保镖,看来我来错地方了。” 第五十章 大阪之行(2) 佐藤溪忽然笑了,“还挺有性格,好了,不逗你了,”她把烟头放在水晶烟灰缸里轻轻的点了点,“你应该知道,这次任务有多危险吧,你们教院和你说清楚了吗?” 江洛一不卑不亢,“当然,我们每个组员都有选择自己执行任务的权利。” “你不怕死吗?”佐藤溪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 “怕,当然怕,”江洛一笑了笑,“不过我们中国有一句老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所以我不会轻易死掉的。” “有意思,有点像我当年的脾气。”她转过头用软糯的声音叫道:“左管家,带南伊小姐去训练室吧。” 江洛一眼睛闪了闪,表情未变。其实来之前,她在教院搜了很多关于佐藤溪的影像资料来看,以熟悉她的神态和气质,所有的资料里的佐藤溪都是同一种形象,端庄、稳重、成熟、内敛,和眼前这个娇滴滴的柔弱女人的形象,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默默地深吸一口气,都是戏精啊。 不一会一个矮矮胖胖的地中海大叔出现在客厅,低声应道:“是,南伊小姐,请跟我来。” 江洛一朝佐藤溪点头示意,跟着地中海大叔缓缓的往外走,离开客厅的前一秒,她无意间瞟了一眼身侧的上川,恰巧看到他的手越过柔软的布艺沙发,轻轻地捏着佐藤溪的颈窝。 啧,春色无边啊。 江洛一在心里悠扬的给他们用树叶吹了一曲《玉树后庭花》。 地中海大叔打断了江洛一脑海中的小曲儿,礼貌的推开训练室的门,“南伊小姐,这两位是爵爷府的女管事,她们会用今天和明天白天一天半的时间教你练习一下佐藤小姐的生活饮食习惯,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直接找我。” 江洛一点头,看向房间里的两个女子,一个不到四十岁,个子不高,十分精瘦,瘦的浅灰色的套装裙穿在身上有一种,莫名的镂空之感,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从正前方看就跟剃了寸头一样,一脸严肃。 另一个和瘦阿姨年纪比她年纪大一些,鬓边已经微微有些发白,身材高大,圆圆胖胖的,不同于瘦阿姨的严肃,胖阿姨脸上一直笑眯眯的,显得非常的喜庆。她们两个规规矩矩的站在不远处,微微鞠躬,“你好,南伊小姐。” 江洛一回礼,“你们好,叫我南伊就行了。” 地中海已经退出了训练室,临走还带上了房门。 那个瘦一点的阿姨道:“我是阿秋,她是小允,今明两天会有我们带领你做一下简单的训练,你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问我们就可以。” 江洛一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她原本以为这样的训练会很轻松,实则不然。她要在这一天半的时间,迅速忘记自己之前的习惯,然后把自己完完全全当成佐藤溪,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一颦一笑,她走路的样子,她的小习惯,无意间的小动作,都是江洛一需要可以模仿的。 一天下来,她几乎累得脱了相,晚上洗完澡倒在床上就爬不起来了。 手机在震动,她选择无视。 反正这个号码能打进来的只有那个闲得发癫的人。 手机锲而不舍的一直在桌子上乱晃,江洛一忍无可忍的拿起手机,“你干嘛啊,有事说事,没事别吵我睡觉。” 陈尘被噎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才几点,这么早就睡了啊。” 江洛一依旧趴在床上,闻言一只眼睁开一条缝看向桌子上的智能台钟,“都十二点了叔叔,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见天都精力充沛啊。” 陈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的确体力很好,所以才精力充沛。” 江洛一言简意赅,“滚。” 陈尘:“别啊,你今天怎么样,那个佐藤溪还好说话吗?” “还行,挺好的。”江洛一敷衍的说。 陈尘:“今天训练的怎么样,看你的样子,很辛苦啊。” 江洛一:“废话,改掉自己之前所有的习惯,完完全全变成另一个人,能不累吗......”她睁开眼睛,脑袋清醒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训练了?” 陈尘暗叫一声不好,常在河边走,果然就湿了鞋。 “你监视我?”江洛一冷冷的问。 她早该想到的,那个美人鱼从佛罗尔洲一直跟着她跟到日本,自然不是因为送一部手机这么简单,她当时就觉得疑惑,只是没有多想。她训练了一天,刚从训练室回到房间洗完澡,陈尘的电话就打来了,这一切太巧合了,她不得不怀疑他别有用心。 “额......你知道这次的任务很特殊,很危险,所以我才让黑曜保护你,但是绝对不是监视,他不会出现在任何不该出现的场合,也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你不要生气......”陈尘越说声音越小,江洛一那边始终一语不发,他抱着手机有些发慌,“丫头,你要知道,我不在你身边,但是我必须要保证你的安全。” 许久之后,电话那头传来江洛一的一声叹息,“我不需要,让他走吧。” “丫头......” “陈尘,你不欠我的,没有必要一直为了我做这些事。” 陈尘似乎轻笑了一声,叹了口气,微微的电流声透过手机传到江洛一耳朵里,她缩在被窝里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至少让你平安回到佛罗尔洲,我就让他离开,可以吗?”他的声音微低,透着一股无奈。 一瞬间,江洛一觉得自己是恃宠而骄无理取闹的孩子,她胡乱的把头缩进被子里,声音有些沉闷,“随便你,爱让他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陈尘这才笑了,“好,你自己说的。” “我困了,想睡觉。”她依旧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声音显得瓮声瓮气。 “好,那你早点休息,明天还是训练吗?” “白天训练,晚上好像代替佐藤溪参加一个宴会。” “宴会?”陈尘有一丝疑惑,这种宴会熟人近距离接触,一看就知道是不是本尊了。 江洛一明白陈尘的疑惑,她转过脸把头从被子里薅出来,声音立刻清晰了不少,“假面舞会,佐藤溪会露面,我就出场几分钟,毕竟那里都是熟人,她应该只是想知道我伪装成她出现在那里的时候,会不会引起别人的警觉。” 如果能瞒得过那些熟悉的人,自然就能让那些杀手相信,她就是佐藤溪。 “虽然那些人不太可能混进舞会内部动手,但是也要处处小心,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年纪大了就是啰嗦。”江洛一侧着头闭眼趴着,手机直接放在耳朵上,“我可以睡了吗叔叔?” “可以了,可以了,好好休息。”陈尘轻笑一声,声音透出一股宠溺的味道,“好了,你挂掉吧。” 江洛一浑浑噩噩胡乱的按了一通,把手机丢在枕头一侧,翻了个身就睡着了。 电话那头陈尘依旧握着手机,她也许困极了,电话并没有没挂断,萦绕在他耳边的是她均匀的呼吸声和偶尔拉被子的摩擦声。 整栋楼只有陈尘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他摘掉金丝框架眼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他的近视度数并不深,不经常戴眼镜,除了偶然面对电脑的时候才会戴上眼镜。此刻他刚结束了一个海外视频会议,从回到国内就一直马不停蹄的忙到现在,累到了极致。 可是听到她的声音,所有的疲惫似乎瞬间瓦解了。他眼角带笑,靠在椅背上听着手机里的声音,很久没有动。 半个小时后,一直站在陈尘身后的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子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说:“老板,十分钟之后还要一个会,您该准备一下了。” “哦。”陈尘如梦初醒的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好,是关于澳门大盛的投标方案吗?” “是,”彭泽松了一口气,熟悉的工作状态的老板又回来了,“这是这次投标的备选方案和一些详细材料,电子版我已经发给了各位参会人员。”他把材料递给陈尘,眼睛不受控制的瞄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显示依旧通话中。 啧,还是越洋电话...... 他不禁在心里感叹,还是老板有钱啊,这电话打了得有将近一个小时了吧。 陈尘把手里的材料看了一遍,这些他之前就研究过,会议之前看一眼是为了加深记忆。他头也没抬的翻着手里的材料,“明天的日程安排是什么?” 彭泽立刻翻开行程表,一板一眼的说:“明天上午九点您和盛源的徐总约好了一起打网球,中午和永盛的陆总一起吃午饭,三点越南那边有一个视频会议......” “永盛的陆总?”他眉尾一挑,之前在一个酒会上认识陆世英之后,他们一直保持的联系,陆世英这边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已经把之前江启中的所有骨干都清理干净了,留下的全部都是自己的人。 但是由于江启中的意外过世,之前和永盛一直合作的几个企业都不太信任现在的陆世英,在合同到期后纷纷选择另找新的合作伙伴。陆世英虽然从江家夺走了永盛,顺利坐上了董事长的位置,但是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 他一直拼命向陈尘示好,就是想和陈尘在荆州新启动的绿色产能项目合作,如果能和陈尘旗下的LC集团合作,不光能夺回属于自己的脸面,让自己得以在那些取消合作关系的企业面前扬眉吐气,更因为这次合作一旦达成,对永盛未来的发展,提供了绝佳的机会。 陈尘淡淡的弯了弯嘴角,拿起绸布轻轻地擦拭着自己的眼镜。 他明白江洛一一直拼了命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所以他要提前给她铺路。 想要陆世英摔得更重,就要先让他爬上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