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一章 旧人新醒(一) 确切来说,他在四百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而此刻,他眼皮一跳,感觉外边有什么动静。大约是自己的坟墓被刨开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掘土声响完,铁锹碰上石质棺材发出几声锵鸣…… 夜。 月色很美,景色很杀。 星辰若隐若现,月亮四周围绕着一圈浓厚的月晕,这是大风的前兆。 这里是旧城中的一片墓地,阴凉且荒芜,不远处的小树林和满地的杂草被微风吹拂,发出咻咻的声音。 “予不是已经死了吗?”密封的黑暗中,一只干枯惨白的手掌伸出,抚摸着棺材内壁。 棺材外,铁锹停下了对石棺的敲打,两个男人应该是找到了撬开棺材的机关。咔嚓一声之后,棺材盖被拆下挪开。 露出棺材里躺着一个作书生打扮的男子,身上穿一件破旧的灰色长袍,头顶束着发髻,面容惨白枯瘦,右手呈抬起的姿势举在胸前。 “一头长眠中的夜魃。”李千山观察一阵儿,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先封他五感,免得他醒来反抗。”王世新从怀里取出一道黄符。 李千山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岁,身形修长,面容颇为俊秀。王世新比李千山稍大几岁,长相平平无奇。这二人均有些道术,王世新较为擅长使用符篆,他手上拿着符,正往棺中男人的脸上贴去。 棺中男人的右手蓦地一动,抓住了王世新的小臂。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陡然张开,一阵狂风骤起,呼啸着折断了墓地里干枯的野草。 他皱着眉头,看着站在自己棺材跟前的这两个男人,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道术的波动。“道家的人?” “松手!”李千山单手结出制邪印。 他轻轻摇头,右手依旧牢牢钳住王世新的小臂,然后站了起来。 月光倾洒,照耀着他惨白的脸颊,杂乱的长发,还有瘦削身躯穿着的那一袭灰色长袍。 “为何掘予坟墓?”嘶哑的声音。他打量这二人两眼,又环视四周,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往事如跑马灯一般在脑海里旋过,其中大量的记忆暂时丢失了,不过还好,没忘记自己的名字,徐观。 “我再说一遍,松手!”李千山纤薄的唇微微翘起,手中印已经打出。 徐观左手成掌,跟李千山的印对上,身体一晃。他心中惊异,自己怎么弱成这样?略微思索便明白了,长眠中体内真气随时间推长而流失,此刻恐怕只剩下不到一成。 王世新另一只手再取出一道符,直接拍在徐观胸口,一声爆响,徐观被炸出去,摔在地上。王世新揉揉被徐观抓痛的小臂,说道:“小心应对。他比之前遇到的家伙要厉害。” 李千山与王世新二人仗着会些道术,没少欺压异类修炼者,欺负人的时候顺带着抢点东西也是常有的事儿,若是碰到不从的,杀了人家再拿东西也不是没干过。 有力者为尊,这是夜幕世界自古以来的规矩。 常人接触不到的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中,有各种妖魔鬼怪和行走于其中的修炼者,他们这个群体共同组成的世界,被称为夜幕世界。 李千山双手结成伏妖印,这咒对异类修炼者的力量有极强压制作用,同时也能造成更强的伤害。 徐观从地上爬起来,长袍上多了几个破洞。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不停使唤,力量也弱得可怜,而且口感舌燥,他现在很想喝点什么,最好是温热的,红色的,粘稠的,能带来力量的什么东西。 徐观察觉到身体的变化和不自觉冒出来的想法,把自己吓了一跳。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不再是人,从被咬的哪一刻起,就已经成为一头夜魃了。 夜魃者,浴夜而生,沐日则死;食人血而生,戒人血则死。 作为一头夜魃,徐观靠着长眠秘法,才不至于因吸食不到人血而死,但四百多年得不到人血的滋养,身体早就虚弱不堪,若非凭借高深的修为,他早就在长眠中停掉呼吸化作一具枯骨了。 手中结印的李千山和祭出道符的王世新齐齐走过来,他们还没有察觉到此刻徐观对鲜血的渴望,只知道杀了这头夜魃就能得到他的一对毒牙和毒液,这两件东西在暗市上能卖个好价钱;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活捉徐观,卖给有实力的买主,还能赚的更多。 夜魃的一对犬牙便是毒牙,毒牙相比于常人的犬牙稍微尖锐细长少许,硬度也更高一些,牙齿中间是纤细的管状空心,连接着牙根深处的一个充满毒液的小槽,当夜魃咬人吸血的同时,毒液就通过毒牙的空心流出来,像注射器一样把毒液注射进被咬人的身体。 在黑暗的夜幕世界里,毒液可以卖个不错的价钱,毒牙也会被人穿起来制成饰品,若是装满毒液的小槽连接着完整的毒牙,价钱还能再好上一些。 也有少数专事制毒的组织,还会以更高的价格购买活体夜魃,囚养起来,除基本吃食外,每个月仅供其少许鲜血,养着能不死就行。使其成为生产毒液的工具。这种夜魃是最惨的,就像是对待动物一样被关进笼子里,锁住四肢,拔掉毒牙,在原本毒牙根的位置插上细管,方便随时抽取毒液。 持续并大量地流失毒液,让夜魃的体质越来越衰弱,直到瘦成皮包骨死去。这个过程一般不会超过两年。 “看他这样子,恐怕是没法活捉了。”李千山有些惋惜,像是损失了一大笔钱。 “给他个痛快吧。”王世新感觉自己很慈悲。 徐观望着朝自己逼过来的两个人,紧握了拳头,自知此刻无力战胜他们。真的要这样憋屈地死去吗? 他努力抽调着体内仅余的真气,若是打起来,大概还可以撑上片刻。 王世新手里的符先飞过来,李千山的手印紧随而至。 徐观侧身躲开道符,双掌平推,截住了伏妖印,顿觉一股力量通过双掌涌进身体,自己的真气被压制住大半,不由得身体一软。王世新趁机踢出一脚,正中徐观心窝,将其踢到在地。 徐观倒地,顾不得伤痛,右手一挥,“坤字诀——覆土!”全部真气迅速运转,经脉猝然一阵刺痛,诀还未成形就断了。 他才刚刚醒来,太虚弱了,真气远不足以驱使秘诀。 李千山跟王世新站在他跟前,脸上奇怪地看着他做出招手的动作。 “他在做什么?” “不知道。奇怪。” 徐观莫名升起怒火,猛然跳起朝这二人扑过来,挥拳乱打。 李千山跟王世新没料到这夜魃有胆子主动攻击,被打了个手忙脚乱,很快二人便镇定下来,拦下了徐观的乱拳。 徐观的左右手被二人擒住,他抬腿跺脚,踩中了李千山的脚面,疼得李千山大叫一声,大怒中抬拳锤中徐观的小腹。 徐观为了挣开被擒住的手臂,将胳膊一扭,关节脱开,向后一抽,手臂从李千山手中抽了出来。 又用自己的额头狠狠撞向王世新的面门,将王世新的鼻子撞出血来。 王世新也动了怒,双手一拉一搓,卸下了徐观另一只胳膊的关节。大骂道:“畜生,你喜欢这样吗?我帮你!”挥拳朝徐观脸上砸过去,直将徐观砸的满脸是血。 徐观毫不示弱,竟然以自己的正脸去撞击王世新的拳头。砰砰撞击中,王世新拳头也砸的痛了,他见徐观这幅拼死的态势,竟有些害怕。 李千山从背后撂倒了徐观,骑在他身上一番狠揍。 “畜生!还敢耍狠!看谁狠!”李千山这类的修士一般都不会把异类修炼者当成人来看,所以在他们口中异类就是低一等的畜生。 徐观的脸埋在土里,一声不吭,咬牙承受着打在背上的拳头。 这时,响起一声猫叫,叫声不大,却深深钻进耳里,在脑海中回荡着。 李千山一愣,举起的拳头迟迟没有砸下,王世新拉他起来,他这才看见几步外的一座墓碑上卧着一只大猫,橘色的,很肥很肥的大猫。 橘猫的瞳孔放大,两眼泛光,直直地望着他们。 王世新抹掉脸上血迹,朝橘猫稽首道:“不知道友在此附近,多有惊扰。还望勿怪。” 橘猫看了他俩一眼,又扫过趴在地上的徐观,最后目光落在被挖出来的空棺材上。 “你们这样掘人坟墓,扰人长眠,不太好吧?”橘猫说出人话,语气中带着不满。 王世新解释说:“这夜魃留他活命也是害人吸血,不如及早除掉。” 李千山满不在乎:“畜生而已,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橘猫听着畜生二字,心里不太舒服。 “客栈早已明令禁止猎杀夜魃。你们这样不怕客栈找上门来吗?” 王世新听完这话以为橘猫要勒索他二人,于是说:“道友只要不讲今日事说出去,我二人自有答谢。” 李千山在一旁神色不悦。 橘猫摇头。只因在他们修炼者的概念里,人类这个阵营势力太强,自成一方;其他的异类合为一方。此刻他不过是感觉己方的同类被无端伤害,想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而已:“误会了,我没有这意思。只是人家在棺材里正睡着,就被你们刨出来一顿打,这不太好吧?” 王世新这下脸色也不好看,他以为是橘猫想要敲他们一笔大的。李千山更是直接嚷起来:“别不知足。刚刚那几句话已经给足了你面子。若是再多管闲事,我剥了你的皮卖钱去。” 橘猫脸色沉下来,好多年没听到这么不客气的话了:“你找抽呢?” “脑满肠肥的畜生。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人才长得这么胖,我宰了你也是为民除害了。”李千山看见异类打心眼里看不起,想着随便给橘猫扣顶帽子,便杀掉了事。 “你有胆再说一遍?”橘猫修行有成以来,最恨别人对自己的两种称呼,一是胖子,二是畜生。现在可好,李千山一句话把两个都凑齐了。 王世新手里握住道符,往旁边走了几步,与李千山互成对角,将橘猫夹在中间。威胁道:“方才在下已经好言相对,道友若是不知进退,便怪不得我二人心狠了。” 橘猫动了怒,咬牙切齿道:“本座原也不想为了这头夜魃与你二人动粗。但是你们的态度让我很不爽。” “王大哥别跟它废话了!”李千山手里结着一个印,朝橘猫招呼过去。 王世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取出一道符甩出,想要封住橘猫的行动。 橘猫肥胖的身体拔空而起,朝李千山扑过来,两只前爪快速的撕抓,破掉了他的诀,对封来的那道符看也不看,尾尖一甩,一道凌厉的风刃射出,将符劈成两半。 “你这畜生!”李千山两只袖子被撕得粉碎,小手臂被抓的血痕累累,叫骂一声,赶快退开了,橘猫不依不饶,又扑了上去,不料一只后腿被绳子缠住,绳子向后一扯,橘猫大叫一声,被扯回来,落在了地上。 “囚妖索?”橘猫心头一震,回头看罢,才舒了口气,原来只是一根普通的草绳,估计是被用制邪之类的咒诀加持过,有了一些压制妖类的效果。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二章 旧人新醒(二) 橘猫眼睛眯起,右脚抬起又落下,踩住了那根草绳,王世新用力去拽绳子,却见那绳子那头的肥猫纹丝不动。两个实力才刚入门的散修,还不被橘猫放在眼里。 李千山双手掐出诛妖诀,朝橘猫的头顶罩下。 “死~!”李千山大喝一声,双手已经狠狠落了下来。 橘猫怪叫一声,身体猛地向前一纵,竟将王世新带了个跟头,躲开了诛妖诀,又围着李千山的一条腿飞快绕了一圈,将右腿上的草绳缠上了李千山的脚腕。 那王世新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再次扯动草绳,却将李千山扯倒,橘猫用牙咬开草绳,跳到李千山的胸口上,尾尖狠狠鞭在李千山的脸上,打出一道血痕。 “你说你是不是找抽?!凭你这种程度的实力,就算使出诛妖诀也伤不得本座。丢人现眼!” 王世新后悔不及,只得站在原地喊道:“尊驾停手!我二人认输,这夜魃交由你处置,我们这就离开。” 橘猫冷笑两声:“刚才不是还要剥了我的皮卖钱吗?现在打不过又认怂。要不要脸!?”说完又在李千山脸上甩了一尾巴。 “闹出命案来,让客栈知道了大家都不好善后,各退一步如何?”王世新半是威胁道。 “不杀他也行。你把那夜魃带过来,看看还能不能活命。”橘猫命令道。 王世新只好依言照办,走过去把满脸血迹的徐观拉起来,发现他气息微弱,似乎是要撑不住了。 橘猫的尾尖在李千山脸颊和喉咙之间来回摩挲,仰望着夜空,蒙蒙的云气后面,一轮满月隐隐约约。 “差点忘了,今天是阴历十五啊。”橘猫转头看着被王世新扶起来的徐观。 夜魃在每个月的十五都要吸食人血,否则从亥时开始,直到次日寅时都会被饥渴,暴躁等负面情绪折磨着,除此之外,身体上也会遭受酷刑般的痛苦,头晕致幻,万蚁噬心。即使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折磨都挨过了,也会因为未吸食到人血而变得虚弱,持续一个星期左右才会恢复正常体质,若是连续三个月不摄入人血,体质会明显退化且无法自动恢复,超过半年不摄入人血走路都要拄拐,还得是双拐,若是一年不摄入人血就可以躺在棺材里准备后事了。 徐观身体半靠在王世新的身上,被带到橘猫近前,放在地上平躺着。 橘猫打量着生机虚弱的徐观,心里想到若是今夜食不到人血,不用李千山二人动手,他自己就撑不到天明。 躺在地上的徐观两眼迷离张开,遥遥的望着朦胧的圆月,语气虚弱道:“猫道友,予有话要说与你。” “你说。”橘猫好奇他是不是要说什么遗言。 “今夜月圆,予既是夜魃之身,必渴求鲜血。”徐观叹了口气,继续道:“然予宁死不欲伤人性命。此亦予长眠之缘由。” “为什么?”橘猫以前也遇到过夜魃,全都是杀人吸血的家伙,这还是第一次碰到宁可自己死也不杀人的夜魃。 “因为予曾经为人。”徐观脸上浮现出的奇怪表情。 “你……”橘猫知道有些夜魃不是生来就是夜魃,而是被夜魃咬伤感染,才成为夜魃。 “予姓徐,名观,字博之。河北顺德人氏。自小熟读书经,研修八股,十九岁院试录科,二十二岁乡试中举,次年会试中会元,殿试曾蒙圣言垂问,予谈古论今,吐尽胸中所学,博得赐同进士出身。其时为大明万历年间。”徐观回忆着当年的荣光,终于露出笑容。科举高中,春风得意。 这下轮到橘猫叹气,原来这个一身古代书生打扮的男子,曾经是这样的一个人。 “予虽不愿杀人,但夜魃血脉中的天性却根深之极。嗜血欲望一旦涌出,天性击溃理智,予便无法自控。劳烦道友在予失去心智之时立即格杀,不必手软。” 橘猫点头。夜魃在阴历十五夜里,吸血的欲望会相当强烈,这个欲望折磨着身体与精神,当承受不住的时候,精神崩溃,失去理智,就只剩下杀戮嗜血的原始欲望,成为一头动物。 “只是……只是希望那一刻来得稍晚一些。”徐观嘴角苦涩。他醒来不久,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新时代,就又要死去。 橘猫沉默着,李千山和王世新二人也不敢言语。都静静地守徐观,陪着他度过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时间。 月亮下的云气流动加速,不远处的树林中落叶乱舞着飘来,墓园里杂草倾斜压腰,耳畔有呼呼啸声,原来是起风了。 一刻后,徐观挣扎着要起来,橘猫赶忙让王世新扶他。 “劳驾送予回去。”徐观对王世新道,语气不再像耍狠动手那样愤然,他并没有恨王世新,尽管他有充足的理由。 王世新扶上他往石棺走去,察觉到徐观的身体在发抖,很轻微很快速的抖着,脸色也有些难看,仿佛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王世新知道他就快压制不住了,自己亲手把他刨出来,再亲手把他送回去,真是讽刺。只愿再别横生枝节,把他早些埋了完事。这样想着,脚下速度又快了些。 徐观抖动得越来越厉害,王世新心急也越走越快,走到半截,徐观却猛地张开嘴,露出一对尖利的犬牙,朝王世新脖子上咬过来! 王世新反应也快,惊叫一声,抓住他的小臂,用力一甩把他扔了出去。 被扔出去的徐观撞向一座墓碑,却见他身体在半空中扭动两下,找到了平衡,在即将撞上墓碑的时候脚尖最先接触山石,然后才是整个脚底贴上去,双腿由伸直变成蜷缩,这一系列动作,卸去了砸向墓碑的大部分劲力,紧随着双腿又蹬直,像弹簧一样从墓碑上弹开,空中翻了个身,稳稳落在地上。 王世新脸色瞬间就变了,刚刚这两下子,足以看出来徐观的实力,在意识不清和身体不佳的状态下,尚能保持对身体如此程度的控制,难以想象他曾经的实力有多么可怕。 橘猫紧紧盯着徐观:能有这样的身手,这家伙以前绝对不简单!肯定不止是普通的中试书生,他究竟是什么人? 橘猫开始好奇。 徐观骨节脱臼的手臂垂在两侧,诡异的颤动,发出咔咔之声,竟然就这样接上了。 回光返照般的,嗜血的天性将徐观剩余的体力和真气尽数激发出来,做着最后的挣扎,若在生机燃尽之前还喝不到人血,那他就真的化作一句枯骨了。 他血红的眼睛扫视四周之后,目光并没有在橘猫和李千山的身体多做停留,而是盯上了王世新。 王世新从衣服内侧摸出一张符,心里想着如果能顺利拿住徐观最好,如果拿不住,便只能想法子抽身遁走,至于李千山——也只能对不住他了。 徐观像野兽一样朝王世新吼了一嗓子,露出两对尖锐的犬牙,四肢运力,朝王世新扑了过去。 王世新两指夹住符,手腕一翻便将符甩了出去,整张符封向徐观面门,徐观不管不顾,挥拳朝符打去,拳符碰撞,发出一声闷响,符被打了个粉碎,徐观身体一顿,落在地上,瞬间又弹起,再次扑向王世新。 王世新又取出一道符,咬破舌头,一口鲜血喷在了符上,黄色的符泛起微微的金芒。他拿着符朝徐观迎了过去。 徐观依旧是干脆利落的一拳重重的打在符上,符晃了一下,金芒闪了闪,没有像之前那张碎掉,但王世新却是脚下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住;徐观这边怪叫一声,跳开了。 王世新将符拿在身前,不敢大意,徐观领教了符的威力,不敢再跟符硬碰,围着王世新转了起来,血红的眼睛死盯着他。 橘猫改变了想法,不打算在徐观心智迷失之时杀掉他,而是想看看这个徐观到底什么来头。正好借王世新来试徐观,它卧在李千山的胸口上不动,静静观察着。 徐观只想赶快杀掉眼前这个人,喝了他的血,粘稠的,温热的血,想着想着,他的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他灵活快速地围着王世新绕圈,不时地冲上去打上几拳,或踢上几脚,王世新被他逼得一边用符掩护,一边不停地狼狈躲闪,不知不觉地被逼近了旁边的小树林。 橘猫尾尖一挑,大声道:“别进去!” 徐观忽然暴起,朝王世新撞过去,王世新来不及反应,被撞得后退几步进了小树林。 徐观跳到了一棵树的树干上,一蹬脚又跳到第二棵树上,王世新慌忙抬头,惊骇地看着头顶上的徐观,把符举起来护在头顶就往树林外跑。徐观伸手抓住了他的后脖领,拎起来把他扔进了小树林深处。 橘猫暗呼不好,急忙跟了上去,李千山腾地一下坐起来,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王世新被徐观扔进小树林,只听见头顶上嗖嗖的声音,抬头上看,徐观的身形像一道黑影,在树与树之间来回交错跳跃,没了动静,不知他的本身到底藏在哪里。 王世新不敢妄动,大声喊道:“尊驾救我!” 橘猫进了树林,蹲在一个树杈上,表情有点凝重。 将战斗意识融进身体的每一寸肌肉,练就的如同野兽的本能一般,还有夜魃特有的超强平衡感,灵活的三维活动能力,敌人所面对的几乎是360度无死角攻击,若是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下单独跟徐观对上,也未必胜得了他。 橘猫沉默着,收了气息,也藏住身形。 林子里静悄悄的,偶有几缕微风吹过,叶子抖动发出互相摩挲的沙沙声。 半晌,头顶上的某处忽然有了动静,徐观直直地朝王世新扑下来,王世新立刻大叫着,朝树林外跑去。 橘猫等的就是这个,尾尖一甩,一道风刃射出,徐观在半空中躲闪不开,只好双臂护在身前,硬接了这一下。 风刃击中,徐观被打出去,后背撞在树干上,立刻反手抓着树干,朝上爬去。橘猫已经来到他的头顶,朝他跳下来,重重地落在他肩膀上,将他压了下去。 “封他行动!”橘猫大喊。 刚刚要离开小树林的王世新回头看到正在下落的徐观和橘猫,知道这是个好机会。 抬手将自己手中的符朝徐观甩了过去,徐观见符飞来,抬拳就要打,却被橘猫尾巴狠狠地鞭在手肘关节处,拳头一偏。符正正盖住了他的面门,徐观身体一滞,直挺挺摔在地上,没了动静。 橘猫四肢一曲,轻巧地落在地上,绕着徐观转了一圈,啧啧两声,对王世新道:“虽然你本事不怎样,这符倒是挺管用。” 王世新苦笑:“其他符都是我自己画的,唯独这张符伏魔符是我千辛万苦求来保命用的。” “原来如此。”橘猫仔细端详着贴在徐观脸上的伏魔符,说:“过了今夜就揭下来还你。” “这符只能用一次。”王世新走到近前,惋惜道:“尊驾发现符上的金芒暗淡了些吗?等金芒完全消失这张符就废了。” “金芒还能维持多长时间?” “最多一个小时。” “你刚刚不是还有根草绳挺不错的。借本座一用?”橘猫厚着脸皮。 “这……”王世新想拒绝,又不敢。 “借完就还。之前摩擦也不追究了,再加本座欠你一个人情。”橘猫怕自己的人情不值钱,又补充道:“本座黄粱,修行到现在算算也有一百七十多年了,建国前就成精的哦。修行期间也交了不少同道,以后你行走江湖报我的名字,但凡是认识的,都会给个面子。” “那多谢前辈了。”王世新没想到因祸得福,屁颠地去取刚刚因打斗掉在墓园里的绳子。他来到这边不见李千山的踪影,心凉一下,也就捡起绳子回小树林了。 王世新一边往徐观身上套绳子,一边问道:“敢问前辈为何如此在意这头夜魃。并非我心狠手辣,这种吸血怪物靠食人血生存,被咬之人还会被感染成一样的怪物,实在是有违天理,若非客栈有意维持各个势力的平衡,这种怪物早被咱正道众人灭族了。此时控住了他,直接杀了不更省事?” “普通的夜魃可没他这本事。”橘猫用尾巴尖挑开徐观破烂的长袍,露出伤痕累累的皮肤,新伤旧伤夹杂着藏在袍下。 “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生死打斗才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王世新看着徐观的遍布伤痕的身体,感叹道。 “而且他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夜魃。”橘猫叹口气,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本身为人却被感染成敌方英雄。 “只能等他清醒再问了。”王世新坐在地上,方才那阵打斗他又惧又累,此时已经没有气力了。 躺在地上的徐观忽然抽动一下,橘猫和王世新同时一惊。 “这都压不住他?!”王世新大骇。 “你这符莫不是个假的?”橘猫的尾巴接连摆动,点住了徐观的几处大穴。 “不可能!画这符的前辈道行高深的很。” “哪个画的?” “我不能说。” “还有没有别的符了?” “刚不说了,别的符都是我自己画的。” “是符就行,全贴上。” 王世新又从衣兜里掏出一堆符,粗略数来大概有个三五十张,他沾了口水就往徐观身上贴。 “哎!你不再喷口血?”橘猫抬起爪子,“我看你喷血挺管用的。” “这么多符,我把自己喷死也喷不过来啊。”王世新为难道。 “那你好歹喷个一二十张,我怕压他不住。” “唉。”王世新叹口气,咬破舌尖又喷了三张,分别贴在徐观的胸前和两个肩膀上,剩下的符则沾着带血的口水,贴了上去,徐观浑身上下被贴的满满当当。 贴完后一人一猫才长出口气,坐了下来。 徐观被草绳牢牢捆住,身体贴满了黄色道符,安静地躺在杂草枯叶间,长袍破烂露出大片肌肤,在月光的照耀下正缓缓的干瘪下去,变得枯瘦,颜色也由白皙变得又黑又黄。 “这……”王世新瞪大了眼睛。 “他终归还是熬不今夜。”橘猫叹口气,之前徐观爆发出来的实力只是回光返照,片刻的战斗恐怕耗尽了他仅余的生机。 “他以前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王世新说着心里话。 “真的可惜。”橘猫有些惋惜。 徐观的脸颊塌陷下去,像枯掉的干尸,肌肤皱巴巴的,似是硌手的树皮。 “四百年前的厉害人物啊。徐观,当时他一定名声很大。”王世新感慨着,仿佛说着悼词。“当时夜幕世界的大人物里有这号人吗?” “每个时代都有大人物,多了去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将名字传下来。”橘猫对夜幕世界的了解要比王世新多些,“不过当时确实有件大事,巫妖后裔莫名其妙的发动争斗,客栈合正道众人与之力战,不少暗处势力浑水摸鱼争逐利益,那段时间可真是群魔乱舞。 不少高手在那场乱斗中陨落,排得上名的人物有巫妖族的一个护法,七个大巫,道教的乘风真人,客栈的天字铁卫五名,地字铁卫十二名,玄字铁卫数十名,还有两名已臻化境的武道家,其他势力也各有折损。” “夜魃一族也参与了那场战斗吧。”王世新猜测。 橘猫点点头,补充了一句:“对了,守夜人就是那时候断了传承,时任守夜人的那位离奇失踪了。” 守夜人,顾名思义是守在暗处监视夜幕世界的人,夜幕世界中的任何个体,或势力有过分的举动,如祸害人类世界,搅乱社会安定,或者各势力直接发生争斗导致天下动荡,守夜人都会出手干预。守夜人的职责就是维护社会的安定。如此沉重的职责也就要求了担任之人必须拥有极为强悍的实力。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三章 旧人新醒(三) “没断吧?现在依然有守夜人啊,我还听说他强的很呢。”王世新停顿一下,又补充道:“据说他就在这上谷呢。” 橘猫后腿费劲地抬起来,扒拉两下耳根:“就跟古代没有得到传国玉玺的皇帝一样,名不正言不顺。守夜人历代相传的佩玉跟着那位一块失踪,后来的守夜人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守夜人。” “原来如此。”王世新受教般点点头。 “这书生不会是…?”橘猫说完又摇了摇头。 “夜魃怎么能当守夜人?”王世新明白橘猫的意思,立刻否决。 “他也不是生下来就是夜魃的。”橘猫深望着徐观只剩枯皮的面容,“夜魃才不会读书去考取功名。” 王世新立刻伸手去摸徐观的腰间,摸完又将他全身上下搜了一边,朝橘猫摇了摇头,并没有玉佩。 橘猫尾尖摆动,思索了一阵,还是不太忍心让徐观就这样死掉,:“再帮个忙吧,帮我把他送到一个地方去,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前辈您客气了。”王世新能跟这个活了一百多年的老猫扯上关系,送个人太值了。 王世新伸手抱起徐观,扛在肩膀上,跟上橘猫往墓园出口走去,徐观的身体已经干枯的只剩皮包骨头,轻得很,但是王世新体力虚脱,几乎是拖着两条腿在走。 一人一猫走出墓园。此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街上早就没有了行人,偶尔有一两辆车辆从街中飞驰而过,无人在意橘猫他们。 橘猫带着王世新穿过两条大街,又转进了一条小巷子。 “就是这里了。”橘猫停下。 头顶忽然响起叫喊声——“快躲开!!” 橘猫和王世新抬头看去,一个年约二十岁的女孩子开着窗户,上半身探在窗外,喊完之后纵身跳了出来。 “不要!”王世新大惊。 橘猫尾尖一摆“风缠”,一袭劲风卷起,缠着那女孩子落在一边,落地之后王世新看清了那女孩的样貌——长的很白净,留着齐耳短发,身材纤瘦,穿着宽松的浅粉色睡衣。 “哎?”女孩子落地后惊奇摸摸自己的身体,又站起来舒展了一下四肢,确认自己没有受伤。 “你疯了?”王世新怒道。 “你才疯了!”女孩瞪着他,转脸看到了橘猫,惊喜出声:“大胖橘,你也在这里呀?又饿肚子了吗?” 说着就过来抱他,橘猫赶紧快走几步躲开了女孩的双手,女孩不满道:“你个没良心的,我还喂过你呢。” 橘猫喵喵叫了两声,只好老实地蹲坐在那里,女孩笑嘻嘻地再次将魔手伸过来,揉搓着不再躲闪的橘猫,“你好像又胖了呢!是不是有谁在喂你好吃的呀?怪不得不来找我了。” 橘猫无奈承受着女孩的上下其手,将自己身上摸了个遍,这才又叫了两声,提醒她差不多得了。 女孩终于满意了松了手,看向扛着徐观的王世新:“哎?你扛着什么东西?” 王世新不知道该不该回答,眼睛望向橘猫,见橘猫点头,才告诉女孩,说这是一个人。 “你扛着个人做什么?”女孩好奇的眨着大眼睛,似乎是知道王世新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转过头又问橘猫:“大胖橘,他扛着个人做什么呢?” 橘猫给王世新使了个眼神,王世新会意,把徐观放在地上,女孩开心地蹲下去观察。它把徐观带到这里来,就是来找这个女孩儿的,只是,她从窗户掉出来,这个出场方式有点出乎橘猫意料。 王世新偷偷凑到橘猫耳边,说道:“她没发现您跟普通的猫不一样?” “你看不出来她脑子跟普通人不一样?”橘猫翻个白眼,望着还在好奇研究徐观的女孩,小声对王世新说道:“她认识一个夜魃,等下你让他给那个夜魃打电话叫来。” “她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女孩,认识夜魃?不会怕吗?”王世新奇道。 “她知道什么是怕吗?”橘猫感觉王世新的智商实在堪忧。 一人一猫正望着女孩的侧影窃窃私语,王世新忽然看见女孩正要伸手去揭徐观脸上的黄符,王世新三步并作一步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说道:“这个不可以动!” “就看一下,就一下。”女孩商量的语气,趁王世新不注意,另一只手飞快揭下了道符,露出徐观干瘪枯瘦的脸。 “干尸?”女孩奇怪道。 “快把符贴回去!”王世新怕她把符撕坏,不敢去抢。 徐观忽然张开眼睛,露出血红的眼球。“危险!”王世新推开女孩儿,一脚踩在徐观胸口,防止他突然跳起来。 “他生病了啊!”女孩叫道。 “是的,他生病了。你认不认识一个夜魃朋友,请他来给这个病人治一下吧。”王世新道,从小艾手里拿回道符,贴回徐观脸上。 “夜魃朋友?”女孩皱起眉头,很认真的思考着:“你是说博君吗?他有一次也生病了,跟这个人的情况差不多。” “那快把博君叫来给他治病吧。” “这病我就会治呀。不用麻烦博君。”女孩笑嘻嘻。 “怎么治?”王世新好奇。 “用我的血啊,对了,你带着刀吗?”女孩子很严肃的说道:“上次博君喝了一杯我的血就好了,不过看这个人的样子,病得比较严重,可能得喝两杯血才能好。” “你还是叫博君来比较好。”王世新好心道。 橘猫也在旁边喵喵两声,蹭了蹭女孩的袖子。 “好吧好吧。”女孩只好从兜里拿出手机,打出一通电话:“喂!博君吗?嗯,是我小艾。我碰到一个跟你一样的病人诶,嗯,对的对的,情况很严重,需要马上救治,嗯,快来,我等你,” 挂断电话之后小艾白了王世新一眼:“这样可以了吧。” 王世新挨个白眼,感觉很无辜,他望着橘猫,道:“前辈,我可以走了吗?” 橘猫用眼睛指了指徐观,又仰头看了两眼,最后目光对上王世新的双眼,似乎在问:明白我的意思吧? “什么意思?”王世新摸摸后脑勺。 橘猫叹口气,只好开口道:“把徐观背上楼再走。” “哦哦,原来是这样。”王世新终于领悟。 小艾却猛地尖叫起来,语气充满了兴奋:“呀!大胖橘你会说话呀,好厉害!” 橘猫无奈地摇摇头,心想隐藏了这么久,终于还是瞒不住了。小艾兴奋地过来揉搓橘猫的脑袋,又把它的嘴巴拽开,仔细研究着。 橘猫出奇的没有反抗,只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知道以后麻烦了。 橘猫抬起爪子,推开小艾的手:“有时间再玩,现在救人要紧。” “对对对,救人要紧。”小艾连连点头。 “你带他背病人上楼等博君来。快些。”橘猫对小艾说。 “那你呢?” 橘猫抬头看了看,说:“我还是习惯从窗户进屋。” “好,那我上楼等你。”小艾很兴奋地从楼道带着王世新上去了。 橘猫等小艾进了楼道,便顺着墙壁爬了上去。 一年前,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小艾看见它惊喜得不得了,赶忙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和火腿招待它。因为有好吃的,他后来就经常来找小艾,每次来的时候,它总能在窗台边看到为它准备的食物,除了牛奶和火腿,也有面包,鸡腿午餐肉之类的,有时候小艾还会把自己爱吃的零食留一包给它。这次它在窗台上看见了一小盒炸鸡块。 橘猫跳进窗子,见小艾和王世新还没有上来,就停在窗边,低头静静地吃着炸鸡块。 在与小艾认识的这段时间里,橘猫发现她跟一头夜魃认识,不过博君没有伤害过小艾,他就没有管太多。博君也知道橘猫是个妖怪,但是没有表露出要亲近一些的态度,橘猫也就没有主动去与他攀谈过。所以他两个并不熟识。 味道还不错。橘猫这样想着,一小盒鸡块吃完之后,小艾打开门走进来。 小艾住的是两室一厅的房子,她带着王世新穿过客厅,来到卧室。王世新放下徐观之后就离开了。 不一会儿博君来到,从窗户外跳了进来他身高在一米八左右,黑色的皮衣将精瘦的身体紧紧裹住,脖子上的肌肉线条从皮衣里延伸出来,整个人像钢筋一样坚实有力。 小艾扶着额头:“你们为什么都喜欢从窗子进来?” “习惯了。”橘猫卧在床边。 “这样比较快。”博君关切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徐观,发现徐观还有气的时候,松了口气,对橘猫说了声谢谢。 “客气了。”橘猫并不在意的摆摆爪子,又简单说了一下徐观的情况。 “橘猫先生救了我同类,这个人情我记下了。”博君再次道谢。 小艾好奇的叫起来:“哎?大胖橘会说话你不觉得很厉害吗?怎么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因为我们也互相认识呀。”博君略带宠溺地摸摸小艾的脑袋,说道:“这次也谢谢你了。” “嘻嘻,朋友之间还客气什么。”小艾听博君这么说,很是开心。 “不早了,你赶快休息吧。我得带他回去了。”博君扛起了徐观。 “有时间来找我玩呀!”小艾喊着。 “肯定会来的。”博君对她笑笑,又对橘猫挥挥手,从窗户走了。 与住在旧城区的小艾不同,博君住在一个城中村的廉租房里。他扛着徐观,在房顶屋檐间飞快奔跑着,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回到了住处。 他把徐观放在地上,徐观被草绳绑得结结实实,脸上和身体被乱七八糟地贴着道符,随手把符揭下。 一般情况,道家的符篆对异类都有一定的压制作用,不过对于道行高功力深的异类,道法浅薄的符是无法造成伤害的。 博君揭普通符都是轻松揭下,揭贴在徐观正脸上那道符遇了点问题。手指碰到符纸的瞬间,一股神秘的力量窜进体内,无力感迅速袭遍全身,身体一软坐在地上。博君一惊,撕下符赶忙扔在一边,喘了好几口粗气才缓和一些。 画这符的道人道行真是高深。博君心有余悸,若是自己被这符封上了,绝对挣脱不开。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符已经失去了金芒,十成符力已去七八。 博君从角落的冷藏箱里取出两袋血液,打开小口对准徐观的嘴巴挤出血来,血有一半顺着嗓子眼流进去,另一半从嘴角漏出来。 一袋血很快灌完,博君又把第二袋血灌下去,过了一会儿,徐观的脸色终于有所好转,呼吸也不那么虚弱了。博君再取出两袋血液,全灌给徐观。 又过了大半小时,徐观的面色才开始恢复正常,眼睛缓缓张开,望着屋顶。 “你还好吗?”博君凑在他脸前。 徐观喉结动了一下,把残余的血液咽下去,应了一声。他现在感觉自己比刚刚苏醒的时候还要虚弱,双臂无力地摆动两下,博君看出他的意思,便把他扶坐起来,背靠在旁边的沙发上。 徐观道了一声多谢,随后看见地上的一滩血迹,难掩失望之色:“为了救予,竟伤了一条人命?” “没有。”博君拿起一只喝完的空血袋:“血从人体里抽出来一小部分,装进这个袋子里储存着。” 之前经过橘猫的简短解说,他知道徐观是四百年前的人,便耐心地给他解释起来:“现在时代变了,不必再像以前那样杀人吸血了。夜魃族跟客栈沟通之后,又联合人类的管理者,共同创立了专门采血的机构。用现在的话来称呼叫做献血站,人类将自己的血献出一部分,装进血袋保存,再转手给夜魃。夜魃们每个月都会领到一定量的血液维生。” “普通人类知晓了夜魃的存在,害怕还来不及,又怎会甘心将自己的血献给夜魃?” “对于普通的人类大众,当然要隐瞒夜魃的存在。对他们宣称的只是将血液暂时储存起来,待有人受伤失血过多需要靠补充同血液时,可取出血液来用。事实上,也确实有一部分给人类自己用了。” “原来如此。”徐观点点头。在这个秘密被大众获知之前,的确是人类与夜魃和平共处的好办法。 “其实在有这个机构之前,我也从没有伤过人命。”博君说:“以前的生活不好,有些贫困人家饥寒交迫,我便用十碗饭来换他们一碗血。” 徐观点点头,原来博君也同自己一样,都不愿为了自己能活下去而伤害他人性命。只是像他二人这样的太少了。 徐观忽然想起来什么,抱拳道:“聊了半天,还未请教阁下名讳。”接着便作了自我介绍。 博君也自报了名姓,又把自己接到小艾的电话,直到把他抗回住处这些事叙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多谢博君兄救命之恩。” “不用客气。” “博君兄饮血却不伤人命,予很是敬佩。”徐观发自内心的说道,身为魁拔,对于撕裂人的动脉,温热的鲜血喷进口中,滋润干涸许久的喉咙的感觉再熟悉不过,给予精神与身体的双重刺激和满足,这种事是会上瘾的。 “先生过誉了。”博君叹口气,继续道:“在不是月圆之夜的时候,我经常忘了自己已经是夜魃,还以为仍是个人。” “博君兄也是被咬才变为夜魃?” “你也是?”博君有些惊讶。 “陈年旧事了。”徐观苦笑一下,“偶然遇上几名夜魃作恶,跟他们打了一架,没留神被咬了一口,便成了这副模样。” “那咱们是一路人。”博君见徐观不太明白,解释说:“在夜魃内部,像咱们这样的,不太被那些夜魃本族,也就是先天夜魃看得起。咱们这种后天夜魃,经常被他们叫成杂种,因为是被感染才变成夜魃,血液不纯。” “竟有这种事?”徐观有些奇怪。 “人家觉得自己是纯种,所以高贵。看不上咱们很正常。”博君说着忽然开心地笑起来,继续说道:“比较有意思的是,杂种跟杂种结合后,生下的后代也是夜魃,这种出身的夜魃也自视甚高,看不上杂种夜魃,甚至还看不上自己的父母,总觉得自己也是高贵的纯种夜魃。但是你知道在真正的纯种夜魃口中,管这种夜魃叫什么吗?” “叫什么?” “野.种。” “哈哈哈哈。”徐观大笑,笑着笑着又咳了起来。 博君拍拍徐观的后背,转身从冷藏箱里取出一袋血液,递给他,徐观惊奇地摸着凉飕飕的血袋,博君笑笑,帮他撕开一个小口,徐观喝下清凉的血液,抹了抹嘴角,感慨地说道:“予已经与世界脱节了。” “慢慢来,会适应的。”博君鼓励他,说:“过几天你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带你去客栈办理证明。” “证明什么?” “证明你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是我们的一员。办理证明表示你认可了客栈的权威,并享受客栈的庇护,如果有人要伤害你,客栈会出手干预。” “那多谢博君兄了。”徐观再抱拳致谢,心道,时过境迁,当年客栈里的故人现在恐怕也已不在了。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四章 旧人新醒(四) 第二天太阳升的老高,略微清凉的阳光从窗子外射进来,卧在床头的橘猫眯着惺忪的睡眼,感觉有点凉,毕竟是深秋了,它站起来伸个懒腰,钻进了小艾的被窝里继续睡着。 中午的时候小艾才醒了过来,惊喜地看着自己被窝里的大肥猫,抱住了一顿蹂躏,嘴里哈哈的笑着,橘猫被折腾醒了,不情愿地喵了两声。 “大胖橘,我记得昨天晚上你会说话了诶。”小艾忽然想起来,抓着橘猫的两只前爪,让它站在自己面前。 橘猫又喵了两声,假装听不懂,歪着脑袋朝小艾的胳膊上蹭着。 “我做梦了?”小艾呆萌的皱着眉头,很认真地回忆着,忽然大叫起来:“昨天晚上我梦到你会说话了哎,还有个跟博君一样的病人,好厉害呀!我得跟博君说一下。”她放开橘猫,拿出手机,正准备拨号,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地通话记录呆住了,“昨天晚上,我给博君打过电话了?” 橘猫悄悄地溜下床,小艾一声大喊:“大!胖!橘!你给我站住!” “喵~”橘猫无辜地蹲在地板上,抬起前爪凑在嘴边,伸舌头舔着。 …… 同一时间,李千山在燕坪市下了火车,打车来到一个小区,进了某栋楼,敲响了其中一户的门。 “师父。”李千山对开门的中年男人恭恭敬敬。 中年男人头发中夹杂着少许银丝,身上穿着浅色的纺丝皱宽松衣衫,像是公园打太极的普通大叔,他给李千山开了门,脚步稳健地回到客厅,坐到沙发上,李千山赶忙放下背包,坐在一旁为师父沏上茶。 乔松食指轻轻地在茶几上敲了两下,问道:“这次又惹什么麻烦了?”他太了解自己的徒弟了,如果无事绝不可能来看自己。 “没事儿,就是好久不见师父了,想着来看看您。”李千山厚着脸皮说道,又从背包里拿出一罐茶叶来:“这不,我还给您带了一盒好茶。” “有事儿直说。”乔松不耐烦道。 “徒弟孝敬师父天经地义的,师父您闻下,这茶多香。”李千山打开那盒茶。 “没事儿把茶放下就走吧。”乔松按下了递过来的茶盒。 李千山尴尬地松开茶盒,这才把昨天晚上的事儿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人家没要你小命就够客气了,你还想惹点什么?”乔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梁子已经结下了,难保那夜魃日后不会回来报复啊,还有那肥猫也不是好应付的。”李千山一脸愁容。 乔松转着手里的茶杯,不做声。 李千山又说:“我倒是贱命一条,死就死了,但就怕他们顺藤摸瓜,找上师父您呀。” 乔松手中的茶杯一停,瞪着李千山。 “他两个联手找上门来,单凭师父您恐怕不是对手啊。” 乔松放下茶杯,说:“你以小人之心揣测,人家未必有心思追究你一介无名小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我可是差点就取了他的性命,他岂能善罢甘休?再说那大肥猫仗着有点道行,那是人犯我一尺,我回敬一丈的脾气。难保他们不会回来寻仇。”李千山见乔松神色犹豫不定,狠心说道:“先下手为强啊师父。” 乔松听完这话盯着李千山看了半晌,心里盘算着若是自己这混蛋徒弟真的被他们杀了,他们为了防备自己给徒弟报仇,未必不会动把自己一起解决的心思。尽管自己对李千山的死活并不在乎,但对方可不会这样认为。 乔松神情狠厉,端起茶杯连带着杯底的茶叶一饮而尽,一掌将茶杯拍在茶桌上,碎成齑粉。 李千山被吓得眼皮一跳,心里却松了口气,这老东西终于决定出手了。 …… 深秋时节,气候转凉,夜长昼短,才六点来钟天就暗了。 西方落日隐去,带走了笼罩在这片都市的最后一缕金芒,街上的灯光渐次亮起,昏黄的路灯,五彩的霓虹,各式各样的LED招牌,夜空中的繁星刚刚露头就被淹没了。 橘猫蹲在窗台上,边欣赏着夜幕下的都市,边吃着小艾给它倒在盒子里的薯条,嘴边的毛上沾了一些白色碎渣。 书桌上亮着一盏小台灯,小艾伏案画着看似凌乱的线稿。 “怎么不见你出去工作?”橘猫边嚼边问。 “我现在就是在工作呀。”小艾放下画笔,伸个懒腰,揉着酸痛的胳膊:“我是个漫画家。” “画画也可以挣钱?” “那当然!”小艾朝它比了个V手势。 “昨天晚上,你为什么要跳楼?”橘猫吃完了薯条,舔舔嘴唇:“漫画家都喜欢跳楼吗?” “当然不是。”小艾翻个白眼,“我只是想体验一下坠楼的感觉,我画到琉璃坠楼了,却想象不出坠楼的感觉,所以就跳一次试试咯。” “你住的才五楼,太低了,都来不及感受就到地了,你至少得从十楼跳下才稍微有点时间去深切感受。”橘猫嘲讽道,对小艾跳楼的理由感到不可思议。 “哎!你好聪明啊。”小艾很认真地夸他,站起来就往外走:“我这就爬到十楼去跳。” “回来回来。”橘猫赶快跑过去抱住她的脚踝,心想这姑娘果真脑子有问题。好说歹说终于把她劝回来。 …… 夜风清凉,路上的行人都裹紧了外套,两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并肩在树荫下的人行道上走着。 博君依旧是一身黑色劲装,徐观换上一身浅色休闲装,原本杂乱的长发也剪去,换成了跟现代男人一样的短发。 二人很快来到小艾的家里叩响了房门。 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正在书桌前整理画稿的小艾叫喊道:“大胖橘,帮我去开下门好不好。” “我在忙呢。”橘猫嘴里又嚼起炸鸡块,口齿不清。 “开完门再忙嘛。”小艾皱着眉头,自己好像弄丢了一张画稿。 “好吧好吧。”橘猫咽下鸡肉,站起来伸了伸后腿,跳下窗户,进了客厅,走到门前人立起来,两只前爪抱住门上转把一扭,门被打开,博君和徐观走了进来。 二人穿过客厅,来到这屋,看见在书桌前乱翻的小艾,徐观走过去,抱拳弯腰,诚恳道:“昨夜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救命之恩必铭记于心。姑娘如有吩咐,徐观万死不辞。” “不客气不客气。”小艾随口应付,继续埋头找自己的画稿。“哎,我明明记得放在这里了” 徐观又朝橘猫行了个礼,“谢谢先生援手之恩。” “客气了。”橘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恢复好了?” “多谢先生挂念。现在勉强可以走些路,只是真气损耗得厉害,一时间还恢复不了。”徐观回道。 “不着急,慢慢会恢复过来的。” 徐观应是,橘猫又回到窗台,继续吃它的鸡肉块。 博君带着徐观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博君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本漫画书看起来,徐观挺直了后背,规矩的坐在那里。 小艾找了半天,挠着后脑勺在屋里来回转圈,猛地看到橘猫面前装炸鸡块的小盒子。 “你这纸盒,什么纸叠的?”小艾指着它问。 “我也不知道,花花绿绿的。”橘猫爪子扒拉着脸前的纸盒。 “谁让你用它吃东西的?!”小艾叫了起来,抄起笔筒朝橘猫扔过去。 “这是你自己叠的呀!”橘猫肥胖的身躯灵活跳下,躲开飞来的笔筒,小艾忙跑过来,抢救般地拆开被油浸透的画稿,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我的稿子呀,我的稿子呀。” 橘猫抖抖身子,跳上沙发的扶手卧下,松软的皮毛像液体一样流下来,盖住了整个扶手。它望着徐观博君二人,说“咱们还没好好认识一下。”接着三个各自又介绍一遍。 “徐先生。”橘猫问出了自己心中存了一夜的疑问:“大明万历年间,那一任守夜人失踪了,你可曾听说过?” 徐观听完这话,忽的沉默了,一旁的博君也放下漫画书认真听着,小艾则可怜兮兮地捧着被油弄花的画稿回书桌上重新画去了。 “予便是那位失踪的守夜人。”徐观惭愧道。 “果然,怪不得你这么强。”橘猫又说:“听说以前的守夜人有一块玉佩代代相传。” “的确如此。”徐观表示赞同。“但予此刻身上并没有携带。” “为什么?” “予当初身受重伤,将不久于人世,便把玉佩托付给乘风真人,让他另寻一名守夜人。”徐观顿了下,补充道:“乘风真人是那时玉清一脉的一位得道高人。” “我听说过他,他好像在当年的正邪大战中陨落了。”橘猫说道。 “什么?”徐观猛然抬高声音,紧张道:“何年何月陨落的?” “记不清了,大概是大战最开始的那几年。据说是碰上了几个巫妖高手,以寡敌众,力战而死。”橘猫回忆着那位的话。 “那玉佩可有消息?”徐观又问。 “没有消息,从来没人知道乘风真人从你手里接过玉佩。” 徐观心里想着,恐怕在自己将玉佩交给乘风真人之后,乘风真人又遇到了重伤自己的那几名巫妖,那么在遭遇不测之前,他是否将玉佩交给另外的人便不得而知了。 徐观叹了口气,“予连累的乘风真人。” “别这么说。”橘猫宽慰道:“当年的那场大战惊天动地,其波及范围之广,持续时间之长,史上罕见,即使躲过一次,还有下一次,乱世之中,谁能独善其身?” 徐观再发一叹。 万历四十三年五月初四,一名疯汉闯入太子宫,乱棍打伤太子朱常洛,一时间群臣激愤,区区疯汉如何能深入防卫森严的宫苑,行刺太子?于是纷纷上书要求一查到底,但皇帝却不知为何不愿将事态闹大,只是将那名疯汉处死,便不再深究,名震天下的梃击案就这样糊里糊涂的了结了。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记录,实际上正是夜幕下的某些势力一手促成了这件大案,大案发生之后,纵然皇帝已经不敢再追查,但是依旧在夜幕世界里翻起了滔天大浪——那场大战的由头正是此案。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五章 旧人新醒(五) “还好,如今咱们华夏已经不再有乱世一说了。”博君放下漫画书,自豪道。 “对呀,现在可是赶上了好时代!”橘猫很是认同。 “如何个好法?” “凤鸟至,河出图,河山大好,国泰民安。”橘猫慵懒的趴在沙发扶手上,眼睛望着窗外繁华都市中的万盏灯火。 “甚好,甚好。”徐观开怀道。 橘猫问他:“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把守夜人的使命继续下去。”徐观认真的思考着,“应当先将遗失的玉佩找回来。” “去哪找?” 徐观摇头。正望着窗外的橘猫犹豫一下,还是将目光收回来,说道:“我老大也许知道一点儿什么。” “真的?”徐观惊喜。 博君有些惊异地看了一眼橘猫:这肥猫的道行已经相当了得,竟然还有老大。 “我老大是活了七百多年的黑猫,名副其实的超级大妖怪!四百年前的那场大战他可是亲身经历过的。”橘猫很骄傲地说道。 “他得胖成什么样?”小艾忽然凑过来,盯着橘猫肥硕的身躯,嘴巴张得老大。 “我老大很瘦!”橘猫翻个白眼。 “不是活得越久个头越大吗?”小艾天真地问。 “怎么可能?” 夜幕世界隐藏于普通社会之中已逾几千年之久,将瞒天过海这个词发挥得淋漓尽致——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最黑暗的世界,恰恰就被包含在光明世界之中。 夜幕世界中修炼者众多,除开人类修士之外,其他异类也有不少修炼证道,它们或精或怪,或妖或灵,寿命较之普通人也是长久太多。 其中不乏有个别老怪物的存在,有使用秘法延寿的大修士,修行六百年的野狐,修行七百年的黑猫,修炼长生蛊的巫妖,还有集天地精华而成的树妖等等。历朝历代的阴暗角落里,都有它们幽然耸动的身影,见证了一个又一个王朝的兴衰起落。 黑猫就是为数不多的超级大妖怪之一。 “那位黑猫前辈现在何地?我立刻就去找他。”徐观喜道。 “我老大在热河,依照你的速度,至少走三天。” “那么远的路程,不急在一时,你先等身体恢复再说吧。”博君劝道。 “坐火车不是很快吗?”小艾问。 “我们都没有身份证。”博君说。 “你也没有?”橘猫奇道。 “以前有,不过不能用了。” “为什么?” “身份证上录入的我实际年龄六十多岁了,但我却是这幅年轻模样,会吓死人的。”博君自嘲道。 “为什么你不会老呢?”小艾好奇。 “夜魃的寿命很长,一般能活二百多年,所以衰老来的也很慢。”博君解释。 “好厉害呀。能把我也变成夜魃吗?” “不能!”博君说的干脆。 —— 徐观沉睡了四百多年,身体机能衰退得厉害,真气也几乎散尽,连日来他催动着体内仅剩的几缕真气运转周天,以真气温养周身经脉,半月之后,身体终于恢复到正常水平,真气也凝聚了两三成。 这天夜里,徐观坐在窗边,望着远处夜中的城市,神情向往。 博君发现徐观这幅模样,顺着他的眼神望去,恍然大悟,说道:“你醒来也有半月了,还没有好好看过如今的世界。今日咱们出去转转可好?” “好,好。”徐观赶忙回头,他早就想看看这个新时代,只是他觉得寄居在博君这里已经是打扰了,哪里还好意思主动提这要求,所以一听博君要带他出门,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二人来到外面,在人行道上散着步,暖黄色的灯光从路灯上射出,透过树叶间的杂乱缝隙落在二人的身上。 主干道上的汽车一辆接一辆地快速驶过,偶尔也有几个骑士结着队,骑着摩托轰轰的在路侧疾驰,两旁的大楼灯火通明,大楼底商的招牌闪着五颜六色,穿着时尚的路人们在这样的街道上来来往往。 徐观只感觉目不暇接,两只眼睛不停地四下张望,不知道到底该看哪里才好。 “灯火如昼,真是好景。比起当年的上元夜亦犹胜几分。”徐观发自内心地感叹。 “古时候的上元夜一年一次,这里每夜都是如此。”博君热情的为他介绍着这个时代,他指着驶过的汽车,道:“这汽车是现代的代步工具,可日行千里。” “此物非富贵人家不能有吧?”徐观认为古代的千里马千金难求,所以汽车一定也很珍贵。 “哪里。没那么金贵,平民百姓们也用得起。”博君摇头,“这不算什么,有长达数百米的车子,比汽车还要快上两三倍。” 徐观听完,震惊的表情还没下去,博君又道:“还有飞机,可载百人在天上飞行,千里的路程,一个时辰就到了。” “此物莫非是神鸟大鹏?”徐观立刻想起来庄子讲的故事。 博君看着徐观忍不住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个时代有很多新奇的东西,你慢慢了解吧。” 徐观越转越起劲儿,两个人不知不觉地转到了深夜,路上车辆行人都少了,灯光也熄灭了近半,剩下远处一栋灯塔模样的大楼还亮着吸人眼球。 博君指着那栋大楼,说道:“徐先生,看见那栋大楼了吗?咱两个比一下谁先到那里。” 徐观望着大概千米距离的大楼,也是跃跃欲试,说了声好,话音刚落,博君便当先冲了出去,徐观哈哈一笑,“让你先行一步。”话毕也拔足跟了上去。 二人速度都是不慢,经过之处掠过一阵快风,带起地上落叶,他们玩的正尽兴,却没有发现马路上一辆车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 李千山驾驶着汽车,副驾驶正是他的师父乔松,后面两个座位各坐着一名中年男人。左边男人尖嘴猴腮,身体单薄,膝盖上放着一只木剑,右边男人中等身材,留着平头,手里拿着一串珠子捻着。 “终于碰见这头夜魃了,不枉咱们转悠了这好几个晚上。”李千山盯着徐观的身影。 “这两头夜魃的身法不弱”乔松在手心画下了伏妖咒,“等下动起手来要谨慎些。” “放心,早准备了克制夜魃的法器。”尖嘴猴腮的男人抚摸着木剑,剑身上用朱砂画满了晦涩的密咒。 “不愧是林沐先生。”李千山拍着马屁。 “哪个是才是目标?”手拿念珠的平头男人,名为吴勉。 “两个都杀了。”乔松之狠,比李千山犹有过之。 博君正在前面飞奔,徐观赶上来朝他一笑,语气不急不缓地说:“博君兄,还能再快些吗?”说完速度陡然一快,超过了博君,远远地把他甩开。 博君心中苦笑,这人真的只恢复了两三成功力吗? 一座三米高天桥横在徐观前面,他脚下不停,似是随意一跳,便跳上天桥,又是一个纵跃翻身,从桥上再翻了下来,丝毫不带停歇地继续跑去。 博君在后面看见他这般过桥的方法,不服输的劲头上来,待到他来到天桥近前的时候,脚下运力,膝盖一屈一弹,也跳上桥,又从桥那边跳下,膝盖又是一弯,卸下部分劲力才站稳身体。 乔松看着博君刚刚落地,立刻道:“撞过去!” 李千山听完立刻将油门踩到底,车子猛然冲上了人行道,直直地撞向博君。 “不好!”博君耳朵一动,听到身后动静,来不及回头,赶忙朝一旁跑开。 车身擦着博君的衣角过去,一个急刹在路面上磨出一道黑色痕迹,擦热的轮胎发出刺鼻的气味。 “你们是谁?”博君警惕地看着他们。 尖嘴猴腮的林沐嗖一声从车窗里窜出来,手中木剑朝博君项上削过去。“问阎王爷去吧!” 乔松等人下车也围了上来,博君以一挡四,自是不敌,幸好身法不弱,在四个人中间闪避游走,虽然也挨了几下,但好在都避开了要害。 徐观察觉到身后异动,回头就看见博君被四个陌生人围攻,立刻就往这边赶来。 “快解决了他!”乔松一见徐观回来,手下的攻势更猛了几分,掌心的伏妖咒闪耀起白芒。 林沐的长剑极速挥斩,博君身形一侧,肩膀擦着剑刃而过,小腿肚却被乔松一脚踢中,单膝跪在地上,眼看着乔松的伏妖咒,从头顶落了下来。徐观及时赶到,双掌横推,逼得乔松不得不放弃攻击博君,回身去挡徐观的双掌,两者硬碰之下,乔松被徐观推了出去。 徐观推开乔松,自己身体也是一震,乔松被击退的同时,另外三人已经对徐观出手出手,李千山捻着伏妖诀,指向徐观心窝,尖嘴的林沐挥起木剑,剑身上咒文闪着红芒朝徐观脖子横扫过来,吴勉手腕上戴着串珠朝博君胸口砸去。 徐观拉着博君俯身就地一滚,躲开了诸多攻击, 但!被击退的乔松已经回来了!他强压下胸中的浪涌,五指成爪朝徐观头顶扣下!爪心仍旧是闪着白芒的伏妖咒! “快躲开!”博君推开徐观,自己的肩膀被扣下的爪子抓住,膝盖一曲,半跪在地上,而被抓住的肩膀冒起白烟,从乔松的指缝里飘出来。 徐观抬腿踢中乔松心口将他踢开,拉上博君就要跑,却不防自己的腰间被吴勉拳头砸中,身体向前踉跄扑去。 李千山伸手扯住了徐观右臂,发力硬扭。 林沐的木剑刺向仍半跪在地的博君,博君只来得及侧了半个身体,小半个下肋被木剑刺穿,终于痛叫出声。 徐观若是被另外三人擒住右臂,恐难挣脱,但李千山终究是功力尚浅,徐观内劲迸发,右臂一抖,将李千山震了出去,紧随着单手掐诀,朝后一挥“乾字诀—震断!” 一道无形的波纹横空出现,林沐握剑的双手感觉被剧烈的震动麻痹,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木剑,吴勉砸来的拳头撞上了无形波纹,攻势一滞,顿时手臂酸麻,退了回去,两个男人感觉自己的双手酸麻无力,攥拳都攥不紧了。二人对视一眼,均是骇然。 徐观仓促间使出这一招,气力仿佛被抽出大半,喘了两口粗气,他心里清楚,以目前不足三成的真气,使出乾坤诀还是太过勉强。他拔出博君肋下的木剑,把他拉起来,朝附近的一个小巷子跑去,进了小巷子之后,地势变复杂,凭借着夜魃独有的身法,辗转挪腾,翻爬跳跃就容易脱身了。 “别让他俩跑了呀!”李千山从地上爬起来。 “追!”乔松当先追了上去。林沐和吴勉紧紧地跟在后面。 林沐拎着木剑的手仍旧颤抖不止,吴勉双手不停地甩动拍打,消退酸麻,二人心里泛起异样,当初或许不该贪图乔松许诺给自己的报酬,来惹这个怪物。 “这怪物到底什么来历?”奔跑之中,吴勉的声音被风带走大半。 “睡了几百年又醒过来的夜魃而已,就是力气大了些。”李千山在一侧喊道。 “空有蛮力的畜生罢了,能有什么来历。”乔松终于平复好胸中气息:“方才倒是有些轻看他了,不过放心,咱们三个联手,还怕拿不下他?” “我觉得这头夜魃有古怪,小心些好。”吴勉又甩了两下手,感觉不那么酸麻了。 “这畜生有些门道,绝非泛泛之辈。”林沐的手再次握紧木剑。 “你们三位只是一时轻敌让这怪物钻个空,别想太多。”李千山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徐观二人,心里一阵后怕,幸亏当时自己跑得快。这怪物能在师父他们的合力下逃走,绝对不是自己能对付的,必须趁今天杀死他!被他逃走,后患无穷。 “别说这么多了,反正今日已经与他为敌,留他到日后绝对是个麻烦。”乔松双眼盯着徐观的背影。 “这话不错!”林沐与吴勉纷纷赞同,事已至此,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博君肋下伤口流出血来,在身后留下一串血迹,越跑越无力,渐渐地跟不上徐观的脚步。 博君回头一眼瞥见越来越近的四人,说:“徐先生,你先去吧,我留下来拦他们片刻。” “不可!”徐观果断否决,看到博君实在是跟不上自己,干脆把他背起来,背上多了一个人,速度大大放缓,但是也并非完全没有希望,他可以看见那条小巷子距离自己不过二三百米,这么点距离,眨眼就到。 李千山四人也看到了近在眼前的小巷子,更加着急,乔松回头对林沐喊道:“林先生,借木剑一用。” 林沐直接把木剑递过去,乔松隔空对着剑身画了几笔,给木剑加了一道密咒,双指向前一拨,“去!” 木剑像是被强弓射出的箭矢,剑柄震颤着飞了过去,徐观耳根一动,听到身后的风声,喊了一声小心,身体朝左边一闪,木剑擦身而过,这一闪,速度至少慢了五步,后方四人迅速贴近。 徐观后背一耸,把博君扛了起来,双臂抓住他往前一扔“走!”转身运足力气挥掌劈出,这一掌带着破空声朝李千山四人迅猛劈下!四人分别往两侧躲开,这掌强大的劲道撞在地面上,四散出去。 李千山被激荡开的劲道撞上,脚下不稳,摔在一边。 乔松与吴勉挡住四散的余劲,缠上徐观,三人拳拳到肉,吡吡剥剥地打了起来,林沐绕过交手的三人,捡起刚刚飞落的木剑,顺便去追被徐观扔出去的博君。 方才被徐观扔出的博君即将落地的时候调整身体,触地滚了四五圈,刚刚站稳正要往巷子里逃窜,忽觉背后发冷,想也不想回手一拳,击中了朝自己后背劈来的木剑剑身,拳头生疼,看清来人,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闪着红色咒文的木剑,阴狠地盯着自己。 徐观与乔松吴勉交手之际,眼角余光瞥见李千山,心道又是这个人。 他高声道:“上次便是你掘予坟墓,今日又来加害。予何时惹到过你?” “你没惹我。但是我惹了你,杀了你一了百了,省得日后你再找我寻仇。” “那日之事予已不想追究。你们走吧,日后予定然不会报复你等。”徐观说的是心里话。 乔松却不这样认为,他掐破指肚,给自己掌心的伏妖咒加了一滴精血,掌心的白芒夹杂了几根红丝,“别开玩笑了。我徒弟险些害了你性命,不把你赶尽杀绝,我等怎么能安心?” “这是什么道理?”徐观自然无法生出这么阴暗的想法,“杀予一次不成,便要杀第二次?” 李千山在一旁叫嚷道:“师父别跟他废话了,快杀了他呀!”以他的功力帮不上忙,根本掺和不进三人的战斗。 吴勉发动手腕上的念珠,套住了徐观小臂,迅速收紧,徐观立刻绷紧小臂肌肉,另一只手扯下念珠,这时肩胛被吴勉的双拳击中,身体一晃,乔松伏妖咒又打过来,徐观勉强移开半步,同时伸掌推偏了乔松的手掌。 徐观警告道:“再不停手,予便不留力了!” “有本事你就别留!”乔松再次攻过来 博君空着手跟林沐打了起来,若论身法,博君平时也能胜他,但此时受了伤,再者林沐手里的那只木剑实在是难对付,完全克制住自己,才不过二十来招自己就已经伤痕累累了, 眼看着木剑又刺了过来,博君心头一横,死死的抓住了剑身,手掌皮肉被烧焦冒着黑烟也不松手,拼着废掉一只手,扬起另一只手朝林沐面门抓过去,林沐立刻弃剑,后退一步,腾出双手架住了博君伸来的手腕,两只手一转,博君整个小臂骨骼的关节错开,痛叫出声! 徐观听到博君的惨叫,想要冲过去救他,乔松立刻挡在他面前。 “你们怎能如此心狠手辣!”徐观望着被打倒在地,踩上胸膛的博君,悲愤道:“即使要杀,也不过是予一人,与他人何干?对无辜之人也下如此毒手,也太过分了些!” “无辜之人?”乔松冷笑,“你不是人,他也不是人。异类而已。” “斩草除根,灭口是很有必要的。再说异类于我们而言畜生罢了,多杀一个又有何不可。”吴勉毫不客气。 “你们!”徐观气急,一时竟不知骂什么是好:“无耻!亏你们还是修道之人!心肠竟歹毒如斯,与妖魔何异?!” 这已经是徐观能骂出的最狠的话了,但这几个人听在耳里,纷纷耻笑出声,李千山嘲笑他:“无论心肠歹毒与否,我们人,终究是人,你们这些怪物,也配跟人相提并论?低级的畜生而已,忒拿自己当回事儿了。” 林沐拖着已经没有了反抗之力的博君朝这边走过来,在地上留下大片血迹,故意出言相激:“你看这畜生被我拖在地上,跟猪狗有什么区别?” “你们够了!”徐观满脸涨红,眼睛充血,双拳紧握。 乔松等人自觉胜利在握,四个人把徐观围在中间作困兽而观,博君被扔在一边半死不活。 徐观盯着浑身鲜血的博君,眼睛一动不动,体内的热血翻腾汹涌,丹田真气疯狂运转,他声音嘶哑地吐出几个字“乾坤诀,解!” 林沐见他站在那里不动弹,举起木剑便刺了过来,徐观抬手一挡,两根手指死死的钳住了剑尖,手指被剑身烧焦也不为所动,林沐双手紧握住剑柄抽了好几次都无法抽出,乔松挥掌拍来,喝道:“畜生受死!”徐观手腕一翻,两根手指折断剑尖,林沐正朝后拽剑,只觉猛地一松,摇晃后退摔在地上。 徐观扔掉剑尖,举掌迎向乔松的伏妖咒,两掌相撞,掌心处冒起白烟,发出滋滋之声,徐观五指一蜷,牢牢地握住了乔松的手掌! “血债血偿!”徐观咬牙切齿,手腕用力一压,乔松的手腕被脆生生折断,乔松痛喊出声,抬腿就踢,徐观脚下更快,脚尖精确有力地点中了他的膝盖关节,手往旁边一拽,乔松被摔在地上抱着膝盖打滚。 背后的吴勉手腕上念珠闪着金光,手上迅速结印,朝徐观后背横推,劲力迸发,隔空袭来,徐观朝后随手一勾“坤字诀—移山!”脚下地面陡然升起一面土墙,挡住了吴勉的攻势,徐观回身击出一拳,穿透土墙,重伤吴勉。 李千山一看徐观如此生猛,吓得喊着救命扭头就逃,徐观右手伸出“乾字诀—风吸!”李千山后背被无形的力量拽着,朝徐观飞了过来,不过抬手一拳,便把李千山打的倒地吐血。 “畜生!跟你拼了!!”林沐再次举起断剑朝徐观头顶劈下来! “我们不是畜生!”徐观大吼,奋力挥出一拳! ——剑身寸折寸断,林沐摔了出去,不知死活。 徐观双手鲜血,走到博君跟前把他拉起来,背在背上,步履蹒跚地朝小巷子走去…… 次日有人经过那巷子,看到了墙壁上笔迹龙飞凤舞的四句话: 四百多载一梦间, 旧人新醒落平川。 也有年少风流时, 鲜衣怒马过长安。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六章 九州铁卫(一) 医院,七楼,719病房,李千山四人依次躺在病床上,四人伤的都不轻,但也都不致命——李千山肩胛骨被从后面打断,强大的冲击力震伤了肺脏;乔松右手手腕骨头折断,左腿膝盖骨裂;林沐双臂脱臼,臂骨断成几截;吴勉肋骨被打断三根。四个人都打着石膏,缠上纱布,裹得像粽子似的。 两个身穿中山装的男人走进病房,李千山一见他两个登时哭了出来,嘴里喊着“夜魃伤人,残害无辜。” “闭嘴!”其中一名男人喝道,“这等事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嚷的?” 李千山用还能动的那只手抹着满脸的泪和鼻涕,一边叫着冤。 乔松请两人坐下,客套了几句,便开始说起前天晚上的事儿。 两个男人听完,又简单的询问了一些其他的问题,李千山等人自然是把屎盆子全扣到了徐观的头上,把他说的要多坏有多坏。待这二人走后,李千山不太放心地问乔松:“师父,就凭他两个能干掉那怪物吗?” “差不多吧。”乔松躺在病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他们可是客栈的人。” “我担心的是他们对咱们的话信了几分?”林沐枕边包裹里放着折断的木剑碎块。 “说他夜魃吸血是真的,实力高深也是真的,没有接受客栈安排办理证明也是真的,客栈凭什么不信咱们愿意相信他?”乔松狡猾道:“客栈最不喜欢的事儿,就是某些家伙仗着有点本事就不把客栈放在眼里。” “还有,他出手伤人也是真的。”李千山奸笑着。 林沐和吴勉听完身上一痛,似乎伤势又重了几分,若不是自己被诱来惹这个麻烦,也不会受这份罪,念及此处,心里将这对师徒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了一遍。 客栈这个组织由来已久,不同的时期不同的人,对这个组织有着不同的称呼,天外天,仙域,圣城等。 传说客栈存在的意义是守护灵山的入口,神话中提到在上古时期,灵山是连通天地的媒介,有大修为者登上灵山可以进入上界,成为神祗,但这个说法太过荒唐,没什么人相信。 既然那些虚渺的传说捉摸不着,那么客栈在现实中所做的能够切身体会到的事,就是维持社会的安稳。比如当年的梃击案,其中就有客栈铁卫的参与;再有就是此刻有修士被异类莫名攻击,客栈也将出手调查。 这样一说,客栈管的事儿好像跟守夜人差不多,也确实是差不多。但他们并不是一伙儿,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守夜人的乾坤诀属道术,而客栈中人所用的是巫术。应当说是同责不同职。 自明代守夜人断了传承之后,后来的代理守夜人对管辖范围内的监管力一落千丈,那些监管未到之处,客栈便欣然代劳。 嬴苍和姜柯从医院出来之后,打车来到李千山等人与徐观冲突的地方。 打斗留下的血迹只剩少许隐约可见,被徐观的移山拔起的那道土墙已经不见,在地上留下凹凸不平。 嬴苍来回巡视了几圈,再结合医院病床上躺着的四人的伤势,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这头夜魃功力不在你我之下。” “他所用的驱动功力的法门,很少见。”姜柯发出自己的看法。从兜里掏出烟,点燃了一只,嬴苍眉头微皱,往旁边走了两步,闪开了风吹来的烟雾。 在夜幕世界里,每个人或妖,或是其他的什么,体内都修炼出超凡的力量,对应的,自然就生出各类法门来运用驱动体内的力量。大千世界中,法门各异,经过几千年的发展洗涤后,留下了符,蛊,咒,式,印,诀六大类法门。 万变不离其宗,百家功法,无论粗鄙还是精妙,都是从这六者中推演而来。 二人又来到那个小巷子里,看到墙上的那四句话,同时一怔,呆在那里,倒不是被文采折服,当日徐观随手写就的这四句话文采并不出众,真正镇住这二人是写在墙上的字的本身。 姜柯把吸剩下的半根烟一口气又吸了大半,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缓缓吐出一大团烟雾,一口黄牙藏在雾中若隐若现。 嬴苍走到墙壁跟前,伸出手抚摸着入墙半寸的字迹,露出手腕上的青蛇刺青。 “这…何等功力?”嬴苍的食指沿着行云流水的字迹游走着。 这样的砖墙对于他们这种修士来说,击穿完全不是问题,但是单纯的以指力在上面写字就有些费劲了,嬴苍自信写一两个不成问题,但是这四句话共二十个大字,从头至尾一气呵成,观其字迹毫无停顿断续之感,力道拿捏的极为精准,这就有些难度了。 “是个硬茬,功力远超你我。”姜柯修改了自己的判断,又叼上一支烟,嬴苍伸手把烟拿下来,扔在一边。“就再让我抽一根。”姜柯还是改不了遇到困扰的事就要抽一支消愁的习惯。 “今天已经超过三根了。”嬴苍拒绝。 “怎么做?”姜柯捏着兜里的烟,有些焦虑。 “单凭咱俩,恐怕不成。”嬴苍沉吟着,“把姬昼喊来吧。” “姬昼!”姜柯连连摇头,“我不想跟他组队。”他曾经被姬昼打的卧床半个月的惨痛记忆又浮出脑海。 因为自己抽烟而与姬昼发生摩擦,两个都不示弱,决定约架一决高低,约架的过程是不到二十招,结果是姜柯差点被一脚踹的五脏移位,倒地之后试了三次都没爬起来,还是嬴苍把他扶起来的。 在客栈中除开几个不知活了多久的老家伙,其他的成员大多按照实力,依次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级别,天字级最强,地字级次之,以此类推。 嬴苍,姜柯,姬昼,三人同属玄字级别,按寻常认知,既然三人同属一个级别,实力应该是相差不大,但是嬴苍与姜柯只是普通的玄字,姬昼的战斗力则是玄字的前十水平,非常接近地字的实力,所以二人的争斗结果不言而喻。 …… 博君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角和枕头上一大片干掉的黑色血迹,徐观把博君冷藏柜里剩下的三袋血全部喂给他了。 博君痛苦地翻身,坐在床边的徐观赶忙帮他翻过来。 “对不住。”徐观惭愧道,但他也不好受,在真气只恢复三成的状态下,强使出十分乾坤诀,元气大损,身体透支的厉害。 “你我不必说这种话。”博君声音虚弱,“夜魃的身体复原能力很强,过一两日就好了。” 话是这样说,但他肩膀上被抓伤的焦痕还未愈合,被木剑刺穿的肋下也还在渗血,更何况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也没恢复。夜魃被寻常兵刃伤了确实恢复比常人快上几倍,但是被专门压制他们的咒术伤了,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好得了了。 忽然响起敲门声,徐观警惕道:“何人?” “我和大胖橘来看你们啦。”小艾银铃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徐观观察了一天一夜,发现博君的伤势并没有好转,打通了小艾的电话,问橘猫有没有治疗方法。 博君的本意是不想牵扯小艾的,因为怕连累到她,但情况严重,徐观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橘猫和小艾进屋,看到浑身伤痕的博君躺在满是血污的床上,小艾眼泪登时就流了满面,走到床边,心疼的看着博君。 “你等着,我用我的血给你治伤。”小艾有备而来,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削笔刀,朝自己手腕一划,温热的血液瞬间就溢出来。 “别这样!”橘猫急忙喊道。 徐观道了一声‘冒犯’,立刻抓住小艾的手臂,在臂上连点三下,止住了血。 小艾大哭:“我的血可以,上次我就是这这样治好他的。” “这次他受的伤跟上次不一样。”橘猫。 博君勉强坐来,抬手擦掉了小艾的眼泪,声音虚弱:“别担心,只是小伤。” “你们到底遇到什么事了?”橘猫跳上床,仔细瞧着博君的伤势。 徐观便把那天晚上的情况全部说了一遍,“予实在是没想到他另寻帮手回来。” “当时就不该放他们走。”橘猫有些后悔。 “大胖橘,你有别的办法治好博君吗?”小艾泪眼婆娑。 “我也没办法,这是道家的咒,专门克制我们这些异类。”橘猫摇头,看见小艾小嘴一撇,又要哇哇大哭,赶忙又补充一句:“虽然我治不了,但是我认识一个人能治。” “谁呀?我们快去找他!” “我自己去吧,你们等我回来。”橘猫跳下床, “谢谢。”博君很感激。 “全仰仗先生了。”徐观抱拳,深深弯腰。 橘猫摆了摆爪子,往门外走去,临出门的时候回头嘱咐道:“在这里好好呆着,两天之内,不,一天半,我就能赶回来。” “先生放心。”徐观跟着他送到门口。 “你身体情况也不好,我能看出来,好好养伤。”橘猫说完拔足去了。 徐观关上门,回来看见小艾手腕上的伤口,问博君他家有没有药,博君摇头,夜魃根本不需要普通的治伤药。 “出小区东门左拐有家药店。”博君从衣兜拿出钱包,挑出几张没有被血沾染的纸币,递给徐观。 “予即刻就去。”徐观接过来,正要出门,忽然盯着手里的钱愣住了,“此物可是银票?能兑换多少银两?” “这个……”博君一时语塞,才想起徐观不认识现在的钱,也不认识简体字,即使到了药店也叫不出药名。 “哈哈,你竟然不认识钱呀!”小艾眉开眼笑,一听说博君有救,她完全放下心来,恢复平时的样子。 “姑娘见笑了。”徐观也是摇头失笑,自己睡了那么久,世界早就变了模样。 “哈哈哈。”小艾笑的开心,往门口走去“我自己去买吧,你在家看好博君。” “予随你一同前去。” 徐观立刻跟上。 “你这样出去会把他们吓跑的。”小艾指了指徐观的衣服。 徐观这才想起来自己回来后还没换过衣服,一身休闲装破破烂烂,浸满了不规则的血污痕迹。 “啦啦啦啦!”小艾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 橘猫一路飞奔,耳边风声呼啸,它好久没有活动身体了,有些扛不住这样的折腾,才刚刚跑出市区就有些喘了。 橘猫蹲在墙头上歇息,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我太缺乏锻炼了?不对,我身体还是很好的,它站起来走了两步,又用两只前爪按摸满是赘肉的腰间,看着对面窗户玻璃上映着自己肥胖的身体,满意地点了点头,身材还是很标准的嘛,哦,对了,出发前我忘了吃饭了,一定是没吃饱的缘故,都到晚饭时间了。 橘猫耸着鼻子嗅着,从夹杂着多种气味的空气中分辨出了清蒸鱼的味道,“谁家在做清蒸鱼?”它跟着气味沿着墙头窗台一路爬过去。 一户人家的厨房的窗户正开着,阵阵香味飘来,橘猫流着口水来到窗台边,看见灶台上盘子里放着刚出锅的清蒸鱼,烧菜的主人端着一小盆炖肉走进客厅,那人一走,橘猫立刻爬进屋里,叼起二斤重的清蒸鱼就跑。 吃完之后,橘猫感觉才三分饱,咂咂嘴,心道先凑合着吧,办完正事再大吃一顿。 它又一路跑到火车站,沿着铁轨追上一列火车,跳上去,在车顶卧下来,眯着眼睡了。 PS:前面几章有点大了,都够拆两张了,后面的章节字数改小一些。.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七章 九州铁卫(二) 玉清宫,位于燕南市北部,始建于汉代,毁于宋,复建于明。 整个宫宇规模宏大,其内分为四大殿,依次为:灵官殿,文昌殿,玉皇殿和主殿三清殿。 主殿气势宏伟,雕梁画栋,斗拱飞檐,配殿小巧玲珑,精工细作,结构严谨,殿内皆有壁画所记道家故事及山水人物。 清晨的阳光照耀在红砖绿瓦的院墙上,一名身穿道服的清瘦少年在回廊里经过,忽觉肩膀被什么东西砸中,低头便看见一颗松子滚落在脚边,少年昂首四望,看见不远处一棵参天翠柏上,有只肥胖的橘猫蹲坐在树杈上,尾巴卷着一颗松子。 “黄居士,好久不见。”清瘦少年朝橘猫稽首施礼。 “小道士客气了。”橘猫沿树干爬下来,走到回廊里,跳上栏杆。 “黄居士何故来此?”少年问。 “许久不见,来看看小道士。”橘猫笑道,一只小二百岁的老妖怪,找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帮忙,它一时还抹不开面儿。 “黄居士有心了。”少年悄悄靠近橘猫,轻声道:“猫爷,您确定没事儿?” “当然。”橘猫抬起后爪挠着耳朵,身子一个不稳歪倒下来,少年赶忙接住它,费劲的抱在怀里。 “猫爷,您没啥事儿就回吧。”少年面有难色。 “怎么?不欢迎你猫爷?”橘猫不高兴了。 “上次您来找我,我被师父臭骂了一顿,抄了五遍《道德经》,这次再被师父发现了,非揍我不可。”少年苦着一张脸。 “忘了三年前你在上谷差点被蛇妖一口吞了,还是我救的你呢!”橘猫厚着脸皮,说起旧事。 当年少年的师父被人邀请去上谷做法祈福,把少年顺手也带去了,法台高筑,老道四方洒符,惊动了一条地下修炼的蛇妖,它自知不是老道的对手,转而想把台下的少年吃了报复。 碰巧橘猫在旁边等着法事做完偷吃些贡品,于是在蛇妖扑向少年,老道又力不能及之时,橘猫出手打跑了那条蛇妖,是以救下少年一命。 “猫爷的救命之恩,小道永世不忘,只是。”少年为难道:“我师父当日说欠你一个大大的恩情,同时也叮嘱我,说我道行浅薄,道心未稳,不能与异类修炼者打交道,所以您有事儿还是直接去找我师父吧。” “你这孩子!”橘猫四条腿弹蹬着,从少年的怀里跳下来。“你师父见我都是客客气气的。” “我师父对您是客气,对我就不客气了。”少年很是委屈:“反正我师父欠您人情呢,您有啥事儿直接去找他老人家还怕办不成?” 橘猫才不会告诉他,上次缠着他请自己吃了一顿大餐,老道就认定是还清了人情,以后两不相欠。 当初还信誓旦旦地说欠了大恩情呢,结果一顿饭就把自己打发了,给橘猫气得挠了一夜的树皮,这老头忒不厚道。 “张丹云!”橘猫豁出脸皮,嚷起来:“你得知恩图报明辨是非有一说一说一不二,救命之恩是一顿饭的事儿吗?” “猫爷您别生气啊,息怒息怒。”少年赶紧安抚他,生怕二人声音太大引来其他师兄。 “那你跟我走一趟。” “咱去哪呀?” “上谷,有人等着你救命呢。”橘猫把博君的情况跟张丹云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张丹云也知道了情况紧急。 “你能救吧?”橘猫问他。 “能倒是能,就是我得拿几样法器。”张丹云说道:“你在此稍等,我去去就来。” “你一去不回怎么办?”橘猫不放心。 “人命关天,我岂能儿戏?”张丹云正容道。 “好吧,你去拿。”橘猫说完,望着张丹云的背影走远了,悄悄跟上去。 张丹云匆匆走了一路,回房间取了一个黄色布袋,装了朱砂黄符及其他几样东西的,便径直朝主殿走去。 “你去干嘛?”橘猫忽然跳到他面前。 张丹云吓得一哆嗦,说道:“此次出门我得知会师父一声啊。” “浪费那时间干嘛,回头再说吧。”橘猫咬着他的袍子就往外拖。 “您放心,我师父素来慈悲,他知道我是去救人,必定不会阻拦。”张丹云安抚他,又拔腿往前走。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要是让老道知道自己竟然请他的小徒弟帮忙,我橘猫好歹也是方圆八百里内有头有脸的妖怪,捅出去实在是脸上挂不住。 “给我回来吧。”橘猫尾尖一摆,“风缠!” 张丹云被一阵风卷起来,大为惊恐:“放我下来,我怕高!” “闭上眼就不怕了。”橘猫三两下跳上墙头,将张丹云也带上。 “师父!救命啊!黄居士来抢小孩啦!! ”张丹云尖叫着被橘猫掳走了。 老道还在主殿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翻阅经文,直到中午开饭的时候才发现小徒弟不见了,立刻派人四处寻找,将整个玉清宫翻了遍也没找着。 …… 在橘猫掳走张丹云的这个清晨,上古市这边熬了一夜的小艾实在撑不住,回自己的住处睡觉去了。徐观打来一盆水,沾湿了毛巾,脱下博君的衣物给他擦拭身体,换了新衣服之后,自己也沐浴换了干净衣服,按照跟橘猫的约定,大概还有半日它就该回来了。 上午十点左右,响起了敲门声,徐观心头一喜,正要去开门,却被博君拉住,朝他使个眼色,徐观朝门口问道:“谁?” 门外忽然没了动静。 博君指了指旁边的柜子,徐观打开柜子,看见里面放着一把黑色大伞。 徐观拿在手里,不解地看着博君,博君先是指伞,接着指了头顶,徐观终于明白这是伞是遮阳所用。 敲门声再次响起。 “王大哥,是你来了?”博君诈道。 门外人故意压低声音:“嗯。” “等着啊,我这就来开门。”博君嘴里应付着,凑在徐观耳边悄声耳语:“你开窗便可脱身。” “怎能丢下你一人在此?”徐观摇头。 门忽然被一脚踹开,一头红发的姬昼在前,嬴苍和姜柯在后,直直朝二人攻来。 “快走!”博君提起最后的气力,起身扑向姬昼! “不自量力!”身材魁梧的姬昼挥起铁拳砸过来。博君身体以诡异的角度扭开,双手缠上了他的手臂,后面的嬴苍和姜柯也来到近前,各自击出一拳,徐观身形一闪来到博君身侧,双臂探出,拦下了这二人的拳头。 “他们不会伤我性命。”博君话音刚落,被姬昼一脚踹中,手上一松,身体摔出去,倒地失去了行动能力。 徐观推开嬴苍姜柯二人,拂手朝姬昼面门扫过,姬昼后仰一躲,徐观脚下弹起倒跳回去。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博君躺在地上,奋力喊道。 徐观神情挣扎一下,捡起掉落在床边的黑伞,从窗户撞出去。 “你二人留在此处看守!”姬昼喊完也跳窗追了上去。 嬴苍和姜柯站在屋里看对方一眼,姜柯耸耸肩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又点起一只香烟。 “什么时候了还抽。”嬴苍神情不悦。 “没事儿,反正他一时半会回不来。”姜柯憋了半天了,好不容易姬昼被引开有个空闲。 嬴苍无奈,转头看见看在地上躺着的博君,上前封住了他的行动,把他放在床上,等着稍后一并处理。 博君无法反抗,只好任由嬴苍处置。 嬴苍撂下博君,坐在椅子上:“最近越来越不太平了,隔三差五地出事儿。”他回忆起这段时间遇见的事儿,不少地方都向客栈表示本地莫名冒出来不少生面孔,而且实力不弱,对当地的正常运作产生了一些影响,于是向客栈问询他们的来路,奇怪的是客栈竟然也不知道这批人从哪冒出来的。 “也许是巫妖一族又有行动了。”姜柯吐出烟圈。整个九州之内,除了客栈,也就是巫妖一族有实力同时出动大批好手了。 “但他是夜魃。” “巫妖跟别的势力勾结也不是没有过。”姜柯把烟吸完,说:“明朝时候闹得沸沸扬扬的梃击案你忘了,巫妖跟点江派联手,差点把太子锤死,那场大战打的天昏地暗的,正派人士跟咱客栈铁卫死了那么多人,才勉强把巫妖打了回去,连点江派也灭了个干净。” 嬴苍感叹道:“咱们客栈跟巫妖一族斗了不下千年了,一代斗一代。何必呢。” 姜柯换了只手夹烟,靠近嬴苍低声说:“我觉得那个传言是真的。” “什么传言?” 姜柯继续说道:“咱们客栈从上古时候传到现在,一直修行的是巫术,巫妖一族也是巫术,说到底,咱们跟巫妖才是一脉,但是,为什么要同根相煎呢?”姜柯用更低的声音继续说下去:“传言就是当初客栈圈养神兽收回九鼎,引得那边的同脉不满了,所以才处处与客栈为难,甚至谋划着夺走神兽和九鼎。” “兄弟分家没分均?”嬴苍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觉得可能是真的。毕竟神兽跟九鼎都挺珍贵的。”姜柯很认真的点点头。 上古时代末期,客栈把神兽全部圈起来不再让它们在后世人眼里露面,九鼎也在战国末期,周王室式微之时被客栈从九州搜集收回。后世的统治者很看中九鼎的象征意义,就到处寻找失踪的九鼎,他们自然找不到,众多帝王中有那么几个奇葩,索性命人做了一套盗版的。 嬴苍更加神秘兮兮的凑近他:“我也听过一个传言,巫妖是想上天成神,所以要闯进丰沮玉门,爬上灵山,去往上界。” “这个太虚了吧。”姜柯自己都不信:“都说客栈守着灵山的入口丰沮玉门,可连咱们都没见过。”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八章 九州铁卫(三) 徐观应该感到庆幸,此时正是深秋,日光远不及三伏天的热毒,又兼今日多云多风,他一落地便撑伞逃去。 徐观这一顶黑伞在人群里颇为扎眼,不过,身后追来的姬昼,满头竖起的红发在人群中也是相当出众。 就这样一黑一红在大街上追逐着,绕过好几条主街道,徐观感觉骨子里传来一阵虚弱感,阳光再弱也是白天,夜魃的体质在白天大打折扣,他思索片刻,专找阴凉偏僻的小巷子钻。 姬昼看出徐观的企图,一直在后面紧追不舍,但他并不焦急,此时才是上午十点,正午的阳光才是最烈,到时候有这个夜魃好受的。 二人七转八转来到旧城区一片废弃的居民楼里,楼房之间大片老树绿荫,徐观一头扎进绿荫里,感觉浑身舒畅了好多。 姬昼紧跟他后面也进了这片绿荫。 徐观知道姬昼还在身后跟着,心知这样一直跑下去不是办法,只好将他拖在这里,最好是说服他罢手。 徐观衣袖一抖,朝后打出一道无形劲力,姬昼不躲不闪,满不在乎地出拳把劲力打散。 徐观停身,手里持着黑伞立在那里。 “跑不动了吗?”姬昼也远处立定,在他看来徐观是要跟他正面分高低了。 徐观听完这话,摇了摇头,说:“予逃了一路,也想不通阁下几位为何对我二人出手。予有何错,令你们皆欲除而后快。” 姬昼听完点了点头:“你问的很好。我们是客栈的人,近日听闻有夜魃打伤人类修士,这违背了客栈定下的规矩,你说我们该不该出手管教?” “不是来取予性命的?”徐观试探地问道,若只是客栈的人秉公处理此事,自己倒也不用跑了。 “按一般情况来说,确实不用丢命。” “予出手伤人也是迫不得已,是那修士要杀予换钱在先。”徐观自辩。 “别急,我还没说完。”姬昼摇摇手,继续说道:“一般情况下不用死,但是最近常有妖人作祟,局势迷乱,为了保险起见,宁杀错不放过。” “不查清楚就要人性命,你这人怎么也不讲道理。”徐观惊讶。 “有拳头还讲什么道理?”姬昼无所谓道。 “好生无赖!”徐观喝骂。 姬昼冷笑两声,内劲运转,一头红发像是要烧起来。周身的空气也被他体内的巫力烧的升温,一想到杀人,他就兴奋。 他看着自己眼前的这头夜魃,握紧了充盈着力量的拳头——一拳,只需要一拳自己就可以将它的脑袋打开花,想想滚烫的鲜血混着白色脑浆四下飞溅的画面吧,那得是多么完美的一击! 徐观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也将体内真气提了起来,时刻准备着释放乾坤诀。心里想着摆脱此人,去寻找客栈其他的人来解决此事,好还自己一个公道。 “给我死!”姬昼动若惊雷,眨眼的功夫拳头就到了徐观的面门。 “乾字诀——御风!”徐观见姬昼的拳头勇力难挡,没有使用移山来挡这一拳,而是弃伞之后,脚下御风迅速避开。升到姬昼上方,紧跟着单手朝下一按,“坤字诀——落石”千钧之力从姬昼的脑顶压下,姬昼踩地双膝一曲,硬扛住了这一招,只觉得在自己的脖颈负重,整个后背都被压弯,几乎骨节错位。 “啊!”姬昼怒吼出声,硬生生地又伸直了双腿,挺起了后背。徐观丹田真气运转,又是一股劲力从手掌倾出,朝姬昼压下,姬昼整个小腿陷入地下,犹硬撑着,丝毫不屈。 徐观在空中无处借力,运转的真气也已用过两转,无力为继,只好翻身落地,鞭腿朝姬昼后腰扫去。 姬昼双手负在后面,合力拦住了徐观的鞭腿,回头朝徐观狞笑:“刚刚,你若还有第三波劲力倾下,我便重伤了, 可惜,可惜!” 姬昼抓住徐观的小腿扔了出去,徐观在空中调整身体,稳稳落在一棵树杈上。 “你很强!若是在夜里,你足以跟我一决高低,但是,现在是白天。”姬昼拔出双腿,两只手抱着脖子扭动两下,又伸展几下四肢。“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来,咱们再打过。” 徐观深吸口气,调整了战术,这人的拳很重,抗击打能力也很强,硬拼力量自己很难赢他,只能试一试拼身法速度。 徐观单手往前探出“坤字诀——移山”,姬昼周围轰然竖起四道土墙将他围在中间,徐观五指一握,四面土墙迅速合拢,把姬昼夹在中间。 土墙才合拢不到一息,便从内部爆开,土块砖砾崩出,伴随着一声怒号:“这种伎俩可伤不了我!” 姬昼挣脱束缚,只感觉四散的碎块中人影一闪,自己肋下便挨了一记,他立刻挥拳,却打了个空。 徐观闪在一旁,方才用点穴的手法点中了姬昼下肋,他肋骨没断,自己的双指指尖隐隐发麻,心道“好硬的身体。” 姬昼也不好受,那两指点的自己钻心的疼痛,恼怒的他双手抄起砖石就朝徐观砸去。 徐观闪避几下,躲开砖石,犯了愁,虽说自己的速度胜过他,但是自己的攻击依旧对他造不成实质的伤害,他摊开双手,无比怀念以前的巅峰时期,若是放在那时候,只一招‘落石’就足以解决姬昼了。还是得想办法恢复实力,才不至于处处掣肘。 姬昼头发倒着飘起,几乎冒出实质的火焰,他举起灼烫的左手,手腕上的赤蛇纹身鳞片闪耀波动,似乎活了起来,嘴里淡淡吐出几个字:“巫术——熔岩!” 徐观脸色一变,这种至阳的术,正是夜魃的克星。他立刻用移山拔起土石砖砾挡在身前,姬昼的整个小臂和手掌都变成了火山岩浆一样,举拳便劈开了那一面护身土墙。 徐观以御风躲开姬昼的后续攻势,朝旧楼中逃去,姬昼紧追不舍,他在旧楼中来回穿梭,仗着身法,把姬昼甩开一截。 不多时,徐观的衣衫已经被虚汗浸透,他斜斜朝上方看去,透过茂密的树冠,隐约可见光芒微弱的太阳。 徐观检视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再拖下去自己就撑不住了,他双手一合,打算来个大的,“坤字诀——覆葬!”整栋大楼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以姬昼为中心坍缩收拢。 姬昼眼看将被挤在中间,挥起烈岩般的双拳,不停地击碎向自己飞来的拳头。大楼坍缩的快,姬昼打的也不慢,一时间竟僵持了起来。 徐观见状,一咬牙,将丹田中的真气全部抽出,背后渗出的虚汗沿着浸透的衣角滴下。徐观的身体状况极速下降,大楼的坍缩也更快,飞向姬昼的石头也更密集。 姬昼狼狈地躲闪格挡,他快要气炸了,这头夜魃竟然能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但战斗经验丰富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透过飞舞的乱石,看见脸色惨白的徐观,知道这个夜魃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自己冲出去,要杀他便轻而易举。他硬扛着砸来的砖砾石块,即使被砸的头破血流,也拼了命的朝徐观闯来。 “别想出来了!”徐观牙龈咬出血,双手牢牢合十,千疮百孔的大楼终于轰塌,坍缩成一个巨球,将姬昼困在了里面。 呼—— 徐观身体一晃,跪在地上,久久爬不起来,刚刚那一招几乎让他虚脱。 过了好半天,徐观才感觉稍微恢复了一点气力,站起来,脚下虚浮地迈开步子。 徐观捡起打斗时遗落的黑伞,撑起来走出绿荫,回到了住处。他来到门口外面,正准备悄悄探听屋内的情况,却听见橘猫跟一个陌生少年的谈话声,徐观心里纳闷,推门就进去了。 他看见屋内博君依旧躺在床上,橘猫卧在床上嘴里不停地催促着,一个穿着道袍的清瘦少年在屋里手忙脚乱地来回折腾,客栈的两个铁卫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少年忙前忙后。 他二人一见徐观,登时站了起来,对看一眼,皆是满脸震惊,接着,就是联手朝徐观攻了过来。 以徐观此时的状态无力抵挡,赶忙后退躲开了姜柯的长拳,橘猫尾尖一摆,及时拖住了嬴苍的小腿。 屋里掀起一阵劲风,张丹云手里的朱砂笔没拿稳,掉在地上,一边哆嗦着捡笔,一边朝徐观等人喊着“无量天尊,无量天尊,几位居士切勿冲动,大家有话好好说。” “你把姬昼怎么样了?”嬴苍喝问道。 “他被我困在城北旧楼里了。现在去救他还来得及。”徐观走进屋里坐下来歇息。 嬴苍和姜柯都不太相信以姬昼的实力竟然会被困住。这下两个人都犯了难,是先去救姬昼,还是先抓徐观。 “你们两个就算留在这里也奈何不得我们,还是去看看吧。”橘猫看出他俩的意图。 “你这是要阻挠客栈做事?”嬴苍脸色难看。 “别这样别这样,聊得好好的怎么又要动手!?”张丹云陪着笑脸,说道:“两位大哥,相比于办事,同伴的安危更重要不是吗?再说,咱们猫爷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那位被困大哥的安危。对吧猫爷?” 橘猫不做声,嬴苍姜柯二人稍顿片刻,深深看了屋里这几个人一眼,便离开了。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九章 九州铁卫(四) 张丹云抹掉脑门的汗珠,长出一口气,这才又继续鼓捣他的小玩意儿。 “这是怎么回事?”徐观走到床边。 “你是问为什么我们没有动起手来,他们还让我们给博君治伤吧?”橘猫说。 徐观点头。橘猫朝张丹云努努嘴,“幸亏有他啊。” 徐观朝张丹云抱拳,道:“多谢小道长。” 张丹云一张脸拉的老长,郁闷道:“要谢谢我师父他老人家去吧。” 徐观不解,橘猫笑着解释道:“我们回到这里的时候,发现博君被他二人控在了床上,你也不见了踪影,知道肯定是出事儿了。 跟他二人交涉一番,才知道他们是客栈的人来抓你的。我就借用了他师父的名头,多少挣了个面子,也是看在博君不是他们主要目标的份上,同意了我们给博君先治伤。” “如果师父知道我在外面这样用他的名头,以后我是别想出玉清宫半步了,还不得把道德经日复一日地从早抄到黑。”张丹云想着自己黑暗的未来,连连叹气。 “不至于。你想多了。”橘猫很没有诚意地安慰他。 “唉。”张丹云把一碗混了符灰的水端到博君跟前,说:“用这个清洗伤口,就可以洗下那些压制的符咒之力了。” “就这么一小碗水怎么洗全身?”橘猫有点嫌弃。 “涂到身上,用普通的水一冲就行。”张丹云翻个白眼。 徐观立刻接过水来,按他说的做完,博君重新躺回床上,说道:“果然感觉好多了,多谢小师傅。” 徐观听完也是放下心来,赞叹道:“小道长果然道法精深。” 张丹云略带得意的一笑,又装作不在乎地说:“于我来说,小事儿而已。”实际上这符水他做了三次才做成,心里也是没谱的很。 “可以呀,小道士。下次有事儿还找你。”橘猫用爪子拍拍张丹云的肩膀。 “哎!?”张丹云想说不要,又不太有胆说出来,心想还是先走为上,被客栈的人视为同伙就不妙了,于是道:“猫爷,我该回去了。无故消失一天,我师父他老人家肯定着急了。” “我送你回去。”橘猫跳下床。 “别别,我可不想再飞一次了。我自己坐车回去吧。”张丹云拒绝,心忧回去了该怎么跟师父交代。 徐观和橘猫出去送他,博君也勉强站起来,蹒跚地走到门口,“小道士路上小心”“小道长保重。”“小师傅保重”张丹云挥手跟他们告别。 回了房间,二人一猫商量起来,一致认为徐观不能再呆在这里了。至于博君和橘猫他两个应该没什么事儿。 徐观说博君被认定是自己同党,可能会有些麻烦,博君说自己有客栈的证明,又没有打伤那几个人,不会有事。徐观这才放下心来。 接着三人再次商讨:徐观此时还不能孤身去客栈自辩清白,因为他与客栈的人起了冲突,很可能刚上门就被抓起来,未必有机会自证; 若是依照徐观的想法自己到处游走,先设法恢复实力,然后再去客栈,也稍微有了一些讨价还价的本钱,不过橘猫认为他势单力孤,很有可能在游走的途中被客栈抓回去,依旧是没有机会自证; 橘猫提出第三条路,就是去热河找自己老大,以他老大的实力护住徐观应该是没问题的,而且七百年的修行经验,对于快速恢复实力这种事他肯定有办法,再者徐观想要打听玉佩的消息,也得去找他老大。一切办完之后,徐观实力恢复如初,又兼有守夜人身份,才算有了资本。所以去热河找黑猫一举三得,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橘猫对徐观说:“我老大一直在热河的崔家村住着,很容易就能打听到那个村子。” “那我又如何能让他相信是你推荐我去的?” “我俩以前有个暗号,见了他说这两句就行。朗月西隐夜犹寒,长空无霞血染天。”橘猫想起来当年自己法力低微的时候,凭着这两句暗号,好几次危急关头都被黑猫及时救下。 “我记下了。” 徐观当天晚上恢复了一些气力,便拜别小艾博君橘猫,背着装满食物的背包出发了。他要从上谷一路走到热河。 徐观走后,小艾把博君接到自己的住处,跟橘猫一起照顾着他。 —— 徐观上路出发,从背包里取出地图,他不敢在大路上赶路,怕被现代的衙役们拦住查证盘问,只能按照地图的指示,沿着线下村落赶去。一路上昼伏夜出,时而施展身形飞奔,奔累了就放缓速度走,走累了就随意找地儿坐下,吃干粮补充体力,这等艰苦生活,让徐观想起来年少进京赶考的那段时光,那时偶尔也能在路上碰到一些同是赶考的书生结伴而行。 徐观躺在一个村落外的谷草垛上,村里的人都睡得早,八九点钟村户人家的灯就熄了。今夜是上弦月,月光微弱,星光熠熠,天宇如囊括混沌的巨大圆盖倒扣,繁星是其上镶满的亮银色宝石,光辉毫不吝惜地尽数倾洒下来,洒满了旷野和村落,也洒满了草垛和躺在草垛上的徐观身上。 徐观仰望着星空,撕下一块大饼嚼着,忽然感觉一股刺骨的寒意,直起身来,看见远处有一顶轿子缓缓走来,那轿子像是古代新娘出嫁的花轿,鲜红喜庆,小巧玲珑,抬轿子的是四个古代轿夫装束的佝偻老者,旁边跟着一个古代丫鬟打扮的女子。 这一行人在星夜下的旷野上走着,仿佛是在赶路。那些轿夫抬着花轿,似乎是不疾不徐地迈着步,速度却奇快,才一小会儿的时间,他们就走到了徐观的附近。 这时徐观才发现,那轿夫和丫鬟的双脚都是在离地三寸处的空中漂浮着,轿夫在空中一步可踏出五六米远;那丫鬟年约十七八,她经过徐观身旁的时候,低眉颔首,将双手盈盈握在右胸下方,微微鞠躬,朝徐观行了一个古代女子的福礼。 花轿小窗上的帘子也被里面的人撩开,一个身着嫁衣的女孩子探出头来,看她的样貌最多不过十二三岁,面容姣好,头戴凤冠,她朝徐观微微一笑,便重新坐回轿子里。一行人渐渐走远了。 徐观嘴里嚼着饼,目送她们远去,心里纳闷,他们也太奇怪了些,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但又像是修炼成精的异类。而且他们星夜赶路,是要去什么地方? 徐观决定跟上去一探究竟,他咽下最后一口饼,背上干粮,施展身法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 然而徐观追了好半天,与他们的距离也没有缩短半分。 徐观心中更是称奇,当下便使出御风,速度骤然加快,终于距离他们近了些许。 走在花轿一侧的丫鬟轻咦一声,回头望来。 PS:更新到昨天,一直以为自己是单机,今天才发现竟然有两个推荐,不知道是一位读者推荐了两次,还是两位读者各推荐了一次。真心的感谢。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十章 巫妖现世(一) 徐观挥着手臂,喊道:“姑娘请留步!” 轿里的新娘仿佛说了什么,那丫鬟脑袋轻轻歪向花轿上的小窗,不知道听到了什么话,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吩咐四个佝偻轿夫走慢些。 徐观的御风只维持了一刻时间,真气运行三转过后便已告罄,只好再次迈开步子追上去,又过一刻钟他才追上花轿,他跟在丫鬟的旁边,调整了略微杂乱的气息。 “这位公子有事?”丫鬟朝徐观一笑,她生的红唇皓齿,甚是俏美。 “呃…”徐观一时语塞,自己只是感觉她们有些奇怪,便想跟上看看,但总不好把实话说出来。 丫鬟看见徐观局促不安的样子,捂嘴轻笑。 花轿小窗的帘子被掀起,小新娘隔着窗口询问徐观:“奴家轿内随带着些喜糖,公子可要讨去图个喜庆?” 徐观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附和道:“正是如此,予既遇姑娘大喜于今夜,自当祝贺一番。值此良辰美景,祝姑娘良人齐做双飞翼,永结百年好。” “谢过公子。”小新娘温尔一笑,从小窗伸出纤纤素手,递来两颗喜糖,徐观赶忙双手接下。“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在下徐观,字博之,河北顺德人氏。”徐观行了一礼。 徐观感觉这小新娘虽然一幅豆蔻年华的外貌,但言谈举止之中完却全没有这个年龄该有的活泼,眼神中也没有天真少女的灵气,反而处处透露着稳重成熟。她的交谈时的语气,抬手的动作,以及她的一笑一蹙,甚至她的每一个眼神,都是恰到好处。使人不感觉疏远,也不得前进半分。 这人绝对有问题。徐观这样想着,一旁的丫鬟忽的开口:“恭喜徐公子。” 徐观不解,丫鬟解释道:“你接下了我家小姐的喜糖,便是同意了与我家小姐成亲。” 徐观一惊,“哪有这种道理?” “正巧咱们还缺个新郎官,今儿个便宜给你还不好?”丫鬟笑的诡异,伸手便来拉他,徐观赶忙躲开,大喝道:“休得无礼!” “我家小姐坐了几百年花轿,只遇到你一个敢接喜糖。这岂不是天大的缘分?”丫鬟一抓没有抓到徐观,也不恼,依旧笑嘻嘻的。 徐观把喜糖摔在地上:“你们果然不是人!” “我们不是人,那徐公子你,就是人了吗?”小新娘略带深意地望了徐观一眼,便放下小窗帘子,不再看他。 丫鬟身影一闪,缩进与徐观的距离,抬手再抓,徐观也使出御风,与丫鬟斗了起来。 “徐公子,你就从了吧。”丫鬟劝道。 “休想!”徐观干脆拒绝。 二人身法都是飘忽不定,丫鬟虽然似乎更胜几分,但一时半刻间也拿不住徐观。 “过来两个帮忙!”丫鬟朝四个轿夫喊了一声。 四个轿夫全是佝偻老者,听到丫鬟呼唤,花轿前后各走出一个,朝徐观扑来,剩下的两个轿夫各自将两根横木担在肩上,撑住花轿。 扑来的这两个佝偻轿夫的手段就没有丫鬟那么温柔了,二人拳风凌厉,直接朝徐观打了过来,打算将徐观打到没有反抗之力,再强行拿下。 徐观狼狈地躲闪,使出乾坤诀回击。 一名轿夫出拳向他左胸击来,徐观单手胸前一横,‘乾字诀——震断!’ 那轿夫眼神一凝,拳头还未碰到波动的无形屏障,就收了回去。 徐观心里一惊,他竟然能看穿自己的招式。 他不敢轻视这围攻自己的三人,乾坤诀的各种招式接连不断的用出—— 移山!一道土墙陡然升起,被丫鬟闪身绕开。 惊空!掌心飞出三道气浪,分别击向三人,丫鬟正面拦下一道气浪,退后半步,两名轿夫不闪不避,直接挥拳将气浪打散。 徐观快速向后飘去,左右两手同时使出不同的诀: “坤字诀——玄武撞!” “乾字诀——凤羽刺!” 脚下大地猛然冒出一大块像乌龟背负大蛇的玄武形象,蛇头一甩,朝三人撞过去;周围的空气中,凝聚出透明钢针一般的利刺,弹射而出,直指三人。 三人同时出手,合力拍碎了玄武。 丫鬟以极快的身法躲避从四面八方射来的气针,但数量太多无法尽数避开,在中了几针之后,被逼退回去;两名轿夫身上破旧的衣衫鼓起,飞针在碰到他们的衣衫之后就散掉,竟是以功力硬抗了射来的飞针,然后速度不减地朝徐观冲过来。 徐观连贯使出这么多诀,真气消耗巨大,被两个轿夫追上之后,只招架了不过三招就被擒下,一名轿夫挥拳砸中了他的丹田,其内的气海陡然一震,真气险些被震散,他抱着肚子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另外两名轿夫抬着花轿缓缓走来,小窗上的帘子再次掀起,小新娘面带微笑,对徐观道:“徐公子不要见怪,我这几个仆人下手没有轻重,不知伤了公子没有?” “就凭他们?”徐观怒气攻心,兀自嘴硬:“还差的远呢。” “徐公子文武兼备,奴家仰慕地紧呢。”小新娘忍不住捂嘴轻笑,又道:“若公子实在不愿委身于奴家,也不必勉强。只是,要回答两个奴家的问题。” “什么问题?”徐观抱着肚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乾坤诀又是从哪学的。” “予姓徐名观,方才已经说过了。”徐观不耐烦。 “奴家问的是你的身份。”小新娘这句话语气平淡,徐观听完心中却掀起万丈惊涛。 他满眼震惊地望着小新娘,小新娘面色不变,笑吟吟地迎上徐观的目光。 半晌,徐观败下阵来,如实道:“予是大明万历年间的守夜人。” “果然是你呀。”小新娘隐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道:“我还以为你死掉了。” “听你这话,你以前与予相识?”徐观猛然上前一步,四百多年了,当初认识自己的人,几乎全部死绝,这小女孩到底是何方神圣? 小新娘点头又摇头,说道:“既然是你,那第二问题不答也罢。” “你到底是谁?”徐观激动地抓住了花轿一角。 “你不会想知道的。”小新娘重将帘子落下,声音从轿内传来:“好好活着吧。我还有事要办,不陪你玩了。” 轿夫拉开徐观,四人重新抬起轿子,往前去了。丫鬟朝徐观含笑施了一礼,转身跟上远去的花轿。 一行人向北越走越远,直至再也望不见,徐观还站在那里望着,出神了半天。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十一章 巫妖现世(二) 今天天气不错,昨夜风缠绵地刮了一夜,将整个城市的空气荡涤一净。 太阳升得老高,清爽的阳光透过窗子,射到卧在床上的橘猫身上。 “大胖橘,你快点起床好不啦?”小艾撒着娇,满是泡沫的嘴里还叼着牙刷。 “让我再睡一会儿。”橘猫用爪子揉完眼睛,又把头扎进被窝里,在外面露着肥嘟嘟的大屁股。 “陪我去买画笔嘛。”小艾伸出纤细的手指,捅捅橘猫的屁股。 橘猫在被窝里嘟囔着:“真的很困。不只是夜魃,猫也是夜行动物啊。” “信不信我不给你买小鱼干了。”小艾忍无可忍,只好威胁他。 忽然响起叩门声,橘猫立刻从被窝里钻出来,小艾一愣:“是徐观哥回来了?” “应该不是吧。”橘猫挠挠耳朵。 在隔壁睡觉的博君也被吵醒走出来,他的伤已经好了大半。 “谁呀?” “黄粱先生在这里吗?”门外传来男子的声音。 “找我的?”橘猫有点纳闷,会是谁呢? 小艾出去开门,博君看见走进来的三个男人,脸色瞬间变了,当下就要动手。 来的这三个不是别人,正是客栈的玄字铁卫,嬴苍,姜柯和姬昼。 “别激动,我们不是来打架的。”嬴苍见博君反应激烈,赶忙解释。 橘猫也来到客厅,问:“你们来做什么?” “先道个歉,前两天的事儿是个误会。”嬴苍三人进来之后,各自坐下,说道:“之前我们是接到修士李千山的举报,才来抓徐观先生的,现在整件事都弄明白了,徐观先生是被污蔑的,是我们监管不力,再次给大家道个歉。对了,怎么不见徐观先生?”嬴苍脸皮也是够厚。 “不是被你们打跑了吗。”橘猫满脸不高兴。“你们怎么也不细查一下,就直接来抓人?” 当然,橘猫不会知道,嬴苍和姜柯把姬昼从废砖烂瓦里刨出来之后,姬昼感觉自己颜面扫地,发了一大通火。他们从未料到徐观会有这么强,三个人商量了一下,于是回去找李千山等人问了个究竟。李千山四个人当初的话真真假假,又没有串供,在嬴苍三人的反复逼问下,尤其是在怒发冲冠的姬昼的半审问半恐吓下,说出了实话,这下三人才知道了实情。 后来李千山四人享受了姬昼亲切的慰问,又多住了几天院。 “最近局势太过敏感,所有铁卫都接到死命令,消除一切不确定危险。所以咱们对待可疑对象的处理方式比之前严厉了许多。”嬴苍叹了口气,他也很愁。 “怎么个敏感法儿?”橘猫问道。 “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第二个原因了。”嬴苍又问橘猫:“这座城市的所有妖怪里,属您修为最高深。我想问下您最近有没有发现可疑的陌生面孔,或者不寻常的现象。” 橘猫仔细回忆了一下,说:“这个城市里的夜幕成员流动性很大,常有来的有走的,没感觉到有什么异常。” “好吧。”嬴苍三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姜柯满脸衰色,拿起一支烟就要抽,被姬昼瞪了一眼,吓得又插回烟盒。 “出什么事儿了?”橘猫问。 “最近巫妖可能要有行动。铁卫们都被分了任务,我们得在这个城市守一段时间了。”嬴苍说完,犹豫一下,接着说出了内部的消息:“根据客栈传信,巫妖一族有个大巫出动了,不知道有什么阴谋。” “哪位大巫?” “暂时还不知道。只知道是往北去了。” 橘猫心里略微盘算一下,那大巫往北,徐观去找老大也是往北,两个可别碰上,不然以徐观的实力,分分钟被干掉。 “据我猜呀,那大巫应该是……”姜柯正要说出猜测,被姬昼一声干咳打断,不敢再出声。 小艾走过来指着姬昼的鼻子,叫嚷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这人怎么这样,也太欺负人家了。” 姬昼一愣,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指着他鼻子,对他这样说话。 “快点道歉!”小艾不依不饶。 嬴苍赶忙过来劝她,橘猫也说不要管人家内部的事儿。小艾谁的话也不听,很义气地对姜柯说:“别怕,我保护你。” “……”姜柯也是相当意外,不过他深知姬昼的脾气,也劝小艾:“没事儿,他没欺负我。” “怕什么。有我在呢。”小艾瞪了姬昼一眼,朝他比了一下小拳头。 “这女人莫不是个傻子。”姬昼愣愣的看着小艾。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装没事儿不是他性格,从来没受过这待遇;出口怼回去有失身份,显得他太不大度,堂堂玄字铁卫跟一个普通女孩较劲,传出去让人笑死。他索性把头扭到一边,冷哼一声,来表达自己的不爽。 “哎!说你还不服是不是?”小艾很爷们地撸起袖子,就要冲上来跟姬昼干仗。姬昼姜柯还有博君三个赶紧拉住她,连哄带劝地把她弄到一边。 三个人感觉再待下去,小艾非得揍姬昼一顿不可,于是赶快告辞。 “对了,那徐观到底是什么人。他这么厉害,却没听过他的名号。”嬴苍临出门的时候问了这么一句,一旁的姬昼也转过头来,这个问题也是他想知道的。 “他是最后一个真正的守夜人。”橘猫狠认真的回答。 “明朝万历年间的徐博之?”姬昼满脸惊讶。 “你知道他?”橘猫觉得虽说历朝历代都只有一个守夜人,但在几千年的历史中,守夜人也是出了一大堆,若是不刻意去记,很难对某个守夜人有较深的印象。 “当然。徐观徐博之可是他的偶像。”嬴苍一笑,看见姬昼激动不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一人之力,血战巫妖族的一名护法和四名大巫。寸步不退,至死方休。原来他还活着啊!”姬昼激动地快哭了。巫妖族大巫的战力可是跟客栈的天字级铁卫相当,护法的战力更是强悍无比,徐观能与这样的五个人打的天昏地暗。对于姬昼这种嗜斗的人来说,徐观几乎就是他修行路上的精神信仰。 就这点出息?橘猫心中略带鄙视:一个守夜人而已,能比自己老大厉害?咱老大才是天下第一。 “行了行了。”嬴苍安抚姬昼,别让他太激动了。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十二章 黑猫(一) 天亮的时候,徐观在附近的村落边上,找到一个没人住的破落房子,藏进去,找了个阴暗角落睡下,等到天黑后,村里人都睡下了,他才背着书包爬出来,接着赶路。 从上谷到热河的路程已经走过大半,今晚再走一夜差不多就能赶到了。 星夜下的小路上,徐观手里捧着地图,站在一个岔口,来回张望。 他此时有点不在状态,手指着地图上的左边路口,眼睛却往西边望去。昨夜的那个小新娘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认识自己? 徐观很确定自己没有失忆,还记着从前的一切,但是对这个小新娘却完全没有了印象,徐观甩甩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下来,不再去想她。 徐观仰望着星空,叹了口气,正要低下头来继续看地图,却忽的怔在那里,还保持着仰头的姿势——昨夜,她深邃的眸子,岂不像极了这皓月星空? 啪! 徐观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终于回了神,收起地图,随便挑了一条小路就向前赶去。 半个时辰之后,草丛的那一侧传来水花四溅的声音,还有兵刃撞击在一起的锵鸣之声,徐观侧目望去,那里的上空还闪耀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徐观心中一动,会不会是那小新娘一行人? 想到这里,徐观蹑手蹑脚地钻进草丛,朝那边摸过去。 穿过草丛是一条七八丈宽的河流,河水正哗哗的流着。徐观看见有五六个黑衣人在河水上空打的正热闹,这几个黑衣人都是在空中飞着,带着兵刃的持器挥舞,没带兵刃的就双手结印,发出几道不同颜色光波,看的徐观是眼花缭乱。 他藏身在草丛里,透过河草间的缝隙去观察,寻找那道娇小鲜红的身影,然而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倒是看见有一团蹴鞠大小的黑影,在这几个人影之间来回穿梭,时不时的从它身上弹出两道亮银色的光团,黑衣人也同样发出光波回敬。 偶然有一两招躲避不过,眼看着光束正射向了那枚蹴鞠,却神奇的在它身前三尺处生生止住,像是撞在了一道透明的墙上。 徐观心中更是惊异,这几个人包括那枚蹴鞠在内,都是能脚踏虚空,化气成盾的大高手,怎么会在这里生死相斗? 那枚蹴鞠忽然发出一声刺耳的猫叫。徐观心道原来是只黑猫。 那只黑猫叫完,身体迅速变大,四肢和脑袋伸展变大,最后变化成人样,不变的是它依旧一身黑色。 那黑猫变化成一个精瘦的男人,个头不是太高,但气势极强,脸颊无肉,两撇八字胡很是显眼。 他目含精光,扫视了一眼围着自己的五个黑衣人。 “墨格!别再挣扎了。”一名手持大斧的黑衣人朝它喊道。 “凭你们几个,还不配拿住本座。”变成人的黑猫声音冷酷。 “你再强,能扛得住这囚妖索?”另外一名拿着长长铁链的黑衣人,将铁链带勾的一头甩了出去。黑猫抬起白皙的手掌,纤细有力的五指握成爪状,朝飞来的铁钩凌厉一挠,发出金属碰撞的嘶鸣,铁钩被一爪打了回去。 “囚妖索是好东西,但是不是人人都使得了。”黑猫在半空中站得笔直,双手负于背后,眼神睥睨,浑然不把这几个黑衣人放在眼里。 “不愧是有七百年道行的大妖怪。”手持大斧的黑衣人见它一爪打翻囚妖索,忍不住出口夸赞。“竟有胆子只身对上我们五名地字级铁卫。” “莫说你五名地字铁卫,就算是十名,也奈何本座不得!”黑猫负在背后的双手闪耀起亮银色光芒,跳动的闪电仿佛无数根触手在它的掌心中张牙舞爪。 五名黑衣人都看见黑猫身后的闪电光芒,不敢等它完全将闪电催成型,立刻毫不犹豫地齐齐扑了上去, 黑猫手中的闪电瞬间大亮,身形掠出,直扑向手持囚妖索的那名黑衣人。 其余四名黑衣人看出黑猫的意图,联手过来拦它,咒印兵刃之类乱七八糟地全招呼过来,黑猫单手凌空虚画,闪电围成一张网牢牢地将他护住。另一只手腕一抖,窝在掌心的那团闪电拉长成一根亮银色的长鞭,朝拿着囚妖索黑衣人甩了过来。 囚妖索能够压制自己的真气,黑猫自然要第一个把它废掉。闪电长鞭一缠上囚妖索,便有一股压制它真气的力量钻进了长鞭,瞬间削弱了长鞭的威力。 黑猫眉头一皱,不得不多抽调出一部分真气来支撑长鞭,此消彼长之下,护在身前的闪电网变弱,被黑衣人们看出破绽,疯狂地攻击那张网。 闪电网只支撑了两三个呼吸就被打破,几名黑衣人迅速扑了上来。黑猫毫不退缩,弃了长鞭,施展出变化莫测的招式,跟五名黑衣人肉搏起来。 黑衣人们有大斧,有囚妖索,有咒印,而黑猫有一双长着尖利指甲的爪子,和修炼到如火纯青的惊雷咒。 很快,不停地有鲜血从混乱的打斗中飞溅出来,溅在岸边的野草上。不停地有武器被打烂,碎块四飞,掉进河里。 凶险的肉搏战只持续了不到一刻。黑猫抽身扑进草丛里,迅速遁走,五名黑衣人挂着彩,追了上去。 徐观在草丛里躲着,刚刚打斗的时候他没敢动,看见他们都走得远了,才走出来。 徐观站在河边,脑子有点乱。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叫墨格的黑猫,应该就是橘猫的老大;那个黑衣人又说自己五个是铁卫,那就是客栈的人。 墨格怎么会跟客栈的人打起来呢? 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观毫无头绪,他看见河流中间有个什么东西闪闪发光,便下河潜过去,他游到河底,把个闪光的东西捞了出来,才看清那东西的样子,像是栓囚犯的铁链,铁链的其中一头是个三股尖钩,这钩链通体玄黑,徐观提在手里沉甸甸地。 他心道莫非这就是囚妖索,但是这种宝物他们怎么舍得丢在河里? 想到这里,徐观心头一紧,自己不能在这里久留,他们一定会回来找着囚妖索。 徐观担心他们再拿这囚妖索对付黑猫,就把它收进背包里,钻进草丛里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徐观不敢施展身形狂奔,怕弄出太大动静,让那些黑衣人铁卫察觉到。只一路小跑着往远处跑,至于要去哪,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想走的远远的,先把囚妖索藏起来,再回来找黑猫,或者去通知橘猫,他的老大跟客栈的人打起来了。 徐观跑出那片野地,穿过两个村落,又沿着一条小路跑了小半个时辰到了一片树林,这才停下来。从他现在的位置往远处看去,已经能看见城市里的灯光了。 徐观觉得跑的够远了,再往前走就到了城市,人多眼杂更不好办。他钻进树林里,用移山诀挖出一个深坑。正要把囚妖索扔下去,忽闻脑后劲风声,赶忙一缩脖子,同时反手朝后打出一掌,手腕被身后人拿住。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十三章 黑猫(二) 徐观回头一看,原来是黑猫墨格。 “前辈。”徐观心里奇怪,他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 “你是何人?”黑猫冷声问他,另一只手里已经捻起了惊雷咒,只要徐观稍有异状,就会被当场杀掉。 徐观赶忙把橘猫教他的那两句暗号说出来。 黑猫神色缓和,松开抓他的手,也收起了惊雷咒。 徐观说出疑问:“前辈怎知道予在此处?” “囚妖索上有我的血。”黑猫在刚刚的战斗中也受了点伤。 “这铁链在河里泡过了。” “没洗干净,我还能闻到血味,”黑猫把囚妖索从徐观手上拿过来。 刚刚黑猫在混斗之中把它夺了过来,又趁着混战把它扔进河里然后转身逃走,客栈铁卫认定黑猫是要抢跑囚妖索,所以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黑猫绕了一大圈甩下他们,回到河边发现铁索不见了,又循着气味追着徐观过来。 “这囚妖索要怎么处置?”徐观问他。 “自然是毁了它。”黑猫感觉到囚妖索里冒出一股力量,顺着他的双手窜进身体,压制他的真气,奈何黑猫修为太深,硬生生用浑厚的真气把那股力量逼退回去。 黑猫运转起惊雷咒,通过双手渡进囚妖索里,铁链像是通电的钨丝一样,放出白色亮芒。 徐观见状,赶忙离远一点。黑猫面色严峻,两臂青筋暴起,用力一扯,喀拉几声,囚妖索断成数截。被黑猫扔进深坑里,埋了。 做完这些,他才问徐观,道:“小胖子让你来的?” 徐观回了一声是,便将自己如何认识的橘猫,又是为何来找他,还有在河边观战捞走囚妖索这一系列的事说了一通。 黑猫听完点点头。徐观知道他也正被客栈追捕,此时自己在麻烦他帮忙恐怕有诸多不便,便说道:“予为些许小事来麻烦先生委实不该,先生若有要事在身,咱们就此别过,他日空闲再邀先生一聚。”说完徐观就要转身离开。 “慢着!”黑猫叫住了他,“哪里被人追杀,不过几个杂鱼而已,懒得跟他们计较。既然是小胖子让你来找我,你大可放心,这个忙本座帮得了。” 作为橘猫的老大, 他在橘猫的心里几乎就是偶像般的存在。在橘猫的心中,一直都是老大天下第一,自己天下第二。若自己拒绝徐观的求助,或是说一句自己无能为力的话语,在橘猫心中的伟岸形象肯定是瞬间轰塌。所以,为了小迷弟,黑猫也要把牛逼进行到底! “此话当真?”徐观瞬间燃起希望。 “自然当真。”黑猫语气平淡,波澜不惊。 “那请先生助予恢复全部实力。”徐观抱拳。 “你全盛时期有多强?”黑猫。当年万历年间徐观跟巫妖的那场大战,他也是听说过,只是不确定是不是以讹传讹,夸大了徐观。 徐观思索了一下,说:“方才纠缠前辈的那五名地字铁卫,若是在下全盛时期遇到,一刻之内便能轻松制住他们。” “若是对上天字级铁卫呢?”黑猫追问。 “二人放对,予可胜。”徐观自信道。 “的确不错。”黑猫上下打量徐观两眼。说道:“你现在又还剩几成功力?” “大约两三成。”徐观很是苦闷,自从他睡醒之后,实力一直恢复不了,无论他如何修炼,都超不过曾经的三成实力。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只好来找黑猫。 “体内真气运转可有阻塞之感?”黑猫猜测是经脉受阻,以致功力大减。 徐观摇头。 “你现在就将真气运转一个周天试试。”黑猫道。 虽然徐观已经运转过很多次,此刻还是老老实实地盘坐在地上,引导着体内真气游走于周身百穴。 “可感到什么异样?” “经脉通达,并无异样。”徐观依旧不知道出在哪里。 “全神贯注,感知体内每一条经脉。再运转一次。” “嗯。”徐观又试了一次,把真气流转的速度放缓,小心的感受着。 第二次周天运转时间较第一次长了两倍,完毕之后,徐观张开眼睛,有些沮丧的摇了摇头。 黑猫来回踱了几步,说道:“你随我来。” 黑猫带着徐观来到旷野上,道:“用你最强的一招攻击我,用全部的真气去催动这招。” “岂不会太过危险?”徐观犹豫道。 “不用担心,伤不了我。”黑猫拥有极大的自信。 “好,那前辈小心。”徐观双臂一抖,两手各自五指成爪,掌心相对做抱球状,丹田中的真气被迅速抽出,纷纷汇集道两手掌心处,两手之间出现一团黑白夹杂的光球,越发明亮。但这黑白光球被注入的真气越多,徐观越感觉驾驭吃力。待到全部力量都凝聚到光球内的时候,他几乎要托不住了。 “现在有什么感觉。”黑猫大声喝问。 “真气不足,无力为继。”徐观有些费劲地回答。 “把这招打出来!”黑猫沉下身体,两手下垂,准备硬接这一招。 徐观大吼一声,催动全部的力量把这团光球推出去,谁知光球还未脱手,徐观忽的全身经脉刺痛难忍,一头倒了下去,掌心的光球也迅速消散掉。 黑猫快步走过来,发现徐观躺在地上已经昏迷,他拍拍徐观的脸颊,徐观没有任何反应。黑猫沉思一下,摇了摇头,原来是这样。 过了好半晌,徐观才醒转,已经变回黑猫的黑猫坐在他身旁,说道:“你是不是感觉浑身经脉刺痛,真气无法运转。” 徐观感知着自己的身体,点头赞同,说:“真气又消了大半,经脉萎靡不堪。” 黑猫说:“你睡了太久的时间,醒来后也没有及时得到鲜血的温养,身体机能下降,经脉干瘪收缩,张力不足。所以根本原因是你的现在的身体不够强大,无法承载磅礴的真气。” 徐观恍然大悟,若是把经脉比喻成道路,那么他全盛时期的经脉最大可扩张成四马并肩齐驱的大道,而现在的经脉则萎缩成了仅容驴子通行的小路,即使拼了老命去扩张,也只能勉强扩张成可供单匹骏马奔驰的道路,但勉强扩张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道路毁坏,经脉受损,刺痛不已。 “予如何才能将身体调理到最强的状态。”徐观感觉那阵刺痛久久不能消去。 “每日用药物温养,你自己再勤加修行,三年五载也就能恢复差不多了。”黑猫说道。 “可有其他的方法?” “客栈中有一头上古时期留下来的麒麟神兽,只需取到它的一小瓶兽血,就足以在一日内温养好你的全部经脉。” “这。。。”徐观哑口,且不说客栈现在正在追捕黑猫和自己,即使没有这事儿,客栈也不可能让自己取神兽的鲜血。(他还不知道姬昼等三名铁卫已经不再追捕自己了。) “哈哈。”黑猫见徐观这幅囧样,不再跟他绕弯子,站起来朝远处走去:“还有一个方法,跟我来吧。” “先生要带予去何处?”徐观忍着疼痛,跟了上去。 “去一处险地。”黑猫悠悠道:“传说中的上古凶兽犼,死掉之后身上长出一颗怪树,这棵树结的果子是个好东西。” “尸初变旱魃,再变即为犼。犼有神通,口吐烟火,能与龙斗,故佛祖骑以镇压之。犼,据说是僵尸的最高等境界。”徐观想起一本古籍上的记载。“也有野史写它因作乱被神明女娲杀掉,并种神树于其尸身之上镇压。” “僵尸也是吃人吸血,说起来,跟夜魃也算是同根同源。”黑猫灵巧的跳过一个小水沟:“是不是真的能与龙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佛祖骑它镇压也不知道,女娲?真的有过吗?还杀掉了犼,这个也不敢妄下定论,但是我知道那棵树是确实存在的。” “树在何处?” “北方苦寒山岭内。也是夜魃本族的巢穴所在。”黑猫。 “夜魃本族的巢穴,别说是外族,就算是普通夜魃也不一定有资格进去吧。”徐观说道。 “所以说那巢穴对我们来说是凶险之地啊。”黑猫依旧云淡风轻。 “予以为此行太过冒险。”徐观心中不安。 “瞻前顾后,怕狼怕虎,难成大事!”黑猫忽然喝道:“世上哪有必成之事?你若不敢去夜魃巢穴,就去客栈找麒麟,若客栈也不敢去,那就老老实实地调理修炼!” 徐观被骂了一通,羞愧难当。自己被客栈误会追捕,玉佩下落不明,实力无法恢复,守夜人的职责在身却无力承担,断断等不得三五年。他朝黑猫的背影喊道:“予一己私事,当自行处理,得蒙先生指教,已是难以为报,又怎好连累先生一同犯险。” “别这么多话了,跟上来。”黑猫不耐烦,真是受不了这股麻烦劲儿。小胖子怎么会认识这么个家伙。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十四章 客栈分部 五名黑衣人在星光下悻悻地走着,没一个人说话。 他们在十天前就接到命令,抓捕黑猫墨格。除了头一次趁黑猫还没有防备时交过手,差点抓住外,今夜是第二次找到黑猫的踪迹,双方打了一架,结果还是被黑猫跑了,甚至把囚妖索也弄丢了。要是就这样回去,会被头儿骂死的。 巫角手里的大斧上有好几个豁口,他沉着脸,一声不吭的走在前面。 身后跟着姬雨,姚分,姚安,嬴琅四人,其他三人还好些,嬴琅走在最后面,心中揣揣。他来时拿着最重要的囚妖索,出来跑了一圈,把囚妖索都弄丢了。他知道自己回去之后挨骂都是轻的,脚步越走越慢,没一会儿就落了一大截。 巫角走两步叹口气,回头看着浑身挂彩这几个兄弟,又叹口气。猛地,他脚步一停,回头再看,好像少了个人。 巫角瞪着眼,断喝一声:“嬴琅!你跑哪去了!” 嬴琅正在后面慢吞吞地走着,听见巫角的喊声,吓得一个激灵,赶忙快走几步,看见前面四人都站在那里等着自己呢。 “太累了,脚下有点慢。”嬴琅给自己找借口。 “这特么也是理由!?”巫角过来,飞起一脚踹在嬴琅屁股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怕回去挨揍才故意走慢的。” 嬴琅挨了一脚也不恼,他哭丧着脸,说道:“我把囚妖索弄丢了,回去怎么跟辰头儿交代呀?”他们的头儿巫辰,是客栈的天字级铁卫。客栈知道黑猫修为高深,单凭五名地字铁卫肯定是拿不下,所以不仅给了他们一条囚妖索,还加了一名天字级高手领队。 “我哪知道怎么办!”巫角瞪着大眼,也是没个主意。 姬雨身上黑衣烂了好几个口子,脸上被挠出好几道血痕,他张了张口,神情颇为犹豫。 巫角见他这副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也给了他一脚:“你想说个啥?” “辰头儿未必有力气揍咱们。”姬雨搓着手,有点不安,“他现在不是还在床上躺着养伤呢。”巫辰在第一次抓捕黑猫的行动中,跟黑猫交手,被黑猫一招惊雷咒劈中,当场黑成一块炭,浑身带电地哆嗦了半天。 “也是。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够尊重,不过他现在连床都下不了。”姚安姚分二人纷纷赞同。 “这话讲的有道理。”巫角很是赞同的猛点头,“既然这样,咱们还怕个屁呀,赶快回去睡觉了。” 话毕,一行人顿时精神抖擞了许多,纷纷施展开身法,朝热河市中的客栈分部赶回去。 两个钟后,五人回到分部——一个伪装成仿古式建筑的酒店,店名就叫‘客栈’。 客栈内部的装修也是仿照古代的客栈模样。而且居住的价格昂贵,也没有刻意做一些宣传,所以入住的客人极少。这样的安排,既让客栈分部有了在凡世中的伪装,也不至于让普通人影响到客栈内部的运转。 这个客栈共分五层,普通人来住宿一般会被安排到三层以下,夜幕世界的修行者来了,则被安排在四楼,收费也远低于普通人;第五层则只接受客栈内部成员落脚居住。 巫辰就在五楼的某个房间里,躺在床上睡着正香。浑然不知巫角等人铩羽而归。 巫角五人回到客栈,知道巫辰正在休息,没敢过来打扰,几个人凑在一起商量着,该怎么跟辰头儿说这件事。 五人在屋里围坐成一圈,其他四人都热烈地讨论着,只有嬴琅坐在那里一声不吭,满面愁容地低着头,不时地叹气。 “你倒是说句话啊!”巫角呼过来一巴掌。 嬴琅连躲的心思都没有,道:“真没心情聊天。” “不要怂,跟黑猫咱们都打过一架了,还有啥可怕的。”姬雨鼓励嬴琅。 “敢情弄丢囚妖索的不是你们。”嬴琅太后悔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接这囚妖索,现在弄丢了,辰头儿就算暂时揍不了自己,难保养好伤了以后也不揍。 “放宽心,你可以抗住的。”巫角重重地拍拍他的肩膀。 “没错没错。”其他人纷纷点头。 “如果你被揍趴下了,我第一时间送你去医院。”姬雨很义气地保证。 “我们也会的。”姚安姚分二人也出声符合。 嬴琅望着这几个人,他们都在用一种看替罪羊的眼神看着自己,其中还夹杂了一丝‘幸好不是我’的庆幸,和‘这憨货死定了’的笃定。 嬴琅心中委屈,就差巴拉巴拉地掉泪了。 第二天天亮之后,睡足的巫角五人来到巫辰门口,大剌剌地咣当一声,推开巫辰的房门。 “辰头儿,我们回来了。”巫角一屁股坐在床边,摇醒了巫辰。 “你轻点儿!”巫辰本来就被惊雷咒劈得浑身青黑,巫角又没个轻重地抓住他一顿摇,给他疼得龇牙咧嘴。 巫辰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自己屋里的这几个活宝,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早?” “今天咱哥几个还没出去呢,刚醒。”巫角嘿嘿道。 “对呀辰头儿,昨天晚上我们碰上黑猫了,跟他打了一架,我们是拼了命的打,差一点点就抓住他了。”姬雨把‘差一点点’这四个字特地咬重了说。 “不就是没抓住吗?”巫辰大眼一瞪。可以看出来,巫角的瞪眼就是跟他学的。 “咱们也不是没出力,付了不少代价呢。”巫角伸手拍拍巫辰的后背,给他顺气。 “付了什么代价?” 巫角嚅嗫两下,才小声说:“一根囚妖索的代价。” “我特么!”巫辰直接蹦了起来,顾不得浑身伤痛,飞起一脚把巫角从窗户踹了出去。这一脚的风采远胜昨夜的巫角。 接着跳下床,一套王八拳耍的虎虎生风,全然没有一点身受重伤的样子。直接把其余四人劈头盖脸地揍了出去。 其实正经说来。巫辰,这个客栈的天字级铁卫实力极强,若是放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级别的铁卫还有另外一个称呼——大巫。 据说在巫道昌盛时期,天地间的灵气充盈,大巫多不胜数,到了后来,灵气越来越稀薄,能修炼到大巫的人也越来越少。如今这个时代,客栈中两千多名巫士中,只有九人修成了大巫,也就是说天字级的铁卫,只有九人。 说巫辰是当今为数不多的大高手之一,一点也不过分。客栈安排巫辰领队,带领五名地字级铁卫来抓捕黑猫,足以看出客栈对黑猫的重视,或者说对其实力的忌惮。 至于他们要抓黑猫的原因,完全是出于一场大误会……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十五章 大妖怪(一) “那段时间日本人打过来了,前线的兵都拼了命的跟他们打仗,也有少数的怂包逃跑了,就成了逃兵。 逃兵离开了部队,就没有人给他们发补给,但人总得吃饭不然得饿死。逃兵是一路躲正规大部队,一路抢老百姓吃的喝的。 那一年,就有十来个逃兵到了咱们村子里。他们仗着手里有几把枪,有几颗子弹,就吓唬村里人。让村里人把吃的拿出来,先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一顿,还得给他们每个人做了一个大包袱,再往包袱里也装满了吃的用的。 村里人是万般不情愿,可人家手里拿着枪。要是敢反抗,十几条枪突突起来,得死多少人?再说,还好他们只要吃的用的,也没干太过分的事儿,村里人就想着把他们应付走,以后可别再回来就行了。 可那会儿年景不好,家家户户都没什么余粮,那十几个大包袱硬是装不满。逃兵们在茶馆里等的急了——那茶馆以前就在咱村边上,里面七八张大桌子,宽敞的很。当时的桌子上乱七八糟,全是他们吃过的剩菜剩饭。 有个兵直接就把站在旁边的一个村里人拉到自己跟前,对着脑袋就是一枪,啪的一声,血混着脑浆子喷了一大片,那人躺地下就没动静了。那个兵打完了,叫唤着,说再凑不够吃的,他接着杀。 在场的村里人都吓傻了,腿抖的跟筛糠似的,跑都跑不动。 这时候,一只黑猫从窗户里钻进来,慢悠悠的走到屋子中间,跳上了桌子,一双黑眼睛就盯着那个逃兵。 那逃兵一看有只黑猫蹲桌子上看自个儿,嘴里骂了一声娘,枪口就对准了那黑猫。 结果还没来得及及开枪,就被黑猫扑上来,在脖子上挠了好几道血痕。黑猫爪子快,挠的也深,把那个兵脖子上的动脉挠断了,血从伤口里冒出来。那个兵倒在地上,双手按着脖子,血流了一大滩,抽抽了两下,就死了。 别的兵一看都急眼了,拿起枪就打。谁知道那黑猫比枪还快,眨眼的功夫,十几个兵都躺下断气了。 黑猫杀完那些作恶的逃兵,又慢悠悠地从大门口走了。” 崔九坐在门口大柳树下的小板凳上,正讲着这个故事。他是个老郎中,七十多岁的年龄让他满脸皱纹,一笑露出满口烟熏的黄牙。 他跟前围着五六个半大孩子,身后的大柳树底下卧着一只黑猫。 这会儿农忙刚过,不远处的田里只剩下光秃秃的农作物干黄的枝茎。也偶尔有几个村里人在沿着田埂走来走去,寻找着掉落在田里的如散碎谷穗之类的农作物成熟果实。 太阳落向西山,余晖给这片土地镀上一层金黄,村落里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出炊烟。 崔老头讲到这里,孩子们都是不信;“哪有这样厉害的猫。肯定是假的。” “哪是假的。被杀的那个村里人是赵老二他爷爷,不信你们回家自己问去。”崔老头点起一袋烟抽上,很是得意地朝卧在树底下的黑猫眨巴眨巴眼睛。黑猫打个哈欠,懒得搭理他,这个小老儿可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孩子们正哄乱地吵吵着,不知谁家大人喊了一声吃饭啦,孩子一哄而散,也不再跟崔老头争辩,各自跑回家吃饭去了。 崔老头不慌不忙地又点上一锅烟,吧嗒吧嗒地抽完,这才拎着小板凳就往家里走。 黑猫站起来,伸个懒腰,往村外远处的山丘走去。等它在林里猎食完,再慢悠悠走回来的时候,崔老头已经在院里支起了小砂锅熬上了草药。 崔老头见黑猫回来,说道:“再等二十分钟就差不多了。” 黑猫点点头,走到台阶上卧下,静静地等着崔老头熬好药。 砂锅里熬着的草药,是崔老头跟自己父亲学会的第一幅药。当初黑猫重伤濒死,全靠崔老头的父亲救他一命,又配了这副药每天熬给他喝。崔老头把这副药从小熬到老,六七十年,每日不断,就这么熬过来了。 关于黑猫重伤这事儿,又是一段历史。 大概是一九四几年的时候,日本攻打到了华北地区,进到了热河市,以往高歌猛进的日军部队却硬是卡在了崔家村,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庄,寸步不前。 黑猫当时拥有六百多年的修为,以大惊雷咒呼风唤雨,每每日军行进到崔家村三里之内,必定狂风大作云翻浪涌,天空昏暗,数不清的闪电从云层坠落,将日军部队劈得人仰马翻。 持枪的军队无法行进,那就改用炮轰,调来的十门大炮同时开炮,炮弹扑向村子,却在村子上空被看不见的防护罩弹开。一轮炮弹轰完,方圆几里内被炸的尘土飞扬,坑坑洼洼,唯独村子丝毫未损。 区区枪炮而已,又怎么能奈何得了黑猫这等大妖怪。 黑猫以一己之力,拦日军部队三个月不得寸进,转眼又到了秋天,杂草黄了,树叶落了。 这天早晨,日本军队里出现了三个身穿淡色狩衣,头戴细长黑帽的老人,他们须发皆白,露出的皮肤上长满了老人斑,像是很老很老了,但是行走坐卧,言谈举止间轻轻缓缓,极尽风雅,浑然不似老人该有的姿态。 一人手持糊着白纸的竹灯笼,一人手摇白纸折扇,一人空着双手缓步轻走。 这三人俱是修为高深的阴阳师。他们从军队中走出来,徐徐走向崔家村。 阴阳师在日本史上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其术起源于中国的阴阳五行学说。 中国的唐朝时期,时间上对应的是日本的飞鸟时代。其时大量日本人来汉土学习大唐文化,正是那个时候,阴阳学说随着大量文学思想传人日本。 日本有研修阴阳学说的术士,被尊称为阴阳师。据说经过多年发展,阴阳学说在日本自成一套体系,阴阳师通过在符纸上画下密咒,可以通灵鬼神,召唤异类,与妖精签订通灵契约,驱使它们。 后来的平安时代,日本出了个了不得的大阴阳师,名叫安倍睛明。传说他是半人半狐之身,所以通灵与异类沟通时,比普通的人类阴阳师更容易签下通灵契约;也是因为他的半妖之体,使他的功力远远超过人类阴阳师。而且他天赋异禀,资质极高,这一切的优势,使他得以成为日本史上的最强阴阳师。 不得不说安倍睛明为阴阳师这个行业的发展出了很大一份力,他的后世家族中也涌现了数位杰出的阴阳师,一直传承到现代。 这三个阴阳师走到崔家村前,看见村头落光叶子的大柳树上,卧着一只黑猫。 三个人停下了脚步。提着灯笼的阴阳师手里的灯笼缓缓放出青色光芒,愈来愈盛;手摇白纸折扇的阴阳师合上扇子,遥望黑猫,目光如炬;空手的阴阳师从袖里取出契约,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契约上,召唤出通灵巨蛇。 卧在树梢的黑猫,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这三个阴阳师,知道他们绝非等闲之辈。它站起来伸了伸腰,六百多年的修为催动惊雷咒运转,牵动了外界变化。 天上的流云凝聚到一起,越积越厚,越压越低,整个天空都被乌云遮蔽,云中隐隐传来阵阵闷雷声。 黑猫望了一眼遥远的东方。 “今天,这太阳是升不起来了。” 那场大战持续了一天一夜,黑猫的惊雷咒被催到了极致,天空中雷声滚滚,风雨大作;三个阴阳师也用尽了毕生功力,将自己修行以来所签订的通灵契约全部用上,数不清的妖精被召唤到这片土地上:长着翅膀的大天狗,充满怨气的骨女,长达十几丈的巨蛇,形似猴子的山童,砍掉头颅的犬神,郁愤的野寺坊等等,还有其他不知名字的妖怪,成群地出现,天空,大地,甚至地下,都聚满了妖精。 云层中的闪电被从亮银色催化成紫色,不停地坠下,在妖精群里炸开,黑猫驱使着惊雷咒,携雷夹电地在妖精群里纵横厮杀;三名阴阳师手中不停地结出各种印,口里急念咒语,催动妖精们围杀黑猫。 那场大战的结果是三名阴阳师被黑猫杀掉两人,活下来的那一人也被撕掉一条臂膀,以后再也无法结印。黑猫真气用尽,内伤外伤交杂,浑身浴血地卧在大柳树下奄奄一息。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十六章 大妖怪(二) 崔老头端着一个小瓷碗,放在黑猫的面前,说:“熬好了,趁热喝吧。” “你先转过身去。” “唉,又不是没见过你的样子。我早就不怕了。”崔老头老老实实地转过身。 “当年见我变成人样的时候,你都吓尿裤子了。”黑猫趁崔老头看不见,变化成人,端起瓷碗一口喝掉。 “那会儿我才六岁,我经常尿裤子里。跟看你又没关系。”崔老头说起旧事,哈哈笑着,心中不免一阵怅然,都过去那么久了,自己也老成这样了。他转回身来,看见黑猫模样依旧,没有半分变化。 “真好啊。”崔老头有感而发。 “好什么?” “没事儿,随便一说。”崔老头拿起瓷碗去洗了。 不多时,崔老头家进来一名少年,这少年面容清秀,身材匀称,其衣着装扮与普通的农家少年并无二样,他进到院里看见黑猫卧在台阶上,便对着黑猫微微欠身,打了声招呼:“墨格先生。” 黑猫点点头,它认识这名少年,名叫寮阳。大概是三四岁的时候,被父亲带到崔家村,定居下来,直到现在。 说起寮阳那个叫寮风的父亲,跟黑猫还打过一架。 当时寮风还年轻,带着小孩到了崔家村附近,察觉到村里的妖气,便把小寮阳交给一个村里人照看,自己就循着妖气找过来了。 黑猫正在崔老头院里卧着晒太阳,那寮风进来之后提着长枪就扎过来了。黑猫一跳躲开,喵地一声就跳上了房顶,寮风拎着红缨枪也纵身一跃跟了上去,一人一猫在房顶上乒乒乓乓地打起来。 崔老头在下面劝了大半天,这两个才停手。黑猫自然是毫发无损,寮风衣服上被挠了几个口子,倒是没受大伤。 寮风下来之后不甚服气,他家传的一套荡云枪法以往放在江湖上也是名声赫赫,方才只是在房顶上舞起长枪来发挥不出最大威力。 他通过刚刚交手的感觉判断,若是自己拼尽全力,未必不能在黑猫手下讨到便宜。 黑猫似乎是看出他心中所想,便开口道,不服就再打一次。 寮风闻言提枪又要再来,崔老头赶忙拦下他,费尽口舌好歹是说服了他。 自那之后,寮风带着小寮阳就在崔家村定居下来。住在了村边上,跟崔老头家不过隔了五六户人家。 因为练武的关系,他经常会来崔老头家拿一些草药调理身体,顺带着跟黑猫的接触也越来愈多,寮风才慢慢发现黑猫的修为之高,远非自己所能匹敌。 寮阳让崔老头按照老配方给他抓了几副药,跟黑猫又道声告辞,便回去了。 黑猫看着寮阳从小跟父亲习武练枪,这小孩的天赋甚好,等他到了寮风这个年龄,武道修为肯定会远超自己的父亲。而且他为人也极好,黑猫颇为欣赏,便有心教他一些筑基的修行法门,只是那孩子没开口求教,自己也拉不下脸主动送上门去教。 寮阳从崔老头家拿了药就往家走,他自从听说过黑猫为村子里做过的事儿之后,心中极为仰慕。若自己能与黑猫一般有着惊天法力,必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可惜自己只是一介凡人,一杆荡云枪练得再强也决计无法赶上黑猫半分。墨格先生要是愿意指点自己一二,便是此生无憾了。只是自己实力低微,恐怕墨格先生瞧自己不上。 寮风手中的红缨枪日夜修习不辍,不过此番行径与黑猫无关,他早就放弃跟黑猫比拼,只是单纯地喜好此道。他自知无论如何修习,也决计无法胜过黑猫。 他正在院里舞着长枪,看见儿子带着草药回来,心里涌起莫名的念头:寮阳的天赋极高,跟着自己修武恐怕是浪费了他的天分,若能有更高明的人愿意教他,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也是替他高兴。想来那黑猫的修为极高,品行也实在令人钦佩,若是它愿意教导寮阳,那就太好了。 只是初见时跟黑猫打了一架,现在也没有解开这个结。虽然自己心中对黑猫服气,却碍于脸面没有表露出来,平时见了黑猫还是爱答不理,一副‘我暂且放你一马’的样子。自己这样如何能跑去跟黑猫邀谈,让人家帮自己教导儿子? 二人一猫心中各怀念头,就这样过了一夜。 第二天大早。 崔老头在院里又支起了小砂锅,给黑猫熬上了草药。 黑猫看着崔老头往锅底下扔着木块柴火,一边还打着哈欠,两眼通红。 “小九,没睡够就回去接着睡,睡醒再熬。”黑猫卧在台阶上。崔老头排行老九,从小被黑猫叫小九,一直叫到现在。 “不行,我得按时熬药,早晚两顿,一天都不能差。”崔老头哈欠连连,抹了抹眼泪,“真是老了,以前年轻的时候起得比早多了,背药篓去山里采药,来回几十里都不带歇脚的。” 一人一猫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门忽然被叩响。 “谁呀?门没插着,进来吧。”崔老头喊了一嗓子。 大门被推开,六个黑衣男人走进院子。 “你们是干嘛的?”崔老头满脸疑问。 “我们来找墨格先生。”为首的巫辰一身黑色中山装,留着小平头。他身后的巫角等人也是同样装扮。 黑猫认识巫辰,从台阶上走下来,问道:“什么事?” “好久不见,有几个问题求教墨格先生。”巫辰打个往外请的手势,黑猫点点头,便往外走去。 崔老头在后面叫了起来:“这药就要熬好了,喝完再去。” “等我回来再喝。”黑猫说着就出了门口,巫辰等人跟在黑猫身后也走出来,一行人在大柳树下停住。 巫辰问黑猫:“你最近离开过村子吗?” “没有。”黑猫变换成人,摇摇头。“发生什么事了?” “前几天树妖柳南生的万宝楼里有场拍卖会,你知道吧?” “听说过。”黑猫点头。拍卖会开始前的某天,有万宝楼的员工来这里邀请过黑猫,还将拍卖物品的单子给他留了一张。 万宝楼的幕后老板是一个名叫柳南生的树妖,也是有五百多年道行的大妖怪,但他的厉害之处不是武力,而是财力。他楼里的拍卖会常有珍奇宝物出现,引得夜幕世界中的各方势力前往参与竞拍。他面向的客人都是夜幕世界的成员,他万宝楼的员工也不是普通人。 “那边出了点事儿。我来问问看你有没有去过,是不是了解一些情况。”巫辰靠近黑猫,故意压低声音,“有人拍到宝贝之后,在回家路上被干掉了,宝贝也被夺走了。” 黑猫皱着眉头,稍停之后,认真道:“我没有去过拍卖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嗯,那就好。”巫辰松了一口气,转了个话题,问道:“你的旧伤,好些了吗?”他口中的旧伤,自然就是黑猫与三名阴阳师斗法时受的伤。 “好些了。” “我看看怎么样了。”巫辰伸手抓住了黑猫的手腕,号起脉来。 黑猫也不躲闪,就让他握着自己的脉门。过了一会儿,巫辰皱着眉头,道:“元气大伤啊,如今的实力远不及全盛时期吧。” “大概五六成。”黑猫没想着隐瞒,巫辰通过脉象也能大致感知到。 “嗯。”巫辰点着头,这手扣着黑猫的脉门,另一只猛然抽出囚妖索来,三股尖刺刺向黑猫的琵琶骨!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十七章 大妖怪(三) 黑猫瞳孔骤然一缩,幸好猫的身体天生柔韧,它控制着肌肉如水一般波动,险而又险地躲过了这一下。 一旁的巫角等人一见动起了手,直接扑了过来,各种咒印兵刃往黑猫身上招呼。 黑猫右手脉门被扣着,勉力应付着应付四面八方的攻击。 “这是为何?”黑猫怒吼。 “你杀了凌轩道人,夺了七星树。我客栈自然要抓你问罪!” 七星树名为树,实际上跟盆景差不多大,此树珍贵之极,它的果实有恢复元气,提升修为的奇效。 “我对此事毫不知情。”黑猫运起护身结界。 “那七星树正符合你的伤势,你怎能不心动?” “心动又能如何。我没有与之价值相当的物品,更没有巨资去购买它。” “所以,杀人越货对你来说才是最划算的买卖。” “本座才不屑做这种事!”黑猫大怒,真气运行,要硬生生以真气冲开被扣住的脉门。 “我们检查凌轩道人的尸体,发现他身上的伤痕,与你的爪痕非常吻合。”巫辰紧紧扣住黑猫的脉门,囚妖索也缠上了黑猫的手腕。 黑猫大喝一声,惊雷咒猛然暴开,巫角等五名地字铁卫被雷电击中弹开,巫辰手抓囚妖索,死死的拽住了黑猫,硬受了这一击。 黑猫眼神陡然一凝,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囚妖索压制下迅速减弱,立刻运气更多的真气来对抗。 巫辰是在场六个人中,唯一可以跟黑猫交的上手的,他仗着囚妖索牵制着黑猫,便跟黑猫硬碰硬打了起来;其余五人被弹开之后又围上来,辅助巫辰。 寮风父子察觉到打斗的声音,拎着长枪就跑出来。一出门就看见大柳树下黑猫正被六个黑衣人围攻。 崔老头在院里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往小砂锅底下添柴火。他看着锅里的药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满意一笑,小调哼得更欢快了。 寮风跟寮阳对视一眼,直接冲上去。巫辰一见过来了两个手持长枪的武道家,便让姬雨和嬴琅过去拦下。 “客栈的人办事。别捣乱。”姬雨开口道,跟嬴琅二人站在寮风父子对面。 “客栈?”寮风眼眉一跳。 “不错!” 寮风摇摇头:“没听过。” “凡夫俗子!”姬雨眉头一皱。 寮风父子抄起长枪就攻了过来。 姬雨手持长剑对上了寮风,嬴琅空手拦下了寮阳。 “无论你们是谁。墨格先生是我朋友,我绝不会坐视不管!”寮风手中的长枪连舞,对上姬雨竟然未落下风。 “这枪法好像在哪里见过。”姬雨心中嘀咕,手里的长剑挥动,将枪法一一破解,又回了几招,同样也被寮风破解。 寮阳比起父亲就弱了一大截,他将自己所学会的荡云九式全部使了出来,却依旧在嬴琅的攻击下节节败退。 黑猫远远地看见寮风父子为自己出手,大声喝止他们,出手的招式更凌厉了几分。 崔老头在院里蹲着,见汤药熬得差不多了,哼着小调,乐呵呵的拿出一个小瓷碗,用棉布垫着手,端起小砂锅,将汤药缓缓倒进小瓷碗里。 黑猫心中着急,顾不得牵动体内伤势,强行运行大量真气来催动惊雷咒。霎时间,他两手之间闪耀起亮银色的闪电,当先打伤了巫角等地字铁卫。 巫辰反手一甩,把囚妖索的另一头砸中了黑猫的后背,黑猫沉哼一声,嘴角渗出血,回过身来,双手闪着电光直接抓上了囚妖索,惊雷咒通过铁链传到巫辰的手掌,大量的雷电通过囚妖索涌进他的身体,巫辰也只好运起体内巫力对抗惊雷咒。 一时间,竟成了对拼修为的局面。 黑猫尽管只剩六成功力,却犹能胜过巫辰。僵持了片刻,巫辰便感觉无法支撑,败下阵来。 惊雷咒光芒大放,随着一声轰响,巫辰被震飞出去,满身青黑纹路,躺在地上抽搐不已。 嬴琅和姬雨一看巫辰被重伤,赶忙扔下寮风父子,回头支援。 黑猫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两步,扶着大柳树站稳,它朝寮风父子喊了声快离开这里,便转身变回黑猫逃走了。 寮风父子听完也毫不犹豫地转身便走。 姬雨和嬴琅见除他二人其他都失去了战力,也不敢贸然去追黑猫,便留下先救治自己同伴。 崔老头坐在院里等了半天,不见黑猫回来,便小心翼翼的端着汤药出了门,看见大柳树下哼哼唧唧地躺着好几个人,便走过去问他们:“我黑爷爷去哪了?” “我哪知道?自己找去!”巫角没好气。这次来抓黑猫,除嬴琅姬雨运气好没事儿之外,别的全伤了,实力最强的巫辰也被伤的不省人事,客栈还从来没有过这种败绩。 “小伙子,气大伤身。我给你把把脉。”崔老头把手里瓷碗小心地放在地上,弯下腰就给巫角号脉。 “哎!老头,你扣我脉门?”巫角一哆嗦。 “号脉不扣脉门扣哪?”崔老头胡子一抖,又道:“你这脉象乱跳,怎么跟被电击了似的?” 巫角两眼猛地瞪圆了,盯着崔老头瞧了好半天,长叹道:“神医呀!” 再说那寮风父子二人脚程极快,转眼间就逃出了崔家村,二人回头不见黑衣人追来,心中稍定。 两个人都不知道黑猫为什么会被人截杀,只是单凭着对它的信任便出手相帮了,此时猜测黑猫也应该脱身了。这对父子相视无言,不知该作何打算。 正一筹莫展时,二人忽然想起黑猫曾提过有个朋友在上谷市,或许它会去上谷市寻求朋友帮忙也说不定,于是二人决定去往上谷市,企盼在那里跟黑猫会合,知晓细情。 做好决定,二人便出发了。他们出来的匆忙,没有什么准备,没带身份证和钱包;兜里只有一些零钱,手里又拿着两杆长枪,这样的二人肯定是无法通过普通途径去上谷,只能从沿着乡下小路,一路躲避着警察盘问,一边往前赶去。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十八章 夜魃巢穴(一) 徐观跟黑猫一路往东北方向赶去,这时节秋季将过,北方的气候越来越凉。他俩越往北走,越感觉气温变冷。 徐观此刻的功力远不及黑猫,他随着连续几天的奔走,身体渐感不支。黑猫也只好随他停下,休息半日。 他俩在一处村落外落脚,此时的北方乡下旷野上寒风呼啸,行人稀少,甚至有些村里人家已经烧起了热土炕,一家子在屋里暖暖和和的喝烧酒吃炖菜。 天上的太阳被寒冷的雾气遮挡,只能看到大致的圆形轮廓,阳光射进寒雾湮灭大半。 地面上气温骤降,黑猫在草垛里挖出一个小坑,卧在里面。徐观盘膝坐在草垛背阳的一面,将真气运转周天恢复力量。 黑猫眯着眼睛,也运起真气游走周身,温养自己的伤势。 来到这里为止,路程才走了三分之一,大概还要五六天才能到达夜魃老巢。而到了老巢也避免不了要跟夜魃交手,还是得抓紧时间治疗伤势才行。 黑猫正这样盘算着,徐观忽然开口说话:“墨格先生,予有一事请教。” “说。” “予在数日前遇到一行怪人,作古代出嫁装扮,新娘,轿夫,丫鬟俱有。一路往北行去,不知是何人物。”徐观回忆着那晚上遇到的小新娘几人,又把当夜的细节讲与黑猫听。。 “他们所使用的可是巫力?”黑猫听完描述之后,心头出现一个人。 “应当是巫力。他们出手时仿佛刻意不用咒诀术式,大概是怕被予看出来路。不过跟他们一番交手,还是隐约能感觉到他们体内涌动的巫力。” “你遇到的或许是巫妖族四护法之一的巫彦。”黑猫表情有些凝重:“巫妖族的四个护法,据说实力犹在客栈的天字铁卫之上。这巫彦的丫鬟和随从也有不输地字铁卫的实力。” “予也对巫妖族知晓些许。记得四百年前巫妖族只有三个护法,怎么又多了一个?”徐观回忆着,当年他还跟其中还一名护法交过手,强的可怕。 据传言巫妖族原本的三名护法都是巫道昌盛时期的大巫,若传言不虚,他们修行到现在,已经拥有了几千年的道行。他们这样的存在已经不能用大巫来称呼,而是古巫,其实力也是难以想象的强大。那么这名叫巫彦的女巫,又如何能配得上与三名古巫并列四大护法? “这巫彦以前很是低调,在梃击案风波中才开始惹人注意,她在那场大战里凭借亮眼的战绩一举成名,起实力远超寻常大巫。”黑猫说。 “在后世能修炼到这种地步的巫士万中无一,究其原因也很容易理解:巫妖族是上古巫族的后裔,本质上也是人,既然是人,就躲不开生老病死,生死轮回。 传说巫道时期天地间的灵气里蕴含着神秘的力量,那个时期大巫的寿命也因此延长;后世灵气稀薄,那股神秘力量消失了,导致了修炼到大巫的巫士极其稀少,寿命也缩短到三百年多年。 但是这巫彦,却自创了一种神秘的蛊术,名为长生蛊,将自己的寿命延续到几乎能和上古大巫相当的长度。也正因悠长的寿命,才有更多的时间修行,将实力提升的极其强大。” “长生蛊?是什么样的一种蛊术?”徐观发问。 “当寿元将尽之时,寻找与自己性别体质等相匹配的孩童,再将自己身上的蛊虫种孩子的身体里。长生蛊进入陌生的身体,就会用自身的能量去温养这具身体,百天之后,这就身体的状态就被长生蛊温养的与旧身体相仿,孩童的神志也尽数消去。这时她再使出出窍秘法,把自己的灵魂灌入被温养好的新身体里,获得新生。”黑猫说,这法子很聪明,元神不灭,老的肉体不好用了就换具新的,只要世界上还有人,她就不会死。 “类似道家的夺舍之法。”徐观眉头紧皱,不同的是道家已经将夺舍这种恶毒的密法封藏起来,再没有人知道这秘法如何修炼了。“我见她时是小女孩的模样,说明她才更换新的肉身不久。” “没错。” “怪不得她认识予,予却不认识她。”徐观这才反应过来:“予与她在四百年前就见过了。” 黑猫关注的点却跟徐观不一样:“这个超级大巫现身走动了,恐怕巫妖族又要有大动作。” 徐观听到这话又是一惊:“她们去往的方向也是北方,莫非是要去找北方山岭内的夜魃本族?” “万历年间巫妖族利用点江派谋划出梃击案,天下动荡;此次若是勾结夜魃,又是一场人间浩劫。”黑猫心里一沉。 “咱们需尽快制止他们!”徐观立刻起身狂奔。 “这年轻人!性子真急。”黑猫一看徐观跑得远了,也跟过去。他两个加快速度,往夜魃本族赶去。 上谷市。 寮风父子一路奔波,终于赶到这里。二人担心手里的长枪惹人注意,便把两杆长枪埋在了城郊外边。 不过他二人进城之后还是吸引了不少目光。因为连日赶路,已是灰头土脸,头发蓬乱,嘴边也冒出显眼的短胡茬,跟别提身上的衣服沾了一层土,看上去破旧不堪。这副打扮走在街上,人们还以为是两个乞丐。 寮风苦笑道:“咱们这下真成了乡下人进城了。” “哈哈。”寮阳混不在意人群中投来的目光,跟着父亲大步走着。他问父亲:“咱们要去哪找黄粱先生?” 寮风摇摇头,犯了难:这黄粱又不是人,也没法打听,总不能拉着个人,问人家知不知道有只巨肥的橘猫在哪住。 二人都停下脚步,一时不知道该去哪。也是累了,瞧见一个安静的角落,就走过去席地坐下。合计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正聊着,忽然走过来个人,在他俩面前扔下两张票子,转身走了。 “哎!这位同志。我俩不是乞丐。”寮风拿起钱追上去。 “别客气别客气,带孩子吃顿好的。”那挺着啤酒肚的中年人连连摆手。 寮阳也跟过来,说道:“大叔,我们真不是乞丐。” “进城打工的?”这啤酒肚打量了这对父子两眼:“你们这副模样也没人敢要啊。” “不劳您费心了。我们真不是求施舍的。”寮风又把钱递回去。 啤酒肚倒是厚道,又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票子,说:“有志气,真不错。可是找工作也得有个好形象啊,找个澡堂子收拾一下身上,再买身干净衣服。拿着拿着,别客气,不差钱。” 寮风推辞不接,啤酒肚非得要给,僵持了半天。这会儿正赶下班高峰,大街上人来人往,看见这三人在这里互相推辞,不缺好事的人过来围观。 “这么多人看着呢。老哥你不收我没面子啊。”啤酒肚有些发窘。 “我不能平白无故地收你钱啊。”寮风也很无奈。 寮阳眼珠一转,想起个主意,说:“我演一套拳给你看吧。这样我们就不算白拿你钱了。” “行行行,你演你演。”啤酒肚赶忙答应。 寮阳便脱了脏兮兮的外衣,端端正正地打起一套长拳。 “不错不错。”啤酒肚把钱塞给寮阳:“小伙子身材真好!” 寮风摇头苦笑,这套拳可真值钱。 一圈人围着他们,中间留着一片空地,整的跟古代街头卖艺的似的。有两个爱起哄地喊出声:“再来一个!”“这拳打得真漂亮!”“小伙子一看就是练家子!” 寮阳凑在父亲耳边,说道:“爸,黄粱知道这里有高手,他会不会好奇过来瞧瞧?” 寮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找不到他就把他引过来,这主意不错。只是咱们是正儿八经的练武之人,怎么好做这街头杂耍的事儿?” “大事为重。这微末细节就别在意了吧。”寮阳说着就又脱掉一层,光起上半身。 “我可不脱衣服。”寮风老脸发红。 “我自己脱就行了。”寮阳轻笑两声。学着电视里卖艺人的话语,声音洪亮地喊起来:“我父子二人初到此地,身无长技,只为大家演几套把式,麻烦各位看官给捧个场。” “大家光看就行。不用给钱,不用给钱。”寮风大声吆喝,生怕正耍着拳,脚下飞来几张票子。 寮阳又换了一套武当伏虎拳,寮风也摆起同样的架势,这二人的动作整齐划一,颇为漂亮。 寮风露着美观的肌肉线条,打起拳来身上的肌肉随着扭腰展臂凸显出不同形状,将肌肉练得柔韧得恰到好处。引来人群中一些异性发出尖叫,不停地有拍照声响起。 “爸,这几套基础拳术练武的人差不多都会,是不是得来点不一样的?”寮阳几套拳打下来,俘获了不少女粉丝。 “也是,得弄点显功夫的。”寮风瞧了瞧路旁树和脚下的地砖,摇摇头:“不能打坏东西啊,咱还得赔。” “爸。平时咱俩练功的时候,从没出过全力。今天试试?瞧瞧我离你还差多远。”寮阳说完不等寮风答应,直接挥拳打了过来。 二人交手速度极快,而且熟悉对方的招式,从未有一招是以蛮力硬撼,全部都是见招拆招,你来我往,令人眼花缭乱。看的人群中阵阵叫好,拿着手机拍照的人发现拍下来的只是残影,已经完全捕捉不到二人的清晰动作了。 嬴苍和姜柯站在人群中间,望着中间空地上交手的父子二人。 PS,又多了两个推荐。谢谢。。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十九章 夜魃巢穴(二) “这样的高手怎么沦落到卖艺?”嬴苍心里烦忧,最近调查巫妖的事儿就够让他头疼的了,现在又来了两个路子不明的武道家。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去探探他两个的底细。”姜柯说完就挤开人群,走了进来。 “两位暂停一下。”姜柯站在寮风父子跟前不远处。 “?”寮阳和寮风停了手,看着这个说话的年轻人。 姜柯按江湖上的礼仪抱个拳,说:“我也是练过几年的,一直想试试自己的本事儿,苦于找不到对手。今天看见两位武艺高超,有心讨教两招。” “这就是以往说的踢馆?”寮阳挠挠后脑勺。 “咱们又没开馆,哪来的踢馆?你跟他过两招,别伤人。”寮风让儿子应付他。只当姜柯是来来捣乱砸场子的。 寮阳应了一声就朝姜柯过来了,他从小在崔家村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热河市,还没有遇到过其他如他父子一般的武道家,也是很想试试自己的本事在武道家里能排在什么位置。 寮阳刚走到距离姜柯三步远的位置,姜柯就出手了,三步缩成一步,瞬间来到寮阳眼前,直拳怼向寮阳心口。 寮阳一惊,连挡带躲地接下了这一招,姜柯后续招式不断,穷追猛打过来。 寮阳平时只跟自己父亲交过手,上次跟嬴琅对战就吃了没实战经验的亏。眼下这个姜柯出招老辣,想来也是久经战事之人,自己经验不足,再加上一身本事有七成是在枪上,空手对上姜柯自然招架不住。 不过姜柯虽然稳胜,却没有下狠手重伤寮阳,他有心试探这对父子的来路,所以不急着将寮阳打垮,而是引他使出更多的招式。 寮风在一旁看得清楚,他一开始把姜柯看成普通的练武同道,不成想对方是个高手。当下喊寮阳退下,便亲自上阵对战姜柯。 姜柯通过刚才的交手,对寮阳的实力大致了解了,只当是套路练得不错的武道家而已,但是对上寮风之后,他才收起了轻视之心。 这寮风的招式虽然跟寮阳无异,但是其经验远在儿子之上,一招一式的时机准头都把握的极好,其速度也更在寮阳之上。 寮风的身法可以用一个字来总结,催! 步催,身催,手催。乘胜追击,急攻快打,将姜柯逼得连连后退,几无招架之力。可见刚刚他跟儿子交手根本就没有人认真。 围观的人被三人的交手惊到,从未想象过现实中真的会有这样的武林高手存在。 嬴苍看见姜柯落败,使个旱地拔葱,从人群跳出来。右手成拳蕴含着巫力朝寮风击去;寮风放弃追击姜柯,单手摊掌去接嬴苍的拳,两者只差三寸就碰上的时候,寮风手背上汗毛猛地竖起,赶忙把掌撤回来,躲开这一拳。 寮风后背发冷,刚刚即将接触上的时候,他才察觉到那一拳非同寻常。 “承让!”嬴苍抱拳。姜柯站在一边脸色难看。 “连一招都没打完,怎么就‘承让’了?”寮阳不太高兴,这么说来是自己的父亲输了? “这位朋友。再来一次如何。你还用刚刚那一招,我不闪不避接下。若接不成,便算我输。”寮风刚刚可以说是被嬴苍攻击了个措手不及,吃了后手的亏。 “也成。”嬴苍知道单凭出其不意的一拳肯定没办法让他折服。他也自信在比拼硬实力的情况下,寻常武道家几乎是没有可能赢过他的。 但是,寮风不是寻常的武道家。 寮风运起内力,朝嬴苍推去一掌。 嬴苍运起巫力,击出拳头迎上。 掌拳相撞,嬴苍只感觉一阵汹涌的内劲撞开巫力,闯进自己的身体,登时踉跄后退,姜柯赶忙扶住他才不致摔倒。 寮风收掌,朝嬴苍一抱拳,也不言语。 嬴苍胸内气血翻涌,满脸涨红,也是一抱拳,转身便跟姜柯一起离开了。 “爸,咱还接着演吗?”寮阳问。 “穿上衣服,离开这里。”寮风心道没把黄粱引来,倒是招惹了其他的人就得不偿失了。 围观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也就散去了。 寮风二人就往另外一条街上走去,到路口之后,拐个弯又换了一条街,又走到尽头,再转一条街。寮阳被寮风带着走了半天,也不知道父亲到底要去哪。 这时又转进一条比较僻静的窄街上,寮风忽然朝后转身,大声说:“两位跟了我父子一路了,可是要报那一掌之仇?” 街拐角处走出来嬴苍二人,嬴苍摇摇头,说:“不至于。只是好奇阁下如此高的功夫,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们来找人,不对,找猫。”寮阳不谙世故,心直口快。刚说完就被父亲瞪了一眼。 “我们家的猫丢了。出来找它。”寮风淡淡道。 嬴苍的脑子显然比身手厉害,他见这父子二人的反应,就知道其中必有隐情,诈道:“在下倒是认识一只猫,不知道是不是阁下家里养的那只。” “不是。”寮风语气冷漠,说完转身就走。黑猫正被人追杀,跟它有关的任何事都不能随意让他人知晓。 嬴苍赶忙大声喊道:“橘色的大肥猫。” 寮风脚步停下。 嬴苍心中笃定,等着寮风说话。果然,寮风慢慢转身,问:“它在什么地方?” “阁下找它有什么事?”嬴苍不答反问。 寮风沉默片刻,说:“阁下带我们见到它之后,我才能说。” “阁下还是不信我。” “事关重大,我不得不谨慎些。” 这次换嬴苍沉默,客栈追捕黑猫的命令只下给了巫辰一行人,其他的成员如嬴苍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所以他此刻疑惑这对父子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如果不是坏事最好,可如果是,一旦动起手来,他和姜柯没有把握制住这对父子,再加上姬昼或许可以,但是有个前提,那就是这对父子没有跟橘猫联手。若是联手,自己三个玄字铁卫可就镇不住场了,橘猫修行了将近二百年,实力估计不会弱于地字铁卫。 寮风见他半天不说话,心里有了盘算,暗运内力,准备拿下他二人逼问橘猫下落。 嬴苍没有察觉到寮风的小动作,他思虑半天之后,说:“阁下是什么人,从何处来?我知晓了才能放心带你去见橘猫。” 寮风点点头:“这个当然应该告知两位。我父子姓寮,我叫寮风,我儿子寮阳。我们从热河那边过来的。”寮风随手抬起,指向北边热河方向,猛然手势一变,一掌印在嬴苍肩膀,又扫出一腿踢中姜柯下肋。嬴苍二人正听他说话,完全没有防备,被这一掌一腿击中,后退几步,战力已经大损。 “事情紧急,对不住两位了。”寮风抱拳。 “你不讲规矩。”嬴苍的肩膀脱臼,肿起老高,寮风的掌劲从肩膀冲进身体横冲直撞,现在他的半边身子都动不了了。 “我父子并无恶意,只想知道黄粱先生在哪。”寮风对嬴苍二人弯下腰,诚恳道:“此举多有得罪,日后再向二位赔礼道歉。” “唉。”嬴苍叹了口气,看这情形,若是不说,今天这事儿就没法儿好完了,他安慰自己这两个人看着不也不像坏人,说了应该也无妨。转头想跟姜柯商量,却见姜柯坐在马路牙子上,一手捂住下肋,叼起一只烟,点上了。 嬴苍无奈摇头,说:“好吧。我带你俩去找它。我这个同伴被你踢得动不了了,留他在这里吧。” “不行,两位得一块带我们去。”寮风自己下手有多重心里有数,姜柯绝不至于连路都走不了。放他一人在这里难保他不会去报信给其他人,若真这样自己就麻烦了。 PS:写文的这些天,逐渐调整自己的作息方式,算是养成了一个比较固定的更新方式,每天两更,分别是中午12点左右和晚上6点左右。在这里报告一下,嘿嘿。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二十章 夜魃巢穴(三) 初入夜,都市华灯万盏,五彩斑斓。 一对年轻情侣模样的男女在人潮繁多的步行街上逛着。 年轻男子望着一派繁华的景象,眼中露出热切与羡慕。 “现在的人真是不得了,竟然弄出这么热闹的城市。不常出来见见世面,都跟不上时代了。”巫纵虽然外貌年轻,却已经是活了二百多年巫妖,实力也达到了大巫的境界。是巫妖族少有的天才,所以才会被族内一个护法看重,收为徒弟。 “是呢!奴家也好久没有来尘世戏玩了,人类城市的变化真的是大。此次能一开眼界,全是托大人您的福呢。”白三姊眼神妩媚,声音如酥,讨好着巫纵。 “哈哈。”巫纵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白三姊的恭维,自己是巫妖族的大巫,四大护法之一的得意门徒,而白三姊只是个散修的三尾狐妖,像她这样的妖怪,要想在夜幕世界里生存,便不得不依附于某个大人物。 白三姊挽着巫纵的手臂,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二人走到一个小摊上,巫纵随手拿了一只碧色手镯,凑在摊边的小台灯下照映着。 摊主笑道:“哥们挺有眼光的,这镯子可是块好玉,我这里像这么好的玉镯自不超过三块。其中一块就被你看上了。” 巫纵嘴角一撇,不以为然。 摊主继续道:“你放在灯下,看这玉质多好,碧绿通透,而且丝滑细凉。绝对是块好玉。” 巫纵不耐烦地摆摆手,问:“别这么多话了。多少钱?” “原价都是五百的。你要是真心看上了,给四百八就行。”摊主见他带着一个漂亮姑娘,为了面子肯定得装的阔气些,不太可能给自己讨价还价。 “这玉没你说的这么好吧。”巫纵虽然对现代的物价不熟悉,但是对玉本身的好坏还是看得出来的。“二百。” “二百?!”摊主提高了嗓门,扯谎道:“这手镯进价都不止二百。” 巫纵好歹活了二百多年,怎么可能被这点伎俩唬住。他也不想多费口舌放下玉就要走。 摊主一看他竟然不在漂亮姑娘面前装阔,有些失算。赶忙道:“二百就二百。我赔本跟你交个朋友。” 巫纵扔下二百,拿着手镯给白三姊戴上。 白三姊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惊喜道:“多谢大人赏赐。奴家自出生起到现在没碰到过比大人更慷慨的了。奴家一定不负大人爱护,尽心尽力做事。”说着就要拜下去,巫纵用手托住她,喝道:“当着这么多人,动不动就下跪,像什么样子!” 白三姊又是一顿千恩万谢。她比巫纵还多活一百来年,为了能依附于巫妖族不得不讨好这个年轻天才,说那么多自己都起鸡皮疙瘩的话。 这二人走远之后,摊主还纳闷他俩的关系:“什么情况?”管他呢,进价两块五的镯子卖他二百,血赚! 巫纵跟白三姊二人走出步行街,白三姊抬起手臂,观赏着戴在手腕上的玉镯,白皙的玉手,指尖长着像猫爪一样长长的指甲。媚声道:“奴家对这个手镯喜欢的紧呢。不过是替大人做了些许小事,就得到如此恩赐,奴家受之有愧呀。” 巫纵斜她一眼,冷声道:“少阴阳怪气的。你杀害凌轩道人构陷墨格这件事,我会禀报师父,给你记上一功。” “哎呀,大人您说哪里话,我做这些可不是为了什么功不功的,都是为了您呀。”白三姊佯装生气,撒娇般地轻捶两下巫纵肩膀。 巫纵没有理会她,继续道:“等我们跟客栈一旦开战,你还需多多出力才行。” “大人放心,这是自然。”白三姊又挽上巫纵的手臂,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呢?” “等巫彦护法跟北方的夜魃族谈妥,咱们跟夜魃联手将这九州翻个底朝天。”这些繁华的城市,很快就要被他们破坏个千疮百孔了。 “可是,奴家虽然有心为大人出力,但可怜我修为低微,恐怕会成为大人您的拖累呢。”白三姊暗暗观察巫纵的反应:“这次我从凌轩道人那里抢来的七星树,你看,该怎么处置?” “你抢来的东西,自然就是你的。” 白三姊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只是,我先帮你保管着。” 白三姊笑容一僵,又勉强笑了笑:“那,多谢大人了。” “你也别觉得委屈,我只是帮你保管,以后它还是你的。在这大乱将起的时代,你哪里守得住这等宝贝?”巫纵打定主意要把这棵七星树赖下。 “是是,大人说的极是。”白三姊强颜欢笑,心里将巫纵的族谱一个不落地读了一遍。 “嗯。”巫纵对于白三姊的态度很是满意:“咱们回去吧。” 白三姊很快调整回来,又恢复了之前的妖娆风姿,她一只手探上巫纵的胸膛抚摸着:“大人最近也是辛苦了。奴家今夜可得好好伺候伺候您。” 巫纵目光对上白三姊的一双媚眼,很是享受地点了点头。 ———— 在北方偏东有一片面积几千平方公里之广的酷寒山岭,山岭中丘陵沟壑,群山错落,林木参天。夜魃的本族巢穴就在山岭深处。 徐观和黑猫来到这里,正向山岭深处行进。 这里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其气候与别处迥异。刚刚立冬,其他地区不过是寒风多了些,气温降了些,但这里却早已下过了几场雪,万物低迷,林中寂静,仿佛所有的活物都被冰封,时间似乎也被冻到停止。 清晨的微弱阳光推开夜幕,从林间茂密的枝叶缝里钻进来,投到雪地上。 黑猫蹲坐在树顶上,晒着并不热烈的太阳,徐观坐在阴寒的树阴里,打坐恢复着元气,通过这几日赶路时,他体内的真气几次耗损又凝聚,竟然奇迹般的恢复到了四成,周身经脉也因为这几日内外修炼比之前坚韧了许多。 徐观察觉到身体的变化,欣喜地告诉了黑猫。 黑猫沿着树干下来,猜测道:“或许是因为夜魃体质属阴,咱们这几日是在阴寒的夜里赶路修炼,而且来到这片长年酷寒的山岭附近,也促使你的身体恢复了快了一些。” “或许吧。”徐观点头,又道:“夜魃巢穴的阴寒之意肯定更胜这里几倍不止。” “这是自然。”黑猫道:“也许到了那里,你都不用吃神树果实,只要坐在神树下修炼一段日子,就能将身体温养恢复了。” “可惜夜魃本族不容许。”徐观听黑猫介绍过那棵树,知道那棵树生长的地方是夜魃本族的圣地,他们不可能让一个混种夜魃靠近那个地方,甚至他们进入夜魃本部会不会引发争斗还是个未知数。 总之,以纯种夜魃对待混种夜魃的态度来看,他们要想进入巢穴,只能偷偷溜进去,决不能让巢穴内部的夜魃知晓。 黑猫耳朵忽然一抖,朝徐观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徐观虽然不知为何,还是照做了。 徐观屏住呼吸凝神细听,隐约听见远处什么生物从雪地上走过,踩着积雪发出吱吱的细小声音。 一道枪声骤然响起!悠扬地在林中传开,震落了附近树梢的少许积雪。 紧接着一阵杂乱的吵闹声和奔跑的踏雪声响起,一群游牧人手持着猎枪冲出来。 这群人大概有十二三个,都穿着粗布,裹着兽皮,头发束成几缕,带着原始的手工首饰。 徐观赶忙纵身跳上树干,躲到一根较粗的树枝上,那群人经过徐观藏身的这棵树,跑到一匹中枪倒地的狍子跟前,几个人抬起狍子,架在肩膀上就往回走。 徐观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土著野人,不过在他们经过树下的时候,互相之间的交谈可以辨识出是汉语,才知道这些人是当地的游牧人。 徐观见他们走得远了,便不再蹲树上躲着,直接跳下来。黑猫说:“往更深处走一些再停下歇息吧。” 徐观应了一声,跟在黑猫身后往前奔去。大概两个多小时后,他们来到森林更茂密的深处,这里完全将阳光隔绝在外面,林中像夜晚一样阴暗,白天黑夜已经没有区别。 徐观眼睛的瞳孔像猫一样放大,隐隐映出黄芒。黑猫蹲在他的肩膀上,一双竖瞳也扩张成椭圆,在黑暗中亮起。 黑猫跳到一棵树干上,往上爬去,徐观跟在它后面也爬上去。 他们分别坐在两个树杈上,闭着眼睛凝聚真气。这里是夜魃巢穴的外围,他们要在进入巢穴之前,将状态调整到最好,毕竟,进去之后会碰到何种险况还未可知。 一人一猫安静的盘坐在树上,只有绵长轻缓的呼吸声时断时续。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徐观体内真气运转过二十四个大周天,丹田气海已饱满充盈;黑猫修为本就高深,这几天的时间又一直没停下修炼,已经将与客栈铁卫争斗时的伤势养的差不多了。 寂静黑暗的林中,他两个同时张开眼睛,放出亮芒,互看一眼,知道是时候进去了。 徐观从树杈上轻盈跳下,感觉现在的状态很好,黑猫也是轻巧落地,走路无声地往夜魃巢穴走去。 PS:刚刚又收到一个推荐,拜谢啦!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二十一章 夜魃巢穴(四) 夜魃的巢穴在山岭深处的核心中,是一片古楼样式的建筑群。 据说夜魃的源头可以追溯到巫道昌盛时期,最初的时候,这片土地上的树林还没有这么茂盛浓密,山岭丘壑还没有被树木覆盖,每年超过八个月都是阴寒气候。 那时候的夜魃在丘壑间挖出一条条短则几十米,长则几百米的地洞,在地下纵横交错,最原始的夜魃巢穴就这样修成。 后来夜魃从人类那里学会了筑巢建屋,在地下巢穴的上方建造木屋,经过一代又一代的修改建造,如今的巢穴已经是类明清建筑风格的古楼群。 或许他们还会学习现代人的建筑风格,将钢铁水泥运进这山林深处修起高楼大厦,但那不知道是多久以后了,毕竟这里与俗世隔绝太远,并不是想照搬就能立刻照搬过来的。 除建筑巢穴之外,他们在与外界连通的方面也一直都在改进发展,早在几百年前,夜魃本族的成员就分出了相当一部分融入进人类社会(顺口提一句,很多妖怪也是隐藏身份混迹在人类社会的),从客观的角度来说,他们对人类并无恶意,只想跟上时代,好好活着。 不过因为先天原因,决定他们无法和人类和平共处——他们需要吸食人血来续命,普通人类在知晓他们的存在之后是极度恐惧的。而且有些人类修士中有些制毒的门派,对他们的毒牙毒液比较有兴趣,甚至在某一时期,夜幕世界兴起了猎杀吸血鬼卖钱的风气,那段时期夜魃差点和人族全面开战,最后还是客栈与当时的守夜人出手干预,才平息了那场风波。 再后来,客栈为了尽量减少人类与夜魃的冲突,从中调停,设置出采血站这样的机构,每个月都有相当数量的藏血液运进夜魃巢穴。 黑猫只在很久以前来过这里一次,有点记不清巢穴的具体位置,他带着徐观在山岭的核心附近来回打转,在密林丘壑间奔走了足足三个小时,才终于找到巢穴所在。 黑猫和徐观站在一个大树下,隔着一片绿色水泊,远远地望着那片被掩盖在古森林下的建筑群,简直就是一座小型城市。 水泊上飘着一层瘴气,周围的地面和树木上沾着一层滑腻的有毒液体,凝神细看,还能看到有成群的毒虫毒蚁在树上趴着。 黑猫观察了半天,也找不到曾经枝繁叶茂的大神树,只好进城中去打探。 他两个绕过水泊,悄悄靠近那片古楼。古楼不知道有多少座,密密麻麻,错落有致地矗立在林中,最显眼的是中间的那座古楼,较之其他古楼高大宏伟许多,粗略望去竟有十六七层之多。 黑猫带着徐观走进一条隐蔽的小巷,潜入这座古城市,直奔最中间的那座高大古楼而去。 中间的古楼是整座城市的核心,叫做永夜楼,族长和族中长老住在这里,开重要会议也在这里,,关于族中的重大事件的记载也在这里,有好东西也会收藏在这里。像神树这样的宝贝,若是在外面找不到,或许在这座古楼里能查出某些相关联的东西。 黑猫和徐观在小巷子里穿梭一阵,感觉不太对劲儿,这里静得出奇,便随意找了附近几个古楼查看,才发现里面都是空的。无人的古楼年久失修,桌椅腐朽,地面墙壁上长满了绿苔。 “怪不得这里如此安静。”徐观望着空楼皱眉,“他们都去哪里了?” “城中心或许还有些人。咱们去看看。”黑猫说着,跳上屋檐,徐观纵身跟上。 到了靠近城中心的位置,果然察觉到一些动静。 围绕着永夜楼的几座小楼,有几个人影在外部走廊上走来走去,像是瞭望巡逻。而且城中心的几条主街道也打扫的干干净净,偶有三人排成一列小队转来转去。 “此地的防卫倒是森严。”徐观躲在一个小楼顶部侧面,旁边趴着黑猫。 “这里是他们自己的底盘,而且极少有外人来,怎么会有这么严的守卫?有些谨慎过头了。”黑猫纳闷,他印象中的夜魃巢穴不是这样子的。 “莫非这里来了外人?”徐观猜测着,又补了一句:“除我们之外,还有别的人来了。” “巫妖族护法巫彦。”黑猫神色严肃。 “果然是要勾结夜魃吗?”徐观也凝重起来。 “咱们去永夜楼查探一下。你能躲开那些眼睛吗?”黑猫用爪子指了指楼上和地面的巡逻人员。 “没问题。”徐观自信道。 说罢二人施展身形悄悄接近永夜楼而去。 黑猫在隐匿踪迹方面有着先天优势,他的体型小,容易藏着身形;脚步轻盈,几乎不会发出声响;听觉和嗅觉极为灵敏,能及时察觉周围的任何状况。他游刃有余在楼窗屋脊间穿梭,轻松避开了那些眼睛。 徐观的身法比黑猫差了一截,不过夜魃的先天优势也是不弱,超强的平衡感与对身体出色的控制,使他能在垂直的墙壁上,倾斜的楼顶等崎岖位置安然行过。再加上那些巡逻的夜魃们并没有认真查看,他们并不觉得久不见外来人的这深林古楼里,会有入侵者潜进来。是以徐观与黑猫顺利地来到了永夜楼里。 他两个从窗户里跳进永夜楼二层,隐约听到楼上穿来交谈声,便沿着楼梯蹑手蹑脚地往上走去。 要是说黑猫避开了所有巡逻人员的眼睛的确没错,但徐观没有,他只是避开了绝大多数人的眼睛,还有一个人的眼睛他没能躲过。 噬渊,这位夜魃族族长的二儿子,面容帅气,皮肤白皙,身材挺拔,称得上是一位标准的美男子。不过他现在心情很不好,焦虑,烦躁,以及各种不安。 噬渊站在永夜楼左边的一个小楼三层窗前,透过窗户瞭望着这片城区。前几日巫妖族的女护法来到这里,声称要对客栈宣战,希望能得到夜魃一族的支持,共同颠覆九州。并许诺事成之后夜魃可得到帝都以北的全部地区,到时可以在自己的地盘像人类圈养牲畜一样圈养人类,甚至容许夜魃到自己底盘以外的地区任意狩猎活人。 这个条件对天性嗜血的夜魃来说是难以拒绝的。 族长噬獆把巫彦一行人当做贵宾接待,接着就紧急召集族内包括长老在内的数名高层在永夜楼开了会议。 噬獆作为族长,有责任为夜魃族人的生存或生存的更好而努力,此时巫妖族给了他一个将夜魃族带向空前昌盛的机会,所以他建议接受合作,有不少老心不老的老家伙同意他的建议,为夜魃的繁荣而战,以后在夜魃本族的史书也会为自己记上一笔功劳,流芳后世。 也有个别被人类和客栈打怂了的软蛋不建议挑起战争,只是他们的话语权实在太轻,在会议上连整句话都没有说完,就被噬獆瞪一眼,把下半句咽回肚子里。 剩下的少数人就是跟噬渊同一阵营了,他们并不愿意打破现有的和平,这样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好,夜魃想要留在本族巢穴就留下,客栈配合着他们安排好了生计;不愿意留在这里的,就出去融入到人类社会,只要不违背客栈的规矩,照样可以活的很滋润。 这样的和谐安逸局面前所未有,噬渊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另外,从客观角度来看,客栈是个庞然大物,其实力强大的无法估计,而且到时一旦开战,支持客栈的修炼者和人类中的修行门派,都会成为夜魃的敌人。退一步说,即使巫妖族的实力强大到足以与客栈相抗衡,但其他的各方势力便无法顾及,只能交由夜魃牵制,以夜魃族的实力又远远不足以拍桌叫板那么多的修炼者。真打起来夜魃族能不能存活下来还是未知数,所以贸然挑动战争实在是太过冒险。 接连几日,各持观点的夜魃高层在会议上争吵的不可开交,私下里族长噬獆没少对那些反对自己的夜魃威逼利诱,几天下来,还坚持和平观点的夜魃只剩寥寥三五人。今日是最后一次会议,仅剩的三五个人也都被从会议中剥除,被安排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巡逻任务。 PS:终于完成签约了,哈哈,兴奋中,,,,,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二十二章 夜魃巢穴(五) 噬渊身穿黑色燕尾服,身段笔直地站在窗前,正心头烦乱之际,看见一个年轻男人鬼鬼祟祟地在古楼间游走,最后从二层潜入永夜楼。 “身法倒是可以,足够躲过那些蠢蛋了。”噬渊转身下楼,出来之后没有惊动其他的巡逻成员,孤身往永夜楼方向赶过去。 徐观藏身在四层椽木上,耳朵尽量的去贴合顶板想要听到楼上的谈话,可惜永夜楼的层与层之间隔木太厚,什么也听不到;黑猫依仗身体小巧,悄悄地从四层檐上爬上五层,隐匿气息,躲在窗棂后面,透过窗缝往里偷看。 五层,一张红木大桌周围,坐着一圈夜魃高层,正上位置是当今族长噬獆,样貌看上去跟五十多岁的人类年纪相仿,杂乱的胡茬像钢刺一样从肉皮里扎出来;右手边坐着的是他的大儿子噬癸,也是他的忠实拥护者,三十多岁的模样,身体壮硕,脸庞刚毅;再往下看是七八个中年男女,对面是六个白胡子拖桌面的老家伙。 在会议桌的这头,一位身穿红嫁衣的玲珑小新娘,正是巫妖族的护法巫彦,她身旁站着丫鬟,四名老奴沉默地站在后面。 刚刚巫彦已经将能说的话全部说完,等待着夜魃高层的回应,一张俏脸紧绷着,满是严肃之色。 噬獆早就同意过了,只是在给手下的这些人留一点考虑时间。 许久,一个中年男人问道:“开战之后,巫妖族与客栈正面对抗,是否还有余力帮我们分担承受一些其他势力的攻击?” “这个可以放心,巫妖族如今的实力已经超过了客栈,而且除了你们之外,我们也与其他的妖类修炼者达成协议。开战之后,保证你们会得到我们以及我们以外的支援。” “就算其他的势力都能应对,那守夜人呢?他可不是好惹的。”又一人问。 “守夜人之所以强大,并非在于他本身,而在于守夜人曾历代相传的信物玉佩。玉佩可以使守夜人有能力直接调动外界力量,没了玉佩,守夜人只不过是普通的修炼者。”巫彦说话间,脑海里浮起徐观来,又想起那一夜与徐观相遇,隔了四百年呀,他还没死,真的很好。这样想着,她嘴角不自觉露出笑意。 “护法大人?”那人见她这个表情,感觉奇怪。 “嗯。没什么。”巫彦发现自己失态,继续刚刚没说完的话:“在万历年间的时候,我们族内的几位高手围攻当时的守夜人,将之击杀,并夺到玉佩,丢进了帝都的锁龙井里。所以严格说来,后世那些没有玉佩的守夜人不能算是真正的守夜人了,不足为惧。” “我想问一句题外话。”一名男人小心道。 “请问。” “你们当初拿到了玉佩,为什么又要扔进锁龙井,留着用不好吗?” “玉佩需要特定的法门才能驱使,这法门只有守夜人才会,我们并不能催动它,留之无用。夺到玉佩后的确有把它带回族内想法,只是当时被客栈察觉,各种纠缠截杀,不得已才将玉佩扔掉脱身。” 巫彦解答完,会议室又陷入短暂的沉默。 藏在四层椽木上的徐观并不知道楼上的谈话,正郁闷的时候,楼下传来踏上楼梯的脚步声。 噬渊从二层开始搜索,楼内各种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刚刚搜完三层,正往四层走来。 徐观听到脚步声,赶紧又把身形藏得更严实一些。噬渊到了四层,不紧不慢地将屋里仔细转了一遍,没有察觉到异样,然后抬头望向房顶的椽粱。 徐观连大气都不敢出地僵在那里,等了半天,听不到下面的动静了,以为安全,便松活一下身体,偷眼往下面查看,刚探出脑袋,就看见一个身穿燕尾服的年轻男人仰头盯着自己。 徐观心脏骤然一停,强迫自己深呼吸,连吐三口长气,终于舒缓过来。 噬渊朝他勾勾手,让他下来。 徐观心中奇怪,这个人发现自己这个潜入者,应该大声喊叫捉拿才是。虽然不了解其中缘故,他却知道自己最好按这人说的做。 徐观轻手轻脚地下来,站在噬渊身前。 噬渊盯着他:“夜魃?” “后天夜魃。” 黑猫察觉到楼下动静,赶忙回来,看见噬渊和徐观二人面对面站着。 噬渊转头看见停在窗棂上的黑猫,把食指竖在唇前,轻声道:“你们跟我来。” 黑猫和徐观怕在这里动起手来惊扰到楼上的那些人,只好老老实实地跟在噬渊身后。 对于城中的守卫情况,噬渊再熟悉不过,他带着黑猫和徐观七绕八绕躲开那些守卫,走到城市中心边缘的一处旧楼。 楼内设施都已经陈旧不堪,也没有坐人的地方。木门被吱呀一声关上,噬渊看着面前的这一人一猫。 “你为什么不抓我们?”黑猫当先开口。 “我巴不得有人来破坏这场联盟会议呢。”噬渊面有苦色,又问:“你们是哪一边的?来这里做什么?” 徐观抱拳道:“在下守夜人徐观,来此地寻找大神树。” “守夜人?”噬渊打量着徐观,明显不信,夜魃里啥时候出过这种人才? 徐观面带羞愧地点点头,好好的守夜人,怎么就成了夜魃。他将自己长眠真气大失,身体久久未能恢复等事件原原本本地说与噬渊。 噬渊听完没有太大反应,既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黑猫说:“你既然不愿与巫妖联盟,却又无力阻止,何不选择相信我们?他是守夜人,他的话在客栈面前还有些份量。战争一起,要想保住夜魃族人,他可是个关键人物。” 噬渊皱着眉头,徐观朝他再次抱拳:“予方才所说没有半句虚言,请阁下务必相信。咱们可联手阻止这场战争,免一场灾祸。” 噬渊停了半晌,事已至此别无他法,终于点头:“好吧,姑且相信你们。” 黑猫松了口气,问道:“那大神树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 “大神树早就枯死了。”噬渊转身走到一边,抚摸着长满绿苔的木质窗棂,神情落寞地说道:“你们看这座城市,空了大半,夜魃一族的生机也消散了大半。”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徐观好奇这城市的外围古楼为什么全部荒废了。 “以前,这个城市是所有夜魃心中的圣地,他们都以能来这里一次为荣。夜魃族最为昌盛的时候,族人众多,高手如云,在夜幕世界中可以说是一方霸主的存在,这座巢穴的繁华程度也不下于任何一座人类城市。 后来大神树死了,宽阔的树冠倾塌了,连同深扎地底的树根一同烂成泥土,夜魃一族的精神寄托没了。甚至有一段时间夜幕世界里,有些修炼者竟然还猎杀夜魃取毒卖钱,这些让夜魃一族蒙上耻辱。父亲作为族长不甘受辱,发动了与猎手们的战争,却被客栈压了下去。 说起来,还应该感谢客栈,是他们保护了夜魃族。后来客栈也制定了规矩,限制了修炼者再猎杀夜魃。只是慢慢的大家都不再把这座城市看做圣城,外面的夜魃不再向往这里,城中的夜魃开始嫌弃这片破旧的古楼,他们宁愿搬离出去在人类社会隐瞒身份求生,也不愿意继续住在这里。 夜魃族没落到这种程度,父亲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这时候,巫妖族的护法来了,带给夜魃再次崛起的机会。此战若能胜利,夜魃族将在父亲的带领下超越以往,再登巅峰。这座城市将重新成为圣地,夜魃依然是夜幕世界中的一方霸主。”噬渊说完苦笑着摇头,“可若是败了,夜魃就什么都没有了。”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二十三章 夜魃巢穴(六) 徐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走近他,扶着他的肩膀,认真道:“还有希望的。阻止这场战争,不要铸成大错。” “你为大神树而来,大神树却早没了。你不失落吗?”噬渊盯着徐观的眼睛。 “时也命也。若予注定无法恢复实力,失落又有何益?”徐观面容严肃:“即使明知无力左右战争,予也当拼死一试。” “明知不可为。何必呢?”噬渊叹气。 “予是守夜人。”徐观告辞道:“阁下保重,予需离开此地,将消息告知客栈,好让他们早作准备。” “慢着!”噬渊叫住了转身要走的徐观和黑猫。“大神树是死了,它的最后一茬果子却被摘下收起来了。你们寻找神树也是为了果子吧?” “是。”徐观重新燃起希望。 “神树最后一年结出了五颗果子,被我三叔收起来了。”噬渊打开门,见外面并无异况,便带着徐观黑猫去往他三叔的住处。 路上徐观请教道:“还不知阁下名讳。” “我叫噬渊,家中排行第二。”噬渊看着蹲在徐观肩头的黑猫:“前辈您呢?” “墨格。”黑猫简短回答。 “墨格前辈修为很高深,我竟完全没有察觉您潜入进来。” 他三个小声交谈着,很快来到了噬渊三叔这里——地理位置略微偏僻的一座三层小楼。 噬渊的三叔名叫噬绛,也是个不愿意发动战争的夜魃,只是比较怕自己大哥,所以也被赶出会议。噬渊三人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正坐在家里生闷气。 噬渊叩响大门:“三叔!” “来了。”噬绛应了一身,过来开门,看见徐观和黑猫迟疑一下,让开身形:“进来。” 几人上到二楼的会客厅,噬渊简单介绍了一下,便说明来意:“三叔,请把大神树的果实拿一颗给徐观先生用吧。” “不拿。”三叔很坚定的拒绝。 “为什么啊?” “我的确反对开战,但是我不能为了阻止战争而在族人背后勾结外人,伤害自己族人啊。” “予并无伤害贵族的企图,同先生您一样,都不希望战争降临。”徐观赶忙解释。 “我问你,老实回答。”三叔直视徐观,“若是我大哥一意孤行,非要站在巫妖一边,攻打人类修士和其他修炼者,你怎么办?” “予当从中调停。” “若是调停不了呢?战争无可避免,你会不会站在修士那边攻击夜魃?” 徐观沉默一下,才回答:“予会尽全力阻止战争,不让这一幕发生。” “开玩笑!”三叔大喝:“死心吧,我不可能给你果子。现在就离开这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三叔,你别这样。”噬渊劝他。 “傻小子!”三叔瞪着噬渊:“这些外人怎么能信?他们得了好处,转脸就能对夜魃一族痛下杀手。” “先生您多虑了。”徐观赶忙走过来。 三叔见徐观过来又瞪了他一眼,说:“你怎么还不走。” 徐观僵在那里,人家都这么赶人了, 他留下也不是,走又不能走。黑猫踩上地板,无声的来到三叔脚下,尾尖一摆,点中了他的小腿,一股强烈的电流顺着肌肉钻进身体,三叔身体一震,艰难地低头,看见黑猫卧在地上,一双竖瞳正望着他。 三叔怒喝出声,却中气不足:“卑鄙!” “三叔怎么了?”噬渊不明所以,刚问完就看见三叔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他赶忙扶助。 黑猫开口道:“放心,没下杀手。我们只想拿到果实。只得冒犯了。” 噬渊恍然大悟,指着黑猫怒道:“你!我好心带你们来!” “噬渊兄,真的对不住。”徐观也没想到黑猫会突然出手,只是再说别的也没有意义,只好朝这叔侄二人抱拳鞠躬以示歉意。 “太过分了!噬渊放下三叔,五指成爪朝徐观抓来。他的身手犹在此时的徐观之上,徐观堪堪避开这一抓,噬渊的小腿又扫上来。徐观心有愧疚,不好意思还手,双手护在身前挡住一扫,被踢退三步。 黑猫叹口气,点一个也是点,点两个也不嫌多。它趁着噬渊攻击徐观,后背空挡的时候,一尾巴上去也把噬渊点住了。 三叔颓然道:“你们有事儿冲我来,别伤渊儿。” “我们没想把你们怎么样。只想要一个果子而已。”黑猫缓缓走到倒在地上的噬渊脑袋边,尾巴轻轻扫着他的太阳穴,脸却对着三叔,说道:“考虑一下?” “唉!”三叔又惧又怒,道:“在三楼雕花红木匣子里呢,你们去找吧。” “你留在这里看着他俩,我上去找。”黑猫交代徐观完毕,四肢小跑着上楼去了。 徐观抱拳朝这叔侄二人连连弯腰:“真的对不住。予真是不得已才做出如此行径。” 三叔冷笑两声,并不作答。徐观俯身扶起噬渊,扶着他坐在椅子上,噬渊坐下之后,悄声道:“希望我信任你是对的。” 徐观一愣。噬渊悄悄看了三叔一眼,朝徐观轻轻点头。徐观不知为何眼眶一热,对着噬渊再次抱拳,深深拜下去。 徐观把三叔也扶到椅子上之后,黑猫叼着一颗与火龙果差不多大小的黑色果子下来了。 徐观赶忙去接它,把果子交给徐观之后,黑猫为了确定没有拿错,问三叔:“是这个吗?” 三叔扭过头去,不理他。徐观看向噬渊,见噬渊点头,放心地把果子收起来。 “今天是我们唐突了。这果子,也多谢两位。”黑猫朝二人郑重说道。 徐观跟黑猫拿到了 果子,也确定了巫妖族勾结夜魃族,便该离开了。 三叔见徐观和黑猫走远了,挣扎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却又再次栽倒在地上;噬渊赶忙过去扶他,不料自己也是刚站起来就浑身软麻地扑在地上,尽管如此,他还是勉强爬起来,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扶三叔。三叔一巴掌把他的手打开,固执的在地上四肢并用着往楼梯爬去。 “三叔。”噬渊不无愧疚地望着爬行的三叔。 “别叫我三叔!”三叔沿着楼梯继续往三楼爬,噬渊跟在他身后,不敢再言语。 短短的楼梯爬了半天才爬上去,三叔晃晃悠悠地走到窗边,遥遥的可以望见附近几个小楼上的巡逻人员。 他伸手摘下窗檐上挂着的风铃,大力摇晃着,风铃发出清脆悠扬之音,远远地传开,巡逻的人都望过来。三叔扯着嗓子大声叫嚷:“有人侵入!快抓人呀!” 这一嗓子喊出来,附近的巡逻人员迅速把消息传递出去,不过三五分钟的功夫,所有的巡逻人员就全部出动,逐条街巷搜捕。 黑猫和徐观对这片城市本就不太熟悉,再加上还得想着躲避巡逻的眼睛,绕了半天也没能绕出去。正在心急之际,忽闻城中嘈杂声四起,心知坏了,肯定是那三叔发出警报了。 这一人一猫对视一眼,黑猫道:“再在街巷里绕路打转,过不了多久就得让人家围住。直接跑吧!” “予也正有此意!”徐观非常赞同。他两个当机立断,迅速攀上旁边一座九层古楼,站在楼尖极目四望,视野终于是宽广起来。黑猫视力极好,他遥望见了城外的那片绿色水泊。 “西南方向!快走!”黑猫四肢运力,纵身一跃跳到前方的一个小楼上,徐观紧跟其后。 上了楼顶,他两个的视线是宽广了,巡逻人员也更容易发现他们了,一群夜魃一路飞檐走壁追过来。 永夜楼里会议接近尾声,族长噬獆忽听窗外人声呼喝,打开窗子朝附近的一只巡逻小队大声喝问,方才知道有一人一猫侵入城中,此时正欲逃走。 噬獆大怒,此刻正是敏感时期,任何差错都不能出,任何消息都不能泄露。他直接从窗户跳出来,亲自朝徐观二人追上去,噬癸一见自己父亲去了,也是跳窗来追,然后一大票人从窗户排着队跳出来。 巫彦望着空空如也的会议室,对丫鬟道:“咱们也出去看看。” 巫彦从永夜楼门口走出来,看见夜魃们如过江之鲫纷纷跃上楼顶,纵跃攀跳,朝西南方向涌去。 巫彦玉足轻抬,整个人施施然飘起,随着人群的方向急速移去,丫鬟和四名老奴全力跟上。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二十四章 夜魃巢穴(七) 徐观正与黑猫拼命往城外逃去,不经意地回头一瞥,不由得头皮发麻——身后密密麻麻的夜魃,在古楼街巷间缭乱奔走,皆朝自己而来。 噬獆不亏是族长,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只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已赶上来,一双锐眼望见正逃窜的徐观和黑猫。 “哪里走!?”噬獆站在楼顶咆哮一声,脚下踏碎砖瓦,身体陡然扑出去,几个纵跃便欺近徐观身后。他高高跃起,右拳萦绕着黑气砸向徐观后背。 徐观惊闻脑后劲风披靡,赶忙以双手结出手印,配合乾坤诀,转身朝噬獆打去。 噬獆黑拳上附着的劲力霸道十足,徐观的乾坤诀与之相撞后,整个人都被砸出去,斜着砸破了楼顶,又撞穿了一面墙,摔在巷子里。这还不算完,雄浑力量通过双手冲进徐观的体内,激荡着他的五脏六腑,气海中的真气也险些被冲散。只这一拳,徐观几近丧失战斗力。 黑猫见徐观一招落败,毫不犹豫地祭出惊雷咒,尾巴一甩,一道雷电迸出,直直飞向噬獆。 噬獆正要耻笑徐观不堪一击,见闪电飞来忽然凝重,奋起拳头,朝闪电砸撞。一拳击散了闪电,噬獆感觉拳头隐隐发麻,他长啸一声,战意十足:“不错!总算有个高手!” 黑猫没工夫跟他废话,直接化作人形,朝他迎来,一双附着闪电的利爪发动起暴雨般的攻势。 “来的好!”噬獆体型比化作人形的黑猫要高大不少,但雄壮的身体却异常灵活,速度丝毫不下于黑猫。他两个交起手来,皆是招招狠厉,各式招法如急风骤雨般使了出来,二人交手的方圆十米范围内飞砖走石,碎木四起。 徐观后背靠墙,箕坐在小巷子里,刚刚若非他及时用真气护住身体,肯定得落个筋骨折断的下场,饶是如此,他依然感觉气血翻涌,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 他听着楼顶上乱腾的打斗声,心中急切,双手用力扶着墙,拼命地要站起来,正在这时,小巷口却走进来一个身穿玲珑嫁衣的小新娘。 巫彦方才随着人群一路追来,远远地便望见这个书生熟悉的身影,待他使出乾坤诀与噬獆招架的时候,巫彦便更加确定。 于是巫彦加快速度赶来,此时见徐观似乎并无大恙,暗暗松了口气。 “笨蛋!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巫彦朝徐观走来。 “巫妖!”徐观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巫彦听他这样喊自己,脚下一顿,也仅仅是一顿,便继续走来。徐观经脉受伤,真气不稳,仍旧举拳打向巫彦,却被巫彦一只小手稳稳抓住,一道温和的力量输进徐观体内。 徐观察觉到变化,愣住了,满脸不解地望着巫彦。“你这是做什么?” “真是个笨蛋。”巫彦娇声轻骂,如葱玉指轻轻敲了徐观额头一下,又道:“赶快走,别再插手这件事了。” “这到底是为何?”徐观内伤竟然在这短短瞬间就好个七七八八。 巫彦听闻周围越来越喧闹,知道是其他的夜魃都赶来了,赶忙道:“此时无暇解释。你只需知道我不想你死,不要你再插手这件事,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予今日被你所救,这恩情来日必报。只是要予放任你们祸乱九州,则断然不能!”徐观兀自硬声道。 “这倔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巫彦俏脸略有微怒,抓着徐观飞身跳上楼顶,口中大喊一声:“贼子!受死吧!” 当着周围十几个夜魃的面,一掌将徐观打出去。实际上,她只是以轻柔的掌力推开徐观,使他远远的飞出了这片区域。 徐观感觉自己被推开的时候,胸口处也被巫彦渡进一股力量,温养了五脏六腑。耳边风声呼啸,身体早就飞到了古城边上。 黑猫一见徐观被巫彦打得飞出去这么远,心中大急,不再与噬獆缠斗,转身朝徐观赶去。 一众夜魃立即追上来。噬獆在后面纠缠黑猫,喊道:“有本事再打三百回合!” 黑猫双手结印,两手之间生出一团杂乱线条似的亮银色闪电,眨眼间那团闪电线球就迅速涨大,黑猫朝天空一扔:“有本事接下我这一招!” 噬獆原本想先拖住黑猫,不去理会被扔到天上的那团闪电,只是那团闪电被扔起来之后,又膨胀了一倍有余,猛然炸开,闪电四散,无差别地攻击着周围一切人和物。 古楼崩裂,惨嚎四起,修为弱一些的夜魃无法抵挡黑猫的这一招。噬獆只好停下脚步施展出秘法,从双手涌出大团黑雾,笼罩在夜魃们的周围,抵挡四散的闪电。 巫彦足尖点在一座古楼的檐角上,衣袂轻缓飘起,乱窜的闪电在触到她的身体之前,就自行消散掉。丫鬟和四名老奴已经赶到这里,站在她身旁。 好半天,那团闪电才尽数消散。 噬獆一双虎目充血,愤怒至极,他的大儿子噬癸过来提醒自己父亲:“咱们要不要继续追?” 噬獆大吼:“当然要追!你亲自带一队人去追!杀了他们,决不能放他们活着出去!” 之前曾参与会议的其中两个中年男人被临时调到噬癸手下,他们三个刚才都靠自己的力量抵挡了黑猫的闪电,皆是夜魃族中的一流好手。 巫彦见状,开口道:“我的这四名老奴勉强可堪一用。愿派出其中两个供大公子驱使。” “多谢巫彦护法。”噬癸朝巫彦微微欠身,露出一副自以为极有风度的微笑,走到巫彦近前,轻语道:“巫彦护法且放宽心,在下绝会不辜负您的期望,定要将那两二人五花大绑带到您面前,让您亲自发落。若您嫌脏了手,只管吩咐一声,在下愿亲自代劳处置,为您出气。” “你的话太多了。”巫彦冷冷看了他一眼。 “还不快去!”噬獆怒声吼来。 噬癸眼神有些留恋地在巫彦身上徘徊一会儿,才带着人追去了。 噬癸等人刚走,噬渊和三叔也被带到这里,说明了具体情况。 噬獆得知竟然是自己的二儿子勾结外人,偷听会议内容,夺走了大神树果实,怒不可歇,揪起噬渊的脖领,重重地给了他一耳光。 噬渊嘴角渗血,被父亲扔在地上,沉默不语。噬獆余怒未消,大吼一声,挥出一掌击塌了身侧的一座小型古楼。 其他的夜魃见族长发火,都站在周围不敢言语。巫彦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并不准备掺和夜魃族内之事。 “敢问巫彦护法,我等密谋已经暴露,若追不回那两人。该当何如?”噬獆却朝巫彦望来。 “提前开战尚能占得先手之机。噬獆族长需当机立断,不可犹豫。”巫彦眼睛直视噬獆。 “好!”噬獆眼含烈火:“那便战吧!” 族长一声令下,夜魃群魔沸腾。 巫彦让丫鬟传信给巫妖族,计划败露,提前开战,再三犹豫之后,又加上了一句:徐博之未死,或许已得知玉佩在帝都锁龙井。请族长定夺应对之法。 巫彦在会议上解答夜魃问题的时候,说出了玉佩的下落,但她不确定徐观是否偷听到了那番话。 她的本意是要徐观好好活着,别再管这些事了,却没有想到徐观还是掺和进来,为了巫妖族的大计,她不得不放弃隐瞒有关徐观的消息。 她不想让徐观死是真的,想要赢得这场战争也是真的。若必须二选一的话,她只能放弃徐观,无论她有多不忍心。 方才助徐观逃出夜魃巢穴,是她给徐观的最后逃生的机会,若徐观执意参与这场战争,她也无力再维护了 。 ———— 黑猫暂时阻击了夜魃的追赶,带着徐观一路逃出了山岭核心地带,来到外围的一处丘壑里藏身。 这天又下雪了,树梢上和地面的枯叶上积了一层薄雪,冷风刮过,整片林子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黑猫卧在徐观的怀里,眼神低迷。与实力深不可测的噬獆交手,身怀旧伤的黑猫占不得优势,而且在打斗的时候,双方的内劲都通过攻击打进对方身体,噬獆挨了不少电击,黑猫体内也侵入了一些黑气,它不得不运起真气抵御。在身体状态不佳的情况下,黑猫又以大量真气催动惊雷咒,凝聚成大闪电光球,更是使情势雪上加霜。此时它正用真气养护着身体。 徐观虽然挨了噬獆重拳,但是巫彦两次将柔和的巫力渡进他体内,修复了他的伤势。所以徐观现在反倒精神奕奕,状况良好。 徐观怀抱着黑猫,听着沟壑外面呼啸的风声,不时地有散碎雪花掉进来,落在他身上,又很快融化。 过了许久,黑猫张开眼睛,抬头望见徐观面目红润,出神地望着已经黑下来的天空,心中奇怪。 “你被噬獆打了那么重的一拳,又被巫妖护法一掌打出那么远,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 徐观被打断思路,收回目光, 见黑猫恢复些许,心中稍定,说道:“予是被那名女巫护法所救。” “被她所救?”黑猫想不通。 徐观将巫彦救治自己的经过讲述了一遍。黑猫听完更加疑惑:“以她的实力要杀你不过就是抬手顺带的事儿,可她两次跟你碰上都没有杀你,今日更是冒险救你。到底是为什么?” “予大概知道她是谁了。”徐观自逃出来之后,一直在脑子里寻找关于巫彦的记忆:“当时她还不是这幅面容,名字也不叫巫彦,应该也还不是巫妖族的护法。” “四百年前的她?” 徐观微微点头,目光穿过上方沟壑,遥望着繁星万点的夜空,仿佛望穿时间,回到了四百年前……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二十五章 愿作深山木(一) 关于书生女鬼,才子佳人的各种故事被讲了一边又一遍,新意也在一遍遍的重复中变成烂梗。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一个梗之所以会被用到烂,正是因为人人都爱看。 所以,这个故事,同样会用这样的梗,只是尽量讲的不要太烂。 这日小寒,顺德城里下了今年的初雪,薄雪覆下,草木凋零,生机似乎也被雪盖了下去。 一身薄衣的少年徐观抱着双臂在雪中走着,大街上早就没有了人,店铺也关了不少,毕竟这么冷的天气,极少有人逛街。所以店铺老板们与其开着大门挨风吹,还不如关业一天,或跟家眷,或约友人,烧几个菜,温一壶酒,小酌几杯,呼呼睡去。 这城变成了灰与白的世界,灰色的墙,白色的雪,徐观孤身在这个世界里跋涉着。直到他望见了街口上一家脂粉铺,灰白的世界中忽然有了彩色。 脂粉铺的老板是个双十年纪的女子,她原本也正准备关门了,不经意地一瞥,看见沐雪而行的徐观。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少年,在风雪中冻得牙关打颤,双手互抱,不停地摩挲两臂取暖。 徐观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那位身着鲜衣的姐姐站在脂粉铺的门内,朝自己招手,风铃般的声音在呼唤着他。 或许是机缘巧合,或许是天命注定,总之,只这一眼,徐观就陷了进去。 这一眼香琳给徐观的感觉是冬日里的和煦阳光,是黑夜里的一盏烛火。一眼万年,刹那芳华。徐观没理由抗拒,他欣然接受了她的召唤,忘记了风雪,忘记了严寒。 “小弟弟,冷不冷呀?”香琳拿着手绢,轻笑着帮徐观擦去头发和脸上的雪水。 “不冷。”徐观呆呆地看着她。 香琳见徐观这幅痴样,有些嗔怒地伸出如葱玉指,在徐观额头上轻敲两下。 “啊呀。”徐观一下回过神来,大为尴尬,连连拱手,歉然道:“小可一时恍惚,唐突了姑娘,还望勿怪。” “哟,听你说话文邹邹的,还是个小书生?”香琳拧掉手绢里的雪水,转身给徐观找出一件自己的广袖长裙。 “堂堂男儿,怎可穿女子衣服?”徐观连连摇头。 “女子怎么了? ”香琳气鼓鼓地,不由分说就给徐观套上。徐观脸上窘迫,却碍于男女有别,不好太过反抗,便被她套上了这件梨花白色的女衣。 “这,这……”徐观像唱戏似的挥舞宽长的袖子,掩面自羞。 “哈哈哈。”香琳笑的前仰后合。她又在内屋小火炉上烧了一壶水,给徐观喝下暖暖身子。 冬天日短,加上近日又有风雪,未到傍晚天就暗了。 “现在暖和了吧。”香琳望了望渐渐暗下来的窗外,又回头笑吟吟的看徐观。“姐姐要关门睡觉了,若你是个女娃娃我倒还可以收留你在这里等过雪停,可惜你是个男孩子,快回家吧。改天记得把衣服送回来就行。” 徐观手里正捧着瓷杯,听闻此言大惊失色:“小可虽然年未及冠,但好歹是男儿之身,怎好穿这长裙过街招摇?” “大雪天的,外面又没有人怕什么嘛。”香琳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到门外,指着空旷地只剩风雪的大街:“你看,哪里有人嘛。” 徐观见街上确实没人,不过为防万一,还是用衣袖挡着脸,冲进风雪中,一路狂奔出去。 “哎!你别挡住眼睛呀,看着点路。”香琳在后面高声提醒他。 徐观跑的远了,香琳朝屋里一个阴暗角落里低声说话:“你跟上去护着点。” 角落里似乎有人闷闷应了一声。 初次见面的这年雪天,徐观十九岁,关于这两个人小故事,就此开了章。 父母早亡,家境贫寒,徐观努力地借书耕读日夜不辍,生活上便靠着伐木卖柴,打些零工过日子,运气好的话偶尔也能卖字赚几个薄钱。 十九岁这年通过了院试,成为一名生员,也就是秀才。 “原来你还是个秀才郎呢!你懂得一定很多,很厉害嘛。”香琳收起徐观还回来的梨白色长裙,拿出一盒点心给招待他。 “哪里。小可感觉读的书越多越深,便越明白自己的浅薄。还差得远呢。”徐观拿起一小块杏仁酥,咬了一口感觉很好吃,自己还从未尝过这样的美味。 说起来,徐观应该感谢一下朱元璋,这位开国太祖定下的规矩,为了鼓励天下人读书识字,便颁布法令:考取秀才及秀才品阶以上的读书人可免去一定徭役。现在徐观没有了徭役的压力,生存压力也小了不少。 香琳俏脸含笑看徐观大口吃着点心:“那你还要继续努力咯,以后考个大状元,当大官。” “当然。”徐观满是自信,嘴里塞满了点心。 “当大官之后就不用再吃苦了,吃好吃的,穿好看的。”香琳笑着拿开点心盒子的隔层,露出下一层的点心。 “妇人之见!”徐观忽然就不高兴了,皱着眉头费劲地往下咽点心,咽了半天也没咽下去,反倒噎得自己满脸涨红,口吃不清的说道:“我等读书人生平只为四件事:为天地立心,为生命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怎可为一己享受而读书?” “急什么嘛。”香琳端来一杯热水递给他:“你先咽下去再慢慢说。” “若读书人的一生不为这四件事努力,那他便不配当一个读书人!”徐观就着热水终于是把点心咽进肚子。 “嗯嗯,我明白啦。”香琳感觉徐观认真的样子很好玩。 徐观与她对视,看见她那一双清澈眸子里映着自己的影子,才察觉到自己的一身寒衣,与这个装修精致的脂粉铺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多谢姑娘的衣服和点心。小可告辞。”徐观又见香琳身着鲜衣愈加自卑,转身便走。 “哎!不急。点心还没吃完呢。”无论香琳如何呼喊,徐观就是不回头,反倒是越走越快。 香琳满心疑惑地回到柜台,不知道徐观怎么说走就走。正思虑间,两三名妙龄女子来到店里,试选胭脂,香琳便不再去想徐观,专心为这几名女子讲解各个品类的胭脂了。 一连几个月,香琳都不曾再见徐观,年后寒春时,城里兴起了香囊题字的风气,来脂粉铺的女子们的香囊上带着字,‘窈窕 ’‘洛人’‘惊鸿’等温婉字词,甚是漂亮。 香琳极少出门,羡慕那些女子的带字香囊,便跟一位熟客讨了一个,捧在掌心爱不释手。 她打量这香囊上的字,没来由地想起了徐观:那小秀才的字肯定比这个写的漂亮。 正这么想着,门口进来一个男子,香琳抬头,竟然是徐观。 与年前冬日时不一样了,徐观身上穿了一件崭新的长袍,看得出来头发也是精心打理的,小脸也洗的干净,星眉舒展,剑目含笑,竟也俊秀,看起来颇有点翩翩少年的意思。 原来当时他气愤离开脂粉铺,只道是香琳恐会瞧他不起,等过了那股气愤劲儿,他再回想一下,人家香琳没有半点轻看他,这样想来,他又开始生自己的气,一连几日吃不好睡不着。常常忍不住想起香琳,可又实在觉着自己寒酸,便想着挣点钱,给自己收拾的体面些再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个浮浪少年。”香琳小嘴轻撇。 “怎会是浮浪少年?”徐观没想到香琳会这样说自己,他低头摆弄自己的长袍,心道这样穿着真的像浮浪少年?他辛辛苦苦做了好几个月的零活才攒够买衣服的钱,进了衣铺左挑右挑地选了半天,选到店家都不耐烦了才选上这件灰色长袍。 “把自己打扮的这么俊俏,肯定是要去勾引哪家的小姑娘,不是浮浪少年是什么?”香琳白了他一眼。 徐观知道这是在夸他好看,不禁嘿嘿傻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粉色香囊,递给香琳:“送给你。” 香琳接过香囊,看见香囊上两行用小楷写的小字: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 我愿和你一同化作深山中的乔木,依偎生长,枝枝相连。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二十六章 愿作深山木(二) “好漂亮!”香琳很开心,“这字是你写的?” “嗯。”徐观为了写好这两句话,在沙地上练了几十遍。 “香囊漂亮,字更漂亮。”香琳辨认不出字的何种写法更高明一些,只是她就是固执的认为,徐观的字比别人的字更漂亮。“不过,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呃……这个。”徐观语塞,他怎么也后不下脸皮来解释这两句话的意思,只好道:“这两句是祝福语,表达了一种美好的祈愿。” “哦哦,很好呢。”香琳把徐观送的香囊小心地收起来,再看旁边从熟客手里讨来的香囊,也不觉得多漂亮了。“只是,为什么要送我这香囊呢?”香琳笑嘻嘻地看徐观。 徐观又抓耳挠腮半天,才想了个充足的理由:“只是觉得这个香囊,很配你那件梨花白的广袖长裙。” “是吗?”香琳微微皱眉陷入思索,想象着自己穿那件长裙搭配这枚香囊的样子。过了一小会儿,香琳忽然道:“哎呀,我穿上给你看看好了。” “好呀!”徐观赶忙同意,心情激动不已。 香琳转身走进内屋,过了片刻又走出来。身材窈窕的她穿上梨白色广袖长裙,在束腰的位置挂着那枚粉色香囊,她在原地轻转一圈,裙摆微微飘起,整个人似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徐观看的痴了。 “笨蛋。”香琳见他又露出这幅模样,笑骂一声,问道:“好看吗?” “好看,很好看。”徐观完全想不起该用那个赞美词汇,只觉得哪一个都无法将香琳的美尽数描述出来。 —— 眨眼三年时光过去,徐观有事没事总要找个借口来脂粉铺见上香琳一面。一开始还是一个月来一次,后面就半个月来一次,再后来就三五天一次。 瞧徐观那样,恨不得天天都见到香琳才好。 徐观这才明白为什么蔺相如会写下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元稹会写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李白会写下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抚槛露华浓。 这天徐观来到脂粉铺,有些不舍的说道:“我要去省里参加乡试了。” “那你要加油哦。”香琳握着小粉拳鼓励他,再次拿出一盒杏仁酥给徐观吃。 徐观已经不是三年前第一次吃到好吃点心的少年了,他拿起一个杏仁酥,咬了一小口,不知滋味地咀嚼着,他来这里除了上面那句话,还有一句要说:如果我能通过乡试成为举人,可不可以喜欢琳姐。但是,他成为举人是一回事儿,能不能喜欢香琳又是另外一回事,完全没理由把两件不相干的事联系到一起,所以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句话。 徐观走后,角落里响起人声:“主人,族长在召您回去了。” 香琳望着蜷在角落里的老奴:“不急,再等等。” “可是……” “你传信给族内,就说我有终生大事要办,一时半会儿回不去。”香琳俏皮地说。 老奴轻轻叹息一声,身形从角落里隐去。 乡试完结,徐观不无意外地中举,他回到这间小小的脂粉铺里,兴致勃勃地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香琳。 “你知道吗?这次乡试的第一名,那位解元公子,真的是很有学问的一个人。”徐观回忆着自己的经历:“考试之前我曾与他在一家小馆偶遇,当时与之交谈,便感觉此人学问之深,远超于我,乡试必定脱颖而出,考试结果一出,他果然高中解元。” 徐观谈起那位解元公子,满脸钦佩。 “那你要更加努力,下次考试也得个第一名。”香琳满足地看着徐观欢喜的样子。 “这个自然。”徐观感觉那位解元谈吐不凡,温文尔雅,配得上自己的楷模。 “加油!”香琳决定请他吃一顿大餐。 “琳姐。”徐观有些局促地看着她。 “嗯?”香琳对上他的目光。 “我三年前就很喜欢你。”徐观脸红了。 “嗯。”香琳点头。 “你知道?” “嗯。”香琳继续点头。 徐观脸更红了,香琳早就知道了当初他写在香囊上的那两句话的意思。 香琳带着笑看他,徐观把头埋到袖子里,闷声闷气道:“我会托人来提亲。” “可是我不会答应哦。”香琳调皮地眨眨眼。 “为什么呀?”徐观好失望。 “等你下次考试考到第一名我才同意。”香琳玉指敲敲他的小脑袋。 “我一定会考中会元的。”徐观信誓旦旦的保证。 “加油!”香琳一如既往地支持他。 徐观离开脂粉铺后昼夜苦读,遇到不解之处,便徒步行走十几里去请教有学问的老先生,雨雪交替,时光荏苒。 徐观心头狂喜地来到脂粉铺,这次,他果然中了会元。 “琳姐,这次碰到的那些同窗学问真的远超过乡试时的考生。”徐观很是骄傲:“可是,我更厉害一些。把他们都比下去了。” “真的很厉害呢。”香琳也很开心。 “琳姐,现在我是不是可以托人来提亲了?”徐观满脸期待地看着香琳。 “为什么不可以呢?”香琳嬉笑一声,抬袖遮住红红的俏脸。 徐观大喜若狂,隔天便请了媒人到脂粉铺提亲。 香琳应下之后,徐观不知足地追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娶你过门?” “你还会继续考试吗?” “会呀。下次我们这批考生就要进京去考状元了。”徐观回答。 “那你考上状元咱们就成亲。”香琳笑道。 “可是考状元很难啊。”徐观这次真的是没有信心了。能够有资格进京赶考的书生都是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其中不乏一些少年成名的文学天才,自己实在是没有把握胜过那些人中龙凤。 “可是你这次能考第一名呀。”香琳不解。 “能中会元已是邀天之幸,真不敢再奢望高中状元。自大明开国至今,连中三元的人只有一位,连中两元的也是凤毛麟角,更何况我要连中的这两元还是最难的两元呢!”徐观郁闷道。 乡试第一名叫解元,会试第一名叫会元,殿试第一名叫状元,如果这届考生中有一个人能够接连三场考试都得第一,就是连中三元。大明十六世皇帝二百七十六年,只出了两名连中三元的书生,用某位大神的话说,这何止是祖坟上冒青烟,简直是坟头上喷火! “真的很难吗?”香琳直视着徐观的眼睛,盯着他防止说谎。 “比登天还难。”徐观如实回答。 “那好吧。”香琳悻悻道:“只是你不要以此为借口堕落。无论能不能考到状元,你都要努力用功,尽自己的全力去考。” “一定会的。”徐观向她保证。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二十七章 愿作深山木(三) 当天徐观走后,角落里的老奴又冒出来:“主人,族长那边催的急。” “再等等吧。”香琳叹气。 “还要等多久?” “等他考完最后一次。” “前些时间族内传来消息,拟在十年内对客栈开战,望主人慎重。”老奴提醒道。巫妖族已经开始从各地陆续召回族人,那些闭关的也都有人守在洞口,一旦出关就要被带回族里,全族战力都在被整备着。 “我知道了。”香琳轻声回答。老奴只好退下。 徐观出发进京之前,又来了一次脂粉铺。 徐观只觉得进京路途遥远,来回月余,自然有些不舍,拉着香琳的玉手看了又看;香琳知道徐观这最后一次考试结束,她就该离开了,心中也是万般不愿,是以她比徐观还要动情,纤纤玉指轻抚着徐观的脸颊,两眼微红地看着他。 那一夜,月光如水,如云缱绻。 次日一早,徐观背上行囊,离开脂粉铺,往京城去了。二人约定,香琳会穿着嫁衣等他回来。 大半月后,徐观终于到了望见了京城高大的城门。 他在永定河旁停住,放下行李,走到河边看见河水中倒映出的那张疲惫的脸庞,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又简单梳理一下杂乱的头发。重新背上行囊正要出发,忽听旁边草丛里有人声传出:“年轻人,你可有吃的,舍与我点,老头子快饿死了。” 徐观闻言感到奇怪,起身拨开乱草,看见一个老乞丐正躺在草窠里,身下铺着一层干草。 “老人家,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在这里等人啊。”老乞丐坐起来,交叉着双腿。 “等谁?莫不是在等我吧?”徐观失笑,转身从自己行囊里拿出一个干粮,递给老乞丐。 “就给老头子吃这个?你想噎死我吗?”老乞丐一见干巴巴的干粮,满脸不情愿。 “我这一路也是吃这个过来的,你要是不愿要,也没别的吃的了。”徐观无奈,作势要收回干粮。 “不吃了不吃了,谁稀罕这破干粮。”老乞丐又躺下去。 徐观正要走,忽然又停下来,回头看老乞丐躺在那里抖着二郎腿,闭着眼还哼着小调,气不打一处来,质问道:“你这老人家真是奇怪,方才说自己要饿死了,可给你干粮你又不吃。现在不给你干粮了,你也不喊饿了。哪有这种道理,干粮我放到这里了,你要是实在饿的挨不住了就吃了它。” 徐观把干粮用一小块布包起来,放在老乞丐身边,转身刚走出两步,感觉自己的脚被勾住了,低头一看,那老乞丐伸出脚勾着自己的脚腕。 “你这老人家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徐观气道。 “你这年轻人怎这么无礼?”老头学着徐观的口气。 “我哪里无礼了?”徐观莫名其妙。 “老头子我刚说了我在等人。我在这里躺一个月了。”老头委屈道。 “那你等你的人,我也没妨碍你。” “我等的就是你啊!”老头子抱住徐观小腿,“你让我等了一个月,此时竟然就用一个干粮打发我,真是岂有此理!” “我都不认识你,为何要等我一个月?”徐观感觉好笑。 “我躺着这里决定等人的那一刻起,就打算好,谁来我就是等谁的。” “我看你才是岂有此理。快快松开,我要进城去了。”徐观蹲下就扯开老乞丐的手。 “你怎么也不问问我为什么要等你?”老乞丐死不松手。 “你为什么要等我?”徐观只好随他说话,说完好放自己走。 “因为我要给你一样东西。”老乞丐从怀里取出一块碧色玉佩,那玉佩温润光滑,雕工细致,徐观细眼近看,只感觉那玉佩内像是藏了一汪碧波江水,隐隐涌动,水波摇晃,徐观看得头脑发晕,赶忙闭上眼睛,用力摇摇头才缓过来。 “你这玉佩好奇怪。” “你果然能看出这块玉的不凡。”老乞丐淡定地收起玉佩,说:“就这样说定了,这玉佩送你,不过现在还不能给你,以后时机到了再给。” 徐观只当是这老乞丐在耍自己,讨了个没趣,道:“你爱咋着咋着吧。只是别总是逢人就给人家看。怀璧其罪,当心被人抢了去。” 说完背起行囊走了,老乞丐望着徐观的背影,喃喃道:“抢我?他们也得有这个本事!” 考完之后闹市发榜,徐观中榜,同进士出身,虽然是只是个三榜进士,但也已经很不错了。 徐观中榜的消息传回顺德,香琳开心的不知如何是好,将自己备好了几件嫁衣挨个试了一遍,似乎哪个都很满意,却又似乎穿哪一件都配不上徐观,来换试换了几十遍她终于选好一件后,又开始帮徐观选新郎服,街坊们还有常来店里光顾的熟客们,围在这里,跟她道喜,人人脸上都是羡慕之意。 香琳一经众人夸奖,更是心花怒放,将提前买好的喜糖和胭脂香粉等物分送给来道喜的友人。 怀着激动的心情,香琳一天天地等待着,直到徐观回到顺德的前一天晚上,香琳还在穿着鲜红嫁衣,在铜镜前一边咿咿呀呀地哼着小曲,一边欣赏着镜中满面喜色的可人儿。 猛地,镜子里出现一个老奴的皱脸。“主人。” “快下去,没看见我在忙吗?”香琳照着铜镜,仔细瞅着自己的妆容,左眼角的眼线好像提的比右眼角稍高了一分。 “巫彦。”声音浑厚的老者无声的踏在地板上,走到香琳身后。 “巫夷护法?”香琳眼角一跳。 “到此为止,随我回去吧。”巫夷稍带着一丝怨意。巫彦是巫妖族内少有的天才,他实在是不想让巫彦把精力放在这些旁枝末节的琐碎事上,更何况战争已经开始准备,巫妖族正在布一个惊天大局,需要巫彦回去出一份力。 “明天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现在还不能走。”香琳放下镜子,郑重地望着巫夷。 “我知道,那书生明天就回来了。”巫夷对这里发生的事情全都了解过了。 “总不能让我不见他最后一面吧?”香琳语气不满,为了等徐观,惹恼族中护法也在所不惜:“而且,若我执意不愿,单凭您一个人,未必能拿我回去。” “真是长大了,会自己拿主意了。”巫夷叹了口气:“我不会跟你动手。只是,你今夜不动身随我回去,那书生就永远也回不来了。” “别伤害他!”香琳仿佛软肋被重击一下。 “从京城到顺德,路途遥远,半道上会发生什么意外谁能保证?”巫夷转身往屋外走去。 “我要一顶花轿。”香琳做着最后的坚持。 “可以。” 香琳把自己为徐观选好的新郎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那里,穿着嫁衣出门上了花轿,她相信无论等多久,总能等到徐观背她下花轿,娶她回家…… 当荣归故里的徐观身着锦衣,骑跨高头大马来到脂粉铺的时候,只看见一片烧成废墟的漆黑木头。徐观问遍了顺德城,人人皆称不知,只有脂粉铺旁的被火烤死的几个梧桐树在风中摇晃出声,干枯的叶子萧萧落下。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二十八章 登峰造极(一) “整整七年,她连真实姓名都不肯让予知道啊。”徐观躺在沟壑里,抱着黑猫,忽的冒出这么一句 沟壑外风雪不减,反倒更猛,天色昏暗,夜幕降临。 “唉,年轻人呀。”黑猫抬头看见徐观一脸的落寞,那种心痛的感觉,一眼就能看出来。安慰道:“以后见面了再好好问问。她既然能冒险救你出来,心里还是在意你的。” 其实不用黑猫开解,徐观也能想通这一点:巫彦来这里与夜魃联盟这个任务何等重要,其中利害不言而喻,但她却甘心冒着被夜魃发现,失掉信任而导致联盟失败的风险,在噬獆的眼皮地下救徐观出来,足以证明徐观在巫彦心中的位置。 “只是,她为何会变成这样?”徐观回想着当年的香琳,灰白苍茫中的那一抹彩色。“怎会甘心助妖族祸乱天下?怎会为一己长生夺取他人性命?” “这些话,恐怕只有她本人才能回答你了。”黑猫伸个懒腰,休息的差不多了。“对了,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消息?” “我在楼外偷听的时候,听到巫彦说你的玉佩被丢在帝都的锁龙井里了。” “真的?”徐观瞬间激动起来。 “小点儿声。”黑猫赶忙探出头来,四方查看。 “予这就去锁龙井去玉佩。”徐观立刻站起来,跳出沟壑,此时风雪又小了许多。 “辛辛苦苦抢出来的神树果实不吃了?”黑猫提醒他。 “这……”徐观从怀里掏出那颗黑皮果子。 “也不知道这果实吃下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反应,万一引起的反应太过剧烈怕是会被夜魃察觉。”黑猫跳上一棵树梢,四望一下,确定安全之后,说道:“先离开这里,再寻一处僻静的地方吃下,先恢复实力再说。” “好,予如今的实力在大战中微不足道,先恢复功力要紧。”徐观跟黑猫一同飞奔去的远了。 片刻后,这个沟壑附近来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是噬獆族长的大儿子,噬癸。 此刻之前风雪正劲,徐观和黑猫的脚步又轻,一路留下的脚印早就被风雪掩盖了,噬癸和另两名夜魃及两名老奴寻不到确切踪迹,只能分散开来,凭感觉在某个范围内搜索。 前一会儿风雪才小下来,噬癸也终于搜索着来到了这个徐观藏身的沟壑旁,他看见两行浅浅的脚印一路延伸出去,便给其他几人发个信号后,不等他们聚过来,自己就当先追了上去。 他一路追一路留记号,相信其他人会循着记号找过来的。 黑猫和徐观离开的速度比来时更快了几分,尤其是徐观,经过巫彦特意渡给他两股力量的温养后,施展起身法来更感觉身轻如燕。 一人一猫很快地逃出了那片山林,脚下未停,又是一路飞奔,后半夜的时候,到了一个现代化小城边上,城中人大多睡去了,繁华的灯火也灭了大半,只有少许的零星灯光微弱地映出这座小城的轮廓。 两个犹豫一下,还是进了城,在城中一个偏僻角落里停下来。 这里是个小胡同,外面的灯光照不进来,胡同里黑漆漆的,这种环境正合徐观和黑猫的心意。 黑猫卧在墙头上把风,徐观盘膝坐在胡同里,剥下果实的黑皮,一股异香飘出,露出其内血红的果肉,可能是因为放的时间太长了,果肉的颜色变得暗红,肉质也不再水润。 墙头上的黑猫闻到异香,眉头一皱,这个有点麻烦。 徐观也不知道这果实到底该如何个服用法,只好像吃寻常水果一样,两三口把果肉吃下肚子,然后把果皮扔到一边,坐在那里静静等待着药效发作。 过了五分钟的时间,徐观感觉自己的肚子里升起一股温热,慢慢的越来越热,不一会儿就像是胃里烧起了一团火,炙烤着五脏六腑。 徐观满身冒汗,衣服很快就被汗水浸透,周身脉络像是被输液输进滚烫的开水,疼痛刺激无比。他忍不住痛哼出声,运起真气一遍又一遍地游走全身经脉,抵御这种痛苦。 “你没事儿吧?”黑猫看见徐观这幅模样有些担心。 徐观顾不得回应黑猫,盘膝在地上浑身发抖,紧闭双目,皮肤变得烫红,头顶上冒出丝丝白气。 更要命的是徐观身上出的汗水和冒起的白气也带着异香,其香味甚至比刚刚剥下皮的果实还要浓烈。 噬癸等人已经追到小城附近,忽然闻到城内飘出淡淡的异香,噬癸精神一震,与两名夜魃高手交换眼神,他们确定这是神树果实的的气味,立即循着气味往城中赶去。 两名老奴对视一眼,他两个并没有察觉到空气中的味道有什么异常,但是噬癸他们都去了,这两个也只好跟上。 噬癸等三个夜魃在城中的建筑间攀爬跳跃,将夜魃的三维运动能力运用的淋漓尽致,两名老奴有些吃力地跟在后面。 若是在平地上,两名老奴的速度必定不会弱于噬癸等人,只是夜魃天生的优势在茂盛的森林里和密集的高大建筑群中才会展现出来。 随着异香气味越来越浓,噬癸也就越来越确定徐观就在这里。 蹲在墙头的黑猫远远地望见几个黑色人影在房屋大厦之间交替跳跃,飞快朝这边赶来,心里大呼不妙。回头看了一眼徐观,脸上略过一丝狠色,朝噬癸等人迎上去。 黑猫高高跃起,尾尖亮银色光芒闪烁,迅速甩出几道闪电,击向噬癸等人。 “这种程度的攻击根本就伤不了我们。”噬癸的拳头上也隐隐带着些许黑气,击散了一道闪电。 黑猫嘶叫一声,身上哔哔啵啵的隐隐炸响,皮肤表面闪耀着纤细的闪电,化作人形拦下了他们。 噬癸挥拳击来,黑猫闪耀着闪电的五指成爪,抓住了噬癸的拳头,用力一捏,噬癸痛呼出声,旁边的一名夜魃见势不好,立刻踢出一脚,黑猫松开噬癸的拳头,回身防住了这一踢。第三名夜魃迅捷出手,与他合在一处,联手夹击黑猫。噬癸甩甩被抓痛的拳头,幸好没有大碍,也再度加入战斗。 黑猫的身法如闪电般迅猛,如风云般变幻莫测,在噬癸等人之间穿梭纠缠,而噬癸等人靠着夜魃独有的身法,三打一堪堪稳住局面,两名老奴的硬实力倒是不弱,只是身法不及这三位夜魃高手,这种倚重体术的争斗他俩就插不上手了。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二十九章 登峰造极(二) 黑猫在与这三名夜魃交手间大致了解了他们的实力,噬癸的实力比客栈的天字级铁卫要弱一筹,强过地字铁卫太多;另两名夜魃的实力大概相当于地字铁卫前十名的水平。若是自己没有跟噬獆动手牵动内伤,倒也能赢他们三个。 “我等缠着这黑猫,两位请去击杀那人。”噬癸吩咐出这句话。心里有些后悔带来的人少了,黑猫实力实在太强,只好让两名巫妖老奴先干掉徐观,再等自己几个夜魃消耗掉黑猫的实力时,才能解决掉黑猫。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这样的。 可惜,胡同里爆出徐观的清啸,其声音似龙吟九霄,若虎啸山林,两名老奴还未靠近胡同,就被胡同里激荡出的一层气浪推了回来,连胡同两旁的砖墙都塌了一大片。 徐观陡然飞到半空,稳稳地立在空气上,双目猩红地扫视着每一个人。 “脚踏虚空?”两名老奴对视,四只手合作结出一道密印,倏然击出一道红光,直刺徐观。 徐观眼皮抬也不抬,只是随意伸手一指,身前凭空出现一道透明护盾,两名老奴合力发出的这道红光击在护盾上,四散溅开。 “化气成盾。”两名老奴已经知道,能将化气成盾运用到这种程度,功力远非自己可以比拟。当下即萌生退意。 “好贼子!”噬癸一见徐观功力恢复到如此程度,又惊又怒。 “此时退去,饶尔等不死。”徐观朗声说出,毕竟是才拿了人家的神树果实,转脸就杀人家族人,实在是不太好。 噬癸等人与黑猫不再缠斗,各自退开。双方都是站在半空中对峙起来,噬癸望着对面的这两个人,心知今夜纠缠下去也是无果。只好撂下一句狠话带着几人转身离开。 噬癸等人走后,徐观刚忙扶住黑猫的肩膀,好不让自己掉下去。 “到底什么情况?”黑猫见徐观方才功力大盛,怎么忽然又弱成这样。 “无碍,无碍。”徐观苦笑两声,解释道:“这神树果实实在霸道,吃下之后以狂暴的力量冲刷奇经八脉,少顷,便又是一股力量涌出,充盈在经脉中,险些将予的经脉撑破,非得将这股力量放出来方才痛快。” “你刚刚爆发出的,原来是果实的力量。”黑猫大悟。 “不错。果实的力量将身体经脉恢复如初,但真气还是需要予自己修行回来。果实的力量发泄出来就没了。”徐观的经脉已经从干瘪的单行小路,扩张恢复成容四马并行的大道。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黑猫心想着既然徐观的问题解决了,该办下一步的事儿了。 “很好。”徐观也知道两个人各自有任务要去做:“予要先去帝都锁龙井取回玉佩,至于巫妖族勾结夜魃即将发动大战的消息,便有劳墨格前辈前去告知客栈了。” “完事之后,上谷市见。”黑猫还在被客栈追杀,现在却要为了报信,把自己送上门去。 “为了九州黎民,委屈前辈了。”徐观抱拳,深深弯腰。 “矫情!”黑猫才不在意这些,自己觉得是对的,应该做的,便去做,旁人如何对待自己,那是旁人的事,黑猫才不会被旁人的行为动摇自己的决定。 二人做了之后,立刻就动身了。徐观朝帝都方向赶去,黑猫则南下往客栈奔走。 徐观出了城,在郊外的旷野上正赶路,忽地耳朵一动,察觉到右后方动静,嗖一声不知何物破风飞来,徐观抬手一挡,将那物抓在手里。 徐观摊手一看,是一个小香囊,待看清那香囊上写着的两句话后,心头一阵狂跳,锦囊上的墨痕已经有些模糊,但还是可以辨认出字迹: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 徐观小心的摆弄那个香囊,翻过来之后,看见这一面也有两行字:昨夜落木萧萧后,一身梨白换嫁红。 徐观莫名的心头一酸,泪水就朦胧了双眼。隔了四百多年,如今重见旧物,重遇旧人,一切仿佛都发生在昨日。 徐观抹干眼泪,抬头四望,早就没有了人影。其实,不用想也知道这香囊是那两名老奴给自己的。 片刻之前,噬癸等人在离开徐观和黑猫的视线后,便藏身在暗处,打算悄悄跟踪,谁知徐观和黑猫竟然在小城分开了。 噬癸命一人回客栈报信,请求支援。其余的人分作两拨各去跟踪,两名老奴自荐去跟踪徐观,这才有机会把这香囊送到徐观手上。 一日后,夜魃巢穴。 永夜楼里聚集了高层,巫彦静静地坐在一旁,望着吵作一团的夜魃们。 噬渊跪在中间,受着父亲的喝骂,周边的大部分人都指责于他,也有少数人同情他,三五个不起眼的声音为他辩解:他也只是不想发动战争,破坏现有的和平。初心并不是要危害本族。 三叔噬绛坐在一边,不无心疼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噬渊。 噬渊朝三叔歉道:“对不起三叔,是我害得咱们被抢去了一颗神树果实。” “抢了就抢了,反正他们也不会用,吃死了更好。”三叔安慰噬渊,过去想要扶他起来。 “怎么还会吃死人?”噬渊大惊,由着三叔扶自己起来。 “那神树果实的效力极为霸道,咱们以前摘下果实,都是捣碎了,加一些其他药物混到一起,来稀释果实的药力。这样炼出来的药才会药效温和,服下之后有增长功力,强健筋脉的功效。”三叔解释着。 “若是直接吃掉果实呢?”噬渊心中大呼不妙。 “果实狂暴的力量会猛烈冲击着他的身体,像是一团烈火在体内燃烧,运气不好的话狂暴的力量化成实质的火焰,将他从内到外点燃,烧成一堆灰。” 人群外的巫彦脸色一变,瞬间又恢复正常,只是双手紧握拳头,凝视着三叔。 “若是运气好呢?”噬渊带着一丝希望。 “运气好就经脉爆裂而亡,还能留个全尸。”三叔有些幸灾乐祸。 “有没有可能吃下果实不死?”噬渊心中自责,自己不知道果实的服用方法,无法告知徐观,恐怕徐观也是绝不知道的。 “要想吃下不死,除非他本身就是登峰造极的超级高手,拥有极高的修为和强韧的肉体才能抗住果实的力量。”三叔停了停,又道:“不过,果实的效力只是将身体提升到较高的水平,但不会超过上限。一个超级高手,自己就已经将身体修炼到接近上限了,再吃果实也无增益。我看那个书生,自身实力孱弱,若是直接吃下果实,肯定会烧成灰。所以呀,给他果实也无妨,贤侄你不用自责了。” 噬渊正懊悔间,噬癸派回来报信的那个夜魃来到了永夜楼里,报告了前日的情况。 “果实已经被那书生吃下,功力大涨,我等不是对手。只好回来请族长加派人手支援。” 那名夜魃说完这话,巫彦暗暗松了口气,松开小拳头;噬渊也是大为惊喜,没想到徐观竟然能抗住神树果实;三叔听完脸色刷下白了,脑袋一懵就要摔倒,噬渊赶忙扶住他,那名夜魃后面的话也听不进去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喃喃着:“修为登峰造极啊,超级高手啊!”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三十章 风将起兮(一) 蜀地,锦官城。 城中华灯万盏,花团锦簇。 锦江自西流入由南流出,贯穿了近半城市。此江在城中蜿蜒而流,江水疏疏缓缓,若能以投石激浪,拱月旋回的秘法入江,便能到达隐藏在江下的另一个世界——小洞天。 巫妖族的大部分族人,正是藏身在水下的小洞天之中。 秦汉时期,巫妖族在巴蜀地区大兴。本来巫妖族对凡胎俗子是没有兴趣的,只是有些心怀不轨之人,借巫道名头大规模的淫祀害民,聚众敛财,无恶不作。汉时天师道的鼻祖张道陵听闻后,携天师剑来此收拾掉那些恶民,又与客栈铁卫联手将巫妖镇压回小洞天中。后来这件事被传做故事张天师以太上老君剑印符箓大破鬼兵,在川渝一带广为流传。 以秘法入江后,衣带滴水不沾,待落入水底,穿过一道透明气墙,便来到了小洞天。 这小洞天里仿佛还停留在古代,初进这里应当与五柳先生所记的渔人初入桃花源的情形相仿,但见其内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男女皆身着汉服游于街市,或秦汉曲裾,或隋唐襦裙,或魏晋杂裾,形形色色,不一而同。 视野尽头,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在其中一座高山的半山腰处,开出一个宽阔的平台,摆放着巫道祭祀的各种器物,中间燃烧着一堆千年不息的篝火。 沿着平台旁的一石台阶向上走,便来到一处洞府,里面空间很大,摆放有石椅石凳等用品,洞顶及四面雕刻着山海经中各种奇禽异兽的图案,周围石壁上插着火把,晃动的火光映亮了整个洞府。 五名老者坐在上方的石椅上交谈着,下方站着一群列队整齐的巫士。 他们接到巫彦传来的消息,不得不安排提前开战的各类事宜。 “另外,比较麻烦的一件事儿,是徐观还没有死,这个当年的守夜人。”四大护法之一巫夷,他一想到徐观就有些头疼,毕竟当年的历代守夜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巫厉,当初不是你亲手杀的他?”领袖巫桀望着旁边的另一名老者。 “他受了那样的伤,应该是没有可能活下来。”巫厉皱着眉头,这位老护法也很纳闷。万历年间的时候,他带着四名大巫,将徐观围困住,打了一天一夜,终于将徐观拖垮,以大巫术重创徐观,正要补刀给徐观最后一击的时候,道家的乘风真人忽然赶到。当时巫厉等人身上各有伤势,巫力也消耗甚巨,不敌修为高深的乘风真人。巫厉料想那徐观受此重伤,就算不将他当场杀掉,他也决计活不下来,所以便带着四名大巫先逃了。 莫非是那乘风真人赶走他们之后,救了徐观一命?可是既然他没死,为什么又隐藏了四百年才现身? “管他是不是没死。就算是死而复生,那再杀他一次不就行了。”与领袖巫桀齐坐的那名老者忽然开口,这位老者须发皆白,身体干瘦,背后扛着一把厚重大刀。 “南山先生,徐观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领袖巫桀望向这位老者。徐观及其之前的守夜人,实力在巅峰时期不输于巫妖族的任何一名护法。 “无论是寻常高手还是超级高手,于老夫而言,不过是一刀了事还是两刀了事的区别。”这位南山先生并未把守夜人看在眼里,“老夫亲自出手,前去帝都外截杀他。” 巫桀沉吟一下,道:“那便有劳南山先生亲自走一趟了。” 南山先生背着大刀,起身离开了洞府。 领袖巫桀与三位老护法目送南山先生走出去,回过神来,继续商议备战之事。 巫夷面露犹豫的神色,抿抿嘴,还是说了出来:“要将巫彦召回来吗?” “你是担心?”领袖巫桀看向巫夷。 “四百年来,她从来没有忘记徐观。”巫夷略带担忧,这孩子最好别做出糊涂事。 “不必。我相信孰轻孰重她拎得清。”巫桀笃信自己的眼光。 ———— 小艾家里忽然变得很热闹。 原本她和橘猫正在家里照顾博君,几日后的傍晚,嬴苍就带着寮风父子来到这里。 寮风为了防止自己被骗,对橘猫说出暗号的上半句:“朗月西隐夜犹寒。” 橘猫接出下半句:“长空无霞血染天。” 一听暗号对上来了,寮风父子心中大定,立刻对橘猫说了黑猫被人追杀这件事。 “我老大被人追杀?不可能?谁能追杀我家老大?!”橘猫急的上蹿下跳。 一旁听着的嬴苍也纳闷,橘猫家的老大会是被谁追杀?莫非是枪打出头鸟,巫妖想要先挑厉害的角色干掉,为后面的赢得大战做铺垫? 逮捕黑猫这种大妖怪的行动,客栈是派人秘密进行的,并没有在客栈内部进行全员通报,所以嬴苍也不知道黑猫是被自己人所追杀。 寮风见橘猫如此着急,安抚道:“先不要着急,墨格先生修为深不可测,那些人肯定伤不了他的性命。或许他摆脱追兵就来这里找你了。” “但愿如此吧。”橘猫也愿意相信没人伤得了自己老大,平静下来后,询问道:“我老大什么时候被追杀的?” “这月初四早上。” 博君在一旁忽然开口:“徐观是初三晚上出发去热河的。” 橘猫也反应过来:“也就是说在徐观到达之前,我老大就不在崔家村了。” “对。” “今天是初十,徐观早在四天前该到崔家村了。”橘猫晃着大脑袋琢磨。 “可是他到了也找不到墨格先生啊。” “如果当天到了崔家村没见到我家老大,他再往回返,那昨天也就该回到上谷了。”橘猫隐隐感觉不对劲。 “可是没见徐观哥回来。”小艾提醒道。 “ 那他会跑哪去?”橘猫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他别是走丢了!” “他也可能是没找到墨格先生,就自己到处想办法恢复实力了。”博君出言安慰。 “也有可能真走丢了。”小艾一脸认真。 “不成,我得去找找。”橘猫刚站起来,又犯了愁:“我是先找老大还是先找徐观?” “我去找徐观,你去找你家老大。”博君站起来,他的伤早就好了。 “就这么办。你在外小心些。”橘猫叮嘱博君。 “你也要小心。”博君跟橘猫互相叮嘱,边往外走。 “且慢!”嬴苍叫住了他两个。 “干嘛?” “最近情势比较严峻,你们最好不要乱跑,会被当成嫌疑人的。”嬴苍提醒完,见他两个还要往外走,只好继续道:“客栈给我们三人下了新任务,监管这座城市,维持这里的夜幕成员的安定。所以别让我们难做。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巫妖的同谋,最好老实呆着别乱蹿。” “你三人拦不下我们。”橘猫并没有被嬴苍威胁到,碰上地字级铁卫他都敢正面硬刚,至于这三名玄字级,费点事儿也就应付了。 “我们三人再加上守夜人,你觉得能拦下你们吗?”嬴苍不得已将守夜人搬出来。他说的这个守夜人并不是徐观,而是现任守夜人,名叫欧阳启。据说欧阳启的实力可以跟客栈的天字级铁卫媲美,若他出手,橘猫等人还真走不了。 橘猫心里也清楚,此刻九州内暗流涌动,为了维持安定,守夜人真的会站在嬴苍他们一边。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三十一章 风将起兮(二) 这时,嬴苍的手机忽然响起,是姬昼打来的,他接听之后,姬昼告诉他在城郊发现两头夜魃正在猎食活人,要他过去帮忙处理一下。 嬴苍挂断电话,扫视一遍屋里的人,又看了看肋骨受伤的姜柯,对他道:“你先在这里守着他们,我很快回来。” 姜柯点点头,自己捂住下肋坐到沙发上,小艾这才注意到姜柯受伤,赶忙跑过去看他:“你受伤了呀?” “小伤,没事儿。”姜柯对于小艾还是比较有好感的,毕竟她是唯一一个敢为了自己要揍姬昼的女孩子。 小艾撩开他的衣服见肋骨的位置青了一大块,就跑到自己房间,拿出一瓶跌打药水给他涂上,又抹了药膏拿纱布缠上。小艾这么周到,弄得姜柯都不好意思了。 嬴苍也给小艾道了声谢,扛着肿起的肩膀就往外走,博君的电话忽然又响起来了。 嬴苍握着门把手的右手停在那里,回头望着博君,博君尴尬地拿出手机,发现一屋子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 接起电话,那边的人很大声很激动地告诉了博君一个惊天消息:“博君呀!我有朋友听说巢穴那边传出来一个消息,他们那些纯种要跟客栈开战啦!让外面这些夜魃尽量搞些破坏,帮他们吸引客栈的注意力,好给他们打掩护。” “你别胡说啊!”博君察觉到嬴苍和姜柯的目光陡然凌厉,紧张之极。 “你知道的,咱们混种夜魃对他们的命令完全没有理会过。只是任意捣乱这个要求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那头的人依旧兴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咱们可以胡乱咬人吸血了啊!你知道我有多久没有喝过活人的血了吗?哈哈哈哈!” “你被骗了吧!”博君赶快按了挂机键,再不挂断不知道对方还要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嬴苍也不走了,走到博君跟前,逼视他:“夜魃族最近这么嚣张的吗?” “我不会出去猎食活人的。”博君赶忙为自己辩解。 “我要如何相信你?”嬴苍面容严肃,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要当场将博君格杀,以免他出去杀人裹乱。 “这肯定个假消息,我不会信的。”博君脑子急转,这真的是个惊天动地的大事,千万不能把自己卷进去:“你刚刚也听见了,他是听别人说的,也许那个人骗了他呢。” “那为什么方才我接到姬昼的电话,他说发现了有夜魃猎食活人呢?同时有那么多夜魃被骗吗?” “也许是有人想捣乱,所以故意在夜魃内部把这个假消息传开。正好有一批没脑子的信了他。”博君拼命往外摘。 嬴苍和姜柯听完,交换个眼神:也不是没有可能。巫妖最近有异动,也不排除是巫妖制造这个假消息,利用夜魃来迷惑客栈。 “可是,万一这是个真消息呢?”嬴苍沉吟片刻,说道:“你们运气不好,都留在这里吧,否则我们只能不客气了。” 说完给姬昼打了个电话,然后坐在沙发上,不走了。 大半个小时后,姬昼也赶到这里,进来就要杀了博君。小艾拦在他面前,挥舞起小粉拳,娇怒道:“在我面前还敢伤害博君?你活腻了吗?” 姬昼恶狠狠地瞪着她:“这个疯女人。” “你还敢说脏话!”小艾撸起袖子,看来不修理他一顿是不行了。 姬昼见小艾撸袖子,更是火大,我没把你怎么样,你倒是先要揍我了。他寻思着要不要给这个不知死活的疯女人一点教训。 旁边的嬴苍说话了:“要不,咱们留人在这里守着,他要是敢有异动再说。”大战将起,嬴苍也不想为自己树立太多敌人,若真把博君给杀了,恐怕在场的这几位都不会答应,更何况还有个在外游荡不知何时回来的徐观。 姬昼见一屋子的人都直直地等着自己的决定,心里也一阵权衡利弊,完事才说道:“好吧。先不杀你,但你要是敢伙同其他乱贼捣乱,就只能怪你自己不惜命了。” 博君见自己终于是暂时安全,松了口气,保证道:“我不会出去杀人的。” 姬昼也不搭理他,转头看向嬴苍和姜柯,问道:“你们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我打的。”寮风敢作敢当,直言道。 “为什么要打他们?”姬昼厉声发问。 “这是个误会。”嬴苍赶在寮风开口之前辩解,他现在也是知道寮风父子并没有恶意,伤了自己也只是不得已而为之,没必要因为这点事儿害他父子两条性命:“我们见这位武道家实力不俗,就想切磋一下,结果技不如人。切磋嘛,受伤是难免的。” “连个武道家都打不过?也特废物了些!”姬昼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嬴苍二人,堂堂的玄字铁卫,被修习传武的武道家所伤,丢尽了客栈的脸。 “这位寮风先生功力极深,绝非寻常武道家所能比拟。我和姜柯输了也不奇怪,服气得很。”嬴苍被姬昼看轻已成习惯,只是淡淡地辩解了两句。 “是吗?”姬昼回头盯上了寮风,只见站在跟前的这个中年男人虽然身材有些瘦,但站姿挺拔,肌肉匀称,胸口随着绵长的呼吸微微起伏。的确是个练家子,姬昼暗暗点头。 寮风任由他打量自己,没有任何反应。 小艾实在是又看不下去了,瘦小的身躯挡在二人中间。她比这两个人还矮一头,但气势倒是挺大:“你怎么见谁就跟谁打架?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无知。”姬昼看不都看小艾一眼。 “你还目中无人!”小艾蹦起来,好让目不斜视的姬昼能看见自己:“有本事跟我打一架呀!” 橘猫走到小艾脚边,说道:“别闹了。快回屋画画去吧。” “等我揍完他再画。” “你不快些又要被催稿了。” “哦。也对。”小艾终于想起来曾经一度被催稿支配的恐怖,回房间之前给姬昼撩了一句狠话:“你等我稿子画完的。” 姬昼一副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小艾进了房间后,才发问:“这女人一直都是这么傻的吗?” 橘猫干咳两声,博君摸摸鼻子,这问题还真不好接。 “你们两个先去治伤。我留在这里盯着他。”姬昼吩咐道。 嬴苍和姜柯听从,站起来往外走:“咱们人手不够,客栈的支援要等几天才能到。我先通知守夜人一起帮忙了。” “可以。”姬昼同意。 嬴苍二人走后,姬昼又深深看了寮风一眼,看来打一架是避免不了了。寮风完全不惧,对上地字铁卫都五五开,又怎么会怕他一个玄字铁卫? PS:上推荐了,激动ing...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三十二章 风将起兮(三) 上谷市,夜。 某栋大楼的天台上,身材瘦削的欧阳启站在天台边沿,夜风将这个二十七岁大男孩的黑色长衣吹得猎猎作响。从这里俯瞰四望,可将整座城市的收入眼底。 他向前一步迈出,身体倾倒,脚踩在垂直的楼体上,与地面平行,朝地面走去,慢走,快走,疾走!猛跑!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像一道黑色闪电,顺着大厦的玻璃帷幕朝地面冲去! 距离地面还剩三层楼的高度时,他忽然跳离楼体,空翻一周,双膝微曲稳稳地落在地上。 完美! 欧阳暗暗赞叹自己身手了得。 不远处建筑物阴影里,两个男子愣愣地看着他,手上停下动作。他俩中间是个被咬断喉咙的女孩儿,已经没有了气息,充满腥味的鲜血从脖颈喷出,沾染他们一身。 “原来在这里。”欧阳看着死掉的女孩,后悔自己来晚一步。“你们夜魃什么时候这么猖狂了?” 两个夜魃满嘴鲜血,露着獠牙,扔下女孩联手朝欧阳攻来。 “真有种!”欧阳握紧双拳,朝两个男子冲去。 三人接触的一瞬间,一名夜魃的胸膛被拳头打得凹进去,嘴里喷着夹杂内脏碎块的鲜血摔出去,另一名夜魃则被一脚踢断右腿,重重的摔在地上。 三人身形交错而过,胜负既分。 欧阳无恙,两名獠牙男子一死一伤。 “喂,你不想死吧。”欧阳问断腿的男子。 男子点点头,看欧阳的眼神充满恐惧。 “那告诉我,为什么要破坏规矩。你们不是应该喝冷冻的鲜血饮料吗?”欧阳最近几天三次碰到夜魃猎食活人,想不通他们为什么忽然长胆了。 “我说了,能留我一命吗?” “不说现在就死。” “巢穴传出来的消息,夜魃族要跟客栈开战。允许我们任意猎食活人,制造混乱。”这个男子是个后天夜魃,对巢穴完全没有向往,对夜魃族也没有什么忠诚可言,之所以听从命令,仅仅是因为猎食活人释放天性能给他带来快感。所以现在为了保命,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出卖巢穴。 “跟客栈宣战?就凭夜魃?”欧阳掩饰不住的不屑。 “我可以走了吗?” “走吧。” 男子如蒙大赦,扭头一瘸一拐地离开,欧阳望着他的背影,手指一勾“坤字诀——移山!” 男子脚下忽然裂开一道地缝,惊叫一声掉了进去。 “你走的太慢了。”欧阳表情无辜地耸耸肩,把死掉地那名夜魃也一块丢进地缝里,做完这一切之后,地缝重新合上。 欧阳离开那里,在闪烁着霓虹灯的大街上到处转悠,经过一台自动贩卖机时停下买了一瓶可乐,打开,边走边喝。 欧阳启,这位现任守夜人最近很是烦恼,城里最近出现了好多生面孔,原本老老实实喝冻血饮料的夜魃也开始捣乱,估计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也许,该找客栈的人问一下,他们人多眼线广,掌握的信息应该比我更多一些。”欧阳这样想着,将喝完的可乐瓶丢进路旁的垃圾桶。 他扔完垃圾后抬头,望见不远处的路旁长椅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他走过去,跟那人打个招呼。“嬴苍先生,好久不见。” “欧阳先生。”嬴苍有些疲惫地朝他一笑,这几天他一直都是昼夜不停地带伤办事,查探期间还亲手解决过几个杂鱼,幸好客栈的支援到了,他终于有时间歇口气。 欧阳坐下,还未说话,嬴苍望着身前,继续说道:“最近我们的探子查到巫妖族正蠢蠢欲动,九州内的各个城市里都有他们的人渗透进来。前几日我们在上谷拦住了几名陌生面孔,还未盘问对方就先动起了手,夜战之中让他们趁乱逃了。若非我们这边人多,恐怕当时就要折损几名伙伴了。” “我也正要找你说这事儿。这几天三次碰见夜魃猎食活人了。”欧阳也是叹口气,一个人真的顾不过来这么多乱事。 “客栈已经在往外加派人手,九名天字级铁卫派出了七名,七十二名地字铁卫派出了六十名,二百三十七名玄字铁卫尽数出动,还有五百多名黄字铁卫一同派出,随时听候差遣。”嬴苍罕见的取出一支烟吸起来,吐了一口烟圈道:“现在,出动的铁卫们有一半已就位了。” “这么兴师动众,看来真是要出大事儿了。”欧阳仰头上望,路灯昏黄的灯光耀着眼。“刚刚我从一名夜魃那里逼问出一个消息,从夜魃巢穴传出消息:要对客栈宣战。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 “客栈对付夜魃族,也就是费点事儿的功夫。除非他们跟巫妖族联手,才敢跟客栈叫板。” “从种种迹象来看,他们确实是联手了。” “但是咱们缺乏有力的证据来证明。”嬴苍的烟吸到只剩一小截烟屁股。 “都这么明显了,需要证据吗?先下手为强把夜魃族摆平再说。” “客栈若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仅凭推测就平了夜魃族,那苦苦建立起来的威信就不复存在了。”嬴苍想到这里更加烦闷:“就算拿不到物证,能有个亲眼见到巫妖夜魃联盟的人站出来也行。否则北征夜魃师出无名。” “怎么可能有这样一个人?”欧阳明显不相信会有这么巧,正好有人目睹,并且还愿意作证举报。 “如今只能是时刻监视夜魃巢穴的动静。”嬴苍转脸看着欧阳,伸出右手:“咱们又要合作了。” 欧阳握上嬴苍的右手。“先从清理本地的陌生面孔和作乱的夜魃开始。” 实际上如同博君在几日前说的那样,他不会出来作乱猎食活人,有少部分跟他一样的夜魃,他们曾经为人,虽然现在成了夜魃,却依旧愿意站在人类的阵营,并不理会夜魃族的指令,更不会胡乱杀人。客栈与守夜人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们并没有一棍子打死一片,而是在城市中遍布人手,严密监控着,当有人作乱的时候才会出手。尽管这样的措施会使得客栈非常被动,但却是无奈之举。 幸好,一天后有个好机会,可以让客栈能够一举揪出所有要作乱的夜魃。 道别了嬴苍,欧阳孤身走在空荡寂静的大街上,昂起头,望见城市上空那一轮盈满近圆的月亮。 “今天好像是阴历十三了。”欧阳双手插兜。后天晚上,就是夜魃食血的日子,到时候所有企图猎食活人血的夜魃都会有所行动,客栈与他就是要在后天晚上清理掉那些家伙。 “全城戒备啊,这是个大工程。”欧阳感觉很是麻烦,一边叹着气,沿着大街越走越远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三十三章 风将起兮(四) 黑猫那夜与徐观分头行动后,就一路往南方的客栈所在赶去。 传说上古祖巫巫咸,曾带领一众大巫进入丰沮玉门,爬上灵山,在服下灵丹之后,尽数飞升到上界,成为巫神。 巫咸等大巫的飞升,标志着凡间巫道昌盛时代的完结。为了防止后世有邪道之人闯上灵山登往上界成为邪神殃害万民,便留下了少数的大巫和一批巫士,守在丰沮玉门外。 这群被留在下界的巫道守护者,共同组建的这个守护丰沮玉门的组织,就是客栈。另外,不同的时期不同的人,对这个组织也有着不同的称呼,天外天,仙域,圣城等。 客栈的位置是在当初的夏朝都城东侧,即帝丘城东,在今河南地区范围内。 黑猫去往客栈的路途较之徐观去往帝都的路途要远上一倍有余,是以在徐观即将到达帝都的时候,黑猫还在河北境内。 这夜它来到了津门,连日来昼夜不停地赶路使得它感到疲惫,便随意找了个楼顶天台,卧下暂歇。 黑猫卧在这天台上,俯瞰大半个城市,目光极远处,是一片大海。黑猫半眯着眼睛,仿佛嗅到从海上吹来的淡淡咸味的海风。 黑猫正假寐着,微风吹动它黑亮柔软的毛发,猛地,毛发如针尖根根竖起。 它抬头,这栋楼顶的天台上不知何时多了四个人,就站在离它不远处沉默着。 黑猫缓缓站起来,两只前爪按地,后腰高高拱起,伸了个懒腰。它目光一一从这四人身上扫视过。 “夜魃?”黑猫感受到这四人身上的气息。 四个人没有言语。 黑猫化作人形站起来,右手成爪,闪耀起亮银色闪电。并不在意道:“区区杂鱼,何必来送死。” “今日到底谁死,还不一定呢。”一名夜魃冷冷开口。 “哦?”黑猫望向那名夜魃,耳根异动,好像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下方响起。 这栋大楼的天台四周边缘,忽然伸出几十双手扒在那里,这些手的主人们翻身跳上天台,一波接一波地跳上来,转眼间,上百名夜魃就站满了楼顶,将黑猫围在中间。 “不止这些,这栋楼的周围几条街道也安排了我们的人。”那名夜魃面有得色:“知道为什么你能一路无忧地来到这里吗?” 黑猫回想这一路上,确实是过分顺利了些,追兵不见踪影,也没有碰到过什么像样的高手拦截。偶尔遇到三五个作恶的低级夜魃,也让它随手就灭了。 那名夜魃继续道:“你是了不得的大妖怪,我们自然不敢小觑。为了阻拦你,附近五六个城市的夜魃都被召集过来了,一共四百多名夜魃守在此地,恭候大驾。” 黑猫望见天台边缘还不停地有夜魃爬上来,想必此刻这栋大楼四壁上已经挂满了夜魃,就算自己冲出这栋大楼,也会被附近街道的夜魃们拦截。 它忽然笑了,笑里带着嘲讽。他们还是小看自己了,区区杂鱼而已,就算再多又能奈它何? “墨格先生!”厚重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黑猫回头,看见六个身材魁梧的夜魃从天台边缘走来,为首的那位正是夜魃族的大公子,噬癸。 “墨格先生修为高深,这四百多个小喽啰自然不会被您放在眼里。”噬癸指了指自己身后散发着强大气息的五人,道:“所以我特地带着这五个夜魃族的一流高手赶来,希望不会让先生失望。” 墨格感知到这六人的实力,大约比噬癸稍弱一筹,实力应当是介于客栈地字铁卫和天字铁卫之间。它眼神变得凝重,眉头皱作一团,点点头:“够隆重了。” 噬癸很满意墨格的反应,扬起手臂,挥动两下:“好好招待一下墨格先生吧。” 话音落下,夜魃们悍不畏死地一拥而上,黑猫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猫叫,身上闪电大放! 最先靠近黑猫的一圈夜魃被闪电正面击中,瞬间变成一块块的焦炭轰飞出去,外围的夜魃们迅速填补上来。黑猫双手各自成爪,闪电从指缝间溢出,凌厉地催动起来,在夜中化作迅疾的道道电光,割裂了无数个夜魃的躯体。 噬癸等六名高手夹杂在人群中间,伺机等待黑猫露出空隙的那一刻。 黑猫心知这样耗下去对自己不利,而且自己也没必要跟他们在这里死战,当下凝聚真气,双手合力一击,迸发出一道威力巨大的闪电,生生破开人群,黑猫纵身跳起,冲出人群外。 头顶落下一双隐含黑气的重拳,黑猫抬起双爪护住脑袋,被这一砸,又砸了回去。 黑猫重重落在天台上,脚下踏出道道裂缝,险些将楼顶踏破。 噬癸的身形扑过来,再次举拳砸下,黑猫身体一侧躲过了这第二下,噬癸的拳头没砸中黑猫,却将楼顶砸了一个大洞。黑猫闪电般出手抓上噬癸来不及抽回的手臂,惊雷咒使出,狂暴的闪电直接钻进噬癸的手臂,噬癸登时惨叫出声。 未等黑猫再发后招,身侧劲风袭来,逼得黑猫放开了噬癸,回手去防住这偷袭一拳;身体另一侧又飞来一脚,黑猫展示出猫身体独有的特性,它腰身诡异扭动,避开这一脚,同时还回去一腿,踢断了那人的大腿骨。 脑后又有风呼啸,黑猫甚至没有回头,毫不犹豫地放出惊雷咒,一道闪电从背上弹出,击退了背后来人。 黑猫浑身上下遍布亮银色闪电,寻常攻势根本无法伤到此刻的它。但是以惊雷咒护身十分耗费真气,黑猫身上又有伤,并不想轻易使出这一招。 趁着暂时击退众人的空挡,黑猫钻进刚刚被噬癸打出的大洞里,从大洞落到房间里,脚尖在房间地面上一点,再次纵身冲向窗户,撞破玻璃,来到这栋大楼的侧面外墙。 黑猫在垂直的墙壁上飞速向地面冲去。 楼顶一声暴喝:“快拦下它!” 同时五道身形决然跳下,直追黑猫而来。 “麻烦!”黑猫厌恶地瞥了一眼身后,除了被自己踢断大腿骨的那个,其余四人还有废了一条手臂的噬癸又追了上来。 真要以死相拼的话,黑猫未必不能杀掉这几人,但是自己也得落个重伤。此刻情势非常,须得暂时退走。以后抽出空来,必须要回来杀掉这几个烦人的家伙。 噬癸带来的这五个人,都是夜魃族一流的高手。派出他们六人,就等于是夜魃族的高等战力出动了一半。 “若我们几人联手都拿不下他,我夜魃族的脸面往哪里放!”噬癸咬牙,右臂不受控制地胡乱摆动。 黑猫飞奔的时候也没有闲着,双手快速结印,惊雷咒催生的闪电光球在手上成型,朝地面聚集来的夜魃扔去,雷球在夜魃群里炸开,几十具断肢的尸体四散飞出。黑猫冷哼一声,脚尖落地后足微曲,消去了飞速冲下的冲击力,拔足继续向前奔跑。 噬癸等人也是落地一滚,卸下冲劲,继续朝黑猫追去。 PS:睡不着了爬起来打开电脑,竟然看见多了一些点击,还加了一个推荐,激动,今天加更一章!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三十四章 风将起兮(五) 巫辰这位客栈的天字级铁卫,带着巫角等五名地字铁卫领命到热河逮捕黑猫,谁知道黑猫尽管旧伤未愈,实力依旧强的可怕,自己被它劈了一雷,躺了半个月;手下的这五个蠢货又弄丢了囚妖索,自那夜起,他们再也没有找到过黑猫的踪迹。 “这黑猫到底躲哪去了?”巫辰嘟囔着,坐在一堆礁石上,城市的灯光映在靠岸的海面上晃动不止。这六个人一直在河北境内搜索黑猫的踪迹,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津门。 “它是不是躲海里去了?”巫角朝大海深处望去,漆黑一片,不见人影。 “猫不会游泳,它怕水。”嬴琅老实说道。 “我当然知道猫怕水。”巫角瞪了嬴琅一眼,继续道:“但墨格不是普通的猫啊,也许它已经修炼到不怕水了呢?万一它学会游泳了呢?” “那它是得有多无聊才修炼这种鸡肋技能。”姬雨蹲在靠水的礁石上,弯腰捧起海水洗了一把脸,感觉神清气爽。姚分和姚安两个对脸坐在旁边的一大块礁石上,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巫辰沉着脸,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细细思考。 姬雨洗完脸,转身往回走,不经意的远远瞥了城市一眼,又抬头看看天空,一脸纳闷地问道:“下雨了吗?” “没有吧。”嬴琅也抬头看了看天,月光皎洁,星辰闪闪,晴朗的很。 “那怎么会有闪电?”姬雨揉揉眼睛,又看见城里的某处闪了一下。 “闪电!?”巫辰猛地喊了出来,“在哪呢?” “在那里啊。”姬雨指了指远处的城市。 巫辰顺着姬雨手指的方向看去:“什么都没有啊。” “我刚刚真看见了。”姬雨拍着胸脯打包票,说:“那闪电不是从天上落下来的,是在城里闪出来的,一共闪了两下。” “莫非是惊雷咒?”巫辰怀疑道,不会这么巧吧。 “墨格!?”巫角大喜。 巫辰当即站起来,朝城市里冲去,巫角等人立刻跟上。 “它难道真的来这里学习游泳?”嬴琅不禁佩服起黑猫的学习精神。 “它肯定是又跟人打架呢,否则怎么会使出惊雷咒?”巫辰为自己伙伴的智商发愁。“姬雨,你看到哪里有闪电,快些带路!” “好,跟我来。”姬雨加快速度,跑在最前面。 这几个铁卫都是身手了得,跑着直线就朝闪电闪过的位置赶过去了,遇到障碍物也不绕弯,有马路就直接一跃跳过去,有栏杆就直接跨过去,有大楼挡住就爬上大楼,再从另一头越过去。 这个时间段,街上人正多,看见这六个人在大街上蹿腾蹦跶,跟跑酷似的,纷纷拿出手机咔咔拍照。 跑到一个路口的时候,姬雨停下来,四处张望。 “是这里了?”巫辰问他。 “应该是这附近。刚才远远的看了两眼,看不清太详细的位置。”姬雨仰望着四周的大楼,看看那个眼熟一些。 “真没用!”巫辰骂道。 “天这么黑,谁看得清啊。”姬雨倍感委屈。 “你还犟嘴。”巫辰大眼一瞪。 “哎!”姬雨摆摆手,指着右手边的一栋大楼,道:“你们看那大楼上密密麻麻的啥玩意。” 众人听罢,齐齐看去,巫辰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人吧,怎么跟下饺子似的往下掉?” “肯定跟墨格有关系!”众人激动不已,找了半个月,终于找到黑猫的踪迹了。 等他们来到这座大楼近前的时候,发现那些并不是从楼顶坠落的人,而是一些身手矫健的家伙,从楼顶迅速攀爬到地上。 姬雨细看之后,判断出人不可能有这种身手,这些全是夜魃。他登时惊呼:“好多夜魃!” “这个城市怎么会有这么多夜魃?”巫辰大惊,这可跟客栈掌握的信息完全不符。 客栈作为维系九州安稳的机构,对于夜幕世界中的各方势力的分布及成员数量都有着一定了解,而且其他势力也要时刻配合客栈的调查。客栈对于城市中的夜幕成员监管尤为严格,为了不使夜幕成员对普通人类社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城市中对容许存在的夜幕成员的数量有着明确的要求,一旦成员数量过载,客栈就会出手调整,该留的留,该走的走。 像目前他们看见的这个情况,粗略望去这些夜魃的数量竟有好几百名。一个城市里,竟然会有如此多的夜魃,这严重超出了客栈的规定。 “夜魃族这是要做什么?”巫辰见状怒火升起:“竟然有这么多夜魃聚在一个城市!还这么大张旗鼓地行动,是要造反吗!?” “因为墨格吧!”巫角望着浪潮一般的夜魃群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吓得寻常市民惊声大叫。 “夜魃跟墨格打架,打不过了,所以召唤来了这么多同族,打算群殴墨格。刚刚我看到的闪电肯定就是墨格打夜魃放的。”姬雨猜测道,他隐隐从风中嗅出血腥味:“恐怕死了不少夜魃呢。” “可他们为什么要打架?”嬴琅想不通,短短时间里,黑猫怎么又招惹上夜魃了。 “直接过去问他们不就知道了!”巫辰望见这座城市被他们搅得一团乱,怒气更胜,脚下地砖崩裂,身体直接飞奔出去。 巫角等人跟在他身后,往夜魃们涌去的方向追赶。 经过夜魃群的时候,愤怒的巫辰直接上手,挥拳狠揍:“谁让你们这么胡闹的!?” 那些实力平平的夜魃怎么可能经得住巫辰这个天字级铁卫的怒拳,挨过他拳头的都只来的及惨叫一声就摔出去挂掉了。 其他的夜魃们也都发现了这六个人,七嘴八舌地大喊起来。 “他们从后面打过来啦!” “那只猫有同伙呀!” “揍死他们!” “他们太厉害!一起上啊!” 于是乎,夜魃们分成了两截,前半截继续跟着噬癸去追黑猫了,后半截则把巫辰等人围了起来,你一拳我一脚地招呼过来。 放在平时他们是绝对没有胆子对客栈的人出手的,可惜现在有自己族里的大公子带头,再加上他们也不知道这六个人是客栈铁卫,所以下起手来一个比一个狠。 巫辰六人被围在中间,巫角望着周围疯狂的夜魃,脑子一片空白,这么大的躁动,事情大发了。他不住的喃喃着:“反了反了,真的反了!” 巫辰随手扭断了一头夜魃的脖子,扛起他的尸体,往夜魃群里砸去。他大声怒吼:“我们是客栈的人!你们要造反吗?!” 奈何夜魃们疯狂的嘶吼声像海浪此起彼伏,巫辰的喊声直接湮灭在浪潮里。 “辰头儿,咱们怎么办啊?”巫角有些慌,他击退了两名夜魃,凑到巫辰身旁。 不止是他,其他四人也都慌了,这些夜魃都是疯了吗? “不守客栈规矩!惊扰普通人类!全都该杀!”巫辰大喝,抬手拍出一掌,击杀了五六个夜魃。 巫角等几个地字级铁卫虽然没有巫辰这么强的实力,不过对付寻常夜魃还是不在话下。只是他们的兵刃都放在客栈分部,此时只能以赤手空拳应对。 巫辰再杀掉十数名夜魃,望见又涌上来的一群,心头大恼,这样打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还有个问题他们聚在这里闹事的目的又是什么? 巫辰遥望方才夜魃们涌去的方向,那里又有什么事发生? “先去前面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别跟这些杂鱼耗费时间了。” “好!”巫角等人各使招式,与他们交手到的夜魃运气好的手断脚断,运气不好的当场毙命,这几名客栈铁卫一面倒地打垮着那些夜魃们。 这些夜魃的实力实在是难以入眼,单靠这数量优势,拼着用人头争取时间的话,倒真的能拖住巫辰六人片刻,只是巫辰他们要走,这些夜魃是绝对不可能拦下的。 巫辰单手结印,朝面前的夜魃们打出,一声爆响,凌厉无比的无形冲击波击开一条通道,几十名夜魃当场碎尸丧命, “走!”巫辰带着五人冲了出去。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三十五章 风将起兮(六) 黑猫在街道上疾跑,身后的噬癸五人紧追不舍,再后面是一群夜魃。 噬癸正全力追击着,忽然听到后方一身响声和夜魃们的惨嚎,心道莫非是黑猫还有其他帮手? 短短几息时间,巫辰等人就赶上来,看见又是乌泱泱的一群夜魃,这次他们学聪明了,直接施展身法,从他们头顶上踩了过去,引起夜魃们一阵喝骂。 巫辰超过那群夜魃之后,看见了在噬癸等人的背影。 “那人好像是夜魃族族长的儿子。”巫辰在客栈的时候,见过一些记录各方势力的档案,像噬癸这样在夜魃族里举足轻重的人物,自然是有照片和详细信息登记在册的。 “他们真要造反了?”巫角担心道。 “追上去问个清楚!”巫辰速度又是一快,把巫角他们甩在后面,迅速接近了噬癸等人。 巫辰望着噬癸的背影,大声喊话:“前面的可是夜魃族的噬癸?” 噬癸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回头看去,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人,而且这人身后还跟着五个人。 “你们聚集在这里要做什么?!”巫辰大喊。 “你是谁?”噬癸没想到身后突发状况。 “客栈,巫辰!” “麻烦了!”噬癸暗骂,运气太背了,杀墨格没杀成,还把客栈的人招来了。 黑猫耳朵极灵,巫辰和噬癸的对话全被它听到,心头一喜。它立刻停下脚步,准备将巫妖勾结夜魃的阴谋告诉巫辰,再联手将噬癸等人干掉。 噬癸一看见前后都是敌人,心头焦急。他旁边的一名夜魃悄声道:“少主勿慌。咱们只需坚持一件事,杀黑猫灭口。绝对不能让客栈知道,至少不能让客栈现在就知道,咱们已经和巫妖联手了。” 噬癸点点头,这话说的很对,只要杀了黑猫,就能暂时瞒住这个秘密。他望见黑猫没有继续逃跑,而是停在远处的街头,观望着这边的情况。他语气中带着果断决绝:“先杀黑猫。等客栈的人责问咱们的时候,再想理由搪塞过去。” “是!”四名夜魃高手齐声答应。 决定既然下了,那就不用再犹豫,这五个夜魃速度更快地朝黑猫攻去。 黑猫见那噬癸冲来,又望了望距离这里还有一大段距离的巫辰等人,稍微思索便想明白了噬癸的目的,它目露不屑,就凭你们也想杀本座? 黑猫体内真气凝聚,身上重新覆盖上一层闪动的电光,它弓腿倾身,携带着闪电的力量,依照着闪电的速度,迎面向噬癸等人冲去。 电光闪出一道长线,劲风卷起落叶,黑猫瞬息间到达噬癸近前,手中惊雷咒祭出。 噬癸一手被废,仅以一只手完全抵挡不了黑猫的惊雷咒,旁边的两名夜魃赶忙出手相帮,两外两名夜魃则以狠招侧击黑猫。 谁知黑猫又突然高高跃起,翻越过五名夜魃头顶,落在了他们与巫辰之间,黑猫这时才将手上的惊雷咒甩给五名夜魃,自己则卸下浑身闪电,快速朝巫辰跑去。 惊雷咒在噬癸等人身前炸开,他们不得不运功护身,眼看着黑猫离巫辰越来越近,噬癸大呼不好。 巫辰见黑猫朝自己奔来,奇怪道:“莫非它还想一打十?咋这么骄傲!?” 他嘀咕完了,直接冲上去飞起一脚,黑猫身体一侧躲开,急道:“巫辰,别激动!” “还让我别激动,我看在场的就你最激动!”巫辰招式不停,噼里啪啦地跟黑猫打了起来。 黑猫暗暗叫苦,忘了自己还正被巫辰等铁卫追捕的这回事儿了。它将巫辰的攻势一一接下,喊道:“你听我说话!夜魃要造反!” “我看出来了!”巫辰没好气的回他,这么一大群夜魃,这么高调,傻子才看不出来他们要造反。 “你可知道他们要怎么反?”黑猫焦急,眼睛余光瞥见噬癸等人朝这里冲过来。 “不知道!”巫辰下手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巫角等人也刚上来加入了围攻。 噬癸本来还心忧客栈铁卫听到黑猫告密,会对自己这方动手,却惊奇地发现他们刚接触就打了起来。噬癸心中不解,却也不必想太多,趁着黑猫还没有机会告密,先把它杀了。 黑猫听到巫辰回答不知道,又喊道:“夜魃族勾……”下半句被一脚踢回了肚子里,一名夜魃高手趁黑猫不备,一脚踢中黑猫的肩膀,将它踢出去,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快动手!”噬癸对手下低喝一声,四名夜魃听命追着黑猫杀过去,噬癸转脸又朝巫辰抱拳,道:“多谢阁下出手相助,我等……”他的下半句也被巫辰一拳揍回肚子。 “阁下这是做什么?”噬癸装作一脸不解。 “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打起来,但你召集这么多夜魃肯定也没有好事儿。”巫辰朝噬癸擒来:“跟我回客栈接受审问。” 噬癸拦下巫辰的攻势,脚下后退几步,道:“阁下听我解释。” “反抗拒捕,当场格杀!”巫辰说话毫不留情,这场面实在是太混乱了,严重影响到了人类社会的安定,客栈对于这种事一向都是零容忍的态度。 噬癸他原本的实力就稍弱于客栈的天字级铁卫,现在被黑猫废了一只手,更无法跟巫辰相抗。他招架不住巫辰的攻击,朝手下大喊:“护我!” 听到少主呼救,两名夜魃赶紧回过头来救他,联手挡下巫辰的攻击。 “还反了你们!”巫辰完全不把这三个夜魃放在眼里,一打三完全不带怂的。 嬴琅看见黑猫分外眼红,要不是黑猫抢走了囚妖索,自己也不至于让巫辰暴揍一顿。 他见黑猫跟两个夜魃打着,直接就跟夜魃联手一块打黑猫:“你还我囚妖索!” 黑猫心头火起,朝嬴琅怒吼:“你怎么能帮夜魃?!” “我不管!你还我囚妖索!”嬴琅招招凌厉。 姬雨看见这么乱的场面,巫辰跟三个夜魃打起来了,嬴琅又跟两个夜魃联手打黑猫。 他也不知道是该先抓黑猫,还是先打夜魃。他正犹豫间,巫角出言道:“姚分姚安抓住围攻黑猫的那两名夜魃,嬴琅姬雨,随我抓捕黑猫。” 命令清晰下达,铁卫自然立即执行。姚安姚分代替黑猫,接下了那两名夜魃的攻势。嬴琅姬雨巫角缠住了黑猫。 噬癸带领的这四名夜魃高手,实力都在地字铁卫之上,二二放对,姚分姚安二人不敌两名夜魃高手。 巫角也注意到姚安姚分力有未逮,只好再分出姬雨过去帮他们。只有自己和嬴琅对付黑猫,这样一来,他二人压力骤然增大。 另一边,巫辰这个天字级铁卫,同时对付三个实力比自己弱不了太多的夜魃,也是感觉有些吃力。仅凭他们六个铁卫,恐怕没法将五名夜魃和黑猫尽数抓起来。 PS:迟到的第三更,,, 第一卷 风将起兮云诡谲 第三十六章 风将起兮(七) 巫辰问噬癸:“你们为什么召集这么多夜魃祸乱城市?” “这只黑猫偷了我们大神树的果实,我们才追杀它的!”噬癸回答。“那黑猫实在太强,我们逼不得已才集合同族来对付他!” “他偷了果实,你们不报知客栈,让铁卫抓捕。反而隐瞒客栈,自己派出人手行事,这般越俎代庖,亦为客栈不容!”巫辰心知区区一颗果实,绝对不至于让夜魃冒着被扣上造反的帽子的风险来追杀黑猫,背后肯定还有更严重的原因:“立刻停手,等客栈查明情况再做决断!” 噬癸不再言语,他察觉到己方三个人隐隐有压过巫辰的势头。心中一狠,反正都是要反,趁现在先杀他一个天字铁卫再说。 旁边二人也是了解少主的心思,当下招式更加狠毒凌厉,看样子是完全不给巫辰活路。 巫辰心中叫苦,夜魃族的大本营一直都是龟缩在北方的苦寒山岭内,所以存在感不是特别强,如今他跟这三个夜魃交手过后,才发现夜魃族里还是有高手的。他再次大喝道:“快些停手,配合我们查明情况!” “做梦!”噬癸运足真气,拳头带着黑气狠狠揍了巫辰一拳。 巫辰胸口中拳,蹬蹬后退好几步,巫角的眼神瞥见巫辰中招,急声大吼:“辰头儿!啊——”对黑猫出招更猛了,一副拼命的架势。 “噬癸打的他,你把我气撒我身上算什么!?”黑猫大怒,也强横地反击回去,压制住了巫角嬴琅二人。 嬴琅的攻击被压制,也是放开全力,露出一副拼命地态势:“还我囚妖索!” “两个傻子!”黑猫心头恼火,眼见现在是没法好好将事情说明了,不如先走为上,去客栈直接找那些老家伙说去,希望老家伙的脾气没有这么急。 黑猫连踢出两脚,逼退了嬴琅和巫角,转身飞速攀爬上一栋大楼,消失在夜色中了。 巫角和嬴琅见黑猫离开,凭他二人也不敢去追,也怕留巫辰等人在这里会出意外,便回头帮巫辰去了。 这样一来,少了黑猫牵制两名地字铁卫,夜魃这边压力陡然加大。 巫辰巫角嬴琅三人一面倒地痛揍噬癸和两名夜魃高手。姚分姚安姬雨也牵制了另外两名夜魃高手。 噬癸眼看着黑猫离开,心里焦急万分。 巫辰也看见黑猫又逃走了,火气更盛,把气都撒在了噬癸身上。挥拳猛揍噬癸:“聚众闹事!”蕴含着巫厉的一记重拳打断了噬癸的小臂骨。 “惊扰人类!”又是一记重拳揍中噬癸面门,瞬间满脸鲜血。 “意图谋反!”第三记重拳砸中噬癸的天灵盖,将其砸的摇摇晃晃后退几步,坐在地上,眼神茫然。 两名夜魃高手看见自己少主被揍成傻子似的坐在那里,疯了一般要过来相帮,奈何巫角和嬴琅死死缠住他两个,毫不松懈。 这两个夜魃高手的实力比地字铁卫要强上一截,但真动起手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打垮地字铁卫。他两个正被巫角嬴琅耗住,巫辰将噬癸打的没有战斗力之后,回头朝他两个走来。 这时候其他的夜魃早就赶来这里了,只是以那些杂鱼的身手远远不足以参与进这样的战斗,有几个胆大的靠近一些,直接被这几个铁卫抽空腾出一只手就解决掉了。 此刻他们眼见族中的大公子被巫辰揍懵在地上,恐惧更盛,再也没有人敢上前插手了。 正在巫辰等铁卫痛揍剩下的那四名夜魃高手之际,头顶上猛然砸落下一辆汽车。 轰然一声朝巫辰砸去,巫辰耳听八方,闪身躲开汽车,便见一个一身黑色的中年男人朝自己踢来一脚。 巫辰抬起手臂挡下,被踢退出七步之远,他甩甩被踢痛的胳膊,看向来人。 “你又是谁?” “噬虎。”中年男人看见噬癸被打的神志不清,心头暴怒。 “夜魃族族长噬獆的亲弟弟?”巫辰没想到这样的大人物会出现在这里。 夜魃族族长噬獆有两个弟弟,一个是久居巢穴的三弟噬绛,另一个就是这位噬虎。 噬绛性格懦弱,一直都是主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对自己的大哥从小就有着深深的惧意。而这位噬虎则拥有着跟亲大哥一样的野心,和狠辣的内心。 这三兄弟若论实力的话,自然是老三噬绛最弱,实力大概只跟地字铁卫持平,所以他才会被黑猫一招制住。老大噬獆最强,其实力比天字铁卫还要强上一筹。至于这位老二噬虎,实力与天字铁卫仅在伯仲之间。 巫辰看见满面怒气的噬虎,脑门渗出一丝冷汗,今天这事儿,恐怕是没办法善了了。 ———— 巫纵,巫妖族的大巫,四大护法之一的大弟子,拥有与天字铁卫相当的实力。 这位大人物正躺在某酒店的套房里,眼睛望着天花板沉思着,他的下半身有一个光女人,正卖力的为他服务着,正是那位狐妖白三姊。 巫纵的脸上看不出有丝毫的快感,因为他刚刚接到来自眼线的消息,黑猫在客栈铁卫的围捕下逃脱了。“真是废物。”巫纵狠狠地骂道,黑猫是为数不多的能让巫妖族感觉棘手的大妖怪之一,这次巫纵被指使陷害黑猫,原本想使之被客栈击杀或者重创捉拿,结果却被它给逃了,巫纵精心谋划的阴谋未达到预期的效果,不禁心头大怒。 白三姊听他怒火这么大,生怕惹他不爽,嘴上更加卖力了。 巫纵一把抓住白三姊的长发,将她拽到自己脸前,恶声道:“我记得你曾说过,墨格有个小弟在上谷市?” “是。”白三姊擦擦嘴角,眼神畏畏缩缩。 “他逃跑之后有没有可能去找他的小弟帮忙?” “奴家,奴家不知道。”白三姊不敢直视巫纵的眼神。 “你也是废物!”巫纵拽着她的头发一甩,将她摔下床,倒在地板上。“去把他那个小弟杀了,断其后路。” “可是……”白三姊不敢去,且不说她跟橘猫打起来能不能赢,若是运气不好碰上黑猫,可就十死无生了。 巫纵深吸口气,勉强对白三姊笑笑,好声好气道:“放心,我怎么舍得让你去送死呢。我会派人辅助你的。” 白三姊跪在地上,颤声道:“奴家真的做不到啊。” 巫纵听白三姊不愿,刚刚挤出来的笑瞬间又没了,他声音冰冷:“别不识抬举!” 白三姊匍匐在地上,浑身打颤。 巫纵一脚踩上白三姊白皙细嫩的后背,将其踩趴在地上,道:“或者,我现在就杀了你!” 白三姊不敢动弹,她被压的喘不过气来,费劲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奴家愿意去。” “很好。”巫纵收起脚,重新躺回床上,安抚白三姊道:“地上凉,别伤了身子,快些上来。” 白三姊只好重新爬上床,继续刚刚没完成的服务。 PS:第一卷就到这里,没啥要说的,但就是想逼逼两句。。。下午发第二卷第一章 第二卷 闯帝都兮群魔舞 第三十七章 南山顽石(一) 临近帝都的一处旷野,徐观望着夜空里即将盈满的月亮,感叹着时间过的真快,又一个月了。 他席地而坐,头顶着一轮明月,默默地运转着真气。 此刻他的经脉与全胜时期一般无二,足以承载极为磅礴的真气,只是真气需要靠累积时间修炼得来,一时半会还无法全部恢复。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在途中停下打坐修行,以前他的修为就极高,如今又重新拥有了强韧的经脉,再加上守夜人独有的乾坤诀功法,恢复起真气来,比普通的修行进阶要快的多。不到十天时间,他以及已经从当初的四成真气恢复到了七成,实力大概是可以跟客栈的天字铁卫相当了。待这次打坐完毕,他就要进入帝都,一鼓作气闯进锁龙井内。 静心打坐时,徐观的五感也是极为灵敏,他察觉到远处的树林荒草间里有什么细琐声响,他张开眼睛,扭头望去:“何人?” 林间的声响一下就消失了。徐观眉头一皱,随手挥出“乾字诀——风催”。一股劲风骤然席卷过去,折断了荒草,吹飞了树叶,数道人影从杂草里暴露出来,倏地往远处遁去。 徐观起身使出御风诀瞬息间就拦在了那几人面前。徐观看见那几个人的面目愣住了,他们虽然化成了人形,但是很多的细节还保留着动物的特征,浓密的毛发,粗大的兽爪,头顶的两只耳朵,还有身后的花斑尾巴等,都没有完美的隐藏起来。 原来是三头身材魁梧的虎妖。 徐观身高八尺,体格也算健壮,但是站在这三头虎妖面前,像是瘦弱少年与威猛大汉的区别。 “虎妖?”徐观面露惊异,真是少见。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妖怪?”头上长着两只毛茸茸耳朵的老三一脸惊奇。 “你头上顶着两只耳朵,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是妖怪。傻蛋。”老二抬起虎爪指指自己的头顶:“你看二哥我头上就没有耳朵,他们就看不出来我是妖怪。” “你俩都是傻蛋。你那一双大爪子那么显眼,傻蛋才看不出来。”老大骄傲地显摆着两只大手:“你们大哥我才是真的厉害。没有毛耳朵,也没有虎爪,这才是人样。” “可是你有尾巴。”老二老三一块指着老大屁股上的尾巴 “眼睛是长在前面的,怎么会看到背后的尾巴呢?”老大洋洋得意。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 “大哥好聪明。” 徐观满脸黑线地看着这三个智商比小艾还优秀的妖怪,干咳两声:“你们在藏在这里做什么?” 三头虎妖互相看了看,忽然夸张地大叫起来——“被他发现啦!没办法攻其不意啦!” “我就说不能靠太近,得离远点儿。” “傻蛋!离得远了还怎么吃他?” 徐观有种被无视的感觉,他抬抬手,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问道:“你们是要吃予?” “鱼?我们不爱吃鱼。”老大挠着脑袋。 “你们喜欢吃人?” “对啊!”老三老实回答。 “你个傻蛋!”老二抬起虎爪,一巴掌拍在三弟脑袋上:“干嘛告诉他?把他吓跑了咱们吃谁?不把他吃了,南山爷爷又要骂咱们了。” “你也是个傻蛋!”老大给了老二屁股一脚。“废话什么,趁他没跑赶快下嘴呀!” “还是大哥聪明!” 三头虎妖一齐朝徐观扑上来,徐观身形一晃躲开了三人的扑击。 “哎?人呢?”三名虎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予在你们身后。” “呔!”一根粗壮的虎尾猛然朝后横扫,徐观再退一步,躲开这一扫。 徐观站在七步外,望着他们三个,问道:“你们刚刚说到南山爷爷,是他让你们来的?他是谁?” “南山爷爷让我们来吃你。还说你很厉害,要我们攻其不意。” “南山到底是谁?” “南山就是南山爷爷,南山爷爷就是南山。” “废话!”徐观无奈。也不知这位南山到底是何方高人,能生出这三个活宝孙子。 “你有本事别跑。”老大说完又扑上来,徐观不闪不避,抬腿就是一脚,正踹中老大胸膛,只感觉像是踹在了厚重的肉墙上,劲力竟然还弹回来些许。 徐观撤身退开,暗惊这头虎妖好壮的身体,仅凭拳脚功夫还打不败它。 “哈哈,知道我有多厉害了吧。”老大胸口中脚,完全不当一回事儿,他拍拍自己的胸膛,说到:“我力气大着呢。还没打疼我,你自己就先累死了。” “大哥,你把他累死了,分我吃一口好不好。”老三请求道。 “傻蛋!”老二又给了老三一虎爪,“他自己弄死的肯定是要自己吃啊。要想吃肉,还是得靠自己。” 徐观望着这三头拿吃人当做等闲之事的虎妖,料想他们定是经常吃人。他暗暗皱眉,往前迈出半步,“坤字诀——覆土!” 大地一震,以三头虎妖为圆心,裂开几十道蜘蛛网般的裂缝,中心迅速塌陷成一个大洞,三头虎妖齐齐跳起,徐观早已来到他们头顶,双手朝下一按“坤字诀——落石!” 一股强大的冲劲将三头虎妖砸了下去。虎妖掉进洞中,覆土一收,裂缝合拢,将三头虎妖困在土里,只留脑袋还在外面。 “完了,咱们打不过他!”老三哭喊。 “都怪你!说多少遍了不能被发现,要攻其不意,你两个就是不听话!”老大怒气冲冲。 “怪我们干嘛?还不是你自己拨拉草杆弄出的动静,才害我们被发现的!”老二驳斥老大。 这三个已成阶下之囚犹在吵闹的活宝,看的徐观连连摇头。自古以来能够修炼成精的妖怪全都是天资聪慧,七窍玲珑的主儿,像这种白痴能够成精真是的史无前例。 徐观对他们三个道:“予会杀掉你们,知道吗?” “别杀我们。我们不想死。” “我们不吃你了。” “我不想被鱼杀死。” 徐观道:“不想死就交代南山到底是谁。” “南山爷爷就是南山,南山就是南山爷爷。”三头虎妖齐声回答。 徐观心想这三头虎妖恐怕真说不上来南山到底是何人,念及此处,徐观再看这三头虎妖,犹豫一下,还是决定杀了他们,留他们活命也免不了到处杀人吃人。 徐观真气涌动,又要催动乾坤诀,这时远处忽然一道喝声传来:“且慢动手!” 徐观扭头望向声音来处,只见月光下的旷野上,一位干瘦老人,背负一把长柄大刀,缓缓走来。 南山先生,他虽然与巫妖族沆瀣一气,但却不是巫妖族人,据说是一颗在娲皇时期就已经修炼成精的南山顽石,道行超过万年。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修炼成圣,位列仙班,全是因为修为封顶,被禁锢在当前境界几千年都无法提升。 他曾听闻灵山之上,有上古祖巫巫咸飞升上界时遗留下的丹药,吃下后就能从灵山去往上界,飞升成神,便去客栈借路,欲穿过丰沮玉门,登攀灵山,却被客栈拒绝。本来他是想要硬闯进去,奈何势单力孤,客栈中的那几个老家伙也不是好惹的,打了一架未果,便找到巫妖族合作。 至于巫妖族的领袖巫厉和三个老护法,都是从巫道昌盛时期被留在凡间守门的大巫,他们对当初巫咸带领绝大多数大巫飞升上界,却独独留下自己几人的行为极为不满,于是也想闯上灵山服用丹药成为巫神。 但是同样被留下来的其他几位大巫却不同意,另外几个大巫坚持听从巫咸的命令,老老实实地死守丰沮玉门。双方意见相左,争执不休,当时巫道的后裔也分成两派,双方都支持着各自的大巫,双方的矛盾越演越烈,终于在某一天爆发出一场大战,巫桀一方战败,被赶出了帝丘,带着自己的跟随者跑到蜀地,建立了后来的巫妖族。 不过巫桀从来没有放弃过成为巫神,这几千年来带领着巫妖族不止一次谋划大阴谋,扰乱九州,就是想浑水摸鱼,趁机闯进丰沮玉门。 南山顽石和巫妖族一拍即合,成为巫妖族的长老,并与巫桀约定,助巫妖族击败客栈后,自己要占得一颗丹药。 南山缓步走近,徐观从他的身上感受到极度危险的气息。 这个老人绝对是自己有生以来遇到过的最强修炼者,没有之一。 “阁下可是徐观徐博之?” “正是小可。”徐观肃容抱拳,他在这老人面前不敢托大,先将真气护满全身,眼睛死死的盯着老人:“敢问老先生尊姓大名。” “他们都叫我南山先生。”南山又往前迈了一步,徐观汗毛瞬间竖起。只听那南山继续道:“都是修道之人,劝徐观先生不要随意杀生。还是放了这三头畜生的性命吧。” 徐观点点头,此时已无暇旁顾这三头虎妖,他直视着南山的眼睛,问道:“南山先生也是修道之人?” “不错。” “所修何道?” “斤车大道!”南山猛地挥起大刀,悍然斩落! 徐观头皮炸起,瞬间就将御风催到极致,闪电般退去,躲过了这一击。他心有余悸地望着手持大刀的老人——斤与车合在一起,是一个斩字! 第二卷 闯帝都兮群魔舞 第三十八章 南山顽石(二) 南山一斩落空,悠悠抬起大刀,抗在肩膀上,望着满脸骇色的徐观,称赞道:“不错,徐观先生的身手与反应皆是上佳。” 他抬腿跺脚,地面再次开裂,裂纹蔓延爬到三头虎妖身边,那三头虎妖见困住自己的土地松开裂缝,赶忙爬出来,跪在地上对着南山连连叩头,嘴里不停地喊着“谢谢南山爷爷,谢谢南山爷爷。” 南山看着跪在地上的三头虎妖:“起来吧,不怪你们拿不下他。”又转头对徐观呵呵一笑,道:“这三头畜生让徐观先生见笑了。他们原本是我一百多年前在山中偶然遇见的三头幼虎,当时他们误食了一株千年灵草,误打误撞地就成了半兽半妖之体,老夫见他们能有如此机缘,就带回去调教驯养,只是他们天资实在是太差,仅仅修到了三品巫士的程度,就再难寸进了。” 三品巫士,是巫道境界的一个品阶,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分阶方法了,现在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巫除了巫士和大巫之外,还有其他的品阶。 客栈将内部的巫修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级别,天字级自然是名副其实的大巫,地字级就是大巫之下的三品巫士,玄字级是二品巫士,黄字级是巫道刚刚入门的一品巫士。 一品巫士之下还有巫童,这巫童并不是指年幼的修习巫道之人,而是连巫道都没有入门的人。有些人天赋不够,可能修巫修到七老八十也没能达到一品巫士的境界,这也算是巫童;若是有天赋极佳,修行进度比坐了火箭还快的人,少年时期就修到了三品之上,那他也算是大巫。所以,品阶跟年龄毫无关系。 “此等程度的天资,在南山先生的调教下,能够与客栈的地字级铁卫实力相当,已经很不易了。”徐观望了望老老实实站在一边的三头虎妖。灵草散发出的气味极具吸引力,尽管他们是食肉动物,但是动物的灵魂深处,还是会受灵草的气息的吸引,将之吃下。 南山不无得意地一笑,承让道:“徐观先生过奖了。” 话说到这里,徐观依旧没有弄明白他为何要杀自己:“南山先生为何要来取予性命?” “因为你是守夜人。”南山并不急着动手,尽管徐观如今实力不俗,但目前的局势仍然在他的掌控之下,南山打算让徐观死个明白。于是他把自己的来历,和巫妖联手的理由,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老夫知道徐观先生守夜人的职责在身,要想让你不插手这件事是不可能的。但是老夫被困了千年之久,无计可施之下与巫妖族联手,此次行动也是势在必得,所以只好违心杀掉徐观先生。”他说的一脸真诚,仿佛原罪并不在己。 “谋划出如此大的阴谋,南山先生可知道会害多少无辜之人丧命?”徐观愠怒。 南山叹气道:“老夫平日从不滥杀,遇到这三头畜生也给了他们一番机缘,这足以说明老夫也是有慈悲之心的。只是为了老夫的成神之道,连累一些人丢掉性命,也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我这样做是有充足的理由的。所以尽管我确实是做了坏事,但是我依旧是个好人。没错,就是这么臭不要脸。 徐观冷哼:“强词夺理。” 南山大刀指着徐观:“徐观先生,九泉之下,还望勿怪!”语毕大刀挥动,一道强横无匹的刀气掠出,飞向徐观,似要将徐观拦腰砍断。 徐观不敢大意,对付这个老人绝对不能再随手使诀,他郑重地双手结印,口吐道:“坤字诀——凝岩!”周身的土块迅速飞到他身前,挤在一起,疯狂压缩着土壤内的空间,密度紧缩到极致,硬度提升了几十倍。凝聚成像山岩曜石一样坚固的盾牌,护在徐观身前。 刀气撞上盾牌,发出刺耳的锵鸣,盾牌被划开一道口子,刀气也在将盾牌划开之后被抵消殆尽。 紧随着,南山的第二刀又砍过来:“徐观先生小心了,方才那一刀老夫不过是用了五成力道,这一刀是九成!” 徐观更加谨慎,再次施展御风避开,刀气擦着鼻尖过去,截断了后面的数棵大树。 徐观心道这南山先生的先天刀气霸道无比,现阶段的自己绝对无法与之抗衡,当即使出乾坤诀,控住一堆乱石砸向南山先生,打算趁南山击打乱石之际逃走。谁知道那南山先生将大刀挥出一个半圆,刀气环形飞出,将一众乱石打了个粉碎。 徐观计策失败,身体腾空而起,拉开与南山先生的距离,为手中结印争取时间。 夜幕世界中驱使力量的法门,有符,蛊,咒,式,印,诀六大类,既然这些法门都是用来驱使力量的,那么它们相互之间就可以配合,而且配合后还能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 比如道教的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念出是为口诀,但这九个字亦有对应个九个手式。这就是诀与式的配合。 徐观的乾坤诀本是一种心法,用这个心法可控制真气的流动,驱使着真气攻击敌人,若是再加上印的配合,可使真气出击的威力再强盛一些。 南山先生仰望着飞上半空结印的徐观,提刀跟了上去。 徐观手中印成“坤字诀——腾龙”,大地轰然巨响,一道六七十丈长,四五丈粗的土龙破土而出,龙头上仰升起,追上了跳到半空的南山先生,张开巨嘴便咬。 南山大刀朝土龙一挥,刀气顺着土龙的嘴角向下劈去,险些将龙身劈成两半。 徐观手中的印牢牢握着,真气再次催动,土龙被劈开的身体迅速合拢。巨尾翘起,朝南山扫来,南山横向再挥一刀,将龙尾劈掉,这个空挡龙身已经缠绕上来,将南山死死地缠住。 土龙蜷缩得越来越紧,发出轰隆轰隆的声响,龙身上不断有土块掉落。 南山先生被紧紧地挤在龙身中间动弹不得,随着土龙一同坠落到地面。 徐观知道这般手段远远不足以制服南山,他手上的印瞬息变幻“乾字诀——落九天!” 大量真气被迅速抽出,如丝绸一般的微型瀑布在手印间盘桓游走,他双手向下一按,瀑布离手落下,离手之后越变越大,到了南山头顶的时候,真就变得如同千尺瀑布一般,冲劲十足,倾泻而下! 南山在真气瀑布即将击中自己的时候,身上陡然向四面八方散射出无数道先天刀气,将土龙冲了个粉碎。 南山抬手击掌,从掌心喷一道刀气迎着瀑布撞了上去,霸道绝伦的刀气将瀑布撞的四散分裂,毁掉瀑布之后,又撞上了徐观的身体,将他狠狠地撞飞出去,远远地摔在永定河边的杂草丛中。 徐观挣扎着吐出一口鲜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遥望着正向自己走来的南山先生,心头绝望。这老人实在是太强了,自己拼劲全力,竟然无法伤他分毫,无愧有万年修为。 就算自己恢复十成实力,再借用玉佩的力量,恐怕也只能跟这个老人四六开,绝无可能战胜。 徐观望了一眼潺潺而流的永定河,当年,他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老师,还给了老师一块干粮。 徐观诚知无法在南山手下逃脱,他不无感伤地想着:予在这里被老师赋予守夜人的身份,也在这里以一个守夜人的名义死去,也算是一个轮回了。四百多年,自己的命运终于是有了个了结。 徐观的目光沿着永定河往远处望去,一直望见了帝都,繁华无比,熙攘鼎沸的帝都。 帝都上空闪起了几道闪电,震耳雷声紧随而至,闪电中忽然窜出一道紫光迅疾朝这里飞来,以雷霆之势击向南山! 南山眼神一凝,手中大刀毫不犹豫地再次砍出。 紫光被刀气击中,却没有被打散,仍旧击中了南山,轰然将他击飞出去。 “大胆妖物!竟敢在帝都放肆!” 第二卷 闯帝都兮群魔舞 第三十九章 南山顽石(三) “天师道的五雷正法!?”徐观满脸惊色。 一阵快风略过,使出五雷正法的黄冠老道携着徐观倏然离开永定河,眨眼间就到了帝都城下。 徐观被放在地上,他赶忙朝那老道士拱手施礼,道:“多谢真人出手相救,徐观感激不尽。” 老道士正是龙虎山天师道的现任老天师,一身修为通玄,道法绝顶。二百多岁的他长发如银丝一般披下,长长的白胡子也触到胸前,满脸皱纹,但眼中精光奕奕,他盯着徐观,道:“你是夜魃?” 徐观点头:“是的。但我并非先天夜魃。” “你因何在此地与那妖物相斗?” 徐观担心那南山先生再追过来,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短地说了一遍,最后道:“在下乃是大明年间的守夜人,被当时的巫妖众人围攻,濒死之际得道家的乘风真人相救,便将守夜人的世传玉佩交与乘风真人,不料乘风真人也被他们所害,玉佩也被他们夺了去,丢进了锁龙井。予此番来此,便是为了取回玉佩,阻止巫妖再次作乱。” 老天师听罢徐观的话,沉吟少许,道:“万历年间的梃击案中,身居宫院的太子差点被巫妖族指使的疯汉打死。所以在那场大乱平息之后,道家的高人们为了防止再有妖物进皇城作祟,就联手布下了一道结界。现在任何妖物都进不得帝都了,包括夜魃。” 其实,老天师也是因为察觉到最近夜幕世界的异动,担心皇城中旧事重演,才连夜赶来查看结界有无闪失。老天师刚到这里半天时间,徐观和南山先生就在城外打起来了,老天师用道家观气的功夫观到南山的通天妖气,便以雷霆手段将之击退,救下徐观。 “予进不成帝都了?”徐观大惊失色。 “勿慌。贫道为你打开小口,可从小口进入结界。”老天师转身面向帝都,单手对空虚画,写下一道符令,这符令缓缓飘去,附在结界上,像烧红的铁片贴在塑料薄膜上,将塑料薄膜烫穿小洞,结界也被这道符令破开一个小口。 老天师对徐观道:“这小口能维持半刻,快些进去吧。” 徐观在老天师的指引下,从小口进去,又回过身来,朝老天师抱拳深拜,然后转身头也不回朝锁龙井方向赶去。 老天师守在结界外,背过身去,远远地看见南山先生带着三头虎妖朝这里奔来。老天师要留在这里拦下他们,直到结界重新闭合上。 老天师站在那里,双手在胸前结印,手印之间隐隐电闪雷鸣,老天师将印推出,四道霹雳闪电分别击出。 三头虎妖被闪电击飞出去,滚地惨嚎;南山见闪电击来,怒哼一声,挥刀将闪电劈碎,冷声道:“方才趁老夫不备,你占了个先手的便宜。现在,老夫倒要看看你区区百年修为,要如何跟万年道行相抗衡。” 老天师面容严肃,他诚知自己并非这南山的对手。所以打定主意不跟他硬碰硬,只要结界闭合完毕,自己就退回帝都,死守结界便可。 他见南山一路奔腾而来,但以两指驾驭雷法,脚下踏走罡步,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南山。 这一妖一道各逞术式,从帝都边打到永定河,从地面打到半空,老天师的紫光雷法与南山的白芒剑气交错缠斗,在夜色下辉映闪动,煞是精彩。 徐观从结界进入帝都之后,一路赶向锁龙井,他奔走了一个时辰之后,才来到了帝都繁华城内。 当年他赶考的时候也是来过帝都的,只是当时的帝都可与今日的帝都大相径庭,徐观望着城市中的高楼大厦,以前从未见过这么高的建筑,似是要伸进云层,爬上天际。 城中的大厦灯楼千姿百态,一个比一个壮丽,一个比一个奢华,即使是在夜里,城中也是行人如织,各式各样的灯具照耀的亮如白昼。大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匆匆驶过,鸣笛声人语声密集鼎沸,徐观望着这座变得陌生的都城,四处扫视,想要从某处寻到一丝熟悉的角落。 他在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城市里,只能凭感觉推测锁龙井的大致位置,一路走,一路找地往前赶去。 正在徐观迷茫寻路之时,一个身穿中山装的平头男人拦在他的面前。 徐观见有人挡住去路,望着这人,见这人年级不大,应该还不到三十岁,正用充满敌意的目光打量自己。 “夜魃?”中山装男人出声问道。 “是。”徐观朝这人抱拳,这人能看穿自己是夜魃,肯定不会是普通人,而且看他的装束,与在上谷市碰到的那三名客栈铁卫一模一样,应该也是客栈的人。 “你是怎么闯进来的?”中山装男人自然是知道帝都有结界,寻常妖物根本就进不来,他猜测莫非这头夜魃道行高深,才能强力破开结界?但是他再看徐观嘴角的血迹,和身上的灰败衣服,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夜魃明明是被人打惨了,又怎么可能再有力量攻破结界? 徐观心道若是不把事情说个清楚,恐怕又得动手。他叹口气,只好耐着性子,再将老天师是怎么放他进来的这件事说了一遍。 “还请阁下带予去锁龙井一趟。”徐观拜托道。 中山装男人摇摇头:“我在帝都的任务是守护结界,都守七年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点差错。我得出去帮老天师,不能让那个老妖怪闯进来。” “天师已经说过了,那结界入口只开启半刻时间,如今半刻时间早已过去,已经关闭了。阁下放心吧,还是烦请阁下带予去锁龙井。”徐观急道。 “不成,我得去看一眼才放心。”中山装男人相当固执。 徐观怀念起黑猫的手段,于是他伸手扣住中山装男人的肩膀,冷声道:“阁下若是不从,休怪某家手狠!” “你敢动我!?”中山装男人惊叫一声,反手推开徐观,拉开架势就要打,却被徐观倏然一指点在心窝,抱着双臂蹲在地上,脑门冷汗直流。 徐观也有点懵,这人怎么这么弱?虽说自己现在的功力大概可以跟天字级铁卫相当,但能一指点败这人,说明这人比天字铁卫要弱一大截,莫非只是个地字级铁卫?可是他这么弱怎能担当守护帝都这么重要的任务? 徐观这样想倒是他不了解帝都结界了。其实帝都的守护结界相当牢固,就算真有妖物能够破开结界,那天字级的铁卫在这等妖物面前也跟地字铁卫一样没有反抗之力,所以从这方面来说,守护帝都结界的是天字级铁卫,还是地字级铁卫完全没差。 而且配一个地字级铁卫还能空出一个天字级战力去处理别的事情,这样安排是很合理的。反正帝都的结界遇到强力破坏的时候,守护人只需要发出信号求援就可以,实际上这是连玄字级铁卫都能胜任的工作。 徐观制服的这个中山装男人确实是一名地字铁卫,他在帝都无所事事的呆了七八年,这还是第一次碰见有妖物敢闯帝都。 徐观低头看着痛苦无比的男人,歉然道:“对不住,予下手有些重了。” 中山装男人蜷缩在地上,半天才缓过来,说道:“没事儿没事儿,你别再打我就行了。” “不会不会。”徐观赶忙保证,他终究还是学不会黑猫的杀伐果断。 中山装男人站起来,他被徐观的一指给点怕了,说:“我看这结界确实挺结实的,而且又有老天师亲自坐镇,管它是什么妖物都不可能闯进来。我还是带你去锁龙井比较重要。” “如此甚好,多谢先生。”徐观抱拳,心里已经打算好以后要跟黑猫多学学。 中山装男人带着徐观径直往锁龙井赶去,他边带路,跟徐观攀谈:“我叫姬风,客栈的地字铁卫,被派来这里七年多了,我来的时候才二十一岁,现在都奔三了。哎,少侠,我看你的年纪跟我差不多嘛,年轻轻轻就有这等修为,前途无量啊。” 也许是久不见同道的原因,他好不容易碰到徐观这么个人,絮絮叨叨起来。 徐观没有心情跟他聊天,干脆回到:“予四百多岁了。” “哦。”姬风被小小堵了一下,也不介意,继续道:“你四百多岁还能保持这么年轻的容貌,怎么做到的?” “睡觉。”徐观说着实话:“一睡四百年,醒来之后依旧是这个样子。” “我听人说保持充足的睡眠能延缓衰老,没想到效果这么好。有机会我也要试试。先睡他五十年再说。”姬风啧啧称奇,带着徐观拐过一个街道。 徐观脚步一停,道:“这个路线跟予记忆中的锁龙井大致方位有差,你要带予去何处?” 姬风解释道:“咱们要去锁龙井底取东西,不用从井口往下跳。可以从地下通道直接走到井底。” “那通道在何处?” “就是那里。”姬风指着五号线地铁入口处。 第二卷 闯帝都兮群魔舞 第四十章 玉佩(一) 传说朱元璋建立大明朝后,天下初定。某一日帝都忽然发大水,淹了大半个京城。朱元璋就找来刘伯温,刘伯温算了一下,说有一条老龙被连年的战争激怒,便从井底海眼召来大水,要淹了这里。 刘伯温找来了姚广孝,请他帮忙降服那条老龙。姚广孝往大水中间望去,果然看见在海眼的位置上面,有一条龙游弋,他提着宝剑就冲过去了,跟老龙打起来。 姚广孝法力不弱,老龙也是道行高深,他两个斗了大半天,姚广孝渐渐撑不住,就在这时,一道剑光闪过,重伤了老龙的一条腿。 同时姚广孝听到一声大喊:“姚军师,快些拿住他!我乃宋朝岳飞是也!” 姚广孝趁机打败了老龙。他欲跟岳飞道谢,喊了声:“岳元帅请留步。”却不见岳飞回答。 老龙被擒,水也退了。刘伯温便用铁索将老龙锁在井下的海眼上。困住老龙的这个位置就是后来的安新桥。 老龙被压井底不服,说:“你要关我一千年一万年,还是永远都不让我出来了?” 姚广孝骗它:“等地上的桥旧了,修起桥翅了就放你出来。” 姚广孝并没有在上面修桥,而是盖了一座岳王庙,还给这个地上起名叫安新桥。安新桥永远不会旧,岳王庙不是桥也就不可能有桥翅,老龙就一直被压在井底了。 俗到不行的民间传说,类似的民间故事能找到一大箩筐,但是明显的,锁龙井确实比较特殊。据说在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那个时代,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不听老人的劝阻,执意要拉出锁龙井上的铁链,一看究竟,结果拉到一半井底传来渗人的声音,呼呼作响,似是海水咆哮,吓得他们赶忙将铁链放回去。 地铁五号线在修建的时候,设计通过锁龙井附近,在施工的时候好像是出了点什么问题,就修改了一下路线,稍微偏离的远了些 。 从完工的地铁五号线的某一站下车,就是在地下直线距离锁龙井最近的位置。 姬风带着徐观登上末班地铁,在其中的某一站下来,往地铁深处走去。 有巡逻员拦下他们,说:“别再往里走了,你们刚刚乘坐的就是最后一趟地铁,后面没有了,等不来了。快上去吧。” “我们想先去下厕所。”姬风道。 “往里走右手边就是厕所。”巡逻员指示。 “谢谢。”姬风带着徐观继续往里走,趁巡逻员不注意,手上掐了个秘法,往墙壁上的某处撞去,像是石子落进水面,激起波纹,那墙壁上也是波荡开纹路,姬风和徐观就消失在墙壁里。 那巡逻员不经意回头,发现这两个人眨眼就没个踪影了,嘟囔道:“走的真快。” 姬风带着徐观穿进墙壁,置身于一个老式青砖垒成的通道里,地面上也铺着平平整整的青石。一路通向锁龙井深处。 姬风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耀着通道,两个人在通道里面走着,约莫走了十几分钟,看见了通道尽头亮起白光,再走了十分钟,两个人来到一个圆形的宽阔大厅里,大厅的四周墙壁和顶部上,毫无规则地贴着闪闪发亮的鳞片,这个大厅正是被这些鳞片的光芒照亮。 “会发光的鳞片,奇怪。”徐观扫视一眼。 “也许是龙鳞。”姬风四下张望,他刚刚接手守护帝都任务的时候,被前任带着在帝都四处转悠熟悉环境,那时来过这里一次,但也仅仅只是了解了锁龙井的方位,和进入其中的方法,至于锁龙井的深处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就不知道了。 徐观环视一周,看见一个墙壁的根部,有一个洞口,应该是通往更下层的通道。 姬风有些胆小道:“我带到你这里,算是完成任务了。回地面上等你好消息。” 徐观一把抓住扭头要走的姬风,道:“接下来,予还需要姬风先生的帮助,可千万不要推辞。”徐观说着手上又加了几分力。 姬风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他抓的发疼,也不敢反抗,生怕他在这里杀了自己都没人知道,苦着脸,被徐观拽着进了那个洞口。 洞口内部的通道还算宽阔,可容下他二人并肩行走,四壁上也是乱起八糟地贴着巴掌大的鳞片。 两个人越走越深,隐隐的能听到底部传来呼啸之音。 “这是龙吟声?”姬风害怕道。 徐观皱着眉头,心里也是没底,但依旧安慰道:“只是过洞风声罢了。” 片刻后,他们走出通道,看见这里的环境,像是一个大山洞,粗略望去四周还有其它的洞口不知通往何处。 这个山洞的洞壁和洞顶满是大小不一,形状斑驳的石块凸起,在地面上也有少许几颗比人还大的巨石。地面中间是一个井口粗细的水柱,水柱内的水波缓缓翻腾,向上方翻涌着。 徐观望得呆了,水柱下面是一个井口粗细的砌成环形的青砖,水柱顶部也是井口一样的圆洞,唯有中间这一段水柱仿佛是被透明的玻璃罩包裹着一样,可以清晰看见,却一滴水也不外漏。 “鬼斧神工。”徐观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词。 姬风感受到不知从那个洞口透进来的风,有些刺骨的凉意,他小声问徐观:“你那个玉佩在哪里呢?” 徐观摇头:“予也不知。” “那要怎么办?” “咱两个一起找吧。”徐观也感觉自己这样说有些没道理了,老脸微红,别过头去,不好意思让姬风瞧见。 “这个……”姬风长大了嘴巴。 两个人正踌躇间,斜对面的一个洞口里传出几声沉闷的咳嗽声,没错,就是咳嗽声,像是嗓子里有痰,咳不出来,却依旧努力地在咳的声音。 “有人!”姬风谨慎地望着那个洞口,他在帝都守了七年,竟然不知道这锁龙井底藏了人。 不过,等那声音的主人走出洞口之后,他愣住了,徐观也是被吓到了,双眼望着那个‘人’,或许不能算是人——人形的怪物,身后长着鱼尾,尾尖拖到地上,赤;裸的身上长满了鳞片,两只大眼睛像金鱼眼睛一样的凸出来。 它手里捧着几枚发光的龙鳞,站在洞口直直地望着徐观和姬风,看它的样子,一时之间也有些懵,那两个没尾巴没鳞片的怪物是什么东西? 第二卷 闯帝都兮群魔舞 第四十一章 玉佩(二) “什么怪物?”姬风心中害怕。 “原来,是真的。”徐观回忆起旧事:“传说跌入锁龙井底的人,会被老龙下咒,成为龙奴。观这人形鱼尾,浑身鳞片的怪物,正是龙奴无疑了。” “这怪物以前是人?”姬风惊讶道。 “未必是人。予更觉得它们是一种类人的鱼属。”徐观提醒姬风道:“它们喜食人心,小心别让它把心掏出来吃掉。” 姬风听完一头冷汗,悄悄扯了扯徐观的袖子,道:“咱们还是走吧。等它们不在的时候再来取。” 徐观摇头:“这井底就是它们的巢穴,哪有不在的时候?只是,不知我的玉佩落在何处了。”他感觉有些头疼,也不知道当初巫妖族的人是把自己的玉佩随手从井口扔下来的,还是特地来到井底藏在某处的。若是后者,自己今天可有的找了。 两个人正小声交谈间,那头龙奴又发出咳痰一样的叫声,这个地下洞穴有回音功能, 它的叫声回荡几声,悠悠穿进其他的几条隧洞。不过三息时间,从其他的隧洞里传来回应,也是同样的叫声。这下这里响满了龙奴的叫声。 姬风又奇又怕:“它们是有多少啊!?” 徐观面容严肃,眼下局势有些出乎意料,他也不知道这龙奴到底有多少,凶狠程度又是如何。不过他自认此刻的实力应该应付的了这些畜生,唯一担心的是姬风的安危,于是道:“阁下先回吧,片刻后予与这些龙奴厮杀起来,恐会波及于你。” 姬风面色犹豫,道:“你刚刚让我走我就走了,可现在让我走我怎么能走?” “为何?”徐观不解。 “我虽然胆小,但是见死不救这种事儿还是干不出来的。如果我不知道有这些龙奴,走就走了。但是现在我眼见了这些龙奴,就不能只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万一日后你死了,我良心不安。” 徐观眼露惊诧地打量了姬风几眼,姬风道:“我好歹也是地字级铁卫,虽然实力不及你强,但没有太过不堪。留下来应该能帮点忙。” “那多谢了。”徐观提醒他道:“咱二人等下切勿相离太远。” “了解。”姬风运起体内巫力,体表的温度上升了一截,连身周的空气也上升了几度。徐观感觉他的用的巫术,跟之前遇到那个客栈铁卫很是相像,都是极阳的路子。 四周的几个洞口里陆陆续续跳出来十几个龙奴,手里都捧着几颗鳞片,看样子他们是从更深处捡来鳞片,带上来贴到洞壁上的。 它们走出洞口,凑到一起打量着这两个少鳞缺尾的怪物。有一个龙奴手里捧着鳞片缓缓朝徐观和姬风走来,脑袋上的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这二人。 随着这龙奴的靠近,徐观闻到一股恶心的鱼腥味,他暗暗皱眉,只好屏住呼吸。他防备着这龙奴暴起攻击,同时也用眼睛余光密切注视着其他龙奴的动静。 徐观的余光扫到后面龙奴群中的一头龙奴的时候,心脏猛地一跳,他不禁呼吸加速起来,玉佩就混在那头龙奴所捧的几片鳞片中间。 朝他两个走来的龙奴忽然丢开鳞片,俯身冲过来,它似乎也察觉到徐观的注意力不在自己,便当先出手偷袭徐观。细长粘滑的爪子像鱼叉一样,直刺徐观胸口而来。 姬风惊异于龙奴的速度,竟来不及出手相救,只好大喊一声‘小心!’ 徐观被他提醒,才发现龙奴的爪子已经到了胸前一尺处,他大惊着赶忙侧身一闪,龙奴的爪子刺破徐观的衣服,爪子也划进皮肉三分,留下四道血痕。 徐观右手真气涌动,一掌拍向龙奴脑袋,龙奴极快跳开躲过。 随着这头龙奴的发起攻击,身后的那些龙奴也扔下鳞片,一拥而上。徐观的注意力从未离开过玉佩,他见那颗玉佩也随着鳞片被扔在地上,毫不犹豫地运起乾坤诀护身,朝玉佩冲过去。 姬风见他冲过去,害怕自己落单,也赶紧跟上,却被几头龙奴拦下,令他惊奇的是,龙奴只是围着截住他,却没有发动攻击,摆动着爪子,发出几声吼叫,就转身去围攻徐观了。 姬风一脸纳闷地站在那里,老子都做好战斗准备了,现在你们又不打了?他转念一想,莫非是我在这里担任守护帝都的任务,威名远播,以至于这些龙奴也听过我的名头,所以出于敬重和钦佩,就没有攻击我? 实际上是这锁龙井底暗水背阴,属阴性,这种环境里的龙奴自然是喜阴厌阳;而姬风修炼的巫道功法跟姬昼一样,都是属阳,龙奴讨厌他们身上的阳烈之气,当然会躲得他们远远的。 可怜那徐观被一群龙奴围住,你一抓我一抓的上来就要掏心。徐观狼狈地左躲右闪,不时地对着攻击自己的龙奴以乾坤诀还击,奈何龙奴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还击了几次,都没能伤到它们。 万幸龙奴们也只是爪子利些,速度快些,肉爪的攻击远远比不上真气巫力之流,徐观运气乾坤诀护身,衣衫隐隐鼓起,总算避免了这些龙奴一抓穿心。饶是如此,他也是被抓地衣服破烂,双臂胸口后背脸颊满是血道。 姬风见徐观这幅惨样,大喊一声‘帝都守护者在此!妖孽退散!’,就冲了上来要救徐观。 一头龙奴恼怒地吼叫出来,伸手一爪子就插进了姬风的胸膛,随后一脚将他踹了出去。姬风不知道人家龙奴只是讨厌他身上的气息,但是并不怕他。 龙奴讨厌地连他的心脏都不想吃,只是给了他一爪子,踢了一脚,回过头继续攻击徐观了。 徐观不敢使用破坏力极大的乾坤诀,怕把这井底洞穴弄塌,但身手又应付不了这么多龙奴的围攻,只能是暂时用真气护住身体,拿到了玉佩就往外跑,经过姬风的时候拉起他抗在背上一起扛了出来。 徐观扛着姬风沿着通道迅速往上层跑去,龙奴们正要追过来,忽然从更底层传来震慑人心的吼声,激荡着整个洞穴,那些龙奴恐惧地怪叫一声,各自钻入洞穴不见踪影了。 姬风胸前汩汩流血,体力也随着血液迅速流失,他在徐观的肩膀上听到刚刚的吼声也是一个哆嗦,颤声道:“这一声真正的龙吟吧?” “或许吧。”徐观头也不回,一直跑到来时的青砖通道里。 姬风嘟囔着:“也就是姚广孝和刘伯温那两个半人半神能困住这老龙。瞅刚才这架势,就算是四个天字级铁卫联手都拿不下它。” 徐观把姬风放下来,道:“先别说这么多了。赶快出去给你治伤。” 姬风被徐观扶着,单手在墙壁上虚画,二人再次穿过墙壁回来,此刻整个地铁站已经空无一人,灯光也全部熄灭,漆黑一片。 姬风惊讶道:“怎么这么黑?” 徐观并不慌张,黑暗对他来说没影响,夜魃的眼睛能在夜间扩成椭圆竖瞳,来看清暗中的环境。 但是,徐观目力暗运,看到还是漆黑一片,徐观再运,还是是漆黑一片,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运用竖瞳夜间视物了。 第二卷 闯帝都兮群魔舞 第四十二章 玉佩(三) “怎么不走了?”姬风被徐观抗在肩膀上,见他不走,催促道。 “予竟无法夜间视物了。”徐观语气中带着一丝奇怪。 “你不是夜魃吗?夜魃怎么可能无法夜间视物?”姬风不信。 “予也甚是不解。怎会如此?”徐观手里紧紧握着那玉佩。 也多亏地铁站内结构不甚复杂,姬风凭借记忆和感觉,指示着徐观路线,二人这才走了出来,回到地面上。 站外的十字路口夜风萧萧,不时地有枯叶随风飞过,大街上的车辆和人流较之方才也稀少了许多。 徐观把姬风放下来,发现姬风胸口的伤口依旧流血不止,衣服都被染透了。他赶忙点住姬风的几处穴道为他止血,见姬风失血过多恐有性命之虞,又将真气渡给姬风,护住其心脉。 徐观站起来在十字街头四望,心忧不知要去何处寻找疗伤的药物救治姬风。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姬风开口道:“徐观先生,你送我回‘客栈’吧。我那里有药。” “客栈?路途是不是太过遥远?”徐观摇头。 “我说的这个客栈,不是那个客栈。你说过的那个客栈是总部,在帝丘。我说的这个客栈是客栈的分部,一个伪装成酒店样子的落脚点。”姬风指引着徐观,一路往布置在帝都的客栈分部去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二人来到了客栈分部,同热河市的那个分部一样,依旧是装修成复古风格的酒楼样式,徐观背着姬风走进去,客栈的人员认识姬风,一见他在徐观背上满身是血的样子,有个年轻男人急慌慌地迎上来,问他发生什么事儿了。 徐观支吾着,不知该怎么开口说市因为自己才连累的姬风。 姬风抢先说道:“巫妖族有行动了,有个道行极高的老妖怪来了帝都,龙虎山的老天师已经在帝都城外拦下他了,快些报告客栈本部。” “你是被那妖怪所伤?” 姬风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我先带你上楼医治。”那年轻男人当下就从徐观背上接过姬风,背着他往楼上去了。 徐观也是浑身伤痕,满衣血迹,跟在后面往上走。碰巧进来两个要住店的一对普通人夫妻,刚进门就看见徐观的背影,吓得就转身往外走。 柜台的小姑娘也是客栈的人,她一看这形势,赶忙就追了出去:“两位欢迎光临,怎么刚进来就要走啊?” “你们店是黑店吧?那个人怎么满身是血?”中年丈夫质问道。 “怎么会呢?您肯定是看错了。”小姑娘笑着辩解。 妻子拿起手机,道:“我要举报你们!黑店!” 小姑娘当机立断,一个闪身过去,两下手刀击昏了这对夫妻,左右手各拎着一个,回到酒店,交给旁边值夜班的人员,道:“开个房给他们睡进去。” 客栈里的铁卫有天地玄黄四级,其中,客栈派发下来的绝大多数任务是黄字级铁卫无法胜任的,所以黄字级的铁卫被分成了两批,一批是天赋不高的,被派出来安排一类似些后勤的任务,比如这个小姑娘和其他客栈内的工作人员;另一批天赋高的,有较大几率突破到玄字级的则被留在客栈内部,一心一意的修炼。 另外,客栈分部里也会安排一两个玄字级铁卫坐镇,以应对一些黄字铁卫解决不了的突发情况。 这个小姑娘怎么说也是黄字铁卫,制服两个普通人也是绰绰有余了。她办完这些之后,重新回到柜台里,继续着日常工作。 徐观跟着上到五楼的某个房间里,姬风被安排躺在床上,那个年轻人便出去取药了。 姬风见徐观满是愧疚,安慰他:“徐观先生不用自责。你早就好心提醒我逃走,只是我自己要留下来,而且还被你救了一命。” 徐观拿出毛巾,解下姬风的衣服,为他擦拭着身上鲜血:“若非予一意要取玉佩,也不会害阁下至如此境地。” 姬风摇头:“你这话说的不对了。这玉佩不仅仅是个玉佩,有了它,你就能抵御巫妖,拯救许多人的性命。你是以前的守夜人,我是客栈的铁卫,咱们都是为了九州安稳而辛劳奔走。用这点血换一大堆人命,咱们赚大了。” 徐观擦拭完姬风身上的血迹,取药的人也回来了,开始给姬风救治。徐观摩挲着凉丝丝的玉佩,一股熟悉的力量涌进身体,玉佩有灵性似的,感应到久违的主人体内的伤势,用自身的精华为他修复。 徐观坐在一边的沙发上,闭着双目,静静地感受着玉佩用温和的力量温养身体里的每一分经脉。 片刻后他眉头微微骤起,因为他感受到玉佩的力量竟然与自己的身体无法像以前一样完美融合。徐观有意识地用自身真气引导玉佩的精华,却总是不能如意。 玉佩仿佛与自己体内的某种力量发生了排斥,徐观继而想到了一个小时前在地铁站内,自己无法运用竖瞳的事儿。他张开眼低头望着躺在手心的玉佩,莫非是玉佩不容夜魃血脉? 一般情况下,守夜人可以通过玉佩来驱使周遭一定范围内的天地之力。于是徐观运转乾坤诀,渡入玉佩,想要调动附近的力量,却惊诧地发现办不到。 徐观终于确定就是夜魃血脉的原因——掺杂夜魃力量的乾坤诀无法使用玉佩,但是玉佩又确确实实实在温养自己的身体。徐观百思不得其解,坐在那里苦苦思索起来。 徐观本来是人,他变成夜魃,是因为四百年的一场大战。 大明万历四十三年,巫妖族联合其他异族谋划出梃击案,在夜幕世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客栈与正道人士联手与之对抗。 当时徐观任守夜人,实力也是正巅峰,寻常大巫或天字级铁卫全然不是他的对手,唯有大巫之上的护法,或古巫才有实力与他一战。 像他这样的高手自然会被巫妖族看做眼中钉,那场大战初开之时,九州各处狼烟四起,徐观来回奔走,四处救援。 某一日他在上谷遇到了巫妖族的埋伏,巫妖族的护法巫厉,带着四名大巫截住了孤身奔走的徐观,徐观凭借玉佩的加持,与巫妖们厮杀了一天一夜,双方皆是气力用尽,元气大伤。 徐观拼着真气透支,击杀了对方的两名大巫,护法巫厉则冒着被反噬的危险,使出上古巫咒重伤了徐观。 就在徐观无力倒地,任他们宰割的时候,恰巧乘风真人经过这里,见到巫妖毫不犹豫地跟他们打了起来。 乘风真人本也是在四处诛杀巫妖止其作乱,在这里惊见守夜人被巫妖重创,自然是拼了命地跟巫妖死斗。 巫厉及另外两名大巫体内的巫力经过与徐观的一番打斗,早就所剩无几,此刻遇到道法高深的乘风真人明显不敌。 巫厉心想徐观中了上古巫咒,就算不亲手杀他,他也活不了几天了,便带着两个大巫一路打一路逃去,乘风真人不依不饶地追杀出去几百里才肯罢休。 等乘风真人回到上谷要救治徐观的时候,徐观已经奄奄一息,身上也被夜魃咬了好几口。 原来乘风真人去追杀巫妖的时候,夜魃族的一队战士也经过这里,发现了独自坐在地上恢复元气的徐观。夜魃族的本意是要在乱战中浑水摸鱼,讨些便宜。此刻他们一见伤势极重的徐观,第一反应就是趁他病要他命,所以徐观拖着重伤的身体又跟七八个夜魃打了起来。 夜魃族向来是没几个顶尖的高手,这七八个夜魃的实力也是平平,所以一打起来,徐观反而还能压制住这几个夜魃。但奈何伤势实在太重,夜魃们又是围攻又是爪子牙齿齐上阵,硬生生把徐观耗得油尽灯枯。 徐观最后勉力将他们尽数击杀,自己也被他们的爪子牙齿弄得满身是伤。 乘风真人见徐观这幅模样,自责不已,后悔不该追出去那么远。徐观把怀里的玉佩交给乘风真人,道:“予命不久矣,这守夜人的代传玉佩拜托真人帮予另寻志士,将之传承下去。守夜人代代相传的功法有乾字和坤字两卷,予眼下是没法尽数道出了。不过客栈中存有坤字一卷,可令后人去客栈寻求。” 乘风真人接过玉佩,把自己的真气渡给徐观,为他续了一口气,道:“徐居士少安毋躁,贫道有一长眠秘法可续命。我先将你安置好了,再去寻医道高人回来为你疗伤。” 徐观被施了长眠秘法之后,一直睡了四百多年才被王世新和李千山这两个败类误打误撞唤醒。 至于那乘风真人,他安置好徐观之后,去别处寻人帮忙,不幸在途中遇到了带着一队巫妖的南山先生,二人一番交战,乘风真人不敌,被斩杀在刀下。玉佩也被巫妖们夺了去。 徐观坐在沙发上,细细感应着体内的变化,忽然大悟,原来这玉佩压制了体内的夜魃之力,并用精华将之一丝一丝地清除掉。 徐观正这样想着,姬风已被上好了药,躺在床上睡下了。那年轻人见徐观身上也全是伤痕,又给他涂了些外用药,把他安排在隔壁的房间歇息。 徐观躺在床上,身体表面是温润伤势的药物,体内浸满玉佩的精华,他感觉没来由的舒适安逸,便运转真气游走周天,进入半憩状态了。 第二卷 闯帝都兮群魔舞 第四十三章 玉佩(四) 徐观和姬风踏踏实实睡觉的时间,老天师正盘膝坐在帝都外的结界里,望着结界外的南山先生。 老天师胸内气息翻腾难扼,他将真气运转两个周天才将气息平缓下来,叹道好一个南山顽石,万年修为果然不能小觑,不过跟他交手十几分钟,就险些招架不住。 之前他拖住南山缠斗少许时间,结界完全合拢之时,他就立刻退回帝都,南山追来,生猛一刀砍在了结界上,幸好这结界是集十几位道家前辈的修为合力聚成,刀气击中结界后,瞬息间就被分散出去,半球形的结界整体均匀地承受了刀气,结界整体闪了一闪,就又恢复如初。 南山不甘心地又连劈三道,结界依旧完好无损,他只好作罢,转身唤来那三头虎妖。话说这三兄弟也是皮糙肉厚,各挨了一道雷法,竟然还活蹦乱跳的,不知被南山交代了几句什么,就各自离去了。 老天师将南山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南山给那三头虎妖下了什么命令,但无论他们怎么做,都不可能攻破结界。想到这里,老天师扭头望了一眼帝都中心,只要煤山顶上的结界之眼不出问题,那结界就是坚不可摧的存在。 两个时辰后,陆陆续续有大群巫妖从各地赶来,聚集在帝都南面,与结界内的老天师对峙起来。 老天师不屑地望了这些乌合之众,他道家观气的功夫修炼的如火纯青,只需远远地打眼一瞧,他就看出来这些巫妖们中没什么像样的高手,仅一个大巫还配让他正眼想看,之下的三品巫士才不到五个,大多数是二品巫士,甚至还有些只配当炮灰的一品巫士。 这样的阵容,也妄想攻破护了帝都四百年之久的超级结界? 老天师稳稳地坐在那里,任由这些巫妖们从四面八方赶来,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 南山站在首位,扬了扬大刀,巫妖们得令一窝蜂的扑过来,围着半个帝都拉成一条弧形战线,各使绝招,妄想以人海战术破开结界。 这些巫妖们有使剑的,使刀的,使斧子的,使棍子的,从怀里往外掏鬼符的,洒出一把蛊虫嘴里念念有词的,双手结印往结界上打的,握着一双肉拳直接砸的。他们之中还不时地闪出几个亮光,蹦出几个火花。但无论怎么样,结界就是稳稳的罩在那里,丝毫不变。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巫妖们越聚越多,却依旧动摇不得结界分毫,南山脸上有些绷不住,此刻的巫妖阵营中唯一的大巫,名叫巫图,正站在南山身旁,他拱手朝南山道:“南山先生,晚辈看这结界实在是牢不可破,要攻下帝都是太过艰难,咱们还是及早退去,避免被客栈众人围困在此地。” 南山眯眼望着气定神闲的老天师,火气更大,厉声喝道:“怕什的客栈!?有老夫在此,就算是他巫胥亲至,又能奈何?” 巫胥,外界尊称其客栈大当家,乃是客栈的领袖。他在巫道昌盛时期便已经是大巫,活到现在,实力不知又攀升到了何种恐怖地步。 巫图见南山这幅暴怒模样,不敢再言语,只是在心头咒骂起来:老不死的,你当然是不怕,你想走就走,谁能拦得住。可怜这些下边的人,恐怕都要当炮灰了。 南山瞥见三头虎妖还在一旁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走过去逐个给了他们一脚:“在这里呆着做什么?滚去破结界!” “南山爷爷,我腿疼。”老大抱着腿就在地上打滚。 “南山爷爷,我肚子疼。”老二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南山爷爷,我,我哪都疼。”老三一手护肚子,一手抱大腿,躺在地上打滚。 南山怒骂:“三头蠢货!又犯懒!不听话就剥了你们的皮!” 一听这话,老大腿登时就不疼了,爬起来一溜烟地跑出去了,老二也紧跟老大后面,老三在后面喊着‘大哥二哥等等我’也跟了上去。 “大哥二哥,你们跑这么快干嘛?” “没听到南山爷爷说要剥了我们的皮吗?”老二白了三弟一眼。 “剥皮就剥皮呗,反正我累了,不想干活!” “你想死了?!” “不想死。” “剥皮就是死,死就是剥皮!”老大很贴心地给弟弟解释。 “不对呀,你之前告诉我不活就是死,现在怎么又变成剥皮就是死了?”老三严重怀疑大哥在骗他。 “剥皮是死,不活是死,活腻了是死,不要命也是死!”二哥也为三弟补充知识。 老三哇一声哭了起来,一边抹泪一边跟着大哥二哥跑:“怎么这么多死?我不要死!” 三头虎妖聊着天就跑到帝都结界跟前,运起六双虎爪往结界上死命的挠。 南山回首四望,见再没有后续的巫妖赶来,问巫图道:“这附近,只潜伏了这些巫妖族?” “帝都附近的四个城市中,潜伏的巫妖只有三百多名,已经全部赶来了。”巫图是这片区域中的巫妖总指挥,附近的全部巫妖族成员都接受他的调动。“只是,咱们这些成员都是化整为零藏在城市中,现在一口气全部调集过来。如此大规模的行动,客栈必定会察觉到,晚辈猜测不需多时,就会有大批铁卫赶来。” 南山沉思片刻,道:“老夫原本打算用大批巫妖的攻击,来消耗掉结界的能量,使其薄弱之后,再以强力一击将之破掉。只是这区区三百多名巫妖的力量远远不够,看来今日是攻不下帝都了。” “先是小锤扣缝,然后大锤搞定?”巫图眼睛一亮,“好计策啊!” “什么?”南山没听懂,一看他就没看过春晚。 巫图见南山不明白,只好道:“没什么没什么,晚辈胡言乱语了。” 南山也不再深究,转头望着呈半球状扣住帝都,并隐隐泛着金芒的结界,心里盘算着,那守夜人进去之后,定会取到玉佩,到时就不好对付了。可又阻止不了,他们现在连帝都都闯不进去,他不甘心道:“你我二人合力再重击结界一次,若是不成,便让他们各自退去吧。” “是。”巫图应了一声,便在手中结出咒印,巫力浮在体表,隐隐生成一个棕熊的形象。 南山挥起大刀,刀气附着在刀身上,泛起白芒。 二人如离线之剑,陡然射出,直指结界。 南山的大刀猛然斩中结界!棕熊扑身过来,挥起熊掌奋力拍下! 老天师目光平静的望着这两个人,轻轻摇头:“没用的。”他当然能看出南山的企图:用人海战术消耗掉结界的能量,但这是不可能的。帝都所在的这方天地中的灵气,源源不断地被煤山上的结界之眼吸收,再通过其内的阵法转换成结界的守护能量。出手攻击这结界,就是等于挑战帝都这片区域的天地之力。人力再强又怎么能胜过天地? 果不其然,南山的大刀和巫图的熊掌落在结界上,一如之前的攻击,没能给结界造成一丁点儿伤害。 南山与巫图一击未果,正要下令退走,但听黑夜中远远地响起一声暴喝:“帝都也是你们这些妖人说闯就闯的?!” 一行十六人,皆是踏空赶来,他们的左右手腕上各有青蛇与赤蛇纹身,巫力运起两蛇隐隐游动。 果然是客栈的支援到了。 第二卷 闯帝都兮群魔舞 第四十四章 披罗紫气(一) 老天师远远地望见赶来的十六名客栈铁卫,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们原本没必来的。 他担心那些人在结界外会被南山所害,赶忙站起身来,喊道:“快进结界!” 赶来的那十六名铁卫分别是天字铁卫一名,地字铁卫十五名。为首的天字铁卫名叫姬夜,他人还未到结界跟前,就大声回应道:“老天师不用担心,有我们在这里,必定将这群巫妖杀个丢盔卸甲!” 他身后的十五名地字铁卫也大声符合:“没错,老天师放心吧!” “打趴这群巫妖!” “我们身后还有一群人呢,马上就到!” “没错!单挑咱们不怕他!群殴也比他们人多!” “把他们赶回河里当缩头乌龟去!” 这十六人信心满满地叫嚣着,几个呼吸间就到了这里,也不进结界,反而是在城外落了地。。 南山和巫图及一群巫妖们回头望来,看见这十六名铁卫拎着兵器站在那里。 老天师急了,中间隔着巫妖们朝客栈姬夜喊话:“快进来!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姬夜回道:“不慌不慌,看咱们兄弟们杀他们个人仰马翻!” 南山哈哈大笑起来,一张老脸皱的跟菊花似的,道:“原本我还想就此作罢,没想到你们先自己送上门来了。现在你们想进也进不去了!” 巫图在旁边低声对南山道:“南山先生,刚刚听到他们喊着后面还有一群人,咱们还是先躲了吧。等他们人到齐了,咱们底下的这些人恐怕死伤惨重啊。” 南山鼻子哼了一下,不屑道:“哪场战争不是死伤惨重?为了击溃客栈登上了灵山这一终极目标,死伤些人不是很正常的吗?” 巫图恼怒,正要在心里把南山的族谱念一遍,却忽的反应过来,南山是石头成精,哪有什么族谱?只好作罢,他道:“咱们原本没必要在这里与客栈铁卫硬撼的,在这里死伤这么些人,实在是没有价值。” “怎么会没有价值?”南山瞪了巫图一眼:“在这里耗死对方十六人,就是这些人的价值。老夫看他们中也就有一个大巫勉强可看,其他十五人都是三品巫士,不足为惧。老夫手起刀落便能取了他们性命。” 巫图苦笑,咱们这边三品巫士只有六人,再加上虎妖也只有九人,人家那边有十五个。自己是大巫,对面也有同是大巫的天字铁卫。就算是一对一地杠上,人家那边剩下的六个地字铁卫能把己方的小喽啰当大白菜砍了,。 就算多你一个南山,可结界里还有个老天师呢,只要那老天师出来拖住你一时半刻,咱们这边还是亏。 巫图懊恼地想了半天,怎么想这都是个赔钱的买卖。 南山却没有心思跟他算这笔亏本帐,他提着刀就朝十六名铁卫杀了过去。大刀挥动,刀气纵横,强大的压迫力直朝姬夜扑来。 姬夜满是自信的表情忽然凝固,心里骇然:“这,这股力量!” 南山脸上狰狞的笑意更浓:“死吧!” “保护夜头儿!”十五名地字铁卫齐齐出手,巫力涌出,汇作一道,姬夜也急忙抽调巫力,融入其中,这十六名铁卫联手聚出一张护盾。 刀气撞来,将护盾撞了个稀碎,十六名铁卫齐齐倒退七八步。 南山扛着大刀站在那里,望着这十六名铁卫,眼中满是轻视之意。 结界里的老天师见姬夜等铁卫落败,腾身而起,化作一道紫光冲来。 巫图见老天师出手,立刻大喊道:“三品巫士,全部随我拦下老天师!”话语一落,巫妖群中飞出六人,与巫图联手朝老天师攻击。 老天师头也不回,随手甩出一道闪电,劈退了六名三品巫士,只有巫图堪堪跟上老天师,与之缠斗起来。 老天师的修为超过巫图的一大截,几个交手便将巫图击退,继续朝南山攻去。 姬夜等铁卫见老天师过来,很快做出抉择,他十六人配合着老天师直接围上了南山。 南山环视一圈,气定神闲,身上衣衫鼓起,不慌不忙的举起大刀,十七人齐齐扑上,与之死斗起来。 这下出乎了巫图的意料,他原本的战斗预估完全失误,他犹豫一下,再次大喊:“三品巫士!再随我助南山先生杀敌!其余人等,全部退走,各自潜伏等候命令!” 巫图想着能多保一个人的命就多保一个,这些可都是自己的同族。南山不在乎,他可是相当在乎。再说,这么多人在自己手下折损,族长那边也不好交代。 于是,其他人陆陆续续退回。留了六名三品巫士跟着巫图加入到十七人的乱斗之中,六名三品巫士,牵制住了六名地字铁卫,巫图缠上了与自己同是大巫修为的姬夜。这下,只剩了老天师和九名地字铁卫与南山相抗。 地字铁卫不过是三品巫士的水准,完全不是南山的一合之敌。而老天师光是招架南山就已经够吃力了,没有余力护着这九名地字铁卫,匆匆几十招交过,便有两名地字铁卫丧身刀下。 老天师大急,却又无可奈何,手中的五雷正法催动的更紧了。 正当众人乱斗之际,东方夜空亮起一大片紫光,仿佛是半个太阳露在地面,紫芒照亮了小半个夜空。 那片紫芒越来越近,陡然从其中射出数十道紫色光线,射进了正在退走的巫妖众人里,瞬间就击穿了几十名巫妖的身体,当场将之毙命。其他的巫妖见状,呼天喊地地拼命逃窜。 “何人!?”南山眼眉一挑,与老天师交手之间,匆匆望了东方一眼。 老天师却哈哈大笑起来:“披罗紫气!老师兄你可终于来了!” 一位与老天师一样身穿道袍,白须银发的老道,身披紫芒,手中提着一柄七星剑,缓缓踏空而来。 “贫道玉清宫封尘稽首。” 南山先生霸道一刀挥出,逼退了老天师与几位地字铁卫,退后几十步,眼神在老天师和封尘老道的身上来回打量。 封尘与老天师站在一处,堵上南山,又转头朝那七名地字铁卫道:“贫道与天师对付那老魔头。你们去诛杀那些逃窜的巫妖吧。” 七名地字铁卫当即称是,转身朝嘈乱逃命的巫妖群里杀去了。 巫图本来正带着六名三品巫士牵制姬夜等铁卫,此时一见形势逆转,当下就要抽身去护卫那些逃命的巫妖,却被姬夜反缠住拦下。“这位巫妖兄,别急着走呀!咱们再来打上三百回合。” 第二卷 闯帝都兮群魔舞 第四十五章 披罗紫气(二) 南山并不在意地望了一眼被七名地字铁卫杀的来回逃窜的巫妖们,又看了看被姬夜等人缠住的巫图和六名三品巫士,最后将目光收回,定定的望着距他五十步的老天师与封尘道长。 南山看着封尘道长身上披着的那一层真气凝聚的紫气,竟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披罗紫气?”南山喃喃着:“我以前好像杀过一个道士,他修炼的功法跟你一样。” “是吗?”封尘道长的身上紫气盈盈。 “大概是四百年前,我把他杀掉了。还从他的尸体上找到一个玉佩,被那些巫妖小家伙们丢进锁龙井里去了。”南山终于想起来。 “那我就为那位道家前辈报仇吧。”封尘道长将七星剑竖在身前,内力一催,剑身上也亮起晶晶紫芒。老天师呵呵一笑,催动五雷正法,真气化作道道紫色闪电,附着在身周霹雳作响。 南山大刀随意挥动两下,向前走了一步,两个老道士而已,虽然这两个老家伙都有些本事。 三人对峙着,正要动手,忽然三头虎妖冲了过来,拦在两个老道面前:“你们两个老家伙,敢动我们南山爷爷一下试试?” 封尘道长双眼精光奕奕,盯着它们,也不说话。这三头虎妖只感觉被这老道盯得后背发冷,如身陷冰窖,当即现出原型,化作三头吊睛猛虎,居高临下放声怒吼,看那血盆大口,好像能将这两个老道干瘦的身体一口咬成两半。 老天师缓缓抬起右手,两指点出,三道闪电从指尖迸出,击向三头猛虎。 三头猛虎也不示弱,怒吼着抬起爪子便拍下来。虎爪与闪电相碰,直接被崩飞出去。 就在三头猛虎身形刚刚飞出之时,南山扛着大刀倏然而至,欺近两个老道身前,大刀横挥,一道无匹刀气扫出。 封尘道长的七星剑与老天师的指尖雷电齐齐刺出,合力将刀气击散。 南山眼神一凝,提身腾空,手中大刀以极快的速度接连挥动,刀式从空中的上百个不同角度笼罩住两个老道的身体,道道刀气极速飞出。“乱风斩!” 老天师两指一掐“雷法——紫影!”身体如电光一样闪现出来,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封尘道长则挥动七星剑对着攻来千百道刀气反击回去,道道紫芒击散了那些刀气。 南山见刀气奈何不得封尘道长,正要变换刀式,老天师却已经以紫影身法来到他近前,两指携着紫电朝他指来,南山只好抬起大刀招架。 封尘道长击散刀气之后,也起身腾空而来,七星剑朝南山攻去。南山不敢大意手中大刀急挥,片刻间就使出几百种不同刀式,与两个老道斗了近千招。 夜里的帝都外,一团白芒与两团紫光在半空中快速飞动,互相纠缠碰撞,将半边天映的一会白一会紫。 正在此时,帝都城里忽然传出一声悠扬的清啸,啸声从几十里外传到这里,依旧清晰无比,在众人的耳中回荡不已。 “帝都中竟有这种高手?”封尘道长眼中掩饰不住地惊异之色。 不止是他,在场的除开南山和老天师之外,其他所有人都纳闷什么时候又冒出来这么个高手。 老天师紫色闪电不停,轻笑一下,回封尘道:“当然,帝都可是卧虎藏龙。” “是哪个老家伙?”封尘道长用七星剑在瞬间就使出劈刺撩拨挑钻等六种剑势,破了南山的刀式。 “人家不是跟咱们一样的糟老头子,而是个清朗俊秀的年轻人啊。” “你可别卖关子了。哪个天纵奇才的少年,能有这等功力?听他刚刚的啸声,修为恐怕不下于你我呀!”封尘道长哈哈大笑。 南山恼怒之极,这两个老牛鼻子跟自己正交手,竟然还有闲心聊天,真当自己是摆设不成。他将珍贵的先天精气逼出丹田,混在刀气之间,将刀气又足足膨胀了三倍有余。大刀再次挥出,封尘道长七星剑上的紫芒险些被刀气吹熄,老天师的紫电则毫无招架之力地被击开。 两个老道脸色瞬间一变,这南山顽石还有这一手? 南山大喝道:“你们两个加起来也不过几百年的修为,区区真气能有何能耐?老夫的先天精气乃是娲皇时期天地间最为精纯的力量,可破世间一切!” 南山所说不错,他在娲皇时期修行时吸纳进体内的先天精气,比起后世天地间的灵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他虽然在后世也吸纳不少天地灵气,但是带来的助益都远远不及先天精气。所以他才会刻意修炼出一种特殊法门,把精气与灵气分开来。 但是,有一点他没说的就是,先天精气极为珍贵,不像灵气一样,用完了还能再修行回来,精气在娲皇时代完结之时就消失了,此刻他体内的精气是用一点就少一点。所以不到非常时刻,他也是舍不得使用的。 封尘道长和老天师被这一刀逼退,凌空站在距他百步之外,均是面色凝重。 徐观被玉佩的精华温样过身体之后,虽然依旧未完全将夜魃血脉剔除,也暂时无法催动玉佩的力量,但是,他的真气在玉佩精华的协助下,竟然在半日之间,就恢复了十成的功力。 徐观察觉到体内真气又恢复到巅峰时期,顿时神清气爽浑身通畅,忍不住仰天长啸出声,他思及老天师还在城南结界边上与南山对峙,便离开客栈,施展御风术在帝都城上空疾行,不过片刻时间,他便来到了城南,遥遥的望见正在半空中对峙的两紫一白三团光芒。 徐观体内磅礴的真气运转,催动乾坤诀,聚于手印之间,迅速化作一团黑白驳杂的深邃光球,徐观踏空冲来,手中的黑白光球随着真气的注入也越涨越大,来到城外的时候已经涨到蓬盖大小,徐观将之送出手去,咆哮着撞向南山。 “乾坤诀——混元!” 黑白光球带着奔雷之势射来,南山竟不敢硬挡,立刻扑到一旁,躲开这一击。 徐观手指一勾,那黑白光球瞬间改变方向,再次追着南山飞来。南山见状心知躲不过去,干脆再次使出先天精气,挥刀砍出。黑白光球被砍中,顿时炸开,黑白两色混到一处,化作混沌浊气,将南山笼罩其中。 南山在混沌中怒吼一声,瞬间四散飞出无数道刀气将浊气激荡开来。这才露出他的身形,满面衰色,狼狈不堪,不知道身陷混沌浊气中受到了何种伤害。 徐观见一击得手,踏步走来,老天师忽然想到什么,刚要出声提醒,却见徐观已经走了过来,这才点点头,仿佛是想到了什么。 他本来担心徐观夜魃之体,无法在结界中自由来去,但见徐观已毫无阻塞的走出结界,便心下了然:应当是那玉佩不仅助他恢复了实力,还帮他压制了夜魃的血脉属性。 徐观站在一侧,与两个老道互成犄角,对峙着南山。 “南山先生,半日不见,别来无恙。”徐观面如温玉,嘴角含笑。 “哼!”南山恼怒地望着这三个人,来时未料到形势竟变成这等模样。显而易见地,有徐观和这两个老道在此,他再耗下去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只好将刀放回背上,带着三头虎妖转身离去。 巫图及六名三品巫士也与姬夜等人停止了纠缠,他们正想跟着南山一同离去,却再次被姬夜等人拦下,看样子姬夜是想要把这几个巫妖都留在这里,为死掉的那两个地字铁卫报仇。 南山身形一顿,回头望了一眼。老天师和封尘道长俱是朝姬夜摇摇头,姬夜犹豫一下,也只好放任他们离去。 南山带着一众巫妖走的看不见了,徐观和两个老道才从空中落下来。 一落地两个老道齐齐踉跄几步,赶忙坐在地上调理内息。他两个的修为在寻常高手中是相当高深的水平, 但与南山的万年道行相比还是差了不止一筹,方才他二人仗着道术精奥以及招招拼尽全力,才与没有动用先天精气时的南山战了个平手,但一番交手下来,二人内息都是被南山浑厚的真气震乱。 徐观落地后也是深呼吸两下,体内周天运转,从天地间吸纳着丝丝灵气导入丹田气海。方才他为了一举给南山造成最大伤害,将混元诀用到了极致,只那一招就耗费了大量真气。 姬夜及生还下来的那些铁卫也是伤势不轻,各自在原地修养伤势,半个时辰后,后续支援才赶来,众人便动身去往帝都内的客栈。 在客栈内,徐观和两名老道正式认识了一下,当他听闻封尘道长是从玉清宫来的,当即就抱拳深拜下去。 封尘道长惊讶道:“徐观先生这是何意?” “予有一朋友,前些日子得蒙贵宫的弟子亲身至上谷相救,才侥幸活命。这一拜,是予代朋友谢过道长。” “我玉清宫的弟子出去救人,还到了上谷。我怎么不知道?”封尘道长努力回忆前段时间宫内有哪个弟子离过宫。“我那弟子叫什么名字?” “张丹云。” 封尘啊一声叫了出来,脸色古怪地嘀咕道:“怪不得那天这小家伙莫名其妙的找不到了,后来又莫名其妙的回来了。还骗我说是偷偷去看庙会。哼,肯定是那肥猫又去拐骗他了!” “啊?”徐观满脸不解,那小道士是被橘猫拐骗来的? PS:披罗紫气出自断更十年之久的一本武侠小说《英雄志》,感觉这名字太好听了,忍不住借来一用。向孙晓大大致敬。 第二卷 闯帝都兮群魔舞 第四十六章 风将起兮(续) 黑猫与徐观在北方小城分别后,孤身向客栈赶去,却在津门被夜魃族埋伏拦截。与众夜魃搏斗中,偶遇了为寻它而来到津门的巫辰等六名客栈铁卫。三方聚到一起乱七八糟地打了一架,黑猫趁乱脱身逃走,留下客栈铁卫一面倒地重创了夜魃族高手,巫辰还将夜魃族大公子噬癸打的神志不清,正在此时夜魃族族长的二弟噬虎忽然赶到。 巫辰有些凝重地望着站在那里的噬虎,额头渗出一滴汗珠。这个夜魃族的二号人物,实力绝对不在自己之下。看今日这形势恐怕不说他们造反也不成了,若真是硬拼起来,己方六人以寡敌众,恐怕都没法全身而退。 噬虎站在那里,喊了两声噬癸的名字,不闻回应,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侄儿竟然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神没有任何光芒,咧着嘴,口水顺着嘴角拉丝流下,活脱脱一副白痴模样。 噬虎脾气本就极为暴躁,此刻更加火冒三丈,他望着巫辰这个凶手,眼中充满浓浓的杀意。客栈的人又怎样?惹到我了照杀不误,根本不带怕的。 噬虎拳头握紧,身体上逐渐笼罩上一层黑气。 巫辰看在眼里:“阴煞黑气。是要比拼修为么。”他体内巫力运转,密咒暗念,巫力隐隐在头顶凝聚出一只尖喙白鸟。 巫道昌盛时期的各个部落,各自有不同的信仰,不同的图腾。巫士也是一样,他们的所修炼的功法大多数与各自的图腾有关,所以大巫级别的巫士发动功法的时候,会有图腾的样式隐隐约约的浮现出来(但并不是所有的巫士修炼的功法都会牵扯到图腾)。后来的巫族后裔们,也就是客栈和巫妖族,传承了这些功法,所以他们运转巫力的时候也会有图腾显现出来。 “大巫。”噬虎身周的黑气越来越浓厚,如此郑重说明他极其认可这个对手。 巫辰眼睛余光扫过周围,普通人类早就被吓跑,这条街上只剩下几百号夜魃,和被围在中心的他们几人,他精神紧张地盯着噬虎,开口对巫角等人说道:“等下我拖住他,你们赶快逃,传信给客栈,就说夜魃族要造反了。那四个夜魃族的好手,论单人势力比你们强一些,但也有限。你们五个联手闯出去应该没问题。” “那你呢?”巫角等人关切道。 “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巫辰摆摆手,就不再理会他们,深吸口气,专心致志的盯紧了噬虎。 噬虎身形陡然一闪,黑拳击来:“谁也走不了!” 巫辰头顶上的百鸟图腾似乎长鸣一声,他单腿踢出,击开了噬虎的铁拳。这两个人交手毫无取巧的招式,全是以深厚的修为想拼,肢体交错之间,发出阵阵闷响,脚下地面承受不住重压,纷纷爆裂开来。 巫角等人见辰头儿跟噬虎打了起来,立刻依照巫辰的意思下令,五人转身朝周围的寻常夜魃冲去,所到之处肢体纷飞,他们硬是要闯出一条血路出去。 身后的那四名夜魃好手当即冲过来拦下他们,他们四个随大公子来办事,然而大公子被人打成了白痴,他们回到巢穴肯定逃不了重罚,想起族长的暴虐手段,四名好手皆是背后生冷。若是能为大公子报仇,责罚或许能稍微减轻一些,思及这些,这四名好手更加勇猛,他们要在噬虎的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为主复仇的忠诚。 巫角等人被这四个好手纠缠上,难以脱身,姚安姚分当即做出决断,大喊道:“我二人挡住他们,你们快走!” “胡说!你二人怎么可能挡得下?”巫角瞪眼,左肩挨了一拳,回踢了一脚。 “一人拼命,十人不敌。”姚安放弃了后招护身,抽调全部巫力,拼命朝夜魃好手打去,姚分也与他一样,二人联手之下,声势亦不可小觑。 “不要命了吗?!”巫角大怒,像他二人这种打法,不消一刻就会巫力用尽,力竭而死。 “快走吧!”姚安姚分扑向四名夜魃。 巫角一咬牙,转头朝姬雨和嬴琅喝道:“走!”话毕,他也催动全部的巫力,声势比姚分姚安二人还要浩大,巫力外泄,竟然隐隐在头顶凝聚出模糊的图腾模样。原来他的修为已经达到地字级的顶峰,离天字只差一步。 巫角也以拼命地态势与姚安姚分二人联合,拦下了那四名夜魃。 四名夜魃都是惜命的人,虽然他们很愿意为大公子复仇,但前提是自己的性命要保住,是以在拼命的巫角三人面前,他四个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被逼的节节后退。 姬雨和嬴琅见状,正犹豫着,巫角又是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喝:“快走!”他二人对视一眼,不甘心地往外逃去。 四名夜魃好手被巫角等人拦着,寻常的夜魃也招架不了两名地字铁卫,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姬雨嬴琅二人离开。 巫辰正与噬虎交手, 看见三个伙伴如此行径,知道若是不能在一刻之内结束战斗,他们性命不保。他心中大急,但噬虎与他的实力持平,二人打了起来谁也赢不得谁,但是再拖下去形势对自己不利,他心头一狠,“拼了!” 巫辰长啸一声,巫力运转陡然加剧,头顶的白鸟几乎化成实质,长拳击出,将迎过来的黑拳上的黑气打散,然后趁势压制住了噬虎。 噬虎心知巫辰这是穷途末路,也不硬接他的攻势,而是时躲时缠,想要把巫辰耗死在这里。 半刻之后,姚安气力用尽,被一名夜魃好手瞅准机会一拳击穿了胸骨,猛烈跳动的心脏骤然停止。姚分也被扭断脖子,被另一个夜魃咬破颈上动脉,吸食起鲜血。巫角看着两个同伴惨死,怒火冲天,奈何强弩之末,右拳挥出,被一名夜魃抓住折断手臂,巫角咬牙再打出左拳,又被折断,他虎吼一声,用脑袋猛地撞向一名夜魃,却被一拳打碎了天灵盖,脑浆迸出,躺在地上没了生机。 巫辰眼看着巫角等人被杀,却无力阻止,暴怒之下,出招已无章法,巫力加持的乱拳猛砸噬虎。 噬虎冷笑:“若你肯好好打,咱俩谁输谁赢还不好说,但你失去理智,不讲战术,必输无疑。” 巫辰不管不顾,雄浑的巫力毫无吝惜的外放出来,这样下去他,他也撑不了多久了。 那四名夜魃结果了巫角三人的性命,便与噬虎一起围上巫辰,他们只当巫辰是穷途末路,牢中困兽,但却忽略了他是天字铁卫的事实,尤其是一个拼命地天字铁卫。 巫辰以猎鹰的姿态扑向一名夜魃好手,迅疾抓住他的臂膀,用力一撕就将他的手臂扯下,巫辰一击得手,转身又攻另外一人,五指落下,扣住那人的天灵盖,巫力一催,将那人震死,抓着那人的脑袋用力抡出,砸向噬虎。 噬虎侧身跳开,正要护住剩下的两个夜魃好手,却见巫辰已经跳到旁边的大楼上,像张开长翅的大鸟一样,飞扑出去,眨眼间就看不见了。 噬虎脸色发青,怒望着巫辰离去,他并没有去追,且不说能不能追上,就算追上了,面对拼命的天字高手,他也没能力硬拦。他最正确的做法是耗,但人家已经不跟他耗了。 PS:如果感觉这书还不错,请收藏一下,谢谢啦。 第二卷 闯帝都兮群魔舞 第四十七章 暗杀(一) 上谷市。 橘猫,博君,寮风父子,还有客栈的姬昼在小艾家的客厅里呆着。 寮风通过几天的交流,发现这只肥胖的大黄猫的修为也颇为不俗, 便经常跟他讨教一些修炼中的话题,而橘猫对寮风的功夫也很是敬佩,对寮阳也是比较欣赏,也就很乐意跟他父子二人聊天。 这两人一猫挤在一个沙发上低声交谈,博君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无聊地翻着一本漫画书,姬昼则坐在博君对面,满脸不爽地盯着他。 “别这么看我好不好?”博君在姬昼的监视下浑身不自在:“放松一些,我又不会出去杀人。” “你现在没杀,不代表以后不会杀。只要你敢有一丝异动,我就当场把你的脖子扭断。”姬昼一头火红的头发倒竖,凶狠的语气配合着严肃的表情很是有压力。 “还是劝你不要在我这里白费功夫了。”博君耸耸肩:“真的很浪费你的时间,不如去外面抓几个巫妖,干掉几个坏蛋夜魃。” “这么急着想骗我离开吗?”姬昼冷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死心眼地盯上了博君。毕竟在查阅过客栈留存的档案之后,博君的履历可是非常干净,简直称得上是夜魃中与人类和平相处的标兵。 小艾忽然回来,打开门进到客厅里,手里还捧着三个装着零食的纸袋:“糖雪球。山楂做的哟,酸酸甜甜超级好吃。可惜我的钱没带够,只能买三袋,咱们只好分着吃了。”小艾笑嘻嘻地递给正在低声交谈的橘猫三人,“喏,这是你们三个的份。” 寮阳接过来道了一声谢,寮风当即表示:“我年纪大了,吃不得这种东西。” 橘猫很主动地伸出爪子跟寮阳分享,他两个各自吃了一颗,寮阳吃完咂咂嘴,他毕竟还是个大男孩,第一次吃到这种零食很是惊奇:“真的很好吃啊。” 小艾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线:“小阳弟弟听话,以后姐姐还买给你吃。” 橘猫吐出几颗小核,爪子伸进纸袋又给自己捞了一颗。 小艾又走到姬昼跟前,递给他一袋,有些不情愿道:“喂,这是你的份。” 喂?姬昼满脸狐疑地看着小艾——我没有名字的吗? 小艾哼哼着,“到底要不要嘛?” 姬昼叹口气,接过纸袋。小艾走到博君旁边坐下,跟他挤在同一个沙发里,把剩下的纸袋打开,两根纤细的手指捏出一颗喂给博君:“快尝一个,是不是超级好吃?” 博君很认真地品尝过糖雪球,夸奖道:“还不错哦。” “嘻嘻。”小艾笑的像一朵花。 姬昼莫名的烦躁,他有些怨意地看着博君和小艾:为什么这女人对我的态度,和对这个夜魃的态度完全是两个样子?还有,他自己没有手的吗?干嘛要喂他吃?! 姬昼赌气似的把纸袋放在桌子上,双手环胸望着窃窃私语的小艾和博君,但这对男女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为。博君也就是算了,可是小艾,你怎么也没注意到我? 姬昼不甘心地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小艾这下终于朝他看过来:“你要闹什么啦?” “我——”姬昼跟小艾的眼神对上,竟然有些紧张,呆了半晌,他终于想到理由:“前几天我的手受伤了,活动不是很方便,拿不稳东西。” “哦。”小艾淡淡的应了一声,继续跟博君分享着糖雪球。 姬昼有些心痛地望着他俩,为什么这个善良美丽的人类小姑娘要对一个夜魃这么好?她为什么不选择跟我分享同一个纸袋里的零食? “咳咳。”姬昼有些局促地开口:“其实,我也比较喜欢吃零食,尤其是酸酸甜甜的。只是现在手不太灵活,不太好办。” 橘猫和寮风父子瞪大了眼睛,这个满头非主流红发,身高一米八几,浑身腱子肉的铁卫战士,竟然说出喜欢吃酸甜零食这种话,你以为你是小女生吗? 小艾道:“那你只能等伤好了再吃咯。” 姬昼脸上毫不掩饰地心痛,我都暗示这么明显了,你难道听不出来吗? 小艾摇摇头,感觉姬昼莫名其妙,便起身拉着博君的手进卧室去吃了。 姬昼很介意小艾与博君这么亲近,所以他决定跟进去,于是拿起桌子上的纸袋就进卧室了。 “你要干嘛?”小艾满脸不高兴地看着他。 “我,我保护你。”姬昼有些脸红:“保护普通人是我的职责。我要守着你不受夜魃的伤害。” “这孩子没得救了。”小艾大条的神经感觉姬昼有些不正常。 客厅里剩下来橘猫和寮风父子,他三个原本还低声交谈,此刻一看客厅里没别人了,便恢复了正常声调,热烈的探讨着修炼中的经验。 “所以咱们修炼者与武道家之间的区别主要在于体内力量的类型。”橘猫侃侃而谈,嘴角胡子还挂着少许白色糖粒:“修炼者一般都是有各自的修行法门,通过法门将天地之力吸纳进自己的身体,淬炼经脉骨骼,并将之转换成真气,储存在丹田气海内。而武道家的修行就不会牵涉到天地之力,大多数是通过一些高强度的运动来强健自己的肉体,以及经年累月的苦修来一点一点地激发出本就隐藏在体内的内劲,这股内劲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内力。” “没错。”寮风点头:“修炼者是引进外界力量来强大自身,但武道家是想尽办法充分激发出自身的潜力。天地之力无穷无尽,但人体却有极限,这就注定了武道家跟修炼者相比会处于劣势。” 橘猫也很赞同寮风的话:“修炼者无论天赋好坏,哪怕他是个身体孱弱的弱智,只要有办法将天地之力纳入体内,吃灵草妙药也好,被大修为之人强行灌注真气也好,都无所谓,无论通过什么途径得到的灵气,都能增长修为提升实力。但武道家不行,必须要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的往上爬,容不得半点虚假。” 寮阳听着父亲与橘猫的谈话,发问道:“武道家修练到极限就难有寸进了;但修炼者的修为却可以通过源源不断地吸纳天地灵气来增强自身修为。这样说来,就算是修炼到顶级的武道家也远远比不上修为高深的修炼者了?” “也不一定,刚刚所说的只是大范围的现象。”父亲寮风摇摇头:“天地之力确实无穷无尽,但修炼者却并不能尽数吸纳进体内。” 橘猫点头,补充道:“武道家各自的极限不一样,有些潜力极大,有些则潜力平平。修炼者也一样,不同的人根据体质的高低差异,身体能够承载的灵气也是不等量的。如果修炼者体内的灵气已经到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时,修为也就停止了,若是再强行往体内吸纳灵气,就会经脉爆裂而亡。假设一个极限很高,并且修炼到自身顶峰的武道家,跟一个极限很低,并且修炼到自身顶峰的修炼者相比较,肯定还是武道家更胜一筹。” 寮阳终于听明白了一些,“就是说有修炼到极限的武道家还是可以超越一些修炼者的。” “对,但总归来说,大多数武道家对上修炼者还是比较吃亏的。”寮风。 橘猫道:“也有少数的武道家在修行到极致后,便寻求修炼者的法门吸纳天地之力,以使自己的实力再上一层楼。” “还可以这样吗?”不只是寮阳惊讶,寮风也没有听过。 “武道家将身体潜力尽数激发出来之后,再吸纳天地之力反而会比普通的修炼者更为轻松一些。”橘猫想起了历史上的一个人:“张三丰就曾是一个出色的武道家,在武道之路走到尽头的时候,就钻研出一套吸纳天地之力的法门。” “原来如此。”寮风头一次听到这等事:“只是这种人很少吧?” “对。能有天赋修炼到极致的武道家,本身实力就已超越了大部分的修炼者,心气也一个比一个高,大部分是不屑再去学别家的修炼法门,而且就算想学,不是亲传弟子,一般也不会有修炼者愿意教。像张三丰这样自己钻研出一套法门的人是少之又少。”橘猫看了看寮阳,感觉这孩子相当不错,作为武道家来说天赋很高,若以看修炼者的眼光来看天赋也不弱,便对他道:“其实你的天赋很好,想学哪一样都能有极大成就,没必要死守这武道家这条路走到黑。” “假使能够修行到极限,那我是当武道家的成就高一些,还是当修炼者的成就高一些?”寮阳认真问道。 “当然是修炼者。”橘猫不假思索地回答。 寮风听到这话心头蓦地一动,道:“可惜我儿没有修炼者师父,就算想学,也找不到门径。” “若是不嫌的话,我倒是可以把自己的修炼经验说与他。”橘猫也看中了寮阳,他的眼光果然是随自己老大。 寮风一喜,赶忙对儿子说道:“还不快谢过黄粱前辈。” 寮阳当即就拜下去,叩首道:“谢谢黄粱前辈。以后我便奉您为师了。” “什么师父不师父的,我只是指点你一些经验。”橘猫并不在意道。 寮阳依旧正容按弟子拜师之礼再叩,拜完之后才起身。 第二卷 闯帝都兮群魔舞 第四十八章 暗杀(二) 夜。路上的车水马龙如七彩光绘。 白三姊站在街头,心里思绪万千,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偶然瞥见路旁的一个小店,招牌写着三个字“糖雪球”。 白三姊走进去,要了一袋,她望着忙碌的店员,心里胡乱的想起这次来上谷的任务——刺杀橘猫。 一天前潜伏在上谷的巫妖打探到了橘猫的所在之地,白三姊听到巫妖们的报告时不禁涌起无力感,除了那只橘猫,身边还有别的高手,只凭自己恐怕办不到。 “您好女士,您要的糖雪球好了。十五块。”店员将纸袋递过来。 白三姊接过纸袋,拿出一张百元钞票给店员。如果真的冒险行动,会被杀掉的,白三姊这样想着。 “您好,找您八十五快。” 接过找回的钱,白三姊走出店门,不知道要去哪里,手里拎着纸袋沿着街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而且黑猫在不在这里,那些巫妖们并没有查到,也许不在,她可以冒险一试;也许在,但行迹隐藏的很好,没有被探查到。太过冒险了,这任务简直是九死一生。 她走到一个长椅边,坐下来,打开纸袋,取出一颗放在嘴里。红山楂包裹着一层脆甜的白色糖衣,入口便是浓浓的甜意刺激着舌尖。 我跟了巫纵好几十年,为他做了不少事儿,终究没能换来一点情谊。白三姊想着是不是该放弃这次任务,放弃巫妖族的庇护,大不了重新回到山里。 咬破糖衣,酸酸的山楂果肉被舌头搅拌,嘴里渐渐生出口水。 白三姊很快放弃这个想法,她四望一下,知道那些潜伏在城市里的巫妖,监视橘猫及客栈铁卫的同时,也在监视着自己,一旦她有异动,恐怕立刻就会被围杀。 白三姊两眼无神,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缓缓咀嚼着糖雪球,连小核被咬碎混着果肉吞下去,接着,她拿出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一颗接一颗地把嘴里塞的满满。 “真的很好吃呢。”白三姊哈哈笑起来,一下全吞进肚里。 才一小会儿,白三姊就全部吃完,她抹了抹嘴巴,往一个方向望去,那里是一座居民楼,“好像叫做小艾吧,小艾的家。” 白三姊随手丢掉空纸袋,起身往小艾的住处走去。 夜里的风渐渐大了,还带着渗入皮肤的寒意,白三姊裹紧了披在身上的那件白色长衣。 楼顶,橘猫蜷缩着身体,眯眼卧在楼沿;寮阳赤着上身盘膝坐在顶楼中央。 背景是小半个城市的夜景,冷风从楼顶吹过,寮阳纹丝不动,橘猫眼睛更眯了。 橘猫开口问道:“感受到了吗?” 寮阳摇摇头,脸色有些失望。 “不必像你平时练功一样紧绷着身体,要放松下来,全身肌肉放松,充分张开每一个毛孔,仔细地感受天地之力,它们就在你的周围。”橘猫提示道。 寮阳端坐在那里,闭着眼睛眉头微皱,努力想象着橘猫所说的那种感觉。 “别刻意去找感觉,精神别用在找感觉上,要放在丹田气海中,守住气海。外界的天地之力需要用肉体去感受。” 寮风忽然从楼沿翻上来,见橘猫正指导寮阳,面带歉意朝他笑笑:“打扰到你们了。唉,上了年纪的人就没法跟年轻人生活到一起。” “怎么了?”橘猫不解。 “屋里那三个年轻人,又吵起来了。”寮风无奈摇头。 橘猫失笑,道:“小艾喜欢博君这谁都看得出来,只是博君把她当妹妹看待而已。” “可是那个红发喜欢上小姑娘了。他老是找博君的麻烦。”寮风苦笑,这些年轻人啊。 “小艾从没给过姬昼好脸色,他怎么会喜欢上小艾?”橘猫实在是想不通。夜魃,人类女孩,还有客栈铁卫,真是莫名其妙。莫非还要演一场轰轰烈烈的三角恋,然后在结尾再来一曲风花雪月的催泪挽歌?橘猫想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精彩。 不过寮风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橘猫无心乱想。 寮风靠近橘猫,耳语道:“我感觉追杀墨格前辈的那六个人,跟红发年轻人是一伙的。” 橘猫大惊:“你确定?” “之前我跟他们其中一人交过手,注意到他的两只手腕,左腕纹着赤蛇,右腕纹着青蛇。”寮风认真道:“这个红发年轻人的纹身跟那人一模一样。” 橘猫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据《山海经•海外西经》中记载,巫咸国在女丑北,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在登葆山, 群巫所从上下也。这描绘的是巫道昌盛时期的巫族人形象,后世中也只有客栈中的巫族后裔,会将青赤两蛇纹在手腕上来象征自己的身份。”橘猫心忧道:“可是我老大为什么会被客栈追杀?” “不知道。我和阳儿听到打斗声才出来,墨格先生之前曾与他们有过什么交流不不得而知。”寮风摇头。 橘猫叹口气,也不知道老大在哪里。尽管他对自己老大有着相当的信心,但是出事儿这么久,一点老大的消息也打听不到,他免不了担心一番。 不过通过姬昼这三名铁卫对待自己的态度猜测,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老大被客栈通缉了,不然他们肯定会把自己当成同党一并控制住。这就奇怪了,橘猫思考着,尾巴尖来回摆动:客栈派人追杀自己老大,却又没有全面通缉。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但是眼下局势严峻,我正受姬昼监控,又不能抽身离开去寻找老大,否则姬昼等人就要用强制手段对付自己了。虽然这三名玄字铁卫没什么好怕,但他们背后是客栈,这就容不得自己不掂量一二。 橘猫唯一感到安慰的是,老大没有被客栈大张旗鼓满世界地通缉。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事实上橘猫猜测的不错,客栈对于凌轩道人的死,只是查出手法与黑猫高度类似,以及黑猫有足够的动机,至于其他的证据则一概没有。他们也只能是抓到黑猫回去配合查证,所以从未有真正的将罪名实打实地扣在黑猫脑袋上。 正在橘猫和寮风正在密语的时候,一个身材纤瘦,身穿白色长衣的女子翻上楼顶,站在楼顶的风中,重新将长衣裹紧。 “你是谁?”橘猫和寮风警惕道。 这女子自然就是白三姊,她快步走过来,面色焦急,对橘猫道:“您可是黄粱先生?” “你是?”橘猫能够嗅出白三姊身上的气味,知道她也是妖怪,但却并不认识她。 “我叫白三姊,狐妖。墨格先生可跟您在一起?”白三姊装作很是急切的样子。 她这样问是打算好了的,如果橘猫说在,那她就装出欣喜的样子,说我前几日听闻墨格前辈被人追杀,现在知道他没事可就太好了。然后最好是不要跟黑猫照面,随便找个借口就离开。 如果橘猫说不在,那她就可以发挥自己骗人的本事,诳住橘猫,再拼力偷袭一击,偷袭完后转头就逃,是死是活听天有命。 橘猫听到白三姊问老大的下落,脸色瞬间大变,眼中掩盖不住的热切,这是他从黑猫出事儿以来,听到的第一句关于黑猫的话。 “我老大不在,你可知道他去哪里了?” 白三姊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伪装的比橘猫还要关切,道:“奴家本在山中修行,忽有一日墨格前辈闯到奴家的山中,后面还有几个黑衣人正追杀他。奴家念及大家同是妖怪,便冒险将墨格前辈藏了起来,蒙骗过那几个黑衣人。又见墨格前辈身受重伤,有心请他留下修养,但墨格先生担心牵连到奴家,才歇息了半日就执意要走。奴家实在留不住,只好任他离开。 他离开后,奴家心中担忧。忽想起那半日与墨格前辈交谈时,他曾提起在上谷市有位叫黄粱的朋友,奴家便一路寻来。” “我老大可说过他为什么被追杀?”橘猫一听她竟然与自己老大交谈过,赶忙走近白三姊身前,急问道。 “未曾提过。”白三姊摇头,做出烦忧的面色,却暗暗盘算从这角度攻击橘猫用哪个招式最有可能得手。 “唉。”橘猫重重地叹了口气。 白三姊哭腔道:“奴家实在是担忧墨格前辈的安危,才跋山涉水赶来。没成想此刻竟连他的踪迹也寻不到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第二卷 闯帝都兮群魔舞 第四十九章 暗杀(三) “姑娘别太担心,我家老大不会有事儿的。他修为高深,没有人能拿住他。”橘猫反倒安慰起白三姊来了,它此时心中焦虑,还未察觉出这个狐妖对自己老大关心的太过头了些。但一旁的寮风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这个狐妖跟黑猫不过是相识半日,绝对不至于为此冒险奔波这一趟。 白三姊抬起袖子抹去左右两眼的泪水,借着衣袖的遮挡,眼神陡然阴狠,藏在袖中的尖锐指甲极速挠出,闪出五道白线划向橘猫。 橘猫正自顾心焦,猛然察觉白三姊的狠招,竟来不及躲避。幸好寮风有所提防,他见白三姊突然出手,箭步过去,鞭腿扫向白三姊,想来一招围魏救赵,逼迫白三姊回手格挡,却不知白三姊是抱着拼死之心来的,冒着重伤的危险,将利爪刺进橘猫的右肩。 橘猫痛苦地嘶叫一声,赶忙挣脱白三姊的爪子,向后逃开。 白三姊正想追上去补刀,侧腰却被寮风的鞭腿扫中,痛叫一声摔飞出去。她心知今日刺杀只能到此为止,方才那一爪成便成,不成也没法子。便借着摔出去的劲势,扑到楼沿边缘,纵身跃到旁边的楼上,就地一滚,忍住伤痛往前逃去。 寮风毫不迟疑地追上去,正在打坐的寮阳被这突发异状惊到,随即就反应过来,随父亲跳到旁边楼上,也追了过去。 橘猫在白三姊爪子抓来的时候,并不是毫无反应,它勉强抬起右爪挡了一下,使得原本抓向它脖子的狐爪只抓中了右肩,侥幸没丢性命,饶是如此,它的伤势也是极重,右肩的肩胛被狐爪刺穿,整个右前肢几乎被扯掉,皮毛撕下一大块,露出血肉间的森森白骨。它无法再保持正卧姿势,只能躺下来,在哪里重重喘息着。体内真气涌动,但真气对这种极重的外伤并不能起到很好的疗效,鲜血依旧汩汩流出。 寮风身法极快,十分钟后在就在某个楼顶追上了受伤的白三姊,对着她的后心拍出饱含内力的一掌。白三姊感知到后背危险,也朝后推出凝聚着真气的一掌。 两掌相撞,内力与真气互相抵抗崩开,闷响过后,两个齐齐退开三步。 此时寮阳也追上来,越过父亲,扑向白三姊,眼花缭乱地招式一一施展出来。 白三姊之前被鞭腿重伤了内脏,刚刚又跟寮风硬拼一掌,内息正翻涌不止,一时间无法调集真气,只能跟他拼体术。作为一个修炼者,她跟寮阳这种武道家拼体术是十分被动的,她依仗的不过是一双爪子,还有反应和速度比人稍快一些,也只有这些了;寮阳则能使出各种不同的格斗技巧,近战之中他的拳脚肘膝指腕等等肢体,都能成为攻击的武器。交手的短时间内压的白三姊无力反击。 寮风深深呼吸两次,稍微调整内息,就冲上来,跟寮阳联手,以步催手催身催的章法,片刻间就将白三姊打的遍体鳞伤。 正待二人即将擒下白三姊逼问的时候,她猛地长叫一声,鼻子陡然凸出来,变得细长,爪子也变得更利,手臂上,脸上长出白色茸毛,白毛迅速长长浓密,两个耳朵也竖在脑袋上。她身上的长衣被撑破,在呼吸间就变成一只高达两米半的巨型白狐,身后三根狐尾翘起摆动。 白三姊在逼到绝境处,现出原型,她抬起比人脑袋还大的爪子,朝寮阳拍下,寮阳大惊,这等体格差距下,他所修习的对敌招式威力大打折扣,只能狼狈躲避;寮风一时之间也是无计可施,只能暂避锋芒。 白三姊身体虽然变大,动作反应却没有慢下来,反而因为恢复兽体变得更加迅捷快速,眨眼间她就将寮风寮阳父子逼到楼顶角落,巨尾扫出,想要将寮阳父子赶下楼顶。 寮阳慌忙后退,一脚踩空掉下楼顶,急忙伸手扒住楼沿,才没摔下去。 寮风跳起起,躲开尾巴,跳到白三姊身侧,运起内力,朝她下腹狠狠击出一拳,白三姊中拳,痛叫一声,巨爪朝寮风头顶拍下,寮风赶忙后退避开。 他想着此时若是长枪在手,必定不会打的这么辛苦。 白三姊抬起后腿重重朝寮阳踩下去,寮风大惊,但阻挡已来不及。 巨脚踩下,楼沿崩坏,寮阳惊叫一声,坠下楼去。 白三姊打寮阳下楼,也不恋战,转身逃去,巨大的白狐身形在楼顶之间几个纵跃,就消失在夜色中。 寮风心忧儿子的安危,没有再去追击白三姊,他沿着楼沿向下攀去。 橘猫正在血泊里躺着,姬昼和博君毫无预兆地齐齐冲上楼顶。 之前姬昼和博君小艾三个正在屋里吵架,忽然听到孩子哭声一样的猫叫,顿时就听出是橘猫的叫声。 姬昼和博君当时吵得都要动起手来了,听到叫声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来,而是又拌了几句嘴,小艾担心橘猫,尖着嗓子吼起来,吵吵着让他俩赶快上来看看,他俩才放下之间的仇怨,一同爬上楼来。 博君和姬昼看见躺在一摊血迹中的橘猫时,都傻了眼,橘猫竟然被伤成这样:“谁干的?” 姬昼抬头四望,不见寮风父子的踪影,还以为是寮风父子联手伤了橘猫逃走了:“是不是那对父子干的?” 橘猫轻轻摇头,虚弱道:“西南方向,快去帮他们。” 姬昼往那里看了一眼,什么动静都没有,道:“到底是谁伤的你?” “是一只狐妖,其修为不在我之下,实力比起你们客栈的地字铁卫也不逞多让。怕寮风父子对付不了她,快去帮忙。”橘猫歇了口气,又道:“不用担心我,死不了。” 姬昼对博君道:“你实力太弱,带它回屋。我去看看。” “你!”博君怒视着他,却又无从反驳,自己的实力在这些人里确实不算强。他的实力大概只能跟客栈最低级的黄字铁卫相当,毕竟他只是活了几十年的后天夜魃,战斗天赋本就不高,而且还极少花费精力用在修炼上。 姬昼虽然年轻,但是从小修行正宗的巫道,再加上天赋不错,生性好斗,实力在同龄人中属于偏上的。这也是他轻视博君的原因,他无视博君的怒气,转身朝西南方向去了。 博君有些失落,抱着橘猫从天台入口处往楼下走去,心里盘算着以后还是要努力修炼,毕竟在夜幕世界里,修为高了才能被人尊重。 博君抱着橘猫回到屋里的时候,小艾一见就心疼的惊叫起来:“大胖橘谁把你打成这样了?” 橘猫失血太多,无精打采地在博君怀里蜷缩着,听到小艾的喊声,只是勉强抬了抬眼皮。 小艾赶快让博君把橘猫放在床上,她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个药箱,里面各种应急的医药用品相当齐全,却不知道哪一样药品能够治疗橘猫这么重的伤势。 博君看着橘猫依旧流血不止的吓人伤口,便给它止了血,又洒了一些药粉,片刻后见伤口渐渐凝固才放下心来。 “等下送它去医院吧。”博君这样说。 “嗯。”小艾立刻转身收拾东西,还找出一件外套,裹住橘猫。 正待二人要出门的时候,姬昼和寮风等人回来了。 进门之后姬昼脸色难看地坐在沙发上,寮风背着腿骨骨折的寮阳,也从后面走进来,放寮阳在沙发上,他又过来查看橘猫的伤势,发现橘猫确实没有性命危险时,才舒了口气,让博君把橘猫放到沙发上。 第二卷 闯帝都兮群魔舞 第五十章 暗杀(四) 寮风以内力帮橘猫稳住了伤势,又从小艾的药箱里找出几样堪用的药物给橘猫用上,把橘猫安放在床上沉睡去后,寮风才回头给儿子治伤,把右腿小腿骨折处重新嵌合之后,绑上木板固定住,让寮阳躺在橘猫一旁歇息。他坐在一边,调理着内息。刚刚与白三姊一番打斗,他体内受到真气冲撞,衣下的皮肉也好几处淤青创伤。 姬昼语气不善地打出几个电话,大约半个小时后,嬴苍和姜柯二人赶到这里,又过了一会儿,守夜人欧阳启也来了。 嬴苍看着满屋的伤员,担忧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寮风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末了道:“只可惜两柄长枪埋在在城外没有带来,否则今天也不至于如此狼狈。”寮风父子都是用枪的行家,没了枪,一身功夫去了六成,打起架来束手束脚的。 姬昼听着寮风说话,脸色越来越难看,自己堂堂客栈的玄字铁卫,竟然在眼皮底下让妖怪伤人逃掉。他方才追上去之后,连白三姊的影子都没看见。 “你们都做什么呢?”姬昼瞪着两个同伴:“让你们监看城中动向,这么大的妖怪混进来,你们都没有察觉的?” 嬴苍和姜柯互视一眼,委屈道:“现在这个城中除了咱们三人,就只有客栈分部的那些黄字铁卫,人手实在不够,大家都没闲着。客栈本部那边的支援要到明天早上才能来,咱们真的是尽力了。” 欧阳启开口为嬴苍等人辩解道:“姬昼兄,你也不能这么说他们。狐妖本就擅长伪装,而且实力也高于他们,要想搜到她确实是难为他们了。” 欧阳启不说话还好,他一开口,姬昼又瞪上了他,尽管打不过,姬昼还是大胆质问:“那欧阳兄呢?你是守夜人,实力足以与咱客栈的天字铁卫相媲美,难道你也没有发现狐妖的行踪?还是说压根就没有关注过城中异类的动向?” 欧阳启一看姬昼这个玄字铁卫,竟然越级质问自己,有些出乎意料,但他还是开口解释:“我今夜正在城中巡视的时候,偶然发现几个巫妖,就跟他们动起了手。那几个巫妖原本实力不强,若真的打起来,最多一刻时间就能全部干掉,但他们总是不跟我正面交手,几个人配合着跟我缠斗,我一时半会也拿不下他们,周旋了一个多小时,杀了他们一半,剩下的也让他们给逃了。” 嬴苍奇怪道:“这么巧?正好狐妖要来袭击黄粱先生,那边就有巫妖缠上了你。” “你是说?”欧阳启也反应过来:“狐妖跟巫妖勾结。巫妖牵制住我,狐妖则趁机过来偷袭,只是幸好有寮风先生才没让他们得逞。” “但是,为什么他们偏偏要杀黄粱先生?”嬴苍陷入深思。 寮风心思一转,大概想明白了整件事。他决定将黑猫被人追杀的事儿说了出来,这还是第一次在欧阳启和嬴苍的人面前原原本本地讲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墨格先生被客栈的人追杀?”嬴苍满脸不可思议。 “没错。”寮风点头:“我看的清清楚楚,那些人手腕上的纹身跟你们的一模一样。” “墨格先生被客栈追杀这件事是秘密进行的,到现在他的踪迹还未查明;但是这个狐妖却知道这件事儿,并且以这件事儿作幌子,取信黄粱先生。”寮风。 “可是既然客栈追捕墨格先生是秘密进行,那她是怎么知道的?”嬴苍提出疑问,紧接着就被自己回答:“客栈高层的秘密行动不可能被人探查到。除非她早就知道墨格先生会被客栈追杀,再说的极端一些,也许是她一手造就了墨格先生被客栈追杀,才能料事于先。” “她干了坏事,嫁祸到墨格先生头上。想借客栈的手除掉墨格先生。”寮风十分肯定:“她为了验证自己的计划是否得逞,便将监视布置在墨格先生身旁,果然看见客栈铁卫去抓捕墨格先生。” “极有可能。”嬴苍认可这个猜测:“客栈的行动无法追踪,但在墨格先生身旁安插眼线却能办到。” 寮风又道:“她来这里加害黄粱先生,莫非是为了斩草除根?” “可是她为什么非要将墨格和黄粱赶尽杀绝?” “这就不知道了。” 探讨进入死局,告一段落。 欧阳启望了望窗外,一片明晃晃的月色,出言提醒大家道:“今天是阴历十四了。” 姬昼等人也将目光投向窗外,是啊,明天晚上又是夜魃嗜血的日子了。 “客栈的支援明天清晨就能到。”嬴苍早已跟客栈本部确认过。 “明天晚上,我留在这里。”姬昼没了怒气,有些扭捏。 “为什么?”嬴苍不解。 “我监视他。”姬昼指了指博君,悄悄瞥了一眼小艾。 欧阳启不明所以。博君愣了。小艾大眼睛眨巴两下。寮风干咳两声,看破不说破,扭头装作查看橘猫和儿子的伤势。姜柯悄悄走到窗户边点起一支烟。嬴苍的目光在姬昼和小艾之间来回打转,半晌,终于‘哦’了一声。 “怎样?”姬昼盯着他,表情紧张。 “好主意!”嬴苍挑起大拇指。 —— 白三姊在城中建筑之间纵跃攀跳,不敢丝毫停歇,她一直跑出城外。感觉终于甩开了寮风父子,伤痛难忍,在一棵大树旁下,身体也缩小回正常狐狸大小。 她蜷缩树上一根粗壮的枝杈里,精神萎靡地将头放在爪子上。 寮风为了救橘猫,情急之下扫出的那一记鞭腿实在是太重了,夹杂着内力的腿劲击中她的侧腹,劲力穿透皮肉,渗进腹内,将内脏震到出血。紧随着又在受此重伤的情况下与他父子二人硬碰硬的肉搏了不下百招,身上伤痕累累,尤其是最后挨得那一拳,将原本就在出血的内脏再次重创。 白三姊的脑袋昏昏沉沉,却又不会昏睡过去,因为腹内绞痛难忍,似乎脏腑已经被撕裂破开。 她毛茸茸的耳朵忽然一动,仿佛听到什么动静,眯着眼睛影影绰绰的看见两个人来到树下。 “她好像伤得挺重。” “喂它一颗护心丹。” 护心丹?白三姊一团浆糊似的脑中努力想着这个东西,想起来了,护心丹,服下后能暂时护住心脉不衰,再重的伤,只要不死,吃了它就能吊住一口气。 其中一个人轻巧的跳上树,把她抱在怀里又跳下去,另一个人取出丹药塞进她嘴里。白三姊努力嚼了两口,吞下,便再也扛不住合眼睡了。 “任务完成。回去找老板报账。” 两个人并肩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