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改过从新 正是梅雨时节,屋外雨声滴答滴答,声音脆耳,却也抵不过响在楚嘉音耳边的。 “音音,你看跪在地上那个姑娘,她当真是四叔外室生的?” 刻着仕女图的黄梨花木屏风后边,躲着两个小小的身影,探头探脑。 其中那个珠圆玉润的小姑娘皱起鼻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上那人。 看模样比她们还要大上几岁,只是脸色也太苍白了一些。 楚嘉珍撇撇嘴,伸出小爪子推了推正神游物外的楚嘉音。 “音音,音音……你在想什么呢?” 听到她的呼唤,楚嘉音才后知后觉的转过头,对着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楚嘉音道:“我听人说,父亲养了那个外室二十年,生了个女儿就叫楚韵。” 只不过这些年来,祖母不承认她们,楚家也很少有人知道。 楚嘉珍拧着细眉,低声道“四叔带她来,难不成是想让她进门?” 楚嘉音心头一动,没接话,转头又看了过去,目光复杂。 跪在地上那个人,她再熟悉不过了。 上一世就是她害得自己惨死,抢了她的夫君,又害得楚家灭门。 前世的种种又重新浮现,楚嘉音咬咬牙,听得屏风前边又说话了。 “老四,今日你带她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楚家老夫人正襟危坐,经过岁月沉淀的双眼定定的看着楚韵。 这丫头杏眼桃腮,自打进来后大眼珠子就滴溜溜的转着,一看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 “这个……”坐在老夫人下首的楚家四房楚璋一脸尴尬,飞快的扫了楚韵一眼,急忙解释“娘,韵儿已经十五了,儿子想给她说一门好亲事。” 楚韵俏脸微红,娇羞的垂下眸,把眼底的恨意深深藏了起来。 她娘长得貌美,自己相貌身段也不差,可就是因为这出身…… 若是她进不了楚家的门,也只能嫁给小门小户的,先不说要伺候一大家子,就是每日花销也成了问题。 老夫人眼神不悦,沉声道:“她说亲自去说自己的,和我楚家有何干系?” 楚璋陪笑着擦擦额头的冷汗,“娘,这韵儿也是咱们楚家的孩子,若是以后嫁得好,对家里也有个照料啊。” “楚家还不缺她这么一个。” 老夫人面无表情,一看到这楚韵,她就想起自己可怜见的音丫头。 “唉!”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楚璋,“你媳妇才走了不过一年半,你就着急着把外室领进门……说出去我楚家还要不要脸了!” 楚璋涨红着脸嘟囔,“可是香玲也跟了儿子二十年了,前前后后给儿子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姑娘……儿子定不能负她。” “哼!那六丫头呢!你那外室能容得下六丫头?”老夫人痛心疾首。 楚璋忙道“自然会的,香玲她最是温柔贤惠,音儿还小,等她大了会明白儿子的良苦用心的。” “你是为了她好?我看是你那外室撺掇你的吧!”老夫人心里和明镜儿似的,楚璋养了外室这么多年,哪次闹事不是因为那个贱胚子? “没有没有,娘你就答应了吧!如今良善进了学堂准备考取功名,若是她们娘仨进了门,以后我们家也有个读书人了。” “不要脸的东西!”老夫人将白玉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抬起胳膊怒斥。 “他们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进楚家的门!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可能!” 老夫人的暴怒吓到了所有人,姜嬷嬷急忙上去给她顺气,躲在屏风后边的楚嘉音更是一脸严肃。 她记得上一世的时候,楚璋也带着楚韵来家里大闹了一场。 自此之后,祖母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她耐不住父亲的哀求,主动提出要让阮香玲一家三口进门。 楚嘉音不知道的是,打他们进门,就是自己噩梦的开始。 “音音,祖母好生气,四叔真的是太坏了!”楚嘉珍皱着小鼻子一脸的愤怒,恨不得马上就出去教训他们一顿。 楚嘉音眨巴着眼睛,长长的吐了口气。 上一世楚家灭门,自己逃脱不了关系,而老天既然给了她从头再来的机会,她就要珍惜。 她要改过从新!要把渣男坏人扼杀在摇篮里! “祖母。” 楚嘉音从地上爬起来,扒着屏风怯怯的出声。 老夫人侧头看过去,严肃的脸一下子就溢满了欢喜,“哎呦我的乖乖,怎么不好好在房里歇着,下着雨跑来干什么?” 老夫人一脸慈爱的接住楚嘉音的小手,拉着她坐在自己怀里,不停的抚摸着她的秀发。 “身子怎么样了?还烧不烧了?” 前两日她作死在院子里的花池里戏水,一个不小心就掉了进去,天气又冷,她这身娇体弱的自然受不了折腾,光荣的给发烧了。 楚嘉音无言摇头,眨巴眨巴的看着楚韵,歪头疑问:“这位好看的姐姐是爹爹买来的丫鬟吗?她可真好看,就是梨园里的丫头也没有这样儿的呢!” 楚嘉珍憋不住先笑了,再一看屋子里的丫头们也都是捂着嘴偷笑,只不过顾忌主人们在场不敢放肆。 虽说同样都是楚璋亲生的,可嫡庶之分也太明显了。 楚嘉音自小娇生惯养,长这么大就是用银子养出来的,再看楚韵…… 她今日穿的光鲜,可眉眼间的气度却比不上楚嘉音。 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这差距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追的上来的。 楚璋面红耳赤的大喝,“放肆!这是你姐姐!” “姐姐?”楚嘉音低声呢喃,小脸上很是不解。 老夫人眼神闪了闪,沉声说道:“今天就这样吧,你回去告诉她,想要进门就等我死了再说!” “娘!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楚璋忙道。 老夫人哼笑“有你们在,我怕是会死的更快!” “祖母,音儿要您长命百岁。”楚嘉音嘟着小嘴,拉着老夫人的袖子撒娇。 “好好好,都听音儿的。” 楚嘉音乖巧的靠在老夫人怀里,仔细想了想,突然道:“我知道了,这位姐姐不是买来的丫头,她是爹爹的女儿。” 第二章 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老夫人心头一跳,双眼不悦的瞪过去。 一定是楚璋在音儿面前胡说了些什么了! 楚璋不自然的移开目光,讨好一般的看着楚嘉音,“是啊音儿,等姐姐进了门,以后就有人陪你玩了。” 楚嘉音怔愣,泪水一点点在眼睛里汇聚,她咬着唇哭道:“爹爹让她进门,是不要音儿了吗?” “怎么会呢!你们都是爹的女儿,爹都要,都要。”楚璋一看姑娘哭了,急忙好言安慰着。 “两个都要?你想得美!”老夫人呵斥。 “娘!你为何就是不肯认韵儿啊!” 老夫人气的头疼,一度想要愤然离席,可当家主母的身份告诉她不能冲动。 楚璋也看着气氛不太好,一把拉起楚韵,侧头吩咐着,“先摆膳吧,别耽误了母亲用膳。” “哼!” 老夫人重重一哼,拉着楚嘉音和楚嘉珍往饭厅走过去,楚璋跟在后头,示意楚韵也去侍奉老夫人。 楚韵咬咬牙,她不想去,她不想去丢人,可为了进门,她不得不向这个老婆子低头。 “祖母请坐。” 楚韵快走几步上前拉开椅子,低眉顺眼的立在一旁。 老夫人冷眼瞥了她一眼,态度并未缓和半分。 楚韵备受打击,可楚璋却示意她继续下去,她咬咬牙,从怀里取出自己的帕子双手捧着。 “祖母,韵儿把自己的帕子放在祖母腿上,这样饭菜就不会弄脏衣裳了。” “怎么?我老太婆已经老到吃饭会掉东西了?”老夫人一脸厌恶,自作聪明! 楚韵喉咙一哽,尴尬的将自己的帕子收了回来。 整个过程楚嘉音都安安分分的坐在一旁,轻笑看着楚韵讨好老夫人。 “这个……音儿啊,你姐姐第一次在家里吃饭,你教教她。” 楚家虽然是商户,但是门户大了,也不是一般人家可比,诸如用膳此类的规矩不比官宦人家的轻松。 楚嘉音轻轻点头,老夫人也并未阻拦。 她家小六是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的,教她也罢,也好让楚韵看看,楚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门外的钟敲了两下,丫鬟们一左一右撩开门帘,便有十来个相貌秀气的丫头双手捧了托盘进来。 楚韵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么多山珍美味,便是她活了十五年也从未见过啊。 楚嘉音一直留意着她的表情,见她惊讶,便捂着嘴低头偷笑。 楚嘉珍碰了碰她的胳膊,忍笑忍得小脸通红。 待丫鬟们把饭菜摆上,立在旁边的嬷嬷们又端了一个精巧的铜盆上来,里边冒着袅袅的香烟,汤水也是漂亮的乳白色。 楚韵僵硬的坐着,笑容有几分不自然。 她竟猜不到这汤盆是用来干什么的! “漂亮姐姐,你跟我这样做。”楚嘉音冲她抿嘴轻笑,皙白的小手轻轻的掀开两个袖管。 “这水是用来净手的,是用几种草药熬制而成,可以滋养肌肤,姐姐快洗洗,我方才看着姐姐的手有好多茧子,就是我身边的丫头也从不曾有呢……姐姐一定是吃了很多苦吧?” 楚嘉音抿着小嘴,无比心疼的看向楚韵的双手。 楚韵虽然被爹爹的疼爱,可外室的日子怎么能比得过家里的? “你……你太过分了!”楚韵红着脸回了一句,眼底也泛着红。 楚嘉音不解,“祖母,姐姐是生气了吗?是音儿说错了吗?” 老夫人不冷不热的瞥了楚韵一眼,安慰道:“音儿没错,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不该是自己,终究不是自己的。” 听老夫人如是说,楚韵心里的那种自卑感更浓了。 楚璋心疼女儿,不悦的瞪着楚嘉音,“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姐姐自小跟着你阮姨在外头吃苦,自然比不得你娇生惯养。” “你敢凶我的音儿?给我滚出去!” 老夫人伸手推了一把,铜盆落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楚嘉音吓了一跳,小小的肩膀轻微的颤抖。 祖母宽厚,想必也是恨死了那外室,才会连着发怒吧。 楚璋沉着脸,低头没有动作,而楚韵也是俏脸苍白,双手死死的揪着帕子。 听闻祖母素来温和,对底下的嬷嬷丫鬟都很宽容,但今日她来就动了两次气…… “既然母亲发话了,那儿子也只能听母亲的,只是香玲对儿子情深义重,更是生了一儿一女对楚家有功,儿子已经许诺了她,下个月末就会娶她进门……韵儿,我们走!” 楚璋说完都忘记了行礼,拽着楚韵大步就出了门。 走到一半楚韵回过头来,盯着楚嘉音微微一笑。 不论如何,她一定会住进楚家! 楚嘉音盯着她的背影失神,心头一阵阵的泛酸。 上一世她被阮香玲母女蛊惑,以为她们是真心待自己,才落了个那样的下场。 她抛弃疼爱自己的祖母,婶婶,哥哥姐姐……但最后偏是这群人为了她周转。 “祖母。”楚嘉音放声哭泣,这一世,她绝不会在允许自己糊涂! “好孩子,别哭,他不疼你,还有祖母在,还有你伯伯婶婶疼你。” 老夫人心疼的拍着楚嘉音的后背,悄悄抹泪。 楚嘉珍撅嘴,眼睛里溢满了泪水,“音音,有我在,我绝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好,我们珍儿长大了,以后要懂得保护妹妹。” 老夫人搂着两个孩子一脸欣慰,她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两个孩子能平平安安长大。 …… 楚嘉音离开福安堂的时候,外边依旧下着小雨,地面上积了不小的水洼。 积水荡漾,映出楚嘉音飞旋的裙摆,她抬脚迈了过去。 小丫鬟替她撑着伞,楚嘉音心不在焉的走着,突然叹了口气。 爹爹说了要下个月末让她们进门,现在已是七月中旬,她的时间不多了。 要想把她们扼杀在摇篮里,就应该先毁了她们进门的可能性。 可是她人小没有发言权,要怎么才能避开这件事呢? 楚嘉音抬起头来,小小的脸儿上挂满了忧愁,眉毛也皱在一起,看着十分有趣。 “二少爷,老夫人问你,知不知错?” 上边远远的传来男人的呵斥声,虽听不大清楚,却也知道应该不是好事。 楚嘉音抿唇,急忙走过去,躲在树后边偷看。 这一看,她便愣住了。 跪在雨中的少年名叫景琰,是楚家的二公子,也是她的……二哥。 第三章 二哥哥 楚嘉音从未叫过他二哥,大部分时候都是叫他小二,亦或是……野孩子。 楚嘉音惊恐的捂着小嘴,她只怕是未出征人先死,直接倒在起跑线上了。 景琰是楚家大房抱养来的孩子,那一年大伯从关外回府,丢下尚在襁褓之中的景琰,又交代祖母仔细照顾之后就离开了。 他并非是大伯亲生,听说是大伯好友的遗孤,所以府中人待他并不尊敬。 楚嘉音又是嚣张跋扈着长大的,在她的记忆里,没有谁可以拒绝自己。 可偏偏景琰不顺从她,经常惹哭楚嘉音,这一来二去的,楚嘉音便记恨上了景琰,处处和他作对。 也因为这个,府中人对他更不客气了,甚至是小厮都敢欺负他。 这一世醒来,楚嘉音是深深地后悔。 前世的景琰,并没有困在小小的丝城,在他科举中了进士之后,便动身去了京城,不过三年功夫,他便在皇上面前露了脸,成了红人。 再说这景琰是真有本事,要文能文,要武能武,上阵杀敌或是作诗策论都难不倒他,最终成为了南越国最有权势的谋臣。 楚嘉音一脸苦涩,之前那样得罪了景琰,也不知现在抱大腿还来不来得及。 她和楚家都需要景琰的庇护,不是现在,但也快了。 想到这儿,楚嘉音就慢慢的勾勒出自己的计划。 她低声嘱咐侍女去煮一点姜汤,再去取一件披风,自己则接了伞往他跟前走过去。 “房管家,这是发生什么了?” 楚嘉音婷婷袅袅的走到景琰身侧,探出伞替他挡着雨。 房管家眼尖的发现了六小姐的动作,忙低头回答“回小姐的话,是老夫人罚二少爷每日在院里跪满两个时辰……” “为什么?”楚嘉音懵懂不解,祖母虽然一直不大喜欢景琰,但也从未做过如此直接的事情。 话音刚落,楚嘉音就感觉旁边有一道冰冷的视线朝她射了过来。 呃……该不会是因为她吧? 楚嘉音低着头努力回想,就听到房管家说“是这样的,前几日老夫人让二少爷看着六小姐戏水,可二少爷却半路走了,这才害得小姐落水,所以该罚!” “呃……呵呵……我现在不也没事了吗?你去回禀了祖母,就说我原谅二哥哥了,让她别罚了。” 楚嘉音故作镇定,假装没看见景琰的眼神。 天啊,她何德何能才能让未来的谋臣替自己受罚,还得深明大义的原谅谋臣? “这……怕是不合适,老夫人生了很大的气,二少爷跪在这儿,不光是因为小姐,更是为了能让老夫人息怒啊!” 楚嘉音见他刀枪不入,咬咬牙,撩开裙摆也跪在地上。 “今日你们若还是让二哥哥跪着,那我也不起来了!” 房管家诧异,大呼一声“小姐,这不合规矩啊!” 可是楚嘉音铁了心要讨好景琰,便是裙子湿了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她也咬咬牙忍了下来。 舍小为大,她没什么做不到的! 房管家看了半晌,重重叹了口气,就急忙去福安堂里回话了。 他刚一走,景琰就冷漠的收回自己的视线,讥讽的哼笑一声。 楚嘉音怔愣,缓慢的转过头去“二哥哥,你放心,咱们一会儿就能回去了。” 景琰抿着薄唇没有理会,凭着自己的身份对他又打又骂,他是恨透了楚嘉音。 “二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小姑娘瘪着嘴侧头看他,眼珠子隐隐约约湿润了,似乎只要他点头就可以立马哭出来。 景琰怕她哭了又得害自己受罚,不耐烦道“你犯病了?来这里装什么好人!” “我……二哥哥,音音知道错了,二哥哥别生气了。” 楚嘉音尴尬的陪着笑脸,一脸热切的看着景琰。 不得不说,南越第一美男的称号不是白叫的。 她们离的这么近,可是楚嘉音并没有看到景琰的毛孔,皮肤细腻的跟个什么似的,还有这肤色,简直比她还要白一些。 刚刚淋了雨,衣裳都打湿包裹在身上,依稀可以看出少年紧致的胸膛,还有黑发也湿漉漉的垂在肩膀上,真是莫名的性感。 楚嘉音忍不住吞吞口水,若她还是个孩子,她定会被景琰勾走魂的。 可她活了两世,喜欢的就不是景琰这种类型的了。 景琰不是没注意到她看自己的眼神,只不过这丫头一向诡计多端,指不定这次又要给自己下套。 “二哥哥,你怎么不理我?”楚嘉音娇娇怯怯的又问了一句,眼神懵懂又无害。 若不是见过她心狠手辣的一面,景琰就要被她给骗了。 后者往旁边挪了挪,再一次把自己置身于细雨当中。 “哎呀,二哥哥你别动呀,你看看都淋湿了,二哥哥若是病了,音音会心疼的。” 楚嘉音撅着嘴凑过去,眼巴巴的盯着景琰。 景琰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皱着眉头,连眼神都不肯落在她身上。 “二哥哥,你饿吗?我这里有从祖母屋里拿来的桃花酥饼,你尝尝?” 楚嘉音从随身小包包里取出一包牛皮纸,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开,只见里边放了四个酥饼,上边点缀着桃花,真是精美。 “二哥哥,我最喜欢吃这酥饼了,给你吃。” 楚嘉音双手捧着,一边讨好的笑着,可她忘记了,景琰并不是能被一点好处就收买的人。 “拿开!” 景琰抬手推开她挡在自己胸前的小胳膊,却不曾想到楚嘉音没有握紧酥饼,等他再看的时候,酥饼已经掉在地上了。 楚嘉音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最爱吃这个,本想着把喜欢的和他分享他就能原谅自己,可他真是太过分了! 小丫头抽着鼻子,小肩膀一耸一耸的,她很失落,她之前从未如此讨好过一个人。 当景琰以为楚嘉音又要去告状的时候,后者却拿着帕子擦擦眼泪,坚强的对自己露出一抹笑容。 “看来二哥哥不喜欢吃这个,我让丫鬟煮了姜汤,二哥哥再等等吧。” 说完,楚嘉音便垂下头去,一副失落的样子。 景琰对她的行为很是诧异,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发烧把她脑子烧坏了? 房管家和楚嘉音的侍女是一前一后到的。 房管家过来看见楚嘉音还在地上跪着,忙不迭的跑到跟前要扶她起来。 第四章 你不是楚嘉音 “六小姐,这可使不得呀!您快起来吧!” 他都快要愁死了,二公子伤了不要紧,可六小姐是千金一般的,可不能再有什么差池。 楚嘉音往后一躲,扬起小脸问“祖母答应不罚二哥哥了吗?” 房管家一愣,缓缓点头,神情复杂。 六小姐这是怎么了,为何今日突然开始同情二公子了? 楚嘉音欢天喜地的看向景琰,兴奋道“二哥哥快起来吧,我就说祖母会心疼二哥哥的。” “哼!” 景琰不理会她,冷哼一声便起身大步离开,背影潇洒。 楚嘉音蹙着眉,看二哥哥这个态度,自己以后是任务任重而道远啊! “姑娘,快起来吧,您支开我就是为了替他求情吗!” 侍女心疼的搀扶着楚嘉音,看她嘶牙咧嘴的模样,心里默默地给景琰记上一笔。 等下次她一定要去老夫人那里告状! 楚嘉音不知道侍女所想,自己是痛并快乐着。 今天只是刚开始,等她以后多去二哥哥那里转转,想必二哥哥很快就会喜欢她的。 “桃花,你以后别再说二哥哥不好了,他是个好人。” 楚嘉音一本正经得看着侍女桃花,神情严肃。 她自己对二哥哥尊敬不管用,得要所有人都重视二哥哥才行啊! 桃花一脸困惑,“姑娘,您之前不是还说……” “打住!打住!”楚嘉音知道她想说的,便一脸尴尬道“以前是我不懂事,可二哥哥毕竟是大伯抱回来的,我们权当给大伯积德了吧。” “哦,知道了。”桃花撇撇嘴,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一道回了绣阁,这里是楚嘉音的闺房,位于楚家中心地段的二层小阁楼。 老夫人疼她,几位伯伯婶婶也都疼她,自然舍得把家里最好的地段留给她住。 楚嘉音洗了个热水澡,裹着宽大的丝绸寝衣出来,小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 桃花怕她刚才受凉,又让人热了姜汤端过来,“姑娘,喝点姜汤吧。” 楚嘉音笑嘻嘻的接过去,满足的吸了口热气。 “桃花,二哥哥那里送了吗?” “姑娘,您已经替他求情了,为何还要……只怕是姑娘心疼他,那人也不肯领情呢!” 桃花一脸愤慨,她对景琰的敌意太明显了。 楚嘉音瞥了她一眼,蹙眉道“桃花,二哥哥并非是我楚家之人,但我知道他绝对不是普通人物,你若是信我,就按照我说的做。” “可是……”桃花比她年纪大不了多少,对景琰的敌意也是因为耳濡目染罢了。 “连老夫人都不喜欢二公子,姑娘当真觉得二公子靠得住吗?” 楚嘉音认真点头,“我现在和你说不清楚,你若信我就按照我说的做吧。” “那好吧。”桃花撇嘴,不情不愿的让人去送姜汤。 楚嘉音这才满意的点头,终于放心躺下,可是不到一会儿,她便又坐了起来。 桃花看着她蹙眉,问道“姑娘怎么了?” “是我害得二哥哥在雨中罚跪,二哥哥若是真的病了,我真的过意不去。”楚嘉音低声道,抬起头来又说“给我换衣服,我要去找二哥哥。” “姑娘!夜深了,而且还下着雨呢!不然等明天再去吧!” 楚嘉音坚持“不行,必须现在去。” 未来谋臣是呼风唤雨的,多少人巴结他,他都不领情……楚嘉音也只能趁着现在他没有崭露头角抱大腿了。 桃花无奈,替楚嘉音找了一身厚实的衣裳穿上,又裹了件披风才罢。 “姑娘,我陪你去吧。”桃花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虽说楚家并没有其他家族的后院之争,可毕竟小心使得万年船。 楚嘉音拒绝了,有桃花在,她不方便发挥啊! 她从桃花手中夺过油纸伞,拎着一壶姜汤就朝着景琰的青竹居小跑过去。 夜色朦胧,灯笼下可以看见细密密的雨水飘着,楚嘉音无心看这些,一心想着她的二哥哥。 因为景琰并不受宠,所以祖母给他安排了离大门最远的青竹居,离楚嘉音那里还是有一些距离。 青竹居里只有门口亮着两盏灯笼,空旷的院子漆黑一片,远处打来的光亮将竹子的影子投在地上。 楚嘉音怕黑,在门口徘徊了很久才咬着下唇进去,她脚步轻轻,生怕惊扰了什么人。 亮着灯的房间门半掩着,楚嘉音猫腰走过去,轻轻推开“二哥哥?” 没人回应,楚嘉音吸了口气,继续往里走。 她走到中央也没看见人影,屋子里亮着灯,二哥哥却不在里边。 难不成二哥哥出门了? 楚嘉音不高兴的撅起小嘴,转着小脑袋左看右看。 “谁?” 突然身后响起一声低沉的呵斥,楚嘉音不自觉的颤抖一下,缓慢的扭过头。 “二……二哥哥。”楚嘉音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再加上心虚,自然反应比较大。 景琰一看是她便皱起眉头,冷漠的走到一边坐下“六小姐有何指示?” 楚嘉音抿嘴,浅笑着凑上去,“二哥哥下午淋了雨,我是给你送姜汤的。” 景琰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小壶,并没有要接受的意思。 “二哥哥喝点吧,暖暖身子。” 她无意中瞥了一眼,景琰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应该是沐浴过了。 “楚嘉音,你到底什么意思?” 景琰扔掉手里的游记,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楚嘉音一直很嚣张,今天应该是吃错药了。 “二哥哥,我真的只是怕你受凉!”楚嘉音委屈巴巴开口。 “嗯,放下吧,你可以回去了。”景琰冷漠道。 楚嘉音怔了一下,放下小壶,眼巴巴的看着景琰。 她好想现在就抱大腿啊,可是这厮不领情…… 楚嘉音一直信奉一句话,打铁要趁热,所以她并不打算现在就走。 “还不走?”景琰蹙眉不耐。 “二哥哥……我得看着你喝下去才放心呀。”没了留下来的理由,楚嘉音蹩脚的找着借口。 景琰迟疑,勾唇冷笑,“你在这里面投毒了?想要杀我?” 这个小丫头一肚子坏水,景琰吃了太多次亏,真心不敢轻易相信。 楚嘉音急忙摆手解释“才不是呢!二哥哥误会我了!” 景琰不领情,盯着她似笑非笑。 “二哥哥若是不信,那我先喝!” 第五章 背靠大树好乘凉 楚嘉音撸起袖子,伸长胳膊够了一个空杯子过来倒满,姜汤已经温热适口,她仰头便尽数喝了下去。 景琰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着。 小姑娘生的白嫩,脖子也和冬天的雪一样白皙,又那么细,让人看了恨不得一口咬下去。 景琰嗜血一般的舔了舔嘴唇,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了。 楚嘉音呆在原地,只感觉到脖子上一股温热附上,随之而来的便是尖锐的疼痛感。 “二哥哥。” 小姑娘吓哭了,但也不敢推开景琰的脑袋,只能抬手抱着,冰凉的小手碰上景琰滚烫的脸,让后者瞬间清醒。 “你不是楚嘉音!” 楚嘉音有些害怕了,想要逃跑为上,但一想到想到楚景琰日后的权势,倒也是更害怕的。 就算这一世自己知道了楚韵母女两个的虚伪,活下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和日后的楚景琰比起来还是差的有些远。 俗话说的好,背靠大树好乘凉。 但要是得罪了这大树,只怕雷劈下来的时候,自己是第一个倒霉的。 该表现的“担忧”还是要表现一下的,谁让自己之前做了那么多的混账事,也难怪如今楚景琰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 “二哥哥,你,你这是在说什么啊,我当然是音音啊” 楚嘉音吓得身子都在有些颤抖,但还未等她有反应,腰肢就被人搂住了,肩膀上一凉可真是把她吓得不轻。 楚景琰看到她肩膀上的胎记眼底也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消散了。 楚嘉音趁着他发呆的时候,赶忙推开了他,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红着眼像是个小兔子似得警惕的看着他。 楚景琰揉了揉眉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突然这般的转性会对自己好? 他不会那般轻易的相信,但这面前的人确实是楚嘉音。 楚嘉音知道,景琰不相信自己。 “你又想做什么?” 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楚景琰的语气也多了几分戾气。 吓得楚嘉音身子一抖,赶忙解释道:“以前是音音不懂事,这才多番欺辱二哥哥的,如今······” “你是想说你想通了?日后不在欺辱我?” 楚景琰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嘴角都是嘲讽的笑意,这般的话谁说他都有几分相信,唯独楚嘉音,他可是一字也不会相信。 阴冷的气息将整个人都包裹起来,楚嘉音自幼受尽宠爱,那里受过这样的委屈,顿时哭了起来,委屈的看着他。 楚景琰有些头疼,这丫头怎么突然变成个哭包,这般像是被自己欺负了似得,这若是被人看到,指不定又要到老夫人那里怎么说。 他还是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如今倒不如就哄着这丫头,也算是有个保障,至少,府上的那些奴才,也不敢再随意的欺辱自己。 他对楚嘉音更多的是恨意。 此时他倒是有了其他的心思。 “今日是我误会了,六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 楚嘉音感觉到他身上的戾气缓和了一些,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动了动嘴唇,小声的说道:“音音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二哥哥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说完便逃跑似得赶忙逃离了楚景琰的屋子,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自己。 楚景琰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了一声。 楚嘉音一直跑到自己的院子里,这才停下来,刚才的楚景琰未免也太吓人了,上一世似乎没有感觉到他有这般的气场。 只怕他自幼就开始筹算了吧,如此心机深沉,也难怪能登上那个位置。 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她要报仇,绝不会再让楚韵抢走自己的东西,要让那对蛇蝎母女付出代价,她就必须要有一个靠山。 不然凭借着爹爹对她们母女的宠爱,定然是不舍得将她们赶出去的,再加上祖母虽然有心护着自己,但终究已经上了年纪了。 她要应和楚景琰,顺从他,让他快些崭露头角,到时候便是自己最大的靠山。 但这无疑是与虎谋皮,一不小心,可能自己都要粉身碎骨。 可一想自己上一世,死的那般不甘心,倒也是觉得没什么可忌惮的了。 桃花走了进来,瞧着她脸色苍白,顿时便皱着眉,担忧的说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我这就去和老夫人说。” “站住。” 楚嘉音有些头疼的呵斥道。 这也是自己之前做的孽啊,桃花是陪着她一同长大的,也算是对她忠心耿耿,当然了,也将她的想法贯彻。 准确来说,整个府上的下人们,哪个不想讨好楚嘉音,至于她讨厌的人,自然是也各种的刁难。 这也让楚景琰在府上的日子寸步难行,甚至是连个下人都能给他脸色看的。 “不是因为二哥哥,以后谁在敢为难二哥哥,棍棒打出去。”楚嘉音沉声的说道。 桃花抖了抖,有些奇怪了,这六小姐一向是不喜欢楚景琰的,如今怎么这般的讨好? 难不成是因为脑子摔坏了? “小姐,您,您不是一直都很讨厌景,二少爷的吗?” 楚嘉音撇了撇嘴,整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屋顶,无奈的叹口气,心里想着自己如今那里敢在去欺负楚景琰啊。 指不定日后被怎么大卸八块的呢。 “行了,你别问那么多了。”楚嘉音摆了摆手,琢磨着要如何才能彻底打消自己之前在楚景琰心里的形象。 桃花挠了挠头,满脸疑惑的准备离开。 “对了,让人给二哥哥送些姜汤过去,明日在请个太医好好给他看看。” 桃花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楚嘉音躺在床上来回打了几个滚,实在是觉得头疼的很,这如今留下来的时间也只有一个月了,她得尽快想办法阻止楚韵母女入府。 楚韵如今不过还是个孩子,不管是心性还是手段,和她那个蛇蝎心肠的娘都是没得比的,动手除掉她还是容易,但那位可就麻烦了。 总是摆出一副慈母的样子,对自己更是各种捧杀。 自己不想学什么便不学,放纵甚至蛊惑自己更加的任性胡闹。 到最后,自己成为人人口中嚣张跋扈的六小姐,而楚韵却成为任人称赞的才女。 平日里一些比较大的宴会,都是楚韵替自己去,倒让她结交了不少的贵女。 她的风头更是凌驾在自己这个嫡女之上。 第六章 烫伤 何其的可笑。 她竟然还以为是为了自己好。 直到自己死的时候才明白,那个女人是在捧杀自己。 当真是好手段啊。 迷茫之际,她突然想到上一世,景琰知道最后自己死得那般凄惨的时候,是否有过一丝的怜悯,又或者拍手叫好呢? 又或者在背后狠狠得踩了楚府,让整个楚府从此消散了。 想到这些,楚嘉音的心里更是乱了,她不光是要打消景琰对自己的恨意,更要打消他对楚家的恨意。 不然这日后他对楚家下手,只怕自己也是无能为力。 当真是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了。 次日一大早,楚嘉音便醒了,倒也是想要多睡一会的,但一想到府上的那些人指不定又不给楚景琰送些好的膳食,便也只能认命起床了。 “六小姐今日怎么起的这样早?” 桃花听到动静便走了进来,瞧着楚嘉音已经醒了,倒是打趣的说道:“平日都要睡到日上三杆的。” 楚嘉音撇了撇嘴,有些没精神的趴在梳妆台前,任由桃花随意的摆弄,当真是一点精神也打不起来的。 “小姐这般的无精打采,身子也没好,何不多休息一会。”桃花见她睡眼朦胧,哪里是睡醒的样子,自然也劝着她多休息着。 楚嘉音还未开口,便听到一道娇柔的声音响起。 “六小姐该喝药了。” 下意识的抬起头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丫鬟衣衫的少女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身姿婀娜,倒也有几分姿色。 而楚嘉音在看到那人的样貌时,身子变得僵硬起来,眼底更是浮现出浓郁的恶寒和恨意。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人,连带着这个人带来的那么多惨痛的回忆。 一霎那,她差点忍不住,想要将她活生生的打死,但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她如今不能表现的太过机警,不然会引起楚韵母女的警惕。 楚嘉音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逼着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 红玉原本只是个外院的伺候丫头,后来因为救了自己,自然也就被提到了和桃花一般的一等大丫头。 前世,楚嘉音自认待她极好,甚至后来有什么好东西都同她分享,但谁知道,就是她,在自己的膳食中下药,慢慢让她的身子亏损,再无怀孕的可能。 后来被那样的羞辱,全都来自于她。 到死她才知道,红玉是阮香玲派来的人。 她当初若是稍微动动脑子便能察觉到,桃花被支开后,自己无意中落水,偏偏就被她看到了,之后更是百般讨好,甚至离间她和祖母的关系。 可她偏偏像是个傻子似的,相信了那些想要害自己的小人,却不愿意去相信那些爱着自己的人。 心底巨大的恨意翻涌,身子也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眼睛直直地盯着红玉手里的那碗药,想必是加了些东西的吧。 红玉瞧着她这般眼神,被吓得有些心虚,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却也不敢就这么离开,生怕楚嘉音察觉到什么。 “六,六小姐,这般盯着奴婢做什么啊。” 楚嘉音莞尔一笑,朝她招了招手。 红玉被她这么突然的变化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乖巧的走上前,却不知道被什么物什绊了一下,手里的东西顿时飞了出去。 琉璃盏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滚烫的药汁洒在了楚嘉音的衣裙上。 皮肤的灼热吓得她猛地站了起来,顿时便红着眼睛哭了起来。桃花吓得赶忙上前为她擦拭,但还是烫出了不少的水泡。 “你是怎么做事的,竟然这么毛手毛脚,六小姐的皮肤何等的娇贵,我定要禀明老夫人,将你棍棒打出去。” 红玉也没料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时愣在原地,脸色微微发白,府上的人谁不知道这老夫人多宠爱六小姐。 这若是被老夫人知道了,只怕是不会轻易的放过她的。 “六小姐,六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千万别将这件事告诉老夫人啊。” 楚嘉音眼底闪过一丝得逞,她自然是故意的,所有伤害过她的人,这一世她断然不会轻易放过,定然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楚嘉音哭的越来越大声,一个劲的喊疼,整个胳膊算是动弹不得的了。 桃花也不敢耽搁,赶忙派人去请了大夫来。 这么大的事情不惊动老夫人是不可能的了,这大夫还没来,老夫人便先来了。 “我的心肝啊,这是怎么了啊,不哭了,不哭了,我的宝贝儿啊。”老夫人还没进来便听到楚嘉音那般让人心疼的哭声,真是心疼的不得了。 瞧见楚嘉音手臂上的烫的泛红,现在还起了水泡,赶忙将她轻搂在怀里,恨不得替她受了这些的。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你们都是怎么伺候六小姐的。” 老夫人甚少动怒,但遇到楚嘉音的事情却一次次的没了自己的度量,谁敢伤了她这个宝贝孙女,她就算拼了命也是要讨回来的。 红玉胆战心惊的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脸色苍白的看着楚嘉音,希望她能为此隐瞒一些。 桃花指着一旁的红玉怒声说道:“就是她,我看她就是仗着自己救了六小姐,才这般的没了稳重和规矩。” 红玉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便被老夫人身旁的嬷嬷一巴掌打趴在地上。 “没用的东西,这般的毛手毛脚,怎么能伺候好六小姐,还不快些滚出去。” 红玉捂着自己的脸,眼中含泪,委屈的看着那嬷嬷,但瞧着嬷嬷那眼神,只能离开了。 楚嘉音却将两人的神情看在眼里,之前她一直有所怀疑,祖母的身子虽说上了年纪不大利落了,但也不见得会那么突然的出事。 尤其是在楚韵进了楚家之前,原先以为是被楚韵母女两个气的,如今看来,想必是没有那么简单的。 这阮香玲当真是好手段,就是这老夫人身边几十年的嬷嬷也能使唤的动。 一想到祖母这般的宠爱自己,自己上一世竟然相信了那些人而责怪祖母,最后伤了祖母的心,就连祖母逝世也没能见到一面。 楚嘉音哭的越发委屈了起来,像是要将自己所有的不甘和难过都哭出来。 老夫人也红了眼圈,声音哽咽的哄着她。 第七章 小姐你变了 自幼长在自己身边的孩子,如何能不宠爱着呢。 一旁的嬷嬷赶忙说道:“六小姐且先忍忍,这般不是惹得老夫人心疼嘛。” 楚嘉音瘪了瘪嘴,低声抽泣,倒是没像一开始那般嚎啕大哭了。 老夫人不满的瞪了她一眼,低声呵斥道:“音音才几岁啊,哪里懂得什么,疼了自然是要哭的,你在那说什么混帐话,还不快些闭嘴!” 嬷嬷脸色有些尴尬,勉强的嗯了一声,说道:“是我这个老东西多嘴了,但老夫人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莫要太操心了。” 楚嘉音想想也是,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的补偿祖母,不急于这一时。 她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用没烫伤的手擦了擦老夫人眼角的眼泪,自责的说道:“都是音音不好,惹得祖母也跟着难过。” 老夫人欣慰的拉着她的手,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抱的更紧了,安抚着说道:“不许说胡话,你是祖母的心肝宝贝,你受一点点伤祖母都是要心疼的。” 楚嘉音知道祖母是真心疼爱她,便也不在娇气,其实这些烫伤跟前世后来受到的那些相比,压根算不得什么。只不过是想借祖母的手,打压一下红玉。 也是让给阮玲玉一个警告。 当然,她不会直接除掉红玉,毕竟已经知道了她的底细,总比那些不知道底细的好。但也绝对不会再像上一世那般的放纵。 她如今要让那些怀有心思的人心里更加心虚。 动手之前想想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 “来人啊,把那个丫头拖下去杖毙。” 老夫人许是愤怒极了,语气更是有些尖锐。 这倒是超乎了楚嘉音的预料,毕竟老夫人平日里待下人们也算是极好的,就算是其他的哥哥姐姐们责罚下人也会帮着说几句的。 也只有牵扯到楚嘉音才会如此的吧。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丫头虽然毛手毛脚的,但怎么说也是救了六小姐的,若是这般的杖毙,倒也是给外面的人留下些把柄的。” 老夫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转头看着她,眼底都是冷意:“怎么,如今老婆子我处置个丫鬟还要看别人的脸色了?” 这嬷嬷怎么说也是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许久的,自然是知道老夫人是真的动怒 ,脸色有些惨白的跪在地上,不敢再多说一句。 楚嘉音拉了拉老夫人的衣袖,小声的说道:“祖母,这红玉虽说有些毛手毛脚,但也不过是小事,杖毙有些夸张了,还请祖母看在她救了孙儿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吧。” 听到楚嘉音这样说,老夫人瞬间没了刚才冷意,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心疼的说道:“你啊,这般的善良,日后若是老婆子我不在了,你可怎么办啊。” 楚嘉音猛地抱住她,也顾不得自己手臂上的伤势,闷声说道:“祖母断然不能说这样的话,祖母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老夫人被她这撒娇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倒也没了刚才的那般怒气,但也没打算就这样放过红玉。 “既然音音替她求情,祖母自然是不能不答应的,便打二十棍,日后就在外院做些杂役吧。” 红玉知道的时候,整个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甚至还有些震惊。这楚嘉音虽说性格乖张,但也是敢爱敢恨的,对自己身边的人也算是极好的,看桃花便也能知道。 但这次,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 嬷嬷带着人疾步走来,还未等红玉反应,直接将红玉拽起来便往外拖。 “六小姐,救救奴婢啊,奴婢不是故意的,定然是桃花嫉妒是奴婢救了小姐,心生妒忌。”红玉挣扎着朝着屋里大喊。 嬷嬷怒其不争的怒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惹怒了老夫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那几个小厮赶忙捂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吵嚷。 但话还是被屋里的几个人听的清清楚楚的,桃花顿时来了怒气,她明明离红玉那么远,怎么可能故意陷害她。 再说了,自己同六小姐自幼便一同长大,这般低劣的诬陷,自然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怒声说道:“我瞧着这丫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日后找个机会还是打发出去的好。” 楚嘉音柔柔的嗯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 想必就算老夫人在想将其赶出去,那楚韵母女两个也会想尽办法让红玉继续留在自己身边。 瞧着桃花那一脸气鼓鼓的样子,倒是扑哧一声笑出来,老夫人和桃花都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小姐,你这是笑什么呢啊?” 楚嘉音朝她勾了勾手,桃花疑惑的上前,将脸凑上去,哪里晓得楚嘉音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说道:“祖母你看看她,这气鼓鼓的样子,倒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老夫人也被她这般逗笑了,指着桃花笑着说道:“这丫头啊,自幼和你一同长大,脾气倒也是不小。” 桃花撇了撇嘴,有些委屈的揉着自己的脸,不屑的说道:“奴婢哪里委屈了,只不过是觉得她这般的做事,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 楚嘉音笑而不语,反正这件事用不着她出手,光是老夫人,就够她吃不消了。只不过想想上一世,红玉因为救了自己,越发的得宠,加之能说会道,还有楚韵母女的帮忙,她倒是越发的冷落了桃花。 最后这丫头被楚韵害死,那下场倒也是十分的凄凉,早已瘦的没有个人样了,只怕背地里还不知道被红玉怎么的欺辱。 到底是她对不起桃花。 这一世定然要好好的护着她周全,绝不会再让那种事情发生。 大夫来了之后,开了一些药便离开了,好在这烫伤只是看起来严重,日后不会留下什么伤疤。 老夫人也松了一口气,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疼的宝贝,怎么能有损伤呢。 楚嘉音好说歹说,总算是先让老夫人放心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一点形象也没有的躺在床上。 “小姐,奴婢觉得您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桃花看着她,有些迷茫又有些高兴的说道。 楚嘉音已经是听到第二个人这般的说了,桃花都能感觉到,老夫人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呢。 第八章 也想好好学习 “很……不一样吗?” 楚嘉音有些担忧的看着桃花。 桃花想了想,点了点头,但开心的说道:“不过奴婢觉得这样的小姐甚好。” 这倒是让楚嘉音有些疑惑了,这上一世,桃花对自己似乎从来都是吹捧的,倒是没有一丝觉得自己那里不好的样子。 如今这话倒是有些奇怪了。 “我感觉小姐像是突然长大了一般,有了自己的想法。” 桃花笑着说道,以前的六小姐虽然性格嚣张,但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单纯不懂人心险恶的大小姐罢了。 但如今似乎像是一瞬间长大了,对于有些事情和人倒是越发的看的通透。 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虽然小姐还是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她怎么说也是同小姐朝夕相处,自然是有所察觉。 这样的小姐越发的好呢。 楚嘉音被她看的有些心虚,下意识的避开了桃花的目光,努了努嘴,小声的嘀咕着:“怎么也是差点死掉的人,自然会有点不一样的。” 估摸着时间,红玉那边的责罚应该是结束了,她淡淡的说道:“桃花,送些好的金创药给红玉,她毕竟是救过我,我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桃花惊愕的张着嘴看着她,像是刚才听到的都是幻听似的。 但很快瞧着楚嘉音的眼神,她断定自己刚才听到的是实实在在的,顿觉刚才认为六小姐长大的感觉都是错觉。 但想到她的性格,也只能无奈的叹口气,挑选了几瓶一般的药。 这些楚嘉音都看在眼里,却没有阻止。 桃花走到院子里,瞧见红玉被几个小厮架着拖进来,整个人都十分的狼狈,脸色更是苍白,额头上浮满了细汗。 瞧着她这幅样子,倒是有几分得意的说道:“你当真以为你救了六小姐,就能让她怀疑我吗?你太小看六小姐的聪慧了吧。” 红玉缓慢的抬起头,用尽全力嘲讽的说道:“我们都是做奴婢的,日后指不定你比我更惨。” 桃花嘲讽的笑了笑,摆了摆手,让那些人将她扔到废弃许久的柴房里,将自己手里的药丢在她的面前。 “这是六小姐赏赐给你的,你且记住了,这日后该忠心谁。” 听到这话,红玉的脸色十分的难看,甚至还有些心虚,这话的意思是已经知道自己是阮姨娘派来的了?怎么可能呢? 她潜进来这么久,自觉办事严谨从未暴露,桃花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桃花瞧着她这个样子,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不屑的说道:“你当是什么人都能安排到六小姐的院子里吗?老夫人不过是不想让六小姐这道这些事情罢了。” 说到底,楚嘉音也不过是个被宠溺着长大的大小姐罢了,倒也不是什么心术不正之人。 若非是她设计救了六小姐,那个时候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六小姐的身上,断然也不会出现了这种空子。 红玉知道自己如今算是彻底暴露了,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赶忙跪在地上,死死的拽着桃花的衣角哀求道:“我也是没有办法的,我不这样做,阮姨娘会杀了我全家的。” 桃花冷笑了一声,直接将她踹到一边去,完全不相信她所谓的迫不得已。 “你别以为谁都是傻子,一个养在外院的女人,哪里来的这么大本事?只怕是给了你不少的银子吧。” 红玉的心咯噔了一下,所有的计谋在桃花面前都像是透明的似的,压根不给她撒谎的机会。也难怪这么多年,唯独这个桃花能一直留在六小姐的身边,就算偶尔做错了什么事情,老夫人对她也是不错的。 原来她是老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为的就是不让六小姐去接触那些算计。 桃花说的也够明白了,她若是个聪明人,便也知道自己日后该怎么做才是,若是不知道,阮香玲那个女人只怕也是送了个废物进来。 回到楚嘉音的屋子里,瞧着她用着左手不知道在些什么,十分吃力的样子,赶忙上前说道:“六小姐这是要写什么?奴婢帮您写就是了。” 楚嘉音看着自己纸上歪歪扭扭的字,倒也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这右手写字本就算不得好看,如今还要用左手,更是惨不忍睹。 她泄了气,甩了笔坐在椅子上烦躁的说道:“当真是不知道为何非要写字,画画难道不好吗?” 桃花看着她这般,笑着调侃道:“六小姐忘了,之前学究让您画鹤,您愣是画了只鸭子,倒还不如写字来的好呢。” 楚嘉音的脸上有些泛红,故作气愤的瞪着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确实不是个读书的料,再说了真是不明白,商贾之家,那么注重读书写字做什么。但祖母从不许她落下半分,若非是祖母走的早,她也不会被阮香玲养成后来的样子。 想必算不得什么才女,但也不会落下目不识丁的名声。 “对了,老夫人说,这几日学究的课,六小姐可以暂时不用去,先好好的养伤才是。”桃花知道她最头疼上课。 却没想到,楚嘉音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坚定的看着她说道:“我是那种偷懒的人吗?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我自然是要去上课的。” 桃花嘴角抽动了两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她只是伤到了胳膊没伤到了脑袋。 楚嘉音怒瞪了她一眼,哼了哼,自信的说道:“不过是读书写字罢了,怎么会难得到我呢。” 这话说的倒像是之前想尽一切办法逃学的人不是她似的。 当然了,桃花也不敢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毕竟打击了六小姐好好学习的心,被老夫人知道,定然要扒了自己的皮。 就这样,第二日,楚嘉音依旧按照往常一般去学堂上课。 奋发努力,好好学习的坚持。倒也像往常一般,支撑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开始昏昏欲睡。 “六小姐,你来回答一下我刚才的问题。” 学究本也是想到她身子不适,也就随着她了,没想到她倒是越来越过分,就差没躺在地上睡了。 这般情景让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楚嘉音突然被点到名,猛地站起来,擦了擦嘴角,愣神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心虚的低着头,小声的说道:“我不知道。” 第九章 玩伴 学究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六小姐您若是真的身子疲倦,大可好好的在屋里休息,何苦来这里带着众人一起睡呢。” 楚嘉音看了看周围的哥哥姐姐,除了楚景琰,其他人也都头一沉一沉的,双目朦胧。 她觉得甚是委屈,就算自己不在,这些哥哥姐姐也不见得会好好听课,明明就是学究说的太无聊了跟天书似的,这才让众人都有些昏昏欲睡的嘛。 哪里怪得了自己。 那夫子颇为赞赏的看着坐在角落最后一排的楚韵。 “这新来的丫头倒是个颇为好学的,在你们几个人中少有。” 楚嘉音顺势看了一眼,讶于楚韵如今竟然来了学堂,想必是爹爹将她送来的吧,心底生出些许不快,但也未表现的太过于明显。 “是漂亮姐姐!夫子,这可是我爹爹刚给我带回来的玩伴,爹爹说她可聪明了呢。”楚嘉音仰着一张单纯的小脸,惹得不少人都为之感叹。 小小年纪便出落得如此娇艳,日后定然是个红颜祸水。 楚韵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玩伴? 楚韵压制住心中的恨意,握紧了拳头,明明都是爹爹的女儿,楚嘉音就是高高在上的楚家嫡出六小姐,而她这么多年来都要委曲求全的住在外院,看着别人脸色过活。 她心里本就有些羡慕楚嘉音,自从来到这里,便开始越发的妒忌,凭什么她样样都那么好,而自己却从未见过那些好东西。 “我不是你的玩伴!” 楚韵如今没有阮香玲在身边时时刻刻的叮嘱,哪里能次次都忍得住气,顿时便脱口而出。 楚嘉音故作疑惑的望过去,歪着头,奶声奶气的问道:“可是爹爹说了啊,你是留下来陪我玩的。” 楚嘉珍和楚嘉音是一同长大的,两人关系甚好,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妹妹没有一点好感。 “若非是做了音音的玩伴,你也有资格来这里听书,自己什么身份没点数吗?” 楚韵的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早上出门的时候,爹爹一再叮嘱她莫要和楚嘉音起什么冲突,如今看着众人的眼神,觉得有些可笑,自己拿什么和楚嘉音去冲突啊。 楚家的人对她都甚是宠爱,不说长辈,就是同辈的哥哥姐姐对她也是呵护备至。 唯独楚景琰。 “六小姐什么时候会这么好心了,竟让玩伴也随着自己一同念书。”楚景琰看着手里的书,头也不抬的冷声问到。 但眼中余光却一直盯着楚嘉音,想要看清楚她脸上的反应。 夫子有些头疼的看了一眼楚景琰,心觉意外,平日里他对这位小祖宗可是能躲则躲,如今怎么还上杆子的找事呢? 果不其然,楚家其他几位公子哥忍不住,拍案怒声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这般说小六。” 楚嘉音瞄了一眼楚景琰,瞧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有些怂唧唧的。 心里倒是巴不得那些人赶紧闭嘴,这位可是日后得罪不起的人物,真的别在挖坑了,她也慌的很啊。 “这个,这个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夫子还在讲课呢。” 楚嘉音瞧着那几个哥哥说着都要动手的样子,赶忙出来打圆场。 众人都有些疑惑的看着楚嘉音,楚嘉珍更是直接走到她的身边,摸了摸她的头。 楚嘉音无奈的打开了她的手,没好气道:“我是烫伤了手,又不是撞坏了头。” 楚嘉珍以一副十分奇怪,难以描述的表情看着她,小声的嘟囔:“若是撞到了头,倒也有个解释,你这般行径当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 她是欲哭无泪啊,当初的自己到底是有多混蛋,才会让他们都觉得如今的自己是脑子坏掉了呢。 夫子很快从惊讶中反应过来,轻咳了两声:“好了,你们若是能把这般心思都放在读书上,只怕早就考取功名了。” 楚嘉音推了推一旁的堂姐,没好气的说道:“你且回去吧,不然我可要告诉二婶婶你欺负我。” 楚嘉珍抖了抖,立马回到了自己位上。说起来这个她有些忍不住叹气,这楚嘉音就是个混世魔王,可偏偏家里的人都宠着她,就连她的爹娘对楚嘉音的关心,都超越了对自己的。 若非楚嘉珍性格直爽,又是个温淳的底子,只怕早就和楚嘉音不对付了。 上完课,楚嘉音伸了伸腰,懒散的趴在桌子上。 “六小姐,桃花真是不明白,你这平日里变着花样的逃课,今日怎么就非要来呢?”桃花一边帮着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 楚嘉音哼哼了两声,她这是非要来吗?这是没有办法,但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这就算是重活一世,在读书这件事上,她还是一点天赋都没有。 倒是楚景琰,真不知道他是如何专心学进去的。 等下!楚景琰! 楚嘉音猛地反应过来,赶忙抬头去寻找楚景琰的身影,而他的位置上早就已经空了。 “二哥哥呢?” 楚嘉音拉着桃花的胳膊着急的问道。 桃花呆呆的指了指外面:“二少爷早就走了啊。” 楚嘉音沮丧的继续趴在桌子上,她今日来就是为了能在楚景琰的面前多露露脸,指不定他就会发觉自己的变化。 可没想到…… 她还是睡了过去。 真的是,为什么一定要读书,为什么楚景琰就喜欢才女,就不能换个喜好嘛。 其实她并不了解楚景琰的喜好,只是记忆里,前世他对一个才女有几分另眼相看。 “六小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桃花瞧着她这样,不知道她脑子里的万千思绪。 楚嘉音闷闷不乐的从桌子上爬起来,嘴里懊悔的嘟囔着。两人径直走到门口,看见楚韵一个人站在那里,显的有些孤单落寞。 其他的公子小姐都坐着马车慢慢的离开了。 她一个还不被认可的外院姑娘,自然是不会有这般待遇。 “上了学堂就真把自己当作是小姐了!我看啊,就该让她走回去。”桃花忿忿不平的说道。 楚嘉音嘴角微微勾起,没有理会桃花说的话,朝着楚韵笑着说道:“漂亮姐姐,是没有人来接你吗?” 楚韵的脸色有些尴尬,却又不愿意丢了自己的脸面。 “我这刚来,也不好麻烦府上的人,正好我也能逛一逛。” 第十章 规矩 桃花冷哼了一声,瞧着她有些不屑。 “什么叫不麻烦府上的人,就是你想麻烦,只怕别人也不会搭理你。” “不是的,爹爹说要亲自来接我,我,我如今在等爹爹呢。”楚韵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忙呛声反驳。 但却未想过,她越发这样,便让人更清楚的知道,她在怕什么。 楚嘉音捂嘴笑了声,故作惊讶的样子看着她。 “漂亮姐姐难道不知道嘛,阿爹今日像是有事的样子早早便出了门,这会怕是已经不在城内了。” 楚韵微愣,尴尬的站在那里,表现得完全不像知道此事的样子。 楚嘉音也不在意,上前拉着她的手,乖巧的说道:“既然这样,那不如我们一起回去吧。” 想到自己一个人走回去怕是跌了身份,又害怕要耽误许久的功夫,楚韵不得不和楚嘉音同行。 傍晚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断,一副安居乐业,繁荣昌盛的样子。 马车在青石板的路上慢悠悠的停了下来。 “六姑娘,到了。” 楚嘉音看着楚韵,伸手示意她先下去。 楚韵本就不愿意与她共处,也没给什么好脸色,起身掀开帘子便独自下了马车。 “果然是登不上台面的。”桃花瞧着她这个样子,轻声鄙夷道。 这楚家虽说不是什么高官显贵的人家,但也是出过将军的大户,规矩自然和那些不入流的小门小户不一样。 就连家里扫地的婆子都有规矩,如今这四爷带回来的丫头行为竟这般的粗俗。 楚韵当时就愣在了原地,看着那些人的目光,这才察觉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太过粗鲁,心中甚是懊恼。 楚嘉音早已料到,也是故意为之。 只见桃花伸手掀开马车上的帘子,一旁的小厮也已经将椅凳安置好。 楚嘉音这才扶着桃花的手,慢慢的从马车上走下来,春风和煦的好心安抚道:“姐姐毕竟一直在外,不懂府上的规矩也是正常。” 其实之前的楚嘉音也和楚韵差不多,向来是没什么规矩的,但她有着老夫人的宠爱,又是嫡女,待遇自是不一样的,下人们就算看到也不敢多言。 如今重活一世,她自然知道自己有些地方不能再任性胡闹了。 心情愉快的的缓步入院,就见着老夫人身旁的嬷嬷在那里一脸焦急的站在屋前,向院外不住张望。 “我的好姑娘啊,今儿个老夫人来瞧你,没找到人,可是担心坏了。” 楚嘉音这才想起来,清晨自己还未和祖母打招呼便去了学堂,只怕她要担心坏了,赶忙随着嬷嬷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这院子里伺候的丫鬟瞧见她,喜笑颜开的朝着屋里喊道:“六姑娘回来了,六姑娘回来!快去通报老夫人。” 楚嘉音被一群人拥簇着进了屋子,瞧着老夫人脸色严肃,心里已明白了几分。 “你今日又在胡闹什么?受伤了怎么还往外跑。” 老夫人瞪了她好一会,终究破了功,有些着急地对她招了招手:“还不快来祖母这儿来。” 楚嘉音笑着张开双臂扑到老夫人的怀里,搂着老夫人的腰撒娇。 “祖母,音音只是伤着胳膊,已经没事了。” 老夫人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语气有些心疼又有严肃的怒骂道:“你就是胡闹,身上烫伤岂是小事,若是日后落了疤,你怎么嫁人啊。” 楚嘉音哼唧哼唧的抱紧老夫人,蹭了几下,奶声奶气的说道:“祖母,音音要伺候您一辈子,才不要嫁人呢。” 老夫人被她逗得心情也好了起来,点了点她的头,没好气的说道:“你啊,就是爱胡闹,你最近好生养着就是,缺什么尽管和祖母说。” 楚嘉音乖巧点头:“谢谢祖母。” 老夫人轻抚着怀里的小姑娘,叹了一口气,这楚韵去书堂的事情她也听说了,担心这小丫头太过于在意此事,开口安抚道:“如今你爹被蒙了眼睛,等他日后看清楚了,你还是独一无二的宝贝。” 楚嘉音垂下眼眸,神色有些失落,又轻轻点了点头。 “祖母的话,音音都会好好听的。” 老夫人哪里看不出来这楚嘉音是被伤到了,只怕夜里不知道是不是哭着入睡的。 其实楚嘉音心里想的却是上一世的事情,她最终落得那样的下场,可爹爹却从未给自己讨个公道,甚至还希望自己能将王妃的位置让给楚韵...... 爹爹对她的宠爱是真的,但最终相信了楚韵的话也是真的。 她心里有气,气爹爹这般不相信自己。 但终究是自己的爹爹,再加上后来自己的那些混账事情,只怕他早就对自己失望了吧。 老夫人心疼的搂着她,瞧她委屈的模样,越发的疼惜起来:“你房里如今能用的也就只有桃花,只怕少了些,你要是愿意,就从我身边挑选个嬷嬷吧。” 能使唤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这可是其他人没有的体面,就算是她的爹爹,见到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也得给几分面子。 整个楚府也就只有楚嘉音拥有这样的宠爱了。 上一世,她落水后,老夫人也曾提到过。但那个时候,她压根就不在意,也不懂,只是觉得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个顶个的严厉,留在身边岂不是多了一双眼睛怪不自在的,随之就拒绝了。 殊不知,她这样做,倒是辜负了老夫人的一番心意。 楚嘉音低眉沉思了一会道:“不如就孙嬷嬷吧。” 一旁伺候的孙嬷嬷有些意外,赶忙抬头望向老夫人和楚嘉音。 这下连老夫人都有些意外,孙嬷嬷是老夫人身边最为得用的人,但这脾气算不得好的,是出了名的严苛,就是其他院子里的哥儿姐儿见到她都有些害怕。 老夫人担心楚嘉音没几天便受不住,叮嘱了几句:“孙嬷嬷是很严厉的,日后你若是有什么地方做错,她定然会一丝不苟的纠正你,说不准还要打手心呢。” 当然后面的那句话是故意吓唬她。 也不是老夫人舍不得,这让楚嘉音挑选嬷嬷,也是为了顺带教教她规矩,一开始她也是相中了孙嬷嬷,毕竟她是宫里出来的人,规矩自然是不差的。 只是太过于严苛的话,她也担心自己的心肝宝贝受了委屈。这才让她自己挑选。 第十一章 心思沉重 楚嘉音嘟着嘴耍赖似的瞧着老夫人:“祖母刚才可是自己说随着音音选的,这会子祖母就要舍不得了?” 老夫人看了孙嬷嬷一眼,她立即便明白了,走上前几步,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承蒙姑娘还能看上我这个老婆子,老婆子日后定然会好生照顾姑娘的。” 老夫人也是满意的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桃花忍不住说道:“姑娘,你怎么就选了孙嬷嬷啊,她可是出了名的严厉苛责。” 桃花想到自己之后的日子,都忍不住抖了抖。 重活一世,楚嘉音自然也看清了许多前世看不懂的事情。 比如这孙嬷嬷,对她向来严苛,见到她更是没什么好脸色,再加上她本来性格就冷淡严厉,上一世楚嘉音看着她就躲着走,觉得这孙嬷嬷讨厌自己。 后来她才明白,孙嬷嬷是关心她,看着她这般任性胡闹忍不住的失望和无奈。 楚嘉音想了想,看着她说道:“不会啊,我觉得跟着孙嬷嬷定然能学到不少东西。” 说起来这孙嬷嬷的本事倒也是不小,本是宫里伺候贵人的,若非是老太爷曾救过她一家,别说能让孙嬷嬷在府上做个嬷嬷了,估计请都不见得能请的来。 如今她也不过是沾了祖上积的德罢了。 这件事很快便在府上传开了。 这厢气的楚韵在院子里砸了不少东西,毕竟她来到这里这么久,也只是住在偏远的院子里,别说是嬷嬷了,连丫鬟的影也没见到过。 接下来的几日,楚嘉音一直在院子里养身子,反正读书做个才女已然是不大可能的事情了,倒不如让自己轻松些。 本想着去讨好一下楚景琰,但孙嬷嬷看的太紧,也没给她机会。 这天楚嘉音和往常一样,给老夫人请安。 “这几日你且不用来了。” 楚嘉音愣了一下,上一世的事情令她有些害怕,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让老夫人生了怨气,顿时红了眼睛。 “是音音做错了什么,惹祖母生气了吗?” 老夫人瞧着她这般乖巧更是心疼,赶忙的解释道:“你可是祖母的心肝宝贝,这几日给你腾些时间去置办些参宴的东西罢了,你看你说的都是胡话。” 听到老夫人这样说,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很快便想起来,按照上一世的时间来算,应该是到了镇北侯办宴席的时候了。 又要见到他了吗? “这次去的人不少,你平日不爱这等场合,但如今你也不小了,自然是要同你姐姐一起去看看的。” 楚嘉音咬了咬嘴唇,嗯了一声。 镇北侯战功赫赫,是先帝钦定的侯爷,为人刚正不阿。 只可惜,镇北侯夫人却是个不好相处的,那世子宋书明将镇北侯的性子学十像十。 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看起来温润如玉,才华横溢,但背地里却是个虚伪愚蠢的人罢了。 可惜她上一世眼瞎,偏偏看上了这么个草包。 老夫人后面说的她已经听不见了,光是想到宋书明,便愣在原地发呆。 她知道自己重活一世定然会再遇到宋书明。 这种渣男就该让楚韵这样的人好生折磨一番,最好弄得他家破人亡。 既然上一世他们两个狗男女这般的不要脸面,这一世她倒是能给他们这个“相遇”的机会。 曾经她受过的委屈、羞辱像是刻在骨子里一般,这辈子定然要让他们也一同尝尝。 “音音啊,虽说这门亲事是在你小时候定下来的,但好在你也喜欢镇北侯的世子。” 老夫人说了许多,这才注意到楚嘉音愣神的站在一旁。 “音音?” 楚嘉音回神,瞧着老夫人看着自己,解释道:“音音刚才在想需要如何打扮,一时间没注意祖母说的话。” 老夫人了然,毕竟这丫头自幼就喜欢宋书明,但她觉得这宋书明虽说家世不错,但脑子却不怎么聪明,好在声誉还算不错。 更何况楚嘉音喜欢他。 “祖母知道你喜欢宋书明,但到底姑娘家也是要矜持点。” 以前,楚嘉音只是觉得祖母太过于古板,喜欢便是要坦坦荡荡的告诉所有人,但如今她才明白,一个女子若是一味的贴上去,只会让人不珍惜。 就像楚韵,总是欲擒故纵才让宋书明对她念念不忘。 “祖母放心吧,音音不会再向往常那样。” 老夫人的眼底有些诧异,她看着楚嘉音,到嘴边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让她先回去休息。 孙嬷嬷没有随着楚嘉音一起离开,反而安抚着老夫人说道:“老夫人且放心吧,六姑娘如今倒是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老夫人皱眉沉思,自然也有所察觉。 “如今这丫头越发的有规矩,但却让人看不透,我也是担心这丫头钻牛角尖。” 这话可不好回答了,若是让孙嬷嬷来看,楚嘉音如今倒是越发的好了,但长大的代价可能就是要自我束缚,不再像以前那般肆无忌惮,没个规矩。 到底是跟在老夫人身边这么久了,明白她的意思。 “那老夫人是如何觉得呢。”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微微眯起眼睛,沉声的说道:“想必都是因为那个野丫头到府上的缘故,尽快找人将她给送走,我不想再看到他们母女了。” 其实这样的家族,有个妾室通房什么的也是常事儿,可偏偏这阮香玲本来是伺候老夫人的。 原先看着她乖巧伶俐,才提拔到身边伺候。却那里知道,这阮香玲是个不甘心伺候别人的主儿,心太高,竟在背地里和楚璋搞到了一起,还偷偷生下了楚韵。 将楚嘉音的娘亲气的难产,生下楚嘉音便撒手人寰了。 这是老夫人自觉愧对楚嘉音的地方,小小年纪便失去了母亲,因此从小便对楚嘉音宠爱备至。也就更加不待见阮香玲了。 若非如此,老夫人也不至于将这件事做成这般。 “老夫人,六姑娘早晚都是要嫁人的。” 孙嬷嬷犹豫了一会,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日后嫁到别人家里,若是再向之前那般任性胡闹,只怕会惹出不少事端,更担心她被人所害。 第十二章 要见面了 老夫人是赞同她的话,但又有些担忧道: “我听说音音如今有些担心那个老二,你且多注意些。” 孙嬷嬷也有所察觉,知道老夫人对二少爷甚是不喜,便帮着旁敲侧击过了,如今也就放心的说道。 “老夫人尽管放心吧,六姑娘对二少爷只当作哥哥一般,觉得以往太过分了些。” 老夫人哼了一声,对她这二少爷的称呼甚是不喜,但也没再说些什么。 孙嬷嬷心里明白。 “这六姑娘日后定然会有大出息的。” 老夫人笑了笑:“她就是个泼皮,难得你如今这么看重她。” 要知道,孙嬷嬷毕竟是从宫里出来的,最是谨言慎行,对府上的哥儿姐儿的,从未有过如此评价。 老夫人嘴上说着泼皮,但心里倒是挺高兴的。 “我这老婆子觉得这六姑娘同您最为相似,样貌才情,我瞧着定然不会是差的。” 老夫人点点头,开怀笑道:“你看人一向最准,这么说来如今的音音当真是变了,这倒是极好的。” 当然了,合孙嬷嬷眼缘的并非只有楚嘉音一人,还有楚景琰。 只是她知道老夫人甚是不喜楚景琰,如今能留在府上给一口饭吃,全是看在大爷的份上。 她自然也不会提起来。 楚嘉音并不知道老夫人提及到她的事情。 其实一开始孙嬷嬷也问过她是否对楚景琰有了什么感情。 她被吓得身后都出了不少冷汗,她哪里敢对未来的大权臣有什么非分之想啊,只要他不对自己下手便是极好的了。 楚嘉音刚回去不久,老夫人便让人送来了不少好东西,其中一副头面更是她出嫁时候的嫁妆,贵重万分,就算放在如今也是不过时的好东西。 上一世,老夫人虽然宠爱,但也未送过这些,如今只怕是想将自己放在身边养着。老夫人本就有这个想法,奈何楚嘉音一直不愿意,便再未提及。 “对了,二哥哥是不是在院子里呢。” 楚嘉音看着桌子上的糕点,想着孙嬷嬷还未回来,可以偷溜出去看看楚景琰。 桃花知道她想做什么,赶忙说道:“六姑娘,等孙嬷嬷回来了,瞧着你不在,指不定要怎么同老夫人说呢。” 楚嘉音朝着她眨了眨眼睛,神神秘秘的说道:“才不会呢。” 府上若说有人关心楚景琰,那孙嬷嬷便是头一个。 上一世孙嬷嬷也有意无意的同自己提过几次,大意都是莫要太针对楚景琰,日后兴许还能有个帮助之类的。 那个时候她哪里能听懂这些,如今看来,这孙嬷嬷倒是个厉害人物,至少看人的眼光是不会差的。 “为什么啊?”桃花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 楚嘉音也没时间同她去慢慢解释,用手帕包着几块糕点便起身快步跑了出去。 楚景琰不受宠,院子里也没几个下人,多数都在偷懒耍滑,她溜进去也方便的很。 “二哥哥?二哥哥你在吗?” 楚景琰本在看书,忽听到院外传来一阵奶声奶气的声音,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权当做没听到。 哪里知道,这丫头竟然大着胆子偷偷摸摸的摸进他的房间。 楚景琰起身躲在一旁的柜子边上偷摸的瞧着,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楚嘉音进屋后环顾四周,未瞧见一个人影,当下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帕放在桌上,撇了撇嘴,无奈的说道:“如今真的是混的越发回去了。” 可不是吗?这般偷偷摸摸的样子,这在上一世是她最瞧不惯的。 正要起身离开,忽地又折身回来,这一动作将楚景琰吓得差点撞到一旁的柜子。 “我得留个纸条,不然要是以为别人送的可怎么办。”说着便拿起一旁的笔写了几个字,但转念一想,或许别人送的他还会吃,自己送来的反倒会被丢掉吧。 楚嘉音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如今讨好一个人也太难了。” 说着将那写好的字条丢到一旁,放下笔独自离开。 楚景琰见房门再次合上这才侧身出来,疑惑的看着桌子上的手帕,里面还包裹着几块有些散碎的点心。 这些珍奇精致的东西平日里只有楚嘉音能经常吃到。 抬手想连同帕子一起丢掉时,脑海中突然闪过刚刚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一时间竟有些犹豫。 他伸手将刚才被丢掉的纸条捡回来,瞧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二哥哥,这是音音带给你的哦,你一定要记得吃。 楚景琰不禁暗笑,那小丫头写的时候,定然是有几分得意的,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流光一般好看。 “我还是得……”忽然房门被推开。 两人四目对视,尴尬的气氛发散出来。 楚嘉音离开后还是觉得,就算糕点被丢掉,也不能让楚景琰以为是别人送的,便想着还是留个纸条的好,但没想到推开门见到的却是楚景琰一手拎着糕点一手拿着纸条,嘴角带笑得站在那。 她心里瞬间明白,刚才楚景琰是故意躲着她,眼底生出阵阵失落。 楚景琰看她有点无措得站在那里,又满脸失落的样子,有些不之所措。 “我才回来。” 他也不知道为何要这样突兀的解释。 楚嘉音听到后也是一愣,随即才明白他是在给自己台阶,她刚刚明明一直站在门口,并未见到有人进去的,但她还是有几分高兴,至少他现在能稍微的待见自己一点。 “那二哥哥记得吃糕点,还有以后别翻窗子了。” 说完像得了天大的宝贝似的娇俏一笑,蹦蹦跳跳的转身出了房门。 楚景琰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寒意,他越发不明白这楚嘉音到底要做什么了? 讨好自己? 她又在打什么算盘?她楚嘉音何时会讨好别人了。 不过,有了楚嘉音的这般对待,府上的那些下人们如今也不敢再像以前那般放肆的对待自己。 若非如此,他才不会理睬她。 楚景琰冷哼了一声,顺手将手帕连带着糕点一起丢到一旁,再看不出一丝欢喜。 第十三章 委屈 楚嘉音匆匆忙忙跑回自己的院子,正巧撞到孙嬷嬷带着东西回来。 她吓得赶忙想要绕路离开,却还是被孙嬷嬷眼尖的发现了。 “六姑娘这是从哪里回来啊。” 楚嘉音啧了一声,转头灿烂一笑,忙锤了锤自己的胳膊,装模做样的说道:“孙嬷嬷,我这不是看着天气不错在外面锻炼锻炼。” 孙嬷嬷打量她一眼,到底是宫里出来的老人。 虽知道楚嘉音在隐瞒,但是也能理解,这楚景琰看似是楚家的二少爷,外面的人谁不知道,他不过是大爷从外面抱回来的一个身份不明的孩子。 至于老夫人为何留着他却又不甚喜欢,谁都不清楚。 “既然这样,六姑娘也且进去吧,看样子这天是要下雨了。” 楚嘉音尴尬的看了看天气,哪里有什么她说的天气不错。 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就跑回了屋子里。 孙嬷嬷将带回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笑着说道:“老夫人甚是宠爱六姑娘的,这是四爷这次回来特地带回来的云锦,老夫人让我都给您拿过来。” 桃花摸着面料惊喜的说道:“六姑娘,这可是上好的云锦,据说是银钱百两都买不到,难得的很。” 楚嘉音自然是识货之人,笑着解释道:“这云锦,最是轻薄柔软,好似天上的云彩一般,尤其是会随着光线而有所变化。” 送来的云锦估摸着是能做出两身衣服,估计爹爹是想送一些给楚韵。 上一世她有什么好东西都是随楚韵一同分享,甚至这样好的衣料也都全都送给了她们母女。 “桃花,留一半,剩下的送到珍姐姐那里去。” 桃花啊了一声,也不是舍不得,只是这楚嘉珍不爱红装爱戎装,甚少穿这样艳丽的衣服。 送过去岂不是浪费了吗? “这么好的布料,我若是一个人占了去,倒也是太过奢华了,珍姐姐喜不喜欢都是我这个做妹妹的心思。”楚嘉音摸着布料带着几分笑意。 前世,楚璋知道若是主动将东西送给楚韵定然会惹得老夫人不高兴,便借势送给楚嘉音,随后再来训斥一番太过奢侈,她自是不愿如此,定会分一些给楚韵。 就算老夫人再生气,定不会和楚嘉音动怒。 倒也是好想法啊。 这一次,她才不会那么傻呢。 “爹爹只怕也不喜我这般奢华。” 桃花有些不明所以,谁不知道这楚家的六姑娘衣食住行用的都是顶好的,若说这几匹云锦便奢华了,未免有些太过于小题大做。 孙嬷嬷顿了顿,也明白了楚嘉音的意思,感叹的说道:“六姑娘如今是长大了,桃花,你且按照姑娘说的去做吧。” 楚嘉珍不在意这些,但一听是楚嘉音送的,便也好好的放起来。 没过多久,这件事也在府上传开。 楚韵在自个的院子里生着闷气。 楚璋回来的时候便同她说了这件事,还说定然会让楚嘉音送她一半,但如今这布料是送出去了,却是送到了楚嘉珍的院子里。 她知道老夫人一向不喜欢她,只要老夫人不承认,她就算不上是楚家的姑娘,在外人眼里,就是比庶女都要低上一等,更别说有什么脸面去参加宴会。 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让外面的人知道,就算她是庶女,也是备受宠爱的那个。 她心里明白的很。 这些天,府上的那丫鬟婆子可没一个真的把她放在眼里,幸而还有楚璋的宠爱,不然只怕是分分钟便要被赶出去。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王嬷嬷也是心疼的。 忍不住说道:“她不过是仗着老夫人才这般耀武扬威,姑娘您也是楚家的女儿,我们只要忍住气,这日后定然会有姑娘的好日子啊。” 楚韵皱了皱眉,低声呵斥道:“嬷嬷莫要在那里胡说八道,我只想能日日见到爹爹便心满意足了,至于是什么身份,我也是不在意的。” “哎呦,我的姑娘啊,你可不能这样说,夫人同你说了那么多,您一定要在府上立足,您想想,这样好的日子,本该就是你的,四爷是宠着你的啊。” 楚韵眼神有些闪烁,什么不在意都是骗人的,她比谁都想要得到这些。 王嬷嬷见她沉默,就知道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紧接着继续说道:“姑娘,你想想,她那般的骄纵任性,哪里是比得上姑娘识大体。但,您若是和她打好了关系,日后老夫人就算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会爱屋及乌,夫人能不能进府还得靠您啊。” 听到最后,楚韵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了。 这王嬷嬷是阮香玲身边的嬷嬷,也算是看着楚韵长大。 她不但是希望她们可以回到楚家,更是希望她们过上好日子。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至少不管如何,她都要想办法让楚韵留在楚家,楚韵走了,她也没有继续留在府上的道理。 府上的那些下人对她们多有怠慢,但送来的东西也都是她没见过的好东西,她日后也能活的体面一些。 楚韵年纪还小,但也明白,如今的好日子都是她需要去拼的,她也不是个傻子,外院的日子哪里是能和楚家相提并论。 “四爷还是心疼您的,只要让四爷出面,就算是老夫人也不能太过驳了四爷的面子。” 楚韵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嬷嬷说的有道理。” “四爷也快来了,姑娘可要想清楚了。”王嬷嬷看了眼外面,在她的耳边说道。 楚韵一想到自己若是真的要被赶出去,再过回那种日子,顿时觉得又怕又慌又难过,嘴上说着多少的不在意,她也没办法骗过自己的内心。 她一直在等,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能光明正大的回到楚家,过上任人称羡的日子。 “若是这楚家的人真的不愿意认下我,我又能如何,若是总是赖着不走岂不更让爹爹为难。” 王嬷嬷吓得不轻,连忙想去捂着她的嘴:“我的好姑娘啊,你切不能这样的话啊,这府上多少人希望你走,你走了才是顺了她们的意,你可是一定要留下来啊。” 楚韵甩开她的手,擦了擦眼睛,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喃喃的说道:“谁让我只是个外室生的女儿,哪里比得上六姑娘的那般娇贵,这府上也没人会欢迎我。” 第十四章 挑拨离间 楚韵越说越悲愤,越说越委屈,便大哭起来。 “我,我倒不如回了外院去,也不至于在这儿看人家的脸色过活。虽然我是个妾侍生的,但也知道什么叫廉耻,我现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楚韵咬着牙,竟真的朝着墙上撞过去。 这可把王嬷嬷吓得不轻,连忙上前拦着,将她紧紧的抱住。 “我的姑娘啊,你这是要做什么,可千万不能这么想不开啊。” “放开我,你莫要拦着我,我如今这般活着有什么意思啊,爹爹都已经不要我了,我倒不如死了干净,也不会拖累别人。” 楚韵这般的大的反应真叫王嬷嬷吓得不轻,赶忙朝着外面大喊。 楚璋刚迈进院内,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吵闹音,快步入院查看。 见王嬷嬷怀中的楚韵满面泪痕,嘴里还在不停的说着什么,心疼的不得了,赶忙上前将楚韵搂在怀里。 “韵儿,你这是要做什么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了你?” 王嬷嬷的脸色有些难看,却也暗自佩服楚韵的心思,本以为她是真的想不开,原来不过是在老爷面前做了场戏,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爹爹,没人欺负韵儿,韵儿只是一想到日后不能日日见到您,便觉得心痛难忍,韵儿等了这么多年,就是想好好在爹爹身边孝顺爹爹。” 楚璋心里本就觉得亏欠阮香玲母子三人许多,这楚韵从小便懂事贴心,现下听到这些,更是感动的很。 “谁说不能日日见到爹爹了,爹爹不就在这里吗?莫要胡思乱想。” 楚韵闻言后,哭的越发的伤心,抽抽噎噎道:“韵儿听说爹爹要将韵儿送回去,再也不想见到韵儿了。” “混账!”楚璋厉声呵斥。 “谁在哪里胡说八道的,爹爹何时说过要将韵儿送走,你是爹爹的女儿,本就该在楚家长大,是爹爹亏欠你太多。” 楚韵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抽搭搭的说道:“韵儿知道爹爹心疼韵儿,但这个家里没有人欢迎韵儿,韵儿也不想让爹爹为难,只是韵儿一想到以后不能日日在爹爹身边尽孝,心里,心里就难过的厉害。” 楚璋顿时便明白了问题的所在,只怕自己不在的这几天,府上的人都没给她什么好脸色。 “是不是老夫人同你说了什么,还是你妹妹欺负你了。” 楚韵赶忙摇头,委屈的说道:“祖母是见韵儿一面都不愿意的,那里会同韵儿说什么,这些都是女儿自己的想法,爹爹就别在为难了。” 楚璋听这话便有些明白,但不管怎么问,这楚韵都是一个劲的哭,什么也不愿意多说。 红了许久,楚韵这才缓和了些,楚璋温和的轻抚着她的头,笑着说道:“你且放心,爹爹在,一定不让韵儿离开,等过段时间便将你阿娘和你弟弟都接来。” 楚韵红着眼,小心翼翼的拉着他的衣角,倒像是受惊的小兽一般,生怕自己一睁眼便又回到了那破旧的院子里。 楚璋安抚了好一会,见她哭累了睡过去,这才起身,看着一旁的王嬷嬷厉声说道:“你和我出来。” 王嬷嬷的心虚的跟在身后,害怕自己之前说的话都被楚璋给听到。 “一直都是你在照顾韵儿,这几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嬷嬷见他并未提起自己说的话,便也松了一口气,原本还担心四爷会深究,没想到被姑娘这么哭上一通便要为姑娘出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下人们私下里嚼舌根,让姑娘以为自己要被楚家送出去,又舍不得四爷,这才哭了起来,还有就是……” 说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小心翼翼的看着楚璋的脸色。 楚璋微微眯起眼睛,这些下人看人下菜,但也不会如此明显,若非是有人故意给韵儿难看,怎敢这般的明目张胆。 “还有什么,继续说下去。” 王嬷嬷犹豫着说道:“还有就是,之前四爷让姑娘一同去书堂读书,六姑娘说,说我们姑娘是她的玩伴,还嘲讽姑娘不懂规矩,老夫人一向是宠爱六姑娘,这如今连书堂都不让我们姑娘去了。” “是不是音音在老夫人那里胡说八道什么了。” 王嬷嬷吓得赶忙跪在地上,害怕的说道:“这都是下人们胡说八道的,六姑娘,六姑娘年纪还小,哪里懂得这些。” 楚璋气的浑身都有些发抖,怒声说道:“这丫头就是被宠坏了,韵儿怎么说也是她的姐姐,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另外一边,孙嬷嬷还在给楚嘉音说规矩。 楚嘉音突然想到,前世的自己可没有这样好的福分,镇北侯夫人看不惯自己,更是直接往府上送了一个教习嬷嬷,老夫人被气的不轻,差点病倒。 那个时候她还不懂什么意思,如今才明白,只有犯了大错的姑娘才会请教习嬷嬷。 这若是楚家的人请的便也罢了,偏偏还是婆家送来的。 不光是打了楚家的脸,更是赤裸裸的告诉众人,楚嘉音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她压根看不上。 被楚家老夫人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孙女被外人这般的羞辱,老夫人如何能不气呢。 想到这儿,楚嘉音舒了一口气,如今她再也不是那个任人嘲笑又天真的可怜人了,这一世,她定然要活出不一样的光彩,让那些人曾经看不起她的人知道,何为尊卑。 思及此,楚嘉音正准备和孙嬷嬷商量一下宴会穿什么才更得体些,就听到外面的丫鬟纷纷喊道。 “给四爷请安。” 楚嘉音眼睛一亮,果然是来了,刚摆好笑脸起身,便被楚璋迎面而来的一巴掌打蒙了。 “我看你如今越发的没了规矩,韵儿怎么都是你的姐姐,你怎么能那样的对她。” 孙嬷嬷赶忙上前将楚嘉音扶起来,瞧着楚璋怒气冲冲的,皱着眉有些心疼的说道:“四爷这是做什么?姑娘做错了什么,您这般的动手。” 楚璋刚刚是气急了,忘记老夫人将孙嬷嬷调给了楚嘉音,一时间有些尴尬,毕竟也担心这孙嬷嬷将这件事告诉老夫人。 到时候老夫人指不定又要牵扯到楚韵的身上。 “爹爹这般怒气冲冲,可是音音做错了什么?” 第十五章 挨打 楚嘉音捂着脸,一双好看的眼眸盈满了泪水,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却又委屈至极,略带不甘的看着他,想要找回个公道。 但她心里知道,定是楚韵在背后挑拨离间。 说不心寒是不可能的,不过因为楚韵的三言两语,从小到大都没打过自己的爹爹竟然不由分手的便动手打了她。 被打的脸火辣辣的疼,疼得眼泪都溢满了眼眶。 楚嘉音委屈的看着他,哭着问道:“爹爹一回来就打音音,音音是做错了什么吗?” 所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楚璋见她哭得这样可怜,也软下心来,想伸手将她搂在怀里,但一想到楚韵,便硬生生的克制住了。 孙嬷嬷瞧着她半张脸都肿起来了,心疼的不行:“姑娘这脸怕是明日要肿起来了,老夫人看到又要心疼了。” 楚嘉音不在意,直接松开了孙嬷嬷的手,定定的看着楚璋,缓声说道:“爹爹,我自幼在你身边长大,你就这般的不相信我?” 楚璋被问的哑口无言,这孩子虽说有些任性胡闹,但到底是个心地善良的丫头,可楚韵性子乖巧,也不像是会撒谎的样子,更何况她都已经那般的要死要活。 “音音,韵儿是你的姐姐,你怎能让你祖母把你姐姐给送走呢?” 楚嘉音听后撇了撇嘴,哭的越发的大声,伸手直接将楚璋给推开便朝着院外跑了出去。 孙嬷嬷一拍大腿,皱着眉头,很是担忧的说道:“四爷说的是什么话!六姑娘从未和老夫人说过这件事,就是下了学堂,姑娘瞧着那楚韵一个人,还特意将她带回府上,从未说过半句不好。” 说完便赶忙追了出去。 楚璋听后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也追了出去。 这楚嘉音直接跑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不管不顾的哭声喊道:“祖母,祖母。” 老夫人正听着这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顿时有就慌了,赶忙让身边伺候的人扶着自己起身看看发生了什么。 只见楚嘉音迎面哭着扑到她的怀里,哭的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模样瞧着让人心疼坏了。 “乖乖,祖母的心肝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事啊。” 楚嘉音红着眼眶,擦干了脸颊上挂着的泪水,长了张嘴,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委屈的喊着:“祖母。” 孙嬷嬷也追了过来,院子里已经乱了一团,赶忙说道:“是四爷回来,打了六姑娘。” 一听这话,可把老夫人气的不轻,怒声骂道:“这是要做什么啊,是要翻天吗?我的宝贝儿啊,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众人哄着楚嘉音,扶着老夫人回了正厅。 没一会,便瞧着楚璋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见着楚嘉音在老夫人的怀里哭的那般的可怜,心里也是有些后悔。 毕竟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丫头,自幼便捧在手心怕怕碎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哪里被人打过。 老夫人见到他,摸到手边上的茶具便摔了过去:“我瞧着你如今越发的有出息了,是不是非要把我气死你才甘心啊?” 孙嬷嬷连忙上前替老夫人顺气:“老夫人消消气,四爷一向是心疼姑娘的,哪有这般下手过,只怕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 这段时间她和楚嘉音一直相处,越发的喜欢这六姑娘。 如今也有所偏心。 那楚韵若是安稳点,就算没有楚家姑娘的名头,也不至于太亏待了。 楚家养个吃闲饭的还是养得起的。 但只可惜,这楚韵太小小年纪便不安稳,如今这般的挑事,这日后指不定六姑娘还要吃多少的亏。 老夫人也算是听明白了,顿时越发的气愤起来:“且不说你带了个野种回来,我也算是给你面子,让她留下来了,但如今你这样对待音音,可是忘了,谁才是楚家的嫡女。你这是故意打我的脸吗?” 楚璋也知道自己这次做的太过分了些,有些为难的说道:“娘亲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也是气昏了头才动手打了音音,如今我也是后悔的。” 老夫人冷笑了一声,心疼的看着楚嘉音,瞧见她的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气昏了头?我倒是想知道,那个野种背地里说了什么,让你这般的动怒!你且说来我听听。” 楚璋长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说。 “都是下人们随意的乱嚼舌根,这才让儿子误会。” 误会? 老夫人扯起嘴角笑了笑,盯着他没有说话。 虽然老夫人现在在笑,但也能明显感觉到老夫人身上的怒气已有八丈高。 “儿子如今知道错了,这些年是儿子自觉亏待了香玲母子,才一时昏了头,还请娘亲息怒。”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也明白她这个儿子是个什么样子。 “你莫要忘了,当初音音的娘亲是为何难产,若是她安稳康健,我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现在你竟如此偏心,日后是不是还要将音音赶出去啊。” 听到老夫人这样说,楚璋的心里更是心虚。 老夫人慢悠悠的拍着楚嫁音的背,像是在安抚,缓缓的说道:“来人,将那个丫头给我带过来,我倒是要瞧瞧,她到底是说了什么。” “娘亲,这韵儿身子一向孱弱,这会子又在休息,就不要打扰了吧。” 楚璋到底是偏了心。 更何况他也不觉得楚韵有什么理由去诬陷楚嘉音。 老夫人冷声问:“我知道你觉得亏待了她们,但你想想,音音自幼就没了娘亲,难道不可怜吗?你这个做爹的,一门心思都在外院的那对母子身上,可有好好的看看你的女儿。” 楚璋有些为难,说到底都是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更何况,楚嘉音自小便有老夫人和哥哥嫂嫂们宠爱着,不管是做什么都是府上最好的。 所以也更心疼外院的一双儿女。 如今被老夫人这么一说,心里也觉得可能太过于忽视了这个女儿。 “音音啊,爹爹今日动手打了你,是爹爹的错,你莫要再怪爹爹了可好。” 楚嘉音将头埋在老夫人的怀里,一声不吭,心里倒也不知道是难过还是什么其他情绪。 可能是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 孙嬷嬷看了一眼楚璋,叹了一口气。 第十六章 自作孽 随后,便带着几个丫鬟走了出去,没多久便将楚韵带了过来。 楚韵被丫鬟压着进来,跪在了中央。 老夫人坐在上位,楚嘉音在她的怀里,脸肿着,眼红着,这些楚韵都看在眼里。 心里不免又有几分得意,就算楚嘉音她什么都有,但爹爹终究是更偏爱着自己。 “爹爹,祖母,这是,这是怎么了?” 楚韵楚楚可怜的望向楚璋,想要得到一份庇护。 楚璋刚想上前将她扶起来,便被老夫人的一个眼神呵斥了退回去,只能无奈的坐在椅子上心疼的瞧着楚韵。 “这就心疼了?她不过是跪了一会,你也不瞧瞧音音的脸。”老夫人怒其不争的指着楚璋便骂道。 楚璋自知理亏,自然也不敢在反驳什么。 楚嘉音委屈的抬起头,柔声说道:“祖母,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吧。” 老夫人听了这话,更是心疼,连带越发的看楚韵不顺眼。 “你瞧瞧,音音是多么乖巧懂事的孩子,你却为了一个野种这般不相信她。” 话音刚落,楚韵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野种? 她明明和楚嘉音一样都是楚璋的女儿,为什么偏偏楚嘉音过着万千宠爱的生活,自己却成了野种?! “我和她都是一个爹,为何差别就这般大。”楚韵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大声的吼道。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鄙夷的看着她。 “就你,也配和音音相提并论?她是我楚家的掌上明珠,你算个什么东西,这般的没有规矩。”如今盛怒中的老夫人,哪里还给楚璋面子。 楚韵身子一僵,心里的怨恨越发的大。 孙嬷嬷冷眼看着她,转头抬手对着老夫人说道:“我们在这丫头的床下发现了这个。” 一个扎满银针的小人,上面赫然贴着楚嘉音的生辰八字。 老夫人当下便将东西丢到了楚璋的脚边,怒声的骂道:“这就是你护着的野种,竟然在府上使巫蛊之术害我的音音。” 楚璋有些惊愕的看着楚韵。 就连楚韵都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孙嬷嬷竟然还派人搜了她的房间。转瞬慌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的爹爹!我没有做过,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我。” 楚韵咬着嘴唇,迅速冷静下来,心道:自己断然不能承认,不然便是楚璋怕也是要厌恶她了。又在心中痛骂王嬷嬷办事不利,连院子都看不好,凭白的被人陷害了一遭。 可此时盛怒的老夫人,哪里听的进去她的辩解,猛地一拍桌子:“心术不正的东西,断然不能留在楚家,立刻让人送出去。” 楚嘉音拉了拉老夫人的衣袖,缓慢的起身走到了楚韵的身边,做出伸手想要将她扶起来的样子,却被楚韵一把推开。 “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我知道,你就是想要我离开楚家,害怕我和你争抢爹爹的宠爱。” 楚韵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能猜到几分,孙嬷嬷定然是奉了她的命令才这般做的。 楚嘉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遮掩住了自己眼底的恨意,心想,如今还不是时候,但她一直不明白,楚韵为何这样的恨自己,当初可是她娘亲不要脸的勾引爹爹。 还害的她娘亲难产而死,她都未曾恨过她们母女,甚至将她当作自己的亲姐姐,什么都同她分享,就连后来她为了楚韵,和楚嘉珍都闹得不再往来。 最终却还是消解不了楚韵心底对自己的嫉妒和恨意。 楚嘉音惊愕又受伤的看着此刻恶狠狠瞪着自己的楚韵,委屈的说道:“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从未觉得你是要同我抢爹爹,但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老夫人见状顿时怒极了,起身亲自将楚嘉音拉了起来搂在怀里:“好啊,你如今倒是真的觉得自己是什么人物了,和你那个不要脸的娘亲一个样,惯会用这样的上不得台面的招数。” 因为生气,老夫人的身子都有些颤抖,倒是楚嘉音赶忙给她顺气。 “祖母,您别生气,音音知道,爹爹有了姐姐就不在喜欢音音了,但音音还有祖母啊。” 楚璋心里一揪,心疼的不得了,赶忙走到楚嘉音的身旁,柔声的哄着。 “爹爹怎么会不喜欢音音呢,音音可是爹爹的宝贝啊,这次的事是爹爹错了好不好。” 楚嘉音撇过头不愿意看他。 而跪在地上的楚韵,原本一张好看的脸,如今倒是有几分扭曲,尤其是刚才她似乎看到了楚嘉音嘴角的冷笑,让人有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是你在书堂说我是你的玩伴!明明那些布料是爹爹带回来给我的,最终却到了你的手里!”楚韵像是要将自己这几天的不甘倾囊倒出一般,大声质问。 楚嘉音惊恐的看了看老夫人,又瞧了瞧楚璋,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可是,可是爹爹说了,你来府上我也多个玩伴,而且那些布料是祖母赏赐给我的,没特地说明是给你的。” “都是你,你就是故意的!” 楚韵如今被刺激的早就没了理智,心对里楚嘉音的恨意越来越多。 “闭嘴。” 楚璋怒声的呵斥道。 不管这书堂的事情是怎么回事,楚韵现在的表现未免也太过于让人觉得失望。 这孩子以往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楚韵被吓浑身一颤,只能不甘愿的闭嘴。 老夫人淡淡的看着楚璋,沉声说道:“你自己看看,为了一块布料便能如此,这日后指不定要怎么翻天呢。” 楚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眼底露出些许为难。 “这,这音音也是该分一半给姐姐的,总不能一个人将那全都拿了去,这确实有点太不像样了。” 老夫人瞧着他如今还这般的护着楚韵,眼底的寒意也越发的浓重了些。 “她算个什么东西?那么好的布料她配吗?竟然也敢妄想音音的东西。” 楚璋皱着眉,知道老夫人这边是说不通的了,只能对着楚嘉音说道:“爹爹知道音音是最懂事的孩子,有什么好东西是要和姐妹一同分享的,你说是不是。” 楚嘉音委屈的扁了扁嘴,点了点头。 楚璋喜笑颜开,松了一口气。 “那音音愿不愿意将东西送一半给姐姐啊。” “可是,可是我已经送给姐姐了啊。” 第十七章 退步 楚嘉音委屈的小声反驳。 这倒是让众人都有些奇怪了。 “你根本没有送给我,我从来没有看到那些东西。”楚韵不甘心,赶忙的解释清楚。 楚嘉音看着她,有些迷茫的样子问道:“珍姐姐自幼和我一同长大,若是给了你,只怕珍姐姐要不开心,我就送了一半给珍姐姐了。” 老夫人欣慰的看着她,这孩子越发的懂事了。 这么好的布料,她本也该送一半去给楚嘉珍的,但想到她平日里不喜欢这些,留着也是无用,倒不如都给了楚嘉音,这才没有考虑楚嘉珍。 但没想到,这丫头如今也知道关心其他人。 楚璋有些惊愕,心道这丫头一向是任性娇纵,从不送人东西的,如今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竟还同别人分享起好东西了? 老夫人也不好在两个孩子面前太过驳了楚璋的面子,便挥手让小辈们先行退下。 楚璋坐在那里心里摇摆不定,这件事明摆就是楚韵故意陷害楚嘉音,到底都是自己的女儿,他虽不能一碗水端平,但也不至于去为谁委屈了那个。 “这件事想必你也清楚了。”老夫人慢悠悠的说道。 楚璋怒不可解:“岂有此理,这孩子平日里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只怕是被谁给骗了。” 老夫人知道,他心里一直觉得亏待了阮香玲母子三人,自然是多有偏袒,但见他如今这般的恼火,倒也没一开始那般的生气了。 “这孩子是楚家的,留在府上也就罢了,我们楚家还不至于养不起个庶女。” 楚璋见老夫人松口,倒是有些意外。 “那母亲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亏待了这他们母子三人,但这楚韵毕竟是一直养在外面,你若是因为她冷淡了音音,只怕这日后音音心里也是难过的。” 老夫人慢悠悠的拨弄着手上的佛珠,缓缓的说道:“今日只是因为这几匹布便是如此,这日后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情来,你要清楚,音音是楚家的嫡女,而她不过是个庶女,怎么能和嫡女相提并论。” 楚璋也听出老夫人的话中的意思,赶忙说道:“母亲说的是,这嫡庶之分确实如此,儿子日后定然不会在如此的偏爱韵儿。” 老夫人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淡淡的说道:“想让你一碗水端平不大可能,但你要记住了,莫要委屈了音音,这孩子自幼就是养尊处优,你这一巴掌,怕是要打断你们父女之间的感情了。” 老夫人虽然不喜欢楚韵,但到底是楚家的血脉,不至于真的要将其赶出去的,但若是这楚韵不安分,府上也容不下这样作乱的人。 楚璋连忙点头:“儿子知道了,这音音一直养在母亲的膝下,吃穿用度就是珍儿也是比不上的,儿子也是太过于心急,这才动手打了她。” 老夫人说道:“我知道,有些事情你要清楚,楚家是养得起个吃闲饭的,但走出去到底是楚家的姑娘,一言一行都是代表着楚家,若是这日后没个规矩,受嘲讽的也还是我们楚家。” “母亲严重了,儿子定然会让人好生教导韵儿规矩,想来若是能在母亲的膝下孝敬定然是极好的,也能给音音做个伴。”楚璋连忙起身请罪。 老夫人冷笑了一声,今日这件事她也是不想真的让他们母子之间生疏了,但亲自教导? 她楚韵可没那个资格。 要知道,谁家的女儿若是养在老夫人的膝下,定然是日后不愁嫁的,不光如此,就算是庶女,日后也能被提到嫡女的名分,可是天大的荣耀。 楚璋的意思也很明确,日后只怕是想让那阮香玲的一对儿女都成为嫡女嫡子? “老婆子我如今身子也大不如前了,这音音向来乖顺听话,陪我的时间也挺久的,至于那个丫头,只怕这她的娘亲不会同意,你且不必再提了。” 楚璋不禁尴尬。 见楚璋这幅样子,老夫人心知他是打定注意要让阮香玲成为正房的夫人。这阮香玲若是个好相对的人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个心思深沉的。 做了夫人,这日后哪里还有音音的存活地。 “你别忘了,音音的外祖母一家可还都在呢,若是知道让一个外室的女儿骑在他们外孙女的头上,你想想你是否得罪的起。”老夫人沉声施压。 楚璋有些心虚。 这说起来楚家虽说是家财万贯的皇商,但到底他这一门不过是个行商的,士农工商,商排在最后一位,也可以看出在社会上的地位。 不过音音的娘亲却是安宁侯府的嫡女,算得上豪门,算是下嫁,到底是委屈了些,偏偏还早早的离世。 若非是老夫人在其中帮忙隐瞒,只怕安宁侯府早就已经要让他赔命了。 现下,若是再听说自己的外孙女受了委屈,更是个麻烦事。 果然,就听楚璋忙道:“香玲是个懂事的,儿子知道,她这个身份断然做不上主母的位置,母亲请放心,儿子定然不会亏待音音。” 闻言,老夫人点点头,说道:“这安宁侯府虽说是在京城,但也时不时的送来不少的好东西给音音,音音虽然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那大部分可都是安宁侯府的人送来的,你且也告诉楚韵,莫要在那里做什么白日梦。” “儿子记住了,一定会叮嘱韵儿,不会在让她出什么乱子。”楚璋赶忙保证。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就算是对楚韵有再多的不满,如今也不好在说什么了。 楚璋见着老夫人已经松口允诺楚韵留下,自然是趁着机会,开口说道:“儿子也思量了许久,韵儿毕竟已经入府了,若是一直没个身份的,只怕外人也有闲话,实属不妥。” 老夫人猜到他定然要提这件事,倒也没刚知道的时候那般的动怒,慢悠悠的拨弄着手上的佛珠有些不悦的说道:“那你想如何?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这外面的女儿要回楚家了?” 楚璋赶忙说道:“韵儿是个庶女,也不好弄得太过张扬了,我想着等宴会结束后,就让众人都去正厅,让韵儿敬茶也就算是过明了身份。” 老夫人点点头,这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好在没说什么入家谱的事情。 第十八章 不配 庶子原本是有资格入的,但楚韵的娘亲连府上的通房都算不上,一个养在外面的女人,这孩子连入府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什么成为楚家正儿八经的姑娘了。 奈何这楚璋认定了这阮香玲,只好各退一步了。 “那就这样吧,至于阮香玲和那小子,便再等等的,家里不必一下子弄这么多的事情。” 楚璋心有不甘,但想想,今日才因为韵儿打了音音,老夫人心里本就有气,最终好歹同意了让韵儿留在府上,证明这件事还是有缓和的余地。 “儿子知道了,全凭母亲做主。” 老夫人嗯了一声,摆了摆手:“罢了,时间不早了,你也去看看音音,好好哄着,到底是你的女儿。” 楚璋恭敬地点了点头,转身告退。 孙嬷嬷站在一旁感叹道“六姑娘也是可怜,好在有老夫人宠爱着。” 老夫人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阮香玲若是入府只怕她的日子更难过了,只希望这老四能受住音音的外祖一家震慑,莫要闹得太过分了才是。” 孙嬷嬷上前给她揉着头,缓解疲惫,又笑道:“老夫人不必这般的生气,这件事想必四爷心里也清楚,日后定然不会随意的冤枉六姑娘,只不过这楚韵当真不送出去吗?” 老夫人也是见楚璋已经走了,这才和孙嬷嬷透了个底:“自然是留不得的,她留在府上一定会想方设法让老四将阮香玲母子接来,这日后就是个大麻烦,但现在不是时候。” 说起来,毕竟是楚家的血脉,一直养在外面也招人闲言碎语,可她不得不为楚嘉音的未来考虑,在她还未出嫁前,绝不能让阮香玲母子进来。 “对了,你也留意着府上的丫头,若是有好的,便给老四送过去。” “这……”孙嬷嬷有些惊讶,毕竟这给四爷房里塞人未免有些太过心急了些,但想想老夫人这般的担忧外室的母子进府,只怕其中还有不少的事情。 她入府的时间也只有几年,不知道先前四夫人发生的那些事情。 但也听说,当年四爷求娶四夫人的时候,四夫人的娘家极力反对,这还是老夫人亲自登门游说才定了下来。 只听闻先四夫人是个极美的人,性格温软,在当时的京城也算得上是出了名的才女,不少人都为之恭维。 安宁侯府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幼她被宠爱着长大的,哪见过什么后宅的勾心斗角。养成了个耳根子软的心性,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府上的几位夫人同她叮嘱了许多次,但她心性纯真,坚信四爷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到头来还是被挑破了,气急攻心,最终小产。 只有六姑娘活了下来。 六姑娘未足月,自然身子也孱弱的很,好几次差点没能救回来,是老夫人没日没夜的细心照料,这才能活的如现在这般健康快乐。 孙嬷嬷知道,老夫人又想到了一些伤心的事情,主动转了话题:“说起来如今六姑娘甚是懂事,而且这府里的几位夫人和四小姐也都宠着她。” 提到楚嘉音,老夫人的脸上也缓和了些,有些欣慰的笑着说道:“是啊,你是不知道,这音音小时候最是讨人喜欢了,这几个婶婶哪个不是被她哄的喜笑颜开,不过也是她娘亲待人亲厚和善,和那几位相处融洽。” 孙嬷嬷也附和着笑着。 扎小人这件事儿不光是四房知道了,就连其他几房也被气的不轻,到底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另一个不过是养在外面的孩子。 楚嘉音和楚韵两人算是顺路,走到了院子门口,楚嘉音瞥了她一眼,瞧着她脸色有些难看,暗自觉得好笑。 “你站住。” 楚韵怒声的喊道。 楚嘉音不悦的皱了皱眉头,转身倨傲的看着她。 “你要记清楚了,就算你真的入了楚家的们,也不过是个庶女,我是楚家的嫡女,你配这用这样的语气同我说话?” 楚韵面色一白,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瞪着她。 楚嘉音冷笑了一声,前世她将楚韵当作自己的亲姐姐一般相处,可前世的经验告诉她,就算她在怎么对楚韵好,在她看来,都不过是自己的施舍罢了。 这样的人,不管自己多用心都是浪费。 更何况,上一世自己被她陷害,导致死的那样凄惨,如今根本不可能用平常心去对待她,这一世只可能是你死我活。 阮香玲的手段就算是再厉害,只要自己不吃她那一套,有老夫人在,她想坐稳夫人的位置也是痴人说梦。 想到这些,楚嘉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坚决。 而楚韵,原本扭曲的一张脸猛地怔住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眼底都是恐惧。 “是你,你是故意的。” 楚嘉音笑得温婉,却让她有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是啊,那又如何,你说出去也只会让人觉得你在嫉妒我。”楚嘉音一字一顿的慢慢说道。 这样被人拿冤枉的感觉怎么样啊? 前世楚韵也总是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到处博得别人的好感,背地里却又挑拨离间,拨弄是非,让爹爹认定了她无药可救嚣张跋扈,对她失望至极。 更可悲的是,自己在她的挑拨离间下,居然不相信那些自幼就宠爱自己的叔叔婶婶。 到了最后,众人都在误会自己的时候,那些叔叔婶婶,哥哥姐姐还是处处维护着自己,更是因为被自己牵而连满门抄斩...... “你且记住了,楚家容不得你,更不容的你那娘亲。”楚嘉音语气变得阴森。 楚韵害怕却不甘心:“我阿娘为爹爹生了儿子,本就该回到府上,你凭什么不允许。” 儿子吗? “没有一个杀人凶手配在死人面前站着,你娘亲害死了我阿娘,你觉得我能容得下她吗?”楚嘉音眼底泛过一丝阴冷,语气也变得赫然凶狠了起来,像是要将她撕碎了一般。 她的阿娘,多么好的一个人,祖母婶婶们总说,从未见过像她阿娘那般美艳又善良单纯的人。 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惋惜。 什么阮香玲说了几句话刺激到阿娘,明明是她一直在阿娘的膳食中下朱砂,这才导致难产。 第十九章 愧疚 若非自己命大,哪里还会有现在的自己。 楚韵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跑开了,她的心里都是恐惧,明明只是个七八岁的小丫头,为何有那种让人动弹不得的恐惧感,看一眼便让人毛骨悚然。 楚嘉音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了一声,真是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被这样蠢的人给骗了。 转身进屋。 所有人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大树上一直半躺着个人。 楚景琰摸了摸嘴角,玩味一笑,觉得有些有趣。这丫头似乎并非是表面看起来的那般任性娇蛮,背地里竟然还有这样强大的气场,那种恨意,似乎不单单是因为先四夫人的离去。 不过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在四夫人去世后,府上的相关的丫鬟小厮都以各种理由换成了一批新人,为的就是不让人察觉到。 看来她也有不少的秘密啊。 “姑娘,你可算回来了,我刚回来瞧着你们都不在,可担心死我了。” 桃花见到她回来,赶忙上前,注意到她脸上的红肿,连忙问道: “姑娘这是怎么了啊?” 楚嘉音喝了一口水,将事情简单的同她说了一遍。 桃花气的转身便要去找那楚韵算账,好在楚嘉音及时拉住了她。 “你若是再去将她打了,其他人可就以为是我让你做的,指不定又要到爹爹面前怎么告状呢。” 桃花听完这话就安生了,觉得有道理。自己是六姑娘的贴身婢女,就算不是六姑娘让自己去做的,别人也会认为是六姑娘的命令,这才忍住了。 “姑娘,你自小长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那楚韵也太得寸进尺了。” 楚嘉音笑了笑,自己这次虽然挨了一巴掌,但楚韵也没讨得什么好处,只怕是在爹爹那里,也不见得有原先的那般值得信任了。 这倒也是不亏。 “你放心吧,祖母已经知道了。” 桃花这才松了一口气,要知道,老夫人是最宠爱六姑娘的,肯定不会让她受了委屈,但还是有些担心。 “楚韵这次便这般嚣张,日后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情来,姑娘且一定要谨慎提防着啊。” 楚嘉音嗯了一声,这一世她自然是清楚的,现在的楚韵还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最让人头疼的是阮香玲,那手段在上一世她可是领略过的。 笑里藏刀,一个不小心便中了她的计谋。 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让人不得不小心提防着。 “音音,和桃花在说什么呢。” 楚璋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院子里,脸上挂着笑意,手里还拿着不少的东西迈步进来。 楚嘉音微微皱眉,直接转身扑到床上,盖着被子闷声说道:“我要休息了,爹爹还是快些走吧。” 楚璋心里有些心虚,尤其是刚才看到她的脸还红肿着,整个人十分的狼狈,心里更是愧疚不安。 桃花在一旁有些不悦的说道:“四爷,六姑娘哭了许久,这会子怕是要休息了,您还是去楚韵的屋子里瞧瞧她吧,别到时候在说我们家姑娘争宠,连爹爹都不让去看她。” 楚璋头疼的看了她一眼,心里略有不悦,不过是个丫鬟,也敢这般的同他说话。 但偏偏这桃花是和楚嘉音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深厚,他这来哄楚嘉音,也不好在惹得她不开心。 “这是上好的药膏,你且收下,日日记得用。” 说完将药递给桃花后便走到了楚嘉音的床边,低声哄着:“音音这是还在和爹爹生气吗?” 楚嘉音翻了个身子,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闭着眼睛装睡。 楚璋亲自将她拉了起来,搂在怀里,心疼的说道:“这次是爹爹太冲动了,这才误会了音音,以后爹爹保证也不会了。” 楚嘉音半晌才带着委屈缓缓的开口道:“爹爹为何不相信音音,在爹爹的心里,音音就是那样的人吗?果然爹爹是再也不爱音音了。” 说着便又要哭了起来。 一想到楚嘉音受了委屈,楚璋更是后悔自己动手打她,不管是不是真的,这都是自己的女儿啊,怎么能下得去手呢。 她自幼备受宠爱,只怕这是第一次挨打,还是来自于他这个做父亲的,想必心里何等的委屈啊,思及此,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怎么会呢,音音永远都是爹爹的心肝宝贝,是爹爹的错,不该动手打你。” 楚嘉音撇过头,委屈的抽泣了几声,小手倒是紧紧的拉着楚璋的手,生怕他就这么离开了。 不管前世有多少的怨气,她心里也是知道,楚璋从未放弃过她,但也是因为这样,她面对楚璋的时候才会有着很多复杂的情绪,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的去面对他。 好一会,楚嘉音才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说道:“音音以后会乖乖听话的,爹爹别不要音音了,音音没有阿娘,音音不想连爹爹也没有了。” 这句话像是一根刺一般的扎在楚璋的心里,这可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儿,如何能够不心疼啊,尤其是如今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倒是让他越发心疼。 “爹爹怎么会不要音音呢,音音是爹爹的女儿,一辈子都是。” 楚璋满腔愧疚,极力的想要弥补楚嘉音。 就算是离开了院子,随后让人送来了不少的好东西,吃喝玩乐样样都有,还有些稀奇的玩意。 楚嘉珍也是听说了这件事,巴巴的跑了过来,带了不少点心,一进门便看到放在桌子上的那些好东西,惊喜的凑了过去,拿起一块糕点便塞到嘴里。 一脸满足的看着楚嘉音说道:“这可是珍宝阁的芙蓉糕,我想吃好久 ,果然啊,只有你这里有。” 楚嘉音瞧着她吃的开心,故意板着脸不高兴的说道:“珍姐姐就知道这芙蓉糕,我瞧着我这个妹妹还没块芙蓉糕重要呢。” 楚嘉珍念念不舍的放下手里的糕点,着急的解释道:“哪有啊,我这不是专门来看音音的嘛,还给你带来了不少的东西,你瞧瞧,这金簪步摇可是我娘专门让我给你带过来的。” 楚嘉音有些惊讶,这金簪步摇是二婶婶的陪嫁之物,之前楚嘉珍看到甚是喜欢,都没能要到,没想到如今竟然送到自己的院子里来,赶忙的摆摆手。 第二十章 偏爱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哪里能收,珍姐姐还是快些带回去给二婶婶吧。” 楚嘉珍疑惑的看了看她,上前摸了摸她的头,确定没有发烧。 “你如今像是变了个人似得,我娘平日里送你的那些好东西还少吗?你这么推脱倒是要和我们生分了不成?” 楚嘉音尴尬的笑了笑,忘了上一世自己在这个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别说是这金簪了,就是老夫人最为喜欢的一对玉镯都被自己不小心砸碎了。 “瞧珍姐姐说的都是什么话,这还不都是孙嬷嬷教导的好。” 楚嘉珍恍然大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这孙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规矩自然是没话说的,只不过没想到这才短短几日便能将楚嘉音教导成这样。 心里倒是越发的害怕孙嬷嬷了。 “孙嬷嬷不在吧?”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还不忘将自己衣服上和嘴上的糕点碎渣收拾干净,生怕被孙嬷嬷看到,逃不过一顿责骂。 楚嘉音无奈的笑了笑,心里也有些庆幸当初挑了孙嬷嬷,毕竟楚嘉珍就算再好奇,也不敢真的去问孙嬷嬷。 桃花在一旁收拾东西,笑着说道:“孙嬷嬷在老夫人那里呢。” 楚嘉珍这才松了一口气,准备继续吃糕点,但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将糕点放了过去,认真严肃的看着楚嘉音说道:“音音,这楚韵当真不是省油的灯,你要不和祖母说说,让她早些离开府上吧,不然这日后你还能好过吗?” 这楚家虽说是有权有势的大家族,但这几个兄弟倒也都随了老太爷的脾性,没有谁会宠妾灭妻,更别说这庶子能凌驾于嫡子之上。 楚韵刚来便能闹成这样,更是挑衅楚家最受宠的姑娘,惹得不少人心里都不愉快。 楚嘉音微微皱眉,自己自然也不想她留在楚家,但这楚韵再怎么说也是楚家的血脉。 “爹爹有意让她入府,我这个做女儿的也没得办法。” 楚嘉珍冷哼了一声,从见到楚韵的第一眼便打心眼里不喜欢。 “祖母向来都是最宠你,你担心什么,就算将她赶出去了,四叔也不敢对你做什么。” 楚嘉音明白,她上一世便是仗着有老夫人的宠爱肆无忌惮,这一世定不能再那样莽撞了,若是真的由自己出面将她赶出去,爹爹只怕会更觉得亏欠阮香玲母子三人。 更何况,老夫人能护住她一时也不能护住她一辈子,让楚璋厌恶了她们母子三人才是真正的解决办法。 “你在想什么呢?”楚嘉珍见她陷入沉思,有些疑惑的问道。 楚嘉音反应过来,笑了一下,淡淡的说道:“只要爹爹想让她进门,这不过是早晚的事儿,倒不如就算了,今日的事情祖母也给了她责罚,想必能安稳一段时间。” 楚嘉珍见她都这样说了,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但还是有些觉得奇怪,小声的嘟囔了一声:“若非是我们平日里都在一起,我当真要以为你被人掉包了呢。” 楚嘉音讪讪的笑了笑,这身子还是原先的身子,但体内的灵魂早就已经不是当初的楚嘉音。 她又不能告诉所有人,她最后被阮香玲和楚韵给害死了,心有不甘这才重生到自己八岁的时候? 这未免也太稀罕了。 说出去也没人相信,指不定还要以为自己疯了。 “我瞧着珍姐姐好像很不乐意我如今这样,莫不是觉得我现在懂规矩了不好?那我可要好好的和孙嬷嬷说说呢。” 这楚嘉珍在府上也算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独最怕的就是楚嘉音,也不是她有大多的本事,而是她身后站着太多的人,自己若是把她惹生气了,别说是老夫人,就是自家爹娘都要拎着她的耳朵骂上三天。 “我的好妹妹啊,你可千万别和孙嬷嬷说,这孙嬷嬷肯定要和祖母说,我爹娘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我。” 楚嘉珍赶忙低声的哄着她,生怕她真的同孙嬷嬷说了。 楚嘉音故作不开心,双手抱胸,转过头去。 这倒是让楚嘉珍为难了,眼睛一转便朝着楚嘉音扑了过去,一个劲的挠着她的痒痒肉,直到楚嘉音求饶,答应不告诉孙嬷嬷这才松手。 两人闹了好一会,楚嘉珍才离开。 桃花拿着手帕给她一边擦汗一边说道:“四姑娘和六姑娘的感情真好。” 楚嘉音点点头,说起来也是这楚嘉珍大度,从来不和她计较什么。 她如今真是觉得自己何其的幸福,家里的长辈,哥哥姐姐都是宠着自己的,不管是有什么好玩的东西,第一个想到的总是她,上一世的自己真是做了太多蠢事。 这一世她定然要护住整个楚家。 决不让灾难重蹈覆辙。 如今最大的麻烦便是楚景琰了。 “桃花,你且挑着几个糕点送去给二哥哥。” 倒是另外一边,楚韵在屋子里将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王嬷嬷在一旁赶忙的哄着:“我的好姑娘啊,这是做什么啊,这些可都是上好的东西,怎么能这样糟践了。” 楚韵听她这样说,顿时来了怒气,将手边的白瓷花瓶给摔在地上。 “好东西?你可知道楚嘉音的院子里,就是下人们都不会用这些瓷瓶,也只有我们才把这些当作是好东西。” 王嬷嬷有些惊讶,说起来这些东西她平日里都从未见过,本以为是极好的,没想到这楚嘉音的院子里竟然…… “我的姑娘啊,这日后过了明路,那六姑娘有的,你也会有的。” 楚韵冷笑,怔怔的坐在那里,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明路?就算我真的过了明路,成了楚家的姑娘又能如何,我也不过是个庶女,哪里比得过嫡女。” 王嬷嬷看着她这幅样子,胆战心惊的,赶忙说道:“姑娘怎么能这样想啊,四爷没有嫡子,这主母的位置早晚都是夫人的,到时候姑娘你不也是嫡女了。” 楚韵自然也是希望真的是这样的,但老夫人对她们的态度,只怕压根就不会同意阿娘进府,更别说是做上四房主母的位置了。 一想到自己一辈子只能是个庶女,处处都要低楚嘉音一头,便越想越不甘心,坐在椅子上不停的抹眼泪。 第二十一章 也配 王嬷嬷看出她的想法,也有些着急,赶忙说道:“如今当务之急是先让夫人进府,老夫人能护着六姑娘一时,难不成还能护着她一世吗?等老夫人死了,日后四房还不是夫人和姑娘说的算了。” 楚韵听这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要忍那么久,她有些不情愿。 “难道如今就让我一直看着她的脸色吗?今日她算计我,不过是给个警告,这日后指不定如何要了我的命啊。” 王嬷嬷看着她这样也是心疼。旋即,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低声的在她的耳边说道。 楚韵有些后怕,不敢确定的问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王嬷嬷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姑娘啊,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难不成还能害你不成,这件事只要成了,这日后再也不会有人给姑娘脸色看了。” 楚韵思索了好一会,咬了咬牙,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办吧。” 这楚韵回到府上已经有了十几日了,楚璋因为上次的事情对她进行了一番颇为严厉的训斥,也算是翻篇儿了。 但后来还是送了不少的好东西过去,至于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便不得而知。 “六姑娘,也不知道那楚韵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让四爷不再生气,这几日送过去了不少的东西呢。”桃花忿忿不平的说道。 楚嘉音把玩着染指甲的胭脂,并不意外,楚韵现在虽说没什么本事,但装可怜的本事可不差,更何况,爹爹对他们一直觉得亏欠,就算再生气,也慢慢的消火。 “听说今日要敬茶明身份?” 这件事本是要等着宴会结束的,不知道楚璋是不是也想让她一同随着姑娘们去参加宴会,即使是个庶女,也比那外室养着的姑娘名声好听些。 桃花点点头,倒也觉得不屑。 “就那样的姑娘也配六姑娘称一声姐姐?当真是好不知羞。” 楚嘉音嗯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起身说道:“我还未见过这样有趣的场面,我们且一同去看看吧。” 说起来楚韵和她算是同辈,自然这样的场面自己用不着去,老夫人也担心她看着心烦,这才特意叮嘱她在院子里休息,让孙嬷嬷替代便是。 今儿个楚家几房的人都在正厅,唯独这二房的夫人来的甚晚。 “今日啊,我院子里的那只猫生了几只小崽子,我这才耽搁了些时间,没来迟吧。”二夫人话虽如此,倒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在场的几位谁不懂得她的心思,说起来,这二夫人是除了老夫人之外最宠这楚嘉音的,这次故意来迟,更是让楚韵明白,就算是院子里一只猫,都是比她更重要的。 楚韵握紧了拳头,面上佯装出镇定,但眼底的欣喜和不满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 楚璋有些尴尬的坐在那里,心里多少有些为难的:“二嫂院子里的猫甚是好看,韵儿也甚是喜欢这些小玩意,倒不如二嫂也送只给韵儿吧。” 楚韵有些不情愿的朝着二夫人福了福身子,小声的说道:“韵儿多谢二婶婶的厚爱。” 二夫人知道楚璋这是在打圆场,更是在给楚韵面子,可他越是这样,二夫人越是看楚韵不顺眼。 “这可是我阿爹从西夷带回来的品种,金贵的很,给你养岂不是糟蹋了。”楚嘉珍冷哼了一声,说的话更是字字像是把匕首,插在楚韵的心里。 她怎么说也是楚璋的女儿,如今却被说的连一只畜生都比不过。 楚璋有些微怒,刚要开口,便见二夫人佯装怒意的样子看着楚嘉珍。 “小小年纪怎么这般苛刻,在老夫人面前也这般的不知规矩!我瞧着你是被宠坏了,什么实话都敢往外面说。” 其他几位夫人倒是笑了出来,这二夫人和楚嘉珍一来一往,暗里却将楚韵说的一文不值,毕竟这个府上,除了楚璋,只怕没人会欢喜这家里多了个姑娘。 更何况还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若是平常,老夫人怕是都要动怒了,如今却笑着说道:“这丫头说话一向是没个分寸,我瞧着是要好好的让孙嬷嬷去管教管教。” 楚嘉珍瞧着老夫人喜笑颜开,自然也不害怕,走到老夫人的身边撒娇的说道:“哪有,孙儿只是想着音音说喜欢,阿娘准备将猫崽子都送去给她解解闷呢。” 楚嘉音,楚嘉音。 又是楚嘉音。 楚韵眼底的恨意越发明显,整个府上的人都偏向楚嘉音,她嚣张跋扈、任意妄为,到底是哪里好了。 她却没想过,楚嘉音正是因为有这么多的人的宠爱,才能够那般的嚣张跋扈。 “这时候也不早了,先敬茶吧。” 楚璋瞧着众人压根没把楚韵当回事,倒也有些为难,毕竟这几位他都是要喊一声哥哥嫂嫂的,自然是再生气也要忍着,更何况,他们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另一个女儿才如此。 到底是让他也没的办法。 楚韵咬着牙,接过一旁嬷嬷手里的茶杯,惊叫了一声忙缩回手。 老夫人顿时有些不悦。 “在场的都是你的长辈,你怎能如此不稳重。” 楚韵委屈的看着楚璋,那杯子烫得不得了,哪里能够下手,一看便知道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若非是老夫人的意思,谁敢在这个时候这般刁难她。 她虽是养在外室,但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顿时红了眼圈,却还是忍着滚烫的触感,恭敬的端起茶杯慢慢走到老夫人的面前:“祖母请喝茶。” 老夫人也不接,自顾自的和楚嘉珍说家常,众人心里明了却也只是偷笑罢。 这楚韵的手都烫的发红,也只能跪在那里一声不吭的端着茶盏。 只有度过这一劫,她才能真的算是楚家的姑娘,进楚家的门,才能扬眉吐气! 老夫人本想多晾着她一会的,斜眼瞧着楚璋有些着急和担忧的样子,冷哼一声,给孙嬷嬷使了个眼色,孙嬷嬷这才笑着上前将楚韵手里的茶盏接过,放在一旁。 “老夫人最近偶感风寒,大夫叮嘱要饮食清淡,这茶是喝不得的。” 楚韵深吸一口气,硬生生的将自己的怒气给压制住,心里越发的记恨楚嘉音。若非是她,自己如今也用不着在这里受这么多委屈。 茶也算敬过了,孙嬷嬷拿出个红木方形小盒,里面放着玉镯子,楚韵有些惊讶,这么好的玉,她还是头一回看到,当真是极好的。 “多谢......” “祖母,音音是不是来晚了。”楚嘉音趴在门旁探头看着屋里。 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意,老夫人更是赶忙朝着她招招手:“心肝啊,你怎么不好好休养,跑出来了。” 楚嘉音故意没用药覆脸,这几日过去,还是能看出有些发肿。 二夫人瞧着心疼的不得了,怒声说道:“这娇滴滴的小姑娘,瞧这脸肿的,怎的这般让人心疼。” 楚璋低下头,小心翼翼的打量这周围几位哥哥嫂嫂的脸色,有些心虚,小声的嘀咕道:“我这都赔礼道歉了,难不成还让自己的女儿打回来不成。” 离得近的三爷听着这话哼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神多有不满。 楚璋只能忍下,谁让他理亏在先。 老夫人看着她的脸蛋,狠狠的瞪了一眼楚璋,如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他了。 楚嘉音挤着楚嘉珍坐在老夫人的身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说道:“这敬茶还有镯子拿,音音也要。” 三夫人被逗笑了,打趣道:“你们瞧瞧,这丫头定是想的找我们要东西呢。” 众人也都笑了起来,一片和谐。 楚嘉音被他们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把脸埋在老夫人的怀里。 “这镯子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你若是喜欢,让孙嬷嬷将我的那对白玉镯子拿过来给你。”老夫人摸着她的头,笑着说道。 孙嬷嬷反应过来问道:“是不是老夫人陪嫁的那对镯子。” 楚璋一听,自然是知道那对镯子异常贵重,赶忙说道:“音音还小,您还是自己收着吧。” “是啊祖母,那太贵重了,孙女不能收的。”楚嘉音不过是想要故意膈应楚韵而已,没想到老夫人当真要送。 老夫人哼了一声,慢悠悠的说道:“你是我楚家的嫡女,怎会受不起,回头你和珍儿一人一个,没有谁比你们更有资格。” 说着一门心思都在楚嘉音的身上,至于楚韵,自敬茶那会儿到现在一直跪在那里,也没人让她起来。 楚嘉珍一听,倒是乐了:“那我今日还是沾了音音的福气,这若是在往常怕我也就只能看看。” 楚韵跪在那里早就有些受不了了,只能委屈的望着楚璋。楚璋看在眼里也心疼,便对着楚韵说道:“还有其他的叔叔婶婶。” 也算是帮她解了围。 楚韵赶忙给其他的人敬茶,一圈下来,除了楚璋,根本没人在喝她的茶,对楚韵的不喜,更是表现的十分明显。 不过到底是承认了她的身份。 最后还是楚璋开口说道:“这韵儿比音音早出来,按顺序以后便是府上的六姑娘,音音则是七姑娘。” 第二十二章 镯子 说完看着楚嘉音和气笑道:“音音,你也给你姐姐倒杯茶,这日后啊,你们姐妹二人可要好好的相处,不可欺负姐姐知道吗?” 楚嘉音撇了撇嘴,有些不大乐意。 二夫人笑着调侃道:“这楚韵怎么说都是个庶女,哪有让嫡女给她倒茶的,更何况音音一直是六姑娘,这府上也都习惯了。” 楚韵早就被告知,今日估计会被好生刁难,也已经有了心里准备。 但如今看着府上所有人对楚嘉音的态度,越发惶恐了起来。她是众人的掌中宝,而自己却在她们的眼里,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楚嘉音这般的受宠,她日后要做多少的努力才能像她那样啊。 只要她不死,自己永远都没有翻身的机会! 如果没有她,自己也不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再不济,也是自幼就在楚家长大的六姑娘,现在却白白的矮楚嘉音一头,她如何能够甘心。 但就算是千般万般的不情愿,也只能忍着。 “我看啊,应该是让她给音音敬茶。”三夫人也跟着附和道。 楚璋见形式不对,不好再多说什么 ,摆了摆手,示意楚韵给楚嘉音敬茶。 楚嘉音就算再不甘心,还是接过丫鬟端来的茶,走到楚嘉音的身边闷闷不乐的说道:“音音喝茶。” 对上楚韵那双满是委屈和不甘心的眼神,楚嘉音想到临死前,楚韵对自己的百般凌辱。 楚嘉音咬紧牙暗想:如今还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小姑娘,到底是如何变成那样的蛇蝎心肠。 楚韵见她久久未接接自己的茶,脸色更是难看了许多。 楚璋不悦的瞪眼:“音音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姐姐给你敬茶,怎么能理都不理,家里的规矩都丢了吗?” 楚嘉音刚反应过来,正准备开口,就听见二夫人的一声轻笑。 “不过是个登不上台面的丫头,怎么,只不过是多端了一会茶便这样娇气?我看四爷是憋了很久,这会子才找到机会能说出来吧。” 楚璋皱着眉头,有些头疼。 “我今日也是将话放在这里了,若是这日后音音丫头在四房受了委屈,我就去求老夫人,将音音过继到我们二房来,怎么着都不许让她吃一点亏。” 在场的人都看和楚璋。 众人不喜楚韵虽表现出来,但到底也没说的这么透彻。 楚璋自然是不会愿意,楚嘉音是他的嫡女,更重要的是楚嘉音外祖家,可是多少人想要巴结都巴结不上。若非是看着音音的面子上,又怎么会对他多帮衬呢。 “二嫂嫂这说的是什么话,两个都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厚此薄彼,让音音受委屈呢。”楚璋赔着笑说道,但心里却越发的烦躁起来。 “行了。”最后还是老夫人瞪了一眼楚璋,慢悠悠的说道:“不过是一杯茶而已,不接就不接,我有点疲了,今日就这样吧。” 老夫人都这样说了,楚嘉音自然不会在自找没趣接了那茶,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算重活一世,她也学不来那些谄媚讨好,更何况,该讨好的是阮香玲母子,而并非是自己。 “姐姐不会怪我吧,我刚才只不过是好奇,姐姐的娘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我都还未曾见过我娘亲。”楚嘉音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感伤。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了。 老夫人冷笑了一声。 “你下去吧,别在这里打扰了好心情。” 楚韵脸色僵硬,顿了顿,这才抚了抚身子离开。 楚韵回到院子里便委屈的哭了起来,王嬷嬷看着那么多的礼物,嘴角都忍不住的咧开了。 “姑娘啊,如今是你的大喜日子,你这是哭什么,这么好的东西,老婆子我可是一辈子都没见过。” 楚韵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不悦道:“你就是眼皮子浅,这些算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打发给下人的罢了。” 王嬷嬷听到这话,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这任何一样东西拿出去都值个几百两银子,在这楚家不过是赏赐给下人的,让她越发的想要留下来了。 若是能得到几个赏赐,一家老小下半辈子的吃穿都不用愁了。 这楚韵一走,今日的事情差不多也就结束了。 楚璋担心楚韵心里不好受,赶忙往楚韵的屋子里去。 刚进院子,便听到楚韵的哭泣声,登时心里一酸。 “韵儿。” 楚韵赶忙擦了擦眼泪,强忍着委屈起身说道:“阿爹。” 楚璋瞧着她这幅可怜样子,心中多有不忍,但这件事到底是牵扯太多,他不便在其中说什么,只能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韵儿你受委屈了。” 楚韵摇摇头,拉着她的衣袖,小声的说道:“不委屈的,只要爹爹心里有韵儿,韵儿便已经满足了。” 若是平常的人这般说,楚璋定会觉得此人心思深沉,专会挑拣长辈爱听的说,但这放在楚韵身上,反而觉得她甚是体贴,比楚嘉音更是懂事不少。 看着楚楚可怜的楚韵,楚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能这般的想是最好不过了,你毕竟不是在府上长大的,你二婶婶一向偏心,相处久了日后自然会好起来的。” 二夫人是个知恩图报的主儿。当年她因为难产差点没能生下楚嘉珍,多亏有楚嘉音的娘亲在,愣生生的是将母女二人都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这么多年,一直将楚嘉音当作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对待。 这些年来,她更是有意无意的嘲讽楚璋,让他在背地里也受了不少的气。 提起她来,楚璋心里也有诸多的埋怨和气愤。 而此时,二夫人正带着两个孩子在那里逗猫仔。 一旁的楚嘉珍忍不住的问:“你还有心情在这里逗猫,那楚韵已经成了正儿八经的楚家姑娘了,你就不担心?” 楚韵笑了笑,不在意的答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毕竟她也是爹爹的女儿,回来也是应该的。” 二夫人坐在一旁,有些无奈。楚嘉音虽说不是个好欺负的主,但性子太过于天真,哪里知道这后宅的一些弯弯绕绕,更是不懂阮香玲的险恶。 “你啊,也不是个小姑娘了,许多事情都要放在心上。日后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要多问问孙嬷嬷,她定然是不会害你的。” 楚嘉音乖巧的点点头,倒让楚巍在一旁有些无奈。 说到底两边是自己的娘子和弟弟,这不帮谁都不应该。 “你还说音音呢,你多大的人了,如今和个孩子计较什么?” “我高兴。”二夫人瞪了他一眼,忿忿不平道:“音音她娘亲是何等的知书达理。这如今倒是让一个丫鬟来管后院,真不知道这传出去,外人要怎么说。更何况,这女人的心思哪里能那么简单,日后定然将音音当作是眼中钉,肉中刺。” 二夫人越说越气:“这阮香玲不会平白无故的专门送个女儿进来,我看她定然有着坏心思!她那样一心想要往上爬的女人,能教养出什么样的好女儿,而且你今日又不是没瞧见,那楚韵看着音音的眼神,都恨不得撕了她似的。” 想到这些,二夫人捂着心脏,甚是担心。 楚巍向来是宠爱自己的这个夫人的,自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瞧着她这样,赶忙扶着她,担心道:“你若是这般的操心,倒不如我去求了母亲,将音音过继来二房。” 二夫人因为气愤楚璋,倒是连带着看楚巍也有些不顺眼了,一把甩开他的手。 “你当我没想过啊,但婆母不同意,说是这四房总不能连个嫡女都没有,传出去不像个样子。” 楚巍也有些疑惑,但这到底是老夫人的意思,他也不好违抗。 “既然母亲这样说了,自然是有她的道理,你又不是不知道,音音就是母亲的命,你且放心吧。” 二夫人哼了哼,若非如此,她就算闹一场也非得让老夫人同意。 “反正若是音音真受了委屈,我断然不会轻饶了那阮香玲,到时候老四就算是拦着也没有。” 楚巍赶忙笑着哄着她:“娘子莫气,到时候为夫定然会帮着娘子,断然不会让音音受了委屈。” 两个孩子在旁边将他们的话都听在耳朵里。 楚嘉珍戳了戳一旁楚嘉音问道:“音音,你有没有想过来二房?楚韵一看就是个不好相处的,你日后怕是要处处提防。” 若是上一世,楚嘉音或许会答应,毕竟对她而言,这在哪里都是楚家,家里的长辈也是一如既往的宠爱自己,更何况,二婶婶也像是娘亲一般。 但如今她却不愿意了。 若是自己真的离开,四房便只有阮香玲生下的一子一女,那他们在四房,更是坐稳了位置。 她可不甘心! 这一世,她就是要让楚韵永远居于自己之下,永无翻身的可能。 “我虽然喜欢二婶婶和二叔,还有珍姐姐,但我若是真的到了二房,爹爹也会孤单的。” 楚嘉珍毕竟只是个孩子,没有那么多的心机,自然不大明白其中的问题。 第二十三章 担忧 但还是拍了拍胸脯,笑道:“不管你在那里,你都是我的妹妹,若是她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定会为你出头。” 楚嘉音的心底满是感动,眼圈不禁泛红。 楚嘉珍以为她怎么了,担心的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啊。” 两人这么大的动静,二夫人和二爷也注意到了,担忧的跑过来将楚嘉音给抱在怀里。 楚嘉音搂着二夫人的腰,小声的说道:“没有,我就是,我就是特别开心,二婶婶和二叔对我这么好,楚家的所有人都对我这么好,就特别的感动。” 二夫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楚嘉音,有点哭笑不得,但也松了口气。 “你这小丫头,吓死二婶婶了。” 楚巍也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头,也将楚嘉珍搂在怀里笑着说道:“你们两个就是我们楚家的掌上明珠。” 楚嘉珍笑着戳了戳楚嘉音的肩膀,像是个小大人似得说道:“你这般的爱哭鼻子,这好在是感动的,要不然今日我又要逃不了阿娘的一顿训呢。” 二夫人点了点她的鼻子,笑而不语。 这边楚璋也没待多久便离开了。 王嬷嬷有些不大明白楚韵这次为何要如此的忍气吞声,受了这般委屈,自然是要好好的哭诉一番,让楚璋多心疼她才是。 “姑娘为何不引得四爷心疼愧疚,这样夫人也能尽快的进府。” 楚韵抬头瞥了她一眼,有些烦躁的擦了擦眼角残余的眼泪,冷冷的说道:“你知道什么。” 这法子虽是能引得楚璋心疼,但今日的事情就算他再心疼自己也是无用的,终究帮不上自己说什么话。 更何况他也受了不少的气,若是自己再像往常一样,定然会被认为不懂事,到头来还是落不到什么好处。不如像现在这样,反而会让楚璋更觉得亏欠了自己。 “姑娘,这如今夫人进府才是最主要的事情。”王嬷嬷也是担心这楚韵太过小心翼翼,耽误了阮香玲的事情,忍不住提点。 楚韵本就烦躁,被她这么念叨更是头疼的很,怒声说道:“你当我不想让阿娘早些进府吗?你当这是多容易的事情!你若是在继续这般的对我指手画脚,便早早的滚出去。” 王嬷嬷脸色一僵,她是看着楚韵长大的,算是她的养母,平日里仗着自己的身份说些教诲的话,楚韵从未对她有过这般的态度,这次竟然...心里虽说有些怨言,但也不敢说什么了。 楚韵深呼一口气,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如今在府上她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王嬷嬷。 “嬷嬷,我也是今日受了太多委屈,这才怒气大了些,嬷嬷千万别和我计较。”楚韵拉着王嬷嬷的手叹了口气。 王嬷嬷赶忙说道:“怎么会呢,说句越矩的话,姑娘是吃着我的奶长大的,我早就将姑娘当作是亲女儿一般了。” 楚韵脸上一副感激的模样,但心里越发的厌恶了起来,这楚家的奶母可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谈吐规矩更是王嬷嬷比不上的,若是和普通人家比倒也说的过去,但自从来了楚家,她倒是越发的瞧不上以前的日子了。 “嬷嬷对韵儿的好,韵儿都是记得的,只不过你也看到了,这楚家并非是寻常人家,阿娘进府的事情还要好好的打算一下才是。” 王嬷嬷也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说道:“如今这最主要的就是老夫人不同意,您若是能讨得老夫人的欢心,这日后别说是夫人进门,就是六姑娘在你面前也没得嚣张了。” 楚韵叹了一口气,她如何能不知道,但老夫人对自己的态度已然是明显,这般热脸贴冷屁股,她也不愿意去做。 “老夫人那般的不待见我,只怕我做再多也是无用的。”说着便将老夫人送的镯子气愤的摔到一边。 王嬷嬷吓得赶紧将其捡起,细心的擦拭了一番,仔细放好才开口:“我的好姑娘啊,再怎么说您也是老夫人的亲孙女,她总不能一直不见您的。” 楚韵憋着一股子气,如今的境况,哪里轮得到她去做选择。也只能勉强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对了,让你打听的事情打听了吗?” 王嬷嬷笑着说道:“姑娘您放心吧,我早就打听过了,这六姑娘平日里除了闯祸什么都不会,这次宴会您定然是最出彩的那个。” 楚韵得意的勾起嘴角。 她跟着阮香玲生活在楚璋在外安置的小院子里,但琴棋书画从小也没落下,虽说不是样样精通,但也算得上不错,到时候,别人就会知道楚家的六姑娘也不过是个虚有其表的草包罢了。 …… 时光飞逝,很快便到了宴会的那天。 楚韵身着一席青色的衣裙,让她看起来如同天上下来的仙女一般,甚至美艳动人。 “姑娘今日定然是宴会上最好看的。” 楚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但她出门的时候,才发现,楚嘉音和楚嘉珍穿着一身云锦制成的衣裙,外衣是烟笼纱,衣袖飘飘,尤其是风吹过,甚是飘逸。 这么一对比,她倒是一点都不显眼。 “瞧着你这一身有点像前年的款式,就是发簪如今也是不流行的了,当真是寒酸的很。”楚嘉珍瞥了她一眼,甚至不屑的说道。 楚璋毕竟是个男子,哪里懂得女儿家的东西,府上的妇人对她更是压根就不闻不问。 楚韵握紧了拳头,若非是已经出门了,她宁可将头上的这些东西都给扔在地上,本以为是极其稀有的好东西,可跟她们比起来就显得越发寒酸。 “姐姐若是没有什么好的衣衫和头饰,大可去我屋子里选,喜欢的尽管拿走。”楚嘉音摆出一副十分体贴的样子。 却也知道,楚韵虽然羡慕她有着那么多的好东西,但性子又十分高傲,断然不会真的去她的屋子里拿东西,真不明白这个人明明没有小姐的命,却还要装的那般不在意的样子。 倒是真让人看不起。 “不必了,既然是妹妹的东西,我哪有拿走的道理。”楚韵淡淡的说道。 楚嘉珍冷哼一声:“就是讨厌你这个样子,明明想要的很,却还要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真不知道你这副假清高是凭什么。” 说完便拉着楚嘉音径直走到了老夫人的面前,压根就没管楚韵的脸色有多难看。 老夫人瞧着这两人很是满意:“你们两个小泼皮,总算是像个样子了。” 楚嘉珍瞪了一眼楚嘉音,嫌弃的拉扯了一下衣服说道:“孙儿可不喜欢穿这些衣服,若非是音音背着我让人做好,我才不乐意呢。” 老夫人笑着摇摇头,满是宠溺。 楚嘉音站在一旁笑而不语,这一世她希望楚嘉珍能寻的一个真心待她的良人。 上一世因为自己的胡搅蛮缠,让她白白的失去了自己心爱之人,这一世若是可以,她自然是尽力去补偿。 这次宴会齐家的小公子也会去,她希望楚嘉珍能完美的出现在齐家小公子的面前。 到时候一定是一个完美的姻缘。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老夫人一手一个拉着两个孙女,直径从楚韵的身边走过,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像是完全没将她当回事。 楚韵低着头,眼底都是愤恨,却只能默默的跟在后面。 楚家的马车极为宽敞,马车内部用华美的丝绸包裹着厚厚的垫子,即便是路途颠簸也不会给马车内的人带来较强的震感。 楚嘉音和楚嘉珍一左一右坐在老夫人身旁娇俏地笑着,不时说一些趣事引得老夫人连连发笑。楚韵则略有些局促地坐在马车角落,与几尺之距的三人格格不入。 只要过了这场宴会,只要过了这场宴会。楚韵不断安慰着自己。她苦学琴棋书画这么多年,为了这次宴会更是精心准备了这么久,而楚嘉音向来不学无术,她一定会在这场宴会上把楚嘉音比下去,在宴会上一鸣惊人,让楚家看清楚,到底谁才能为楚家带来荣耀,到时候,她在楚家绝非是现在这样的尴尬地位。 正托着腮看着楚嘉珍倒在老夫人怀里撒娇的楚嘉音似有所感,瞥了一眼楚韵的方向,看着楚韵紧握的拳头,似乎是早已猜透了她心中所想,内心轻哂,楚韵这回是一鸣惊人还是贻笑大方,可还不一定呢。 不多时,马车已经停在了宋府门口。 楚嘉音和楚嘉珍随着老夫人进门,一路上有不少前来参加宴会的夫人小姐们向她们远远地打着招呼,两姐妹也微笑着一一回礼,楚韵则因为这些人她一个人也不认识,另外三人也没有为她引荐的意思,因而她只得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楚嘉音和楚嘉珍举止有礼,落落大方,这一路走来,愈发衬得楚韵小家子气。 迎面走来一位衣着华贵的夫人笑着向老夫人问好:“楚老夫人近来身子骨可好?您的两位孙女可是出落得越来越水灵了。” 第二十四章 狗男女的初次会面 看到落在后面的楚韵,似是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赞叹,“连丫鬟都长得如此标致。” 楚韵涨红了脸,忍不住出言辩解道:“我……我也是老夫人的孙女,是,是楚家的六……七……新认祖归宗的小姐。” 前来问好的夫人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楚老夫人回头轻斥了楚韵一声:“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而后又淡淡开口:“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让杨夫人见笑了。” 直至落座,楚韵仍觉羞愤难当,一连饮了好几杯果酒才平静下来,殊不知她这番举止落在旁人眼中又是无比粗俗的表现。 宴会还未正式开始,坐席上的夫人小姐们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谁家的姑娘的衣饰好看,谁家的姑娘相貌出众。楚嘉音和楚嘉珍毫无疑问成为了讨论的焦点,原以为这二人是商贾之女,和其他姑娘相比在气质上难免落入下乘,不料这二人容貌、气度竟是无一不出众。 一同前来的楚韵也被一些人注意到,贵女们关于楚嘉音和楚嘉珍的谈论中,偶也夹杂着楚韵的名字。 “楚老夫人带来的那个生面孔,是叫楚韵是吧,听说是楚四的外室生养的,前几日刚带回来。” “你看她干嘛,楚老夫人都说了,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你瞧瞧她那身衣服,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行的款式了。再看看她那畏畏缩缩的模样,哪里像个大家闺秀?要不是她进了楚家的门,她也配坐这里?” 楚嘉音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楚韵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手上把玩着银制的酒杯,楚韵啊楚韵,你可别这就受不了了,好戏,才刚刚开始。 丝竹声起,楚嘉音那个所谓的未婚夫宋书明,齐家小公子齐麟等公子哥们也逐一入席。 大家都知道宋书明和楚嘉音是有了婚约的,如今一见两位主人公可谓是郎才女貌,倒是有不少人祝贺与调侃。 “你未婚妻不错啊,她旁边那个姑娘,叫楚嘉珍的吧,许了人家没有?”齐麟凑到宋书明身边询问,望向楚嘉珍的目光里是掩盖不住的惊艳。 宋书明似是有些烦闷地摆摆手:“我怎么知道,你要是觉得楚嘉音不错我这婚让给你来定?” “不是吧,这么一个大美人你都不喜欢?楚嘉音我是无福消受了,我觉得楚嘉珍挺好,挺好。嘿嘿。” “嗤。胸无点墨,草包一个。跟屁虫,烦人精。”宋书明怎么看楚嘉音怎么觉得不顺眼,倒是在瞥到楚韵的时候,仿佛升起了一丝兴趣。 楚韵察觉到宋书明的目光,抬头冲宋书明浅浅一笑,又垂首作娇羞状。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楚嘉音忍不住轻啐一口,这对狗男女,这一世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勾搭上了。 楚嘉音不再理会那对狗男女,悄悄推了推楚嘉珍:“珍姐姐,你觉得那齐家小公子如何?”楚嘉珍的俏脸上染上一抹绯红:“齐家小公子谦和有礼玉树临风,自然是好的……” 正说着,就听见宋夫人热情招呼:“此次宴会不过是场普通的小聚,大家不必拘束。小姐们也尽可各自展示一下才艺,为这场宴会添些趣味。” 楚韵连忙起身向宋夫人行了个礼:“楚家楚韵不才,斗胆请奏一曲。” 宋夫人点头,随即派人取来古琴。 楚韵施施然坐下,弹奏了一曲《醉陵春》——宋书明前世最爱的一首曲子。楚韵本就是个美人,一袭浅绿色衣裙配上古琴更是赏心悦目。曲调悠扬,听得在场众人如痴如醉。 曲毕,众人谈论楚韵的话里不由得多了一些赞赏。 “这楚家庶女倒是个有点真才实学的,不知道楚家嫡女如何。” “楚家嫡女楚嘉音不学无术咱们又不是没听说过,估计也就这副皮囊能看了,不然才艺表演何至于需要一个庶女来撑门面。” 楚韵骄傲的抬起头,眼中多了几分自得,回席的时候更是昂首挺胸。她就知道,她的才学岂是楚嘉音那个草包能比得上的。宋书明看向楚韵的眼神也更加灼热。 楚老夫人皱眉,楚韵这番表现显得有些太过急切,又暗暗将楚家嫡女踩在了脚下。不过看在她琴艺还算不错的份上,到底是忍住了没有说什么。 楚嘉音款款起身:“这首曲子身边的嬷嬷前些日子也有教导,不过嘉音所习,倒是有些不一样呢。” 楚韵心中不由嗤笑,不学无术还要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这是可笑。 楚嘉音自顾自地走向刚才楚韵的位置,纤手拨弄着琴弦,动作行云流水,美的让人挪不开眼。优美的琴声滑入耳中,众人皆是一愣。 明明是一样的调子,可是感觉,完全变了。 如果说楚韵所弹勉强称得上是悦耳动听,那楚嘉音所奏,便是余音绕梁。同样的音符在她手中,宛若有了生命一般,悠扬如环佩相交音韵醇厚,轻快如泉水叮咚灵透清脆。在楚嘉音素手拨弄下的《醉陵春》,众人所见,是冰窟饮泣的一枝新绿,众人所感,是醉后的春浓。一曲结束,众人仍在琴韵中陶醉。 只有楚韵脸色发白,这,怎么可能! 在座的众人也是震惊不已,谁说楚嘉音是个草包的! 楚嘉音淡然回席,楚嘉珍拉了拉她的袖子:“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首曲子?” 楚嘉音扶额:“说来你可能不信,这是我在梦里学会的……” 楚嘉珍:“你就瞎唬我!” “真的,而且我就会这一首。”楚嘉音一脸真诚,“不信你回去再让我弹琴,别的曲子我保证弹得一塌糊涂。” “那算楚韵倒霉,本来还觉得她有几分才学,经你这么一对比,真是云泥之别。” 楚嘉珍勉强表示相信。 楚嘉音和楚嘉珍的谈话声不大不小,正好能让他们这桌的人听清,老夫人微微一笑,不管音音哪里学来的曲子,狠狠地打压了楚韵是她乐见其成的。楚韵则是恨得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凭什么!凭什么!自己苦练多年,楚嘉音轻飘飘一句梦中所得,就能轻易踩碎她费尽心机才赢来的称赞! 楚嘉音轻抿了一口果酒,没有理会楚韵的怨恨,旁人的惊叹,以及宋书明不明意味的目光。 楚嘉音的思绪被拉回到前世,算起来,这曲子还是楚韵教她的。 前世楚嘉音不得宋书明喜爱,为了讨他欢心,特意央求楚韵习得了这首《醉陵春》,日复一日地练习。她前世在《醉陵春》上下的苦工,岂是这一世还是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楚韵所能比的。 只是,这首为了宋书明去学习的《醉陵春》,直至她死,也没有机会弹给宋书明听过,却是在今日,狠狠地打了楚韵的脸。 前世死前,楚韵冷笑着站在宛如死狗般趴在地上的她跟前,用坚硬的鞋底把她的手指一根根碾碎:“可惜了这双弹得一手好《醉陵春》的妙手,瞧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楚家六小姐为了学琴,手都起茧子了,可惜啊,你弹得再好又有什么用,书明还是不会多看你半眼!” 回忆起十指被碾碎的剧痛,楚嘉音心头一窒,而后迅速把那些不好的回忆从脑海中摒去。 楚韵,宋书明,前世之耻,将化为我今生复仇和守护楚家的利刃,你们欠我的,我定将一刀一刀地讨回! 宴会散去,虽然之后又有不少小姐们一一表演了才艺,但话题度最高的,仍是楚嘉音的《醉陵春》,当然了,还有被拉出来对比的楚韵。 楚嘉音德艺双馨,楚韵材朽行秽。果然是嫡庶有别。 这场宴会一过,楚韵彻底沦为圈子里的笑柄。 “啊!贱人!贱人!贱人!”回房后,楚韵发疯般地打砸着东西,头发散乱,双目充血,陷入十足十的癫狂。 原以为这次宴会能让自己大放异彩,没想到自己选的曲子楚嘉音竟是弹得更好,从而更是让楚嘉音狠狠地踩在了自己头上! “贱人!”楚韵愈发气愤,忍不住又砸了一个杯子。 “哎呦喂,小姐息怒啊!”王嬷嬷看着一地的陶瓷碎片,忍不住一阵肉疼。从楚韵的叫骂声中,王嬷嬷已经大概听出了事情的七八分经过,出言安慰道:“小姐且放宽心,这次不过是那楚嘉音运气好,她此次就算是得了才女之名又如何,日后大家发现她实际上是个绣花枕头,到时候她的名声只会更难听。小姐您才是有真才实学的,又何必怕她。” 楚韵的脸色这才好看点,暗恨,楚嘉音,我等着看你从云端跌落到泥潭的模样! 另一边,楚嘉珍绘声绘色地给众人讲述楚嘉音弹奏《醉陵春》的情景,而后不断绕在楚嘉音身边追问:“音音,你真的不会其他曲子了吗?” 楚嘉音无奈道:“我真不会。”说着,她再次坐在古琴前,为众人弹奏完《醉陵春》之后又尝试着别的曲子,果然是曲不成调,难以入耳。众人狂汗,黑线满头。 第二十五章 孺子二哥哥可教 楚老夫人叹了口气:“音音,这次宴会你虽然大出风头,也赢了个才女的名声,可日后大小宴会还多的很,单凭这一首《醉陵春》肯定是不行的,你万一哪天露了怯,怕是大家都会说你德不配位。” 楚嘉音哭唧唧:“祖母,我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我都学!我早就想好好学习了!我从明天开始就洗心革面改过自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楚老夫人欣慰极了,立刻开始为楚嘉音物色各科的先生。 楚嘉音欲哭无泪,其实她只是想说她要跟楚景琰好好学习顺带趁机抱大腿啊喂! 第二天一早,楚嘉音就被敲门声惊醒。 楚嘉音揉着惺松的睡眼推开门,在门外站立的,是一位约莫四十年纪的女先生。 女先生开口:“六小姐安,我是老夫人请来教导您琴艺的老师,还请六小姐先行洗漱,用过早饭后我们便开始上课。” “这么早啊……”楚嘉音苦着小脸。 “不早了,已经卯时了。”女先生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桃花忍不住轻声提醒:“小姐,先生已经等了你好几刻钟了。” 楚嘉音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先生。” 一个时辰的琴艺课程后,门外敲门声又起。 “六小姐安,我是老夫人请来教您棋艺的……” 又一个时辰。 “六小姐安,我是老夫人请来教您书法的……” …… 一整天的课程下来,楚嘉音被满满的课程安排搞得近乎崩溃,这样子学习下去她还哪里来的时间去斗贱人抱大腿啊! 楚老夫人把楚嘉音叫去,慈爱地问:“音音今日可有收获?” 楚嘉音扶着里面已经乱成一团浆糊的小脑袋,硬着头皮说:“有……” 楚老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也不枉我一番苦心。” 楚嘉音暴风哭泣,她得想个法子让老夫人取消这些安排才行。 这一夜,楚嘉音罕见地失眠了。 “先生早啊。”第二天,楚嘉音顶着浓浓的黑眼圈给琴艺老师开了门,看着琴艺老师脸上明显不虞的神色,楚嘉音尴尬地往后缩了缩身子,赖床这一招好像还蛮有用的,先生已经明显对她不满了。 “众器之中,琴德最优。学琴可以净化心性、沉静优思、识别喜怒。”琴艺老师正如数家珍般地列举学琴的好处,而楚嘉音已经一手托着腮歪头睡着了。 “……” “六小姐?六小姐!” “六小姐如果对在下的教学有所不满,大可另请高明!”琴艺老师不再管熟睡的楚嘉音,拂袖而去。 “六小姐,棋子是不能这样子走的!” “六小姐,我教您画的是梅花,不是几条黑线和一团红!” “六小姐,朽木不可雕也说的就是您这样的学生,不是说腐朽的木头上不能放玉雕!” …… “气煞吾也!” 自打楚嘉音在老夫人为她请家教的第二天,就因为贪睡不起成功气走了琴艺老师之后。其他老师也因为各种原因纷纷被楚嘉音气得跳脚,之后的几天不断有老师前来向老夫人辞行,十天之内,各科老师竟是走了个精光。 老夫人看着她请来的老师一一离去,虽是有些失望,到底也是不忍心责怪楚嘉音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得知这个消息,最开心的莫过于楚韵,经过这些天的打探,她算是明白了,上次宴会的事情确实只不过是楚嘉音运气好,不知道怎的,恰巧习得了《醉陵春》,实际上,楚嘉音的琴艺一塌糊涂。 草包到底还是草包,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如此看来,挤下楚嘉音的位置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楚韵冷哼一声,继续练习《醉陵春》,她绝对不容许楚嘉音那个草包,在才艺上有任何一项凌驾于自己之上,终有一日,她要一雪宴会之耻! 在旁人看来,楚嘉音仿佛是受到了巨大打击,接连几日把自己关在房里闭门不出。 事实上,楚嘉音正好吃好喝地思量着该如何向祖母提起,她要跑去跟楚景琰一起学习的事情。 楚嘉珍听说了楚嘉音这几日闭门不出,却是内心焦急。 “音音,要不咱们不学了吧。我们本就是商贾之女,对琴棋书画什么的要求没那么严苛,更何况你早就已经和宋公子定了亲,大不了之后的宴会咱们就不参加了嘛。”楚嘉珍来到楚嘉音房里,柔声安慰道。 楚嘉音坚定而又缓慢地摇了摇头:“难道只因为我们是商贾之女,就注定要粗俗,没有才能,处处低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一等吗?我要做的事情跟出身没有关系,依附夫家更是愚蠢的行为,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自己变强大。” 楚嘉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音音你说得对,那那那,我也要跟娘亲说,我要好好学习。但是你接连气走了那么多先生,虽说在祖母的威慑下,现在这事还没有传开,但再找其他先生,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楚嘉音仰了仰小脸:“外头的先生不好找,可咱们家里,不是有一个现成的京城第一才子嘛,还怕他教不起我不成?” “你说楚景琰呀,他好像确实是个厉害的,学堂里就他没睡觉!不过你之前不是特别讨厌他吗,现在对他的态度倒是越来越好了……”楚嘉珍小声嘟囔。 “珍姐姐你自己玩,顺带帮我和祖母说一声,我这就去找二哥哥,先不陪你啦。桃花快快快,帮我把芙蓉糕装好,我等下要带去二哥哥的院子里,孙嬷嬷,麻烦您帮我把书收拾一下,我过会儿要带过去学习。”楚嘉音好不容易找到了抱大腿的由头,已经迫不及待准备动身了。 楚嘉珍无奈:“哎哎哎,音音,别这么风风火火的呀,还有还有,芙蓉糕你别都带给楚景琰啊,给我留两块!” 楚嘉音做了个鬼脸:“珍姐姐可不要再贪吃了,芙蓉糕吃多了可是会发胖的,发胖了齐家小公子可就不喜欢你了。” 楚嘉珍羞红了脸:“音音你再乱说我就要打你了!” 楚嘉音眨巴眨巴眼睛:“我可没乱说,前段时间齐家夫人已经跟祖母提过了,说不定过几天就要上门来提亲,珍姐姐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嘻嘻。” 齐家小公子齐麟虽然与宋书明较好,但秉性却全然不同,前世在宋书明苛待楚嘉音时,齐麟还多次为楚嘉音说话,行事也极为坦荡,颇有君子之风。前世齐麟和楚嘉珍其实也互有一些好感,却因为楚嘉音的不懂事毁了这桩姻缘。 楚嘉音在心里暗想道,对不起,珍姐姐,音音前世亏欠你太多,愿你今生能和齐家小公子能够结成良缘,白首偕老。 背着书籍,提着糕点,穿过了大半个楚府,楚嘉音终于来到了楚景琰的别院。 楚嘉音抹了一把额前的薄汗,心中悲鸣,我太难了。 楚嘉音小心翼翼地敲门:“二哥哥你在吗?” 楚景琰正在屋内看着策论,听到门外楚嘉音的声音,倒是觉得有些奇怪。楚嘉音近期似乎正在因为气走了楚老夫人给她找的老师而闷闷不乐,把自己关在屋里好几天了,这一出门就来找自己做什么? 楚景琰心下虽疑惑,但还是放下手中的书,冲着门口朗声道:“进来。” “二哥哥救我。”楚嘉音皱着一张脸可怜巴巴地看向楚景琰。 楚景琰挑眉:“怎么?” “现在没有老师愿意教我了……”楚嘉音低头攥着衣角。 楚景琰不由得抽了抽脸,这些日子,楚嘉音的一些事迹他也有所耳闻,也难怪楚老夫人找的那些略显古板的老师们教不下去。 “二哥哥,你那么厉害,我能不能跟着你一起学习啊。”楚嘉音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楚景琰,长长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上下扇动,楚景琰看着楚嘉音那似乎是盛满了星光的眸子,有那么一瞬间竟是失了神。 见楚景琰久不吭声,楚嘉音连忙递上刚打包好的芙蓉糕,讨好道:“二哥哥,我给你带了糕点。你要是让我跟着你学习的话,我保证会乖乖听话的,只是如果我有什么做错了或者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不要生我的气就是了……” “好啊,那你每天过来我的院子里学习吧,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楚景琰沉默半晌后淡淡点头,又当楚嘉音不存在般继续拿起他刚刚放下的策论。 楚嘉音是楚府的明珠,但凡是她想要的,所有人都会捧在掌心里为她奉上,他的态度,本就没有丝毫意义。 “好诶!”楚嘉音欢快地放下书,在楚景琰屋里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朽木不可雕么,楚景琰淡淡瞥了楚嘉音一眼,想着楚嘉音之前的先生对她的评价,楚景琰在内心冷哼一声,他倒是想看看,楚嘉音到底愚不可及到了什么地步。 “二哥哥二哥哥,你看这个是祖母送给我的鎏金墨,送给你好不好?” “二哥哥二哥哥,爹爹听说我最近在跟着你学习,送了我好几本孤本,你帮我保管好不好?” 第二十六章 开启和二哥哥的同居生活 “二哥哥二哥哥,珍宝阁又推出了新式糕点,快一起来尝尝……” 随着楚嘉音每天都在花式讨好楚景琰,她现在已经明显地察觉到楚景琰对自己的态度转变了很多。 楚嘉音已经跟着楚景琰学习了十几天了,果然,如今的大才子,未来的大谋臣就是不一样,讲得比那些老学究好多了!深入浅出,一听就懂。楚嘉音颇为满意,她果然还是有点天分的嘛。 现如今,讨好楚景琰和跟着楚景琰好好学习这两件事的进度都还算不错,楚嘉音笑眯眯地又奖励了自己一块糕点。 “小姐,您是不是该去二少爷那里学习了。”孙嬷嬷自从见楚嘉音跟着楚景琰学习颇有成效之后,每天都恨不得楚嘉音待在楚景琰那里不要回来。 “嬷嬷,我才刚吃完,您就让我再歇会儿。”楚嘉音看着孙嬷嬷严肃的脸,声音越来越弱。“我这就出门,正好消消食。” 哎,要说最近这日子还有什么让楚嘉音不满意的,那就是她和楚景琰的住处相隔实在是太、远、了! 为了学习,她每天都要来来回回穿越好几次楚府。可怜她这两条小腿呦! 看来她得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 “二哥哥。” 听到有人唤二哥哥,楚景琰有些讶异,楚嘉音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不对,这并不是楚嘉音的声音。 楚景琰抬头,却是看见楚韵推门进来走到他的面前。 楚景琰皱了皱眉头,上次楚韵和楚嘉音在花园里的谈话尚且历历在目,楚韵在长辈面前做小伏低,在楚嘉音面前则偏执善妒,他对这种两面三刀的女人实在是没有丝毫好感。 相较之下,楚嘉音虽然有些小心机,倒是爱憎分明,而且近日里楚嘉音对自己的好不似作伪,如果说在这楚家他仍能感受到一丝温暖的话,那就是每天捧着各种东西跟他分享的楚嘉音了…… “二哥哥。”楚韵走近,又唤了一声。手不安分地想搭在楚景琰身上。 楚景琰厌恶地看了楚韵一眼,楚韵被他眸中的冷光吓得手往后一缩,倒是不敢再有什么其他动作。 “二哥哥……” “闭嘴,这不是你能叫的,有话就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要送客了。”楚景琰的语气里已经夹杂了几分怒意。 楚韵深吸一口气,撕下柔弱的面具:“楚景琰,你一个楚家的外人有什么资格冲我大呼小叫!要不是近几日楚嘉音和你走的近,你在这楚家的地位,定是连我都不如!” 楚景琰冷笑:“那又如何?” 楚韵顿了顿,语气柔了柔,继续开口道:“既然你我在这楚家都不受宠,为何不联合起来,楚家的几个嫡子嫡女都是些不学无术的草包,凭你我二人合力,未尝不能在楚家有一席之地,只要你帮我,等我娘亲入门,我就是这楚家的嫡女,到时候我自然不会忘了你,那时我们又何必要仰人鼻息,整日受楚嘉音这些小恩小惠!” “呵,道不同,不相为谋。”楚景琰冷眼看着楚韵这番如同跳梁小丑的模样,彻底无视了楚韵。 楚韵咬牙,愤愤然离去。 这几日她听说楚嘉音跟着楚景琰学习颇有起色,不由得有些心急,想着要是能和楚景琰联手,又能添一大助力,不料这楚景琰竟是个油盐不进的,再任由楚嘉音跟随楚景琰一起学习下去,怕是会对她不利,想到这里,楚韵不由得把楚景琰一并记恨上了。 “老夫人,”老夫人身边的许嬷嬷来报,“今日楚韵去找了二……楚景琰,也不知道他们都聊了些什么,近日来六小姐和楚景琰走得颇近,您看看是不是要多注意一些?” “什么?这两个人竟然勾结上了!”老夫人气得一拍椅子,楚景琰不过是一个外人,要不是他有几分才学,音音又真心跟他学习,老夫人断然不会让楚嘉音与他走近,楚韵就更不用提,这个女人从一进门就没安好心,她万万不能让她的音音着了这两人的道。 “祖母,祖母!”楚嘉音没有去找楚景琰,而是先来了楚老夫人这里。 “乖音音,来找祖母有什么事呀?”楚老夫人在听到楚嘉音的声音时迅速收敛了身上的怒意,用最慈爱的一面来迎接她最爱的孙女。 “祖母,我最近不是在跟二哥哥一起学习嘛,二哥哥可厉害了,我跟他学到了好多东西呢!”楚嘉音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老夫人神色平平道:“那就好。” “可是音音的院子离二哥哥的院子好远啊,每天走路都累死了,祖母你帮帮音音嘛。”楚嘉音撒娇着摇了摇老夫人的手臂。 “好了好了,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摇散了。”楚老夫人笑着拍了拍楚嘉音的手,“音音想让祖母怎么帮你?” “嘻嘻,”楚嘉音乖巧地给老夫人捶着腿,“咱们家那个最大的院子,玲珑阁不是还空着嘛,祖母你让我和二哥哥一起搬到那里去住好不好呀。拜托了祖母,音音是真的想跟二哥哥一起好好学习的,您就成全音音嘛,好不好呀。” 老夫人对楚嘉音向来是有求必应,这次更是因为是方便楚景琰教楚嘉音读书,难得孙女如此好学,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送走楚嘉音后,许嬷嬷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老夫人止住了,“多安排些人去把玲珑阁收拾出来,然后留在那里伺候,盯紧点楚景琰,不能让他把音音欺负了去。” 老夫人叹了口气:“只要音音欢喜,那就都随她吧,左右不过是我这把老骨头多费些心思罢了。” 楚嘉音蹦蹦跳跳着来到楚景琰的院落,“二哥哥,我刚刚求了祖母把玲珑阁给我们,过两天我们一起搬过去好不好?” “玲珑阁院里有棵杏花树可好看了,二哥哥前两天才教了我‘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二哥哥一定会喜欢那里的。还有还有,玲珑阁藏书也可多了,也更方便我们学习!啊对,玲珑阁那边还有一个秋千呢!” 楚景琰望着身旁俏生生的少女絮絮叨叨地说着玲珑阁有什么什么样的好处,好像生怕他不同意搬过去似的,不知不觉间,他竟是已经有些习惯了楚嘉音在自己耳边的叽叽喳喳,不由轻笑,好像,搬去玲珑阁,每天能有这样一个明媚的少女陪在身边,也还,挺不错? 玲珑阁是一个颇大的院落,又分主次两阁,还带了一个大院子,楚嘉音带着桃花和孙嬷嬷一起搬进了主阁,楚景琰则独自一人收拾好东西在偏阁安置。 入夜。 楚嘉音蹦蹦跳跳地来到偏阁,手里又拿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二哥哥,你这里有缺什么东西吗?我给你带了这个许愿铃,可以挂在屋檐下,很灵的!还有这个镇纸,二哥哥作画的时候肯定用得上!还有这个这个……” 楚景琰的东西不多,之前又是在楚府最偏僻的角落住着,吃的用的都十分粗糙,楚韵尚且还有个楚璋疼爱看护,楚景琰以前却是在这楚府形同透明人。 楚景琰也向来简朴惯了,对于这些看上去华丽实则用途不大的精巧物件,他本是看不上眼的,却也不好拂了楚嘉音的面子,便引了楚嘉音进门,淡淡地看着她忙里忙外地为自己布置新居。 即便只是次阁,却仍是比楚景琰之前所住的房间大了且舒适了不少,楚景琰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带了过来,房间里仍显得有些空荡。 楚嘉音添的这么些东西,确实让楚景琰的房间多了几分人味。 突然,有利器破空而来。 楚嘉音此刻正欢喜地拿着许愿铃往门口走去,眼看那飞镖就要从她身旁飞过去,直击楚景琰。 “二哥哥小心!”楚景琰突然察觉到自己被一阵寒冷的杀意锁定,正运起内力暗暗护住心脉,准备硬扛下这一击,却见楚嘉音扑了过来,把他护在身后,随后便听到利器入肉的声音。 “唔。”楚嘉音闷哼一声,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楚景琰向来清醒自持的大脑此刻却仿佛有无数朵烟花炸开。为什么?为什么楚嘉音会拼了性命救他?那根暗器,明明是冲着他来的不是吗? 楚嘉音已经在楚景琰怀中晕了过去,伤口处更是开始隐隐泛黑,暗器上,竟然还有毒!发射暗器的人,是冲着要楚景琰的命来的! “来人,来人呐!”楚景琰的声音,竟是带了几分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颤抖。 楚嘉音其实是知道这次暗杀的,前世的时候,楚景琰不知道怎的受了重伤,一个人在那偏僻的校园里,没有人管也没有人问,几个月后,楚家的人以为楚景琰就这么死了,却没想到楚景琰就凭着自己强大的毅力生生挺了过来。 疼,非常疼,伤口处麻麻痒痒的,宛若万蚁噬咬。豆大的汗珠从楚嘉音额前落下。 前世楚景琰没有请大夫,没有人照顾,都生生地挺过来了,而她楚嘉音,楚老夫人肯定会为她请来最好的大夫,倾楚家之力救她,她就不信,还能把小命折在这里不成。 第二十七章 梦中 楚嘉音昏迷前忍不住在内心哀嚎:“我这是在用生命抱大腿啊!” 很快楚府上下就得知了楚嘉音被暗杀的事情。担忧者,暗喜者皆有之。 这还是楚嘉音和楚景琰搬来玲珑阁的第一天,楚老夫人的人还没有在玲珑阁安排下去,当时桃花和孙嬷嬷也正在主阁帮打理楚嘉音的东西,故而除了楚嘉音和楚景琰,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觉得,那暗器是冲着楚景琰来的。 “欺人太甚!祸不及家人,没想到这次,因为生意上的冲突,竟然会有人对音音下手!”楚老夫人震怒。 “此次楚家的事情怕是不简单,音音马上就及笄了,和宋家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惟有让宋家出手相助,咱们楚家才有可能度过此次难关。”楚璋皱着眉头道。 “音音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想联姻的事!还不快跟我一起去看看音音!”楚老夫人狠狠地瞪了楚璋一眼。 楚璋有些尴尬,他自然是疼爱女儿的,只是楚家目前的处境……着实有些艰难,他最近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了,惟有阮玲玉的温柔小意,能给他以暂时的安慰与片刻的放松。 玲珑阁。 楚家早已请来了大夫前来处理楚嘉音的伤势。 “暗器所伤不过皮肉,及时换药不足月便可痊愈,难办的是六小姐所中之毒,此毒极烈,老夫暂且还只能用解毒丸压制,需待回去再研究解毒之法。”大夫为楚嘉音查看完伤势后向楚老夫人汇报。 “杨大夫,您可是这京中最好的大夫,您一定要救救音音!”楚老夫人抹着眼泪道。 杨大夫一拱手:“医者父母心,老朽自当竭尽全力。” 此时的楚嘉音已经悠悠醒转过来,看着围在自己床前的一大堆人不禁有些感动,楚景琰也站得远远地看着她这边,神色复杂。 “孙嬷嬷,桃花,你们都是怎么照顾音音的!还有楚景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楚老夫人见楚嘉音醒来,便开始问罪了。 “祖母……不怪桃花和孙嬷嬷……更……更是多亏了二哥哥……那暗器至击音音的命门……若不是二哥哥及时拉了音音一把……现在音音可能就没命见您了……”楚嘉音声音虚弱,断断续续地说道。 “好好好,音音你安心养伤,祖母不怪罪他们……”楚老夫人轻轻拍了拍楚嘉音的手以示安慰。 楚景琰的情绪更为复杂,楚嘉音对自己一无所知,也不可能图谋着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却这样帮他、救他、护他……这份情,他楚景琰算是欠下了…… 夜色渐浓。 楚老夫人,楚璋,楚嘉珍等人逐一离去,屋内惟剩桃花、孙嬷嬷和楚景琰守着楚嘉音。 过了一会儿,桃花也先回房休息了,等下半夜再来替孙嬷嬷。 “今日多谢二公子救了小姐,夜已经深了,二公子也早些回去歇息吧。”孙嬷嬷劝道。 “楚……音音到底是在我眼前受的伤,更何况她现在余毒未清,不照看着她我有点不放心,嬷嬷您年事已高,更应该早点歇息才是,这里我来看着就好。” 等到孙嬷嬷离去,楚景琰坐到楚嘉音的床前细细打量着她,仿佛从未认识眼前的少女。 楚嘉音似乎是做了梦,嘴中呢喃着:“楚景琰……二哥哥……” 楚嘉音梦见前世的楚景琰,那时的他还住在偏僻的小院,屋内潮湿,被子单薄。 那时天气尚寒,在这样的屋子里,根本抵挡不住寒意的侵袭。 前世的楚景琰也是如同现在的楚嘉音这样,中了毒受了伤躺在床上,只是身边,少了这么些前来看望和治疗的人。 只影孤灯,竟是说不出的凄凉落寞。 没有药物,无人照顾,楚嘉音梦见楚景琰剜肉,刮骨。 连麻沸散都没有,楚景琰面色苍白,汗如雨下,强撑着身体坐到烛台前,用烛火烤了的匕首狠狠地挖出胸前伤口处的腐肉,又一层层地把骨头上发黑的地方刮去,屋内一片寂静,只听到匕首在白骨上摩擦刮动的簌簌声。 骨屑在桌上落了薄薄的一层,楚景琰的嘴唇早已被咬破,艳丽的血色在唇上蔓延开来,衬得俊秀的面庞更是苍白如纸。楚景琰的左手紧握,不长的指甲深深嵌入肉中,鲜血滴答滴答地掉落在地板上,蜿蜒成了细细的河流。 整个房间都染上了楚景琰的鲜血,目光所及,到处都是斑驳血迹。 楚景琰踉跄着打开衣柜,随手从旧衣上撕下一块布来,又翻箱倒柜地寻找药物,终于找出一个小瓶子,是劣质的金疮药药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了。 楚景琰在伤口处倒上药粉,随后又胡乱地包扎了一下,就倒回在床上。 血渍、汗渍混和着洇开在被子上,染出凄艳的底图。 楚景琰竟是就这么忍了下来。 楚景琰竟是就这么扛了下来。 整个过程一声未吭。 在梦中见到这一切的楚嘉音感觉心口处隐隐抽得有些疼痛。 要是前世的她,能对楚景琰稍稍好上那么一些,他也不必一个人独自承受这样的痛苦。 楚嘉音看见梦中的楚景琰眼底有着强烈的恨意。恨谁呢?恨暗杀他的人?恨楚家?还是……恨她? 楚景琰的伤,拖了数月。 幸而还有人记得给他送水和饭,才没让楚景琰死在这场暗杀和楚家的漠然之下。 楚家向来自诩良善之家,就算是下人受伤,都会有人关心几句,送些药物过去。 而楚景琰……无人在意楚景琰,是死是活,都没有人关心。 前世的楚景琰冷眼看着楚家被灭,这不怪他。 甚至……他没有出手加速楚家的衰败,就已经算是留了情面。 楚家对楚景琰,确实是亏欠良多。 “楚景琰……二哥哥……对不起……音音知错了……我会对你好的……”楚嘉音喃喃道。有泪水从楚嘉音的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 “……谢谢。”守在床边的楚景琰心中微动,把楚嘉音的呢喃听得一清二楚,楚景琰小心地为楚嘉音擦去脸上的泪水,又细心地为她捏了捏被角,“晚安,好梦。” 楚嘉音恢复得很快,身为楚家明珠的楚嘉音自然是不需要像楚景琰刮骨剜肉那般惨烈,杨大夫每日前来为她放出毒血,又熬制了解毒的药物一点一点地清除余毒。 楚老夫人和叔叔婶婶等人怕楚嘉音亏了身子,又是各种补品流水般地往玲珑阁送。 楚嘉珍也经常来看楚嘉音,往往还都带着各种好吃好玩的东西。 楚璋最近虽然因为楚府的事情忙于上下打点,却也还是偶尔来看望一下这个女儿,礼物自然也是少不了。 就连楚韵,都假惺惺地来探视了几次,只是楚嘉音从她的恶毒的目光中读懂,楚韵想说的是,楚嘉音你为什么没有死? 总而言之,楚嘉音养伤的这段时间,玲珑阁倒是好不热闹。 养了一段时间,楚嘉音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孙嬷嬷和桃花坚决不让楚嘉音下床,甚至连每日的零嘴都被孙嬷嬷限制,说是最好还是稍微忌一下口,楚嘉音苦不堪言。 “嘤,二哥哥,孙嬷嬷说她每日要来考我的功课,答错了就不给我芙蓉糕,二哥哥帮我!”楚嘉音拉扯着楚景琰的袖子撒娇。 关于楚嘉音,楚景琰最开始不过是想利用着她让自己在楚府好过一点。 只是……楚嘉音为楚景琰挡了暗器,又在楚老夫人面前护着他,更是……连梦里都在心疼他,没想到在不知不觉间,楚嘉音已经为他做了这么多……楚景琰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小丫头,是真心实意想对他好。 在楚嘉音面前,楚景琰终于也开始多了几分真诚。更何况,到底是欠了她一条命,楚景琰对楚嘉音,自然是多有纵容。 楚景琰的笑意达到眼底:“好啊,我帮你。” 楚景琰在教完楚嘉音今日的课程后,没有立刻离开,收起书本跟楚嘉音说道:“我再教你一个东西。” “是什么呀?”楚嘉音好奇问道。 楚景琰一本正经:“帮你作弊用的。” 楚景琰的手在床沿轻叩,“滴,答——”。 “这是两种不同的长短信号,参差的信号又可以组成不同的音节……我待会儿誊一份信号和音节的对应表给你,等孙嬷嬷考你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用这个给你传信。” “好啊好啊!”楚嘉音两眼放光。 其实楚嘉音足够聪明,学起东西来也很快,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孙嬷嬷考她的时候都会出现些这样或那样的小错误,楚景琰无奈,又见楚嘉音实在是嘴馋得紧,才教了她这个法子。 要是被别人知道密语竟被他用来帮小姑娘作弊……楚景琰忍不住轻笑着摇了摇头。 楚嘉音窃喜,舍不得芙蓉糕,套不住二哥哥! 这段时间,在楚嘉音不懈的努力下,她和楚景琰的关系总算是亲近了许多。 楚嘉音想,不知道这次楚家遇上了什么样的麻烦,如果楚家再遇到前世那样的灭门之祸,楚景琰,或许能看在她的面子上,拉楚家一把吧? 第二十八章 提亲与退亲 有了楚景琰的帮助,应对孙嬷嬷的考核,楚嘉音自然没有了不过关的道理。孙嬷嬷见楚嘉音愈发有了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的模样,也是欣慰不已。 过了月余,楚嘉音终于被孙嬷嬷和桃花允许下地了。 楚嘉音欢呼着就往玲珑阁的院子里奔去,她可是念了院子里的秋千好久了。 玲珑阁。 楚嘉音惬意地躺在杏树下的美人靠上,脸上盖着一卷《诗经》,轻风拂过,杏花渐落,纷纷扬扬地下起了花雨,楚嘉音的轻纱裙摆柔柔地扬起来,阳光下闪耀的银线点亮了这一卷春色。 楚景琰坐在不远处的石桌旁与自己对弈,目光若有若无地瞥向楚嘉音的方向。 “二哥哥,我想睡会儿午觉了,你别下棋了,吹首曲子给我听呗。”楚嘉音娇糯的声音从书页之下传来。 “你倒是惯会使唤人。”楚景琰难得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拿出笛子奏起了轻柔的曲调。 楚嘉音和楚景琰在玲珑阁住了已有一段时日,两人的相处倒是十分和谐,老夫人派了不少人前来伺候,楚景琰清楚这其中怕是有老夫人的眼线,却也没说什么。 楚嘉音除了学习就是吃喝玩乐,现如今同住在一个院子里,免去了不少来回行走的时间,就愈发犯懒了。她的学业也是大有长进,至少现在肚子里算是有些墨水了。 “妹妹这段时间可真是逍遥自在,可怜祖母年事已高,现在却还在为妹妹的事情劳心劳力呢。” 在这玲珑阁不愉快的事情也还是有的,比如现在,讨厌的人来这里找存在感了。 “姐姐住的地方离这里也挺远的吧,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姐姐不辞辛苦,也要来我和二哥哥这玲珑阁嚼舌根。”听到楚韵阴阳怪气的声音,楚嘉音也学了她的语气回嘴。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今天的前厅可是热闹得很。”楚韵似乎是没有听出楚嘉音逐客的意思,反倒是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玲珑阁的前院,“这玲珑阁的小院倒是别致得很,二……景琰哥哥不请我坐一坐吗?” 楚景琰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脏。” 楚嘉音险些笑出声来,二哥哥干得漂亮! “你……”楚韵狠狠地跺了跺脚,“今天齐家夫人上门来为齐家小公子向楚嘉珍提亲了,不过宋夫人却是扬言要和妹妹你退亲呢,希望妹妹你不要太过伤心,能够真心祝福嘉珍姐姐。” 楚韵飞快地把话说完,拂袖离去。 提亲?退亲? 楚韵这短短的一句话里包含的信息量不可谓不大,楚嘉音其实没多大反应,齐家小公子向楚嘉珍提亲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而宋家的婚约她本就不在意,退了就退了呗。 楚景琰看着楚嘉音显得颇为轻松的神色,倒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样?” “我当然是开心啊,珍姐姐觅得良缘,是喜事呀。”楚嘉音欣喜的语气不似作伪。 “那你呢?你之前不是……挺喜欢那个宋公子的吗?”楚景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急切。这段时间和楚嘉音的相处早就让他之前对楚嘉音的印象有所改观,更是生出了几分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的莫名情愫。宋书明绝非楚嘉音的良配,楚景琰想,这大概,是他作为一个兄长的关心吧。 “我先前是不懂事,一时被宋书明的那副皮相迷惑了,才仗着未婚妻的身份纠缠宋书明那么久,这不看开了嘛,那个姓宋的其实不是什么好人,退了就退了呗。”楚嘉音不在意地摆摆手。 “皮相所惑么?”楚景琰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 “啥?”楚嘉音没有听清把身子凑得离楚景琰更近了一点,却是一时愣住。白衣少年逆着阳光站在杏树之下,肩膀上零落这几片花瓣,右手还执着刚刚为她吹曲的玉笛,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楚嘉音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刚刚背过的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小姐,宋家真是欺人太甚!”桃花愤怒的声音打断了楚嘉音的胡思乱想。 楚嘉音赶紧移开落在楚景琰身上的目光,她刚刚真是被鬼迷了心窍,竟然盯着未来的大谋臣看了那么久,她只想好好讨好楚景琰保住小命,哪里还敢有什么非分之想。色字头上一把刀,色即是空,色即是空。楚嘉音赶紧在心里默念。 “宋家要退亲是不是?刚刚楚韵来过,已经把消息告诉我了。淡定,淡定。”楚嘉音揉了揉桃花的头。 “倒不是退亲,是比退亲还过分,宋家说小姐您嚣张跋扈品性不端腹内草莽,嫁过去只配做个侧室!”桃花气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怎么回事?”楚景琰听上去没有多大情绪波动的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不管怎么说,楚嘉音都是他的救命恩人,怎么能容旁人如此欺侮。 “肯定是楚韵那个贱人!在外头传了出去小姐你把好几个先生气走的事情。连是哪几个先生都传出去了,还有好事者去求证,那几位先生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没有多说什么,可外人看来这已经是默认了。 宋夫人此次上门,老夫人自然是不应,宋夫人说,再过些时日,就是全京城所有贵女都会参加的赏花宴了,到时候就不是一点小聪明能糊弄过去的事,您要是表现得不好……那就要么退亲,要么他们宋家就只能让您做小了。” 楚嘉音心下了然,楚韵之所以告诉她宋家现在就是前来退亲是担心她对宋书明尚有情意,忍气吞声甘做侧室,又或者是她在赏花宴上能够证明楚韵传出去的谣言都只是诋毁而已。 楚韵所希望看到的就是自己去楚老夫人和宋夫人面前大闹,这样就更坐实了自己跋扈的名声。上次的宴会虽在一些夫人小姐面前留下了较好的印象,可到底是小规模的家宴,这次她的臭名声,却是传遍了整个京城。也惟有赏花宴能让她自证了。 上一世的她虽然没有气走先生们这件事,却也早早的就被楚韵放出的谣言败坏了名声,赏花会更是大为丢脸,宋家当时也提出了退亲,是她不顾廉耻,放下一切骄傲才让婚约继续,嫁入宋家后也是被宋夫人所瞧不起。 楚嘉音改变想法了,这一世,宋家的婚约她确实是不在意,可是要退,也不能是被楚韵扣上这样的帽子让楚家受辱而退! “小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桃花焦急地问道。 “当然是去祝贺珍姐姐了。”楚嘉音笑得明媚。 “小姐,赏花宴马上就到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桃花又是急得跺脚。 “你要相信二哥哥,也要相信你家小姐我。”楚嘉音拍了拍桃花肩膀,又冲楚景琰一笑,“二哥哥你说是吧。” “嗯。”楚景琰轻轻点了点头。 桃花看了看这一唱一和的两人,欲哭无泪。楚景琰的才学她是信的,可是她家小姐,桃花是真觉得不靠谱啊。 “宋家真的是太过分了!”楚嘉珍得知后也是气得浑身发抖,伸手往桌上一拂,茶壶茶盏落地即碎。 “哎哎哎,我还没气成这样呢,珍姐姐你这么糟蹋东西做什么?”楚嘉音好笑道。 “还没过门宋家就如此欺辱你,宋书明绝非良配。”楚嘉珍认真道。 “宋家的亲事我迟早会退的,珍姐姐你放心。”楚嘉音拍了拍楚嘉珍的手,算是安慰,“还要恭喜珍姐姐和齐家小公子呀。” 楚嘉珍的面颊上蓦然涌上两片红潮,那红润从她颊边一直蔓延到她的眼角眉梢,而后笃定到:“音音也会遇到很好很好的人的,不是宋书明,一定有更好的,更值得的人,就在不远的未来等着音音。” 转眼之间便到了赏花宴,说是赏花宴,其实更像是大规模的春游,更是京中所有青年才俊和闺阁贵女的盛会。 这次楚老夫人不便跟着出门,楚嘉珍也自认才能上不得台面,不愿意去凑这个热闹,但楚景琰,却是一起出发了。楚老夫人见此,心才稍微安了几许,楚景琰这段时间和楚嘉音相处得不错,如果楚嘉音遇到什么问题,他定然不会不管不顾,多少也能帮衬着点楚嘉音。 “二哥哥不是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吗?”楚嘉音疑惑问道。 “在家里闷久了,这次出去看看热闹。”楚景琰淡淡回应。 楚嘉音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白色纱裙,又看了看楚景琰身上的白色锦袍,拍手道:“二哥哥,我们这次穿了兄妹装呢!” 兄妹……装么?楚景琰淡淡的一笑。 一同出门的还有楚韵,她这次的装扮倒是时兴了不少。 楚韵看了一眼楚嘉音,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今日的赏花宴,就算楚嘉音侥幸在才学上过了关,她也一定要让楚嘉音身败名裂! 第二十九章 大腿抱得好 几日前。阮玲玉的住所。 “母亲!女儿现在在楚家毫无地位可言,楚嘉音那个贱人,全府上下都围着她转,再这样下去,女儿何时才能找机会让您进门!” 阮玲玉咬咬牙:“良善马上就要进京赶考,等良善随你一同进了楚家,为娘再想想办法。至于楚嘉音,你只需这般这般……” 楚景琰皱了皱眉,略微向前了半步,侧过身子挡住了楚韵看向楚嘉音那不善的目光。 赏花宴。 赏花宴的地点在升平公主庄园的后山,升平公主爱花,后山处栽种了各式新奇的花卉,故而公主每年都会邀请一些公子和小姐们前来参与。 升平公主在后山处引了一条溪流成曲状,赏花宴开始时,将酒杯放入溪流中,抽取一人奏曲,曲停时酒杯停留在谁的面前,那人则需要在第一个签筒中抽取要表演的才艺,再从第二个签筒中抽取才艺表演的主题。 第二轮则由第一轮被抽中的人弹奏。赏花宴上作的诗词和表演的才艺会有专门的人记录,宴会结束后,记录者会将手稿交给各大茶楼、酒馆的说书人,也就是说,这场赏花宴,是整个京城都在关注的盛宴。 如果一时没有灵感可以换签,但若是换签的次数过多,怕是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了,故而就算抽到一些奇怪的签文,大家也大都是硬着头皮表演下去,很少有提出换签。 由于赏花宴上“曲水流觞”的玩法十分考验才能和随机应变的能力,有胆量去参加这赏花宴的,都不会是才能平庸之辈。楚景琰倒是从未参加过这类宴会,故而也有不少人猜测,他这“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头,是不是有些名不副实?无论旁人如何看待楚景琰,崇拜亦或是质疑,在楚景琰出现的那一刻,没有一人的目光不被他所吸引。 那个人,有着使周围所有人都黯然失色的风采,如同珠玉一般散发着高贵而温柔的气息。楚景琰似从画中踏花而出,说不出的飘逸淡雅,身后那色彩明丽的百花,一瞬间变得极淡极淡,化为浅浅的背景。 楚景琰一袭白色丝质长袍纤尘不染, 墨发飞扬,身边的楚嘉音亦是白衣如雪,气质淡雅。 楚嘉音察觉到众人惊艳的目光,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唉,我原以为自己是个好看的,没想到和二哥哥站在一起,都没有人愿意多看我一眼。” “怎么,你这是吃二哥哥的醋,怪我抢了你的风头不成?”楚景琰唇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楚嘉音翻了个大白眼,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又快速地向楚景琰做了个鬼脸,忙不迭地将眸光移向别处:“二哥哥我们快入座吧。” 楚景琰看着楚嘉音的表情,也不再继续说什么,只是唇角的笑意更浓了。 赏花宴的坐席十分随意,没有门户的约束,也没有太大的男女之别,有风流的公子哥会直接邀请心仪的女子坐在身旁,大胆些的女子也不避讳。楚嘉音拉着楚景琰的衣角:“二哥哥,这次赏花宴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呢,我这么笨的脑瓜子可不一定应付的来,你可一定得跟我坐一起。” “嗯。”楚景琰任由楚嘉音拉着,在楚嘉音身侧坐下。 自从进入升平公主的庄园,楚嘉音和楚景琰就与楚韵分开了。楚嘉音暗想,在上次宋家的宴会上,楚韵和宋书明这对狗男女就似乎已经看对眼了,这次赏花宴,不知道楚韵会不会趁机勾搭上宋书明呢? 等到所有人都在溪水旁坐下,楚嘉音环视了一圈,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坐在一起的楚韵和宋书明。楚韵刚开始还有些躲闪,低着头不敢看她,后来竟是直勾勾地迎上楚嘉音的目光,颇有些较劲的味道。 楚嘉音轻呵了一声,向他们举杯而敬,贱人配狗,天长地久。 见大家已经依次入座,身穿明丽宫装的女子起身,朗声开口道:“无论在座的各位是第一次来这里还是已经参与多次了,想来赏花宴的规矩大家也都了解,无需升平赘言,那升平就献丑,自请一曲开场。” 升平公主一拍手,立刻有丫鬟拿好琴,签筒,酒杯等垂首伺立。 升平公主将酒杯放入溪水中,曲毕,酒杯恰好停留在了楚韵处。 两名拿着签筒的丫鬟立刻走到了楚韵跟前。楚韵抽出第一枚签——“诗”。又抽出第二枚——“月”。 楚韵略一思索,脱口而出: “月挂中天夜色寒,清光皎皎影团团。 诗人助兴常思玩,野客添愁不忍观。 翡翠楼边悬玉镜,珍珠帘外挂冰盘。 良宵何用烧银烛,晴彩辉煌映画栏。” 众人点头,这首诗虽用语直露,略有堆砌之嫌,却是在片刻间作成的,这楚韵也算是颇有几分才气。 楚韵接过琴,目光如淬了毒一般望了楚嘉音一眼,琴声起——是《醉陵春》!这几个月,楚韵每天都在练习这首曲子,参加过上次宴会的人明显听得出来楚韵对这首曲子的掌控度比上次精进了不少。 果不其然,酒杯在楚嘉音处停下。 楚嘉音抽完签,不禁扶额,这也太巧了吧!手摊开,众人一看,又是“诗”和“月”。 楚嘉音略一皱眉,这段时间她虽有认真学习,作诗的水平却不见得能比楚韵高明。正当她胡思乱想时,身边的楚景琰指节随意叩击着桌面——这是她和楚景琰特殊的交流方式! 楚嘉音用比楚韵更快上几分的速度念出: “精华欲掩料应难,影自娟娟魄自寒。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轮鸡唱五更残。绿蓑江上秋闻笛,红袖楼头夜倚栏。博得嫦娥应自问,何缘不使永团圆?” 这首诗用词典雅含蓄,设意新奇别致,知晓楚嘉音家中情况的人更是明白,楚嘉音这是在借月表达对亡母的思念,也是对在外面养着外室的楚璋隐隐的斥责,“何缘不使永团圆”,众人低叹,楚嘉音倒也是可怜,知道宋书明是楚嘉音未婚夫,楚韵是楚璋外室所生的庶姐的,看向楚韵和宋书明的目光,是明明白白的对狗男女的厌弃。 妙啊!太妙了! 楚景琰在楚嘉音心目中的形象顿时高大了无数倍,她就知道,只要大腿抱的好,艳压楚韵没烦恼! 轮到楚嘉音弹奏了,赏花宴上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所有的曲子不能弹奏第二遍。这也正是楚韵毫不犹豫选择了弹奏《醉陵春》的原因。 楚嘉音歪了歪头:“二哥哥喜欢哪首曲子?” 楚景琰似是没有料到楚嘉音会有此一问,顿了一顿,答:“《扶摇曲》。” 楚嘉音点点头,铮铮琴音从她指尖流出: 蒲草不惧疾风,莫欺少年穷。 楚嘉音全身心投入地弹奏着,楚景琰呀,是潜伏在渊的巨龙,终有一日,将谈笑稳步青霄,扶摇九万里,垂天横翼。 楚景琰失神地听着琴音,这首曲子,是他曾握着楚嘉音的手,指导她弹琴的手法,调整她抚琴的姿势,一点一点教会她的。 这些日子,楚景琰看着楚嘉音一步步成长,她又何尝不是在一点一点绽放光芒? 酒杯这次停在了将府四小姐慕容雪的面前,她抽到的两支签文分别是“舞”和“剑”,慕容雪娇笑道:“雪儿手气不佳,幸好跟家中兄长学过一点三脚猫的功夫,会使一点剑法,不然可就要换签让大家耻笑一番了。”慕容雪即兴来了一段剑舞,无甚出彩,也没什么错处。 慕容雪自从楚景琰出现的时候目光就一直若有若无地停留在楚景琰身上,琴曲响起,是《越人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楚嘉音“啧啧”感叹了两句,二哥哥的桃花啊,真是挡也挡不住。 不知道是慕容雪的失误还是怎么,按楚嘉音的猜想应该停在楚景琰面前的酒杯,却在曲停时在她跟前打着旋儿。 慕容雪皱了皱眉头,想来这情况也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楚嘉音认命般地继续抽签——“画”和“风”。 楚嘉音把签文展示出来的时候,不少人觉得楚嘉音怕是要换签文了。 楚嘉音一皱眉,却是再次看到了楚景琰微动的手。 楚嘉音提笔,快速画了一副美人的背影,虽然只是背影,却无一人不认为画中的女子姿容绝世,画人难在画骨,画中人身姿窈窕,衣袂飘扬,仿佛就要乘风而去。 “好,好,好!难得见到如此玲珑心思的女子。”升平公主赞叹道。 “不知这画中人是?”有人问道。 楚嘉音低着头,小声道:“是我未曾谋面的亡母。” “对不起,是在下唐突了。”对方连忙道歉。 赏花宴进行得如火如荼,不知道为什么,楚嘉音成了表演次数最多的一个,楚嘉音总觉得,那些杯子有一大半是冲着楚景琰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都停在了她这里,楚景琰倒是一次都没有被抽到。 第三十章 楚景琰的秘密 不过在楚景琰的帮助下,楚嘉音今天可算是大出风头。不但证明了自己各项才能都十分出众,还各种暗示了自己在楚家自幼失去母亲,父亲又偏爱外室生养的子女,暗暗收割了一大波同情。 楚韵一开始的诗作就被楚嘉音各方面完美碾压,后面的各项才艺也是样样不如,楚韵的脸都快气青了。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狠心了。”楚韵的面容已经开始被仇恨扭曲。 眨眼便到了中午,赏花宴会持续整整一天,中午的时候则是大家一起到前厅用餐,用餐后大家可以选择稍作休息或者是在后山赏花,随后再继续“曲水流觞”这一项节目。 “妹妹。”用过饭后,楚嘉音和楚景琰正在公主的庄园中闲逛,却被楚韵叫住,楚韵拉着楚嘉音走到一边,“刚刚你们走得太快了,我没有跟上,在这赏花宴上,我也不认识什么人,恰巧遇上宋公子,这才与他同坐,妹妹你不会怪罪我吧。” 楚嘉音冷笑:“你要去勾引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楚韵瞬间就红了眼,眼泪簌簌落下,故作可怜地拉着楚嘉音的袖子:“妹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是你,你……丢下我……我也不会……” 楚嘉音烦躁地推开楚韵,却是没有注意到她刚刚已经被楚韵带到了湖边,推开楚韵的时候,由于被楚韵暗中拖拉,一眨眼两人便齐齐掉进湖里。 “来人呐,救命啊,有人落水了!”在不远处的女眷大叫起来,话音未落,楚嘉音和楚韵就已经双双站立,湖水并不算深,没到两人的腰间而已。楚嘉音和楚韵很快就各自上了岸,大声呼救的女子有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你们的衣服都弄湿了,赶紧去找公主,让她叫人带你们去换一下衣服吧。” 楚嘉音觉得这次落水定然是楚韵有意为之,却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叹了口气,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公主派了一个丫鬟带领楚嘉音和楚韵去往客房,楚嘉音跟着丫鬟走前,拉了拉楚景琰的袖子,在楚景琰耳边低声道:“如果待会儿楚韵想做什么,二哥哥可一定要救我。” 楚景琰点点头,眸光微动,还好,知道向他求救,还不算太傻。 丫鬟分别给楚嘉音和楚韵找了一套衣服,随后就退出到房门外。 楚嘉音有所防备,随意挑了一件衣服后就往后退了几步,远离楚韵。 却不料楚韵虽然没有接近自己,自己还是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楚嘉音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换好了衣服倒在楚景琰怀里。 “二哥哥,发生了什么?我好像跟着丫鬟进房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晕过去了……头好疼啊。”楚嘉音敲了敲脑袋。 “别敲了,走,看戏去。”楚景琰一脸淡然的按住楚嘉音敲脑袋的手。 楚嘉音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刻乖巧地跟了上去。想也知道,肯定是楚景琰出手,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你们知道吗,楚家的那个楚韵,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赤着身子和宋书明抱在了一起!” “嗤,这宋书明可是那个和楚嘉音有婚约的。” “相传这楚嘉音对宋书明一往情深,凡有宋书明的露面的公开场合,必然有楚嘉音的身影。” “这楚韵可真是不知廉耻!勾搭嫡妹的未婚夫勾搭到公主庄园来了。” “本来就是个见不得人的外室生养的下作东西,自然是惯会使这些腌臜手段。” “得亏有人撞见了,可怜这楚家六小姐,对宋家那公子一片痴心,殊不知人家早就和自己的庶姐暗度陈仓。” 楚嘉音听完旁人的议论,大概了解了情况。 楚韵在她们二人一同落水的时候对她下了药让她昏迷,而后不知怎么说动了宋书明,让宋书明进入她换衣服的房间,之后想也知道,定然是栽赃说是她担心婚约被退,于是在赏花宴上勾引宋书明。 楚韵的这番诡计不可谓不阴毒,若是让她得手,自己必然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这次是自己大意,不知道怎么就让楚韵在自己有了防备意识的时候仍然成功下了药。 不过自己的这位二哥哥,竟然能在无声息间不但救出了自己,还能让楚韵自食恶果,着实是不简单。 楚韵这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有害到楚嘉音,反而自己败坏了名声。 楚嘉音又忍不住夸夸自己,哎,虽然我脑子笨了一点人懒了一点,可是眼光好,大腿抱的好啊! 楚韵早已哭哭啼啼地回了楚家,她是在众人的议论和宋书明的惊呼声中惊醒的,醒来的她赤身裸体地躺在宋书明怀里,周围人正对她指指点点,楚韵惶然披上衣服夺门而出。宋书明也已经拂袖离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好的楚嘉音竟是变成了楚韵,左右跟他没什么关系,是这些女人在勾引。 楚嘉音叹了口气,都怪自己,醒得实在是有些晚了,出来看戏时戏中的主角都已经退场。 又听了一会儿旁人的议论,楚嘉音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埋怨道:“二哥哥你知道有好戏看都不早点叫醒我。” 楚景琰轻笑:“是你自己睡得跟太沉了。” 楚嘉音赌气般地轻哼一声,便去跟升平公主辞行。出了这样的事,楚嘉音和楚景琰自然也没必要参加下午的赏花宴了。 楚嘉音和楚景琰乘着马车在楚府门口停下。 楚嘉音落了水,到底是受了寒,在公主府换上的衣服又有些单薄,楚景琰扶着她下马车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都带上了一丝病态的娇弱。 “音音,苦了我的音音了。”楚老夫人一见到楚嘉音,就把她抱住大哭。 “祖母,音音没事。”楚嘉音柔声安慰着楚老太太,“楚韵呢?” “哼,在祠堂跪着呢。”一听到楚韵的名字,楚老夫人顿时变了脸色。 “音音你先回去休息,祖母定然要让宋家给你一个交代。至于楚韵那小贱蹄子,祖母更不会轻易饶了她!” 楚老夫人的卧房。 “音音这次去赏花宴可曾受了什么委屈?”楚老夫人忙拉着楚嘉音的手问道。 楚嘉音摇摇头,道:“幸亏有二哥哥在。” 楚嘉音把赏花宴上的事情和自己的一些猜想一一告诉了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来,倒是祖母轻视了你这个二哥哥了。这段日子,要不是楚家……哼,又何至于这样任宋家揉捏!” 楚嘉音脸色变了变,担忧地问道:“楚家?楚家这么了?祖母你告诉我,楚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楚家世代为皇商,少不得跟官府打交道,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近日里出了点事情,需要宋家在官府那边帮忙周转。当年答应和宋家的联姻,一是因为你确实喜欢宋书明那小子,二则宋家在官场颇有地位,这场联姻多少也有些为了让楚家在处理官商关系时,更周转得来的意思。怪祖母无用,这才有了宋家在赏花宴之前的登门羞辱,这次宋书明和楚韵又做出这等丑事!” 楚嘉音暗道,此次的事虽是自己这方占理,却是因为利益关系生生矮了宋家一头,怕是最终落不到什么好处。 “祖母,我想去祠堂看看楚韵。”楚嘉音转移了话题。 “好,音音你把楚景琰叫到前厅,祖母待会儿想跟他谈谈。” 无论是楚老夫人安排在玲珑阁的眼线的日常汇报,还是今日楚嘉音对赏花宴的转述,都表明了楚景琰暂时对楚嘉音没有任何恶意,认真教导,全心相护。可即便如此,楚景琰此人身上藏了太多秘密了,楚老夫人到底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应了老夫人的话,楚嘉音先行去了玲珑阁去寻楚景琰。今日之事也多亏了他帮忙,否则自己指不定要出多大的糗呢,该顺便好好感谢他一番才是。 悄悄进了玲珑阁,楚嘉音先去厨房问厨子要了点心,这才端着兴高采烈地在院子里寻觅楚景琰。 大院子里杏花树花开正盛,花瓣儿漫天落,似梦似幻。树的旁边架着一座秋千,风一吹它就轻轻地晃晃悠悠。 在另一旁,则立着一个颀长身影,乌丝长发,侧脸如雕。楚景琰正望着杏树的一杈新芽出神,手里握着平日里常抚弄的笛子,安安静静,只余青丝随风飘动,仿佛画中之人。 楚嘉音捧着糕点,站在不远处呆呆的看了他许久,直到楚景琰察觉有人在他身后回过头来看。 楚景琰冲着楚嘉音微微一笑,眉目间因笑容柔和,温柔得像是春风拂面。 二哥哥这般样子,楚嘉音还是第一次见呢,沉溺哥哥美色间又呆立了片刻。后知后觉自己犯了花痴走不动路的楚嘉音,大鹅甩水似的晃了晃脑袋,将思绪拖了回来,装作若无其事般朝前走去。 只是想到自己看着二哥哥发愣时,他是瞧着自己的,尴尬仍有留余,表情不免有些不自在。 第三十一章 答谢 楚景琰见人走近了,垂眸扫了楚嘉音一眼。瞥见她耳根微红,也不好意思再抬头多看自己一眼,暗觉有趣,自顾自偷笑了会儿。 色相所迷?不知他这色相比起宋公子该当如何? “有事吗?”楚景琰到底是个玲珑心思的人,一眼便看破了楚嘉音无事不登三宝殿。 楚嘉音将手里的糕点举起,送到楚景琰身前,笑眯眯地说:“这是厨房新做的点心,给你的。” 楚景琰接过,将点心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并不打算现在就吃。 “二哥哥可要趁早吃,放久了味道不好。”楚嘉音说道,磨蹭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今日的事儿,可多谢二哥哥帮忙了。要是让楚韵得了逞,我以后可没脸见人了。” “应该的。”楚景琰轻笑,“比起你的救命之恩,我做的这些不足挂齿。” “唉,我明明都提防她了,居然还是被……我真是太笨了,要不是有你在,我可惨了。”楚嘉音觉得日后还得再提高警惕,真被楚韵那毒女人或者其他人算计了,后果不堪设想。 “不是你太笨,是楚韵算计人的心思太深。” “恶有恶报,如今她因为自己造的孽身败名裂,也算活该!”楚嘉音叹了口气,心中暗爽。 楚韵会遭受报应,归根结底还是楚景琰的功劳,果然,抱大腿的选择没错。 楚嘉音边说,边找地方坐下,除了秋千外,这里的坐处只有石桌旁的石凳。她也不挑,抬起屁股就搁下去了。不巧习惯使然,她这一坐,很自然就伸手地去抓了拿来当谢礼的点心往嘴里送。 都嚼了两口往肚子里咽了,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一时间窘迫难当,抬头望向楚景琰,只能讪讪一笑。 楚景琰没说什么,嘴角边还挂着淡淡的笑意,应当是不介意的。可楚嘉音自己介意!一连丢了两次脸,没法儿见人了! 她恨不得挖个地洞将自己埋了,或者给楚景琰下个催眠咒,让他把刚才发生的事儿都忘记了。 “我去给你再重新拿一些。”楚嘉音说着就想带着尴尬溜之大吉。 “不必了。我又不是你,不馋这个。” 楚嘉音已经离开石凳半步的腿又挪了回来,坐好。沉默片刻,她才想起来她来这儿的另外一个目的。 “二哥哥,祖母让你去前厅找她呢,想跟你谈谈。”楚嘉音不知道楚老夫人要跟楚景琰谈些什么,但大概知道,楚老夫人猜忌楚景琰,多少会为难楚景琰便是了。 楚景琰明显露出了几分不自在,但那片阴翳之色很快就被一扫而空,“我知道了。” 楚嘉音还要抱紧这位未来大谋臣的大腿呢,又多说了一句关心人的话,刷点好感。 “祖母若是为难你,你可以同我说,我相信二哥哥不会害我,也不会害楚家。” 本来心里还有些不舒坦的楚景琰一听这话,瞬间明朗了不少:“谢谢。” 他能明显的感觉得到,楚嘉音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既然她对自己好,自己总归不能辜负了她,日后能照拂她的地方,尽力去照拂吧。 楚嘉音一路将楚景琰送去了前厅,被祖母挥退了出来,知道自己帮不上楚景琰说话,才灰头土脸转去楚家祠堂去寻楚韵。 该训楚韵的人一早撤了,这会儿空空荡荡的祠堂内就剩她一个跪在那儿,光看背影孤零零的倒有些可怜。可一联想起她做的那事儿,楚嘉音就觉得她那是罪有应得。 “六小姐。”门口的丫鬟冲楚嘉音福了福身。 楚韵听了声,忙回过头来看,看楚嘉音的眼神说不出的怨毒不满。想必这就是传说中恶人先告状的模样吧,要不是事情来龙去脉已清,叫旁人瞧见她这样,还以为作妖害人的主儿是楚嘉音呢。 楚嘉音提了裙摆,跨过门槛,走向她。 “你来做什么?”楚韵冷笑,“来看我的笑话?” 进祠堂不可造次,得先拜祖先。楚嘉音镇定自若地跪蒲扇施了礼,才回楚韵的话:“我好心来看你,你怎地好似要在我身上啃掉一块肉似的?” 楚嘉音话说得敷衍没有半点儿好心看人的诚心,楚韵自是不领情的:“好心看我?你说这话不觉得羞愧?” “被你看出来了,我也懒得跟你演姐妹情深。我的确不是好心来看你,就是想看你的笑话,你能拿我怎么样?”楚嘉音道。 “你!”楚韵咬牙,黑沉着脸,却真不能拿她怎么样。 这里是祠堂,动手不行,辱骂也不可。 “姐姐,你想进宋家的门吗?”楚嘉音话里有话,笑里藏刀。 之前楚韵到处毁她的名声,导致宋家上门说只要她做妾,这次就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将这报应还给楚韵也未尝不可。 只不过嘛,楚韵这身份当了宋书明的妾,也算抬举便宜她了。 楚韵自入门起就同楚嘉音不和,如今有接连从她身上讨到了苦头吃,对她防备慎之又慎。刚因为宋书明败坏了名声,楚韵这会儿再跟他扯上关系难免落下话柄,遭外人议论。 可嫁入宋家对她来说,虽流言蜚语不好听,确是实打实的好事儿。楚嘉音怎么会如此好心,其中恐怕有诈! “哼!你会有这般好心?”楚韵阴阳怪气的哼着,杏眼里数不尽的讥讽。 楚嘉音轻笑一声,云淡风轻地说:“我不过是问问你罢了,又哪来的好心与不好心?姐姐莫非是很想进宋家的门了?可惜不知道宋家愿不愿意要姐姐呢,我想帮你,也没那个面子啊。姐姐先前坏了名声,如今要嫁人只怕也难了。唉!” “你!”楚韵瞪着她,恨之入骨,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她过来这一趟,并非为了讨口舌之快、一时之爽,她只是想让楚韵吃吃瘪,长点记性。省得日后依然如此满肚子坏水,尽私底下捯饬些害人的勾当。 只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娘又那样教养她,估计不太可能长心。但叫她心里生了些阴影也好,日后再做这事儿恐怕多少会有忌惮和顾虑。 “我来此是想提醒你一句,既然进了楚家的门,就该顾念楚家的面子!你今日做的事儿,不管是你出糗还是我出糗,丢的都是我们楚家的人!呵,就你这做派和心肠,家里人瞧不上你,也无怪我们绝情!”楚嘉音拿出了嫡出小姐的气势来,顶着一张小小的娃娃脸,却说出了震撼人心的话。 事关私人恩怨,楚韵祸及楚家的名声,确实不该。 楚韵想出口反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仔细一想,楚嘉音所说也并无不对。可……如果不是楚嘉音样样占着好,楚家的人处处针对她,她会生出害人的心思?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楚韵暗自安慰自己,她会做出这些不光彩的事儿,全是那些挤兑她的人所赐,她才没那么不堪! 楚嘉音起身,抖了抖裙摆,居高临下地看着楚韵。 她接着说:“祖母年事已高,还要分出精力来多管你这些破事,你不觉脸上羞红、害臊得慌?” 既然有幸得天眷顾重获一世,楚嘉音誓要摒除前世所憎恶,守护所有她在乎的人。惹老夫人生气,确实该骂。亏得老夫人见惯了这事,否则家中出了这出辱没门风的丑事,估计得病过去一场。 “姐姐好歹进府中念了几月的书,先生还说你刻苦聪颖,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姐姐你恐怕连孝义廉耻四字之含义都还未识全吧。在外道我胸无点墨,污我名声,你又可知圣贤卷上言,此为小人之举!” 前世的楚韵在才学诗书上处处压楚嘉音一头,一边还装好人安慰她不打紧,哄得她飘飘然变成人人可笑话的废人不自知。她倒好,偷偷将琴棋书画学得样样精妙,哄了楚嘉音那个渣男夫君团团转,如愿把憎恶了数年的嫡女踩在脚下! 那时候的她,一定很得意吧?楚嘉音忽地想起前世一脚起,一脚落,十指被她绣花鞋碾得血肉模糊的场景,她清楚的记得楚韵得意的模样,当真是令人作呕! 今世,楚嘉音绝对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跟二哥哥学了点本事,反过来找茬训楚韵一顿的感觉还不赖。 楚韵一张脸羞得发红,却一直默默的蒙蔽自己,钻牛角尖推卸责任,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最后,存在她心里的,只有妒忌和恨意! 有道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虽不能将所有世人一概而论,但套在此时的楚韵身上,却十分合当。佛要渡人人不自渡,终归白忙活一场。 楚韵忍耐许久,抬起头来,眼眶里已经挂了血丝。她红着眼,咬着牙,眼珠子死死瞪着楚嘉音。 她怒了,腾的站起身,“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若你也生在外室,也被所有人看不起,吃不好穿不好,未必行事比我光彩!你身为一大家子都宠爱的嫡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会理解的我痛呢。” 第三十二章 我保护你 说到此处,楚韵已是眼泪汪汪,这淡粉的桃腮、润湿的眼好生让人可怜,卖得一副好惨。怪不得前世的楚嘉音要被骗呢,如若不是早见识了楚韵的毒妇心肠,楚嘉音现在都要被她迷惑,自觉愧疚了。 “这世上谁都能指责我,唯独你不能!”楚韵嚷嚷道,外头的丫鬟听了声知道二人起了冲突,忙进了屋。 “六姑娘,您没事儿吧?”丫鬟们先不耐烦地看看楚韵,再担忧的看看楚嘉音。 楚嘉音摆手:“无事。” “那您有事唤我们。” 等丫鬟们出了门,楚韵忍不住自嘲一笑,心中恨意更浓。看看啊,连伺候人的贱婢也分了眼神瞧人! “你说没资格指责你?”楚嘉音好笑的问,这真是天大的笑话!试问若非阮香玲那个女人做了三,她如今怎会变成没有母亲疼爱,父亲又心系外室,恍若孤儿的模样? 楚韵嘴里含着一个是,却久久都吐不出来。她没那个底气,她不满、不服又如何,生母作为三勾了男人气死原配夫人的事儿,证据确凿的摆着呢! 楚嘉音推了她一把,轻轻一下,门口的丫鬟怕出事不敢离太远,正瞧着。不至于让她直接栽倒受伤,一个警告而已。 “你再做出什么污我楚家名誉的事儿,我一定会让祖母将你赶出家门。到时候,我看父亲还怎么保你!”楚嘉音用仅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楚韵咬紧牙关,握紧拳头,隐忍着,一动不动。 直到楚嘉音出了门,她才扭过头,用眼神剐了楚嘉音的背影一刀,而后忿忿的跪了回去!老夫人让她跪着,不让她起来,她就哪儿也不能去! 想起这段时间以来老夫人的冷嘲热讽和排挤,楚韵攥紧蒲团上的料子,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连这老太婆她也要解决了! 楚嘉音离开祠堂在外转悠了许久,被她派去打探的丫鬟才过来回话,说楚景琰被老夫人放出来了。 楚嘉音为了抱大腿,得时刻准备好给未来大谋臣献上温暖,让他以后发达了都不好意思忘记自己。 楚景琰辞别了老夫人,一场谈话谈得他眉宇间难掩疲惫。老夫人不喜欢他,无非是他来历不明,她大儿子抱回他后又没了行踪。 明知道他还身在襁褓时楚家老大就把他抱来了,那时的他,尚未学语学步,连口齿都不清,还盼着他能记住自己从何而来? 就算楚景琰想实话实说,也没人给他传实话来。老夫人聪明一世,为儿孙清楚算计,却被大儿子送来的难题难倒了。 剩下的话,问的是他和楚韵,没挑明了说,但老夫人话里话外都有种“你若跟楚韵离得太近,我欲将你等狼狈为奸的人赶出楚家”的架势。 楚景琰本就不屑与楚韵那等人为伍,老夫人所问关于她的话,句句往坏了答,让她安了心。 正烦闷的想回住处清静清静,不远处便走来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一身镶金般珍贵的锦绣绫罗装扮在身,瓷娃娃似的的人儿精致得不像人间养大的。 见了这位曾厌恶极了的小魔女,楚景琰沉郁的心情竟莫名晴朗了许多。虽不知楚嘉音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但这府里似乎也只有她待自己好些了。 再说一个不满十岁的女娃娃,能有什么算计呢?又能在他身上图到什么呢?或许是因为好玩有趣? 楚景琰忽然想到楚嘉音说她喜欢宋书明是因为皮相所迷,现在怕是对宋书明彻底死了心。会不会是……嗤,楚景琰被自己的想法气笑了。 楚嘉音远远瞧见楚景琰走来,欣喜得眼前一亮,提起裙摆就朝她的二哥哥奔去。八九岁的女孩儿个娇小,栽人怀里小小的一只,轻飘飘的重量与猫猫狗狗无二,颇为可爱。 “二哥哥!”楚嘉音埋首在楚景琰怀里腻了一阵,才放开他,“祖母没为难你吧?” 楚景琰摇头:“没。” “那就好。”楚嘉音抱着他一只胳膊,眯眼笑着,仿佛没被为难的人是她自己。 “我们回玲珑阁吧,我还要向二哥哥请教,学习诗文礼乐。” 楚景琰略感惊讶,这丫头何时那么恋上学习了?前些时候要参加宴会,怕丢脸不得不学还说得过去,如今这是转性了? 楚嘉音并非真对学习来了兴致,而是深知无才的坏处,前世若自己肚里能有半点墨水,也不至于被楚韵压得那么狠。多念些书长了见识,也不至于那般容易叫人蒙蔽双目。 “我这次一定好好学,以后不作弊了。”楚嘉音补充了一句,“作弊这种事做得多了,就像亏心事做多,亏心事做多了……呃,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楚嘉音一手捏着下巴思考,一手攥紧楚景琰的手,二人齐步往玲珑阁的方向走。叫外人一看这一高一矮和谐美好的两个背影,还真像兄妹。 “啊!我记起来了,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说完,又觉得不太合适此情此景,不禁窘迫。 她望向楚景琰,委屈巴巴的撅着嘴,“似乎不妥哈。” 又轻声嘀咕:“果然还得多念几本书。” 楚景琰也不知怎么了,瞧着她这迷茫不知所措的傻样儿,居然忍不住笑出了声。少年声音清朗明晰,听进耳朵里,有种初恋的甜腻滋味儿。他相貌又好,整个举动落在楚嘉音眼里,莫名飘了许多粉红花瓣。 大概每个女孩年少时,都思过这种少年做过梦中郎君吧?声音好听,才华洋溢,相貌又极佳。 前世的自己也真是瞎了眼,放着家里的二哥哥不花痴,去痴迷外头那个渣渣宋书明,还欺负楚景琰。 楚嘉音越想越气前世的自己不争气,又想自己如果最初纠缠的是二哥哥……思绪跑偏了的楚嘉音脸蛋蹭地发红,急忙想做些什么来掩饰,低头看见颗挡路的石子,便抬起脚来踹。结果出师不利,脚下一滑崴了脚。 “啊呀!” 楚嘉音疼得直接跌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眼泪珠子不争气的往外冒。这身体还是个小孩,受不得疼,她有心坚强,奈何身体不允许。 楚景琰忙将人捞了起来,幸好周围没人在,惹这小祖宗掉了泪珍珠可比勾结楚韵、身份来历不明严重多了。 “没事儿吧?”楚景琰半蹲下,让楚嘉音坐在他腿上,一边帮她擦眼泪。 楚嘉音摇头:“没事。可是我走不动了,二哥哥你背我回去好吗?” 楚景琰犹豫了片刻,应道:“好。” 楚嘉音高高兴兴的爬上了楚景琰的背。 她家二哥哥平日里可连人近身都要皱眉给臭脸的,自己有幸能跟他走得这么近,是不是代表自己与他的关系已经到了非同一般的地步了?思及此,楚嘉音只觉得自己抱大腿的计划又更上一层楼,高兴得连崴脚的疼都忽略了。 进了玲珑阁,孙嬷嬷见她受了伤又是楚景琰背回来的,不由地生气,眼看着就要训楚景琰一顿。 还是楚嘉音嘴快救下了人:“孙嬷嬷,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然后二哥哥把我送回来的。我受伤不关他的事儿,你不要怪他。” 话罢,她趁嬷嬷不注意,冲楚景琰眨眨眼,用嘴型说道:“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楚景琰不至于连这简单的唇语都读不懂,却又觉得自己读错了。小魔女不找他的麻烦了,还对他好了,居然说要保护他? 若非验证过楚嘉音确是本人无疑,楚景琰真怀疑楚家的六小姐遭了难,被人顶替了。而顶替她的人,很可能同知晓自己身世的那批人有关。 孙嬷嬷一边找来伤药给楚嘉音敷上,一边说她:“六小姐可不要一直这样顽闹下去了,三天两头落伤,日后留了疤哪家愿意要你啊。姑娘家家,还是养在闺房里好。你若嫌无聊,可以跟院里的姐妹们学些女红。说到女红,真该训你了,琴棋书画不学不打紧,姑娘家哪能不通女红呢。” 楚嘉音被训得脑瓜疼,摇头晃脑装作没听见。 “我知道了,没人要就没人要吗?楚家多我一张嘴,又不是养不起。”楚嘉音嘟了嘟嘴,想卖萌了事。 孙嬷嬷无奈,瞧她那精打细算的脸色,恐怕不日就要押着楚嘉音穿针引线了。楚嘉音暗自喊苦,诗书礼乐也嫌麻烦,这又是针又是线,还不得让她烦到脑瓜砰砰撞墙? 等嬷嬷唠叨完走了,楚嘉音收拾收拾,瘸着腿朝玲珑阁的次阁走,摸进了楚景琰的房间。 楚景琰坐在桌案边捧着书看,桌案上,笔墨纸砚摆放整齐,书卷叠放有序。燃掉了半根的烛撑起了蜡沿,光线微暗,惹得楚景琰微微皱了皱眉头,放下书本,拾起剪子剪蜡。 半掩的门风吹似轻轻吱呀了一声,灌入外头的几分冷气。 楚嘉音本来想悄悄进屋,然后吓二哥哥一跳,谁知道推门不久,就被发现了。与楚景琰的目光对上,她只能笑一笑,然后迅速跑到桌案边落座。 第三十三章 科举 “时辰不早了,还没休息?”楚景琰声音冷淡,像是被外头的冷气感染了。 楚嘉音说道:“二哥哥你不也没睡吗?” 她抓起一本书,装模作样的看,看了几眼就犯困。她果然不是读书的料子! 楚嘉音打哈欠的样子被楚景琰看见了。 “既然困了,就去睡吧。”楚景琰劝道。 “二哥哥你再教我些诗词,我记了再睡好吗?从今天开始,我要头悬梁锥刺股刻苦学习!” “不急于一时,你现在多念一刻,不过早就明日多睡一刻。不如早些去睡,白日的记性总比夜里好。” “真的?”楚嘉音睁大了眼睛。 楚景琰点头。 “哦!” 楚景琰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发问:“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嗯?”楚嘉音吓了一跳,突然对他好,当然是因为知道他是未来的大谋臣,巴结他抱大腿为将来做打算啊。可这些并不能说。 于是楚嘉音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才华对于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而作为京城第一才子的二哥哥,在我心里当然是很厉害的人物。我想巴结你,想跟你学习,也想变成和你一样优秀的人!” 这样说应该没问题吧? “真的?”楚景琰故意摆出一副不信的表情,惹得那小丫头阵脚大乱,有趣得紧。 溜了她一会儿,她又改了措辞:“我跟你说实话,你可不要笑我哦。” 楚嘉音神神秘秘,其实是想了另一番说辞,她重生一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演个戏还不会吗? “嗯。”楚景琰压根儿没想过自己还能诈出她的实话来。 楚嘉音搬了搬椅子,凑近了楚景琰一些,神秘兮兮的说:“我梦见我娘亲了,她告诉我,你日后必成大器。我若一直欺负你,你以后会找我报仇,让我不得好死。她还说,让我巴结你,说不定以后还有个靠山。” 这番说辞虽然荒谬,但貌似比上一个可信度高一些。小孩子嘛,神神叨叨的话惹人发笑,却显得真实。 “靠山?”楚景琰勾了勾嘴角,“就算我以后真有了什么功名,你拿什么身份来靠我?” “我是你妹妹啊,这还不能靠你吗?呐呐呐,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二哥哥你可不能赖账啊。然后,我现在还会对你特别特别的好、保护你、不让祖母为难你。你不应该领情吗?报恩吗?实在不行,你把我当跟班也可以,以后发达了不要忘记我就行。”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长串,楚嘉音词穷言尽,仔细观察二哥哥的神色,似乎半信半疑了? 罢了,半信也是信。 烛火又燃掉了一截,待楚景琰再次去剪蜡时,楚嘉音已经抱着书呼呼睡过去了。楚景琰将人送回了主阁,再回到住处时,还未歇下。 翌日,楚嘉音洗漱了了,老夫人那边就派人过来寻她过去吃饭。 路上,她碰见了在祠堂里大概跪了一天的楚韵。楚韵面色铁青,碍着这条道上人多,半点脾气也不敢向楚嘉音释放,估计憋得好苦。 说来也巧,二人走了一条道,恰好都瘸了腿,挺滑稽。 楚韵要去老夫人那里领罚,楚嘉音是去吃饭,两者的待遇可谓天差地别,旁人一瞧,纷纷笑话楚韵。 一连两日面子落得比头发还多,楚韵气狠了,在福安堂外候着时,热锅蚂蚁似的跳脚。 老夫人为了等楚嘉音特地晚了吃饭的时辰,楚韵挑着时候来,却挑成了最不好的时辰。眼睁睁瞧着楚嘉音进了门,也能想到祖孙二人亲亲热热的场景,楚韵愈发生气了。 “祖母。”楚嘉音本来想钻进老夫人怀里撒娇一番,可惜这腿不方便,这跑得快了,非叫旁边伺候的嬷嬷丫鬟笑死不可。再者,她也不想让祖母心疼。 老夫人今日嫌要见楚韵晦气不舒坦,特地找了心肝宝贝来顺顺心,见了楚嘉音,自然眉开眼笑、欢喜十分。只是瞧见了她走路瘸着,未免有些心疼,拉人过来身边坐下,就开始打量她的腿。 “哎哟,小祖宗你这又跑哪里摔了?” “我在院子里不小心绊的,没事儿,过两天就好了,祖母不必担心。” 平日里楚嘉音要摔了,肯定又哭又闹,要闹得将摔了她的路铲了都有可能。如今不哭不闹,还竟会安慰人了,老夫人惊讶不已,同时这心里也止不住的心疼。 “我的音音长大了,你那个爹啊!”老夫人长叹了一声,“音音突然懂事,肯定是你那个爹和他带来那个臭丫头逼的。看看,我们家的掌上明珠啊,以前磕不得碰不得,现在居然会安慰人了。” “前些时候我还纳闷你怎么突然好学了呢,想来也是那些畜生逼得紧了。那两次宴会祖母没去,却也知道楚韵那丫头刁难了你。” “我也该学些东西了,这些日子跟二哥哥在一块,发现了不少学诗书礼乐的乐趣呢。二哥哥又教的好,音音当然就喜欢学习了。”楚嘉音不忘提楚景琰一嘴,有了祖母的信任,楚景琰在楚家也能过得顺遂些。 提到楚景琰,老夫人没夸赞,倒是脸色变了变。 “音音啊,这楚景琰一瞧就不是省油的灯,你可得提防着点,莫要叫他骗了。我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来头,也不知道你大伯为何让我照顾他,然后就这么一走十多年每个消息,但是他能引来暗箭,就说明不是个善茬啊。” “音音你想啊,这善良百姓家,哪有会惹暗箭刺杀的?咱家是商贾,外头要盯咱们最多盯着银子。楚景琰又不是楚家的主儿,那歹人盯上他,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啊。” “祖母……” 不等楚嘉音为楚景琰辩解一句,老夫人又提到:“你是不知道,这楚景琰先前还跟楚韵有过来往。” “祖母,二哥哥根本瞧不上姐姐,不会跟她一起勾搭在一起来害我的。”楚嘉音一意孤行,誓要捍卫楚景琰这个人的好。 “罢了罢了,你不爱听日后吃了亏,可不要怨祖母不提醒你啊。”老夫人实在拿她没辙,眼看着菜也要凉了,再说下去实在无益,便住了嘴。 等祖孙二人吃完饭,在外头站到腿麻的楚韵才被允许进了门。 前一刻还对着楚嘉音慈眉善目的老夫人,一见楚韵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不提她有多不喜欢这个丫头,就说她做的事儿,也实在荒唐至极! 她若不是楚家老四生的种,早些时候老夫人就让人乱棍打死了!一想到如果这次败坏名声的人如若不是他,就是自己心爱的楚嘉音,更是气得想掐死她。 “知道错了?”老夫人问。 楚韵扑腾跪地,一副弱小可怜的小白花模样:“祖母,韵儿知错了,韵儿再也不敢了。” 老夫人猛地敲了一下桌子,吓得楚韵一激灵,冷汗涔涔。 敲桌声罢,老夫人气急败坏的道:“你一句知错了,让整个楚家,替你担这门风不洁的骂名,你可真有那个脸!” 一听这话,楚韵大气都不敢再喘一下。她只是想让楚嘉音丢脸,真的没想过这事儿还会牵扯到楚家门风等等。 说到底,都是楚嘉音的错。哼!若今日跪在这里的是她,老夫人怕是豁出了命也要跟宋家抗争到底,将她的宝贝心肝护到底。 “没话说了是吧?外室教养的人,见识短人愚笨,还妄想进楚家的门,当四房的夫人。她阮香玲下辈子投个好胎再说吧,我这个老东西不死,你们娘俩就没那个机会!只一对儿女都教不好,做了四房的主,还不让街坊邻居笑掉大牙!” 老夫人揉了揉眉心,一番话说得身心俱疲。楚嘉音一旁看着心疼,给祖母捏了捏肩膀,说道:“祖母莫要生气了,姐姐这回吃到了苦头,下次一定长心眼,不会胡来了。” 老夫人拍了拍楚嘉音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又瞪了跪着那个不成器的一眼,说道:“瞧瞧,这才像我们楚家的女儿。嚣张跋扈是老身心疼她没了娘爹又不疼乐意惯的,粗俗胸无点墨,你问问那些去了升平公主府的,哪个敢说我孙儿胸无点墨?” 关于传谣的事儿,虽无证据,但老夫人心如明镜似的,从谁嘴里传出去的,她心里明白得很。她如今只盼能多活些日子,不然等她走了,留这些豺狼虎豹围着楚嘉音,楚嘉音不知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儿呢。 “下去吧,看见你就心烦。早些走吧,莫要气得我老婆子短了几年岁数,没命照顾我可怜的音音了。”老夫人挥手,示意丫鬟嬷嬷轰楚韵离开。 楚韵起身走时,一双杏眼贼溜溜地转,道不明在筹划些什么不为人知的腌臜事儿。楚嘉音也是无奈,原本只想让楚韵母女无法进楚家的门,现如今她们处处针对陷害自己,她再对她们仁慈,可要委屈了自己了。 老夫人又拉着楚嘉音说了一会儿话,十句不离八句要她提防楚景琰。 第三十四章 活着的目的 楚嘉音出了福安堂后,只觉得自己该想个办法,让祖母不再对楚景琰如此偏见颇深才是。一个是自己珍爱的人之一,一个是自己为了保护楚家和自己未来必须抱的大腿,可不能让两者疏远生分了。 否则,她夹在中间,岂不是很难受? 桃花侍候在侧,见小姐心事重重,不禁担心:“姑娘,您不舒服吗?您要是有什么不好,可千万要记得跟桃花说啊。否则要出任何差池,老夫人可要怪罪我了。” “我就是在想一些事情。” “音音,音音!”楚嘉珍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激动的嚷嚷,含着楚嘉音的名儿。 楚嘉音循着声儿扭头,因着腿脚不便,等着她凑自己面前来。 “珍姐姐。”楚嘉音见她面露喜色,略微猜到了些什么,“悄悄去见齐公子了?还是送情书有了回音。” “哎呀不要胡说!” 楚嘉珍难得露出羞赧之色,楚嘉音不禁打趣:“哦,我差点儿忘了,齐家已经上门提亲了,就算不去见人,不送情书,你与他的亲事也已成定局。” “你再拿我戏说,我可不同你讲了。”楚嘉珍实在受不住她这样提自己的未婚夫,何况还是刚定下来的,她与齐公子还不算太熟……唉,总之提得太多不好。 楚嘉音亲昵的依偎着她撒娇:“好姐姐,我不笑你了,你快说说什么喜事啊?有我的份吗?” “有,全家都有。” “什么喜事啊,居然全家都有份。”楚嘉音更好奇了。 楚嘉珍先前被她戏了一遭,这会儿有了机会反攻,自然不愿放过。她故意装得一副冷静将要开口说的模样,惹得楚嘉音期待值都提到顶峰了,最后又叹了声气闭嘴不说了。 被摆了一道的楚嘉音活像吃了个没陷的包子,差点儿噎了个半死,苦哈哈的埋怨:“哎呀姐姐啊,我的珍姐姐,你就告诉我吧。” 胳膊被楚嘉音抱着摇了好些时候,楚嘉珍实在受不住,便应:“好。我告诉你。” 楚嘉音忙将眼睛睁得大大的,示意她自己在听,快些讲出来。 “乡试要开了,哥哥们都过了院试,就等着乡试开呢。夫子说过咱家的几个哥哥们才华都不错的,考了乡试,明年就要去考会试。过了会试,又要进宫到皇上面前考殿试,过了殿试,咱家可就有人在官场上站着了。” “到时候再无人敢说我楚家是商贾之家,地位也得往上提一提。”楚嘉珍有些骄傲的说。 楚嘉音却毫不怕哥哥们怪罪,泼了冷水:“我觉得要过这三试挺难。不过……二哥哥肯定行!” 前世没留意过楚景琰到底得了什么名次,最后又混去了哪儿,那时候的楚嘉音只管跟宋书明身后,后来才隐隐约约知道被她欺负了数年的二哥哥成了朝中数一数二的权臣。 “二哥哥又不是咱家的。”楚嘉珍也毫不留情的揭了一发,“成天二哥哥,二哥哥,都不理我了。反正不是亲生的,你要不跟了二哥哥算了,省得日后见不着叫不到了。” 已经对着二哥哥花痴有一阵的楚嘉音,脸色骤然一白又转红,最后只能用抱怨的眼神去看楚嘉珍,并说道:“珍姐姐,你可莫要胡说八道。同在一个屋檐下住了数年,又叫了那么多年哥哥,真处成了其他关系,那不尴尬死了。” 楚嘉珍瞧她这别扭的神色,更来劲了:“哎哟,嘴上是这么说,我看你心里可不这么想。你当初就是因为喜欢宋书明,所以跟在人家背后追着人不放。如今被宋家退婚一事闹得寒了心,又转而黏上了二哥哥,十分可疑哦。” “我那是为了学习!学习!”楚嘉音刻意掩饰般重复了一下重点,却造成了反效果。这欲盖弥彰的举止,更叫人忍不住猜疑。 被笑话到最后,楚嘉音眉头一皱,发觉事情不简单。 珍姐姐平日里哪会关心哥哥们啊?哥哥们都没芙蓉糕重要,值得她上心。 楚嘉音抓住反击的机会,坏笑着问她:“珍姐姐,你是为了过来,跟我炫耀齐公子的吧?” 新出炉的秀才之中,十几岁那一辈的人里,除了楚景琰,成绩最佳的,可不就是楚嘉珍的未婚夫齐麟嘛? “这哪是炫耀啊,我就是随口说说,分享分享。”话是这么说,可楚嘉珍脸上难掩自豪。 “哦,分享分享。珍姐姐的夫君日后一定会飞黄腾达,连带着珍姐姐也脸上有光,到时候可不要忘了你家可怜的六妹妹,嘤。” 楚嘉音卖得一副好可怜的样儿,楚嘉珍被她逗笑了,说着:“你可装吧,这府里上下都宠着你爱着你,你哪里可怜?我们家音音长得好,如今跟二哥哥又学得了几分才气,到了及笄之年,这来提亲的公子指不定得把门槛踏破呢。” “一个宋家,小小的镇北侯算什么?这镇北侯比起你外祖家安宁候,也不过如此,迟早有他们后悔的。” 镇北侯府就挂着空号,皇帝按日子拨俸禄给,晾着一个名儿好听而已。安宁侯府则不同,那可是能在皇帝面前说上几句话的。宋家敢欺楚嘉音,无非因为娘死得早,安宁候府与楚家的联系仅有这么一个年幼的外孙女,近年来就对楚家的关切不深。 但真要闹大了,安宁侯府怎会不理睬。 “借姐姐吉言了。”楚嘉音道。 她倒不担心嫁人的事儿,她只希望前世的事儿,今世莫要发生。楚家能一路顺风顺水,那些小人能离她们楚家远一些,楚嘉音也就安心了。其余的,强求不得,便顺其自然。 楚韵领了训罚,这些日子以来倒是安分了不少。 距离乡试开考不足三月,阮香玲那边急着把儿子塞进楚家。据说,阮香玲这儿子楚良善,还是个肚里有些墨水的,去年院试得了秀才。 他这个年纪能考取秀才,属实不易。 阮香玲母子虽然进不了楚家的大院,但楚璋却是有脚可以出门的,赶上乡试,不免得要吹枕边风。这科举不似宴席上耍墨水显露,得不到名师教导,怕是难解那卷上的题。 阮香玲母子在外连吃住都寒酸,哪里请得起什么名师。 没有名师教导倒未必真的不成器,只是这学子难免要走弯路,兜兜转转数年、十余年才堪堪悟透其中三两成也是常有的事儿。 这也就是所谓的寒门难出贵子之深意。 寒窗十年苦读再赴科考也未尝不可,但阮香玲明显不是个有耐心的主,等不了了。趁着这些年她还年轻,还能困得住楚璋,再过些年头年老色衰,一双儿女靠不住,自己又争不了气,这楚家的大门她怕是一辈子都踏不进去了。 但短时间内想进楚家的门,有谈何容易? 阮香玲母子二人在外打算盘打得焦头烂额,楚韵因为刚惹了老夫人生气,如今在内院不但说不了话,连头都得低得快抬不起来了。 另一边,楚嘉音整日和楚景琰混在玲珑阁的院子里,琴音寥寥、笛声渺渺,又有念念不断的诗词接连被诵读。这整个院子,被二人之间的气氛渲染得倒有种神圣的书香气了。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贞妇贵……殉夫,舍生亦如此。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楚嘉音坐在秋千上,将一首唐朝诗人孟郊的《烈女操》诵读了一番,待慢慢听楚景琰解析了含义,小脸皱成一团。 她满不服气的说:“为什么夫君死了,妻子要追随而去呢?还有诗词说妻子死了,夫君追随而死的吗?” “若足够喜欢对方,应当是能生死相随的。”楚景琰道。 “那得该多喜欢,才愿意陪一个一起死啊?”楚嘉音忽然想到前世死的时候,她被折腾得浑身是谁,十指染血,凄凄惨惨。断气那刹那,直觉这一世受的苦,都没那瞬间难熬。 也许是因为,她前世就未曾受过罪。这该死的宋书明和楚韵,竟那般对她! 好在老天怜她死得凄惨,让她又重活了一世。 这重活的机会让她明白了,死亡有多可怕。 “不知道。” 楚景琰连自己是谁,亲生父母是谁,这楚家的大爷为何将他抱回家都不清楚。他过去的十六年里过得十分迷茫,只一心觉得自己不该甘于平庸,尽心尽力去读书习武。 暗中教授自己密语的人,大概知道他是谁吧,可无论楚景琰如何问,他们都只答一句时机未到。 朦胧的身世和难预料的未来,让他有些不安,情情爱爱这等小事,从不在他的规划中。目前最要紧的,或许是查清自己的身世,比如从查那些放暗箭伤他的人开始。 而要查这些东西,必先借助人力,他在楚家与仆人之子无异,哪有人力可借。所以在这之前,他得考取功名,在皇帝手中博取权力,得到人力。 “二哥哥,二哥哥?”楚嘉音见楚景琰发了好久的呆,问他什么也不答,只能伸手在他眼前晃。 第三十五章 哄骗 楚景琰眼前闪过楚嘉音的爪子,回过神来。 楚嘉音经常瞧他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想问又怕二哥哥不愿意告诉他,还嫌她烦。 “二哥哥,你不会在想哪家的姑娘吧?”楚嘉音忽然挑眉戏谑道。 她家二哥哥今年十六有余,已过娶妻年岁。若非二哥哥不是本家的人,长辈们早给他寻姑娘了,万不该这会儿了连个未婚妻都没有。 楚景琰瞧着楚嘉音眼睛亮亮的,漂亮的脸蛋上挂着坏笑,一副我要听八卦的表情,只回以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二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真看上哪家的漂亮姐姐了?”楚嘉音好奇地将双目瞪得更大了。 楚景琰抬手敲了一下她胡思乱想的脑瓜,笑道:“我成日待在府里,外面的不认识,其他姐姐妹妹又不跟我亲,我能瞧上谁?” 要问楚景琰要一个京城里姑娘家的连姓带名,他恐怕想破脑袋也说不出来一个。 楚嘉音也不为难二哥哥了,这事就此算了。未来的大谋臣,自然该想一些她不懂的事情,比如什么朝堂上的事了、黎明百姓安居、外族进犯如何抵御了等等。 别家哥哥读书习文只看诗词传记,她家二哥哥还得看策论兵法,一看就跟那些只贪图考试过关的普通人不一样! “那二哥哥喜欢怎样的女子啊?”能得未来大谋臣青睐的女子,日后必定荣华富贵无双吧? 前世,在自己死之前都还未见二哥哥成亲娶妻,仅仅知晓他对几位才情洋溢的女子有过赞许。兴许,二哥哥会喜欢知书达礼、满腹经纶,与他能谈得上话的贤内助吧? 楚景琰垂眸,真思考了起来,只是到了要给答案的时候,只叹息了声。 “旁人要成家立业,我要先立业再成家。毕竟像我如今这身份,怕难有女子愿下嫁。谈婚论嫁的事儿日后再说。”楚景琰这话一说,整个人都冷了些,仿佛真把自己蛊惑成了一个清心寡欲的人、不近女色。 他不愿提,楚嘉音也不能逼他,垂头继续诵读诗文去了。 如若日后,她也有了那几位被楚景琰赞许的女子那般的才情,二哥哥会否对她另眼相看呢? 阮香玲的住所。 楚璋这段时间来回调解阮香玲和老夫人之间的矛盾,眼看着老夫人有了些动摇,谁成想楚韵和阮香玲这对母女闹了这么个损害楚家名誉的幺蛾子出来。实在愚蠢! 楚璋本来打算好好训阮香玲一顿,顺便提一提她这教养女儿的方式,谁知上门阮香玲就跪着求他原谅。哭哭啼啼,连哄带骗,愣是吵得他不忍责备可怜的外室和她的一双儿女。 “韵儿也是一时糊涂。唉,说来说去,韵儿和良善从出生起就没过过好日子,也没什么有学问礼数的人教养。我一个人辛辛苦苦将他们养大,不留心将人教成了这样,还要挨你的骂。”阮香玲擦了擦眼泪,模样委屈至极,“你嫌弃我们三个,不如早些将我们轰远算了!” “好了,你别哭了。我没想轰你们走。”楚璋手忙脚乱,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才能哄好阮香玲,团团转悠。 阮香玲只顾着哭,眼睛都红了,好生招人心疼。 楚璋更心软了,忙安慰:“母亲那儿我会再跟她浩浩说说。良善过了乡试,也该找好一点的先生来教习课业了,不然这课业可赶不上别人了。” “可不是嘛。”阮香玲抽抽搭搭,“我儿也是可怜,连个好点的教书先生也找不着,自己苦苦念了数年书,可算考了个秀才回来。如今要因为没钱没身份请好先生,还不委屈死了。” 中途顿了一下,又说:“良善是有些天赋的,否则也不可能在那般艰苦的条件下还能考个秀才回来。他好歹可是你楚家的骨肉,楚家的骨肉没钱找好先生教习而落榜浪费了念书的天赋,外面的人还不笑死你。你就算不为了我们,也该为了自己的颜面想想吧。” 楚璋一听,觉得脸都臊的有些发红,背着手,皱着眉,信誓旦旦地说:“香玲你放心,这良善可是楚家四房唯一的男丁。母亲就算再不满意,也得认他回去。” “真的?” “真的。”楚璋向她保证。 阮香玲破涕为笑,上前腻歪进楚璋怀里,说道:“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我要是连儿子女儿都照顾不好,还配当爹吗?你就放心吧。不过这事儿还得等过些时候,毕竟韵儿那事,母亲还没平息怒气。” 他也犯愁,该想什么办法才能将人弄回去。看老夫人对阮香玲母子的态度,怕是宁愿四房断了香火,也不愿认他们了。 …… 楚嘉音吃饱了撑着了,在楚府后大院走来走去,桃花给她去寻酸梅汤,这会儿还没回来。 数不清几圈的时候,有个人鬼鬼祟祟从后门伸出手开了门,然后溜了进来。 楚嘉音怕遇见歹人,于是钻进了草丛里偷偷看了好一会儿,瞧清了来人面容,她才发现进来的是她爹。回自己的家还像做贼似的? 楚嘉音从草丛里跳了出来,往后门走,堵住了楚璋的去路。 “爹爹?你去哪里了,为何要从后门进来?”楚嘉音扒在门口,歪着脑袋去看,瞧了一眼门背后有人没有。 鬼影子没见着,但后门不远方对着的阮香玲的住处,倒是敞着门,人家刚关上呢。不用说也知道去了哪里了。 楚嘉音将脑袋探出门外,看看那边,再看看楚璋,抽抽搭搭要泣哭起来。楚璋见状,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爹爹闲下来也不见得会去玲珑阁看我一趟,倒是有空去瞧外头的姨娘和哥哥。爹爹果然不喜欢音音了,哼!”楚嘉音仗着自己还是个小孩子模样,肆无忌惮的耍无赖脾气。 “音音这不是有一家子人疼吗?你看看姨娘和哥哥,只能住在那种地方,吃不好穿不好,多可怜啊。音音听话好不好?那……这样,你跟祖母说,把姨娘和哥哥接回家,爹爹就每日去看你好不好?”楚璋试着哄楚嘉音。 楚璋无论说多少话,恐怕都抵不上楚嘉音一句恳求。 若面前的楚嘉音真是前世十岁未满的小姑娘,说不定再听几句哄人的话,她就会答应了。 可她偏偏是重生回来的楚嘉音,她知道阮香玲母子住进来后,自己会遭受什么委屈,才不会同意他们进楚家的门! “不好!”楚嘉音大声喊道,“自从爹爹带姐姐回来以后,心里就没有音音了。要是哥哥也回来了,爹爹恐怕连话都不会跟音音说了。” “怎么会呢?”楚璋试着诱导她,结果桃花这时候端着酸梅汤过来了。 “姑娘。”桃花捧着满满一碗酸梅汤,只顾着看路和汤,来不及管对面是否多了什么东西。 楚嘉音听到她的声音,忙远离了楚璋,噔噔噔跑过去接过了酸梅汤。一碗酸汤入肚,饱胀感不再那么严重了。 楚嘉音打了个饱嗝。 桃花这会儿才瞅见他,忙打了个招呼:“四爷。” 有外人在,楚璋就不好再提阮香玲他们的事儿了。再说这桃花丫头,在老夫人面前也是能说上话的,这万一转头就去福安堂告状,自己不被母亲捉回去骂个狗血淋头就怪了。 “嗯。好好伺候六小姐,别让她再摔了。”楚璋吩咐道。 桃花福了福身:“是。” 楚嘉音背地撇嘴。 楚璋就这么走了。 “姑娘,四爷跟你都说了些什么?”桃花问,生怕楚嘉音年纪小,被他蒙骗了。 楚嘉音回道:“没说什么。爹爹去看了姨娘和哥哥,刚回来,跟我碰上了就拉着我说了一会儿话。” “四爷去看了阮香玲和她儿子啊?”桃花露出了不满之色,为楚嘉音打抱不平,“平日里也不见来看姑娘你一趟,说是忙。阮香玲母子住那么远,也不见他没空去看。” 楚嘉音一听,略感心酸,却也不太难过。 桃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伤人的话,忙去看楚嘉音,担忧的说:“姑娘,你别放在心上,别难过啊。虽然四爷不宠你,但家里每个人都宠着你……” “我不难过。” 前世早习惯了被阮香玲母女欺压欺辱,楚璋不宠爱她,她也早习惯了。 如今重生来,祖母安在,楚家宠爱她的长辈安在,比起前世受人冷落的日子不知好上多少呢。何必难过? 乡试场地在官家大院里设置好,取了秀才名的才子纷纷前往报名。楚嘉音想凑热闹,就跟着几个哥哥一同去了。 时至三月,城中养在路上河岸的花树已开,洋洋洒洒落了一地缤纷。偶尔掀开车帘去看,还有花瓣儿飘进车里。 褪去了冬雪的早春,温度逐渐上升,暖气越发滋养人。 官家门口挂着喜庆的红灯笼,虽还有三月才开考,但为了讨吉利,提前挂了起来。 前来报名的学子一批一批的来,楚家的人混在其中,隐进了茫茫人海里。 因为人多拥挤,马车行到半途就得停下。 第三十六章 将军府中 几个哥哥先下了马车,楚嘉珍随后被扶下来,剩下一个年纪小腿短的楚嘉音悬着腿下不来,给他们笑话。 最后还是三哥哥不忍心,回头去找她,张开手示意她跳下来自己接着。 楚嘉音可记着这之前笑得最凶的就是三哥哥,这会儿不想领他的情。她扶着车壁,从车上蹦了下来。 “六妹妹!” “音音!” 车前观望的哥哥姐姐们吓得心都要弹出来了,亏得她这一跳有惊无险,否则所有人回去都得挨一顿骂! 楚嘉音嘿嘿一笑:“让你们再笑,我就故意摔了,让祖母罚你们!” 话罢,她风风火火先行一步,往人多的地方挤去了。然不出片刻,就被哥哥们逮了回来,训了好长一番的规矩。一个姑娘家独身一人在外,还挤入人多的地方,是不像话的。 本来报名就没楚嘉音和楚嘉珍什么事儿,二人出了门,不跟哥哥们一道,就带着丫鬟小厮在街上逛。 楚嘉珍一心惦记着吃的,楚嘉音见啥好玩都忍不住要拿一件,不一会儿小厮身上就挂满了东西。 “珍姐姐,你再这么吃下去,就要变胖了。到时候齐公子要是不要你了,你可别找我哭哦!”楚嘉音道。 楚嘉珍手里抓着大饼,本来吃得挺香,被她这么一说,立刻不香了。她看了一眼丫鬟手里拿着的那些还没进嘴里的,只能咽了咽口水。 “再吃一点应该不会胖吧?”她在存侥幸心理。 楚嘉音将手搭在了她的肚子上,笑道:“你觉得呢珍姐姐。” “哎呀!”楚嘉珍看着自己已经鼓起来的肚子,说什么都不敢再吃了。 楚嘉音手贱在她腰上一掐:“珍姐姐,我怎么觉得你真胖了呢。上回咱俩一起穿那云锦裁制的衣裳时,你的腰还跟我一样细,如今,怕是都套不上那衣服了吧?” “怎么可能?”楚嘉珍慌了,“回去,回去我就套给你看!” 二人打打闹闹,在路上碰见了一个熟人。楚嘉音在升平公主府里见过,曲水流觞的游戏里,她还跟对方有过交锋。 是那位舞了剑还貌似对二哥哥有意思的姑娘,慕容雪。她立在官家门口,在人海中寻什么东西,见了楚嘉音这张熟面孔,就朝她二人走来。 “音姑娘……”又看向不熟悉的楚嘉珍。 楚嘉音忙介绍:“这位是我家四姐姐,楚嘉珍。这位是我在赏花宴上认识的,慕容将军府的慕容雪小姐。” 其实也不熟,楚嘉音对她有印象,无非是因为她对二哥哥有意,还特地弹了一首《越人歌》暗里表白。 这《越人歌》恐怕赏花宴前就已准备好了,慕容雪恋慕她家二哥哥,许是有段日子了。 楚嘉音忽然不满二哥哥如此优秀了呢,招蜂引蝶! 楚嘉珍忙行礼:“慕容姑娘好。” “珍小姐客气了。” 慕容雪有意与她二人深交,估计也是念在楚景琰的面子上。 “两位姑娘从远处到这里,是为了陪家里哥哥吗?”慕容雪问。 楚嘉音暗自叹气,猜这慕容雪突然出现,是为了看楚景琰一眼。 “是呀。”楚嘉音知道将军府就在这附近,不会蠢到去问慕容雪为何出现在此处,万一只是逛街路过呢。虽然她表现得并不像路过。 将军府里出的都是习武的公子,断不会有人要进这考场的。慕容雪盼的人,只怕不是自家人,楚嘉音就斗胆猜测她盼的是自家的二哥哥喽。 果然这楚景琰一出来,慕容雪的目光就追着他去了。 楚嘉音心里头莫名升起来一股不爽。 三哥哥擦掉额头上的汗,像是刚干过重活似的松了口气,说着:“今年来参加乡试的人可不少啊。看来,咱们有得争了。” 另一个哥哥回道:“怕什么,咱家有京城第一才子坐镇,不会输得很难看的。” 相较于女人家那边对楚景琰的偏见,哥哥们对楚景琰倒是和善。 慕容雪在一旁站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抽出个插话的机会:“时候不早了,从这儿再回楚府,恐怕要连晚饭也吃不上了。为尽地主之谊,父亲命我来请各位到府上歇息一晚,望各位莫要嫌弃拒绝了才好。” 这儿除去楚景琰,最大的就是楚家的三哥哥楚景明,因为楚景琰是身份关系,大家都挺楚景明的。 他礼貌回道:“那就多谢慕容将军了。” 身边还跟着妹妹,奔波来一趟就罢了,再连着奔波一趟回去,恐怕妹妹们喊苦。楚景明就应了慕容雪的邀请。 慕容雪有意无意地看了楚景琰一眼,眼尾含笑,嘴角略勾:“请随我来吧。” 楚嘉音仰头去望楚景琰。 她现在的个头直到楚景琰胳膊肘的地方,矮小得没有半点存在感。反观年纪大她一些的慕容雪,倒是举目抬头即可与他对视,好一番郎情妾意! 即使她真对二哥哥有意,二哥哥大约也不会对她这个小不点有意思吧? 楚嘉音仰头看到的楚景琰,冷着一张脸,无半点和自己相处时的温柔和气,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看到这儿,楚嘉音莫名高兴了一点。哈,二哥哥还是只对她好,只对她一个人有所不同! 思及此,楚嘉音不由地伸出手,抓住了楚景琰的手。 楚景琰没阻止,任由她拉着。 哥哥牵着妹妹,两人又身形相差太多,旁人实在很难察觉到其他情愫,瞧着并无不妥,便无人出声说什么。就这样,楚嘉音心满意足的牵着楚景琰走了一路。 将军府的门面比楚府阔绰豪华了数倍,进门后,无论院子走廊还是供宾客住宿的外宅,都大了数倍不止。 楚嘉音悄悄看了一眼连接内宅的门楼,也修得比楚府精致。 选客房时,楚嘉音选在了楚嘉珍和楚景琰中间的一间。先是楚景琰选,后楚嘉珍被拖进了隔一道门的一间,楚嘉音则满意地住进了中间。 洗漱完了,慕容雪来叫他们去外宅的前厅吃饭。 将军府还有其他家的人在,但显然其他家的人都是丫鬟在招待,能让慕容小姐亲自来接,都是因为二哥哥的美色。 楚嘉音依旧牵着楚景琰,路上问他:“二哥哥你觉得慕容小姐如何?” 如果大腿有个喜欢的人,还会老老实实站在原地让自己抱吗?然后想进二哥哥的房门,是不是也难了?想让他教自己诗文礼乐,是否更难? 按照二哥哥如今的身份来看,真要与慕容小姐喜结良缘,怕是要入赘的。到时候,别说进房门,楚嘉音要见楚景琰一面恐怕都难! 楚嘉音觉得,在自己失宠之前,得对二哥哥更好一些才是。否则他转眼就将自己的恩泽忘了,这大腿不就没机会抱了吗? “不如何。”楚景琰像在评价一件很普通的东西。 事实上,慕容雪虽在赏花宴上表现得平平无奇,实则很不普通。长得漂亮,身世又好,诗文礼乐的研习想必远超楚嘉音。楚景琰日后是个做谋臣的,有将门外家相助,事半功倍。 “二哥哥的眼光真高啊。”楚嘉音打趣道。 楚景琰闻言微微一顿,垂下眸子看了楚嘉音一眼,嘴角挂起了一抹不甚明显的笑意:“若是心里喜欢,普普通通也是天上仙女无人能及。若是不喜欢,天上仙女下凡也无用。” “二哥哥这话说得有歧义。” “并无。”楚景琰反驳。 楚嘉音说不过他,选择闭嘴。反正无论二哥哥说的是对还是错,到头来错的人都是她。毕竟二哥哥可以引经据典,将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死的,无数言辞在他脑中流利听候发落。 而楚景琰嘛,刚入儒门不久,嘴里能蹦出几句诗词来怼人已是不错了。哪有本事跟京城第一才子拼才气,辩对错? 落座,楚嘉音瞧见了不想见的人。 楚韵跟着一个少年走了过来,楚嘉音仔细一瞧,发现这二人长得还挺像。听说阮香玲的儿子已考了秀才,如今怕也要参加乡试。 将军府把能叫进府里的人都叫了,没道理把楚韵和楚良善晾在外头。 楚韵见楚嘉音他们坐进了靠里的席位,而她和哥哥只能在露天的院里,不由地心生不满,脸难看得像苦瓜做的。 楚景明他们也就罢了,连楚景琰也坐进了里面,楚韵不气就怪。在她眼里,楚景琰的身份还比不上她呢! 楚嘉音不黏着他那会儿,跟个下人无异,这会儿倒…… 楚嘉音无心去看让人心烦的家伙,宁愿瞧着丫鬟们端菜。 上的菜色都是平日里吃过的,却通通改了名,什么鲤鱼跃龙门、文曲星下凡等等,都是寓意祝福各位才子顺利过了乡试的。 慕容雪将自己安排在楚景琰身边,时不时同他说话,向他请教问题。直到菜上齐了,她才闭嘴。 楚嘉音在另一侧,一句话也说不上。 一声二哥哥到嘴边,愣是喊不出来。慕容雪跟楚景琰相谈甚欢,自己要是这时候插一句嘴还没个正当理由,岂非无理取闹? 第三十七章 月下亭花中人 一顿饭下来,楚嘉音估计自己都没夹上十筷子的菜,味同嚼蜡、食欲不振。 楚嘉珍吃饱后,就拉着楚嘉音走了。 将军府外宅的院里种了不少花,很受姑娘家喜爱。再说了,这夜色深了,宅子里又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不免有些人要想些别的。 比如偷偷摸摸瞒着父母许个海誓山盟什么的,多刺激啊。平日里连大门都不让出的姑娘们,自然更期待了。 楚嘉珍平日里吃得多,今日吃得少,恐怕是因为齐公子离席早,奔着郎君去的。 “珍姐姐,你要见齐公子就去见呗,拉着我一起不好吧?”楚嘉音奋力反抗。 “谁跟你说我要去见他的?” “嗯?”楚嘉音才不信她的鬼话。 这不,那边齐公子刚露头,楚嘉珍就拉着人蹲进了草丛里,活像做贼。 楚嘉音不乐意陪她了,抽出胳膊,迅速溜走:“姐姐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 她留在这儿,又尴尬有多余,她才不要!因为不能让齐麟发现她们,楚嘉音是艰难地爬着离开的。 楚嘉音独自在将军府府院里溜达,将这院里的花草都欣赏了个够,最后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打算回住处去了。 临了了往同楚嘉珍分别的地方张望,人影也不见半个,不知道她家珍姐姐和齐公子如今是见了面没有。 楚嘉音知她二人的姻缘是命中注定,也信齐公子的为人,并不担忧珍姐姐的处境,便不打算回头去寻了。 旁人的事情自是与她无关,那她自己的事儿呢?说起姻缘,楚嘉音不由地想起了二哥哥,又思及二哥哥同那慕容雪相谈甚欢,醋意渐浓,将面前一朵花开正盛的无辜月季扯成秃头。 也许珍姐姐说得对,二哥哥样样都好,又不是亲生的,喜欢他何尝不可?再说了,他将来还是个大谋臣,皇帝跟前的红人呢。这般好夫婿平白便宜别人,岂不是瞎了眼珠子? 正生着闷气呢,转头就见慕容雪和她心心念念的二哥哥走了过来。 楚嘉音吓了一跳,做贼似的钻进了花丛里。她人小,这会儿天又暗,没人能发现她。就是这花枝上有刺,她躲得匆忙,脸上、手上都难免要被刺一通。 楚嘉音哪受过这种罪,想就这样跳出去,跑到二哥哥面前哭诉苦楚,但一想这么作妖万一让二哥哥讨厌了去,岂非……罢了,忍一忍吧,身子是小孩模样,这心智不多长了一世吗? 这点罪都挨不了,将来楚家面临更大的变故,自己该如何面对? 这般想着,楚嘉音就躲在花丛里不动了,静静的看着楚景琰二人走过来。楚嘉音躲的地方不远处有个小亭子,很适合花前月下、谈情说爱。 二人刚坐下,就有丫鬟端着茶杯过来,慕容雪接过,亲力亲为给楚景琰斟茶。倒水、洗茶具、下叶、落茶,做得十分熟练,颇有大家风范。 这慕容雪说话举止,端的也是一派好家教的姿态。哪似楚嘉音这般风风火火,一步能蹦人三步,三天就摔一大跤,跌的身上都是伤! 就像嬷嬷和祖母说的一样,她迟早得摔出好不了的伤来,到时候看谁还喜欢她这个丑媳妇。楚嘉音心知自己输了个彻底,忍不住想跺脚发泄,岂料却将自己伤了。 她一摆头,挨近她脖子的花枝上的刺,又划了她一下。楚嘉音这下不敢再动了。 花丛有动静,楚景琰警惕惯了,便循着声音看了一眼。谁知道这一看,就瞧见了花丛里的小小身影,不禁微笑。 一旁的慕容雪看了,还以为这笑是给她的,有些高兴,开了话匣子:“听说音小姐的学问还是你教的?” “不全是。”楚景琰平淡的答,心思飘远了一些,越看那只躲在花丛里不敢动弹,焦急姿态百出的小人儿越觉得有趣。 他受慕容雪的邀请来赏月看花,全是看在慕容将军的面子上,不好推辞。 他记挂着要做的那些事,将来只怕还要倚仗这位慕容将军,不说一定要明面上讨好人,起码得不得罪他家的人。 “那就是教过了。”慕容雪笑道,“听闻六小姐在你教导之前还识不全几页文字,得你教导便能在赏花宴上作出诗来,二公子的才华真不无愧这京城第一才子的称号。” 她有意捧着楚景琰,至于无意贬低楚嘉音的部分,不甚重要。她也听说从前楚嘉音常欺负楚景琰,想来也不会在意她暗中贬低楚嘉音。 谁知道楚景琰竟回了一句:“六小姐聪慧,不识几页文字这等事情,完全是外界的谣言。” 不远处的楚嘉音能听见二人的谈话,耳尖地将二哥哥这话听了去,不禁有些感动,也有些莫名的悸动。 她在心里暗自嘀咕:“看来二哥哥也不算对我无情无义,不知道我若努力一点,他会不会也有我一样,生出别样的情愫来?” 这事儿在楚嘉音看来很难,因为前世的二哥哥冰冷无情,身边从未有过亲近之人。自己又该是他讨厌那一列人,如今倒是亲近了,只是自己又小了他整整八岁,他与自己说话还要弯腰低下头。 试问谁会对矮冬瓜似的小孩动心思呢? 想到这儿,楚嘉音心情更低落了。 楚景琰的话虽然有刻意袒护楚嘉音的意思,但确实是实话。楚嘉音最初与他学习时,他也挺纳闷,楚嘉音明明还是那个八岁的六小姐,明明在这之前从没将夫子的话听进耳朵里。可她的识字量,却非几岁孩童可比。 更不似不爱学习的楚六小姐能拥有,也正是那段时间,楚嘉音莫名跟他亲热了起来。 楚嘉音说过自己为什么要对楚景琰好的理由,一共两个,第一个楚景琰略信三分,第二个应当更可信更符合小孩子的思想。但仔细一想,楚景琰总觉得楚嘉音还有事儿瞒着他,突然对他好,也绝对不可能是心血来潮、故人托梦。 慕容雪被反驳了一句,只觉有些尴尬,再不敢提楚嘉音的不好。这些谣言,大多是楚韵和她那个母亲造出来的谣言,当然都是往坏了说。 “二公子可有心入军营?我家的人,想必二公子也知道,都是些粗人,连写个姓名怕也算为难他们了。正缺个像公子你这样懂兵法识方圆的文人做谋士,不知公子可有为我慕容家效劳的意愿?你若有意,将军府随时恭候。” 如果让楚景琰参加了科考,或许该连中三元,一步登天,直面天子。到时候再提这事儿,只怕要跟皇帝抢人了。虽说科举一甲的人才,自古也有给将门效力的,但少之又少。 慕容雪现在提这事儿,也是为了自己,这若日后楚景琰一飞冲天,自己对上他,恐怕要算高攀了。若楚景琰一早就在自己府中做事,即使将来飞黄腾达了,慕容家对他也有知遇之恩,这身份说起来就不太一样了。 通过科举成名或入将门慢慢发展这二者,看似科举成名对楚景琰更有利,却也有坏处。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自有它的道理。入朝需提心吊胆,一桶水吊的七上八下,时刻还得防着皇帝降罪责罚,而入将门发展会比入朝走得稳一些。 楚景琰如何选择,还得看他愿意冒险干大事,还是愿意顺风顺水走一个安逸点的路。 “承蒙将军府抬爱,在下确有心要追随慕容将军。” 慕容雪闻言一乐,以为楚景琰答应要留下来帮父亲的忙了。楚府不过是商贾之家,就算与皇室有交道也没有吃皇粮的将军府面子大,只要楚景琰答应,将军府出面定能跟楚府把人要出来。 楚嘉音凑着耳朵,听见二哥哥要进慕容府办事,不满的撅了撅嘴。不过水往低处流,人都要往高处爬的嘛,人之常情,她凭什么阻拦? 进将军府,确实比待在楚府强。楚家没人拿他当公子,过的日子仅比下人舒坦那么一点点,进了将军府可就不一样了,大家肯定拿他当贵人,敬着供着。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二哥哥待在哪里比较好。想走的二哥哥,楚家留不住啊! “既如此,明日我同……”慕容雪有些激动,跟自己要嫁出去似的。 只可惜没等慕容雪说完,楚景琰又补上一句:“慕容小姐误会了,我只是想过,并无意打铁趁早,现在就与进慕容府。” 慕容雪听完,脸色暗了暗。 楚嘉音的愁眉苦脸立刻笑成了一朵花。 二哥哥不走? 为什么呢? 为了她吗? 楚嘉音开始不切实际的幻想。 坐在楚景琰身旁的慕容雪把楚嘉音的问题问了出来:“为什么?” 楚嘉音赶紧凝神去听。 “我想参加科举,一步一步走。”楚景琰道。 “你进了将军府,若想参加科举,我父亲绝对不会阻止的。”慕容雪一时着急,开口道出了一件不切实际的事情。 事实上,自开国以来,哪有先入将门还放归的谋士。 第三十八章 被发现了 在皇帝面前讨人难,讨来的人还怕君心难测,暗中算计自家的人。在自家培养好的人,又岂会送到皇帝那儿。去了高台,俯视过低洼处,谁又会往回走呢? 除非这人本就是将门之后,或是将门中有什么牵制着他。 显然,楚景琰不是将门之后,背后也绝无后顾之忧。 若是他娶了慕容雪,这倒还好说。 “慕容小姐这话,可与将军商量过?”楚景琰问。 慕容雪哑口无言。 “但,我可以与父亲……” 楚景琰知道她想说什么,忙打断她:“不必说了,就连将我养大成人的楚家也怀疑我身世不清白,我与慕容将军无亲无故,让他去信我这个外人能忠心于他,随便来个人看,都挺可笑的吧?” “你可以用其他办法博得他的认可啊。”慕容雪差点儿就明说了,臊得脸色一红,最终还是婉转的暗示了。 慕容将军足够宠爱慕容雪这个独女,若是楚景琰能娶她为妻,慕容将军爱屋及乌,自当会给楚景琰几分面子。 “恕在下愚钝,还想不到其他办法。”凭楚景琰的聪明才智和读人只能,岂会真想不到办法,又岂会看不懂慕容雪这个女儿家终究藏着什么心思。 只是他深知自己的心意,断不会做那等花言巧语忽悠女人,去讨得功名的卑鄙之举。 楚景琰平静无波的举起茶杯,引了一口茶,不忘夸赞:“慕容小姐这茶煮得极好,足火、甜香清鲜。茶叶也好,鲜嫩合当。” “二公子若是喜欢,我可以赠你一些,我那儿还有很多这种茶叶。”慕容雪道。 楚景琰不好拒绝,道:“那便多谢了。” 又看了一眼天,礼貌一笑:“天色不早了,慕容小姐早些回去睡吧。” 慕容雪看了一眼天色,估摸了一下时辰,道:“那二公子也早些睡。” 另一边,藏在花丛里的小楚嘉音,已经没了动静。楚景琰用余光去瞄,瞧那姿势,大概是睡着了。 孤男寡女,又非成婚夫妻,实在不宜在夜色黯淡时相处太久。慕容雪起身告别,让丫鬟收了茶具,便离开了。 楚景琰也起了身,走到藏着小人的花丛前,轻轻拨开了花枝。 小楚嘉音阖着眸子,嘴巴微张着呼气,手抱着膝盖,睡得挺香。她脸上、脖子上各有一条细细的划痕,手上则有很多条,像个刚受欺凌的小动物。她的头发被花枝勾了勾,有些凌乱,发簪也掉在了一边。 这一拨开,楚嘉音似有些不适应,往旁边靠了靠。 她旁边是别的带刺的花枝,楚景琰觉得不妙,往上前就阻拦她往那边靠,结果一个不慎栽进了花丛里。花枝硬得很,楚景琰又不敢将它们折断,一下子就回归了原位,把二人困进了丛中。 楚景琰将楚嘉音抱在怀里,护着她不被花枝所伤,自己也被花枝上的刺划了好几道血痕。费了好大的劲儿,他才将抱着人从花丛里钻出来。 楚嘉音还未睡醒,只感觉楚景琰怀里舒服,忙往他怀里钻,然后睡得更沉。 楚景琰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鼻子。 “若是我没发现你,你今晚是不是要睡在花丛里了?”楚景琰再看她,头上顶着叶子,自己又长得像朵花,实在像个在花丛里养出来的花妖,不禁笑了。 “或许我不把你捡回来,明日该有天上的神仙,将你这个小花仙带走了吧?”楚景琰说道,这般近看这个小魔女,还挺俊的。 以往有人说楚嘉音长大后必是个倾国倾城的红颜祸水,他那时跟楚嘉音不和,不以为然,如今仔细一看,还真觉得所言不假。也不知道日后,到底要便宜了哪家的臭小子! 楚景琰将人抱了起来,不慌不忙的带她回去。 楚嘉音年纪小也是好事,就像现在这样,他把人抱得再紧,跟她在亲近,别人看着也当是兄妹情深。如果换作是个十五六岁已然及笄的楚嘉音,恐怕要有人过来说他禽兽不如,玷污六小姐的清白,要把他逐出楚家了。 楚景琰觉得自己大概疯了,也或许是过去不得任何人的宠爱,如今得了一丝温暖也当宝。一向待人冷淡的他,居然会眷恋楚嘉音给的好,然后忍不住对她好一些。 半路,楚嘉音想翻了个身,不料腿和胳膊都被他人的手臂圈着,动弹不得。一时间喘气也难,就睁开了眼睛。 一看二哥哥正坦然的抱着自己往前走,不禁有些慌乱。 “二哥哥?我……你?”她刚刚是在哪里来着,怎么会被楚景琰抱着了? 脑袋迟钝了片刻,她终于想起来了,她刚刚好像是躲在花丛里偷窥二哥哥和慕容雪聊天来着。那……二哥哥是怎么发现她的? “你……”楚嘉音想问他怎么发现的自己,最后又不敢问了。 会不会是她不小心睡着了以后,梦游跑出来的?当时,她又做了些什么?会不会干了很多丢脸的事情?一想到这儿,楚嘉音更不敢问详细了。 万一是什么一辈子都不能释怀的丑事呢? “你想说些什么?”跟楚嘉音比起来,楚景琰冷静多了。 不,他本就没什么好慌的。因为在花丛里捡熟睡小女孩的事儿,是他悄悄干的,没有任何人发现,包括楚嘉音自己。 “我……” 楚嘉音在二哥哥怀里窝着,竟觉得有些舒服,半晌,似无理取闹一般回了一句:“我不想说什么。二哥哥你带我回去吧,我好困啊!” 话罢,她打了一个哈欠。 “干嘛躲进花丛里?” 一提起这事儿,楚嘉音就觉得脸红。 她犹犹豫豫,很难堪的回:“我……我本来是想摘花的,然后就掉进花丛里了。接着你和将军府那个姐姐就过来的。我在花丛里摔得好生狼狈,怕被你们笑话嘛,就躲着不好意思出来了。” “真的?”楚景琰察觉到一丝说谎话的味道。 楚嘉音坚持这番说辞:“真的!” 只是她这狡辩似的欲盖弥彰,让本来还有一点点可信的事情,变得可疑了起来。 楚嘉音躲进花丛里,一来是真的不想跟他们碰上,二来是想偷偷躲着听他们讲些什么。白天刚见过慕容雪,她和二哥哥又在饭桌上眉来眼去,楚嘉音怎么看都觉得这二人快要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那二哥哥是怎么发现我的?”楚嘉音转移了话题。 “慕容小姐走后,院子里安静得很,结果我就听到某只睡着的小猫在花丛里翻身。我本来是想看看小猫,谁知道看见了你。”楚景琰说的挺像那么一回事,瞧他的神色,也找不出任何破绽来。 楚嘉音真信了他,窘迫的垂下眸子。 “二哥哥怎么不把我叫醒?”楚嘉音说着就要挣扎下来,“二哥哥快把我放下来吧。” 楚景琰顺她的意思,将人放了下来。 离开了温暖怀抱的楚嘉音被风轻轻一吹,就打了个哈欠。 “快些回去吧,免得明日起来病了,回了楚家跟你来的哥哥姐姐都要挨训了。” “好。”楚嘉音脚步快了一些,急匆匆的往前赶。 楚景琰跟她住的地方是一片区域,紧追着她走。被人追在后面的走的滋味儿可不好受,楚嘉音的脚步不由地快了一些。二哥哥整整高了她两个头,腿自然也长,她几乎是用跑的才能跟二哥哥拉开距离。 等到了住处,楚嘉音已经气喘吁吁,头冒虚汗。 进屋不到两刻钟,楚景琰来敲门了。 楚嘉音忙过来开门,这个时辰会来敲门的人,楚嘉音以为只会是楚嘉珍,谁知她竟一抬眼望见了楚景琰。 “二哥哥?你还有事吗?” 楚景琰拿出一瓶伤药,递给她。 “你脸上、脖子上、手上都有伤,记得擦。”楚景琰说完就走了。 楚嘉音呆呆的愣在原地,抬起手一看,果真有伤在。 又看了一眼伤药的瓶子,顿觉心里暖暖的。 二哥哥很关心她嘛。 依照二哥哥的性子,说不定只关心过她。 胡思乱想起来的楚嘉音兴奋喜悦的抱着伤药回去,在床上激动的打了好几滚才去擦药。 不对啊,她现在才回来,还跟楚景琰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楚嘉珍呢?已经睡了? 好奇心发作的楚嘉音又出了门,去推了推楚嘉珍的房门。一推就开,里面是黑的。珍姐姐睡觉不锁门? 楚嘉音小碎步跑起来,一路蹦到了床前。将被子一掀,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大晚上的,居然不见人?哈!要是让二伯母知道她夜不归宿,她肯定得被抽一顿!要是知道她是去跟男人鬼混,更要命! 要不是深知齐公子的为人和珍姐姐的脾性,楚嘉音真要急的团团转,出门去寻他们了!虽然订了婚,但是真一不小心擦枪走火搞出个什么未婚先孕就就麻烦了吧? 为了报复楚嘉珍让自己担心了一下下,楚嘉音决定给她个教训。 她将被子一掀,鞋子一脱,跳进了被窝里藏着。 她在楚嘉珍的床上等得几乎要睡着了,才听见外面有人声。 第三十九章 又落水 “那你早些回去,也早点睡。”是楚嘉珍的声音。 见鬼,她的珍姐姐居然能如此温柔!楚嘉音躲在被子里,精神陡然大振,不为其他,就因为被楚嘉珍的温柔腔调震惊了。 楚嘉珍跟齐麟在门外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又重复告别,楚嘉珍也才进了屋。她点亮了烛光,一见被褥是乱的,不禁疑惑。 她左右看了看,又在屋里走了走,确定自己没走错屋。 楚嘉音躲在被子无声的笑,掀开一条缝望着她的珍姐姐,等待时机,准备吓唬吓唬她! 楚嘉珍在屋里徘徊了好一会儿,才大起胆子朝床这边走来。她记得自己离开时,被子时叠好的啊。再说了,将军府招待客人的客房能是乱的。 她去吃晚宴之前,又没上过床休息,怎么会乱了呢? 正疑惑的想掀开被子悄悄发生了什么事,手还没碰到被子呢,被子就成了精似的爬了起来。 楚嘉音举着被子,哗地一甩,将楚嘉珍罩在了被子底下,然后跟人滚作了一团。 “别闹了!哎呀音音你别闹了。”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楚嘉珍何等熟悉楚嘉音,知道这事儿除了她没人做得出来。 楚嘉音被认出来了,也没心思再玩下去了,忙丢开了被子,抱着楚嘉珍亲亲热热的躺下。 “珍姐姐,我今晚和你睡好不好?”她脑袋一靠着枕头就不想起来了。 早些时候在花丛里睡着了,她就困得不行,这会儿又耽搁了时辰,早困得没力气动弹了。眼看着支撑她醒着的最后一丝乐趣没了,她自然不愿再提精神闹了。 “好。” 离家在外,一个人睡在陌生的房间里,确实有些不安心。姐妹俩挤一块,也能给彼此一点安慰。 楚嘉珍脱了外裳,再次爬上了床,跟楚嘉音挤作一团。 “珍姐姐,你跟齐公子都聊了些什么呀?我走了以后,你们是怎么碰面的?”楚嘉音好奇的双眼发亮,恨不得变成楚嘉珍肚子里的蛔虫,把她的秘密看的一清二楚。 “快说,快说!”楚嘉音急的直摇晃楚嘉珍,可能是刚刚在楚景琰那里受了点刺激,对谈情说爱来了点兴致,所以现在的楚嘉音特想聊一聊这种话题。 如果能在无意间把楚景琰牵扯上,那就更好了。 “我不说。”楚嘉珍道。 楚嘉音不满,撅嘴:“为什么啊?” “我就是不想聊。你要是好奇,不如也去找个中意的郎君呗,何必问我的事儿?” “哦!”楚嘉音还是不想放弃。 楚嘉珍却困了,打住她将要说的话:“快睡了,明天一早还得回楚家去呢。你不会要睡到日上三竿,让哥哥们等着你吧?” 一句让哥哥们等着你,刺激到了楚嘉音。女儿家睡到日上三竿像什么样子,若让二哥哥他们为了等自己而耽误了行程,肯定会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想到这儿,楚嘉音说什么也不敢再熬下去了,连忙闭了眼睛,睡得比楚嘉珍还快。 楚嘉珍才想再劝她早点睡,就见人已经闭眼,呼吸趋于均匀。看来是睡着了。 …… 早上梳妆完毕,院里闹出了花儿来。 原来是慕容家的小少爷慕容安今早把内宅养的两只鹅放出来了,这会儿几个丫鬟和小厮跟着小少爷正在外宅的院子里追呢。 好在客房的客人几乎都醒了,不然乱成这个模样,不将人都吵得辗转难眠就怪了。到时候得罪了客人,将军非怪罪下来不可! 外院有个种着藕花的池塘,才初春,这才刚刚冒了叶子尖尖。两只鹅被慕容家的小少爷追赶着跳进了池塘里,蹦出了一大片水花。 慕容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居然毫不犹豫的跟着大鹅跳了进去。 小少爷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身量小得很,才跳下去人头就都没了下去。 丫鬟小厮顿时乱作一团,要命一般的喊:“快下水救少爷,少爷掉水里了!” “小少爷!” 在池塘里游来游去的两只大白鹅浑然不知自己就是造成小少爷跳水,惹得外院一团糟的罪魁祸首,挨着伙伴,伸长脖子叫唤了一声。一只鹅一叫,另外一只也跟着叫唤了起来。 一时间,人声、鹅叫声混成一片! 楚嘉音算是起得比较晚的一批,动静闹起来的时候,她才刚把脸洗干净了。穿戴整齐出门时,只见一堆人围着池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楚嘉珍还在后头,她自己一个人无聊,就提着裙摆,鼠窜似的飞奔进人群里看热闹。 只见几个跳池塘里变作了泥人的丫鬟和小厮,正埋头在水里挖些什么。挖藕?可这季节有藕吗? 楚嘉音不解的看着他们,因为矮,她想看清楚发生了何事,只能往前凑。后面的人也想看发生了什么,伸长脖子望,顺便朝前挤。 这不,站在最前头的楚嘉音背后猛地被谁撞了一下,就摔进池塘里了。 池塘边的楚韵见楚嘉音狼狈的落入了池塘里,得意的笑了笑,远离了她落水的地方,心情大好。刚才故意撞人的人,不是她是谁?其他人有心挤,但也顾着前面的人,可不像她那般撞得很。 楚韵想,楚嘉音最好就这么淹死了!这池塘底下都是淤泥,淤泥上的水足够埋没到一个成年人的脖子处。 楚嘉音这一掉下去,若不及时救上来,肯定要陷入淤泥中被裹住脚,然后扑腾的力气都没有!到时候,她就会被水淹死,直到死透了,尸体才会飘起来。 楚嘉音很突然的掉下去,在众人的焦点都在慕容家小少爷身上的时候。她一掉进去,水就淹没了她整个身子,接着水下的淤泥在她挣扎了一下后裹住了她的脚。 她几乎绝望的伸手扑水,但貌似扑不起多大的浪花。 水已经被方才下水救人的丫鬟小厮弄脏了,大家都看不清水下又多了一个人。 慕容家的小厮摸到了掉水的慕容安,欣喜若狂。另一边,无人问津的楚嘉音几乎要溺毙过去了。 楚嘉珍一出门就去找楚嘉音,在人群中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你们有人看见我家六妹妹了吗?”楚嘉珍着急的问。 她一出声,旁边的哥哥们才知道六妹妹不见了。 “六妹妹?” “六妹妹刚刚不还在这儿吗?”其中一个哥哥说道。 旁边有人对楚嘉音有印象,指着一片离池塘很近的地方说:“刚刚好像是站在这里。然后有人在外边挤,之后我也没注意,但好像就再没见过了。” “不好!”三哥哥楚景明首先跳下了池塘,在泥水里扒,“六妹妹?!你在哪里?” 刚捞到小少爷的小厮们闻言,又跳了下去,帮楚家的人找楚嘉音。 楚嘉音觉得自己大抵是活不了了,闭着眼认命了。她恍惚间看到了前世的景象,各种不甘的情绪浮上心头。 她还没有解决掉楚韵他们,她还没有让楚家渡过那一次灭门的难关,她还什么都没有!怎么就这么死了呢?老天爷让她重活一世是下了指令,这会儿急着将她的魂儿收回去吗? 正自暴自弃的想,身体就被人一拽,往水面捞。 楚嘉音一睁眼,看到了楚景琰。 楚景琰听到有人在喊楚嘉音不见就冲过来了,万幸,将人捞上来的时候,还能睁开眼睛。 “二哥哥。”楚嘉音虚弱的喊了一声,因为委屈和害怕,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她差点儿就没了,就差一点! 刚落入楚景琰的怀抱中,楚嘉音就赶紧搂紧了他的脖子,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好害怕一放开,自己又要掉回去。 楚嘉音刚被拖上岸,就猛地倒吐了一堆泥水。肚子里咕咕的叫着,不是饿了,而是喝了许多泥水,身子不舒服。 “六妹妹,你没事吧?”哥哥们和珍姐姐都着急的围着她询问,慕容家的人站在旁边,连连跟人道歉。 惹事的大鹅被捉了上来,一大早从内宅赶来的慕容雪吩咐下人,要将这两只畜生宰了给受惊的人当早饭。 楚嘉音将能咳出来的泥水都吐完了,在人群离散之时,瞥见了楚韵的身影。 她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此时的楚嘉音突然有种不好的猜测…… 方才落水虽然看似合情合理,但撞人之人又非不长眼睛的。自己将人撞了下来,不急的喊人救命才怪了。 这撞人之人能平静的看着被自己撞的人掉进水里,眼看着还有性命之忧却不慌乱的,八成是巴不得落水之人死了才好。楚韵肯定是巴不得她死的那一类人。 楚嘉音气愤的握紧了拳头,晃头甩了甩头发上的水。将来有一日,她定要楚韵为自己的蛇蝎心肠付出代价! 慕容雪给楚嘉音送来了一身自己年纪小一些的时候未穿过的衣裳,又请楚家的人务必要留下来吃一顿饭才会,当作赔罪。 “有了这一回教训,你下次可得小心些了。”楚嘉珍攥紧了楚嘉音的手,生怕她又突然没了,不好向祖母交代。 昨夜天暗,楚嘉珍没瞧清楚嘉音,这会儿天亮了仔细一瞧,这脸上、脖子上还有手背上,居然有几道极细的伤痕。 第四十章 生病 严重倒是不严重,但这么明显的挂在脸上,让祖母瞧见,非训得他们这帮将楚嘉音带出去的哥哥姐姐们狗血淋头不可! 楚嘉音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并无任何不适,心情还算不错。唯一不爽的是楚韵那个贱人推了她一把,现在逍遥法外去了。 当时的情况太乱,怕没人瞧见她做了什么,就算瞧见了,可能也当是她不小心被后面的人挤的。一来二去追究到底,恐怕当时站那儿的人都要挨个问候一遍,实在麻烦。 也只能想别的法子治她了。 楚嘉音被珍姐姐攥着手腕,神游在外,忽然听见一声惊呼。 楚嘉珍受了大惊似的嚷嚷:“音音,你这脸上怎么了?还有脖子……” 她指着楚嘉音脸上,脖子,又把手里攥着的手举了起来:“你这手上也有伤?” 面对她的大惊小怪,楚嘉音有些无奈,回道:“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不小心弄的。哎呀珍姐姐你就不要一惊一乍的了,我真的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答完,楚嘉音的目光落在了楚景琰身上,垂眼一看,竟看到二哥哥手背上也有与她相似的伤痕。 二哥哥也进花丛里了? 来到昨晚吃晚宴的厅院,作为主人的慕容雪起身来迎,手里拉着一个哭红了鼻子的小少年。是那个为了追大鹅掉进水里的慕容小少爷慕容安。 他现在还红着鼻子抽泣,难过得很,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为自己掉水的事情后怕。 楚嘉音走近了慕容家的姐弟,才发现自己跟那个慕容安差不多高。这时候她也才反应过来,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该是什么模样。自从自己重生过来后,许多表现是不像小孩子的吧? 比如那赏花宴上的表现……楚嘉音往楚景琰那边看了一眼,其实也还行,毕竟那时候是靠二哥哥教的办法,作弊作出来的才华。 “啊!呜呜呜呜,我的大鹅!”慕容安抱着姐姐的手,哭得稀里哗啦,哭了一阵后又上手打姐姐,“慕容雪你还我的大鹅!还我的大鹅!” 慕容雪挣开他,碍着客人在没敢对他动手,只训了他:“好了,当着客人的面你不要闹了,否则我让人将你送回内宅了。” 闻言,慕容安便不闹了。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大鹅炖萝卜,眼泪有一次哗哗哗地落了下来。 “哭什么哭,楚家的六妹妹跟你差不多大呢,她也掉进水里,也没见像你这么哭的!出息了,你还是男子汉呢!”慕容雪在弟弟脑瓜上打了几个弹指。 慕容安闻言,看了楚嘉音一眼,为了面子硬生生将哭腔和眼泪都憋了回去。 楚嘉音对着他扯了扯嘴角,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追上了楚景琰,找了一个最挨近他的位置坐下了。 慕容安想了想,在楚嘉音身边坐下了。 望着这个刚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家伙,楚嘉音有些嫌弃的朝二哥哥那边靠了靠。 有弟弟在,慕容雪不好坐到楚景琰另一边,就在弟弟身边坐下了。 “今日的早饭六小姐可要多吃些,那两只害你们落水的大鹅已经被下锅煮了,现在都在这桌子上呢。”慕容雪对楚嘉音说道,一边还起身去给她倒汤,顺便夹了两只腿,送到楚景琰面前。 看着面前满满当当的一晚大鹅肉汤,楚嘉音微微颔首,答谢:“多谢雪姐姐。” “不必客气。” 慕容安又闹起脾气来了,他说:“我的大鹅!凭什么给别人吃!” “你闭嘴吧!”慕容雪恨铁不成钢地捂住了弟弟胡言乱语,在宾客面前丢尽脸面的嘴。 虽出身将门却知书达礼的慕容雪,碰上了自己的调皮弟弟,竟还有这样泼的一面,在座的人都不免好奇望着那姐弟二人。慕容雪被瞧怕了,吩咐下人赶紧送弟弟离开。 慕容安张牙舞爪,两个小厮架着才艰难的把他送回了内宅。 “让各位见笑了,先吃饭吧。”慕容雪低下头,一脸的羞恼。 吃过饭后,楚家的几位公子小姐,就被送回了楚家。 在路上,几个哥哥和楚嘉珍一起看着楚嘉音的模样,不禁有些担忧。回去挨祖母一顿训,怕是免不了了。 楚嘉音忙给他们下定心丸:“哥哥们不必担心,我回去就把自己关在玲珑阁里跟二哥哥好好念书,绝对不会再伤好之前去见祖母。今日发生的事儿,我们大家就当作没发生好吗?” 无论是楚嘉音脸上醒目的伤,还是楚嘉音今日落水的消息,都足以让楚家翻天覆地一场。小祖宗自己担下所有责任,让众人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六妹妹啊,你以后还是小心些吧。整日往身上烙伤,早晚有一天药石难医,要变丑八怪!”楚景明开玩笑不嫌事大的说。 楚嘉音撅嘴,回怼:“三哥哥这么咒我,就不怕我回去就让祖母收拾你吗?” “别!六妹妹,哥哥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放过你可怜的三哥哥吧!”楚景明能屈能伸,识趣的投降。 楚嘉音笑了,将宽宏大量演得有模有样,道:“好,我暂且绕过你这个……” “俊俏又才华洋溢的三哥哥?”楚景明不要脸的应和。 楚嘉音憋词憋得好苦,被他这么一打断,气都漏了大半,哪里还想得出什么词来补充。最后只能从马车的一头跑到那一头,追着可恶的三哥哥打。 “哎哟,哎哟,小六厉害,你三哥哥我不敢了,知错了知错了。”楚景明哪敢真跟她闹,万一摔着,祖母找的可是他的麻烦! 楚嘉音心满意足的坐回楚嘉珍身边去,斜睨了楚景琰一眼,不忘打压楚景明:“有二哥哥在,三哥哥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才华横溢?不知羞!略!” “诶,六妹妹你这可就不对了。我虽然没有老二那般美名远播,但好歹也是年纪轻轻拿了秀才的,放在同龄人中也算凤毛麟角了,怎能还担不起才华横溢之名?”楚景明不满的为自己辩解道。 楚嘉音和楚嘉珍相视一笑,噗嗤笑出声。原因无他,这楚景明为自己极力辩解的模样,实在有些傻,憨态可掬。 楚景琰离楚景明最近,也忍不住笑了。 “怎么连你也笑了?”楚景明快要放弃自己了,平日里这楚景琰可是怎么逗都不会给人笑一瞬的,今日着了邪了?还是自己表现得真的太过可笑? 被嘲笑到脸红的楚景明不敢再出声了,像只憨鹅似的缩着脖子默默生气。 回到府上,已过了午饭的时候,几位一直赶路回家没吃上一口饭的公子小姐,只能凑合着吃点心填肚子。 老夫人那里的人来请了几次楚嘉音去相聚,楚嘉音都婉拒了。她对下言,自己路途奔波身体疲惫,需要休息,不便让祖母看到自己昏昏欲睡的样子,惹她老人家不高兴。 老夫人一听,只以为是她家小六懂事了,感动得一塌糊涂,命下人都不要去打扰她,顺便送了好些精致的吃食过来。 从进家门起就提着一口气过日子的哥哥姐姐们知道躲过了一劫,如获大赦,也因为小六的“懂事”对其感激涕零。 唯一麻烦的就是桃花,楚嘉音出门没带上这丫头,她早就有些怨言和不满,但碍于自己只是个下人不敢发作。现在看到小姐因为自己没在跟前照顾,回来就顶着一身伤,自责得要命,连着几次给楚嘉音上药时都嚷嚷着要去告诉老夫人。 楚嘉音哪敢让她去,她一去,哥哥姐姐们非要哭了不可。 于是,她只能抱着桃花的腰,撒撒娇,真诚的恳求:“好姐姐,你就帮我瞒着吧。好不好嘛?祖母年纪大了,我要是什么事都麻烦她,恐怕她这寿数都要减的。桃花姐姐这么敬着祖母,一定不忍心祖母操劳吧?再说了,你看看我,这不是才弄了点小伤回来吗?” 楚嘉音嘿嘿笑着,尽力拿出精神气来演戏,突出自己的无事安好。谁知这人绷着神经越想做好一件事,总会有意想不到的反效果。 求了半天,楚嘉音不争气的打了一个喷嚏,紧接着鼻涕就往外冒,再过会儿,嗓子都有一点点哑了。 几个喷嚏打下来后,桃花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我的六姑娘啊,你这是怎么了?不会除了带伤回来,还染了病吧?”桃花焦急的看着她,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这罪。 楚嘉音吸溜了一下鼻涕,坚持道:“我没事!” 这下可完了,要是真染上温病,一时半会儿可难受了。到时候怕也瞒不住祖母了。 “你这是没事的样子?”桃花皱眉。 楚嘉音窜了起来,在屋里蹦来蹦去,精神气十足:“你看看,是不是没事儿?” 这哪能是没病,可能脑子也烧坏了。 “桃花你可别瞎操心了,我真的没事,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楚嘉音好好的坐下,灌了自己一大杯热茶,喉咙发痒的感觉可算没有了。 可能真的没事吧。 第四十一章 黑衣人造访 不一会儿,老夫人那儿派人过来了。 楚嘉音吓了一跳,推了推桃花,让她去看看怎么回事。 “记得啊,别说我受伤和染病的事儿。”楚嘉音像只偷了东西要被逮的可怜小鼠,躲在门后苦巴巴张望,不敢出门见人。 桃花无奈的出门去,跟老夫人那儿来的人说了好久一会儿的话。 楚嘉音等得眼皮都打架了,桃花才回来。 “怎么样,怎么样,祖母让人过来做什么?”楚嘉音着急的问,生怕祖母那边发现她在说谎话,要她立刻去福安堂拜候。 桃花无奈的摇头,“老夫人只是叫人送东西过来给你吃。” 说罢,桃花将手里端着的一大盘的吃食放到了桌上。楚嘉音愣了一会儿,说实话,那么一大盘东西摆在眼前,她现在才发现。 “这样啊。”楚嘉音坐回椅子,扒拉那一盘吃的,无非是些糕点干果,没有任何让人想吃的胃口。 楚嘉音长呼了一口气,将刘海吹得满天飞,安心的道:“不找我就好。” “六姑娘你生病的事儿,我觉得怕是瞒不了多久。”桃花说道。 “没事,只要等我脸上这点小伤好了,就没什么问题了。这种天生病并不算稀奇,受伤才会让祖母担心。桃花你去叫大夫给我开点药,我乖乖吃几副药,说不定等祖母见我的时候,我就好了。”那就没任何后顾之忧了。 桃花惊讶,狐疑的打量了楚嘉音一眼。 楚嘉音察觉到她这防贼似的目光,忙问:“怎么了?” “六姑娘,您是不是被什么邪物上身了?”桃花满脸惊恐。 “怎么可能?”楚嘉音更惊恐,也更慌。她现在的情况,确实有些像邪物上身。毕竟重生一世这种事,换作是谁,只要那个人不是亲生经历过,恐怕都不会相信。 桃花吐了一口去:“六姑娘怎么突然会乖乖吃药了?真是稀奇。” “我不想祖母担心嘛。”楚嘉音道。 “哦哦。桃花这就去找大夫给你开药。”桃花一边说着,一边准备出门。 楚嘉音拉住她,仔细叮嘱:“可千万不要让祖母的人知道了。” “知道了!” 吃晚饭的时候,楚嘉音坐在楚景琰对面不停的咳嗽。 楚嘉音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好了,先前只是喉咙偶尔发痒,到了现在,只要超过一刻钟不饮水,喉咙就跟火烧似的的干痒。她的耳朵也像有什么堵着似的,痒得难受极了。 “你没事吧?”楚景琰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烫,烫的厉害。 楚嘉音摇了摇头,却控制不住身体诚实,脸色难看。 “还好了,二哥哥你不用担心。”楚嘉音抱着吃饱喝足养好精神病魔就远离自己的心态,强迫自己多吃了几口饭。也是奇怪,这饭滑进喉咙的时候,居然有那么一丝丝舒服。 楚嘉音抱着一大碗汤喝得个底朝天,暖暖的汤汁滚进喉咙,缓和了一些痒,脸色好了很多。 楚景琰松了一口气,看她能吃能喝,应该真没什么事儿。 楚楚嘉音自己也这么觉得,说:“二哥哥,你看我真的没事,我们一会儿再学几首诗吧。” 话音刚落,楚嘉音就咳嗽了起来,那种耳朵痒喉咙痒的感觉又上来了。 “算了,你不舒服的话,还是多休息为好,不急于这一时。”楚景琰道。 真是奇怪,这娇生惯养的六小姐,最近怎么越来越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怕苦不怕疼,还乐意帮别人着想了。 “好吧。”楚嘉音现在是真发觉自己难受了,“二哥哥你也早些休息,我先回主阁了。” “嗯。”楚景琰目送她出门,被桃花领着走了。 楚嘉音前脚刚走,以往来看他的人,翻墙走了进来。那是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中年男子,楚景琰只能凭一双眼睛和身形以及声音来辨认他。他眼角有细纹,年纪应当不小了。 楚景琰所知道的密语,就是他教的,这人平时会叫楚景琰少主,自称是他生母派来的人。至于楚景琰的生母是谁,对方并未如实奉告。 老夫人提过,他是楚家大爷从关外抱回来的,也就是极有可能并非南越国的人。这自称认识楚景琰生母的人,处事作风也不像南越国人。 如果让老夫人知道他是异国人,怕是会不管三七,立刻将他逐走吧。不管他到底敌国的,还是友国的,总之楚家养不起异国人。 楚景琰见了人,脸色阴沉,看了一眼敞开的门,嘲讽似的说:“门并未关着,为何非要走窗?” 偷偷摸摸,蛇鼠之辈,见不得光! “以防万一嘛。”黑衣人说道,“少主近来可好。” “我若说我差点死了,你该高兴还是担忧?”楚景琰问。 他并不知道这个他生母派来的人,到底是一心要守护他,还是为了斩草除根来的。生母健在,却不让他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迷迷糊糊在这世间存活着,想必自己的来历未必见得了光! 说不定,比那嘴脸叫人厌恶的楚韵还来得不堪! 黑衣人未表现出任何的惊慌或疑惑,平平静静的回:“少主不必担忧,他们不过是一些看不得你好好活着的小人罢了!总有一日,只要您一句话,他们就会粉身碎骨!” 楚景琰还是第一次在他嘴里听到这种话。 原来,这人还盼自己能活到可以命令别人,拥有地位的那一天。是否真的和楚韵母女他们一样,主家只有女儿,没有儿子,就等着他这个私生子回去继承家产? 或许情况比楚韵母子更有利,那家人可能只有一房的人,那就是说,全家上下小辈中可能只有他这么一个男丁。这并非楚景琰凭空揣测,而是通过跟这个黑衣人交流,慢慢分析出来的。 虽不能确定,但情况大概如此,或是有个可以等换的条件。 以往黑衣人说话都是捂着说的,有些东西模棱两可,今日突然表明了一些事情,恐怕是他们预谋的事情,有了一些变故。比方说,那家人多了子嗣,楚景琰已经不再占那么大的优势了。 “我不过是个跟下人一样的商贾养子,能有什么面子,一句话将人粉身碎骨?”楚景琰说得太直白,根本套不出老狐狸的话。 但他知道这只老狐狸有意藏得深,就算自己暗地里套话,估计也套不出来。平白无故的,浪费力气罢了! 黑衣人笑了:“少主不必说这样的气话。” 黑衣人明白,楚景琰完全能理解,他的身世会比现在尊贵许多倍。 “这次过来,有什么事?”楚景琰直奔主题的问。 黑衣人回:“没什么事,主人让我们来看看少主你好不好而已。顺便告诉你一句,来打扰你的人,已经被我们解决了,日后无需担忧他们再来。” “哦。”楚景琰并不打算感谢他们,毕竟出这种事,是拜他们所赐。 如果不是这些人找上他,跟他扯上关系,那些背地里费尽心机暗箭伤人的家伙,兴许还没那个功夫盯上他这个无名之辈! “没事的话,你走吧。”楚景琰下了逐客令。 “少主就这么不待见我们?”黑衣人问。 “那你还要同我聊些什么?” 确实,两个陌生人面对面,并无太多可聊的事情。 “少主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亲生父母又是谁?”黑衣人问,这个问题他问过很多遍,可惜每每逼得楚景琰想问明白,他又会拐弯抹角转移话题,给楚景琰蒙上一头雾水。 这是个很坏心眼的人,仿佛觉得这样耍人很好玩。曾经年少的楚景琰开始的一二次被他骗得结结实实,再后来有了防备,也扛不住这家伙花言巧语说得实在好听,还是落了套。 长大些的楚景琰,已经得了京城第一才子称号的楚景琰,再不会被他骗了。 他能很坦然的将心中那些极其想弄明白,极其想询问的东西压下去。不知道,总比问了也不知道,被人耍的团团转好。 见楚景琰沉默不语,黑衣人笑得极其放肆,道:“少主长大后,可无趣多了。属下真的很想念那个容易被骗的少主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若再像从前那样,岂非一点长进都没有?”楚景琰冷笑。 “说的是,主人若是知道少主长进了,一定会高兴。” 黑衣人最后依旧什么都每说。 楚景琰明白,早晚有一天,就算他不想知道,他也会告诉他。不急于一时!他等得起! 楚嘉音一躺下去,就没力气再起来了。 好晕! 她一边恨着将自己推入池塘的楚韵,一边昏昏欲睡,意识一飘忽就进了梦想。 身体不适,梦里便有不好的东西缠上。 楚嘉音这一睡,梦见了前世的自己。 是宋书明跟楚韵最初勾搭上的日子。她和宋书明的姻缘,从来都是她一厢情愿,宋书明看在她姿色不错,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也就是这份勉为其难,让楚韵有了可趁之机。 楚韵跟宋书明厮混在一起后,那二人整日想着法子折磨楚嘉音。 第四十二章 谣言 以往还有楚家和祖母撑腰的楚嘉音是不怕他们的,如今楚家灭门,再无人在她身后为她说话、保护她,不得宠后,府里的丫鬟小厮也敢欺负她! 楚韵那个没心没肺的东西,随她生母阮香玲将楚璋骗得团团转,在楚家有了地位后,把楚老夫人害死,又接连害了其他几房的伯伯和哥哥姐姐们,几乎把整个楚家玩弄于掌心之中。 最后,楚家在她们母女手中日益往衰败而去,不复从前。楚韵倒是好手段,眼看着楚家要垮了,转眼就勾搭上了镇北侯府,跟宋书明眉来眼去,将她母亲的狐媚之术学得十成十,专勾引别人的夫君。 楚嘉音也后悔自己不学无术,胸无点墨,到头来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她想跟楚韵比,也比不了的。她输给了楚韵,也许是活该的。 被楚家宠得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楚六小姐,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她也没想过,长着一张倾国容颜的自己,会因为无才无德,被夫家嫌弃。 因为喜欢宋书明,她在宋家已经算收敛贤惠了!但这宋书明居然还不不满足,背着她跟楚韵勾搭了起来。 楚嘉音刚知道楚韵跟宋书明有勾结的时候,怪的是宋书明,认为他禽兽。那时候的她,还傻乎乎的以为,楚韵真像表面的那样,是她的好姐姐,真心待她好,甚至好过已经被自己冤枉死的珍姐姐。 直到楚韵将身上的羊皮脱了下来,楚嘉音才崩溃的意识到,楚家的灭亡惨败,也有她的份!是她误信贱人了!她怎么可以那么笨,就那么瞎了一双眼,看错了人? 这场梦越来越让楚嘉音想逃离,只是她无论怎么想,也没法儿从梦中挣脱出来! 楚韵得意的样子,也是楚嘉音最怕的样子出现了。 “怎么样,处处被人排挤、不得宠的滋味很不好受吧?”楚韵掐住楚嘉音的下巴,面目狰狞可憎,嚣张至极。这一刻,她是胜利者,她应该嚣张的。 楚嘉音咬牙,想报仇,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她被关了好几天,不吃不喝,身上的力气早没了。她现在就是一只垂死的小动物,只要轻轻一捏,就会蹬腿升天了。 楚家最受宠的六小姐,失去了那些宠爱她的人后,什么都不是!她也确实什么都不是,无才无能,离了家门,甚至没有给自己找口饭的本事。 反观楚韵,虽然品性恶劣,但起码诗文礼乐样样精通,还算得上一个才女。若她有一个好身世,估计还是叫各家公子踏破门槛都想娶的人。 最重要的是,楚韵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啊! 楚嘉音忍不住自嘲,冷笑起来。 那楚韵大概是挨惯了冷眼,也自卑惯了,听见她冷笑也草木皆兵,以为楚嘉音笑的是她,立马暴怒起来。她将楚嘉音摔在地上,抬起脚,绣着漂亮花纹钉上珍珠的绣花鞋踩了下来。 “啊!”楚嘉音惨叫了一声,一看绣花鞋底下自己的手,血淋淋的,好不可怜! “让你笑!我让你笑!”楚韵发疯似的的踩踏楚嘉音的手背,直到那双不生半个茧子的芊芊玉手,血肉翻飞她才满意。 她记仇得很,嘴里一直念着,她刚到楚家的时候,楚嘉音拉着丫鬟和姐妹,笑话她的手上有茧子,生的难看。这会儿,楚嘉音的手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再也比不上她了! 楚嘉音不记得自己被楚韵折磨了多久,只记得最后,在白雪皑皑的天气,自己只穿着白色中衣,就被丢到了大街上。 没有任何人过问她的生死,楚家没了,镇北侯府的人因为娶了一个粗俗、大字不识的女人被笑话了好久,早就受够楚嘉音了。楚嘉音没了,镇北侯府估计是最高兴的。 被折磨得浑身是伤的楚嘉音被下着雪的夜晚被丢到大街上,雪慢慢将她覆盖,堆成小山丘,像给她垒了一座坟墓。她就那样活活冷死在街上了。 直到冬天过去了,扫雪的人来扫大街,才发现了街上的女尸。因为死状凄惨,面目已毁,楚嘉音无才鲜少出席宴会,也少有人知道她长什么模样,被围观了许多,甚至没人知道她是谁。 最后,她被丢入了乱葬岗。 她亲眼看着自己入了乱葬岗,她以为自己的孤魂马上就会被地府收走。谁知道老天爷刮来一阵怪风,将她一吹,吹回了八岁的模样。 楚嘉音记起来了,她被关起来那段时间,受了寒,也像现在这样。喉咙发痒,痒到了耳朵里。一咳嗽,五脏六腑都在疼。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的她只能等死,现在有人会端来一碗热汤给她喝下。 楚嘉音半梦半醒之间,被人扶了起来。有人端着碗,将汤水送到她嘴边,温柔的哄她:“喝下去,喝下去就不那么难受了。” 是味道很怪的汤,但里面加了糖,没那么难喝下去。 楚嘉音喝完这奇怪的汤,猛地咳嗽了起来,生生将自己咳醒了。一睁眼,她就看到了一个神仙一样的哥哥。 她的眼前不甚清明,模模糊糊的瞧,这楚景琰又生的一副一等一的好皮相,确实像天上掉下来的神仙哥哥。 “二哥哥。”楚嘉音虚弱的唤道。 刚梦了宋书明那个让人火大的男人,楚嘉音现在对着有些温柔的楚景琰,不禁想,如果当初自己选的人是二哥哥,当的是二哥哥的跟屁虫,结局会不会不一样?二哥哥又会不会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 如果喜欢的话,她是不是就是个宠臣夫人了,肯定比镇北侯夫人风光多了。 楚景琰将手里端着的药碗放下,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二哥哥你怎么在这儿?”楚嘉音记得,她因为病重,离开了次阁了。 楚景琰道:“给你送些药来。桃花半夜去送大夫了,没人照顾你,我就过来了。” 孙嬷嬷这段时间不在玲珑阁,楚嘉音身边就只剩桃花一个人伺候着了。桃花找不到人过来帮忙,路经次阁发现楚景琰未眠,便叫他过来了。 “哦。”楚嘉音现在说话声音哑的厉害,听着就可怜。她的脸色也不好看,整个瞧起来,让人害怕她下一刻就倒了。 楚嘉音想爬起来跟楚景琰说说话,被他放倒了回去。 楚景琰道:“既然不舒服,就好好躺下休息吧。” 确实也没什么力气爬起来的楚嘉音,无奈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她临睡前眯眼看了看床前,楚景琰坐在她身边,捧着一本书看,一时半会儿应该是不会离她太远的。一想到二哥哥守着自己,楚嘉音睡得安稳了不少,梦里也再没瞧见自己落魄或是楚韵狰狞的模样。 一夜安眠。 第二日醒来,楚嘉音好说歹说,才把要去跟老夫人告状的桃花劝住。昨日才从外头回来,今日就染了病,按祖母对楚嘉音的宠溺程度来看,那些哥哥姐姐们多少也受些牵连。 楚嘉音不想他们挨训。 放在前世的话,单被花刺划伤这一事,她大概就会闹到祖母跟前去哭吧?不,如果当时躲在花丛里的楚嘉音是前世那个,稍稍受了点伤,就该连夜从慕容家哭着回来了。 哪还会等到现在,中途又落水染了病,病怏怏的坐在院子里,还惦记不要牵连别人。 楚景琰第二日在见到楚嘉音时,她脸色好了很多,但染了温病的前几日总该要昏头昏脑,身体不适的。 奇怪的是,一向娇气的楚嘉音,居然一声不吭,平静得不像话地坐在院子里秋千上。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浅色罗裙,外罩月牙色的纱衣,上面绣着一颗颗漂亮的珍珠,朴素中带着几分叫人咋舌的奢华。腰上系着一条粉蓝色腰带,挂着丝绦垂着铃铛,娇俏可爱很适合她这个年纪。 风一吹,铃铛轻轻的响,纱衣和罗裙飘了起来。 杏花雨下,在秋千上慢慢晃悠的人儿,就像天上深宫里的小仙子,让人不敢惊动。 楚景琰看着看着,发自内心地扯出一抹微笑来,走近了,蹲下,见那小人儿已经浅眠,更加撩人。 他忽地生出一种想养童养媳的意思来。 如果他努力一点,凭借自己的才华将地位提高至楚家的数倍,那么日后他想要楚家的什么,楚家是不是不敢不答应了?也许,除了查清自己的身世外,他还可以为了其他东西拼搏一把。 楚嘉音和楚景琰,一人在秋千上浅眠,一人在石桌旁捧书研读,岁月静好,人也静好。 只是好景终究不长的。 这一天过去后,又闹了一出有关楚家的大戏,这场戏的主角,是在赏花宴上大放异彩的楚嘉音。 楚嘉音在赏花宴上施展才华时,众人只能以惊叹称赞。这会儿赏花宴过去了,坊间里传着她的诗画,一边称颂,却一边有人站起来疑惑,她一个八九岁的女娃娃家,哪里来得这样的头脑? 而且据知情人,大概都是那些被气跑的先生。 第四十三章 横生枝节 他们说这楚嘉音在八岁前还是个上课整日睡过去了事,教什么不会什么,字也不认识几个的无知孩童。 甚至有人说,楚嘉音连握笔写字都不会! 缘何才过了几月,就满腹经纶,能诗会画了?岂非怪哉? 这事儿越传越邪乎,更有人说楚嘉音被邪物上了身,现在壳子里装的,已经不是楚家的六小姐了。 这般一提,楚家的丫鬟小厮们也凑合着议论了起来。六小姐确实像突然变了一个人,特别是莫名跟楚景琰关系缓和后,完全不像原本那个被宠得无法无天,嚣张跋扈的六小姐了。 谣言总是越说越离谱,才一天过去,就变成了楚嘉音会邪术,控制了楚家六小姐,让她为其所用,百依百顺。 传言是不太可信,但仔细一品味这段时间以来六小姐对二少爷的态度,此话也绝非空穴来风。再看楚嘉音赏花宴上的表现,换成了楚景琰控制了她的身体,去作诗画画,是否更合理了呢? 冲着这个合理,信这条谣传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 “你们说这二公子会不会悄悄把我们也弄成那样了?”几个曾经欺负过楚景琰的丫鬟小厮围在一处讨论道。 “不会吧。再说了,我们也没有被利用的价值啊。” “就是,就是。” “六小姐会不会一直被他操控啊?我看六小姐这段时日以来,脾气也没了,也不找我们的麻烦了,都没有小姐的样子了,怪可怜的。” “咦,你还想被六小姐欺负吗?我觉得她这样也不是不好,起码我们能安生多了啊。希望六小姐是真的懂事长大了,二少爷一看也没那么坏啊,应该不会像传言说的那样可怕吧?” “你一看就是被他俊俏的外表迷惑了。你要知道,自古以来,妖精都是披着一身好皮囊的。” 这两人就着妖精的皮囊美丑,吵了好长一段时间。一个从玲珑阁那边过来的丫鬟,竖起耳朵一听,知道他们在讨论六小姐和二公子,也加入了他们的讨论。 她神神秘秘的说道:“你们知道我刚刚去玲珑阁送吃的,发现了什么嘛?” “什么呀?”旁边的丫鬟激动极了。 “我看见六小姐坐在秋千上睡觉,二公子悄悄走过去,然后蹲在她面前笑。完了又坐到一边捧着书看,但我看他啊,心思根本不在看书上。”说话的丫鬟挑了挑眉,“你们说,二公子不会是对六小姐有意思吧?” “说什么呢?六小姐还那么小。” “六小姐以前比这小的时候,还知道镇北侯的小世子长的好看,吵着要人当她夫君,追着人背后跟了好久呢。这二公子可不比小世子生的差啊,我看六小姐择婿,大概只是看脸的。你们说,他二人会不会有戏?” 话题越聊越歪,对情情爱爱并无太多兴趣的小厮已经聊不下去了,只留下了几个嘴碎的丫鬟继续聊。 给楚嘉音把脉的大夫才离开玲珑阁不到百步,就被楚韵拦住了。 大夫一看面前的少女衣着虽然朴素,但非丫鬟能有的样子,又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一看就像个小姐。倒不符合楚家这皇商奢华,但总归不是个丫鬟就对了。 “小姐。”大夫见这少女有意要拦住他,自己自觉的先站住了。 楚韵装作一副挂心妹妹病情的模样,询问:“大夫,我家妹妹生的什么病,可重?” “六小姐并无大碍,只是比一般温病要重一些,倒不算大病,好得没普通温病快罢了。小姐不需要担心。” “嗐,我家妹妹也懂事了,生了病竟自己扛着,都不与我们说一说。大夫,她这病可有什么难受的地方,我若要照顾她去,能为她做些什么,让妹妹好受些吗?”楚韵假仁假义,骗外人倒是骗得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楚韵在这城中并不算出名,但有了赏花宴那出丑事,多多少少还是有名气在的。今日过来找茬,楚韵还怕大夫认出她来,还要卖个惨来博取信任。 谁知道,这大夫竟是个只关心医药的,压根不晓得她这个人。也好,省了她一番功夫。 “六小姐这病也没什么,最多咳嗽,头脑发昏,喉咙不舒服,耳朵里发痒。小姐只要记得喂她吃药之余,多喂她些汤水即可。”大夫道。 “嗯,多谢了。” “不必客气。” 这大夫挺老实憨厚一人,告辞后,背着一个笨重的大药箱就走,傻乎乎的。 楚韵对着他的背影勾了勾唇,那双滴溜溜乱转的杏眼,满满都是在打坏主意的光彩。 “比一般温病严重的温病?”楚韵听了几个词后,大概能了解到楚嘉音的病情到什么地步了。确实不严重,让她好好休息两日说不准就好了。 楚嘉音这病楚韵曾经遭过,她隐隐约约还记得得这种病的感受。 但楚嘉音既然自己要瞒着,自己挖了坑要埋自己,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楚韵心中已有一计,虽说不能将楚嘉音彻底击垮,但只要此计能成,她和楚景琰多多少少要有一个元气大伤! 无论伤的是楚景琰还是楚嘉音,对楚韵来说,都是喜事一桩! 楚景琰?楚韵可还记得他对自己摆臭脸的模样呢,不过是个养子,居然也敢在她面前嚣张! 城中有关楚景琰施展邪术控制楚嘉音的事儿,传的沸沸扬扬,有风就有雨。 楚景琰整日呆在府里,竟也能听到风声。 “我施展邪术?呵,我倒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本事。”楚景琰似乎对这事儿并不甚在意,名声被诋毁也没什么好激动的。 事实上,他再激动也没什么用,他一张嘴可说不过传谣言那千来张、万来张嘴!这谣言对楚景琰来说,毁人的地方大有,比如他将要参加乡试科考。 如果这谣言不下去,官家人怕是不会收他这个“妖孽”进门。即便“妖孽”之说很荒唐,但那皇帝不也荒唐的称自己为天子龙孙吗? 谁又能证明,世上真的没有妖孽? 黑衣人又来了,楚景琰看向他脸上仅露出的一双眼睛,确定是友非敌。黑衣人来了,其实会来两种人,一种就是面前这位自称他生母亲信的,一种就是巴不得他早点死,来了结他性命的。 很庆幸,如这位生母亲信所言,那些要了结他性命的黑衣人同类,可能真已经被消灭了。 如今再过来跟他有联系的,只有一位喝茶聊天的。 “少主若有这种本事,主人早就将你接回去了,也不必费尽心思的为你隐瞒身份。”黑衣人道。 “是吗?”楚景琰从他的话里又捕捉到了一丝信息,“这般说来,如若我是个没长进的,你家主人是要杀我干净,还是逼着我长进?” “你是主人唯一的孩子,自然不能杀。” 楚景琰冷笑,又问:“楚家那位大爷现在身在何处?” “这不该是你想问的,少主。他不过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罢了,不值得少主挂心。若楚家的老夫人一直惦念着她儿子失踪因你而起,百般为难你,你可以好好记着这个仇,将来报复回去。” 黑衣人的声音冷冰冰的,仿佛心脏已然不再跳动,公事公办的态度,让人觉得他是个没有感情的死人。 楚景琰仔细观察过他,没见过他的眼睛眨过,像个瞎子,可他的眼睛分明是能看见的。 也可能是他看错了。 看不见别人眨眼,或许是别人眨眼的同时,自己也在眨眼。亦或是,他眨眼时,自己没来得及看。 二人又聊了一些陌生人之间能聊的东西,神神叨叨,像跟鬼说话。 等黑衣人走后,楚景琰皱着眉去关了窗,望了一眼敞开的门,不由地说了一句:“有门不走,做贼心虚!” 他这屋子被一座小院包围着,无论走窗户还是门,都是一样的不安全。只要有人从小院的门里进来,就能看见进屋或翻窗的人。 楚景琰除了睡觉外都开着门,反之窗户经常是关着的,可那黑衣人一次也不走门。还有几次因为打不开窗,差点儿废了窗扉。 当真是脑子有问题! 楚景琰不禁怀疑这人说认识自己生母,是否是脑子发病了,在他面前胡说八道所致。谁知道那些跑过来暗箭伤人,却穿的跟他一模一样的兄弟,是不是他雇来演戏的。 乱七八糟的的思索了一阵,楚景琰觉得自己脑子突然空了起来。 这也不信,那也不信,他能信谁呢? 主阁的楚嘉音在生病的第三天,睡到了日上三竿。病情不见好转,倒是更严重了。 大夫过来把脉时说,这是一个由坏到好的转变,度过了这一关,明日就慢慢要好了。 桃花送走了大夫,皱着一张脸回来,貌似心情大为不顺意。 楚嘉音躺的太累了,倚靠在床上,眼也睁不开的望着她,“怎么了,谁惹你了?你告诉我,改天我好起来了,帮你去教训她!” “没人惹我。”桃花嘴上这么说,看那样子,却似乎更恼了。 第四十四章 祖母来访 “没人恼你,你在这气什么气?”楚嘉音本来都没什么精神了,给她这模样生生逗回几分精神来了。 桃花将椅子搬到窗前,一屁股坐下,不满的哼哼道:“外头都说六姑娘你着了邪才突然能诗会画,怎么就不能是姑娘你天资聪颖,学得快吗?” 楚嘉音听到着邪二字,突然慌了一下。她这壳子里的魂是重生过来的,算到底还真是着邪了。这些传谣的人,平日里都净瞎说,这会儿居然真说中一件怪事了。 楚嘉音尽力保持冷静,满不在意的说:“二哥哥教得那样好,我学得快怎么了?这都是二哥哥教的好。” 听到楚嘉音提起楚景琰,桃花的脸色更难看了。她说:“六姑娘你可别提二公子了。外头的人都说是二公子用邪术操控了你,才让你学成如此快,突然就能诗会画、才华洋溢了。你若出去再提二公子,恐怕旁人更要怀疑你真的着邪了。” “啊?岂有此理!谁的嘴这么欠打?他们哪里看出来二哥哥会邪术,操控我了?”楚嘉音起得不行,她还以为有人要猜她重生一世,体内养着其他魂魄呢。 谁知道,不靠谱的传谣者终究是不靠谱的,说出的话永远是瞎编乱造出来的。 桃花又说:“还不是因为六姑娘你以前对待二公子的态度,与如今截然不同。大家左想右想,也觉得你不对劲。” 她有意要讨好二哥哥,想抱个大腿,居然被人误传成这样,反而把楚景琰害了?这可如何是好,二哥哥就快参加乡试了,名声要是臭到了官家的耳朵里,保不准连参试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哪里不对劲,我突然好学起来,难道还是错的了?那些瞎传谣的人,是非要看我一辈子大字不识、碌碌无为才欢喜吗?”楚嘉音气得病都差点儿好了,但想从床上蹦起来那一刻,这病魔才记起要缠住她,让她倒了回去。 桃花见楚嘉音激动起来,忙起身去照顾她,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小姐别气,别气。左右不过是听听就罢了的话,应当起不来多大风浪的。” 府里才刚传进点风声,外头又传了一些东西。走街串巷唱歌谣的孩童们都在唱楚嘉音的事情,什么孩童的壳子里养着一只女妖精,什么与他们一般大的六小姐不玩泥巴不打闹、专摆弄大人才会的玩意儿。 不管楚家信不信,反正街坊邻居算是信楚嘉音不是普通孩童,却又无人相信这孩子是早聪,学东西比同龄人快。 楚嘉音八岁之前,虽是个恨不得闹翻天地、嚣张跋扈的小魔女,行事做派却是孩子的模样。赏花宴后展露才华,来得蹊跷。 这蹊跷之前,楚家院子里嘴碎的人都在传,六小姐在有心思学习之前,对二公子的态度有变。 楚嘉音过几个时辰就能听到桃花嚷嚷着外面的风声,一次比一次不愉快。 她怏怏的躺着,心想自己为了不重复前车之鉴,倒是忘了铺垫东西了。确实,她这聪慧来得古怪了些。其实也不算起落太大,前世的她并不通诗文礼乐,今世学起东西来除了比普通孩童多认了些字,并无特殊之处。 至于赏花宴上的反常表现,不是二哥哥教她作弊来的吗? 正烦着呢,玲珑阁外头好像闹了起来。 楚嘉音隐隐约约间,似乎听到了祖母的声音。暗道不妙,连忙将被子一掀,将自己藏了起来。 早知道她这场病内会发生那么多事,她早向祖母坦白了。现在祖母亲自找上门来,恐怕比她自己坦白,要担忧多一些。 自己这是好心做了坏事吗? 果然,前世的二十来年愚钝,并非一场醒悟,几月的学习可以弥补的。 楚老夫人被人扶着,忧心忡忡的进屋来,一看楚嘉音窝在床上,心里愈发的痛。 “音音啊,你身体不舒服,怎么都不告诉祖母呢?”楚老夫人已经到了床前坐下。 楚嘉音掀开被子,望向祖母,愧疚的道:“音音不想祖母担忧,这病又不是要命的,休息几日便会好了。不劳祖母分心为我操劳了,音音没事的。” 说了两句话,楚嘉音觉得脖子沙哑,耳朵里那种痒痒感又上来了。她叫桃花倒了碗水过来喝下,楚老夫人在一旁看着,百般焦虑写在脸上。 “音音可是头脑昏,耳又发痒?” “嗯。不过也不是很难受。”楚嘉音不知道楚老夫人哪里看出来,自己耳朵发痒了。 楚老夫人问完这话,又用她那双有些不够清明的眼睛去看楚嘉音的脸。看到最后,她恐怕是实在瞧不清楚,就唤来身旁的丫鬟看。 丫鬟看完,回禀道:“老夫人,六姑娘脸上确实有伤,但似乎已经好了。结的痂已经掉了,只留下一点点浅浅的疤痕,兴许明两日就会痊愈了。” 楚老夫人听完,脸色难看了起来,似乎在忧心着什么大事。 “祖母,您放心了,音音马上就会好的。”楚嘉音心里纳闷,祖母突然过来看她,又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还专门问过自己的病情看过自己脸上的伤。 既然知道她伤了、病了,又没问过哪些哥哥姐姐们的麻烦,平静得有些古怪啊。 这种平静,让楚嘉音想到了一种比喻,暴风雨的前夕总是安静的。 “好,那你好好休息。祖母过些天再来看你。”楚老夫人握住楚嘉音的手拍了拍,又亲自帮她也将被子盖好,才安心离去。 桃花也跟着去了,送他们出门。 可楚嘉音听得见,祖母那一行人出了玲珑阁主阁后并未直接出门,而是去了次阁。 次阁住了二哥哥,联系桃花在外听到的谣言,楚嘉音有些担忧楚景琰的处境。或许要被祖母为难一顿吧? 二哥哥那么聪明,应当是能应付的吧? 坚信楚景琰神通广大的楚嘉音依旧不安,一直吊着力气逼迫自己不睡过去,静静聆听外头的动静。 似乎发生了什么矛盾? 楚嘉音慌得要死,祖母和她的人,整整在二哥哥那里待了半个时辰,翻箱倒柜的。 也许这个身世不明的二哥哥真有古怪? 联系起前世的记忆,楚嘉音在脑海中捕捉到的信息,只有楚景琰去给皇帝当了谋臣,地位颇高。 至于楚景琰进朝堂之前,楚嘉音只记得自己欺负他的部分。前世,她并未对这个没有任何血缘的二哥哥过多关注,还跟着祖母一起觉得他来历不正,害死大伯父,揣着一颗怨恨的心去捉弄折腾他。 楚嘉音逼着自己去想前世每一次见到楚景琰时,他的神情举止。 那是一张满怀心事,又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脸。不得不说,一直摆着这样一张脸的家伙,任由旁人怎么看,都觉得他私里有很多故事、秘密。 二哥哥不为人知的秘密,都是些什么呢?前世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吗? 桃花在楚嘉音撑不住要闭上眼睛之前回来了。 楚嘉音提着一口气,强迫自己起身,问:“二哥哥怎么样了?” “二公子被老夫人带走了。”桃花遗憾的说。 “怎么会?祖母为什么会带走二哥哥?” 楚老夫人虽然不喜欢楚景琰,也恨他的出现,造成大儿子的十几年失踪。可楚老夫人到底是大家闺秀出身,也算讲几分道理的人。若非这个人真的遭人厌恶透了无药可救,否则老夫人即使再不喜欢,也断不会主动去为难他。 这一次是为什么呢? 楚嘉音只知道刚才祖母的人,在翻二哥哥的东西。 翻到了什么? 桃花叹了一口气,说道:“姑娘你这副样子,连我也要怀疑你真被二公子蛊惑了呢。自从跟二公子学习诗文礼乐以来,你还真是没一日不念二哥哥,比挂心老夫人还多呢。您这样突然变了脾性,外人想不猜疑都难,不,连桃花也想猜疑了。” “猜疑便猜疑吧,都是些见不得我好的人。你们只管不信我学得快脑子好使,比年纪大的聪明就是了。”楚嘉音一句话不知平头牵连,砸了多少人的头。 桃花在压抑中感受到了一丝轻松,噗嗤一笑:“桃花信你,我们小姐最聪明了,就是不肯学而已。” “就是!我要是真的认真起来,去殿试拿了状元的人,指不定还不如我呢!”楚嘉音这说的是气话,她哪能跟那些人比啊,多了前世的记忆,还得二哥哥作弊教她作诗,才勉强在楚韵面前夺回几分面子。 “是是是。” “所以祖母在二哥哥那里,搜到什么东西了,又为什么要待他走?”楚嘉音将话题绕回了原处。 桃花实在无奈透了,就六姑娘这模样,若是年纪大些,叫人觉得她懂男女情爱了,铁定以为她被男色所迷,神魂颠倒、七荤八素的将世人只分作楚景琰和畜生了! “搜到一些小草人,几张符箓,还在二公子脸上也看到了些,跟姑娘你脸上相似的伤痕。”桃花道。 “小草人?” 第四十五章 质问 听到这里,楚嘉音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二哥哥怎么会有小草人呢?肯定是别人害的!我一天要去他屋里好几次,除了书桌书柜和衣柜,再多就是床了,哪有地方藏那种东西?” 顿了顿,楚嘉音又像故意给楚景琰开脱似的补充:“就算书柜衣柜和床底下能藏也不可能,我都翻看过的,什么都没有!这两日我是不去他那儿了,但他从外头回来时,是跟我们一块的,手里什么东西都没带。” 都说到这儿了,楚嘉音惊醒似的猛地一拍被褥,说道:“二哥哥平日里都不出门,身边又没人伺候,哪里时辰找什么小草人?草人是稻草编的吧,府里也没有稻草啊!二哥哥肯定是冤枉的!不行,我得去找祖母!” 桃花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楚嘉音生怕抢不到饭吃似的,从床上窜了下来。奈何身体不适的缘故,刚下床就软地上了。 桃花忙将她扶了回去,说道:“姑娘,你小心些吧。你别急,我这就去福安堂看看,出了什么事我就回来跟你说。你千万别再乱动了,再到外头着了凉病加重,外头的人恐怕又有的说了。说二公子啊,怨恨楚家薄他,折磨你呢。”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楚嘉音十分无语。 “那你快去快回!” “好咧!” 福安堂。 被小厮押上来的楚景琰,跟楚老夫人对视着,两方气势谁也不输谁。 “说罢,这都怎么回事?”楚老夫人把那些符箓和小人扔在他面前,接过了丫鬟送过来的茶,要慢慢的审问他。 楚景琰看都没看一眼,说:“我不知道它们何时出现在我屋里的。” 地上的肮脏玩意儿时在楚景琰的衣柜里搜到的。在楚老夫人带人进屋搜查之前,楚景琰刚换了一身衣裳,看过柜子,根本没有小人和符箓。 很有可能,这些东西是来搜他屋的小厮丫鬟们干的。 楚景琰淡漠的扫视了一圈,眉头突地一挑。不对,这屋里少了一个人。 刚刚跟着楚老夫人去他那儿的小厮一共五个人,丫鬟是六个,现在少了一个丫鬟。 “不知道?”楚老夫人哼了一声,显然不信他。 楚景琰不慌不忙的说:“背地里扎小人这种事,若真能间接折磨到另一个人身上,那这世间几乎人人都有想报复之人,那么人人都学了这扎小人,岂不是没几个不受人憎恶的人好端端站着了?” “果然是巧言善辩,音音跟着你,迟早有一天要被你教坏了去!”楚老夫人面露愠色。 楚景琰冷哼了一声,理直气壮地说:“我并未求着六小姐跟我学。” “你!” “无论老夫人信与不信,我只能说,我并不懂怎样扎小人,会使得小人对应之人浑身不适。况且,我与六小姐无冤无仇,更不需要做此小人之举去迫害她的身体。就算她曾经是处处为难我,但我寄人篱下,还仗着楚家养活,受点罪让小姐开心是应当的。” “再者,我也不至于心眼小到要跟一个几岁的小女孩计较!” 楚景琰说完这话,脑海中不由地想起昨日在秋千上睡着的小仙子。这段时间以来楚嘉音太给他面子了,他都快忘了,原来他们之间尊卑有别。 “你脸上的伤,和音音脸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个神神叨叨告诉楚老夫人楚嘉音中了邪术的臭道士说,下邪术的人和中邪术的人身上,会有相似的疤痕。 这疤痕…… 楚景琰都忘了,自己跟楚嘉音钻进慕容府的花丛,被花刺划了一脸。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伤,老夫人的人要是再来晚两天,恐怕都瞧不见印子了。 他想了好一会儿,都未曾思索出来,他脸上和楚嘉音脸上这小伤,有什么不妥之处? 老夫人特地指出来,是要怪罪他没照顾好六小姐,还是另有所指?楚景琰仔细观察老夫人的神色,忽地眼前一亮,脑子清明。 恐怕是另有所指,且跟今日他被抓来时,所牵扯上的邪术有关。 “六小姐在慕容府的花园里玩,非要躲进花丛里,我发现她人的时候,她整个人都钻进了花丛里,还睡着了。我为了将她带出来,也钻进了花丛里,就被花刺伤了。至于六小姐脸上和脖子上的伤,也是那些花刺伤的。”楚景琰如实告知。 楚老夫人面色凝重,似乎不太相信。 “当真?” “是!”楚景琰问心无愧。 楚老夫人又斜下眼,看了看地上那些晦气的地方,问:“这些东西呢,你不u打算好好解释一下?” “我说过我不懂怎么扎小人。这些东西也不是我的。不知老夫人发现没有,刚刚跟着你去玲珑阁的人,一共六女五男,如今只剩下五男五女了。不知是您叫人离开了,还是那人自己跑了?” 楚老夫人看了看那十个人,再次看向楚景琰时,冷笑了一声:“哼!我带去的人,分明只有十人,五男五女,就是面前这些人。这几人都是老身的心腹,你少给挑拨离间!” 看来今日他无论如何解释,都脱不了责任了。 或许老夫人也并未想真的查清楚什么,她只是看不惯楚嘉音跟他走得那么近,又劝不了楚嘉音,只能用其他手段将他二人分开。 不管这个手段荒唐与否。 “老夫人如若不相信,我无话可说。” 楚景琰这些年来早已习惯不受人重视,处处受人欺压。 按照楚家的意思,是将他当作家仆之子养的,若不是楚家大爷收他作义子的事儿满城皆知,楚家恐怕是要派他去扫地打杂的。说不准,连识字的机会都没有。 换言之,他楚景琰在楚家,不过是仆役般的贱命一条,挂着个二少爷的虚名罢了! 他这条贱命倒是闹腾得很,把光都给其他楚家的正统子嗣挡住了,风光无限、受外人夸赞无数。楚家表面上看着沾了他这京城第一才子的光,实际上,怕是要恨他的吧? 恨他,将楚家的正统子嗣衬得都黯淡无光了。而他这个一直给楚家争光的家伙,指不定什么时候要被亲爹娘认走,楚家只落得个白养一少年十余年的下场。 世上确有知恩图报之人,可楚家却不信楚景琰是这种人。 “来人呐,将楚景琰关进柴房!”楚老夫人说道。 话音刚落,就有三个小厮上前来,将楚景琰架了起来。 楚景琰脸色平静得奇怪,完全不像一个少年人能有的气度。他就像一块深不见底的古井,让人捉弄不透心思,看不清他的底。在人前,他永远保持冷淡的神色,无喜无悲。 这样令人难以捉摸的楚景琰,楚老夫人又为了楚家警惕至此,怎会轻易信他是良善之辈? 世上大度的人没几个,谁想养着一个夺取子孙福运的外人呢?就像楚老夫人不想楚韵进门,夺走她的宝贝音音一分荣华一样,楚老夫人也不乐意楚景琰这个外人,占有半分本该属于楚家的东西。 在她眼里,楚景琰这只幼狼长大以后,极有可能会比楚韵更加危险,楚家说不定就毁在他那了。 不得不防啊。 福安堂空了起来,楚老夫人长叹一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已凉的茶。 桃花躲在外头听了好久的动静,听见老夫人要把二少爷关进柴房,大惊。转了身,悄悄拐入小路,忙往玲珑阁跑,赶着给楚嘉音送信。 楚嘉音的温病好了一些,能下床走动了。 身子疲乏不能动弹,也可能是她前些时候不肯动闹的。现在动得越久,身体似乎越舒坦了。 楚嘉音走出卧房,到外头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一口气还没喘到尽头,就看到桃花急火火冲了过来,像是火烧了屁股似的。 “桃花你慢点走!”楚嘉音往后退了一步,避免自己跟桃花正面撞上。 她现在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轻轻一碰兴许就会倒了,挨不住桃花高她一头身体的撞击。 桃花停了下来,缓了缓,说道:“姑娘,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楚嘉音卡了一下,才记起来自己叫桃花出去干嘛了,这下连她也急了。 “可是二哥哥的事儿?怎么样,祖母没为难他吧?” 楚嘉音上前去给桃花顺气,让她赶紧说,心里慌得跟提了七八个桶似的,上上下下。 “二少爷他……他,他被老夫人……关进柴房了。”桃花结结巴巴的,好久才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什么?”楚嘉音大惊,“祖母怎么能都没查清楚,就将二哥哥关进柴房?那什么小草人、符箓,根本就不能拿人怎样嘛。祖母也真是老糊涂了!” 桃花这会儿终于缓过气来了,说话也流利了不少:“我看老夫人根本不想查明白,她就是想找个说辞,将二公子从您身边带走。” “为什么啊?”楚嘉音不明白。 “还能为什么,因为您跟他走得太近了呗。” 楚嘉音被堵了一下,说:“可二哥哥确实教的好啊。祖母一向深明大义,怎么这回……” 第四十六章 去见祖母 桃花也算个伶俐的丫头,很快看清了一些事情,与她的六姑娘好生说道:“恐怕是因为新仇旧恨都记着呢。府里的人都知道,大爷自从到关外将二公子抱回来,交给了老夫人后一走,就再没了踪迹。老夫人向来护短,宠着自家人,一个外人一进来,害她母子离散,自然要心里不满的。” “这关二哥哥什么事儿?二哥哥来楚家的时候,还是个襁褓里的婴儿,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嘛!”楚嘉音气呼呼的想找地方坐下,半天寻不到地儿,只好靠着墙,抱着手臂干生气。 “姑娘也不要怪老夫人,老夫人也是为了你们好。她是怕日后她不在了,你们有个好歹啊。这二公子是样样都好,可终究不是楚家的子嗣。若他将来是怀着报恩的心,倒也还好说。若他有一丝恩将仇报的意思,你们这些楚家亲生的,怕是一都算计不过他!”桃花道。 “二哥哥才不会算计我们!”楚嘉音反驳道,二哥哥将来是做谋臣的,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才不稀罕楚家的任何东西呢。 楚家之所以败落,从头至尾与楚景琰无一丝瓜葛。都是因为楚韵母女的算计,楚家才没落到那般田地!楚家该防的不是楚景琰,而是楚韵母女啊! 要说楚景琰到最后为何不打着报恩的旗号,助楚家渡过难关,也许是因为前世,楚景琰在楚家并未得到一丝温暖吧? 除了多了个念书的机会,和二少爷的帽子,他跟被主人随意使唤的奴仆无异。前世的二哥哥,一定很不喜欢楚家吧?楚家对他那样,又怎能奢求他感激呢? 若今世的楚家再薄待楚景琰,恐怕到最后,楚家又濒临败落之时,楚景琰也会袖手旁观的吧? “姑娘,这话也不是你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啊。”桃花有些忧心,因为六小姐如今的模样,真像被迷惑了心,神志已经不受她自己控制了。 明明在半年之前,六小姐还是一个不会顾及任何人感受的小魔女,缘何才过去这几个月,便将楚景琰护成这个样子? “那你们又为何能因为几句传言,几句话,去评定二哥哥的好坏?根本就没有人真的好好了解过他,诋毁一个人之前,真的不需要先去了解一下,被你诋毁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人吗?”楚嘉音现在像生了与楚家对着干的逆骨,冥顽不灵。 桃花也拿她没办法了。 楚嘉音待不住了,她拖着病体,离开了玲珑阁,打算到福安堂,去给楚景琰说说好话。二哥哥不会弄什么小人害他的,也断不屑于做此小人之举。 就算她自己看不透这个人,那当今圣上的眼光呢? 若楚景琰当真如某些外人揣测的那般不堪,怎么会入得了圣上的眼,成为朝中数一数二的谋臣? “六姑娘!哎呀,你慢点跑!”桃花还没来得及反应呢,楚嘉音已经跑出去好远了。 跑了好久,楚嘉音才到福安堂外。 到了那儿,她的脚步微微一顿,停了下来,仰起头,去望着门口的牌匾。物是人非,她上一次这样仰头认真去看这牌匾时,泪流满面,祖母已不在。 她的祖母,本来是位慈祥的老夫人,邻里都这样说。可能是因为她慈祥那会儿,膝下儿女都在,丈夫也在吧。 如今她仍然慈祥、爱子、爱孙,却比不上以前好说话了。丈夫的故去,令她刚硬了起来,生怕一不小心驾鹤西去,子孙的日子不好过。 所以她厌恶那些折损子孙福运的家伙,比如楚韵、比如无辜的楚景琰。但凡危及半点她子孙的福运,她都不想放过。 她只是一个一心盼着子孙能一辈子过好日子的老太太。 她也常说,她生的这些孩子,孩子的孩子,个个良善有余,却少了几分机敏,容易受骗。楚璋就是个典型的例子,那般容易就让阮香玲那种女人骗得人和心都没了。 祖母是大家闺秀,是讲道理的,她不讲道理,只是为了子孙。 楚嘉音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疼祖母的心绪,也将前世祖母已离世的伤景抛之脑后。 这一世,一切都不一样了。祖母也大可不必再那么要强和劳神,因为她的音音,再不是那个不懂事的蠢丫头了。 “六小姐。”守在门口的小厮唤了一声。 楚嘉音微微点头,提裙入院。 福安堂的三月,桃花盛开,低矮的灌木,也挂着许多小花脑袋。楚嘉音在院里转了一会儿,折了一支开得极好的桃花,捧着进了内屋。 老夫人这会儿正倚靠在矮榻上休息。 侍候的嬷嬷和丫鬟想出声叫醒老夫人,楚嘉音忙伸出食指,搭唇上,示意她们都不要出声。 “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有我呢。”楚嘉音说道。 嬷嬷见状,打心里高兴她们祖孙能如此亲近,忙抬手示意旁边不懂事的丫鬟:“你们都跟我下去吧。” 人渐渐走光了,只留下楚嘉音一个人在屋内。 楚嘉音换了屋里花瓶里已枯了半截的桃花,新摘的桃花开得正艳,坐在边上看着,也叫人心情能好上几分。 楚老夫人大概又睡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转醒,掀开了眼皮。 见状,楚嘉音忙倒了一碗茶水,送到床榻边,说:“祖母,请喝茶。” 楚老夫人接过茶,见醒来过来伺候的人是楚嘉音,眼睛都笑弯了。 “怎么是音音啊,其他人呢?”楚老夫人饮下茶,也不管泡的怎么样,孙女送来的都夸,“音音这茶,可比外头那些姐姐们泡的好。” 即使知道这是捧夸,楚嘉音还是不好意思的笑了。 “让姐姐们听了,她们还不郁闷死。”楚嘉音嘟嘴,撒得一手好娇,想来这会儿她要开口问祖母要些什么,老夫人定是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 “郁闷就郁闷,不过啊没人敢嫉妒。不像你爹外头找来那个,整日拈酸吃醋,看得人吃饭也要倒胃口。生的什么命自己不知道,还真拿自己当嫡出的姑娘了。她那个娘的也是,没有镜子也不会撒泡尿照照自己,她有那个命扶正当四房的夫人吗?” 老夫人提起楚韵他们,无端头又痛了。 楚嘉音忙上前来劝:“祖母若是觉得她们烦,日后可别提了,省得心里不舒服,白为她们那些不相干的人劳心劳神。祖母可以多想想音音啊,音音这段时间以来都跟着二哥哥念书识字,参悟了不少典籍诗书,也会了不少礼乐呢。” 提楚韵她们,老夫人要嚷嚷着头疼。提楚景琰却让老夫人皱起了眉头,她再看楚嘉音的眼色,也变了变。 “音音就那样喜欢你那个二哥哥?”楚老夫人问。 “二哥哥不好吗?”楚嘉音嘴角一抿,模样格外委屈可怜。 “我也不是说他不好,只是……” 楚嘉音抢了话,不由分说地道:“二哥哥哪里都好。” “哪里都好?”楚老夫人被楚嘉音这句话给吓到了。 放在以前,她哪里会说这种话,就连评价她的祖母,也没说过哪里都好。这下,楚老夫人更觉得楚嘉音被邪术蛊惑这件事可信了。 楚嘉音刚刚完全是极其想为二哥哥正名,又实在愚钝,在脑子里找不到词来用,就随口一说。现在看祖母的神色,怕是说错话了。 连忙开脱:“我的意思是,二哥哥才华横溢,人品极佳,是个很好的人。” 两日没读书,楚嘉音觉得自己的脑袋转不过来了,多番苦思,也挑拣不出来几个词。加上前世的记忆,楚嘉音也聪明不到哪里去。一想到这儿,楚嘉音顿时觉得自己前路还需更加努力。 楚嘉音一急,本来好了许多的温病又上来了一些,鼻子一痒,打了好几个喷嚏。 楚老夫人一看就急了,忙询问:“音音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楚嘉音往后退了一些,生怕把病传给老夫人。 “你这次过来,还表现得那么乖,是为了你二哥哥?”楚老夫人问。 楚嘉音被戳穿了,脸上浮上一片红,呆了片刻,掩饰道:“我当然是为了过来看看祖母啊。” “说得跟真的似的,你是祖母看着长大的,祖母还能不知道你心里都装着些什么?”楚老夫人伸出手,点了点楚嘉音的额头,好个温柔慈祥。 这家里最受宠的就是楚嘉音,唯一没挨楚老夫人骂过的,也是她。 “祖母,二哥哥真的没有弄什么小人害我。而且,小人身上有衣服吧,那些东西一看就是女儿家才会做的,二哥哥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做嘛。”楚嘉音为了给楚景琰求情,都懒得过脑子了,想到什么说什么。 殊不知她胡乱提起的事情,漏洞百出。 楚老夫人无奈的瞧了她一眼,说:“看看,看看,你就是被楚景琰给教坏了,胳膊肘往外拐。小人身上哪有衣服?” “啊?没有衣服啊?” 楚嘉音窘迫极了,但想到二哥哥现在被关在又潮又乱的柴房里,她就顾不得许多了,张口即来:“那也不是二哥哥做的。反正就不是二哥哥做的,祖母你就相信我吧。” 第四十七章 进柴房找二哥哥 讲道理不成,楚嘉音直接窝在楚老夫人怀里撒娇耍无赖了。祖母那么疼她,应该不忍心拒绝她。 “再说了,二哥哥屋里就算有小人,我也没出什么事儿啊。”楚嘉音说着,站起来,楚老夫人面前转了个圈给她展示自己健康无碍的身体。 “你看吧祖母,我是不是一点儿事都没……啊湫!有!”楚嘉音不争气的又打了一个喷嚏。 楚老夫人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柜子,使唤道:“你去打开那个柜子,把那东西拿出来。” “什么东西啊?”楚嘉音现在有点晕,但无大碍,可能是因为出来瞎跑着了点凉。 她朝楚老夫人手指指向的柜子走去,打开了柜门。柜门一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出现在眼前。 一个小草人,身上缠着红线,钉着细针。细针分别插在喉咙和耳朵上,另外那小人没有五官的脸上,还挂着两条细细的红墨痕迹。小人躺在一堆符箓上头,符箓画的花样是传说中的鬼画符,根本看不懂其中到底要表达些什么。 道士摆弄这些东西,就是欺普通人看不懂,卖符的时候说得倒是好听。也不知道这些驱鬼引邪的符箓,是否真的有效,说不准那些个臭道士自己拿着亲手画的符箓,夜晚入坟冢,还怕的要尿裤子呢。 装神弄鬼! 楚嘉音将东西都拿了出来,到祖母面前放下,说:“祖母,我就是得了一场温病,这不过插了几根针,能算什么?插几根针就能让我生病?” “你看看他插的什么地方?”楚老夫人问。 楚嘉音又看了看,忽然想到祖母在玲珑阁时问自己的病情。她当时说,自己喉咙痒、耳朵痒。这小人身上的细针,可不就是对应的喉咙和耳朵? “祖母,若真是这针起作用,针都穿过脖子和脑袋了,我还不早就死了?再说了,我得温病是因为我在慕容家的时候,一不小心掉进了池塘里嘛。”楚嘉音出口不慎,将一直想保守的秘密说了出来。 但事后又想,不说出来的话,恐怕二哥哥要麻烦了,说就说吧。那些哥哥姐姐们怕照顾不周被罚,她到时候再跟祖母求求个情就是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要保证二哥哥平安。 “掉池塘里了?”楚老夫人惊得坐了起来,“音音你没事吧?除了得了温病,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的。但是我掉下水,可能是楚韵……姐姐害的。”楚嘉音差点儿口快,只呼楚韵的名儿了。这段时间跟楚韵闹了几番,吵得次数也多了,她都快忘记在长辈面前,自己是一直喊她姐姐了。 怪不得那么多人觉得她异常,看来还得怪自己疏忽,拿重生前二十几岁的心思来当几岁的楚嘉音。不叫人觉得奇怪才怪了。 “什么?那臭丫头又害你?当真是反了她了,我叫人将她逮过来!”楚老夫人雷厉风行,说要做什么就动作起来,就差开口喊人进来吩咐了。 楚嘉音制止了她,说道:“她当时算计得巧妙,没人看见是她推的我。我也是被人从水里救起来的时候瞧见了她,才发觉自己掉水的事情不对。当时在场的人中,除了她没人与我有仇,也就她会推我一把了。但无凭无据,咱们也拿她没办法。” 楚老夫人闻言,心疼的望着楚嘉音,说道:“我们音音啊,生得脾气好人也善良,可惜老天爷不长眼,先是让你死了娘,又让你爹给你找来这几个麻烦东西进门。真是……” “祖母莫气,总有一天他们会受到惩罚的。祖母,你相信音音吗?”楚嘉音真诚的望着祖母,试图感化她。 “你还是想给楚景琰说话?” “我相信二哥哥。” 楚老夫人不由地叹息:“楚景琰算到底还不如楚韵呢。” “可二哥哥的为人,不知比那楚韵好过多少倍呢。” 祖孙二人聊到最后,以楚老夫人认败而终。 楚嘉音有意要惩罚一下诬陷她和楚景琰的人,跟祖母提前串了个口供,想让祖母配合演出戏。 楚老夫人挨不住她的撒娇,最后只好答应了。 楚嘉音拿了钥匙,亲自去柴房找楚景琰。 楚家大厨房旁边的柴房,堆满了柴,只有容得下两个成年人躺下的地方空着。楚嘉音开门进去时,楚景琰正垂眸坐在那空地上,手上也没点能做的事儿,只能可怜兮兮的发着呆。 屋内光线不好,门一开,有些刺眼。 楚景琰抬手挡了挡光,片刻后才去看进来的人。初看清那个小小的身影时,楚景琰是有些惊讶的,他想过很多种这道门再打开会进来什么人,会发生什么事儿。可最终没算到,楚嘉音会来。 楚嘉音走了过来,抱住他:“二哥哥。你还好吧?” 也没想过,楚嘉音进来的第一件事,是走过抱他,类似安慰。楚家的六小姐娇生惯养,一贯受不得恶劣的坏境,看到这脏乱的柴房,不应该第一时间嫌弃的捂着鼻子,有多远逃多远吗? 楚景琰一想到这个更真实的场景,有些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去笑话那个娇气的六小姐。可惜,身上传来的温度告诉他,娇气的六小姐并没逃远,反而走近了。 “我……没事。”楚景琰回手抱住她,今天在福安堂内积压的怨气都散了许多。 说实话,这表面上给了他恩泽的楚家,他其实是怨恨的。因为楚家的态度,他这个公子当的不像主人,下人又不像下人,过得比什么都苦,甚至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楚景明他们表面上对他不错,实则只有他们主人想跟仆人玩的时候,没他主动能跟主人玩的时候。下人们,不敬他是少爷,又眼红他这仆人身份一般的人不用干活,更不喜跟他走近。 他并非冷面无情,不喜欢搭理人,明明是旁人不喜欢搭理他,他又不敢去搭理旁人。再后来他参加院试,以十二岁的年纪取得秀才之名,一举成了名,尊重他的人才多了。 可这时候的他,已然习惯了独来独往,即使旁人善意接近,他也不想再和人靠近了。中间还多了他生母派来那个黑衣人三天两头来烦他,还有某些身份不明的仇人找麻烦,他也不嫌寂寞。 这不近人情的劲儿就更足了。 混成如今这个样子的楚景琰,对养大他的楚家并无谢意,反而隐隐约约藏着恨。楚嘉音能跳能蹦会欺负人,还专挑他欺负的时候,他还曾想过报仇雪恨。 呵!他曾经是讨厌、甚至恨楚嘉音的。 现在怎么会因为她一个怀抱,消解了怨恨呢? “二哥哥不怕,音音会保护你的。”楚嘉音一嗅,嗅到了一股很难闻的气味,一时间不知是自己委屈,还是替楚景琰委屈,反正难受极了。 她想,二哥哥在这里待了好几个时辰,再把待在这里的人换做是她,感同身受、将心比心下来,更委屈难受了。 待在楚景琰身边久了,楚嘉音才知道,自己不欺负楚景琰以后,他日子其实也不好过。原来皇帝心爱的大谋臣,混得不好的时候,这么糟糕啊。 也不知道皇帝知道这事儿后,会不会很心疼他,就像她现在一样。 “我又不是你,怕什么?怕蜘蛛老鼠,还是地方太脏?”察觉到楚嘉音几乎要哭了,楚景琰忍不住笑了。 六小姐不欺负人的时候,其实是很可爱的。 “我也不怕。”楚嘉音抱着楚景琰,脚垫起,几乎是悬空的。显然是不适应这里的脏乱,也怕这里的灰灰土土脏了她漂亮的绣花鞋。 “二哥哥我们离开这里吧,我已经让祖母放过你了。” 楚景琰闻言站起身,身上挂着的小东西,却没松手。 楚嘉音搂着楚景琰的脖子,脚悬空,刚才来得太急,现在才发现这里一点儿都不干净。她前世到最后是混得凄惨,可那一辈子都是风风光光的,无论是楚家的六小姐,还是镇北侯府的夫人,都是数不尽荣华富贵。 哪里会挨脏。 “二哥哥我腿疼,你抱我出去吧。”楚嘉音为了不下地,啥瞎话都敢乱说。 “腿疼啊?”楚景琰知道她在说谎,但顾及她的面子,只能在心里头笑,憋得好苦。 楚景琰:“好,我抱你出去。” 一到干净的地方,楚嘉音就说自己腿好了,下了地活蹦乱跳。 “二哥哥,我们回玲珑阁吧。”楚嘉音说道。 “嗯。” 楚景琰跟上楚嘉音,望着她小小的背影发呆,这段时间以来楚嘉音对他态度的转变,虚幻得像一场美梦。这丫头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走了一段路后,楚景琰停住了,他朝前面的人喊:“楚嘉音!” 楚嘉音扭过头,迷茫的看着他,显然不知道这时候二哥哥把自己叫住是要干什么。 “二哥哥,怎么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楚嘉音一头雾水,摸了摸转不过来的脑瓜,问:“什么做什么呀?” “为什么要帮我,在老夫人面前帮我求情?” 第四十八章 抓道士 楚景琰问完这话,自嘲了一笑,他到底在说什么啊?问清楚又能怎样,得到回答又能怎么样?楚嘉音是楚府最受宠的小姐,她想对谁好就对谁好呗,需要什么理由? 何需她耗费时间思考理由,她或许只是突然看他顺眼了,就像小时候开始她很讨厌一只猫,到后来每日都要搂着,死了还给猫哭丧一样。只是突然看一件东西顺眼了,就对它好呗。 “人家只是想对二哥哥好嘛!”楚嘉音倒退着走,眼看着就要撞上后方用来当摆设的岩石了。 楚景琰急冲数步,将人拦了下来。 楚嘉音往背后一看,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方才随口说出的话,都已忘了个干净。 “吓死我了,多亏了二哥哥及时出手相救!”楚嘉音笑道。 楚景琰看她一派天真无邪,半点无心机的模样,没有再问下去的勇气了。 万一捅破了,她就意识到自己不该对他那么好了呢? “走路小心一些。” “嗯,我知道了。二哥哥你快点走,我还有事要跟你商量。” 楚嘉音拉着楚景琰回了玲珑阁,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再说。 “你要跟我说什么?” “说你被陷害,和我落水的事情喽。”楚嘉音道。 楚景琰微微皱眉,楚嘉音落水之时他未在旁边,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他被陷害和她落水这两件看似毫无关系的事情,为何要牵扯在一块一起处理? “我被陷害之事,与你落水,有何干系?是一人所为?” “我猜都跟楚韵脱不开关系。我落水之时,她碰巧出现在池塘边,且急色匆匆的离开,如若不是心中有鬼,她跑什么?”楚嘉音仔细回想起来,当时撞了她一下的人,虽然没瞧清面容,但她能肯定,应该是个女子。 当时在场的女子中,只有楚韵跟她熟悉,且还跟她不对付。 “回到了楚府外,知道我落水的人,除了其他房的哥哥姐姐们,就只有你我和楚韵。再然后只有发现我生病的桃花和给我治病的大夫。哥哥姐姐们自小宠着我,自然不会拿我生病之事大做文章,说成什么邪术上身。” “桃花可信,楚韵和那个大夫不太确定,但他二人之中,会针对算计我的人,只可能是楚韵。” “嗯。”楚景琰大概明白了,“所以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嗯……”楚嘉音拖了个长长的尾音,然后冲楚景琰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走近些。 楚景琰上前,弯下腰,听楚嘉音说话。 “二哥哥,我们先去抓道士吧?” “为什么要抓道士。” “因为是道士将你害成这样的啊。如果不是那个瞎说的道士说你用邪术控制了我,你也不会被关进那个又脏又乱,根本不是人待的柴房里。”楚嘉音一想到她推开柴房,看见里头景象的情景,心都揪了起来。 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但……楚嘉音看了楚景琰一眼,心想,二哥哥已经够苦了吧,哪还用再苦? 楚景琰眉眼染上了笑意,弯了弯唇角,道:“还好。” 其实,他在住进玲珑阁之前,居住的地方,也没比那破柴房好上多少。最多空间大了些,有床和桌。 “什么还好?”楚嘉音没反应过来。 “好,我陪你抓道士。” “哦。”楚嘉音点头,一转身,眉头皱了起来。她叉了叉腰,似乎哪里不对,可想了好久,还是想不到哪里不太对劲。 算了,先给二哥哥出气要紧。 …… 楚府外,楚韵找到了这段时间一直在散播,楚嘉音被楚景琰邪术控制的道士的小徒弟,叙旧了几句后,跟着人进了一条小道,进了一间不算整洁的破小院。 小院外头堆放着棺材,也不知道里头有没有死人在,时不时有风吹过来,将破败的窗户门口吹得噗落噗落响,瘆得人头皮发麻。 这个帮了楚韵忙的道士,不单是个招摇撞骗的道士,还是个卖棺材的。 楚韵看得毛骨悚然,催促走在前面的道士小徒弟:“走快一些,我给了钱就走。” 院子的小路尽头,是一间寒酸的小屋子,只有三间房,一间厨房,一件厅室,一间卧房。 一进门,楚韵抬手扇了扇气味,嫌弃得脸上皱起来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了。屋内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一无所有,地上脏乱,灰尘积了很厚一层,墙上有蜘蛛壁虎等等在爬。 “楚小姐来了?”在屋内画鬼画符的道士笑眯眯的走了过来,让小徒弟先下去。 那个面黄肌瘦,一看三顿要饿两顿还没肉吃的可怜虫徒弟,畏畏缩缩的离开了。 楚韵本能的嫌弃这儿,想快点儿走,奈何有些事必须要跟人说。只能趾高气扬的找地方坐下,扫了那两眼发亮,等着收钱的道士一眼。 “事情都办妥当了?”楚韵问。 眼前这倒是身穿道袍,腮上贴着挺滑稽的几撇胡须,一看就是个贼眉鼠眼的人,半点儿没仙风道骨。难为他出门要扮什么道行高深的世外高人了。 幸亏那些跟风的百姓,都是些没有头脑的。至于楚家的老夫人,大门没力气出,二门没精力迈出,看不见这家伙。老夫人要知道外面的事情,只能凭旁人的嘴说,任她脑子再精明,也思不出端倪来。 “办妥了。那楚小姐何时能将钱两交给我,出来混的,还得养活一家老小和一帮兄弟呢。”道士搓了搓手,一副遭人嫌恶的贪财嘴脸。 要将谣言传的风风雨雨,满城沸腾,仅靠一个不着边的假道士自然不行,还得指望一堆嘴上功夫厉害,人脉广的。 楚韵内心暗暗唾了他一口,不情不愿的将她和母亲积攒了许久的钱两拿了出来。这些钱撒出去,哥哥和母亲的日子,恐怕要更拮据了。 但只要能除掉楚景琰,楚嘉音身边1少了一个得力助手,日后她再跟楚嘉音斗,势必会容易许多。 到时候母亲和哥哥,定能顺利进楚家。 他们三人联手,还愁拿不下一个楚家? “小姐,您把钱给我吧,你再舍不得,我这可帮你做了事的。要是办事不给钱,我绝对不会让你出得了这门。”道士讨好的嘴脸突然变了,流露出几分不怀好意的轻佻。 楚韵到底是个三的女儿,这阮香玲作为三,自然长着一副好长相,加之楚璋年轻时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楚韵作为他们的女儿,长相定然不差的。 若非现在背后站着楚家,就她这长相,若是无权无势,要么被卖去青楼,要么就是被强取豪夺的恶霸抓去当小老婆了。 面前这道士并非什么真修行的,是个正正经经的男人,见了美人哪能把持得住?要不是看在钱和楚家的面子上,他早将楚韵拐了! 楚韵被他露骨的眼神吓了一跳,垂下眼才知道自己因为穷怕了,现在还紧紧抓着银子不放,一瞬间又急又窘迫的忙松了手。 “好了,我先走了。”楚韵急急忙离开了这破屋子。 道士站在门口,颠了颠银子的重量,遥遥挥手:“楚小姐下次有吩咐,再来啊。” 楚韵嘀嘀咕咕,骂了一句:“鬼才要再来!” 一边走,一边嫌晦气,踹了院子里的棺材一下。 楚嘉音用脂粉,将自己画得惨态可怜,在一旁看着的桃花忍不住问:“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我啊,为了吓唬坏人呢。嘿嘿!”楚嘉音又将红润的嘴角画成了惨白色,这下,外人一看就会觉得她一定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桃花,你看我像不像是快要死了?”楚嘉音撅着嘴问,分明是撒娇讨夸奖的意思,但她这话和妆容,实在叫人心里发颤。 桃花嘴角一歪,张了张嘴,想劝楚嘉音洗干净了这妆容,莫要吓到心疼她的人。可话到嘴边,又改成了:“小姐,你莫要说这种话,多不吉利啊?” 六姑娘已经长大了,她既然要画这妆容,必然有她的道理。桃花觉得,自己不该也不能左右主人的心思,乖乖闭嘴为好。 楚嘉音满不在乎,反而挺高兴:“我这样的话,应该能吓死楚韵那个女人!一天天闲着没事儿,竟找我的麻烦,就她那样儿,还惦念着要跟我比仪态和学问?我虽然不爱学习,可好歹也勉勉强强学了啊,她呢,天天研究这种害人的把戏,能学出什么花花来?” “小姐是要跟楚韵怄气啊?我还以为你想不开呢要讹老夫人一顿呢。”桃花松了一口气。 楚嘉音拉楚景琰回来不久,就送他回了原来的住处,说暂时不能让楚景琰留在玲珑阁了,否则让人一发现,她的计划都泡汤了。 楚景琰乐意配合她,就乖乖的回青竹居去了。 青竹居还是原来的样子,简陋得很,除了打发给楚景琰这样的外人住,主家的人或是客人都是不会住的。所以一直空着,这种单独配有院子的住处,分给下人的话又算浪费,连下人也没有。 第四十九章 夜往青竹居 楚景琰这趟回青竹居,连个鬼影子都不知道他进了那个门。现在整个楚府和外头有消息的人,还以为楚景琰依旧被关在柴房里呢。 桃花也不知道楚景琰被她家六姑娘从柴房里拯救出来,今日见她在这画招惹人心疼可怜的妆容,还以为是画给老夫人看的,以此来博取同情,求得老夫人不得不放人。 这是个不懂事的做法,桃花可担心她将老夫人吓得一病不起,那可罪孽深重了。 好在不是。 “我为什么要讹祖母啊?”楚嘉音欢心的欣赏自己的手笔,越看自己的妆容越满意,浑然不知自己这妆容,有那么的吓人,恐怕也只比濒死的人好上那么一点点。 桃花欲言又止,忍了忍还是说了:“为了二公子呗。我看您这些日子,每日都黏着他,就差以身相许了。知道二公子被老夫人关了起来,本来病怏怏的都动弹不得,为了他竟能下地跑了!” “你说说,你这心窍到底被他迷了几成?我看您啊,要真为了二公子到老夫人面前卖惨,也不是不可能。” “我……我哪里是被他迷了心窍。”她只是顾忌楚家将来的处境,想尽早找个靠山,省得日后被那些腌臜的歹人啃得骨头都不剩!到了那个时候,大家就会知道,当初抱紧二哥哥大腿的楚嘉音,到底是多么有先见之明! “我明明是不想冤枉好人,你说说,二人扎小人这事儿,看着靠谱吗?”楚嘉音问。 桃花摇头。 她跟楚景琰又不熟悉,平日里见了楚景琰,她不绕道走上去跟人打招呼,楚景琰也爱理不理的只答应一声,冷漠极了。好不容易楚嘉音跟他走得近了,桃花作为楚嘉音身边伺候的,依旧没能跟这位高冷的二公子亲近多少。 楚景琰这个人在桃花的认识中,是模糊的,他会做什么事儿,桃花是真的不敢确定。 “你不应该觉得二哥哥应该是个正人君子嘛?”楚嘉音又问。 桃花木讷,只能笑了笑,模棱两可地答:“应该吧。” 是六姑娘自己觉得吧。 可六姑娘只要她自己觉得,不要别人怎么觉得,别人觉得她的觉得是对的就对了!呼——就是这样霸道蛮横,不讲道理! “什么叫应该吧,桃花你是不是对二哥哥有什么先入之见?我告诉你啊,这可是不对的。要怀疑一个人做坏事之前,得了解这个人才行,不然胡乱去猜疑他,会害了他一辈子的。你知道别人的成见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吗?” “嗯嗯。”桃花敷衍的点了点头,六姑娘何时变得这么啰嗦了?头大! 六姑娘总算满意了点,收好了脂粉,爬到了床上。 将被子盖上,她露出一个头,对桃花说:“一会儿让大夫在屋外多转两圈再走!你记得要把他送到大门外,然后跟祖母叫来的人碰了个头,再让那个人送大夫回家去。记得啊,1千万不要让楚韵在路上截胡拦住了人。” “啊?老夫人的人?您和老夫人何时说了这事儿,还是您自己跟老夫人的人说的?不行,我得告诉老夫人一声。”桃花疑神疑鬼,可能是忠心惯了,一直把老夫人对楚景琰的成见记挂在心上,生怕楚嘉音不听话出什么岔子。 楚嘉音闭了闭眼,无奈的说道:“这事儿祖母知道了,你不用去叨扰她老人家了。照我说的是办就好,懂了吗?” “可是,那个大夫不是已经给您开了最后一帖药了吗?您吃完呢不就好了?您又有哪里不舒服了吗?”桃花一脸着急。 楚嘉音真是服了她了,但念在她都是为了自己好,原谅她吧。 “我没事,我这是有重要的计划要执行,你听我的就是了!诶,不要再问了。快去办事!” 桃花走后,楚嘉音终于松了一口气。唠叨多疑的桃花,比祖母还要难缠啊! 楚嘉音将大夫也收买了,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软磨硬泡终于成功了。这大夫也算是个奇葩,好说歹说,都要坚持什么医德,怎么劝怎么诱拐都不肯帮忙。 最后要不是楚嘉音的眼泪给力,这事儿估计成不了。 不过也多亏大夫老实,居然把楚韵跑来“关心”的事情说出来了。否则,她也不会想到这个计策。之前跟楚景琰商量好的,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用,但不配合眼下这条计策,貌似还差点火候! 三更左右,楚府的各大院落几乎安静了,只余下挂在房檐上的亮着火苗微亮的灯笼。风一吹,几乎要就此灭了过去。 楚嘉音趁着侧屋的桃花熟睡了,悄悄推开了门扉,随着“吱呀”一声落下,小小的身影就钻出了主阁的卧房。 桃花转醒,哼了一声,半晌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又睡了过去。 楚嘉音被吓了一跳,好在后来桃花没追上来,她也就放心的合拢门缝,抱着东西去了。 月如银盘,今夜的天格外晴朗。 楚嘉音提着一只纸灯笼,穿过好几条小道,终于到了青竹居。 她给二哥哥送了一床毯子来,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做的,但很暖和。青竹居太过荒僻简陋,二哥哥有好几月没回去,不知道要清贫成什么样子。 青竹居算起来还是这府里最老的一座院子,楚府的繁华,还得从它开始说起。只是老一辈的人只记得父辈说,莫要砍里头的竹子,有损福运,后辈便只记得不砍竹子。 因为不能砍竹子,房屋院瓦难以翻修,繁荣几世百年后,青竹居渐渐成了楚府最荒僻的角落。如今也成了个人住人笑话的地儿了。 早先千年的书笔皆与竹子有关,这青竹和葳蕤生长的竹林,是诗人笔下的常客,楚家的文运不足,恐怕与他们薄待这片竹林有关。当然,鬼神之说也只能当个笑话说过去,什么青竹能成读书之才,也只能当个笑话看。 楚嘉音进了院子,第一次好好的打量起这青竹居来。 建屋用的材料都有些年头,摇摇欲坠,不知何时就会倒下,好危险。 她突然觉得让二哥哥搬回青竹居来住,不是什么明知的决定。不过现在,她也找不到其他住处给楚景琰了。 二哥哥不会觉得她故意在捉弄人吧? 抱着揣揣不安的心情,楚嘉音走到门口。 屋内烛光未熄灭,楚景琰还在挑灯夜读,好生刻苦。那些整日把二哥哥挂在嘴边,却当他是天生的读书料子,自己比不得的人,也不知道是否也这般刻苦。 如若不是,他们凭什么话中有话的说楚景琰并未付出任何努力,就有了才华? “咚咚咚!”楚嘉音敲响了门。 楚景琰往门口一看,矮小的身影,影子落在门上,还比不得一半门高! 楚嘉音以为声音太小没惊动人,又踮起脚尖,仰起头,试图查看些什么。她那个个头,连门上可以捅破的纸糊都碰不到。更别说要看见里头的什么东西了。 楚景琰在里头,只能看见楚嘉音半脑袋在门口晃啊晃,一下子又没了下去。估计是踮脚累了,只能踮一会儿落地一会儿。 “二哥哥?”楚嘉音叫道,“你睡了吗?” 楚景琰放下书本,去给她开门。 楚楚嘉音正贴着门听里面的动静呢,刚听见一点翻书的声音,确定楚景琰没睡,又要喊。却因为趴在的门突然开了,猛地向前跌去。 楚景琰忙伸手去接她,让她跌进了自己怀里,没摔倒地上去。 “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 “我来给你送毛毯。”楚嘉音从他怀里出来,把手里的东西举高高让他看。 楚景琰垂眸看了一眼,又往床那边瞄了瞄,说道:“我这儿有被子。” “那可不一样,你这的被褥哪有这毯子暖和啊。”楚嘉音说着就从楚景琰身侧钻过去,不经过主人同意,就在别人的屋里乱转。 进了屋,看到了床上寒酸的被褥,楚嘉音回头对二哥哥说:“二哥哥你看看,你这被褥哪里是……” 话说到一半,楚嘉音觉得不合适,赶忙闭嘴了。若说点什么不好听,二哥哥在进玲珑阁之前,可一直住这儿呢,这些不好听的,岂非寒了二哥哥十五年的心? “反正我是为了你好。”楚嘉音不由分说的抱着毛毯,过去床边,笨手笨脚的帮楚景琰铺。 楚景琰站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也走到了床边,拿过了楚嘉音手里的毯子在,自己铺。比起楚嘉音的笨手笨脚,他的动作可利索多了。 楚嘉音意识到自己手脚的愚钝,窘迫的冲楚景琰的后背吐了吐舌头。 不就是铺床吗,下一次她就能做好! “谢了。”楚景琰道。 “嗯……不用谢。”楚嘉音摆手,过会儿又皱了眉,想起一件事情来。 楚景琰跟自己关系缓和以来,貌似从未用什么称谓来称呼过她。不像以前一样叫六小姐,也不像祖母和珍姐姐一样叫音音,更不会像其他哥哥一样叫六妹妹。 总是你来你去的。 “二哥哥该叫我什么?” 第五十章 演戏 “嗯?”楚景琰还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他不再叫六小姐,只是心里别扭。至于其他称谓,他没那个面子叫。 “叫我音音吧。”楚嘉音道,“你这些日子以来,好像都没给过我什么称呼,我们两个在一起,就你啊,我啊。多别扭啊。” “可是……”尊卑有别,楚景琰过不去那个坎。 他知道终有一天,连楚府最有面子的楚老夫人,也合该向他跪拜。但现在,他还比不得一个楚家的私生女楚韵。 “哎呀,没有可是!就这么说定了,二哥哥以后叫我音音吧。” 楚景琰沉默了片刻,才像做了重大决定似的:“嗯,音音。” 楚嘉音微笑。 不知为何,二哥哥嘴里冒出来这声音音,好像比其他人口中的更好听一些。是因为二哥哥的声音比较好听吗? 夜深,春雨不分理由的降了下来,楚嘉音被困在了青竹居中。青竹居没伞,楚嘉音走不了只能坐在案牍边,陪楚景琰挑灯夜读。 读书累了,她就拖着腮帮子要楚景琰陪她聊些乱七八糟的故事,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楚嘉音不可能整夜没睡,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身下铺着自己带来那床毛毯。楚景琰还坐在书案旁,露出疲色,趴在桌上睡了。 楚嘉音趁着雨停了,想趁机溜回玲珑阁,临走前,把毛毯拎起来,盖到了楚景琰身上。 一声鸡鸣响起,楚嘉音躲过桃花的防备,钻进了已经凉透的床铺,盖上被子睡过去了。 第二日一早起来,楚嘉音又画了那吓人的妆容。 老夫人的人过来看了她之后,悲悲戚戚的回去了。 楚嘉音跟配合她演戏的人眨了眨眼,让他们安心,继续装下去。 几日后。 外院,楚韵住所。 “韵姑娘,六小姐她貌似快不行了。”红玉说道。 红玉被仁慈的饶过了一次,却还是受不住银子的诱惑,仍旧替楚韵母女做事。只是这一次,她行事小心谨慎了许多,这段时间以来都没让人揪到错处。再者,她确实什么都没做,别人想找错处也找不出来,外人看来,她算是安分下来了。 除了给楚韵传讯这点值得人不爽快。 楚韵惊得站了起来,皱眉:“什么?什么意思,不行是什么意思?” “看那样子,是将要病死了。”红玉回忆了一遍当时看到楚嘉音的场景,脸色苍白,唇色发白,眼下发青,确实是不行的样子。 “韵姑娘,前几日大夫被人送着走,不让我们接触,怕是因为病情严重,不想外头的人知道。”红玉道。 “哼!她那身子可够娇贵的,就落了一次水,居然要不行了?死了好,死了以后四房就没人了,我就不信那老太太能让四房空着断了子嗣!”楚韵握紧拳头,嘴角一扬,莫名的爽快。 “你说的,可是真的?”楚韵问,“不会是为了哄我开心,想从我这儿多骗点银子,蒙我的吧?” 话说回来,楚韵能支出去的钱都拿了出来,还赔上许多首饰才够付了那臭道士和他那些兄弟的报酬,现在红玉要问她要钱,她恐怕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出来了! 楚韵揪了揪手绢,看红玉的眼神也变了变。个个都盯着她的银子来,她这荷包都空荡了! 红玉忙道:“是真的,奴婢亲眼所见。” “好。等我哥哥和母亲进了楚家,我会多给你一些赏赐的。”楚韵道。 “红玉先谢过姑娘了。” ……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绕了那红玉。”桃花忿忿的说道。 放小人那会儿谁都没注意到她混进来了,楚嘉音病怏怏在床上躺着的时候倒是过来瞧了瞧,生怕自己不会露馅似的自投罗网。 红玉虽然跟过楚嘉音一段时间,来看她也并非不合理,但依照楚嘉音和桃花对她的了解,她万万不会因为什么狗屁的主仆情谊来关照濒死的楚嘉音。 再说了,她对楚嘉音有没有主仆情还不一定呢。 “她也是够蠢的,果然是跟楚韵混久了的人。念旧情来看看我,她自己也不问问自己,良心是否不安?”楚嘉音一边嗑瓜子一边说,顶着一张要死不活的脸,双眸里却尽是神采,瞧着比什么都精神。 “就是啊!” “我这回可要坑惨那几个哥哥姐姐了。”楚嘉音道。 她筹划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为的是尽早将楚韵轰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再不能出来作妖,最好赐她一个永生禁锢的罪责。为了这个大计,只能委屈其他人了。 “没事的,回头姑娘你好好赔罪,几位公子和珍小姐一定会原谅你的。毕竟他们那么宠你,对不对啊?” “但愿吧。” 楚嘉音说到这儿,突然忘记一件事了。 “我的计划还有一个重要的步骤,桃花你过来,我告诉你。”楚嘉音迫不及待的想展示自己的聪明机智。 桃花凑了过来,能报复楚韵那种讨人厌的家伙,她挺乐意配合的。如果真能一举将她击溃,日后再不受她的骚扰,那自然是最好的。 楚韵伶俐不足,做的事儿又蠢又让人嫌,惊动不了什么大风浪是不错,可招人烦是真的。谁乐意三天两头有只蚊子在耳边嗡嗡响,咬了自己几口血,还放过的? “我打算这样……”楚嘉音附耳对桃花说着。 她的计划大概是要将那个臭道士也牵连起来,敢败坏她和二哥哥的名声,应该受到惩罚的。最好让他啊,自己将胡诌楚嘉音和楚景琰之间的事儿,乱传谣言等等自己供出来,还他们一个清白。 这件事楚嘉音是跟楚景琰一起商量的,楚嘉音中间有不妥的地方,楚景琰都帮她改过了。此计一成,一定能将楚韵和臭道士,一锅端了!’ 当然,暗中助纣为虐的红玉也不能放过! 臭道士搞了什么扎针的小人,扎了喉咙和耳朵?那就用这个来报复他吧! “诶诶,桃花你别忘了,送那个大夫一家,去咱楚家的庄园上好好玩玩,算是答谢他的治病之恩。”楚嘉音道。 桃花也噗呲一笑:“大夫估计都傻眼了,明明走的时候你还好好的,转眼就成这个要死的模样。” “他又没见识过我病入膏肓的样子,最多因为自己治了一个不算麻烦的温病,却被重谢了,有些不知所措吧?”楚嘉音挑了挑眉,最后还是笑得在床上打滚。 那个大夫一看就有些榆木脑袋,被她这样一捉弄,虽然被重谢,但估计要几宿都睡不着了。看来等事情过去了,楚嘉音还得郑重的道个歉才算完事。 福安堂内,楚嘉珍和楚景明他们跪在楚老夫人面前,规规矩矩的的抄诗经认罚。 倒是没罚他们没照顾好妹妹,毕竟这件事错不在他们,罚的是他们知道妹妹掉水这件大事,居然回来后谁都不肯吭声。 现在这几人知道他们家六妹妹因为落水要病死的,自责得一个个都哭红了鼻子,嚷嚷着对不起,就差自杀谢罪了。 “六妹妹跟我们分开的时候,明明还又蹦又跳的,怎么会?” “听说是因为楚景琰给她下了邪术,扎了个小人,细针把脖子都穿了呢!” 楚嘉珍也凑合着说了一句:“祖母最近好像都让人在找那个说小人是邪术所用的道长,估计是想让那个道长来看看音音。你们说,如果找到了那个道长,音音会不会就有救了?” 前些时间还一口一个臭道士的楚嘉珍因为病重的六妹妹,改了口,居然尊敬起被自己骂得皮都是烂的家伙来了。 楚韵暗中偷看到这场景,笑得脸都歪了。看来楚嘉音是真的不行了! 那个给楚嘉音治病的大夫楚韵现在也找不到了,无法验证,但有这些人的哭丧,她算是信了一半一半吧。她还就不信,整个楚家能陪着楚嘉音演戏? 夜色黯淡,伸手难数清五指。红玉刚从楚嘉音那儿出来,走在无人的小道上,心情愉悦。 眼看着楚嘉音将要不行了,得报一大仇,还能问楚韵领赏,她自然要高兴的。她被高兴冲昏了头,后头几个尾巴跟了许久都没发现。 直到那尾巴自己愚钝,钻灌木丛里躲藏时,踩断了一根枝丫,发出了“辟咔”一声。 红玉猛地转过头来,在某个黑黢黢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丝鲜艳的衣摆飘过。临了了衣摆的尾巴被树枝挂住,“哗啦”一下撕开了,只余一小片挂在枝叶上迎风飘扬。 钻进灌木丛的东西跑得极快,犹如鬼魅,吓得红玉不轻。 “谁在那儿?”红玉惊恐,有些怕,但又鼓起勇气安慰自己:这世上根本就没鬼,定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不怕! 这般想着,她摸了摸胸口给自己壮壮胆,磨磨蹭蹭的上前去,打算把那个装神弄鬼的东西揪出来。 这时躲进了灌木丛的楚嘉音回头敲了桃花的脑袋一下,轻声呵斥:“桃花你小心点!哎呀,完了完了,她过来了,我还没准备好怎么抓她呢!” 楚嘉音因为桃花的坏事,恨铁不成钢的扯了扯手里的绳子。要是一会儿直接扑上去就捆人,貌似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