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诈尸成灵帝 汉,中平六年(即189年),五月。 雒阳皇宫。 “呜呜呜…” “嘤嘤嘤…” “陛下陛下…” 一阵轻微的吵闹声,传入刘宏的耳中。 “谁搁这看电视剧呢?淦!” 在心里嘀咕一声后,刘宏艰难的睁开眼睛,长时间昏睡带来的乏力感,让他的头脑昏沉。 “唔——” 刘宏想打个哈欠,却发现自己嘴巴里含的有异物,根本不能顺畅的呼吸。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刘宏终于给那东西吐了出来。 “嘀嘀嘀…” 恰如珠落玉盘声般清脆,待声音完全停息之后,所有的声音跟随着它戛然而止。 一切,变得死一般的沉寂。 “呼…呼…” 刘宏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坐了起来。 这不起来还则罢了,一起来,刘宏当场懵逼了—— 自己睡在棺材里,身上穿的是影视剧中的金缕玉衣,棺材前方的玉陛之下,是一群穿着古装、目瞪口呆的人… 这是…穿越了? 霎时间,大量记忆涌入刘宏的脑海。 “陛下!” “陛下活了!!!陛下活过来了!!!” “陛下…” 十多息的时间过后,那些目瞪口呆的人如梦方醒,对着刘宏哭拜不已。 此时刘宏在接受着此身留下的记忆,面前众人的哭喊,让他觉得脑仁疼。 几乎是情不自禁,他怒斥了一声:“都给朕闭嘴!” 霎时间,大殿鸦雀无声。 半晌之后,刘宏抚摸着疼痛的额头,终于搞明白了。 自己穿越成了同名同姓的皇帝、历史上有名昏君——汉灵帝刘宏! 现在,刘宏对自己的手心迫害了无数次之后,终于认清了现实。 自己真的穿越了,还穿成了刚驾崩的汉灵帝! 这可当真是: 棺材板中惊坐起,谈笑风生又一年! 既然来了,回又回不去,那就做出一番伟业! 其实,刘宏还是有些庆幸的。 得亏是汉灵帝,这要是汉献帝或者少帝刘辩,刘宏那还不如原地暴毙再轮回。 汉灵帝之生平,刘宏光是从记忆里的画面,就给过了个遍: 这厮做的荒唐事还真不少,喜欢胡物、还喜欢让宫女棵体嬉戏游玩、在宫里开集市、各种敛财手段…… 尤其是让宫女全身棵体嬉戏游玩,真是让人臊得慌。 刘宏想起,就有些不自然——这些宫女,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有机会,必须亲自要教训教训她们! 咳,扯远了。 灵帝,荒唐是荒唐,但是他同时也是一个掌握着实权的皇帝。 这一点,他比刘协强上太多太多! 这正是刘协庆幸的地方。 这时代波澜壮阔,也正是从灵帝死后,董卓造逆,天下诸侯割据,到三家归晋,这段历史因为罗贯中的《三国演义》而被后人耳熟能详。 而刘宏,虽然没有什么系统之类的金手指,但他对这段时期的历史颇为了解。 加上后世的见识,刘宏有足够的信心,依靠着这个身份活下去! 甚至,让这个世界发生改变! 不过在此之前,刘宏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对于汉灵帝之死,刘宏颇有疑虑。 汉灵帝今年32,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却抱病而驾崩。 不需要任何的逻辑,刘宏直接从中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 汉灵帝的记忆在死之后就没了,刘宏现在也不知道过了几天。 不知自己的便宜儿子刘辩登基了没有。 对了! 刘宏忽然想起来了! 在灵帝死后,士人和外戚与宦官进行了火拼。 在不知道是谁有意还是无意来着,召来了董卓。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哦,刘宏指的不是董卓,而是想出这主意的人。 董卓,不值一提,只要自己活着,他就翻不起什么浪来。 关键是那群胆大妄为的人。 刘宏眼中精光一闪,心中已有了定计。 他目视下方,沉声道:“蹇硕何在?” 这时,一个面白无须的雄壮汉子趋行到了他前方。 “臣硕在!” 此人正是健壮有武略的宦官蹇硕。 他也是汉灵帝生前最为信任的宦官,信任到让他掌兵权,甚至在死前把自己的儿子刘协托付给蹇硕。 最重要的是,蹇硕是汉灵帝一手提拔起来的,现在汉灵帝走的匆忙,而蹇硕的根基略显浅薄,张让、赵忠等宦官领袖根本就看不上他。 可以说,蹇硕不像张让、赵忠等辈手眼通天,除了自己,蹇硕再无人可依靠。 所以,蹇硕可用! 刘宏对恭敬的蹇硕招了招手:“来,近前来,朕有些话要对你交代!” 蹇硕闻言,走到了刘宏身旁,直接伏倒在地。 “陛下。” “嗯,”刘宏坐在梓宫,低沉着声音道:“朕醒来之事,在场的,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这大殿二三十个人,有男有女,多是小宦官,剩下的都是刘宏的妃嫔,刘宏没有发话,他们也不敢出声,就呆呆地伏在地上。 这些人无关轻重,最主要的是,刘宏不能完全保证他们会不会乱说。 所以… 就只有对不起了! 刘宏生前有个特点,那就是果决。 到了这个时代,他掌握着至高的权利,自然更不会心慈手软。 听到刘宏的话,蹇硕明显愣了一下,但是转瞬后,他就明白了。 “唯陛下之命!” 蹇硕应了一声,然后又行了一个礼:“敢请陛下稍稍移驾,臣恐冲撞了陛下,如此…臣万死难辞其咎!” 刘宏又躺回了梓宫中。 无他,只因身上的金缕玉衣,太沉!走路不方便。 金缕玉衣,这就是这时代皇帝、诸侯王的寿衣,光是身上的玉片和金丝,就足有十多公斤。 现在,刘宏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时代的董卓、曹操、袁绍要盗墓了… 刘宏一边吐槽,一边支楞着耳朵,听着殿内的动静。 …… “吱——” 大门关闭了。 紧接着一阵阵惨叫声不绝于耳… 惨叫声大概持续了半刻钟的时间,终归于平静。 “陛下,已尽杀之。” 刘宏站起身来,看着半跪在地喘着气的蹇硕,还有满地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啧啧称奇。 这个蹇硕还是挺能打的,一个人用手格杀二三十个人,虽然被杀的都是太监和妃嫔吧。 但还是猛! “做得不错。”刘宏笑着称赞道。 蹇硕能打,更兼聪明,最重要的是忠诚。 现在,碍事的人不在了,刘宏就可以开始施展他的想法了。 “朕这一身,终究不太方便,扶朕去换一身衣裳。然后,我有些事需要交代让你去做。” 第二章 幕后天子 刘宏的“灵堂”,即是他的寝宫。 这里还有他的床榻,当然也有他的衣服。 当刘宏摆脱了这一身沉重的金缕玉衣后,这世界…轻松了许多。 刘宏舒展了一下筋骨:“蹇硕,趁现在夜漏未尽群臣还没来,先给这里收拾收拾。 哦,还有这梓宫之中,就随便找个和朕身形差不多的宦者,然后把这个给他穿上,放进去。” 说着刘宏指了指地上的金缕玉衣。 蹇硕恭敬颔首,连称:“唯唯。” 现在,刘宏还不宜露面,他就是要看自己不在了,宦官、外戚、士人们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暂时先做一个旁观者,这样,在大乱之前,他也好对症下药! 破而后立,这岌岌可危的汉帝国,或许还有的救! …… 坐在床榻上,刘宏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得亏,今天赶得巧,这要是白天群臣在殿之时,恐怕这消息瞒不住。 不过现在嘛,暂时就只有蹇硕一人知道。 现在,刘宏需要找出一个人来,能甘愿为自己做事的,还一心向着国家的,最好是那种办事牢靠的。 对于宦官,刘宏是信的。 无论是张让、赵忠、郭胜等朋比的常侍,还是根基浅薄却手握兵权的蹇硕。 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些宦官,作为皇帝的家奴、皇权的延伸,却是比朝中大臣忠心不少,当然,这个忠心只是向着能给他们权利的皇帝。 他们的忠诚仅仅向着皇帝,而不是国家。 能用,但是不堪大用。 除此之外,刘宏还需要找可用、可信之人,只是一时他不知道谁还能靠得住。 …… 想着想着,蹇硕洗完了地,恭敬侍立在刘宏身旁。 刘宏见他来了,随口一问:“蹇硕,朕有事要找你。” 蹇硕恭敬地单膝跪地道:“陛下请说!” “朕现在不想抛头露面,你来说说,就满朝公卿大臣,谁人可堪大用?” 蹇硕沉思了片刻,张口道:“陛下若想观察时局,依臣之见,当属皇后、皇子辩,若是陛下有令,皇后与皇子是必不敢违逆!” 刘宏一听此言,只是细细分析,就忍不住想要鼓掌。 这当真是当局者迷了。 竟是把这两位给忘了。 在灵帝死后,刘辩身为嫡长子继承大统,因其年幼,太后何氏临朝称制,大将军和太傅袁隗共录尚书事。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太后肯定向着自家哥哥。 这时,正是何氏一族权力最大的时间段。 所以现在朝廷最有权的人,还真就是何进和何氏。 何进是头蠢猪…哦不,猪特么都没有这么蠢的,一手好牌打的稀烂,这人从一开始就没在刘宏的考虑范围之内。 何氏虽然善妒,但是聪明。 有些事,她肯定能懂。 刘宏对着蹇硕吩咐道:“即刻,让朕的皇后带着辩儿来这里见朕。” 蹇硕口称唯唯,恭敬离开。 现在,又剩下刘宏一人了,他几乎能想象得到——自己的皇后和儿子见到自己惊讶的表情。 任谁也想不到,一个死了两天的人忽然复活。 …… 夜晚的皇宫,一群人,正在从太后寝宫往刘宏所在地行进。 一个太后,一个天子,还是在深更半夜走动,光是侍卫随从,就有上百人。 走在路上,何氏忍不住问蹇硕道:“陛下年幼,朕临朝却也是极累的。蹇硕,你倒是说说,大将军唤朕来先帝寝宫,有何事?” “禀皇后,大将军言,他于梦中见到先帝,说要想要见您和陛下。” 何氏阴沉着脸,明显是不高兴。 现在,大概是午夜丑时。 也正是人最困的时刻,若不是蹇硕说何进找她,她必然是要翻脸的。 越过护在门外的侍卫,蹇硕恭敬地对何氏说道:“人多杂乱,为了避免冲撞先帝,烦请太后下令让这些人护在殿外吧。” 何氏虽然疑惑蹇硕的请求,但是也没想太多。 在她眼里,这里存放着先帝的遗体,门口又有这么多的护卫,内里还有人为先帝尽哀,还有兄长何进。 何况,这个蹇硕,对陛下忠诚至极,提出这个请求也在何氏的意料之中。 随后,何氏拉着刘辩进到了刘宏的寝宫。 刚一进门,她就发现不对了。 “蹇硕!” 何氏皱着眉头喝道:“朕之兄长何在?” 几乎是下意识,她就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因为,她能看到的,这个寝宫…空无一人! 甚至,在微弱的火光下,何氏看到两旁的屏风,甚至还隐隐有人影闪烁。 看到这,何氏脸上惨白一片,她下意识抓紧了身旁的刘辩,浮想联翩——莫不是暗藏刀斧手,想要加害我母子俩。 慌乱中,何氏的声音有些打颤:“蹇硕,汝是欲害朕与陛下么?”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她的身后传来。 何氏胆战心惊,没敢回首去看。 她只听一声极具威严的声音: “朕的皇后、朕的辩儿,过来一叙。” 这一瞬间,何氏的表情、动作都僵住了,她分明听到的是“先帝”的声音! 她转过身,看着刘宏的身影,难以置信地惊呼道:“陛…陛…陛下?” 刘宏微微一笑道:“怎么,朕的皇后,不认得朕了?” 隔着挺远,借着昏黄的光,刘宏都能看到何氏脸上复杂的表情。 “是不是不想看到朕站在这,是不是想让朕一直躺在这梓宫中?” 何氏听到这句话,低下了头,说:“妾身…不敢!” “行了。”刘宏摆了摆手,“带着辩儿上来,朕有话要交代。” 等到了床榻前方的坐席,何氏连忙说道:“陛下已然无恙,真是天幸,明日还需昭告天下臣民,陛下身体已经…” “不着急。”刘宏打断了何氏的话。 何氏的脸上,明显有些僵硬。 “陛下的意思……” “辩儿继续当天子,你也继续临朝称制。” 何氏一听,慌了:“陛下…” 她的语气中有着明显求饶的意味。 现在,何氏有一种感觉——这次,她的丈夫、天下臣民万物之主的皇帝,好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难道是哪里做的令陛下不满了? 眼前的这个人,变得让何氏觉得陌生。 但是他的样貌,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结合刘宏说的话,何氏不寒而栗。 正当她想着该怎么求饶时,刘宏再次开口了。 “皇后不要多想,朕不是戏言,而是朕想要在幕后,看看在朕死之后,满朝公卿将会作出什么举动。这段时间,无论是朝会,还是私下进言,无论是宦官,还是你的哥哥,都要汇报于朕。” 第三章 从龙卫 其实,刘宏看到何氏和刘辩,心里还是挺复杂的。 穿越前,他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当然不同于现在的孤家寡人。 忽然穿越成了汉灵帝,光是老婆,就有几十上百个,还有俩儿子? 请问:这到底是不是喜当爹? 现在,刘宏开始端详起了何氏和刘辩。 在汉灵帝的记忆中,这个何氏名婉,身材姣好,相貌也佳,身量也颇高。现在,她的身上还穿着白色的孝服,更添一种异样的美感。 要想俏,一身孝。 古人诚不我欺也! 也许是灵魂中汉灵帝的遗念在作祟,刘宏此时竟然在脑海里解锁了新姿势! 难怪灵帝宠幸何氏啊! 这搁刘宏自个碰上,也觉得这女人漂亮。 只可惜,这女人心思不正,不是那种贤良的皇后。 现在的刘宏,和之前那个馋何氏身子的汉灵帝不是一个人了。 原身汉灵帝能忍受她,但是刘宏却不会纵容她。 这个何氏,留不得。 迟早是要废的。 刘宏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等时局稳定以后,她何氏一家三人,何婉、何进、何苗,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一边凉快去吧。 …… 刘宏让何氏和刘辩过来,可不是来叙旧的。 交代完事情,刘宏就让蹇硕请他们母子二人回去了。 何氏不笨,刘宏相信她能明白。 违逆自己的后果就是何家从此一蹶不振,皇后?大将军? 只要刘宏想,这两个位置随时能换人。 说到底,何家屠户出身,根基还是浅薄,当时立何氏为后,群臣们都不太同意。何进?他为大将军、录尚书事,身处高位,或许有权,但是无势。 … 书案前,刘宏的手有规律地叩击着桌面:“蹇硕呐,朕问你——你身为上军校尉,手底下可有那忠勇之人?” 蹇硕恭敬地说道:“回陛下的话,有,忠勇可靠者,有百余人。” 刘宏又问:“有父、母、妻、儿者又有多少?” 蹇硕:“有三十六人。” “喏——” 刘宏递过去了一张写满了名字的素帛,蹇硕忙走上去单膝跪地双手接住。 “让那三十六人刺探消息,当然在此之前,必须要你来调jiao一番。” 蹇硕一怔,脱口问道:“陛下…调jiao何意?” 刘宏清了清嗓子,正了正脸色:“朕死之后,朝臣公卿或在筹谋诸事。 现在,朕需要一些耳目,或刺探消息,或监察群臣过失,以掌握主动权。 朕之本意,就是设立一个特殊部门,其名曰:从龙卫。 就好似刺奸,却又不大一样,总之,这些人暂时都交给你来管辖,你,只需要将事务挑重点汇报给朕即可。 记住,朕要的是:只要朕想知道的事,你们就一定要刺探出消息,哪怕是问大将军某夜在哪里住宿,和哪个小妾同房,你们都得给朕探出来!” 这就类似于历史上明朝的厂、卫的存在… 刘宏要的就是要朱元璋用锦衣卫震慑群臣那种效果。 之所以要选忠勇而有亲眷之人,正是要保证第一批人的“忠诚度”。 刘宏对蹇硕说出了自己的意图,就是摆明了,让蹇硕去主持这个任务。 蹇硕咂摸一会儿,额头上的冷汗如雨下一般。 这… 从龙卫大统领。 可不是一件好差事! 能在皇帝面前走红的宦官,绝对不会是笨人。 蹇硕心里明镜一般,他知道,这算不是一件好差事! 这事儿,迟早是瞒不住的。而身为统领的他,绝对是众矢之的。 无他,这活儿必然是最得罪人的。 这组织要是成了,京城百官无不人心惶惶,届时身为大统领的,必然要遭到所有人的记恨。 如果有必要的话,他还会被抛出去平息众人的愤怒。 蹇硕虽忠诚,但前提他是人,是人都有人性。 在这一瞬间,蹇硕想到了很多不好的后果。 这都被刘宏看在眼里。 刘宏没有出言,只是面无表情看着蹇硕。 此时是五月,即便是夜晚,温度也是挺高的。 但蹇硕却不寒而栗… 不光是这骇人听闻的机构,还有刘宏的表现。 在蹇硕的眼里:他心中至高无上陛下…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不光是言行,还有表情。 虽然刘宏面无表情,却给蹇硕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刚才蹇硕浑身沁出的冷汗,在此时被寒意一激,现在他整个人忽然清醒了—— 除了答应,他没有别的选择。 宦官本身没有任何权势,宦官的一切,都是皇权所赋予的,离了皇权,他们什么都不是! 蹇硕在刘宏的目光下,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硬着头皮说:“臣…必定不负陛下所托!” 刘宏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他点了点头:“你呀,是在担心朕坑害于你?” 蹇硕闻言,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他连忙叩首说:“臣不敢!” “好了,行了行了~起来说话! 放心,朕不会故意害你,就一句话,这事儿交给你,你若是做好了,你就是朕最锋利的爪牙。 你若是做不好…” 刘宏话说了一半,意味深长地看了蹇硕一眼。 蹇硕行一礼称:“陛下放心,臣一定能做好!” 刘宏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种事儿,难其实没那么难。 只要开个好头,搞出件大事情,然后让百官群臣知道从龙卫的威慑力,之后就不怎么费劲了。 以有心算无心,再挑些好手,培养培养,蹇硕的担子不算重。 现在,三十六个人,虽然少了点,但也可以打下基础。 当即,刘宏就把从史书和影视剧里看到方法,传授给了蹇硕。 蹇硕一边听,一边露出崇拜的眼神。 等到刘宏说完,蹇硕犹然沉浸在刚才的教诲。 半晌后,蹇硕恳切地说了一句:“陛下真乃天人也!有了陛下的教诲,臣若再做不好,岂不是辜负陛下的恩情!?” 刘宏起身,拍了拍蹇硕的肩膀,只是微笑说了一句:“勿失朕望!” 现在,时辰来到了凌晨寅时,外面已经微微有些发亮了,夜漏也走了一大半。 群臣,该来这里哭丧了。 而刘宏呢,则打算出去走走。 第四章 出宫 皇帝,天下臣民万物之主。 刘宏现在贵为皇帝,但是思想还没有彻底融入这个时代。 来此一世,虽然有灵帝生前的记忆。 但是总让刘宏有一种违和感。 想要真正融入这个时代,还得去了解这个时代。 刘宏已经计划好了。 这段时间,白天他就出宫到处走走看看,晚上呢,他就回到宫中,听自己的皇后还有忠臣奴仆汇报工作。 岂不美哉? 刘宏换了一身常服,腰上悬一柄长剑。 穿好了鞋袜,刘宏准备出门了。 “蹇硕啊,从龙卫之事,还是从明晚开始做,现在陪朕出宫!” 蹇硕犹豫再三,还是下定决心说:“陛下荷天下之重,不该出宫,若是出什么差池…” “好家伙!”刘宏抬腿踹了蹇硕一脚,“你搁这咒朕呢?” “臣不敢。。。” …… 因为灵帝已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雒阳,刘宏干脆就没有乔装打扮,倒是蹇硕,需要打扮打扮。 刘宏从灵帝生前的记忆中得知,此身和现在有天翻地覆的差别。 在灵帝没生病前,曾是一个发福的中年男性,在经历过一场长时间的病后,到前身记忆的最后时期,这具身体,变得消瘦不少。 现在能认出现在的刘宏的人,也并不会很多,就算是看着觉得像,也根本就不敢上去认。 毕竟…整个雒阳人民都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驾崩了。 所以刘宏现在有恃无恐地走在雒阳城。 看着满城的景色,刘宏觉得自己似乎出来的不是时候。 因为皇帝驾崩,整个雒阳城,显得有些白。 街上的来往行人,尽皆戴孝。 晦气… 真特么的是晦气。 刘宏一路上,就阴沉着一张脸。 事实上,这搁谁都不会开心。 这全城的百姓,都在给刘宏哭丧,即使刘宏知道他们哭的不是自己,但他心里还是膈应的慌。 “陛…老爷,要不咱们回去?” 看着刘宏的脸色,蹇硕提议道。 刘宏僵硬说道:“不用,我现在也有些饿了,先去吃着吃食。” 出门在外,刘宏自然不会再自称是朕。 这称谓若是被人听见,那是纯属找不自在。 “城中酒肆饭食粗陋,陛…老爷…可能吃不惯。” 呵呵。 刘宏心中冷笑一声。 这个时代,无论是宫中还是酒肆,都比不上后世最普通人家的饭菜。 御厨做的菜,那能比得上小龙虾?火锅?烧烤? 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这会儿没有辣椒。 没有辣椒的菜…那能吃吗? 刘宏就一句话撂在这:这个时代的菜肴,有一个算一个,都只能称之为粗糙。 凑合凑合,吃个饱腹完事。 现在刘宏可还没有时间去解决吃饭的问题。 这次,他是来体察民情的。 嗯… 身为天下臣民万物之主,自然是要知道民众的疾苦。 这天下还是普通民众居多。虽然吧…历代统治阶层都不把普通人当人的。 这就是封建王朝的弊病。 在这个时候,应该尤为明显。 …… 城中酒肆之中。 刘宏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古代酒楼。 这家酒肆颇大,装饰也显得古朴且典雅,一眼望去,有十多个屏风隔断的小空间。 这里的生意,大概是因为国丧的原因,很差。 以至于酒肆的老板,见到刘宏和蹇硕就热情的不得了。 “二位贵客,里面请,嘿…想要吃点什么?” 刘宏随意地说道:“一釜炖羊肉、烤羊腿、粟米饭、拌个菜,剩下的看着你们做着拿手的。” 这些东西,是这个酒肆里能吃到最好的东西。 但也只能说是普通,终究是少了调料,吃起来略显寡淡。 在酒肆中,刘宏还是有些失望的。 没有特殊服务还则罢了,而且和一些穿越小说完全不同,这里…完全没什么情报。 还是吃完了出去转转吧。 正当此时,有一个中老年男声传来。 “路过叨扰,不知老夫能否与二位一同进食?” 刘宏:… 正当他要拒绝的时候,他看见一个糟老头子,带着一个气质、样貌俱佳的美人… 嗯… 这老头看起来,竟然还有些眼熟? 只是刘宏一时竟然想不起了! 没等刘宏开口,蹇硕直接站起身来,瓮声瓮气道:“去别处吧。” 刘宏摆了摆手,召回了蹇硕:“无妨,让店家添两张食案,两份饭食,两副匙箸。” 听到刘宏的准允,那老头走入席间,他有模有样地端坐在席上。 而那个女子呢,就侍立在那老头的身侧。 长得很漂亮,身量也很高,关键是身上的气质,格外出尘。 刘宏只是看到她第一眼,就被吸引住了。 这个女子,比何氏生得还标志! 面对刘宏的眼神,那女子也没怎样,反倒是落落大方,她对着刘宏微微一欠身道:“一张食案即可,家父与诸君同席,正好让小女为诸君增些乐趣。” 刘宏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女子,点头允了她的请求。 这个酒肆也算是高档。 每一个小隔间,都有一架古琴。 那女子走到古琴前,葱段一般的嫩白纤长的手指开始拨弦、调音。 “铮——” 一声悠长的琴音,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与此同时,刘宏和那老者对视了起来。 刘宏看着那老者眼熟,老者看刘宏也眼熟… 只是他们都不记得,面前之人姓甚名谁了。 刘宏只知道,这个老头,不是一般人!他虽然说话有些无赖,但是气质和行为能看出,这人是懂礼仪的。 再加上他的女儿,这气质根本就不是普通家庭能培养出来的。 轻松的琴音下,刘宏朝着对坐的老者拱了拱手。 “不知怎么称呼?” 那老头回礼而后笑道:“呵呵,老夫太原人,王允,我见阁下面熟,故入此间叨扰,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我?河间国人刘灵…” 说着,刘宏忽然变了脸色。 王允… 这老头是王允! 刘宏拍了食案猛然站起来:“你就是王允?” 他的举动明显惊住了王允,王允道:“额…老夫正是王允,莫非阁下还认识我?” 认识… 刘宏当然认识王允。 嗯… 刘宏更认识王允的义女貂蝉! 第五章 被人当成知己了 王允啊,刘宏挺不喜欢他的。 不光是刘宏,此身汉灵帝生前也不喜欢这个老头。 对上了,刘宏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在灵帝的记忆里,是王允几年前穿着官服的模样,时隔几年,王允更添几分老态。 当然,刘宏并不心疼他。 这个人呢,可以说,他就是大汉毁灭的导火索之一。 什么王佐之才… 这就属于士人之间的相互吹捧。 王允其人,不能说是没有才,但绝对属于名过其实,而且这个人的性格,有着极大的缺陷。 反正,刘宏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不是有些问题要问,刘宏可能就要赶他出去了。 刘宏这是出来体察民情来了,顺便获取些坊间消息。 没想到第一次就遇到了这么重量级的人物。 还特么的碰到这个老不要脸的蹭饭。 可真行。 刘宏在心里啐了一口,不动声色地对着王允说:“王公的名字,我也略有耳闻,传闻你不是被宦官所嫉恨,被暗害了么?” “呵呵。” 王允捋了捋胡须,不屑道:“阉宦?不过是仗着先帝的宠爱,为非作歹的一些奸佞罢了,岂敢害我?” 噗—— 刘宏刚饮下的一口水,忍不住喷了出来。 王允皱着眉头,不悦地说道:“刘君似乎不以为然?” 一时忍不住,忍不住这个王允竟然这么能装哔。别看他现在吹得这么神气,刘宏可是知道的,这个人在监狱的时候,如果不是碰到了大赦天下,再加上三公求情,那是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刘宏好不容易平复心情,擦了擦嘴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呛到了,并没有笑话你的意思。啊对了,不知王公出狱之后,去了何地?” 王允的脸色这才稍霁:“老夫离开雒阳之后,辗转于河内、陈留之地,今…先帝驾崩,老夫特地赶回来吊唁。” 刘宏一听,当场差点儿笑出声来。 他捂住嘴巴,强忍着不笑出声,最后化成了几声急促的咳嗽:“咳咳咳咳——” 片刻后,刘宏看着王允,他能直观的感受到,这个老头儿的脸都快绿了。 王允也确实觉得生气,生气的是刘宏太没有礼节了,而且…行为还真的不是很自然。 “刘君,太失礼了吧,还是说,你对先帝有所不满?” 刘宏摇了摇头。 自己对自己不满? 不不不。 刘宏呵呵一笑道:“我只是觉得王公非是诚实君子。” 王允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也涨红了起来。 他急了。 “你,你…”王允腾地站了起来,他等着刘宏话都说不顺溜了。 此时,隔间内的音乐声也停止了。 刘宏同样站了起来,面不改色地摆了摆手:“王公莫急,听我一言。雒阳城中,谁人不知道你被宦官所嫉恨,常侍张让数次向先帝进言,是故王公屡有牢狱之灾。 雒阳城中,谁人不知你王公性格刚直、嫉恶?先帝宠幸奸佞,不用贤人,还使王公有牢狱之灾,似此帝王,真是昏庸、暴虐,王公若说是为先帝吊唁,我却是不信的。” 听到刘宏的话,王允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正在生气了。 现在王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面前的这个名叫刘灵的人,实在是太了解、太懂自己了吧! 好一会儿后,王允的怒气尽收,他不发一言,兀自坐倒在席位上。 王允长长喟叹一声——“哎!” 刘宏微微一笑道:“王公,是被我说中了吧。” “刘君知我者也。” 王允说了一句,然后满饮一杯水。 似乎是刘宏的话,戳进了王允的心窝子,现在呢,他倒开始说起了真话: “老夫一生也颇坎坷,和那阉宦,却是结下了难解之怨。 此次先帝驾崩,老夫就想着入京来,与有志之士共谋朝中奸佞,大汉切不可在走先帝和孝桓皇帝的老路了! 今先帝长子继位,奸佞必不可留,在野贤人,也该施展抱负…” 刘宏一听,心中冷笑。 果不其然,这老头是带着政治目的来雒阳的。 看来,外戚士人们是要对宦官们下手了。不,听王允的意思,恐怕不光是对宦官下手。 刘宏表面不动声色地假意说了句:“那,祝你们能成功翦灭阉宦。” 说到宦官,刘宏身旁就有一个。 此时蹇硕呢,正低着头,一言不发,也看不出他的表情来。 但是蹇硕必然听到了王允的说话。 正好,也能让蹇硕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调查了。 王允的到来,就像是冥冥之中自有神助,他将会是一个突破口,好让刘宏和蹇硕知道,该从哪里调查起。 现在,只要顺着王允查,看他这段时间和谁交往密切,那对面便是同党,这稳定没跑的。 刘宏想到这里,忽然有些感激王允了。 刘宏不过是使了个小手段,就引得王允托出了部分目标。 反观王允,甚至有把刘宏引为知己的感觉。 王允看着刘宏,犹豫再三,还是开口。 “刘君,实在是个妙人,又有真知灼见,真恨遇君太迟啊!!!” 王允先是夸了刘宏句,然后继续说道:“不知刘君如何看待朝中阉宦?又有何法能除掉他们?” “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次,刘宏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他直接大笑三声。 这个王允啊,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问刘宏该怎么看待宦官,怎么除掉宦官呢? 这可真是问对人了,没有人比刘宏更懂宦官。 王允一脸茫然道:“刘君为何又笑啊?” 现在,王允对刘宏的容忍度变高了,是因为他觉得刘宏真的是有真知灼见。 “无事无事,容我给你说说。宦官,便是依附于皇权的官,想要族灭宦官啊,简单。” 王允着急地往前探了探身子,问:“何也?” 刘宏笑了笑道:“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先帝驾崩,少帝继位,太后临朝,大将军乃是太后之兄,今上之舅,能用自家人,少帝与太后岂会用宦官。宦官无所依靠,便没有了权势,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你等…若有心,可提一军,直入皇宫,尽杀阉宦!” 第六章 义不容辞 刘宏所说,正是历史上灵帝死后,外戚和士人们做得事情。 只不过,他说了根本原因而已。 为什么这时机是最好的,正是因为刘辩他不需要依靠宦官来掌权。 如果他就这样长大成人,亲政之后,自然是有权力的。 在出当皇帝的经历上,刘辩注定和灵帝不一样。 桓帝无子,刘宏是被选的皇帝。 刘宏继位之后,上面一个窦太后,下面一个大将军窦武,两个人跟刘宏没有任何关系。 在这个局面下,刘宏想要掌权,除了依靠宦官,再无其他选择。 事实证明,这些宦官也确实给力。 不但斗败了大将军窦武,还连带着太后也失去了势力。 从此,刘宏便依赖起了这群宦官,从始至终。 …… 刘宏给王允分析了一大串。 王允听完之后,瞪大了眼睛,他低下声音道:“刘君慎言!!!” 说着让刘宏慎言,其实王允在心里已经开始算计着可行性了。 刚一听,王允只觉得惊骇。 他惊骇于刘宏竟然说话那么直白,那么大胆。 亲提一军,直入皇宫,尽杀宦官… 谁特么的敢这么大胆? 带兵进禁中,这不是谋逆也得是谋逆! 但是王允转头细细一想… 这个方法,确实是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只要抓住宦官的把柄,然后使一有兵权之重臣,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则阉宦可灭! 刘宏的话,给了王允一个新的思路。 文斗不行,就武斗! 豁然开朗的王允似乎一刻都等不了。 当场他从席位上站起,然后朝着刘宏深深一揖:“刘君一席话语,使我豁然开朗。” 刘宏摆了摆手。 嗨! 搁这客气啥呢? 一切正如刘宏所想,王允意动了。 紧接着,他们二人又寒暄了一阵,王允便提出了要走。 “刘君,我还有要事,恕不能陪了。” 刘宏心里明镜似的,王允就是要去和他的‘同道’们商量,商量刘宏刚才给王允说的方法。 哎… 真是可惜了。 刘宏笑着摇了摇头。 当然,他不是可惜王允,而是那个貌美女子。 还不知道是不是貂蝉呢。 王允看到刘宏摇头叹息,露出不解的表情,忙问:“刘君还有话要说么?” “此事非同小可,还需多筹谋以致万全,一旦失败,身死事小,动辄族灭,还需谨慎呐!” 说着刘宏看向了那美貌女子的方向。 王允虽然性格有缺陷,但是他的人确实一等一的聪明。 他几十年的阅历,光是看到刘宏刚才的那个眼神,就知道刘宏的想法了。 嗯… ‘这个刘君当真是一等一的奇人,不但见识超凡,还有关切、怜悯之心,值得深交!刚才他的眼神,应该是让我们注意自己的安全…’ 没由来的,王允想到了窦武、陈蕃的故事。 他细思片刻,咬了咬牙,还是提出了他的请求。 “刘君,我有一事相求!” 刘宏:“哦?王公太客气了,直说即可。” 王允道:“正如刘君所言,阉宦诡谲,此事确实凶险,我之子侄,尚有亲友照拂,现在孑然一身,唯有义女貂蝉在身旁。 你看…” 说着王允看向在一边端庄站着的貂蝉。 刘宏心里高兴,脸上却不动深色,他深吸一口气… 这在王允看来,就像是刘宏内心在挣扎一般。 这可能引发的连带责任。 果然,自己的要求过了,不该麻烦刘君的! 王允有些黯然,他正要开口,刘宏先一步出声了:“此事,我义不容辞!” “那多谢刘君了!!!”王允大喜过望,连忙对身后的貂蝉招了招手。 “婵儿,快过来见过刘君!” “是,父亲!” 貂蝉身姿娉婷,莲步款款,一步一步朝着刘宏的方向走来。 “妾见过刘君。” 妙! 刘宏看着面前的貂蝉,点了点头。 以后,自己要多一个重任了。 虽然麻烦,但是刘宏义不容辞。 “如此,叨扰了!待到此间事罢,我再来寻你!” 王允撂下了这句话后,匆匆走了。 刘宏看着王允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 这个人啊。 被称为王佐之才,却终究还是被玩弄在鼓掌之中。 办法是刘宏想的,王允怎么也想不到,他眼中宠幸宦官皇帝亲自教他怎么怎么铲除宦官。 …… “走吧。” 稍微用了些粟米饭,刘宏对着蹇硕吩咐道。 蹇硕恭敬地行了个礼,而后走在了前头。 貂蝉呢,也乖巧地走在了刘宏身后。 这次出门,从王允口中得到了消息,并且给王允指了一条算计好了的路线,还收获了一个美人。 刘宏的心里,还是挺满意的。 出了酒肆的门,他们三人走在大街上,在刘宏的授意下,蹇硕在前面引着往城外走。 微服私访,在皇城,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刘宏能看到的百姓,至少不是史书上描写的那种‘面有菜色’的人。 还是得去城外。 在往城外的路上,刘宏和貂蝉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婵儿,你缘何成了王公的义女?” 貂蝉恭敬地答道:“妾早年失双亲,幸而得遇义父,将我抚养成人。今日能侍奉于刘郎身旁,亦是妾身之福。” 刘宏笑了笑。 看来貂蝉也有了觉悟啊。 王允把貂蝉托付给刘宏,其实就有这么一层意思。 光是从刘宏的谈吐、穿着、见识,王允就能看出来刘宏的不凡,他把貂蝉托付给刘宏,其实亦是一种交好。 当然王允不知道刘宏的身份。 貂蝉说的更是没有一点儿毛病,遇到刘宏,就是她的福气。 比当他王允的义女,不是强个千倍万倍? …… “停一下!” 走着,刘宏三人路过了一家不大的宅邸。 宅邸的门头牌匾上书两个大字:卢府。 蹇硕连忙走到刘宏面前:“老爷,怎么了?” 刘宏指着这间宅邸问道:“这是谁的宅邸?” “是尚书卢植。” 卢植。 刘宏正了正面色。 自己似乎漏了这么一个人! 如果不是看到这个卢字,刘宏压根就没想起来。 卢植的为人,刘宏还是很喜欢的,值得一见! “随我进去吧,我去见一见卢尚书。” 第七章 震惊的卢植 刘宏在卢植门前,正了正衣冠,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他虽贵为天子,但是对卢植,他还是十分之敬重的。 在这个时代,大厦将倾,卢植可以说是一股清流。不但清流,而且能力也是极强的,无论是学问还是打仗还是治理,他都可以胜任。 这样的人,汉灵帝不用,刘宏用! “叩叩叩…” 刘宏上前,敲了敲卢植宅邸大门。 不一会儿,有一个中年人来打开了门。 “你们是…” 刘宏道:“我等来拜访卢尚书,烦请通传一下。” 那人面露难色道:“呃,卢公正在为先帝写祭文,诸位还是请回吧,哦…倒是可以先留下名刺来,我会转交给卢公,待有闲暇,卢公会回访的。” 名刺,就是这个时代的名片。 在灵帝的记忆里,他就没有去拜访过公卿大臣,当然就算是拜访,也不会是留名刺再联系,谁敢在皇帝面前摆这么大的谱? 当然这玩意儿,刘宏也没有。 刘宏说:“今日出来匆忙,没有带名刺,麻烦你就通传下,说是解渎亭侯前来拜访,卢公若是真没空,那我便改天再来。” 不知道是因为刘宏的态度,或者是刘宏自爆的亭侯身份、这个门房竟然听从了他的话,转身走进去了。 …… 此时卢府正堂,卢植正穿着一身素色单衣,在书案前静坐。 “卢公!” 门房来到堂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卢植问:“何事?” 门房:“门外,来了三个人,从来没有见过的,但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要不要…让他们进来?” “哼!” 卢植皱起眉头冷哼一声:“想必又是大将军手下的人,就说我不见客。” 这段时间,确切来说,是在灵帝病重之时,朝堂的格局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 从那时起,大将军何进就在不断地拉拢士人,在野的、在朝的、名门的、寒门的,只要是有贤名的,都是何进拉拢的对象。 卢植自然也不例外。 光这些天,何进就派了六七波人来请卢植去商议。 商议的是什么,那就不必说,就是图谋宦官的事。 卢植对宦官呢,其实也是厌恶的。 因为在中平元年,他被宦官左丰告状,丢了官职还被关进监狱。 但是现在呢,新帝继位,朝中局势不稳,一旦出现什么差池,很可能就会产生不利的影响。 卢植不赞同现在对宦官动手,但是他人微言轻,根本没人听他的。 他也就作罢了。 何况,何进还有与何进交好的士人集团,心思并不那么单纯。 “哦…还有。” 末了,卢植又补充了一句:“让他们以后别来了,有事应在朝堂、在尚书台商议。” “唯唯!” 门房行了个礼,然后准备走出去,忽然他想到什么似的。 “卢公,他们其中有一人,说是解渎亭侯,看起来…似乎不像是大将军的幕僚。” 解渎亭侯? 卢植纳闷了,这次来的人,确实是不一样啊。 亭侯啊!? 莫非真不是何进的手下? 解渎亭侯、解渎亭侯…卢植低声念叨着这四个字。 这个爵位,听起来真的很耳熟。 难道是故人? 卢植问门房道:“他没说他叫什么吗?” 门房摇了摇头。 卢植思索几息,转而吩咐道:“你且去吧,给他们几个人请进来。算了,我自己来吧。” 说着,卢植从坐席上起身了。 ………… “吱——” 站在外头等候的刘宏,看到卢府宅邸的门,再次打开了。 这时,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门房了。 而是在灵帝记忆中熟悉的面孔,卢植! 卢植今年四十许岁,长着一副好皮囊,身材高大也颇为健壮,到底是能打仗的啊! 刘宏不禁感叹。 一见到卢植,刘宏就带着微笑注视着他。 而卢植呢,看到刘宏的面貌,不由得愣住了神。 “你…不…陛…” 卢植张了张嘴,终究没完整地叫一声‘陛下’。 因为卢植身为尚书,在皇帝刚死,他们就要去皇帝的死去的地方行巡。灵帝驾崩,这是卢植亲眼明见的事情。 但是… 现在面前的这个人是什么情况。 长得和先帝一模一样,天底下或许有这么巧的事,但是… 这个人还自称是解渎亭侯! 看着刘宏的脸,卢植终于想起来了:解渎亭侯,正是先帝继位之前的爵位! 不可能,这不可能! 人死岂能复生耶??? 卢植当场就在门口呆立着,一动也不动。 这时,刘宏开口了:“怎么,卢尚书,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卢植被这一声唤回了神。 “哦哦,随我来!” 紧接着卢植把刘宏等人引到了正堂。 刘宏在卢植的引导下,穿过庭院,到达正堂。 蹇硕和貂蝉,在刘宏的授意下,就在门口候着,现在正堂,就刘宏和卢植两个人。 …… 刘宏带着微笑看着卢植,不发一言。 卢植不可置信地端详着刘宏,半晌后他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敢问君之名姓?” “我,河间人刘灵,解渎亭侯,素来仰慕卢尚书为人,特来拜访。” 刘灵? 卢植疑惑了。 刚才他做出了最大胆的猜测,但没想到这个人不是他猜想中的那人。 卢植暗自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天底下竟然有长得这般像的人啊!” 刘宏在旁边,暗笑不已。 “难道我长得像卢公的故人,还真是荣幸之至。” 卢植点了点头:“我刚见到你也很吃惊,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你是解渎亭侯?” “是啊。” 刘宏这么说当然也没错的,地位上他却是是皇帝,但是他的解渎亭侯这一爵位,却没有人继承,所以解渎亭侯,还是他。 “好吧。不知刘君此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刘宏:“先帝驾崩之前,曾给我手书一封,让我找你。” 和刘宏所料一样,他一说完,就看卢植的脸色变了,刚才他失落的表情,现在带上些许震怒:“请勿戏言!” “我骗你,有何好处?难不成,我看起来像是在故意消遣你?” 卢植沉默了。 如果说,面前这人来消遣他,确实也没有必要。 半晌后,卢植说道:“你且…说说看?” 第八章 思变 玩归玩,闹归闹。 卢植是真见不得别人拿先帝开玩笑。 但是在他看来,这个自称是‘刘灵’的人,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而且,这个人长得和先帝,竟是有八分相像! 卢植不禁思忖道:莫非是先帝将爵位传给了族人?也罢! “你且说说看吧!” 刘宏继续编:“先帝病重之时,朝中局势已然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于军权上,何进不甘落在宦官蹇硕之后,假借讲武阅兵之名,征调四方军队入京,是想重掌军权。 于政争上,士人欲铲除宦官而后快,宦官势力根植朝堂,他们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于外,还有大将不尊朝廷号令。 当今局势,一旦出现什么差错,朝堂动荡,社稷倾危。 这,你卢尚书不会看不出来吧? 我今日前来,正是遵循先帝遗命,启用卢尚书,制衡朝堂!” 卢植听完,当场瞪大了双眼,一开始他只是惊讶。但是他转念一想,不觉一身冷汗。 至于刘宏的最后一句,卢植干脆忽略了。 能分析出这么多,卢植已经不怀疑刘宏的身份了,或者说,去纠结他的身份已经毫无意义了。 现在,卢植的脑子里全是刘宏说的‘朝堂动荡,社稷倾危’! 光是想想,他便面色惨白:“未免夸大了些吧…” 刘宏笑了笑,继续说道:“夸大不夸大,也只是假想,想必卢尚书也能推演出这一结局。先帝驾崩前,留有遗命,说是卢尚书忠于社稷,可为国之柱石。如果卢尚书不信,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便会有封敕的诏书。” 确实。 刘宏一说,卢植哪还能分析不出来? 如果事态发展下去,外戚、士人火拼宦官,或两败俱伤或一方倾覆,此必使朝廷动荡。 若有一大将察觉朝堂不稳,起了谋逆之心,带兵入京,则天下易主,炎汉之恩泽不再。 卢植道:“哎…这些都是先帝说的?” 刘宏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点了点头。 “未曾想先帝驾崩之后,还心念着社稷,只可惜…先帝早年宠信宦官,这几年开始,才提拔贤德之人、励精图治,可惜终究还是晚了啊! 更不曾想,先帝还没忘记我!君侯放心,先帝既然有命,我必肝脑涂地以报国家!” 卢植说着说着,声音变得呜咽起来。 刘宏当着卢植的面,完整的感受到了卢植的情绪变化,不禁也有些动容。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想着替前身的灵帝给卢植道个歉。 但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还有自己的计划,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感情这种东西,对于帝王,只是一种奢侈。 ………… 从卢植府中出来,时间已经到了傍晚了。 刘宏和卢植两人相谈甚欢,就朝中的局势,他们分析了很多。 在刘宏的指点之下,卢植知道了自己的任务。 卢植是个聪明人,为了让自己说的话合理,刘宏也算是废了无数脑细胞。 “我累了,回去吧。” 蹇硕恭敬地回答道:“唯唯!” 回宫的路,还是出去的路,皇宫之中,有一个隐蔽的出口,正是灵帝生前为自己修的,以备不测。 此时,这个出口,就被刘宏用来微服出巡了。 在隐蔽出口之前,蹇硕对刘宏使了个眼色,然后小碎步跑了刘宏身前,低声说道:“此地隐秘且狭窄…那女子,陛下你看该怎么…?” 刘宏摇了摇头,说:“无妨。” 貂蝉,毕竟是一个外人。 蹇硕防她也实属正常,但是刘宏却觉得没必要。 走到了皇城西南角,一个僻静隐秘处。 在掀开一块地砖之后,一个直接通道楼梯出现在脚下。 在下去之前,蹇硕对着貂蝉说:“姑娘,烦请你走在前面。” 蹇硕忠勇,任何有可能威胁到刘宏的存在,他都会防备着,即便刘宏觉得没啥问题,蹇硕还是冒昧说了。 貂蝉疑惑地问道:“这是?” 刘宏笑了笑,结果话茬:“这里是皇宫,进去少说话,无论发生什么,别意外,跟着我们走就行。” 貂蝉警惕地退后了两步说道:“你们这是要…走暗道进皇宫,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 什么人? 咱可是皇帝,竟然被人怀疑了。 但是摊牌不得。 刘宏对貂蝉说:“达官贵人!放心,我们不会害你,只管走便是。” 貂蝉虽然没有放松警惕,但还是走在了最前头。 蹇硕低声对刘宏说:“臣敢请与陛下并列而行。” 面对蹇硕的忠勇,刘宏自然不会阻止,一切小心点也好,避免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雒阳北宫面积极大,此暗道绵延长有数里,大约走了两刻钟的时间,终于到了刘宏的另一处寝宫。 微服出去一天了,刘宏也有些乏了。 他招手唤来蹇硕,对他耳语说了几句:“朕乏了,这个女人暂时还不能知道朕的身份。嗯…让我想想,给她安置到玉堂殿。 若她问起,朕的身份,就说是负责后宫妃子的人即可。” 玉堂殿,乃是宠妃的住所。 刘宏把貂蝉安排到这里,自然有他的用意。 这个貂蝉,他肯定是要纳的,但是现在,时机肯定是不适宜的,就先在后宫里收着吧。 皇宫很大,妃子很多。 多到什么程度… 没被皇帝宠幸过的妃子,和宫女没什么区别。 刘宏就先把这个貂蝉放养,以免她多想猜出什么来。 蹇硕闻言,就上前对着貂蝉说了一个请。 接下来的事情,就与刘宏无关了。 从昨天晚上初来乍到,到现在,他还没有休息呢。 现在他躺在了皇帝的卧榻之上,还隐隐有种不真实感。 皇帝… 在后世,人人虽然都唾弃着封建社会,但是人人都向往过当皇帝。 现在,刘宏当上了皇帝,迎面而来的,还有一堆麻烦事啊。 现在还只是在幕后,就非常之麻烦,将来… 岂不是更加麻烦? 刘宏叹了一声。 选择当昏君?不问朝政? 不行! 熟知历史的刘宏知道,在灵帝死后的几十年里,军阀割据,神州大地在不到一百年的时间,死了数千万的生民。 这绝对不是波澜壮阔的时代! 这是真正的十不存一,是真正的人间惨剧。 刘宏发自内心的,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三国混战,之后便是两晋。 晋这个朝代,刘宏不想过多的评价。 刘宏躺着,愤然拍了拍床榻—— 既然我来了,还是让大汉重现辉煌,并延续下去吧! 第九章 寝宫夜话 夜半。 蹇硕,正在门内守着,刘宏在休憩,他就在这里守着刘宏。 太后何氏出现在了刘宏的寝宫门外。 何氏隔着门,低声唤了一声:“蹇硕!我要见陛下!” “吱——” 门,打开了。 何氏带着刘辩进来了。 “吱——” 他们一进来,蹇硕就把门给关上了。 卧榻之上,刘宏侧躺着,眯着眼看进来的何氏和刘辩。 “妾身见过陛下!” “儿臣见过父亲!” 两个人齐齐见礼。 何氏在刘宏面前,是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恭顺的,也许是之前的灵帝给她造成了心理阴影。 当年,美人王荣为刘宏诞下皇子刘协。因为灵帝对刘协的喜爱,让何氏嫉妒的不行。 王荣在光和四年三月癸巳日生下刘协,到了七天后的庚子日,何氏就给王美人给毒死了。 为此,刘宏龙颜大怒,当场就要给何氏这个皇后给废了。 这时,还是张让出面带着诸位常侍求的情,最后是给钱,才平息了刘宏的怒火。 之所以张让帮何氏,是因为何氏的妹妹是张让的儿媳。 在张让眼里,何氏一家就是可以争取的政治同盟! 为什么刘宏不告知张让自己‘复活’的消息,正是因为这个张让,并没有那么老实。 除了何氏家族以外,张让还在朝廷中根植了不少势力。 当然除了张让以外,其他常侍也都是如此。 遍观朝堂,能让刘宏信赖的,暂时只有蹇硕和卢植。 至于何氏,她不敢违逆刘宏。 无论是她何家,还是现在明面上的皇帝、何氏的儿子,刘宏都可以一言让他们堕入地狱。 何氏和刘辩恭顺行礼,就一个姿势保持了近百息。 刘宏朝着他们俩招了招手:“来,到朕的身边。” 少顷,何氏母子到了刘宏面前。 刘宏卧在榻上,淡淡说道:“说说,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有何人上奏,又有谁,给你说了些什么?一一说来吧。” “是。” 何氏应了一声,然后恭顺的在一旁给刘宏讲述着今天宫中发生的一切。 “昼漏上水,妾带着百官臣属,来到了寿安殿,一切如礼。 妾的兄长,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宦官的情况,妾照常回答,并让妾的兄长注意些,不要生不该有的念头。 还有就是,太常卿进言要给陛下加谥号,妾想着陛下还健在,就给驳回,来日再议…” 何氏的态度很谦卑,连称呼都是用的‘妾’,可想而知,她把地位处的多么卑微。 这般作态,以前的汉灵帝可能吃这一套,但是现在的刘宏却不吃这一套。 刘宏内心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何氏一看,面露紧张之色。 “不用太紧张,我只是想说,你不必提醒你那兄长,至于谥号,他们想加,那便让他们给朕整一个。 我昨晚便告诫过你,一切如常,不用太过于刻意。” 何氏:“妾身…知晓了。” 今天,没发生什么劲爆的事。 估计是何进和他的政治同盟士人集团没有商定出章程来。 不过嘛,今天一过,这个进度必然会加快。 因为新入京的王允,会给何进带去意见,就是刘宏白天在酒肆和王允说的。 因为熟知历史,所以刘宏知道,袁绍、袁术肯定是赞同直接这个计划。 曹操呢,也一定会支持的。 为什么…因为曹操的出身,是他一直难言的痛。 曹操的大父(爷爷)曹腾,虽然是个名声不错的宦官,但他终究还是个宦官。 在这个时代,与宦官对着干,是士人的政治正确,和宦官沾上点关系,迎面而来的就是无尽的唾弃。 曹操呢,为了表明自己和宦官的界限,杖杀蹇硕叔父,却是博得了一片好评。后面又上书言宦官之奸邪,这正是想要和宦官摆脱关系。 从心态上来说,曹操年少轻狂时,还真有可能去刺杀张让。 不管怎么样,曹操的出身虽然比较亲近宦官,但是他的站队,一直是宦官的对立面。 现在这情况,一旦士人和宦官开战,曹操一定会身先士卒的。 其他人,多半也会同意这个计划。 在这个情况下,何进这头猪,会被架着往前赶。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殊不知,这个建议就是刘宏提出的。 一切尽在不言中。 刘宏旁若无人的晾着何氏许久,忽然… 这个女人,竟然对踩着莲步来到了刘宏的榻前。 现在,何氏和刘宏之间的距离,只有数寸。 昏暗的灯光下,何氏姣好的面容浮现在刘宏的面前。 能看得出来,今天何氏是有精心准备的——傅粉、抹胭脂、画黛眉、点绛唇,精致又不失一分妖娆。 她贴近刘宏,用只有刘宏能听到的柔声说道:“陛下,累了吧,让妾身服侍您休息吧,说起来陛下好久没和妾身…… 陛下病重之前,妾身可是学了好几招呢,陛下…要不要见识下?” 哟—— 还色诱。刘宏真没想到,不过这何氏长得确实标志,一番涂抹更添几分魅惑。 再加上她言语上的挑逗,饶是刘宏心性坚定清心寡欲,也差点破了功。 不过,她终究还是选错了时机。 现在刘宏根本没心思去玩女人,而且…这个女人生性歹毒,说不定还会做出啥大逆不道之事呢。 “呵呵。” 刘宏笑了笑,然后推开了何氏:“不用,朕乏了,有事要交代于你之后,朕便要歇息了。” 何氏的脸色先是涨红,然后又变得惨白。 这一招,她对以前的汉灵帝用过无数次,没有失败过,唯独今日。 她的精心准备,却不能让刘宏宠幸她。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朕说话,还要重复第二遍?” 听到刘宏带有薄怒的语气,何氏顿时反应过来了,她低垂下头:“不敢不敢。” 刘宏起身,从枕头下掏出了两卷诏书。 “这是朕的手书,拿去吧,看看,照着这个去做。” 何氏恭敬地接过诏书,然后踏着小碎步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刘宏摆了摆手,示意让何氏回去,何氏礼了一礼,带着刘辩走了。 “蹇硕,明天看着他们,还有,你去给宣读卢植那边的诏书,顺便,附上朕的手书。” 蹇硕单膝跪地道:“唯陛下之命!” 刘宏躺回榻上:“好了,朕要睡了。” 第十章 商议为‘先帝’加谥号 翌日一早。 德阳前殿,常朝。 正常情况是五日一常朝,但是也不一定是死的,有的皇帝勤快,甚至可以一日一朝。 今天,就不是上次朝会后的第五天。 ……… 玉陛之上,西边坐着少帝刘辩,东边坐着“太后”何氏。 秦汉以来,少帝即位,太后摄政。 现在,刘辩未成年,自然是有太后何氏朝会群臣,临朝称制。 太后何氏御德阳前殿,百官皆丧服。 按照流程走了个开场之后,展开了议题之后,陆续有人进言。 太常卿继续昨天的提议,举着笏板进言称:“太后,臣有一言——先帝驾崩,于礼,理应追加谥号。” 何氏坐在上头,她想到了昨晚刘宏对他说的话了。 一切如常。 按照礼节来说,确实是到了给刘宏加谥号的时候了。 何氏点了点头:“可。诸卿就在这里商议吧。” 为皇帝加谥号,一般都是负责宗庙、礼仪的太常寺负责,太常寺的长官,便是九卿之一的太常卿,也就是刚才提出为刘宏加谥号的那位。 太常卿得到了何氏的首肯,站起身来,朗声道:“先帝以解渎亭侯继位,在位二十余岁,我大汉也饱受苦难。” 他的这一番话下来,有一句听起来格外带有批判性。 这在平时,何氏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是… 她知道,这些人想要追谥的目标,压根就没死。 从这个太常卿的口中,何氏就能猜出来,这人准备给刘宏加的不是什么好谥号,甚至连中谥都没有,极大可能是恶谥… 何氏也不知道,刘宏知道自己的谥号之后,会不会发飙。 哎… 陛下变得越来越难伺候了。 这不禁让何氏有些苦恼。 太常卿继续了他的发言:“接下来,臣之言论,可能会有冲撞先帝之嫌,死罪死罪,顿首顿首… 谥者,行之迹也。臣身为太常卿,必要合理的评出先帝的谥号。 先帝在位,天下屡有霍乱,志士仁人不得使用,反倒是奸佞为祸朝堂。 贪图享乐,聚敛钱财,不恤民事…” 刘宏的前身,所经历的事情,那绝对配得上一个恶谥的。 在他执政的二十多年里,有朝中重臣,天下人眼中的贤臣被灭族;禁锢党人、重用宦官;于外,多有蛮族叛乱、妖道作祟,天下纷乱不止。 除了这,刘宏还相对比较喜欢提拔一些‘寒门’。 在士人的眼中,刘宏就是一个不称职的皇帝。 现在,喉舌笔杆子的权力,掌握在士人的手中,他们又能给刘宏起什么好的谥号? “乱而不损曰灵,先帝在时,大汉多经霍乱,而先帝不能治理,故谥号曰:灵。” 何氏听到太常的话,表情不由得有些僵硬。 她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从刘宏病重开始,她就一直在学习关于皇室的礼仪。 至于谥法,何氏是懂的。 灵,可不是一个好的谥号,也不是中性的,而是带着贬义的恶谥。 要不要驳回? 这个问题,困惑着何氏。 刘宏虽然和她说了,让她顺其自然,不要过多干涉… 但是,这群文臣,实在太过分了。 何氏几乎能想到,刘宏知道这件事后,会如何的生气。 万一,迁怒于自己,那可就不太妙了。 现在何氏很清楚,刘宏对她的态度很不好,以至于何氏不得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行事。 何氏的脑海忽然浮现了刘宏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来,这让她有些汗毛耸立。 “这个谥号不行,再议。”何氏皱着眉头,驳回了太常卿的提议。 太常卿垮着张脸,支吾道:“这…” 这个谥号,是他们一众士人想到的,一个“灵”字,在他们看来,已经保持了极大的克制。 嗯… 他们所图,就是一个精神胜利——你刘宏,虽然生前贵为皇帝,但在大汉的喉舌和笔杆子下,就只能被定性为昏君,只配拥有恶谥。 但他们没想到,太后在这个时候,竟然给驳回了。 一时间,众人把目光聚焦到了大将军何进的身上。 何进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席位,恭敬地对上首自己的妹妹说道:“太后…” 何氏:“嗯?” “太常卿,负责宗庙礼法,何况这谥号,是诸公共同商议出来的,还请太后三思啊。” 边说,何进边对着何氏使眼色。 他们兄妹二人的感情是不错的,此前,正是何进和士人们说,太后何氏不会反驳这个谥号,好让士人群体得个精神胜利。 这是基于何进对何氏的了解,所以何进敢放言。 现在呢,何氏仿佛变了个人一般。 从昨天,到今天… 何进竟然出奇的发现,自己的妹妹在维护‘先帝’。 他使眼色,她就当没看见一般。 何氏:“不用三思了,你们在座的各位公卿,皆曾受过先帝之恩泽,何故在先帝驾崩后,你们却要加之以恶谥? 要朕看,先帝在位之时,虽遭逢霍乱,但终归于平定。后来,先帝励精图治,注重戎事,选贤任能,是为知过能改。 谥法曰:外内思索曰思;追悔前过曰思; 以朕之见,为先帝加谥号曰:思,称孝思皇帝,何如?” 群臣:… 他们没想到,何氏驳回了他们的说的恶谥,竟然还说出了一个美谥… 孝思皇帝… 这时,太傅袁隗站出来了。 “臣私以为不妥,先帝为太后之夫,太后这番话,犹有偏向之意。先帝晚年,授予宦官蹇硕军权,这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的乱政;又将皇子协托付给蹇硕,这是又一乱命也。 臣妄言:若蹇硕心怀不轨…恐怕…” 顿时,何氏的脸变得铁青。 刘宏‘驾崩’前的动作,一直鲠在何氏的嗓子里。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何氏暗恨刘宏。 袁隗也不愧是人老成精,他只是半句话,就抓住了何氏的痛点。 何氏是真的想给刘宏洗地吗?当然不是,她只是怕刘宏迁怒于她。 现在袁隗一说,何氏这个小心眼的毒妇,又记恨起了刘宏。 反正是满朝公卿提议的,就拿来恶心恶心他吧! 何氏:“哎…便依诸卿所言,为先帝加谥号曰:灵。” 第十一章 封官 常朝结束后的下午。 卢植府邸,蹇硕手捧着诏书,卢植大礼以迎。 “皇太后诏曰:尚书卢植,为人忠勉,清正不阿,有治政之才,迁为尚书令。” 尚书令,这不得了,掌管着尚书台,可谓是职权重大,说是政令执行官也不为过。 当然,现在的话,还是会被掣肘的。 录尚书事,录的是谁的事?就是尚书台的事。 尚书令和录尚书事不同,但是又有交集,交集就是尚书台。 打个比方,尚书令的权力相当于秘书长,是一个执行官,但是地位上又差得远。录尚书事呢,相当于总理,是首脑、是管理者。 录尚书事,不但能插手尚书台事务,而且一般都是外朝的上公和大将军担任。 现在太傅袁隗和大将军何进共录尚书事,尚书令的权力会被疯狂压制。 但是,刘宏还是决意让卢植担任尚书令。 为何? 是因为,他刘宏来了! 是因为刘宏有能力能作为内朝的核心来处理政务。 所以刘宏任用卢植,要他作为自己的意志去执行政令。 …… 刘宏特意交代了何氏,让蹇硕去卢植府邸宣诏。 蹇硕读过诏书之后,卢植当场表情僵住,就保持大礼的姿态,动也不动。 “卢尚书,诏书业已宣读完毕,还请接诏吧。” 卢植这才恍然,起身接诏,面朝北方皇宫朗声道。 “谢皇太后!” 蹇硕摇了摇头:“此先帝遗命,卢尚书明日去尚书台就职就行,要感激就感激先帝,为国分忧吧。” 卢植铿锵说道:“必不负先帝所望!” 诏书,印绶,一应凭证交给了卢植。 …… 与此同时,诏书送到了雒阳的客舍之中。 宣诏的宦官,敲响了一个房间的门。 “何时?” 房间里传出了有些老迈的声音。 “王允在否?” 这里便是王允在雒阳暂住的地方。 门内的王允,心头不禁生出了一丝疑问——“莫非是大将军遣人来接我?” 想到这,王允起身去开了房门。 开门之后,来人却是出乎了王允的意料。 对面是一个面白无须、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王允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人是宦官。 看出这个宦官身份的第一眼,王允就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和宦官的仇实在是太深了。 当即,王允就没有给这宦官好脸色看。 “汝来找我,有何事?” 王允的性格,素来刚硬,尤其是对宦官。 没差着辈分,用“汝”来称呼对面,差不多就和指着别人鼻子骂一样。 不过那宦官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来。 这个宦官年岁才二十出头,面白无须,正是小黄门团子。 团子不紧不慢地捧出一尺诏书:“小黄门团子,奉皇太后之命,向你宣读诏书。” 王允瞬间就凌乱了… 这是在闹哪样? 他就昨天刚来雒阳,欲求见何进,何进忙没见到,今天倒是先收到了皇后的诏书。 但是,皇后是又是哪里知道自己来到雒阳的消息呢? 想到这里,王允忽然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王允,还不大礼迎接皇太后诏书?” 在这个时代,皇权还是最尊贵的,面对诏书,王允即便再痛恨宦官,再百般不愿,也不敢违反规矩。 扑通… 王允当场伏地,大礼见拜:“王允,恭迎皇太后诏书。” “皇太后诏曰:前豫州刺史允,能忠志谒诚,除侍中一职。” 听到对自己的封官后,王允震惊了。 侍中,秩比二千石,掌侍左右,赞导众事,顾问应对。 从白身到二千石… 如果他接受的话,那便是从一天就达到了人生巅峰了。 只是王允心中还是有些疑惑,皇太后为什么要让他担任侍中一职? 现在皇帝年纪还小,压根没有亲政,让自己去围着皇帝团团转…这难道不是去伺候皇帝? 王允现在心里很不爽。 先是屈膝跪在宦官身前,然后皇太后还下诏封他这样的官。 王允从来都是一个很大度的人。 “谢皇太后,但是朝中尚有奸佞,我无意出仕。待日后朝堂清净,天子亲近贤臣之时,我再鞭策朽骨,随侍天子。” 说完之后,王允站起来,拂袖关上了门。 … 皇宫之中,刘宏听着两个宦官在汇报工作。 “哦?王允竟然拒绝了征辟?看来,他是铁了心想跟着何进混,诛杀了你们这群宦官呐。不过,这般头铁,终究不是太好。” 任用王允为侍中,围着皇帝团团转,刘宏的本意就是好观察他。 但是没想到,这个王允竟然这么不晓事,这就拒绝了征用。 刘宏细细盘算之后,叫了蹇硕一声:“蹇硕!” 蹇硕恭敬地答道:“臣在!” 刘宏手指敲动着桌面,吩咐道:“朕之前给你说的从龙卫,就先从王允身上试试吧。 记住,朕要的效果,只要朕问关于王允的消息,你们必须要详细地说出情况。 包括他哪天什么时间段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哪怕是写书信,你们也要去探查到王允写了什么。” “唯唯!” 从今天开始,从龙卫开始进入了试水阶段。 当然,在此之前,蹇硕做了足够的准备工作。 毕竟干的是隐秘的活,探的也是隐秘的事儿,就一定要保证人员的忠诚度。 边训练边进行任务,而第一个任务目标,就是王允。现在王允还住在客舍,监视起来并不算难。 王允,在现在,根本就不算个角儿。 刘宏监视他,完全是因为,刘宏本人教王允怎么去对付宦官。 所以刘宏想得知这件事情的反馈—— 大将军何进和他手底下的士人,还有他的政治同盟的士人集团,将会怎么做。 谁激进谁温和,谁心向皇帝,谁心向士人的权利,谁又和宦官们同声共气。 这是刘宏要分析的东西。 也是他肃清朝臣和掌权必须要了解的。 现在,王允就像是一根瓜藤,刘宏可以顺着这瓜藤,摸到更多的瓜,甚至可能能查出是不是有人害过刘宏。 这个阶段,刘宏就是在收集朝中大臣们的把柄。 这方便,他以后和那些大臣掀桌子。 第十二章 约见芳林园 难啊,当皇帝难,考虑的事情多。 当个幕后皇帝的话,那就更难了,除了要考虑事情之外,还不能见人。 为了大计,这在后宫里,刘宏见到的不是蹇硕,就是自己的皇后何氏了。 能用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 有一点,刘宏还是高估了自己,那就是对寂寞的忍耐能力。 古代终究比不得现代。 在后世的现代生活,刘宏还能‘一杯茶一包烟,二百个字码一天。’ 现在东汉末年的皇宫里,茶没得,烟没得,更是没有手机和电脑。 真的… 太闲了。 除此之外,尚有些弊病:信息过于闭塞,消息的传递实在缺乏时效性。 蹇硕没有去参加常朝,所以刘宏被追加谥号为“灵”这一消息,到了晚上,才由何氏带过来。 刘宏坐在床榻上陷入了沉思。 没死就获得了谥号,自己这在汉朝皇帝里是不是独一份? 还有就是这群士人呀,可是真敢说。 当着自己的儿子和皇后的面,给自己取了一个恶谥。 本来呢,刘宏还以为这汉灵帝这个谥号,是董卓入京之后,为了讨好士人们给起的,没想到呀,倒是这群士人给商议出来的。 刘宏啐了一口,冷笑道:“这些士人,当真是不为人子。朕在时,他们保准一个屁都不敢放,现在,倒是一个个都敢蹦跶了。” 其实呢,刘宏根本不在意这个谥号,他在意的是士人们的态度。 然而,言者无意,听着有心。 何氏听到刘宏的吐槽,身子忍不住颤了颤。 她的这点小动作,全都被刘宏看在眼里。 这个女人啊,心思极其敏感。 刘宏的一点情绪波动,都会让她紧张起来。 但殊不知,刘宏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今天一天,也就发生了这么个事儿,刘宏稍加思索,吩咐道:“蹇硕,去查,然后明天告诉朕,这个谥号,是太常卿和谁人商议出来的,列个名单给朕!” 蹇硕恭敬的称:“唯唯!” …… 翌日,芳林园。 作为皇宫中的园林,这个园子修的极气派。 在一个小亭中,刘宏正自斟自酌。 蹇硕在亭外侍立,园林内外也布下了不少的禁军。 这个园林,本来是有宫人打理的,但现在,都被蹇硕的禁军接管了。 在这个没有任何感情可以讲的皇宫里,刘宏还是有一定危险的。 尤其是,这具身体之前死的不明不白的。 尤其是,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刘宏还活着。 刘宏是一个很惜命的人,所以他走到哪,一定要带上蹇硕。 今天,在芳林园,刘宏是为了见卢植的。 等了约莫一刻钟,卢植到了芳林园。 从昨日卢植接到了诏书,到今天去尚书台就任尚书令,再到现在被召见于芳林园。 卢植整个人都挺懵圈的。 在一个古朴的亭子下,他看到了刘宏正独坐着自斟自酌。 “你是…那天的解渎亭侯?” 卢植身高体长,声若洪钟,一部长须正随风飘舞。 刘宏听到卢植的声音,连忙打招呼道:“子干,来来来,夏日酷热,先来满饮上几杯冰镇的梅酒。” 皇宫中有冰窖,每年冬天取水中坚冰藏于冰窖,以供后宫夏日使用。 皇帝毕竟是封建社会最大的地主,这种特权,不在话下,刘宏穿越成万恶的皇帝,也是体验了一遭——骄奢淫逸。 这个时代,还没有蒸馏酒的技术,酒水的酒精度很低,只能给刘宏带来微醺感,完全喝不醉。 在这酷热的五月,喝上一杯冰镇的梅酒,清甜爽口,当真解暑。 亭中二人,举觞对坐,相视一笑,满饮一杯。 卢植也是当世之酒豪,一杯冰酒勾起了他的馋虫,之后他又连连喝了数觞。 “哈…痛快!” 刘宏看着卢植,微微一笑道:“你若是喜欢,可以多饮几杯,早就听说卢尚书能饮酒一石,今日一见,确实豪迈。” 卢植摆了摆手:“君侯还是先说说,叫我来有什么事吧。” 卢植没有问刘宏为什么在皇帝的林园,也没有问为何刘宏在国丧期间能喝酒,也没有问为什么芳林园有重兵把守。 一上来卢植就直奔主题了。 刘宏:“天子年幼尚未,太后何氏妇人,可临朝称制,但对尚书台掌控有限。 如此一来,权柄日益向太傅袁隗和大将军何进所处的外朝偏移。 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难免会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这就是先帝提拔你的缘故。 今后,便有我来与你对接,首要,就是制衡外朝的大将军和太傅。” 卢植蹙着眉头,疑惑的问道:“大将军,太后之兄,今上之舅。以我之见,大将军或许更容易办成先帝之托付,何必任用我来制衡权利…? 先前君侯与我说,我当时只是惊骇,但事后一想,也不尽然。” “子干且说来听听。” 卢植继续说道:“大将军与太傅共录尚书事,先帝的安排并无不妥,先帝之言,君侯莫非是听错了? 当今太后,乃是今上生母,待到今上及冠亲政,太后必会还政今上。 大将军也非是专权跋扈之人,唯一能致使朝廷动荡的,大概是党争了。” 果不其然,和刘宏想的一样。 卢植说的没错,但是却是站在了他自己的视角看待的,以他的认知来看,确实没问题。 但是,刘宏知道后续的历史走向和人物行为。 这里,就有了信息差。 刘宏的信息与卢植的不对等,刘工知道的卢植不知道。 所以,在何进没暴露出来他的蠢之前,也就那么寥寥数人知道他蠢。 刘宏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子干说的没错,大将军何进确实不专权跋扈,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明白人。 要知道,身居高位,优柔寡断可比专权跋扈,更为致命。 何进,赞同士人为先帝加了个恶谥号,这事儿不知子干怎么评价? 何进,广撒网,征辟士人,这事不知子干怎么评价? 何进,还和宦官张让有千丝万缕的关联,这事不知道子干怎么评价? 何进,豚犬尔!” 第十三章 若彼等不从,诛杀之! 刘宏说何进是豚犬,也不完全正确。 因为这货,有时候蠢得连猪都不如,有时候又显得目标很明确。 何进当时狠下心耗费家财贿赂宦官,为的就是把自己的妹妹送入宫。 这个决定,是何氏一族的转折点。 所幸,何进的这个妹妹也给力,给灵帝生了个儿子,这就是他们一族达到权力巅峰的重要筹码。 就目前来看,何进广纳士人,似乎有古之贤者礼贤下士之风。 正应了后世的一句话“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卑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何进的情况,和这个差不多,如果这会儿他暴毙了,即便留下的不是美名,至少也不会被大家骂蠢。 但是时间越往后推移,事件越发酵,这个人的缺点就越暴露无遗。 蠢,其实没那么致命,但是蠢却又有一些野心,那就相当致命了。 刘宏作为后世来者,自然十分清楚。 绝对不能让何进掌握着兵权和插手尚书台。 …… “啊…这。” 卢植没想到,面前的这个人,竟然把何进说的一文不值。 但是,最重要的是,卢植根本就没法反驳。 因为刘宏说的都对。 何进这样的人,和宦官有扯不清楚的关系,他又广纳天下士人。 这行为怎么看? 像极了一个根基薄弱的政治投机者,在士人和宦官之间不断游走。 卢植一想,瞬间通了。 越是想通了,他就越觉得“先帝”的谋划深远无人能及。 “唉…”卢植闷头喝了一口酒,“先帝真聪敏这也,却偏偏不肯勤于政事,不然国家也不至于此。” 刘宏笑了笑了:“说的也是,先帝后期虽然醒悟了,但却在壮年忽然病倒崩殂了。看来,先帝早年没醒悟,也是对的…” “君侯慎言!!!”卢植连声打断了刘宏的说话。 “呵呵,不说便不说吧。”刘宏摆了摆手道:“接下来说正事。” “这里谈论政事?是否不妥?” 刘宏:“尚书台耳目众多,子干也有掣肘,何况我也不应在这时候出面,就在这里吧。” 尚书台,主官是尚书,但是目前的大总管是何进和袁隗,里面的各曹尚书和仆射不用说了吧? 毕竟要掌控尚书台,接管政事,肯定是要从要员下手。 现在的尚书台人员成分,多半是何进和袁隗同党的人! 这个道理,卢植也明白。 “那好,如此,确实也顾不上礼节,君侯请说吧!” 刘宏从袖中掏出两封加了玺印的诏书来,上面玺印的主人赫然就是刘宏本人。 拿出了诏书,刘宏的面色一正,整个人显得格外严肃而庄严。 “尚书令卢植,接诏。” 卢植吃惊地看着刘宏,在确定刘宏没有开玩笑的情况下,他离席大礼伏在刘宏的面前。 “臣尚书令卢植,恭迎天子诏!” 刘宏打开了自己写的“遗诏”,朗声念道:“朕既已知命不久远,崩殂在即。唯念天下生民,因朕早年不勤政事而累遭霍乱,朕实感自责。 若朕登遐,朕的皇子必是弱冲继位,此时当免赋一年,以收天下民众之心。若钱财不够,可从朕之中藏钱中取用。 另外,县令、长,郡守、国相等官吏,将安置流民计入政绩考核,年中、年末上计汇报。 有政绩优异者,破格取用;政绩差者,裁汰降职。 若有瞒报者,槛车入京斩首弃市。” 这第一道诏书,就是免赋收取民心,还多加了一项政令。 说起来,这还是从先前刘宏在前世看到的小说中学来的。 无论是亲士人,还是亲外戚,还是亲宦官,都不如亲百姓。 没有人民支持的政权,不用说,大家都知道下场是什么。 前面尚有殷鉴、强秦二世而亡也历历在目。 何也? 贾太傅在《过秦论》中说的清楚: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此仁义,不当被理解为过度的仁慈,而应该被理解为朝廷对百姓的保护,无论是从制度还是从法律上。 刘宏此举,亏,很亏。 但是,却值。 在后世,有一组很触目惊心的数字,让刘宏心中惴惴。 桓帝时期,大汉有人口五六千万,而到了三家归晋,人口不到一千万。 天灾人祸战争瘟疫,还是人口减少的次要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饿死。这就是刘宏出政令的原因,流民问题,是目前大汉不可忽视的难题之一。 以前,刘宏听说过一句话: 人类所有的战争,都来源于阶级矛盾。 就目前来看,无数民众无地可耕,无饭食以果腹;而人上人呢,多有尸位素餐、金樽清酒锦衣玉食,结党搞政治斗争者。 这让看不到生存希望的人,如何不造反? 刘宏暂时没能力让所有民众吃饱穿暖,现在他只能尽最大的努力,稳定局势。 他尽力,却着实惊到了卢植。 “嘶…先帝真仁君者也!” 长久的错愕之后,卢植倒吸一口冷气。 大手笔,无论是免赋一年,还是新出的政令,都绝对称得上是大手笔,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仁政。 再从远见上来看,此举能有助于新帝安稳坐在皇位上。 两开花,两开花! 卢植由衷地在心里称赞着先帝。 国库或许收入大幅减少了,但是这诏书也说了,可以从中藏钱取钱用。 早年刘宏鬻官卖爵,还有常侍献钱,这些钱,可都在中藏钱中,数目嘛…多不胜数,钱财绢布锦缎金银能堆成几个小山。 毫不夸大,这些财物,足够朝廷支出数年。 既然影响不到朝廷运转,那这在卢植看来,这就是善政。 既然是善政,卢植又岂有不从之理? “臣,尚书令卢植,必不负先帝之命!” 说罢,卢植要起身接过诏书。 刘宏摆了摆手道:“别急别急,还有一封密诏。” 卢植点了点头。 刘宏:“之前有人进言恢复州牧制,以便剿灭蛾贼余孽,朕在疾不可为之时,才恍然察觉,此举有害于社稷。 待朕登遐,可诏四方州牧刺史来雒阳为朕吊丧。 此举,是为废州牧制,恢复刺史监察制度。 若彼等不从,诛杀之!” 第十四章 全明星阵容 封建王朝的末年,总是弊病丛生的。 至于大汉的灭亡,原因也是极为复杂的,但若说最根本的原因,当属土地兼并。 因为土地兼并,让农民失地,从而加深了阶级矛盾。 从不断小打小闹的地方叛乱,到黄巾起义。 “元凶”张角兄弟虽然身死魂殒,但是根本问题却没有解决,无论是土地兼并,还是流民安置问题。 所以黄巾的大部队消灭后,时不时还有不等规模的小股黄巾出来。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中平四年,凉州叛军起,刺史耿鄙、汉阳太守傅燮先后战死。 同年,渔阳郡人张纯、张举联合乌桓在幽州发动叛乱,斩杀护乌桓校尉箕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 次年,冀州刺史王芬意欲发动政变,废天子。益州黄巾作乱,刺史郄俭及巴郡太守被杀。 也是在这一年,灵帝也正是在这时候幡然醒悟,同时,他似乎觉醒了武德一般,开始注重兵事。 这一年,刘焉跳出来建议恢复州牧制度。 汉灵帝当时确实也没有想那么多,在他看来呢,刺史实在是高危职位,动不动就被杀。 而有兵权的州牧镇压各地“反贼”,可比只有检察权的刺史,要容易的多。 所以州牧制度,重新启用了。 州牧制的启用,确实缓解了中央在军事方面的压力。 但同时,州牧制为割据提前埋下了动荡的种子。 假使灵帝不死,州牧制其实也没啥。 但是好死不死,在重启州牧制的第二年,也是灵帝醒悟的第二年,他,因病驾崩了。 而州牧的弊端,从此刻,尽显无遗。 时任并州牧的董卓,在刘宏病重的时候,干脆不听皇帝的号令,直接抗旨不把兵权交出去。 而董卓之后做了什么… …… 州牧制,断不可留。 必须废除。 眼下正有个机会——灵帝的驾崩。 所以刘宏就以‘先帝’的名义给卢植下了一道密诏。 对此决定,卢植是百般赞同。 州牧制,必然会损害中央的集权。有地有兵有插手政治的权利,这很容易养出来一个割据的势力来。 但是卢植对刘宏的计划似乎不怎么乐观:“路途遥远,恐怕…那些人有无数条缘由,拒绝入京,届时,当何如?” 刘宏冷笑一声:“无妨,就照此传诏,以竹使符征他们入朝,如若不来,可问责、批捕甚至格杀。 子干你只管宣发政令,剩下的交给我。” 卢植点了点头:“好!”紧接着,他起身接过了诏书。 虽然他不知道,面前之人有什么办法。 刘宏这么说,其实自有他的计算。 其他事情可以缓缓,唯独这件事,刘宏绝对不会姑息。 那些出镇州牧的,最好是有些自知之明,如若不然… 刘宏不介意强行给他们带到京城关进大狱。 至于手段么,他不正是在训练吗?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刘宏就会有一支效忠于他的特务部队。 如此看来,特务机构的建设,是比较迫切的。 …… 刘宏和卢植这一会面,就说到了傍晚。 日薄西山,残阳如血。 地上拜访的酒坛子,都有十数个。 卢植果然和传闻一般,非常能喝,当然刘宏也不差。 二人觥筹交错,最后尽欢而散。 出了芳林园,刘宏的有些迷糊的表情,瞬间摆正了。 他一脸严肃的对蹇硕道:“派人保护卢植,若是他被刺杀了,你提头来见!” 蹇硕恭敬地应了一声。 现在的形势,就是不能低估了对面。 毕竟按照历史进程,他们为了夺权,连董卓这种人都敢召进皇宫,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别说是一个尚书令了,就是皇帝,他们说不定都敢害呢。 ………… 在大将军府中,何进的脸色很不好看。 不是为别的。 正是今天卢植上任尚书令一事。 若论名声,卢植的名声很好,士林中人,表面上都挺敬重他的。 但是,他却不结党营私。 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在这个时代,士人都爱互相吹捧,标榜道德,但是去吹捧卢植的,几乎没有。 正是因为他的性格,和传统的士大夫格格不入。 早在何进任录尚书事一职后,就对卢植示好过,有意无意地想让卢植成为自己的智囊团之一。 但是卢植却拒绝了。 之后,卢植在尚书台的职务,几乎被架空了。 现在,何进难得的大动肝火。 啪的一声,他拍案而起:“天子年幼,太后称制,却是做得一番好事!” 何进居主座,下面两排,坐满了人,整个大厅,像是一个议会事。 经过几年的经营,何进却是给自己整了一套豪华的班底,这些人,有的是他的掾吏,有的是故吏,有的是被他举荐过人。 光是能叫上名的,就有:蒯越、袁绍、刘表、边让、袁术、曹操、陈琳、逄纪、荀攸、华歆、种邵、荀彧、何顒、鲍信、王匡。 这个阵容,堪称汉末三国的全明星阵容了。 这些人组个队,打天下,允文允武允治理,还能诗词歌赋写檄文。 这些人齐心协力,真要和汉室争争天下的话,这会儿的汉室,还真多半不是对手呢。 但是,这些人心里是不是真心帮助何进,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何进面朝底下的众人问道:“诸位谁能告诉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将军莫要担忧,明日,待我问问家中叔父。” 说话的,赫然是何进的‘谋主’袁绍。 同时,他也是作为袁隗和何进之间沟通的桥梁。因为四世三公的家世,和袁隗的缘故,袁绍才能成为何进的幕僚之首。 卢植成为尚书令,这事儿也与袁绍有干系,因为他的叔父,袁隗同样录尚书事。 所以袁绍不会坐视不理。 何进微微点头:“有劳本初了。” 这时,忽然有一人跑进了正堂,报曰:“报大将军,外边有一个人,自称是并州王允,要见大将军!” “哎呀!”何进连忙下了席位,往门口走去。 在门口,何进和王允再次相遇。 “上次忙于政事,疏忽了子师,此皆某之过也!今日,子师能来,某不胜感激!” 王允连称不敢,随即二人携手进了正堂会议室。 进去之后,何进对着众人介绍了这个王允。 “诸位,此即王子师,人称其为王佐之才,为人刚正不阿,常为阉宦记恨。” 众人闻之,肃然起敬,他们纷纷站起:“见过子师公!” 王允一见这场面,不禁挺直了腰板,一一回了礼。 “诸位贤良,我今来见大将军,未带礼物上门,实在过意不去,不过,我却有一计,献与大将军,诸君且听——” 第十五章 谋诛宦官(求推荐票) 在这群人里,除了个别的人,譬如何顒这种老资历的党人,其他基本都是王允的晚辈的。 面对他们,王允确实没啥好谦逊的。 而且,王允实在也不知道谦逊怎么写。 他一开口,吊足了众人胃口,却又不直说。 非要等到大家作侧耳倾听状,还要奉承他几句,他才悠悠开口。 “灭宦官,易如反掌!” “嘶!” 好家伙,一开口,就放出了劲爆消息,引起了一阵倒吸冷气声。 他们为这个事情,想了无数方法,却没有想到最完美的办法,没想到,王允刚来,就把这事儿说的极为简单。 如果不是王允岁数和资历摆在那,这群人真的以为这个王允…不是在装哔,就是在故意嘲讽大家伙。 何进可能也是太心急,心急的想要完成前任大将军窦武地位未竟之业,心急的想要得到士族的认可,心急的想让何家晋升为士族。 何进刚坐下,就听到王允的话,当场腾地又站了起来。 他激动的问道:“哎呀,子师公快快请讲,到底是何法?” 王允呵呵一笑道:“先帝亲宦官而使国家衰微,而今宦官势大,手握兵权,竟有害今上立陈留王之心,大将军为朝廷栋梁,太后之兄,理应阻止此事,诛杀此等不臣!” 何进一脸茫然地问道:“哪有的事?那些阉宦岂敢???” 袁绍在一旁抚掌大笑道:“子师公所言,却是好计,妙啊!” 然后,一大群人跟着附和,皆是盛赞王允之计。 “嗯?诸位是在打什么哑谜?某怎么没有听懂!”何进更加迷茫了。 到底是屠户。 一旁袁绍心中鄙夷一笑,暗啐一口。 王匡是个厚道人,他出言解释道:“子师公的意思是——大将军你只管做。待到宦官尽灭之时,欲加罪,何患无辞?” 王允捋了捋胡须,得意的说道:“然也!” 那天,王允与刘宏偶遇在酒肆。 酒席之间,一番交谈,王允对刘宏的态度转变了数次。 从赏脸蹭饭到不悦到大惊失色到引为知己,王允心路历程的改变,就是因为刘宏的一番言语。 就是最简单的方法,直接去杀掉那群宦官。 现在这个计划,从王允口中说出,又显得理由充分且冠冕堂皇。 你看——宦官手握兵权就足够匪夷所思了,这群人还妄图废立帝王,我杀你们,那不是应该的吗? 天下人只会夸我们杀得好啊! 话给点透,何进这才听明白。 计是好计,以何进的脑子都能一眼看出这计是好计。 但是,因为朝中发生了尚书令换人这档子事,让何进没有第一时间赞同这一计谋。 “少等,且容某细思。” 袁绍急忙起身问道:“此时机会恰是正好,大将军何故瞻前顾后、踌躇不决?” 何进揉了揉太阳穴道:“本初莫急莫急,荣某考虑一下。计策虽好,但要考虑实际情况… 太后不知受何人蛊惑,忽然让那卢植担任尚书令,其实谁当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后的态度。这说明什么?说明太后不欲依靠某了。 若果我等入宫杀阉宦,为太后所阻,这可不妙啊!” 袁绍有些惊讶。 这个平素都依靠别人的的大将军,今天竟然有了点脑子了。 太后抛开自家的哥哥,去重用其他人,这事儿本来就够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但是袁绍看看了何进和何苗的样子,多少也能理解。 毕竟是屠户出身。 能分析出其一,就是看不出其二来。 袁绍道:“大将军多虑了,且不论太后为何人所蛊惑,就说大将军,必然是和太后连在一起的。而太后亦然,相信太后也知道。 就此事来看,太后根本没有反驳大将军的理由。 宦官手握兵权意欲废立,假设彼等成功,谁人损失惨重?必是今上、太后、大将军。 大将军只需往宫中陈述利害,太后必支持大将军诛灭宦官。” 何进在脑袋里,把袁绍说的,全都过了一遍。 半晌后,何进捻须道:“似乎有理。” “哼,他说的,有些言过其实了。” 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出,众人侧目一看,正是虎贲中郎将袁术。 袁绍心里有一句妈卖批,但他说不得,为了保持自己优雅的羽毛,他只能好声好气地说话:“哦,公路吾弟,有话但说无妨。” 袁术和袁绍,就一个爹生的,但是因为生母的原因,袁术就一直看不起袁绍。 即便在袁绍被过继到伯父成为嫡子之后,袁术还是看不起他。 尤其是袁绍出风头的时候,袁术总是喜欢出来跟他唱反调。 袁绍表面上也没有生气,反而一幅谦虚有节的君子形象,言语中也带着包容的语气。 袁术不屑地笑了笑道:“这计策,就有疏漏,那些阉人们,是会任由宰割么?” 人群中有人回答道:“自然不会。” 何进转而向袁术问道:“那公路又有何良策?” 袁术两手一摊道:“我倒是不会瞎出计策,你们商量好了,大可让我去诛杀那群阉人。” 何进:… 提出问题,却又解决不了问题。 大家就寻思着,这个袁术是不是就专门挑刺的,这搞得刚来到大将军府的王允也不高兴了。 就看着王允面沉似水,不发一言,完全和刚才那个得意的他两个样。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袁绍起头,恭敬地朝着王允行了一礼:“子师公来此,必有高见教我们,愿闻子师公高见。” “呵呵…” 王允捋了捋胡须,分析了起来。 “大将军所思,不过两个,一是太后,二是宦官手握的兵权,却是忽略了另一点,先帝生母太皇太后有一侄:骠骑将军董重。 太皇太后素来不喜欢今上,而想要立陈留王协,大将军可进宫与太后说,除掉太皇太后的羽翼,并收董骠骑之兵,解其职位,太后必喜。 另一方面,对付宦官,有两法,可同时施行也。 可策反蹇硕部下,以为内应。 同时大将军可遣将往四方征募士卒,若宦官负隅顽抗,调兵直入宫杀之! 如此,宦官之祸可定也!” 第十六章 保护一下朕的皇后 在雒阳,何进这个大将军,也有许多掣肘,无论是政治还是军权上。 袁隗算是他的政治同盟且不提,现在多了个卢植。 还有一个则是蹇硕。 这可是孝灵皇帝的顾命大臣,位列西园校尉之首,手握着兵权,一定意义上,大将军都要受到他的调遣。 更要命的是:灵帝把自己疼爱的小儿子陈留王刘协,托付给蹇硕了。 至于灵帝临终前给蹇硕说了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何进怕的是,这个蹇硕万一哪天羽翼丰满了,拿出“先帝遗诏”,说先帝立的是陈留王! 想到这,何进猛然一拍桌案道:“誓杀蹇硕,誓诛阉宦! 还望诸君出力,一扫朝堂颓然之气,以告慰先大将军窦公、先太傅陈公在天之灵!” 众人闻言齐呼:“愿遵大将军之命,翦灭宦官!” 之后,何进与这群幕僚们举办了一场盟誓,一开始,何进先是摆出了窦武、陈蕃的牌位,敬了酒数杯。 同时何进念念有词道:“愿二君在天之灵,祝我等旗开得胜吧!!!” 窦公正是前任大将军窦武,陈公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太傅陈蕃。 在建宁元年,灵帝刚即位的时候,一切就和现在的情景差不多,窦武、陈蕃等人趁着汉桓帝驾崩,就谋划着想要打击一波宦官。 结果因为事情泄密,导致大将军、太傅双双在那次政变中死亡。 说白了,挺蠢的。 但是在士人的眼里,这二位一直是楷模一般的人物。 屠户出身的何进,自然是羡慕窦武那般的显耀身世,之所以说他有野心,正是因为他想借助除宦官这一事,来拔高自己在士人中的声望,以此来成功让何家成为世家。 外戚? 只不过一时显贵罢了。 真想要一直显贵,还得看世家。 何进一直心心念念着的不是完成窦武的未竟之业,而是以此事为跳板,让何家完成蜕变。 祭奠陈蕃、窦武之后,何进同他的幕僚们进行了盟誓。 “昔日二君因谋划不当而事败,今日,我等再不能重蹈昔日覆辙。 诸位,某何进,在任大将军期间也未曾懈怠,对待诸位,也自问没有亏欠礼节。当今之事,首要在于‘密’,今日在某府中商议的事情,烦请莫要宣扬!” “大将军放心,我等本就是仇视宦官,才齐聚一堂,在这紧要关头,我等岂能不勠力同心?”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何进捋了捋胡须,进而宣布道:“公节(王匡),允诚(鲍信),你二人回到家乡泰山征募兵员,申甫(种邵),可联系令尊,请调兵屯驻司隶…” 被叫到名字的人,都身负着重任。 说是征兵,其实这个流程早就在之前就准备好了。 现在,他们是去把兵给运到雒阳周围,随时取用。 吩咐完毕后,何进又对着众人说道:“某明日请见太后,至于用间之事,便交由本初吧。哦对了,还有卢植,烦请本初转达给太傅袁公,这事,便让他定夺吧。” 袁绍点了点头。 议会,到了这里就算是结束了,紧接着就是大摆宴席,觥筹交错,雅士投壶,女乐舞蹈,谈论风月。 而他们浑然不知,在王允到了大将军府之后,他们的一切交谈都被刘宏的从龙卫监听到了。…… 在刘宏的寝宫。 蹇硕将从龙卫传递来的消息一字不落的转达给了刘宏。 “呵呵,王允老儿,果然没让朕失望。” 从一开始,刘宏见到王允,就知道这个老头可以利用。 不能说王允不聪明,但他绝对不是一个理性的人。 至于这个人么,当今天下,可以说没人比刘宏更懂王允了,当然,刘宏懂的不仅是王允一个人。 王允其人,少时好游侠,又嫉恶如仇,此番回到雒阳,势必不会与宦官善罢甘休的。 刘宏正好抓住了这一点,提出了建设性的意见——进宫里就是一通乱杀! 果不其然,王允带着刘宏的计策,去见了大将军何进,将计策进行了二次改编,进献给了何进。 “陛下,这群人实在是胆大包天,图谋我等且还不说,竟然还污蔑董太后、皇子协、董骠骑,陛下您看,臣是不是该…” 蹇硕做了一个手刀的动作。 刘宏已然明白了蹇硕的心思,他丫的想先下手为强,给何进等人先杀了。 恰如陈蕃、窦武故事。 刘宏摆了摆手道:“不用急,朕岂是那种诛心之人?让他们继续,朕还真的挺想看看,这何进明天去见皇后,会说些什么? 还有,你猜朕的皇后会不会思虑再三之下,派人来暗害朕的性命呢?” 蹇硕:“那…臣在陛下的寝宫之外加派些人手,护佑陛下安危?” “嗯,这事便交给你了。” 从现在开始,事情发生了进展,而且变得有趣很多。 明天,将还会有更精彩的事情。 不知道何氏这个女人,在听了何进的建议后,会怎么选择。 是心狠一点,搏一搏,驱逐董太后、董骠骑,顺便再暗杀刘宏呢,还是选择稳一手,言辞拒绝何进呢。 刘宏想了想道:“今天从龙卫那几个人,做得不错,当赏,蹇硕,记住他们的名字。还有,让他们明天继续监视朕的皇后,若有风吹草动,一定要禀报。 嗯…你或许可以调一些禁军,保护朕的皇后。” 蹇硕闻弦歌而知雅意,他恭敬地应答:“唯唯!” 刘宏继续说道:“还有被何进委任征兵的,务必截住,怎么做,不需要我再教你了吧?记住,做得一定要干净,不留痕迹,必要时刻,杀之可也。” 外来的兵入京,光是这概念,就让刘宏不寒而栗。 汉朝的灭亡,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能归咎到董卓身上。 知道历史的刘宏,当然要避免藩兵入京的情况。 即便没出啥造反的大事,就是大将军羽翼渐丰、兵权渐大,那也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被何进委任的几个人啊,刘宏也没啥特别深的印象。 杀了也就杀了呗。 不杀,等着他们搞事? 刘宏不傻,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他虽然有恶趣味,但是一切威胁到他存在的,他都不会手下留情。 第十七章 其实,你们一家都该死的 东宫。 皇太后之居所。 在刘宏驾崩之后,何氏就迫不及待的搬到了这里住,以显示自己的身份。 现在,何进正在殿内等候着何氏。 不一会儿,一群宫女、宦官簇拥着何氏来到了前殿。 如果何进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何氏的态度明显就有异样。 无他,只因这前殿内的屏风后,暗藏的有禁军。 嗯… 这些人正是刘宏派过来保护何氏的。 何氏走到自己的兄长面前,眉头微蹙:“大将军,今天来见朕,是有何事?” 大将军? 这个称呼让何进微微一愣。 这个场合,不算是正式场合,若是往常,何氏总会称他一声‘兄长’的。 何进低声问道:“小妹何故显得这般生份?” “哎。”何氏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吧,来找我有何事?要知道这几天我日理万机,确实也有点忙不过来。” 何进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使了个眼色。 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何进的意思,何氏一下就读懂了。 她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何氏没有表露出来任何的表情,在刘宏的监视之下,她确实也不敢有什么表情。 只听她淡淡地对何进说道:“我有些乏了,明日再说吧。” 何进一脸懵逼。 怎么在自己眼神暗示之后,自家的小妹就不想听了? 何进:“小妹!你今天有点奇怪。我是真的有事要和你商量,小妹你且把左右屏退吧。” “下次吧。” 何进急了,他焦急地低声说道:“我今天来,是想要帮你处理了先帝之母太皇太后董氏!” 这时,何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波动。 不但有波动,甚至还有了些挣扎。 半晌之后,何氏幽幽开口道:“好吧!” 何氏不是想听何进说什么,而是…不想让自己的兄长做傻事! 想办法暗示暗示吧! 紧接着何氏对着左右宦官宫女吩咐道:“朕和朕的兄长叙叙旧,你等且退下吧!” “是,太后!” 行礼之后,刚才跟着何氏的人慢慢地走出了宫外。 何氏小声嘟囔一句道:“偏偏要今天过来,哎!” 何进见在场的没有第三个人,也放开了,他说道:“怎么,我出手对付董太后,小妹不高兴吗?” 何氏:… 完。 真完蛋了。 何氏只觉得把何进留下来是个错误。 何氏一脸阴郁,何进没看见,继续说道:“要知道,董太后可是很喜欢陈留王的,此外,先帝把陈留王托付给了蹇硕,这个阉人,可是有兵权的。 除此之外,还有骠骑将军董重,此人是董太后之侄,是必心向董太后,不可小觑。 倘若他三人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纵使你我,也难保不会出什么差池。 如此,倒不如我等先动手!” 何进说完之后,他看到何氏完全就没有任何开心的样子,不禁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何氏的脸抽了抽。 有什么问题? 当着禁军的面说出大逆不道的话,这算不算有问题? 完了,全完了。 关键是何氏还不能明说,她就疯狂给何进使眼色:“董太皇太后,乃是先帝之母,我岂能对她不敬,此事休要再论!” “小妹!!”何进低吼一声:“你变了!你果然变了!” 何氏:… 何进板着脸质问何氏道:“昨日你让卢植任尚书令,这事儿我倒还没有向你要一个解释,今天为何又如此说!? 莫不是小妹你受到了那阉宦之言,想要解除我的职位么?” “闭嘴!”何氏斥责了一句,而后匆匆回到了内殿。 留下了何进一个人生着闷气,一脸懵逼。 似乎… 他们昨天在大将军府的筹划,都落空了啊! 何进能想到的几个可能,却根本就没有想到,在自己家妹妹身上掉链子。 “哎!真是搞不懂!” 何进碰了一鼻子灰,不悦地拂袖而去。 …… 东宫内殿。 何氏正坐在席位上胡思乱想。 今儿算是倒霉。 碰到自家哥哥这样的瘟神,哎! 今天这话,肯定都被禁军们听到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些话都会被转述到刘宏耳中。 想到后果,何氏的脸白到到不见血色。 “吾何家,终要走上窦家的老路么!?” 何氏怎么不清楚?别人不知道刘宏还活着,但是她知道啊! 光是他兄长的那一席话语,就足够他们何氏灭族了。 不行,不能这么坐等了! 当即何氏起身整理了仪容,接下来,她要去刘宏面前谢罪。 …… 刘宏的榻前。 何氏伏在地上,哭得是梨花带雨。 她边哭边向刘宏求情:“陛下,适才妾身兄长来找了妾身,言语失了妥当,还请陛下责罚妾身吧!” 刘宏饶有兴致地看着何氏。 看来这个何氏怂了呀,不但没和何进同谋,反而先一步来向刘宏请罪。 而且她绝口不提让刘宏责罚何进。 刘宏故意问道:“既然是大将军说话欠妥当,为何不让朕责罚大将军?比如回家反省、削爵、降食邑、或者免官…斩首弃市什么的?” 何氏脸色一片煞白。 “这…这…” 刘宏爽朗一笑道:“朕开玩笑的。” 何氏面色才好了一点,正当她不断谢恩的时候,刘宏又说了:“其实,你们一家都该死的。” 第十八章 天子门生 “陛……陛…陛下?” 何氏失声叫了起来,然后她的身子就开始往地上瘫。 “妾身绝对没有害永乐太后之意!妾身的兄长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妾身一定会跟他好生说道说道的!陛下饶命啊——” 何氏哭天抢地,她瘫着身体,挪动到了刘宏的面前,抱住他的双脚。 “陛下饶命啊…陛下!” 刘宏一手托起了何氏的脸,冷笑着说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以为朕不知道吗?若是朕今天没派禁军去保护你,说不得你又要和大将军密谋些什么事呢。” 对于何氏这种恶毒的女人,刘宏是没有一丝好感的。 听到刘宏没有感情的话,何氏整个人宛如堕进冰窟一般。 她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你,禁足在寝宫待着。” 刘宏没有感情地丢下了这句话。 …… 尚书台,卢植拟了数张诏书。 诏书上的内容,正是刘宏之前给卢植的。 原本的内容当然不能示众,不然它就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在拟完诏之后,卢植又手誊了一百来份。 “呼——” 卢植从坐席上起身。 长时间的跪坐,血液不通畅,从腿部传来的酸麻感,几乎让他栽倒在地。 高强度的书写,中间未进一粒米,等他起来的时候,一阵天旋地转。 一个趔趄,卢植的身体直直往下倒。 “子干,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 这时,刘宏忽然出现,正好一把扶住了正在跌倒的卢植。 从早上卢植在尚书台坐班拟诏,到他亲自誊写了数百份,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子时。 此时的尚书台没有一名吏员,有的仅是刘宏派来保护卢植的侍卫,还有卢植。 刘宏也是听说深更半夜,这个卢植还在工作,有意前来探望的。 没想到就赶巧,扶了一把。 卢植快速站稳,然后行了个礼道:“多谢君候。” 刘宏打了个哈哈道:“不必这么客气。话说子干你,这么拼命,小心过劳暴卒啊!像誊诏书这种小事,你便是交给尚书郎等小吏,不就好了?” 卢植摇了摇头:“这里的人,我信不过。在诏书下达到各州郡之前,我不准备将诏书的内容透露出去,不然先帝之遗命也难完成。” 刘宏一听,心中五味杂陈。 这么一个贤臣,志虑忠纯,品德高尚,办事牢靠,刚正不阿,灵帝竟然不能用。 真是可惜了啊。 即便是宦官告状,灵帝迫害过他,他依然还是为朝廷着想的。 没有让这样一位贤臣对大汉不满,说明大汉之恩泽还是深入人心的。 现在启用他,还不算晚。 现在开始救大汉,还不算晚。 如果像卢植这样的人多一点,那就好了。 刘宏感慨一声,然后上前拍了拍卢植的肩膀道:“时间不早了,子干早些休息吧,至于这些诏书的传派,就交给我来安排吧。” 卢植长时间的工作,也确实非常困乏,刘宏跟他说了之后,他就匆匆回家了。 当然,少不了有人的护送。 天黑路滑,人心复杂。 在这里,可是要小心点呐。 卢植走过之后,刘宏也打道回了寝宫。 蹇硕恭敬地呈给了刘宏一卷名册。 “陛下,这些就是尚书台的人员构成,请陛下过目。” “恩。” 刘宏接过名册一看,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个名册写得极其详细,姓名、籍贯、祖上三代、和朝中哪位大臣交好、又与谁交恶、家中有田宅多少、属下有无幕僚。 这也是从龙卫的一次试水。 在卢植的协同下,这次任务出奇的顺利且效率极高。 短短的一天时间,刘宏就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名册上的人不多,也就几十个的样子,但是刘宏勾勾画画,几乎所有人,都被他分析了一遍。 这些人呢,倒也不是全不能用,其中一人,甚至能算上刘宏的门生! 吏部尚书梁鹄。 之所以说他算得上刘宏的门生,正是因为他出自于‘鸿都门’。 鸿都门,正是汉灵帝所创的一个类似于太学的学校。 其实灵帝这个人,真没有后世评价的那么不堪,他的大概和后世某些皇帝一样: 除了治国和儒家文化,其他的都会! 灵帝就是这么一个人,除了经学外,文学、辞赋、音乐、书法等等,他都6的飞起。 因为灵帝的喜好,他就办了个鸿都门学,收人完全和太学反着来。 不按家世,也不强制学时下最流行的经学,就收那些市井来的寒门,或是擅长书画音乐的‘异才’。 鸿都门学一办出来,就受到了士人的疯狂抵制。 一是鸿都门学的人多半品行不端,二则是从鸿都门学出来的,多半居于要职,譬如尚书、郡守、刺史,三就是出于权利和舆论上的博弈了。 时下士人,多办喜欢抨议时事、时人,像那些自以为清流的人,自然是看不起‘浊流’;再者,东汉选用官吏是察举制,有关系的士人的子侄,都会尽力给他们争取孝廉的名额。 饶是有过硬的关系,孝廉入仕一般是郎官,然后当了几年之后,才能外补为县长之类的墨绶长吏,再干几年,才有升迁的份儿。 但是从鸿都门学的出来的人不一样,他们一出道,即是巅峰。 这让士人,如何能接受? 还有就是,士人虽然经历了两次的党锢之祸,他们或许再难接触到政治中心,但是他们却还牢牢掌控住了舆论权。 历朝历代,得罪读书人的人,结果怎么样,就不用多说了吧? 刘宏的这次办学,在士人的眼里,就是跟士人群体抢夺入仕权和舆论权,这才是戳到了士人们的G丶点! 所以,鸿都门学出来的人,都不会受到士人群体的待见。 如果不出刘宏意外的话,这个梁鹄在尚书台,应该是处于边缘的人物。 嗯,有必要去联系一下,这个吏部尚书,权力可是不轻啊! 还有就是,鸿都门学,还得接着办! 这群士人,必须得要他们知道:入仕权,他们垄断不得! 其实呢,刘宏对士人没什么意见的,他只是对现在这病态的士人群体有意见。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这才是汉人内在的精神。 一个良好的竞争环境,才能促进人的奋进。 一个积极向上的民族,一个锐意进取的国家,才能永远保持在世界最前列。 良久的思虑之后,刘宏写下了一封手书。 “喏,朕的手书,明天转交给子干。” 第十九章 感念天子恩德 数日之后,司隶河东某县。 “嘿…俺不认识字,长官你给俺念念呗?” 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农路过乡中张贴的通告,他对着旁边的乡吏说道。 这个乡的乡吏,还是挺实在的。 当即乡吏就给老农解释道:“皇帝下诏书啦,从现在开始,有田500亩以下者,免除田租、口赋一年,还有就是,前几年开始交的亩钱,不用交了!” 老农不可置信地问道:“长官您不是在骗俺吧?俺可听说,皇帝是个昏君…” “嘘——” 乡吏赶紧上前捂住了老农的嘴,低声说道:“别瞎说啊,我可没骗你!” “咣当!” 一声脆响,老农的锄头掉到了地上。 半晌后,他抹了抹眼泪,激动的说道:“皇帝陛下啊,终于开明了一次啊!!!” 对于黔首来说,皇帝是谁,真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皇帝对百姓们如何。 汉灵帝这个人,是外藩入京继位的,他小时候呢,他爹就没了。他跟着母亲董氏,是吃过苦的。 也许是这个原因,导致灵帝当皇帝之后,对敛财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喜爱。 皇帝收大臣的贿赂,这操作,恐怕也就只有灵帝能干出来了。 如果是这,那还影响不大,最多是名声不好。 灵帝在位时期,因为钱做出了两件‘恶事’! 一个是‘鬻官卖爵’,这也是为后世无数人批判过无数次的,另一个便是,给民众加了一个‘亩钱’,一亩十钱,而灵帝呢,用这个钱修宫室、铸铜人。 一亩十钱,看起来不多,但是一个农民,往往就有几十上百亩的田。 在这个低产能的时代,田不多,真的是养不活人。 一年多收几百上千钱,这会让原本不怎么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故而灵帝加赋一事,在当时让百姓怨声载道。 现在,取消了亩钱,免了一年田租,足以让黔首们的脸上多几分笑意。 不光是在司隶。 所有消息传到了的地方,无不感念皇帝的恩德。 …… “啊这!” 某处庄园里,一个肥肠满肚的地主勃然大怒。 “这他吗的什么鬼诏令?田地五百亩以下者免赋?难道我们这些有田的,就不是汉民了么!?” 从外边县府经过传递回来消息的仆役,被土地主的威势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吭气。 地主:“你,他吗的给我说说,你是不是看错了?” 仆役颤了三颤:“没有啊,仆看得一清二楚,现在县府门口还围着满满的人呢!县尊亲自说的这个消息…” “啊!!!” 地主怒吼一声,直接把桌子给掀了。 半晌后,他恨声说道:“告诉张管事,不许交田赋!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奈我何?” …… 一尺诏令,天下人闻之皆色变。 底层、耕地不满五百亩的的农人们,无人不感念皇帝之德。 有那晓事的,在探清楚是刘宏‘遗命’之后,竟然自发的为刘宏建庙立牌祭祀供奉了。 还有人,对这道诏令咬牙切齿。 嗯,准确来说,全天下的地主,都痛恨这道诏书。 他们的田多地多,还是要正常缴纳田赋的。 这其实还是如常进行,但是… 凡是就看对比。 一看到别人不用缴纳赋税,自己要缴,就恨上了刘宏。 现在,恨刘宏的,可不只是地主们。 还有雒阳的权贵们。 …… 大将军府上,袁绍正代表自己的叔父太傅袁隗,来跟何进交流。 袁绍喝了一口水,对着何进说道:“这段时间,先帝的遗诏,在天下万民之间闹得沸沸扬扬的,不知道大将军可有什么感想?” 何进还能有什么感想? 他必然是不爽的。 不关乎‘遗诏’之中的内容,而在于遗诏的发布,并没有知会到他何进。 而袁绍这一行,也是有这个原因在里面的。 卢植的到来,改变了何进和袁隗共同把持朝、政的权力。 何进眯缝着双眼,面露杀气道:“这个卢大尚书令啊,他不知道受到了谁的命令,做事竟然如此随意,根本没把某和袁太傅放在眼里!” 袁绍露出了微微惊讶的表情:“大将军要害卢子干的命?” “害他的命?”何进摇了摇头道:“害他的命,某却还不敢,毕竟抛开他的职务来说,卢子干的学问、道德都是时下最顶尖的存在。最多只能威逼使他放弃尚书令一职。” 何进想要跻身世家,必然是要爱惜羽毛的。 像卢植这种,有学问有道德的大神,他只能去拉拢,就算拉拢不来,也基本不会加害。 这事儿如果何进做了,将来被爆出来,那他的这一生,都得面对士人和太学生的口头攻击,名声就不用说了,必然是臭了。 所以,何进现在只敢用他要对付董重的方法,先用在卢植的身上。 “今日,某便兵围尚书台,在此之前,还需要搞臭一下卢子干的名声,揪住他的把柄,袁太傅那边,便交给本初吧。” 袁绍点了点头。 这也是袁隗给他的任务。 就目前来看,卢植不算是袁隗和何进的敌人,但绝对不是朋友,只能算是前进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既然碍事,踢开便可。 抱着这样的心态,何进开始调兵遣将,进入宫城,往赴尚书台。 “大将军?” “见过大将军!” 何进身为录尚书事,算是尚书台的总经理,尚书台的一众吏员,见到了何进,莫有不问好的。 何进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径直走到尚书令所在的偏厅门口。 其他人见到何进过去,也大概知道要发生什么了,一会儿这边就聚集的都是人。 何进上前敲了敲卢植的门道:“尚书令,还请出来一叙。” 吱—— 门开了,开门的不是卢植,而是负责卢植人身安全的侍卫。 其中一个人行了个军礼道:“卢尚书忙于政务,不便商议,请回吧。” 何进当场就有些恼了:“汝是何物?也敢挡在某的前面?知道某是谁么?” “大将军。” 何进按剑怒喝道:“知道某是谁还不滚开!?” 侍卫同样不甘示弱,他手扶着刀柄沉声道:“职责所在,恕难从命!” 喀喀… 里面突然传出了几声机括的声音。 何进听到这声音,不由得毛骨耸立,这是…弩机上弦的声音。 这时,卢植的声音传了出来:“都住手罢,我来了。” 第二十章 尚书台冲突 偏厅之外,卢植面对着盛怒的何进,不卑不亢。 “见过大将军。” 何进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卢令君,却是公务繁忙。” 卢植点了点头:“确实。”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何进的怒气更甚,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眼角也微微抽搐,戟指卢植道:“你!!!” 卢植面对何进的不忿,就跟没事人一样。他淡淡的说道:“大将军若无事的话,便请回吧,我还有政事要处理。” 何进这几年,在官场混得,也确实学了几分人样。 平素他呢,也是极为礼贤下士的,但是现在面对卢植,何进只觉得自己内心有一团火在燃烧。 何进挥了挥手道:“围起来!” 踏踏踏踏… 一群穿戴整齐的羽林郎,围住了卢植的偏厅。 卢植皱起眉头看着反常的何进:“大将军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呵呵呵呵。”何进气极反笑道:“把罪人卢植给某抓起来!” 何进这次是有备而来的。 除了“证据”之外,他还带了数百个卫士,为的就是要胁迫卢植。 但是卢植刚直,何进对他的胁迫,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我,何罪之有?你虽贵为大将军,但是你却也不能无故兵围尚书台,若大将军不能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必将上书弹劾。” 在卢植解释时候,原本在卢植所处的偏厅内待着的侍卫,冲了出来。 他们平端着弩机,瞄准的正是面前的何进。 机括扳动,弩矢带着尖锐的破风声,插到了地砖之上。 何进如有所感的看了一眼地上。 就在他的脚旁边,一支铁矢只露出个头部,见此情景,何进肝胆欲裂,连忙后撤。 等到何进在卫士身后躲好之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喝问道:“汝等是欲叛逆乎?” “哎!” 卢植看到这幅景象,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其实说实话,卢植对何进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今天,何进所作所为,却是让卢植难以理解。 “卢令君,某可是不想用强的,但是你无故蓄养死士,就连某这个大将军,你怕是都不放在眼里。 你不是要问为什么吗?那某就告诉你。 你专擅行事,窃公器而自用,矫诏,妄称先帝之名诏告天下,蓄养死士意图伤人… 你以为,我大汉律令,治不了你么!” 何进声疾色厉,说的是煞有介事。 这一连串的大帽子给扣下来,卢植也被整的有点蒙。 现在,卢植一方负责保护他的侍卫们,手持劲弩,正与何进的卫队对峙。 他们谁也没有妄动,似乎在等着卢植和何进说话结果。 卢植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大将军是否身体有恙?” 话中有话。 卢植的意思很简单:你TM是不是有病? 说真的,如果不是何进说了,卢植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么罪大恶极呢。 当真是让人发笑。 何进也听出来了,卢植就是在嘲讽他。 本来心中有火的何进,不由得气急败坏。 何进喝令:“与某抓了这群叛逆!” 他带来的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任谁都没有动。 “怎么…?”何进眯眯眼,面上流转过一丝不悦,“贼人持弩,汝等就不敢上前了么?” 卢植这边,有二十多个人,人人挎刀持弩。 这就是刘宏给他准备的。 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刺杀,或者像现在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卢植的安全。 毕竟,刘宏是下了死命令的。 这个模式,刘宏打算一直继承下去——国家政务执行者,必须要保证监管还有保护到位,为的就是让他们不受到外力的控制,以保证决策的纯洁性。 现在这情况,可不就是何进正在胁迫卢植么。 这时候,负责保护卢植的侍卫们的职责,便体现出来了。 他们当仁不让的,要保护卢植的安危。 何进带来的卫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屈从于何进的指挥。 而卢植这便,负责卢植安危的侍卫头子,低声对卢植说道:“敢请卢令君稍稍退后,放心,只要我等还在,就无人能带走卢令君!” “呵呵,不用。”卢植摆了摆手:“我却也是上过战场的,这点小场面,吓不到我。” 侍卫头子大手一挥,顿时,一排箭矢飞射出去。 嗖嗖嗖… 箭矢射入皮肉,带起了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强的弩力,基本上是能给人洞穿的。 只是第一回合,何进的人就倒了十余个。 “抄刀!” 整齐划一的动作,卢植方在第一时间弃了弩,抽出腰间缳首刀。 …… 那边尚书台发生的事儿,第一时间传到了刘宏的耳中。 刘宏蹙眉说道:“何进这厮,也太胆大妄为了!” 蹇硕:“要不要臣带兵过去,给他杀了?” 刘宏摆了摆手:“好歹也是朕的大将军,怎么能说杀就杀,这样,你带着人去解斗,让朕的大将军回去闭门思过。” …… 尚书台的官吏们很崩溃。 今天,大将军带着兵来找他们新任上官的麻烦,还真刀真枪的战了起来。 光是那惨叫声,就不知道死了多少个人。 现在,蹇硕又带着数百人,参与进来了。 而刘宏,也在这群人中。 蹇硕进到了庭中,朝着何进的方向厉声喝道:“尔等,竟然敢喋血宫城,这里是你大将军的后院吗?” 何进一听到这个声音,没由来的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蹇硕,正是何进目前的眼中钉! 何进不甘示弱口头回击:“尚书令卢植,不尊律令,专擅横行,某率兵捕之,何错之有?” “噗嗤!” 蹇硕当场咧着嘴笑了。 “你算什么东西,未经天子允许,也敢带兵捕杀朝廷大臣!来人,围住这里,休要让何进走了!” 何进心头猛跳,他惊叫道:“你想要干什么?” 今天来的仓促,何进就带了小几百人,还不是那种特别能打的。 目前这个状况,何进有必要担心自己的小命了。 第二十一章 闭门思过 历史上何进怎么死的? 正是被宦官诓骗到皇宫中,被砍了脑袋身亡。 这其中,有宦官专权所致,但是何进也确实没有料想到政治斗争的残酷。 简单来说,轻率无备,没有觉悟。 就斗争的觉悟来说,何进和同为录尚书事的太傅袁隗,差了有十万八千里。 …… 何进被围,心神剧震,一时之间说不出来话,慌乱之色溢于表面。 此时卫士中的一个队率问何进道:“大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亲信的一声问话,让何进稍稍清醒了一点。 何进低声问道:“若是打,能打赢吗?” 何进虽然是大将军,位列武官之首,但是他并没有经历过战场之事,最多也就带兵在雒阳周围驻扎过。 现在的局面,不是战阵,但好歹也有近千人。 何进呢,让他杀头猪,行!让他带兵干架,不行! 看他的那个不知所措的表现,比之一个士卒都差得多。 刘宏在后边看着,不住的摇头。 这是他穿越后第一次见到何进,说实话,和意料中一样的失望。 任用这样的人当大将军,这个灵帝可真是敢用。 就这个统帅能力和临场应变,当大汉的大将军,可真是屈才了。 带着几百个人,愣是没攻下几十个人护卫着的尚书台。 也太行了。 这个何进,还是早点下台吧。 再观何进,大概是他发觉蹇硕并没有攻过来,故而神色平缓了不少:“你来到这里要做什么?某到这里逮捕尚书令卢植,莫不是你与其同气连枝,才让卢植这般猖狂,竟然无视律令!” “呵呵。” 蹇硕嘲讽一笑,他走上前,拿出一封诏书道:“何大将军,专擅横行的人是你吧,卢令君能赴任尚书台,这是你任命的?还是袁太傅任命的? 你今天来尚书台捕杀卢令君,改天是不是要把天子和太后也给捕杀了!” 两顶大帽子,往何进头上一扣,何进的脸顿时像吃过大便一样精彩,红一阵绿一阵,关键他还不能反驳,但是…何进亦不想对蹇硕服软。 何进硬着头皮道:“卢植身为尚书台主事,却不与诸曹尚书商议,不与某和太傅二人商议,专擅制诏,下乱命,就凭这两点,某难道还抓他不得么!?” “卢令君是受了天子之命,何错之有? 反倒是你何进,你身为大将军,朝中重臣,没有太后和天子的诏令,擅自带兵强进尚书台,就凭这一点,你何进又该当何罪呢?” 提到了何进的妹妹,何太后,何进顿时哑口无声。 他的妹妹何氏,这段时间做的事,就让何进非常无语。 但偏偏,何进还需要依仗她来获取更多的政治资源。 何进叹了一口气:既然是自己妹妹的命令…那便就这样吧。 “既然如此,某便走了,哼!” 蹇硕单手一挥,麾下禁军两面展开,合围住了何进及其士卒。 何进皱着眉头:“蹇校尉,你这是什么意思,某是杀也不是,走也不是,难不成你还有话没说完么?” 蹇硕从袖中掏出一卷诏书来,对何进说道:“此太后诏令,大将军何进接诏。” 何进不甘不愿地上前接了诏书。 诏书上的内容,却是让他心凉半截。 太后诏曰:「大将军何进,专擅无忌,未经朕允许,擅在宫中调动兵马,妄动刀兵,意欲残害国之纯臣。现,收大将军之兵,留其职,而后闭门思过…」 何进:… 如果不是上面加盖的有黄太后的大印,何进真的以为,这是蹇硕矫诏了。 “啊这!太后她竟然…” 这个当然不是何氏写的,而是刘宏亲笔所写。 何氏,现在完全被刘宏所掌控了,用她的名头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这诏书,盖上了何氏的太后玺印,那便是何氏下的诏书了。 何进盯着诏书,反复看了十多次。 他还是不相信,这是他的妹妹给自己下的命令。 想来想去,何进只能想到是宫中的那些太监在作祟。 比如面前的蹇硕。 这边何进刚来尚书台,没跟卢植那边的侍卫战几个回合,那边蹇硕就带兵来了,前后就没有一刻钟的时间。 何进想了想可能性,不由心中火起,他指着蹇硕道:“汝这恶奴,是欲解除某的职位,削了某的兵权,在杀了某之后,然后专权么?不知道你是如何用蛊惑太后,竟敢如此行事!” 蹇硕摇了摇头道:“随你如何说。” …… 大将军府,正堂会议室坐满了人,何进坐在上首黑着个脸,整个大厅,气压低的可怕。 今天在尚书台发生的事情,在座的诸位,都已经知晓了。 袁绍身为何进的首席谋士兼‘心腹’,‘理应’为何进分忧。 “大将军,太后真是如此说的,不顾兄妹之情?” 何进听到袁绍提及何氏,冷哼一声。 “昔日先帝在时,那群宦官便能蛊惑先帝,没想到如今某的妹妹,也会宠幸这群阉人。着实可气可恨。 还有,尚书台竟然多了几十个训练有素的侍卫,专门保护卢植,就似乎专门预料到某会上门一般… 哎,当真不知道,是某错了,还是某的妹妹错了!” 袁绍道:“不知大将军之兵,现在何处。” 嘭! 何进猛然一拍桌子,恨声道:“尽在那阉人蹇硕手中。” “嘶——” 众人带吸一口冷气,他们纷纷说道:“如此,怕是阉党实力更盛啊!” 袁绍眉头紧皱:“我等必须得行动,不然宦官一旦发难,我等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何进连忙急切的问道:“本初有何教我?” 袁绍:“大将军可是外藩军队驻扎雒阳周边,以胁迫太后,令太后下诏,尽灭宦官…” 袁绍话音刚落,座中就有人出声反对道:“不然!” 被人插嘴,袁绍心中不悦,但是表面却又表现的极有气度,他微微一笑:“哦,是孟德啊,若是觉得不妥,可直接说来。” 刚才开口的人正是曹操。 只见曹操从座中站起来,向诸人行了礼,而后堪堪而谈:“座中群贤,亦有领兵者,且都能为大将军尽心尽力,若是谋划得当,翦灭宦官不难。 而招外藩军队进驻,骄兵悍将集会,强者为雄,难免尾大不掉,或会导致骚乱啊!” 第二十二章 蹭曹操的饭 曹操,其貌不扬,再加上身份的特殊性,他放在这群士人中间,显得没什么存在感。 他开口的时候,就有几个人,投来不屑的眼神。 无关曹操说的有没有道理。 只因为,曹操名义上的爷爷是宦官,这一点,便足以让士人对他‘刮目相看’,即便他的爷爷曹腾,是宦官中的清流。 宦官就是宦官,再怎么清流,也必然是在士人是对立面,这其中涉及到了权力之争。 故曹操一开口,就有人阴阳怪气了,正是何进的属吏边让,:“曹校尉所言,莫不是追思令大父(爷爷),想要偏袒宦官?” 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曹操听了直皱眉头,他对着:“什么意思?” 边让皮笑肉不笑道:“没什么,就是想着某人,是不是在替宦官说话啊。毕竟曹校尉,也出自阉宦之家!” 这就是侮辱了。 曹操本就不是一个擅长隐忍的人,他当即级部走到了边让身前,一把攥住了边让的衣领。 原本就不大的小眼眯缝起来,曹操整个人看起来具有一种威慑力,他盯着明显慌乱的边让,一字一句说道:“边让!” “好了孟德、文礼!” 这时袁绍发话了,他从座位起来,走到了二人面前:“现在是在大将军府,就此罢手吧。” 曹操双手发力,一把抓起边让猛然掷在地上。 “哎哟——曹操,你这莽夫!” 曹操瞪了边让一眼:“若非在大将军府,我必杀了汝这狗才。” 袁绍:“现在我等正应该齐心协力,共同商议出对付宦官的计策,而不是自己先打起来。各位,都抬头不见低头见,莫要开口伤人,更不要动手。” 之后,场面气氛就显得有些尴尬。 而曹操,因为刚才边让所言,也没有再发言坚持自己的意见,他就在一旁冷眼看着同僚们的讨论。 倒是何进的属吏陈琳,也提出了同样的观点。 除此之外,似乎其他人都对招外藩军队入京兵谏太后相当之看好。 大将军府的议会,大多数的情况都是少数服从多数,更何况有何进的首席谋士袁绍,其他人基本就跟着袁绍的观点划水就完事。 …… 饮宴罢了。 袁绍在大将军府门口叫住了曹操。 年少时,旁人不待见曹操。 能但是袁绍呢,在未被过继之前,也是个地位低下的庶子,二人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就凑一块玩去了。 现在,他们还保持着友谊。 而曹操能混进士人圈子,除了他的立场外,还有袁绍的‘提携’。 袁绍本来就是个婢女生的,说是庶子都是抬举他。 但是,这个人却是出奇的好运。 阴差阳错,袁绍的身份就从袁氏庶子,变成袁氏嫡子。 一嫡一庶,身份之差,宛如云泥,袁绍现在还是西园八校尉之一,还是何进的谋主,更是叔父袁隗信任的族人,年轻一辈中,风头无人能出其右。 这种情况下,他对曹操还是保有颇为热情的态度,袁绍喝个微醺,还能保持着士大夫的优雅,他拉着曹操的手道: “孟德贤弟,莫要介怀,边文礼直人也,话从口出应也是无心之言。满朝文武,谁人又不知你曹孟德,与那宦官势同水火? 你杖杀蹇硕叔父,以至于蹇硕恨你入骨;刺杀张让,又让张让极为忌惮,其余一应常侍皆视你如眼中钉。 如此,谁人还会认为,你会替那宦官说话?” 微醺之下,曹操一听,还是颇为感动的。 “嗯,还是本初兄知我。若是可以,我比谁都赞同诛灭那群宦官,而且我也义不容辞。只是…哎!” 袁绍劝慰道:“孟德贤弟,你就别瞎想了,看好你麾下的士卒,待到与宦官开战之时,还需你我之力啊!” 曹操点了应了一声,随后二人分道扬镳。 在饮宴散了之后,曹操并没有直接回家休憩,而是来到了城中的酒肆。 “店家,上酒上菜,女乐舞伎,统统上来。” “好嘞,您少等!” 今天,曹操的心情烦闷,何以解忧? 杜康,还有美姬。 走出了大将军府,他又来到酒肆,就是要一解心中烦闷。 酒到半酣,怀中温香软玉,曹操的愁闷仍未散去。 今天在大将军府上的商议,实在是太儿戏了,但偏偏…能得到大部分的支持。 “难道是我错了?” 恍惚之间,曹操自问自话道。 忽然,一个清朗男声在外说道:“不,不是你的错。” “呵呵呵呵…”曹操闻声,放下了酒觞,朝外头唤了一声,“阁下,若是有兴趣,可以进来喝上一杯。” “如此,便叨扰了。” 曹操微微睁着惺忪的眼睛,看到自帘外而来的人,不由得心头一凛。 一瞬间,曹操的酒醒了大半,他推开怀中的美姬,惊讶的叫喊道:“啊…你!” 太像了! 如果不是记忆中的先帝已经驾崩,曹操这时已经要叫面前这个人陛下了! 没错,这个人就是再次从皇宫中跑出来的刘宏,当然,他是听到了消息,知道曹操一个人喝闷酒,才出来的。 刘宏看着曹操惊讶的表情,心中没有任何波动,他就直直走向曹操的对面,坐下。 “你认得我?” 曹操摇了摇头说道:“只是长得像一个故人罢了。” 刘宏笑了笑道:“是孝灵皇帝吗?已经有好几个人这么说了。” 曹操怔了怔,然后点了点头。 …… 添了副餐具,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刘宏开始和曹操聊得也颇为投机。 一开始是风花雪月,但是聊着聊着,就到了当今政事。 这可不是小事。 曹操性格机警,他对刘宏的身份怀疑,还不忘遣散女乐舞伎。 但是,越往下聊,曹操就越觉得——面前这个自称刘灵的人,不简单! 曹操低声问道:“刘君见识非凡,必不是常人,不知刘君怎么看何进其人?” 刘宏神秘一笑道:“屠户,杀猪尚可,政事,还差得远呢,但偏偏他又想做出一番事业。何进网罗士人,属吏虽众,但未必是一条心。以我看来,他的大将军做不了多久了。” 曹操:!!! 第二十三章 指点曹操 对于曹操,刘宏还挺头痛的。 在从皇宫出发之前,刘宏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见到曹操——这个代替了大汉的曹魏政权奠基人。 说实话,刘宏很想见一见曹操,今天正好如偿所愿。 来到东汉末年,面对着即将崛起的孙刘曹,刘宏是有过想法的。 是杀了他们,还是重用他们,还是放任其不管。 这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不管刘宏在前世有多么欣赏他们,在现在,孙刘曹是站在刘宏的对立面的。 换句话来说,这三人,是这个时代的气运之子。 当刘宏仔细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第一念头是杀了他们。 但是这个念头只持续了一会儿时间。 如果选择将他们扼杀在摇篮里,固然安全,但是,这样显得很没有胸襟,很小家子气。 刘宏不愿做这样的事。 …… 酒肆之中。 听到刘宏对何进的评价,曹操彻底惊了。 从何进的目标,到何进集团的分析,刘宏说的虽然简略,但是直击要害。 尤其是说到‘属吏虽众,但未必是一条心’时,曹操顿时觉得感同身受,因为今天他就在大将军府中议事,受到了侮辱。 如果只是意见之争,还则罢了,无非是谁说服谁的问题。 但是今天边让和众人的态度,确实让曹操寒心。 曹操一想起,就忍不住端起酒觞,满饮一杯:“害——刘君说的不差,某些人,确实是士人中的臭虫。” 刘宏假装不知道,他陪了一杯酒而后惊讶的问道:“孟德你也有这种感觉?” “嗯!”曹操点了点头道:“沽名钓誉者,随波逐流;真才实学者,不愿相帮;愿相帮者,却又胡乱画策,哎! 偏偏何进那蠢猪,还没有脑子!不管好的坏的,只要支持的人多,他便选哪种。” “确实,何进没啥主见,但却对士人们信任有加。可他不知道的是,士人们,却是不太相信他!甚至还会坑他!” 听到刘宏的话,曹操眉头紧锁,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 曹操忽然猛拍了一下食案,惊呼一声:“对!我怎么就没有想到!” “怎么?” 曹操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他过于激动了:“抱歉,只是刚才悟出了一些东西,刘君,请容操先走一步,我还有要事去见大将军。” 刘宏似笑非笑地看着曹操,然后点了点头。 找何进啊,能有什么事? 无非是进建言,让他不要乱搞罢了。 这样的曹操,倒也是出乎刘宏的意料。 还是年轻啊! 曹操走后没多久,刘宏也走了,不是回宫,而是跟紧曹操的方向。 如果不出刘宏意外的话,曹操应该不得行。 果然,刘宏没走两步,就见到垂头丧气的曹操。 “如何?”刘宏打了个招呼。 其实他是心知肚明的,曹操这个速度,这个状态,明显是碰壁回来。 曹操摇了摇头:“唉,别提了,门都没进去。” “哈哈哈哈哈!”刘宏拍了拍曹操的肩膀道:“没事,进不去,就算了呗。” “只能等下次了,不…明天还要来这里,这事儿必须要让大将军知道!” 刘宏一副看透你了的表情看着曹操:“你是要去告诉何进,说那群士人要害他吧?” 曹操对刘宏能猜到他的想法,毫不意外,他点了点头。 “哦,大可不必。 孟德恐怕还没有认清楚自己,若论亲信,孟德你哪里比得上袁本初?即便你说的天花乱坠,何进难道会信你不成?” 曹操蹙着眉头道:“为何不信?只需我把事态分析一说,即便是大将军,想必也能明白!” 刘宏摇了摇头:“我寻思吧,你可能高估他了。 何进啊,这个人,再怎么往蠢里想都不为过,这个人的智商下限,可能是0,甚至可能是负的。” 良久之后,曹操叹了一口气。他虽然不知道智商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刘宏说的肯定不是啥好词。 从今天在何进府上商议完,曹操就陷入了踌躇的状态。 就仿佛是哪个关窍被堵塞了一样,让曹操觉得难受又烦闷。 而刘宏呢,又不断诉说着最理性的分析。 这就让曹操更加茫然了。 他复杂地看了刘宏一眼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刘君还是到敝宅一叙吧,正好曹某人也有些事想要请教于你。” 身边有乔装的蹇硕,至少安全不用担心。 正好,刘宏也想深入的指点一下曹操,他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可也。” …… 曹操,虽然不是什么名门,但绝对称得上是土豪家庭了。 不然他爹也不可能拿出几亿的钱去买官。 看到这占地几亩地的豪宅,刘宏就想笑。 笑那些说曹操是寒门的人。 如果曹操都算寒门的话,敢情那些在为温饱挣扎的人们,都不算人了。 “孟德,你这家业置办的不错。” 一路走来,看着假山水池,长廊小亭,刘宏啧啧称奇。 和自己的园林一对比。 刘宏不禁想到:‘这,怎么着也有自己园林景观的一成水平了吧!’ “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曹操淡淡地说道:“呃,大人置办的产业,于曹某人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供休憩的地方罢了,来,且随我来。” 偏厅之中,有仆役奉上热水。 曹操喝了一口水,而后朝着刘宏一揖而下,恭敬地问道:“今日听刘君之言,忽然悟了不少,但是…却还有一些不解,还请刘君赐教!” 刘宏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好家伙,曹操这样子,怕不是把咱给当成谋士了哦! 不过也好,既然曹操发问了。 刘宏也正好可以用这个机会,来指点指点他:“孟德请说。” 曹操坐好,神色严肃的说道:“大将军图谋宦官,想要招外藩军队驻扎雒阳周围,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且听好,”刘宏笑了笑,神情中透露出了自信 第二十四章 追先帝之殊遇,报与国家 “按兵不动,等待上意。” 这是刘宏给曹操定下来的方阵。 意思,就是让曹操不要瞎掺合,就静静的看着时局变化。 当然也不是一直不管,要等待着“上”的意思。 这个“上”是谁,就不用说了吧? 那必然是刘宏啊! 当然在曹操的眼里,这个“上”就是刘辩和何氏,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刘宏在后面操控着一切。 所以曹操听了刘宏的话后,一头雾水。 “天子十余日不上朝,美其名曰为先帝守丧,太后亦不临朝听制,群臣要进谏都不能得见太后。 大将军为太后兄长,亦不能见太后,曹某人一个校尉,怕是更难听得太后诏令,又何来等待上意?” 刘宏微微一笑道:“孟德自然是见不到太后,不过你可以见到尚书令卢子干。 前日何进强入尚书台,想要逮捕卢子干,现在,何进什么下场不用我说了吧? 若说没人支持卢子干主政,恐怕,此时他即便不身首异处,也必然遭囚禁了。 现在他能好好待在尚书台,谁支持他,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当然是我真正的大皇帝刘宏啦! “呃——” 曹操沉吟半晌,然后一脸震惊地看着刘宏:“啊这,昨日尚书台之事,刘君如何得知!?” 刘宏神秘一笑,摆了摆手道:“此事易尔,不提也罢。孟德以为,卢子干何等人也?” 曹操确实被刘宏的身份勾起了兴趣。 但是刘宏不愿说,曹操也没有自讨没趣,他就思考了一下刘宏刚才说的话。 卢植,曹操当然知道。 甚至曹操还很尊敬卢植! 曹操是个爱读书的,但是他却不拘泥于时下流行的经学,相反,曹操还很讨厌那些酸儒生,但是卢植不一样。 但是卢植不一样。 这个人,无论是经学、打仗、道德、治理,都是当世顶尖的存在。 即便是曹操本人现在的官位升上去了,也不敢小觑了卢植:“卢公名著海内,可以称得上是士之楷模,国之桢干也。” 刘宏点了点头道:“现在国家重用卢令君,以其为尚书令,总领政务有错么?” 曹操摇摇头:“错倒是不至于。” “那不就得了,卢令君上任做的事,也都是出自于先帝遗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反观何进,他干的事儿啊,无非就是受人撺掇,追根结底,还是站不住脚的。至于其中缘由,孟德经历过官场,我就无需赘言,懂得自然懂。” 曹操:… 官场上的政治斗争,一向如此黑暗。 主少国疑,涉及到了权利,实际上的宰相之权,却被忽然横空插手的内朝官架空了。 届时,何进和袁隗为代表的外朝权臣,不找卢植的麻烦,那才有鬼呢。 情况正常,但是不代表一定对。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卢植在任尚书令,没有失格,反而在政令的内容和时效性上做得很好。 曹操叹了一口气道:“诶,权利之争,恐怖如斯啊!大将军何进在位没有大过,太傅袁隗亦是如此,尚书令卢植更是利国利民,却因为权利斗争,而要互相攻讦。 早知道,我曹某人就该在家,春夏读书,秋冬弋猎,决然不会再次出仕!” 汉末的这个权利斗争还算好,如果曹操能活个一千多岁,看到大明党争的“盛状”,不知道会惊成什么样。 刘宏无奈的笑了笑。 曹操早年,还是很有诗人的温情的,因为看不惯官场的黑暗,他选择了辞官回乡,正如他刚才所言‘春夏读书,秋冬弋猎’。 这不是无心功名,而是对于政治上的失望。 至于曹操为什么又出仕了,这就是汉灵帝的功劳了。 灵帝末年,大彻大悟,励精图治,就破格征了曹操为典军校尉,名列西园。 可以说,现在曹操留在朝堂也应了一句话——“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 灵帝是于曹操有恩的,从一个平民提拔西园军校尉,绝对是破格。要知道卢植免官之后,还是一步一步从走仕途的。 这也是刘宏出来找曹操的原因。 刘宏:“孟德啊。” “嗯?” “你错了!” “怎么说?” “先帝征你为典军校尉,可不是让你再次辞官的,再者…丈夫行事,岂能一味逃避?” 这句话后,曹操沉默不语。 半晌后,曹操终于开口了:“我明白了,我这就去联系卢子干。追先帝之殊遇,报于国家!” 上道! 刘宏欣慰地点了点头。 …… 从曹操的宅邸出来,太阳已经西斜了。 今天,还算是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忽悠…指点曹操,比刘宏想象中的还要简单。 这个时间段,曹操虽然不小,但是思想和他巅峰时期还算是稚嫩。 一个能因为官场黑暗,而拒绝东郡太守这种肥差的人,又能‘成熟’到哪里去呢? “出来吧!” 刘宏轻轻击了两下掌,蹇硕从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出来了,刚才他藏在曹操家中更隐蔽的地方。 “老爷!” 刘宏拍了拍蹇硕道:“隐匿的功夫有长进,来,我问问你,你觉得这个曹操如何?” 蹇硕:“回老爷,曹操此人,自然不与那何进、袁隗和其他‘清流’士人相同。” 刘宏点了点头。 “先回去吧!” 再次走上密道,刘宏回到了宫中。 重重守卫的寝宫中,刘宏卧在榻上,细细思虑。 蹇硕评价曹操说的有道理,也符合刘宏的想法,回头让卢植和曹操搭上线。 曹操是西园校尉之一,手底下是有两千人的,不算多,但也不容忽视。 人这么少,是因为西园军只是草创,灵帝活没整完人先挂了,军事上的改革,也就搁置了。 西园八校尉,灵帝这个没谱的自称是‘无上将军’,总理西园军事。 其他八人,以上军校尉蹇硕为统帅,也就是执行官,蹇硕以下七人亦各有部曲。 让皇帝亲近的宦官掌握着兵权,掌握着其他校尉调动士兵的虎符,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变改,就目前看来,刘宏不知道西园这个模式,还该不该继续下去。 是该将西园军贯彻到底,变更军制;还是继续良家子的路线,走以前的南、北军、三河骑士的老路? 第二十五章 不就是钱嘛! “给朕的钱财盘点盘点,算算有多少钱,不用太详细,差不多给个数就行。毕竟…钱有一点多。” 钱? 以前身灵帝的敛财手段,现在有多少钱,还真说不清楚。 在印象里,皇宫中的中藏府和西园的万金堂是满满当当的。 今日一见,不同凡响! 入了中藏府,所见——除了堆积如山的钱币,还有数不清金银真珠,蜀锦珊瑚玉器… 现在刘宏能很硬气的说一句:不就是钱嘛!?我要钱没用!小目标?小目标算什么东西? 让蹇硕去盘点,是因为刘宏要用这笔钱。 …… 数个时辰后,刘宏的眼花了。 无他,财富太多了。 刘宏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钱到这种地步! 而负责粗略统计的蹇硕,同样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 两个金库,有很多稀罕玩意儿。 但是在刘宏眼里,也就一般。 什么珊瑚珍珠夜明珠,东西本身没有价值,刘宏是欣赏不来,这些东西,他都嘱托蹇硕把这些东西折现算钱。 不多时。 蹇硕激动地汇报道:“报陛下,据臣估计,中藏府和万金堂的财货,至少能值钱二百余亿!” 不是一亿,也不是十亿,而是二百多亿! 这个数字,同样也超出了刘宏的想象。 在刘宏的记忆中,这些钱,足足抵得上两年多的税收! 现在刘宏可以很硬气的说:有钱任性! 原本想着一年不收赋税,会影响到朝廷的正常运转,现在看来,还是想太多。 这些财货足够朝廷的开支,甚至还能支撑着对外战争! 想到这里,刘宏豪迈的唤了一声:“蹇硕啊!” “臣在!” “朕准你从这里取用一亿钱。” 蹇硕摇了摇头道:“陛下,臣可没有养子养女,也没有门生属僚,臣的俸禄完全够养活自己。” 刘宏白了他一眼:“你跟朕客气什么,再说了,朕也不是让你花。这个钱你拿去养兵,朕不管你怎么花,但有一个要求,让西园军,完全为朕卖命。” 蹇硕单膝跪地道:“臣,遵命!” 刘宏取钱,就是为了这个事。 在这个情况下,收买士卒之心是很必要的。 人当兵为了什么? 出人头地?这个目标还是太遥远,主要还是为了吃粮,为了军饷。 没有这个谁去当兵?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有的人连一口饭都吃不上,别说钱了,你给他吃饱饭,他都能替你卖命。 要是再给点钱,那你就是他们的亲爹。 就是这么真实。 一亿钱,分一万个士卒,一人发一万钱,简单粗暴。 还有什么比这更能打动士卒的吗? ……… 现在刘宏没有暴露身份,只有牢牢掌握着军权,才能让他安心。 皇城内外,侦查之事做的有声有色。 那些意图掀起政变的人,还不知道,他们说的话已经被监听了,他们做的事已经被监视了,他们的任何事都在刘宏的视线下。 除此之外,近日在太学出现了舆论。 说:天子幼冲,太后不理朝政,专信宦官。最近,太后又受宦官蛊惑,不上朝,不见百官。大将军,想要见太后,却被宦官所诬陷,禁足在家… 总之,一切舆论直指宦官和何进的矛盾。 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宦官和何进集团的耳中了。 皇宫之中,一间密室,十多个人齐聚在一起。 一个沙哑的老年男声说道:“让公,最近朝堂之上,可不太平啊,先帝驾崩后,咱们这群亲近的人,可再没有依靠了。” 说话的是赵忠,而他口中的让公,正是张让。 这坐着两排的人,正是比较有地位的十几个宦官。 当然,座中能说得上话的,就只有那么三四个。 赵忠和张让二人,当仁不让。 张让:“看看那蹇硕做的好事吧?本来我等安分守己,现在却惹了一身骚,朝野士民,皆目我们如妖孽,这可多亏了蹇硕那!” 众宦官点了点头。 蹇硕,就是这么一个存在:士人、外戚、宦官都不待见他。 在士人和外戚眼里,他是阉人,是争夺权利的恶人;在宦官眼里,他是不会做人的小后生,不孝敬老前辈,还想混下去?没门!尤其是灵帝对蹇硕的宠幸,让宦官们更加嫉恨蹇硕。 赵忠:“蹇硕这个异端,早晚必败,且不管他,就现在来说,我害怕那些士人会像当年的窦武、陈蕃一样,对我们动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张让前倾了一下身体,明显来了兴趣:“哦?赵公说说?” “我等假意联合蹇硕,就说何进和士人们要掀起政变杀我等,诓骗蹇硕顶在前头,与之开战…” 张让皱了皱眉头:“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赵忠道:“事可为,诛何进、袁隗,事不可为,拜见太后谢罪即可!毕竟,我等于太后有恩。保住姓命,还是不难的。” 张让点了点头:“就依赵公所言。” …… 何进的大将军府,同样展开了会议。 会议的主旨就是太学的舆论。 “不知哪里传出的消息,那些太学生已经在对宦官进行口诛笔伐了。” 何进迷茫道:“这不是好事么?” 袁绍内心中对何进的政治才能相当之鄙夷。 “如今,宦官必然知道我等要图谋他们,再动手,恐怕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一如窦将军故事。” 说到窦武,何进不由得脑袋一凉。 何进连忙问道:“那当如何办才好啊!” 袁绍起身请命道:“太后不临朝,还请大将军下令,越过尚书令卢植,命我为司隶校尉,如此我可专命以应对宦官,此外,王允、丁原刚直,可担以重任,以节制宦官。” 他没有说具体事情,只是和何进说:这事儿,你就交给我们仨,肯定给你安排妥当! 何进犹豫了再三,终究是答应了。 他们在前脚刚商议完,在皇宫中,刘宏后脚就得到了消息。 对于他们的自说自话,刘宏只想哈哈大笑:“袁绍倒是好胆,何进也是真给自己当成人物了,但是朕不允,如之奈何?蹇硕,去给卢子干打个招呼。” 第二十六章 南宫 有内鬼。 绝对有内鬼! 袁绍微微眯了眯眼睛,修养极好的他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杀气。 他前脚向何进自请司隶校尉,何进也答应了,但在尚书台制诏的时候,后脚就被卢植给驳回了! 驳回了还不提,卢植还顺便警告了何进。 说:你再这么瞎搞,我会上书弹劾你。 这一来一回,可给何进和袁绍等人给气坏了! “清君侧,必须得清君侧!” 何进猛地一拍桌子,当众宣布道:“某被禁之时,本初可代某决断事务!” 袁绍也没有辞让,他起身拱了拱手:“必不负大将军所托!” …… 南宫园林之中,刘宏正躺在亭子下的胡床上。 他听着从龙卫传来的消息,不禁感叹道:“玩的花啊!把大将军的权利交给别人,何进和袁绍,还真是如鱼得水,堪称君臣典范呐。” “授人权柄,公器私用,何进该死。” 刘宏笑了笑道:“自寻死路,不用管他。你只要知道,拦截他们传出去的消息便可。 就让他们在城里闹闹,看看他们到时候计划落空,会做出啥事来。” 现在呢,刘宏在暗中,绝对有铲除何进及其党羽的实力。之所以不动手,是为了更大的图谋。 如果把朝堂分为几个阵营的话:何进,是外戚,是以裙带关系上位的,皇帝年幼的话,他们往往能够把持朝政。 这种关系,说实话…除了在某些时期达成一种“平衡”外,根本没有太大的好处。反而,两汉屡有外戚弄权。 外戚专权,势必会制约皇权,但凡受制约的天子有机会,就不会放过专权的外戚,甚至还连带其家族一起诛杀。 这种关系,经常重演,何尝不是一种畸形的政治制度呢? 再说士人,这一群体,多半以经学入仕,学问、道德是他们的特点,简单来说就是知识分子。 就汉朝这个大环境而言,士人是社会阶层中很重要的结构。 他们掌握着知识,几乎垄断了出仕的途径。 还是那句话,刘宏对于士人没啥偏见,但是对那些只知道家和个人利益的士人,刘宏是看不起的。 伟人说过:路线错了,知识越___,越_____。 士人是一个大群体,但普遍的,大部分士人对国家的认同感有明显的狭隘性。 能突破认知狭隘性的士人,只要有平台,有君上的支持,那便是无双国士。 显然,现在的士人魁首袁隗,不是这一号士人。在刘宏的印象中,这个人表里不一,当然…这也是袁家的传统艺能了。 朝堂的另一成分,便是宦官了。 不用多评价,这群人,就是依靠着皇权而生存,一旦皇帝驾崩,他们就失去了最大的依靠。 一些宦官也能看出这个问题,所以就有越来越多的宦官开始有了其他心思。 举俩例子,一正一反。 一是曹操的爷爷曹腾,收养了一个曹嵩,而诸夏侯曹因此多二千石,曹氏也因此而兴。 二是张让的儿媳妇是何太后的妹妹,这句话包含着很大的信息,同时张让养的也有门客。 宦官的性质没变,但他们的行为,却有了想要延续权利的苗头。 …… 也就是说——无论是宦官、外戚、士人,刘宏都需要进行改革。 而改革,自然是要掌握住兵权。 刘宏饮一杯酒,问蹇硕道:“朕交代你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问的是那天让蹇硕处置一亿钱的事。 目的当然是以金钱收买士卒。 蹇硕恭敬地回答道:“西园士卒,听臣宣调者,有六成左右,又有二三成,敢为陛下死。至于从龙卫,臣又选三百忠勉可信易为控制之人,正在加以训练。” 刘宏赞道:“做的不错。” 蹇硕这个人,是真的踏踏实实在做事。 有了三百个从龙卫,刘宏可以依靠着他们进一步的扩大自己手上的权利。 和之前诏令相结合——诸州州牧、刺史要入京为刘宏吊丧。 至于不来的,哼哼… 完全可以用从龙卫去进行逮捕,槛车征入京。 诏书传到诸州也有一段时间了。 看来要去见一见卢植了! 正当刘宏在回寝宫的归途时,忽然有轻轻的琴声传入刘宏的耳中。 夜晚的南宫,阵阵琴音,与虫鸣声交织在一起,给人以一种莫名的感觉。 刘宏不禁起了兴趣,他指了指旁边的一处建筑问道:“这是哪个美人的寝宫?” “回陛下的话,是那天您带回来的那个女子。” 刘宏恍然大悟。 原来是貂蝉。 似乎给她带到宫中,给安排到玉堂殿后,刘宏就再没有过问过她的消息。 还是去看看吧。 因为刘宏到来的缘故,他行经的地方,宫人都早早地被遣散了。 刘宏直接走到玉堂殿外门,而后敲了敲。 “貂蝉在吗?” 殿内的琴音戛然而止。 不一会儿,殿门开了。 “吱——” 微光之下,一个俏丽的身影出现在刘宏的面前。 正是貂蝉。 而她看到刘宏,也微微有些惊讶。 “是刘郎?” 刘宏笑了笑:“你还记得我。” 貂蝉一礼道:“诶——家父把我托付给刘郎,我又如何不记得呢?宫闱中,束缚太多,我住不习惯,还请刘郎放我出宫吧。” 确实。 貂蝉是被托付给刘宏了。 但是刘宏,反手给她带宫里了,啥都没对她说。 估计是貂蝉呆不住了吧。 也是,在这个时代,一个人出不去又无人可以交流,应该很孤独吧。 不过出宫就不必了。 刘宏:“这样,你就跟着我,正好我呢,在宫里也挺无聊的。” 宫里的事,没有经历的人不懂。 貂蝉此时年纪也就二八左右,正值青春懵懂,她只知道这里是皇宫,规则繁多,还挺孤独,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至于眼前之人的身份,她更是不知道。 不过能在宫中随意走动,穿的还不是太监的衣服,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貂蝉想到自己的义父把自己交给了面前的人,点了点头:“好,容我先收拾一下…还有,这事需要和时常到这儿的宫人说吗?” 刘宏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打声招呼就好了,今天开始,你就搬到我那边吧。” 第二十七章 征召 刘宏提着一食盒来到了尚书台,时间是夜晚戌时,卢植还伏在书案上奋笔疾书。 看到卢植如此,刘宏不禁感叹:996也不过如此啊! “卢令君,还在忙公务?” 听到刘宏的声音,卢植才停下了笔,他看到是刘宏,笑了笑:“是君侯来了,先坐下吧,抱歉,在下公务繁忙,待我批完这些公文。” 刘宏应了一声,把食盒放到了卢植的桌案上,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卢植终于批完了公文。 长时间的端坐,让双腿的血液不畅,卢植站起来活动身体的时候,发现了在一旁静坐的刘宏。 卢植一拍脑袋,抱歉道:“适才在忙,怠慢了,君侯,怎么忽然有空来了尚书台?” 刘宏摆了摆手道:“不妨事的,就想着你还在忙,我特意给你带来了吃食,不知道现在还热着没了。” 卢植道了声谢,发现自己确实饥肠辘辘。 刘宏带了个食盒,里面装了汤、菜、饭、酒,打开食盒的盖,卢植嗅着诱人的香气,不由得食指大动。 卢植大概是真的饿坏了,他也没有把刘宏当成外人,就当着刘宏的面狼吞虎咽起来。 “啊这,珍馐美馔不过如此,没想到这平平无奇的饭菜,能做得如此美味!啊这酒亦是极品…” 如风卷残云,卢植很快吃完了一盒饭。 “人间美味!” 放下匙箸,卢植由衷的感叹道。 刘宏见他吃完了,放下了手中的书籍,坐到了卢植的对面。 “吃完了,我们来谈正事吧。” 卢植点了点头,说道:“君侯请说。” 刘宏:“前些日,那封诏令,分传到诸州治所也有一段时间,不知道反馈如何?” 说的是前段时间,刘宏假借‘驾崩’之名,召集诸州州牧、刺史入京之事。 这件事,在目前来说,甚至比处理党争还要重要! 从灵帝恢复州牧制后,中央的权力就逐步衰落,在原本的历史上,灵帝没死多久,掌握着兵马的军阀董卓,就入京掌握了朝政。 紧接着‘诸侯’讨董,更是人人有兵马!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 至少,对于刘宏来说,这些外藩兵马,削弱的是皇帝对地方的掌控能力,削弱了集权,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矛盾,最终导致军阀割据。 州牧制,可谓是大汉的心头之患啊! 刘宏此举,就是为了给灵帝失智的举措擦屁股。 召集州牧刺史来到雒阳,以吊丧的名义,不来,你便是不忠,来了,就尽在刘宏的掌控之中! 当时这道诏令,是由卢植亲手操办的,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手。 算是刘宏以遗命形式,让卢植做得第一件事了。 卢植答道:“有确切说过要返雒阳的,譬如豫州牧黄琬、荆州刺史王睿、兖州刺史桥瑁,其余诸刺史、州牧要不是没有传消息回来,要不就在拖时间,其中并州牧董卓,直言拒绝了。” 董卓… 刘宏的眉头皱起来了。 这个董卓,真就在灵帝死后放飞自我了呗? 前面,拒绝解除兵权,现在拒绝入京。 怕是在等待着雒阳传的消息! 卢植看着刘宏的表情,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正要作书责令过董卓,且先看看后续如何吧,不过我先前可是听说,董卓此人狼子野心,如今却是暴露无遗。” 刘宏点了点头。 有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前世在看书的时候,刘宏就发现了问题:为什么有人发现董卓这个人有很严重的问题,但却没人杀他,反而董卓还能步步高升!? 董卓在军中不听令,一向飞扬跋扈,当了地方一把手后,这个问题更为严重。 刘宏就不明白了!? 区区一个董卓,打仗在这个时代也不是最吊的那一批,绝对不是顶级的那种军事天才。但偏偏就有人惯着他,譬如张温、皇甫嵩等重将,都知道董卓剽勇难制,都知道董卓敢抗旨不尊,但是…就是不肯杀他! 刘宏想到一个原因——董卓是袁氏故吏。 因为这个身份,足矣让许多人不敢动他。 但是刘宏敢啊! 刘宏:“董卓敢违逆旨意,是因为他是袁隗的故吏?还是因为有兵权膨胀了?弄清楚。 看看是不是他袁氏想造反来? 还是说他董卓就是这般人? 若是前者的话,难免要杀不少人,牵连广大,必将兴起大狱。 不过卢令君尽管做,万事,我给你撑腰。” 卢植微微惊讶道:“董卓曾是袁氏故吏,君侯是觉得,背后有袁氏撑腰么?” “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及九州数不胜数,如果有一个故吏有军权,我想他们不会放着不管的! 不光是袁氏,对于所有的士人,偏袒门生故吏不都是传统艺能么? 又有几人,能像卢令君一样,在位不征自己的学生入朝为吏。” 说到门生,卢植的门生一样强大。 光是刘备和公孙瓒俩,就足够出名的了。 但是…卢植的才学堪称儒家宗师,却教出了刘备和公孙瓒这俩“老革”! 听到刘宏谈起了自己的学生,卢植还颇为不好意思道:“我有自知之明,我那些学生学识浅薄,不堪入朝大用。” “呵呵,卢令君说笑了,一个公孙瓒,身镇边陲,一个刘备,亦累有功勋。 当下,朝廷用人之际,用人无需避亲,只要有才。 公孙瓒镇在北疆,与胡人斗争,不宜暂离。烦请卢令君,征刘备为下军校尉,武备雒阳。再征长沙太守孙坚,入京为荡寇将军,执掌征伐。” 卢植听到了刘宏要重用自己的底子,正要开口婉言谢绝,就被刘宏打断了。 “朝中无人可用,若是都像卢令君这般,怕是还等不到国泰民安,就已经劳累至死了。 卢令君尽管放心征召吧,此皆先帝看重之人。” 刘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卢植肯定再没法拒绝了。 同时,卢植也确实能感受到来自于士人集团的压力。 确实需要人手。 当即,刘宏一提,卢植就开始拟诏,当天,就有两波人离开了雒阳。 孙坚,刘备,曹操… 这三人,即将齐聚雒阳。 刘宏光是想想,就觉得心情激动。 第二十八章 跟我学做菜吧 召刘备和孙坚进京,刘宏也是深思熟虑过了的。 中平六年,这个时间段,刘备是还没有发迹的,现在他最有可能是当一个县吏,刘宏记得不太真切,应该是个县尉还是县丞来着。 总之还不是他当平原国相的时候。 现在,刘备这个职位,还不是召之即来?而且,他还会感于知遇之恩。 加上汉室宗亲这层关系,笼络,不难也! 孙坚呢,这会儿是长沙太守,掌握着一郡的军政大权,算是封疆大吏了。 让他来,刘宏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也权当赌一把,赌孙坚现在还是忠于汉室,忠于朝廷的;赌他看不惯董卓行径,怒而带兵北上屯驻雒阳。 因此,刘宏直接拜他一个将军称号,掌征伐。 这时候,天下还未大乱,‘将军’没那么多,所以就算是荡寇将军这种的杂号将军,也是有很高的含金量的。 尤其是刘宏还要给他兵权,那这个荡寇将军,就能称得上是高级军官。 让孙坚从长沙太守之位下来,也不算是亏待他。 …… 刘宏寝宫。 梳妆整齐得体的貂蝉,正与刘宏对弈。 不得不说,貂蝉的相貌极佳,气质也是刘宏平生仅见,简单的文字,用来描写都略显苍白。 此外,她的琴棋乐舞无一不精,最重要的是,她身上还有这少女的灵性与元气。 刘宏没有和貂蝉深入交流,而是选择和她下棋谈天。 手执一子落下,刘宏淡笑对貂蝉道:“说说,你是怎么被王子师收养的。” 貂蝉回道:“妾本是并州人士,自幼失了双亲,义父曾与先考相熟,故而收养了我。” “那你的这些才艺,也都是你义父让你学的?” 貂蝉点了点头。 呵呵。 刘宏冷笑了一声。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王允是故意培养的。 正常人,哪有给自己晚辈当成歌姬一样去培养? 害! 不过这貂蝉也算是好运了,遇到了刘宏。 刘宏:“以后就跟着我吧,做饭会吗?” 貂蝉点了点头:“您是饿了吗?若是有食材的话,妾这便去做去。” “别,不是,现在还不饿呢。”刘宏从座中站起,示意让貂蝉跟上来。 在偏厅中,刘宏拿出了一张纸。 “喏,这个你且拿着,认真学习,好给我做菜,如果有什么不会的话,可以来问我。” 嗯,刘宏给貂蝉的是,他之前闲来无事写的菜谱。 没办法,其实刘宏本来不想做这种事的,奈何这个时代的食物,实在是粗糙。 即便是吃最高档的食物,也比不上后世刘宏吃的普通菜肴。 烹饪方法单一还不说,最主要的是,有很多调料,这个时代压根就没有! 譬如辣椒—— 以前一直吃,偶尔少几顿没有辣椒的菜,也还能接受,这一连几十天,吃不到辣椒。 刘宏简直要自闭。 哦对了… 辣椒产地是哪里来着? 美洲? 要不提前发现一下新大陆?然后把辣椒引进? 哦—— 吃货的力量,真的是极强大的。 咳,一下又想过头了。 正是因为这个时代的饭菜难吃,而且吃不惯,所以刘宏尽可能满足自己的胃。 这些天,因为人身安全的问题,刘宏对于自己的饮食,完全是亲力亲为的。 一来,是别人来做不方便,二来,是不安全。 不然,被人下了毒,那可是真的死翘翘了,没第三条命了! 现在貂蝉来了,正好能担当这个任务——给刘宏做菜。 当然,在此之前,刘宏要教貂蝉做…菜! “跟我学做菜吧!” 刘宏对着貂蝉如此说道。 “嗯,妾身听刘郎的。” 这个称呼,着实奇怪。 刘宏明眼看着蹇硕在一旁欲言又止,估计就是因为貂蝉的称呼问题。 貂蝉在刘宏的授意下,开始翻阅起了刘宏写得菜谱。 刚翻开没看两行,貂蝉的美目就开始流转起了光华… “还能…这么做吗?” 这本菜谱上面的内容,完全超出了貂蝉的想象。 她本也是聪慧之人,只是看刘宏的记录,就能猜出各种炮制手法是为了什么。 有些方法,她甚至闻所未闻。 看了一会儿,貂蝉已经惊叹了数声。 只是她还有一点存疑:“刘郎,真是巧思,只是这器具…锅,是何物也?莫不是宫中…才有的礼器么?” 噗—— 刘宏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好吧,宫中特有的礼器,这么理解,倒也可以。 因为锅,绝对就只有刘宏这寝宫中这一个! 刘宏解决吃饭问题,第一件是,就是造一口锅,改变一下这时代的烹饪方式,也为了迁就一下自己。 按后世某些人的观点来说,汉代因为技术达不到,所以造不出铁锅。 这在观点刘宏不能苟同。 铁锅难吗?光按技术来说,不难。 难的是改变烹饪方式,和思维。 正如人们很难想象到从来没有见到、听说过的东西一样,汉代的人们,根本不知道有‘炒’这一烹饪技法,所以汉代没有铁锅。 有需求,才会去创造。 正如后世发展中的华夏,正是因为有需求、要先进、谋发展、要话语权,国家才会不断进取,锐意开拓,而不是说搞不出来。 …… 在和貂蝉讲述锅的用法之后,刘宏看得出,貂蝉对这种名为炒的技法,格外感兴趣。 刘宏打趣道:“要不要试试?” “嗯!” “那好,你且先做,我在旁边指点。” 刘宏的寝宫之中,设的有厨房。 一个简陋但是能用的灶台,一口黑不溜秋的大锅。 这东西,与装饰华丽的寝宫,格格不入。 带着好奇,貂蝉走到了灶台边:“这就是…锅?” 刘宏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吩咐蹇硕道:“过来烧火!” “唯唯!” 刘宏的话,蹇硕无法忤逆,他只能陪着,这烧火的重任,就交到了蹇硕的手里。 紧接着刘宏指点着貂蝉,做出了一盘,平平无奇但是香气扑鼻的…炒鸡蛋! “嗯——尝尝你自己做的,是不是没吃过这种鸡子?” 貂蝉嗅着从未体验过的香气,将信将疑地伸出了筷子——紧接着她长袖掩面,吃下了一小口鸡蛋。 从鸡蛋一入口,貂蝉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半晌之后,她惊呼道:“真的…很好吃!刘郎真巧思!!” 第二十九章 诏书 次日,卢植得到刘宏的授意,用最有经验的心腹骑士,乘上皇宫中饲养的快马,一路去调征刘备和孙坚。 有了他们,刘宏,手中可用之人,又多了些。 毕竟,刘备和孙坚可不是一个人。 刘备手底下有关、张,孙坚手下也有程、黄、韩、祖几位将领。 这些人要都安排到军中,并且能为刘宏所用的话,那必定对刘宏掌权有极大的帮助。 …… 数日之后,青州北海国下密。 刘备刚处理过一篇公文,就听到外面的喧哗声。 “下密县丞,刘备何在?” 刘备这个称呼就知道,对面不是一般人。 在这个县里,县丞虽然只是二把手,但一样是朝廷钦派的官员,地位上并不比县令、县长低太多。 下密县,哪怕是县长,也不会直呼刘备的姓名。 小吏,那更是不敢直呼其名了。 ‘莫不是国相来了?’刘备赶紧起身,出迎去了。 来者不是国相,但却来头更大! 刘备见到来的是天子使者,心中疑惑。 他拱了拱手,不卑不亢道:“下密县丞,刘备在此!不知天使来此,是为何事?” 天子使者怀拥节杖,拿出诏书,奉承了几句。 “是国家召你入京,此去之后,刘县丞将掌握要职,恭喜恭喜!” 玩归玩,闹归闹,真没人敢拿天子使者开玩笑。 刘备一听,心中也是惊喜万分,但他表面不动声色问道:“敢问天使,天子让备任何职?” 天使:“嗯,这是诏书。” 刘备大礼拜道:“臣、下密县丞、涿郡刘备,恭迎天子诏书!” “太后诏曰:下密县丞刘备,在任期间,克忠职守,与民休养生息,加之征讨黄巾有功,迁刘备为下军校尉。” 诏书,总是要寒暄一阵,然后才说最主要的内容,这就是华夏一直以往说话的文化。 甭管对不对,捡好听的话,往头上安就对了。 反正,重要的也就最后一句。 下军校尉。 刘备听了这个职位后,更是喜不自胜! 他当然知道,下军校尉是西园八校尉之一,而西园八校尉,就是统帅着中央军的几个长官之一。 去京城当下军校尉,这可比在这个小县城当县丞要有前途的多! 当即刘备就接下了诏书,口称:“谢陛下、太后之恩遇,臣刘备必不负国家所托!” 天使笑着说道:“这样最好。” …… 接下来刘备将天使送到了官舍之中款待,县长也在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 下密县长感慨道:“早知玄德非是池中之物,今日果然乘风而起,苟富贵,勿相忘啊!” 刘备今天也高兴,他喝了好几杯,现在他大着舌头回应道:“好说好说,此去当为国家分忧,县尊有事,可与备传书来说。” “哈哈哈,以后得仰仗玄德了!” 这时,使者敬了一杯酒提醒道:“嗨——这时候的京城可不太平,校尉要注意啊,不过…有尚书令卢公在,那些人不会拿你如何的。” 刘备一听,忽觉其中事情没那么简单呐,连忙追问使者:“天使所言何意也?还请天使明示!” “朝中党争,校尉的恩师卢令君,恰是与大将军相对,大将军虽贵,却也奈何不得尚书令,到时候校尉就知道了。凡事小心为上。” 这么一说,刘备心中的疑惑更甚,只是使者不说,他也不好问。 “谢天使指点!” 先帝驾崩,嫡皇长子刘辩登基,太后临朝称制。而大将军何进,正是太后的哥哥。 这还奈何不得尚书令…? 还有,自己的老师就是尚书令,而且听起来还是和大将军对着干的。 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刘备心头一紧。 看来,这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啊! 而且还伴随着风险! 当晚,回到了府邸,刘备和关羽张飞聚到了一起。 刘备说:“益德、云长,国家征我为西园八校尉之一的下军校尉,然而朝中局势捉摸不透——一面是与我有恩的大将军,一面更是我的老师…委实为难啊,二位贤弟,你们说我该入京吗?” “去当然是要去的!兄长之才,不只是小县的一个县丞能相符的。 此行虽有危险,但同样,亦可扶摇直上。 兄长向来果断,怎么今日犹豫了?” 关羽一捋胡须,继续说道:“兄长受业于卢公,有师徒之谊,天地君亲师,理应帮卢公。” 张飞点了点头道:“俺也觉得应当这样!” 刘备笑了笑说:“知道了,二位贤弟,愚兄不畏死,只怕连累了二位贤弟,如此,却是辱了二位贤弟。你我三人,同进同退,此行,去得! 走,收拾东西去!” …… 政治斗争,如果没有掌握军权,那就是说笑。 袁绍代行何进大将军的权利,首先做的事情,就是去拉拢西园校尉们。 除了蹇硕和已经被处死了的下军校尉鲍鸿,其他的诸校尉,有一个算一个,都在袁绍拉拢的范围之内。 亲近宦官的,努力策反。 亲近自己的,加强笼络。 成年人的世界,利益二字。 袁绍自然知道:有的事情他不去做,那他的对手就会去做,此消彼长,于形势不利。 小心就掌控的兵力来言,何进这边是少于蹇硕的,袁绍深感何进是猪队友,所以要了独断的权利。 袁绍现在进行的重点,也正是此前他们商议过的内容,征召外蕃军队囤住雒阳周围,以达到震慑宦官,胁迫太后的目的。 当然,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掌权。 先用兵灭宦官,再用兵制衡太后,好让士人集团获得更大的权力。 就看从灵帝驾崩之后吧,何氏这个有想法的太后就开始了,现在更是和自己的哥哥还有士人唱反调! 这就掣肘了他们的“大业”。他喵的不是权力太大是什么? 该削! 坐在东宫的何氏,忽然打了个冷战。 “嘶——” 这一瞬间的感觉,忽然让她想到了刘宏对他的冰冷态度,何氏不禁面色凄凄。 第三十章 我不上,谁上啊! “都多少天了,为什么还没有消息?” 袁绍皱了皱眉头。 一连一个多月的时间,王匡、种邵、鲍信三人杳无音信。 之前何进让这三人,外出征兵,进而屯驻在雒阳周围,以便于随时征调,发动政变。 要知道,这一过程,早在去年就做好了。而今,只不过是去一趟,给士卒带过来罢了。 临行前,说过要及时汇报消息的。 但是过了这么久,却在没有人再听到他们的事务进展如何了。 这让袁绍莫名其妙有点慌。 再等等! 万一是有了啥事耽搁了呢。 还是先处理一下其他东西的,此如…拉拢一下儿时的伙伴曹操! 袁绍最近感觉曹操不太对劲,最主要的是体现在曹操这段时间没怎么围着自己转了。 “备车,我要去见一下孟德!”袁绍揉了揉眉心,对着身旁的小吏吩咐道。 …… 而在雒阳城外的某个隐秘宅邸。 王匡、种邵、鲍信三人连带着他们的亲卫,都受控在这个地方。 从最开始的愤怒,到害怕,再到焦急,现在…他们有的只有平静的等着。 这些把他们关押起来的神秘人,似乎并没有伤人之心。 吱——门开了,啪——门又关住了。 随之而来的是愤怒的谩骂声。 种邵念叨了一声:“又有来人被关这儿了,不知道大将军那边进展如何了!” 王匡叹了口气道:“我们都被关到这儿了,能好到哪里去?只希望大将军早点派人来,接替我们的工作吧!” 鲍信劝慰道:“也别太悲观了,大将军有本初为谋主,有各路仁人志士的支持,想来应是没事的。” 这些人的话,一字不漏的传到了刘宏的耳中。 刘宏听到的第一反应就是——噗哈哈哈哈! 早在他们被拦截的时候,他们的印信就已经被没收了,是有人接替他们的工作,但确实刘宏的人呢。 现在呢,那些士卒,应该正在往雒阳的路上吧。 换句话说,那些被征召的士兵们,并不知道效忠的是谁。 不光是他们,大部分士兵都是这样,他们在乎的是吃粮拿饷,而是吃谁的粮、拿谁的饷。 寝宫中,刘宏问蹇硕:“最近袁绍有异动,怎么样,对军队的掌控可还行?” 蹇硕点了点头道:“按照陛下的方法,钱粮准确无误的发放到每一个士卒手中,并向他们承诺,若是他们战死,将会把钱粮抚恤金一分不差的交给他们的亲人。 现在,士卒们皆愿为陛下效死!” 刘宏点了点头,称赞道:“做得不错。记着这点,人与人,无论是上卿抑或是黔首,只要在汉土,只要交税,只要服役,便是汉民。 朕,天下臣民之主,合当不偏不倚,你为朕做事,亦当以此为准则。” 蹇硕回味了许久,最后他怔怔地看着刘宏,难以置信的点了点头。 陛下… 真的变化好大! 刘宏没当过皇帝,但也算在史书中、影视中见过皇帝的操作。 一国之主,这可不是过家家,刘宏每走出任何一步,都要经过深思熟虑。 就目前来看,善待士卒,才能掌控军心,手握军权;与民休养生息,政法轻宽,才能使万民归心。 这不代表着仁义,或者它代表汉家天子表面的仁义。 这种仁义,亦是一种冠冕堂皇的手段,亦是服务于权谋,毕竟刘宏的目的是掌权,是要民众和士兵们的拥护。 以民众为根基,以士卒为筋骨,这样,刘宏才能将士人和地主拉下马。 本质上,还是阶级斗争。 还是那句话,刘宏对士人没有偏见,但是他认为的士人,掌握着政治资源,应当服务于国、服务于民,而不是仅仅为家。 地主? 刘宏的意见倒是很大。 这个群体,用不了多久,刘宏就会对他们动手。 毕竟他们控制了太多的生产资料了,以至于平民无法正常的生存,这样的地主,必须要改一改了。 当然,时间不是现在。 值此不太平稳的时间节点,刘宏得废掉州牧制,使征伐大权重归于中央;并且削减外戚、士人的部分权利,加强皇帝的权力,才能进行更深彻的改革。 这条路,难。 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一不小心,可能就有倾覆之危。 但是刘宏身在天子位,必须这么做。 如果他不做,历史的车轮还会照旧行进着,继续走向原本的道路。 在穿越之前,刘宏曾看过一篇文章,关于中国古代中古时期的统治阶层成分分析。 简单来说,作者把当官的分为三种出身:士族、小姓、寒素。 这三个出身:高门大阀、寒门、黔首,不用多说,懂的人自然懂。 文章指出:在汉时末年,士族加小姓与寒素的比例相当,大概是50%:50%;而到了曹魏,士族加小姓比寒素,比例在65%:35%;至于两晋…当官的士族(不算小姓),最高占到了80%,而寒素,最低只占到1.8%。 寒素,几无立锥之地。 再后来… 若非有雄主出现,汉人几乎被胡人按在地上摩擦。 这真的是打不过吗? … 从汉末到两晋,统治阶级的成分变化,很直观。直观的能看出来,士族和正在逐步垄断着统治阶层。 确实,刘宏不否认,相比较于寒素和小姓,有知识传承和家学渊源的士族,普遍更有才能。 但是…但是! 这不能改变那就是一个畸形的时代。 阶级固化,寒素哪怕再天资卓绝,再努力也无出头之地。 如此,便是断了华夏民族锐意进取的核心精神。 这,才是自汉朝以后,汉人总被胡人摩擦的原因。 …… 倘若按照正常时间线,刘宏死了,乱世接踵而至。 诸侯混战、生民凋零、十不存一。 这,真的是波澜壮阔的时代吗? 不,刘宏只觉得之后的时代黑暗。 刘宏不愿意看到,象征着最强盛的时代,逐步走向衰亡,亦不愿看到汉人在将来被异族蹂躏,更不愿看到汉家儿郎失去积极进取的心。 所以,刘宏必须站出来。 他不上,没人上了。 第三十一章 挖坑 董卓南下了。 这个消息,传到了刘宏的耳中。 刘宏笑了笑:“这是他自己来的呢?还是收到了谁的传召呢?” 蹇硕单膝跪在刘宏的面前道:“断不可能是收到雒阳城中谁人的传召!臣可以保证,无论是何进还是袁氏,抑或是他们的同党、死士、门客,没有一个人能顺利走出雒阳的。” “起来吧!”刘宏摆了摆手,他没有怪罪蹇硕的意思:“没事,你办事,我放心。这个董卓,可能确实没受过别人传召,你需注意此人的动向,及时汇报!” “唯!” …… 董卓和何进,既有相同,又有不同。 相同的是,他们都有野心,不同的是董卓比何进聪明到不知道哪儿去了。 无论是掌兵,还是政治智慧。 自刘宏病重,董卓就不听话了——灵帝曾下诏书,责令董卓放弃兵权,但是这个人推辞了。 加上皇甫嵩手软,董卓就一直在河东郡驻军等待时机。 等待的是什么时机? 便是先皇驾崩,新帝登基期间,发生政变的时机。 这一点,在前几个皇帝时,就已经印证过许多次,离得最近的就是灵帝登基时的政变了。 董卓在灵帝死后造逆,不是没有预兆的。 但是,当时董卓估计也没有想那么多,可能…他就是仅仅想赶在政变之时站队正确,以获取更大的政治利益罢了。 他带着五千骑兵,停驻在河东。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政治智慧的话,那也是得到了某人的授意。 但这一次,董卓从河东南下,可是他自己的决断。 这个政治嗅觉啊,高。 可是远超何进一大截。 如果不是董卓真的恶劣,刘宏都忍不住想要用他了。 …… 在刘宏获得消息的后两日。 大将军府中。 此时,袁绍和何进也收到了董卓南下的消息了。 “为何偏偏是此人?”何进坐在上首,嘟囔道,“董卓不听号令,剽勇难制,偏偏是他先来了,其他人却没有半点消息,怪也!” 其实何进不看好也不相信董卓,因为董卓自己有兵,和那些没有兵权的人相比,此人不易掌控。 何进相信的也就是自己的座上宾们,譬如鲍信、种邵、张辽、张杨、丁原、毌丘毅等辈。 何进细细思索后,还是觉得不应该让董卓来:“本初,给董卓传令,让他退回河东郡,防备南匈奴的于夫罗。” 袁绍当然不这么想,他劝何进道:“不然,现在太后恣意妄为,董卓南下,大将军正好可以此为胁迫,入宫劝说太后,使其降诏诛杀宦官。” 何进一听,再次陷入了沉思。 袁绍说的在何进听来,也是很有道理的,就目前来说,如果能得到太后的支持,政变就具有合法性,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于是何进迷茫了。 “大将军,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当尽早作出决定,以免节外生枝!” “好吧。” 何进一向信任袁绍,这一次他打算再相信一次袁绍说的。 不过,何进还是补充了一句:“即便不让董卓返回河东,防备于夫罗,也要作书责问他,让他遵令行事,先屯驻在渑池,切不可妄动。” 说完,何进便走了,他要准备准备,去见一下何太后。 等何进走后,袁绍微妙的笑了笑。 袁绍并没有按照何进说的,下令责问董卓,相反,袁绍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自家叔父的家。 太傅府上,老迈的袁隗正坐在书房,旁边,袁绍正恭敬地和袁隗交谈。 “叔父,董卓南下了。” 袁隗微微睁开闭着的眼睛,淡淡问道:“何进呢?” “何进正准备再次入宫,求见太后。” 袁隗笑了笑:“呵呵…好啊!召外蕃军队入京,以清君侧之名,再胁迫胁迫太后,想必会得到太后的回应,这可不行。” “请问叔父,我们应该怎么办?” 袁隗:“何进这个屠户,太蠢了,蠢到老夫都不想与其共事,既然董卓来了,你也能代何进主持事务了,那这次,也别让他见到太后了,想办法让他去死吧。” “是,侄儿知道了。” 说完,袁绍恭敬地退了下去。 紧接着,袁绍开始针对何进进行细密的谋划。 …… 夜晚,刘宏的寝宫。 蹇硕来到了刘宏的殿上,他轻声唤道:“陛下!” “哦?”刘宏停下笔,抬头看了一眼蹇硕:“先坐,说,怎么了?” 蹇硕端坐在刘宏对面,说道:“张让、赵忠等常侍,在一个时辰前找上了臣。” 张让、赵忠? 刘宏皱皱眉头:“说了什么?” 蹇硕:“他们让臣从中协助,在皇宫中布置兵马,诛杀何进。” 之前呢,在大将军府上,袁绍和何进的交谈,都被刘宏侦知了。 明天何进将会入宫,再次求见太后。 估计宦官们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先下手为强,想要对何进下手。 但是呢,他们又没有兵权,所以就找上了蹇硕。 原来,那些宦官看不上蹇硕,在现在,他们需要蹇硕,却还好意思开口。 这脸皮,确实也够可以的。 若是刘宏没有重生,估计蹇硕会去亲近张让等人,但是现在刘宏还在人世,蹇硕自然也看不上诸常侍。 不用想也知道,蹇硕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刘宏就吩咐道:“明天,你带兵阻止这事儿就行,何进该死,但是不该死在宦官的手上。不然,可趁了某些人的心意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某些人想当黄雀,朕要让他们知道:想太多!” 在宦官找上蹇硕之前,袁绍和何进交谈过一番,在此之后呢,袁绍匆匆去找了袁隗。 虽然袁绍和袁隗说了啥,没被侦查出来,但是推测出来却不难。 刘宏不难想到,是袁绍把何进要入宫的消息传给了宦官,就是要假借宦官之手除掉何进呗,然后他就有理由对宦官下手了。 算计是好算计。 不过,有刘宏在,注定成不了。 何进迟早要死,但不该死在袁隗、袁绍叔侄和宦官手上,要死,也只能让刘宏来制裁。 第三十二章 何进入宫 大将军何进在数十个羽林郎的簇拥之下,正朝着南宫推进。 值此特殊关头,何进不得已带了些卫士入了宫,以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南宫宫门口,何进被一群侍卫阻拦住了。 “恕我冲撞,大将军,可有太后传召?没有诏令,不得擅入南宫!” 何进冷笑连连,厉声喝道:“让开,某要入宫见太后,是有大事相商,你等小卒岂敢阻拦!若是耽误了大事,不怕掉脑袋么!” 面对士人,何进礼遇有加,但是面对这些看守宫门的侍卫,何进却是看不上的。 他色厉声疾,这当了几年的大将军,气势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挡的,这语气加威胁,直接若是普通人,恐怕早就放何进进去了。 但这守在南宫门口的守卫,是蹇硕的人,当然不会随便放人进南宫。 守卫们在队率的带领下,将宫门护得死死的,队率说道:“恕我等无礼,今天大将军若是非要进去,那我等也只能依皇后之令行事了!” 如果有人进去,那这群守卫面对的,可是比死还要残酷的折磨。 不光是他们,还有他们的家人。 这是刘宏的授意,蹇硕就是这么对他们说的。 刘宏对侍卫们好是真好,但是犯错了惩罚也是真惩罚。 奖惩分明及力度之大,足以让士卒违逆大将军。 何进看到这群士卒敢违逆自己,怒不可遏:“拔刀!强闯!” “是!” 羽林郎们得到了何进的命令,直接拔出刀来横对这些南宫守卫,但也没有真上去砍。 他们心里也都清楚,在皇宫里亮出兵器,都已经是很僭越的事情了,这要是在这大打出手,然后喋血南宫… 这可就不好收场了。 “都停一停,都停一停…” 正当两方在外头对峙的时候,宫门内传出一声。 双方不由得把目光注视在来者的身上,正是常在宫中,负责传话的小黄门。 小黄门说:“太后发话了,让大将军进宫面见,张队率…散了吧?哦——这是太后手书。” 宫门队率接过手书一看上面的印章,便放何进及其从属进宫去了。 “抱歉,刚才多有得罪,实在是职责所在!” “哼!”何进抬腿踹了那队率一脚,就跟着那个小黄门往南宫里面走。 南宫,有殿数十个,大多都住着皇帝的妃嫔。 至于太后么,可就有好几个宫殿。 何进虽欲除宦官而后快,但终究是为了达成政治目的,称不上是有仇,所以对这个领路的小黄门,何进也没有苛责他。 反而,何进还有事情,要问这个小黄门呢。 何进:“太后最近在宫中都做什么?为何某身为大将军都见不得?” 那个小黄门,回头笑了笑道:“不光是大将军见不到,我们这些亲近的人呐,也是见不到,若不是能见到太后手诏,咱就真害怕…” 说到这儿,这个小太监连忙闭上了嘴。 何进眼中寒光一闪,追问道:“害怕什么!” 小黄门:“这…大将军,您也别为难小的,有些话,说起来大逆不道,咱刚也是漏嘴了。” 经过这个太监的提醒,何进才想到一种很不好的可能。 这个小太监说到这了,何进即使在蠢也能懂。 “你是说,害怕太后被人害了?” “嗯…毕竟宫中还有一个掌着兵权的人呢!” “蹇硕!” 何进狠声道。 上次在尚书台,就是蹇硕带着太后的旨意,及时赶到了尚书台,让何进收兵,并且禁足的。 而且蹇硕拥有兵权这件事,就让何进非常不安。 想到自己妹妹反常的表现,何进联想许多。 莫非…是蹇硕这个逆贼,控制了她,在发号施令!? 如此,倒也可以解释的通! 何进越想越惊,他急切地问道:“太后现在在哪里?” “太后在长秋宫呢。” …… 小半个时辰后,何进终于到了长秋宫。 宫殿外,何进皱了皱眉头道:“太后真的在这里?为何不见车驾?” 想的多了,何进显得比以往警惕很多。 小黄门解释道:“近来,太后一直在长秋宫。” 何进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他吩咐羽林郎们道:“解除兵器,放在殿外,然后都随我进去!” “是!” 何进让羽林郎先进了壁门,自己紧在其后,一路过神明台,直抵凤阙之外。 凤阙,就是皇后住的宫室了。 小黄门到了这儿就停了,他躬身道:“大将军,请进吧,太后就在里面呢。” 何进留了个心眼,他低声对着自己带来的羽林郎吩咐道::“你们在外边等着,一会儿,若是有什么意外,你们便进来!” “是!” 交待完了,何进敲了敲门:“臣,大将军何进,求见太后!” 里面传来了一声女声:“进来吧!” 何进松了一口气,然后推门进去了。 屏风之后,一个朦胧的身影,何进急切走了上去,唤了一声:“小妹!” 但是,何进却没有得到回应。 反而是两侧的屏风之后,传来了异动,霎时间,数十个人影窜了出来。 一个个平端着弩机,而他们瞄准的人,正是何进。 何进见状,两股战战…他故意大声质问:“这是做何耶!小妹是要杀我吗?” “没用,你就是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答应的,你带的那些羽林郎,和你现在的处境,也差不多!” 话音落下,蹇硕走了出来。 在昨日得知袁绍和宦官的勾当,刘宏就让蹇硕阻止宦官杀何进,并将何进囚禁起来。 所以在南宫外,蹇硕早张让等人一步,给何进截胡了。 何进看到蹇硕,惊恐地叫道:“蹇硕,是你!你想要干什么!” 蹇硕:“不干什么,就是要请你安静地待几天,嗯,就在这吧!说实话你还得感谢…和我,不然,你落到张让、赵忠手上,那是难免一死,在我这,你至少现在不会死。” 面对何进惊恐而又迷茫的表情,蹇硕没做解释,而是直接走了。 何进就被关在这座宫殿。 …… 同在南宫,张让,赵忠等的心急如焚。 “何进为何还没到,莫不是我等计划败露!?” “绝不可能,你我矫诏,以太后之名,何进那个蠢猪,岂能不入彀?” “那你说说,为什么何进还没来?” “再派一个人去看看什么情况吧!” … 不一会儿,被派出去的小太监回来了。 “不好了!让公、赵公!” 张让和赵忠心里咯噔一声:“怎么回事??” “据宫门守卫说,何进一个多时辰就进宫了,说是有个宦官带何进去见太后了!” “什么!!!” 第三十三章 为家族计 通过刚才报信的小黄门,诸常侍们得知了刚才在宫门发生的事情。 张让勃然大怒道:“那个小黄门,是谁的人?咱不是让他给何进引到这里么?怎么又往长秋宫的方向去了?” “啊…这!” 剩下几个常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时间七嘴八舌。 “不是让公您的吗?” “我记得是赵公的。” “…” 张让呵斥道:“聒噪!事已至此,怕是出了内鬼,当务之急不是推诿,都想想,改怎么补救。 何进那头猪,再蠢,也是太后的兄长,唉,没准备充分,倒是被内鬼坏了事情。” 常侍段珪冷笑一声:“哼哼,说不定是袁绍搞鬼,也就是张公,愿意相信那些士人们的鬼话。如今,却是做得好,若是太后知道我等要害大将军,必降罪我等!” 张让刚要发作,就看赵忠站出来摆了摆手。 赵忠:“好了,现在说这些也无益,还是想着去给太后请罪吧。昨天袁绍,怎么和你说的,咱们就和太后说是袁绍等人言大将军要害咱们,实是为自保尔,想必太后也能原谅。如此虽然没除掉何进,说不得也能打击一下士人集团。” “赵公所言甚是,现在你我早做准备,席蒿以待罪,太后仁德,必不会重罚!” “诶——郭常侍,早年太后入宫,还受到过你帮衬,这次,还需要你在太后面前开脱一个!” 郭胜贼笑着伸出一手,手指捻了捻道:“好说好说!” 这会儿,众人求着他郭胜,郭胜又怎们能不趁机捞一笔? 在这些常侍中,郭胜的资历算老,但是却不是最受亲近的那一批,但地位也不差。 当时何进为了把小妹何氏送入宫,倾家财找到了郭胜的关系,最终成功把何氏送入宫。 何氏能成为皇后,郭胜没少出力,后来王美人事发,郭胜也积极帮何氏说话。 现在发生这种事,能让何氏选择原谅的,恐怕也就只有郭胜一人了。 之后,诸常侍们又商量了一阵,然后他们一起哭哭啼啼地走向了长秋宫。 …… 从科学的角度来看,这群宦官,没了那玩意,雄性激素分泌减少,所以不长胡子,而且看起来很娘。 这也是后世影视剧中太监是那种形象的原因。 现在,长秋宫门外,常侍们哭哭啼啼地等候着。 “我等有罪,特来向太后请罪,麻烦通传一下吧!” 长秋宫外的女官摇了摇头:“不是不通传,是太后真不在这里。” 常侍们的啼哭在一瞬间停止了,他们对视一眼,然后坚定点了点头。 嗯! 何氏不让他们进去,他们就在这里一直等着! 直到他们被原谅,或者何氏愿意见他们。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何氏真的不在这里。 远在北宫的刘宏得知到这件事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刘宏大笑三声后,对蹇硕招了招手:“嗨~这几个人,就是蠢的,就让他们在那等着吧。蹇硕,嗯,交给你个任务,明天散播消息,说是诸常侍害死了何进。 袁绍、袁隗,你们不是想让何进死么?现在,朕就遂了你们的意。 朕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有胆子去做!” 刘宏此举,看上去像是多此一举,实则不然。 掌握着活着的何进,那是可以随时打士人的脸。只要操作得当,一切按照刘宏计划进行的话,更大的收益也根本不在话下。 刘宏说完,蹇硕就去下达命令去了。 在宫外,大将军府邸。 袁绍稳坐偏厅,处理事务。 只是他的心思,却根本不在这案牍之上。 时间,正在一息一息流逝,袁绍却始终没有收到何进回来的消息。 袁绍是把何进入宫的消息传给了宦官们,他也相信宦官们的手段。 虽然相信,但是袁绍还是想见到确切的事实。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何进一直没回来,袁绍心中焦急又有一丝窃喜。 袁绍暗道:最好别回来了! 其实呢,正如何进和宦官本无仇怨,袁绍和何进也没有仇怨的,但是出于政治目的,何进最好是死一死。 当然,下手肯定不敢明着下,袁绍就和自己的叔父商讨了个方法。 就是假借宦官之手,除掉何进。 宦官之所以帮袁绍,愿意与其合作,正是因为后果他们不能承担——袁绍就把何进的目的说了一遍,光是这,宦官就没法拒绝! 时间到了晚上亥时,大将军府,依然没有等到何进回来。 此时,袁绍几乎能断定何进死了。 …… 袁隗的太傅府。 袁绍恭敬地问袁隗道:“叔父,何进此时应已身死魂陨,还请叔父指点,接下来要怎么做?” 袁隗抚了抚胡须,笑着说:“何进既死,你便能代行其事,统其兵。 先上书,算了,这一步让我来,我上书弹劾诸常侍和蹇硕。 之后,你再在暗中依我之言行大将军之事,调兵遣将,以图大事。” 袁绍点了点头。 接下来,袁绍回到了自己的家。 回到家中,袁绍反倒是有点儿不高兴了。 袁绍在过继之后是嫡长子,但这个身份,在袁隗这个长辈兼袁氏大家长面前是不好使的,无论是政治地位还是能量,袁绍都远不能和袁隗相比。 他的叔父袁隗,几乎不给他行动的机会,一切都要在自己叔父的操控之下进行… 不是说袁隗做的不对。 相反,袁隗做的实在是太对了!当然,这个‘对’大半是为了自己,小半是为了家族。 早年袁隗是亲近宦官的,以至于他袁氏才能在两次党锢之祸中安然无恙,这在袁隗的履历中,绝对算是黑历史。 现在,亲近宦官的先帝驾崩,袁隗为太傅、录尚书事,这种地位还需要宦官的帮助吗? 肯定是不需要了! 所以袁隗致力于对宦官的战斗,以洗刷自己先前的黑历史,顺便呐,还是要替士人群体挣个面子,从此他将能流芳于世。 袁绍不忿自己被当枪使,这是其一。 关键是这事儿办妥了呢,受益的肯定是袁隗,而不是他袁绍。 袁绍本来就不是心胸宽广的人,袁隗一直这般,袁绍渐渐就受不了了。 第三十四章 袁本初托妻寄子 袁绍从来都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温厚、谦恭有礼、礼贤士人的翩翩士人。 这一点,没有人比袁绍更了解自己。 外宽内忌,就是对袁绍性格最好的解释。 在太傅府上,他对自己的叔父唯唯诺诺,但是实际上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回到自己的书房,袁绍才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脾性。 何进之死,给他带来的兴奋感知持续不到半天,即将到来的大权在握,却被自己叔父几句话给破坏了。 嘭嘭嘭! 袁绍怒目圆睁,猛锤了几下桌案,然后他又把书房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一遍。 半晌之后,一片狼藉之下,袁绍双眼通红,喘着粗气,恨声道:“袁隗老儿,欺人太甚!” 发泄完毕后,他叫来了侍从,收拾好一片狼藉的书房。 而后袁绍走到了妻子的卧房。 袁绍面无表情地看着妻子刘氏道:“收拾收拾,明天带着孩子,离开雒阳吧。” 刘氏一脸茫然问道:“为何耶?” 袁绍皱眉道:“你一个妇人,莫要问东问西,让你走,你走便可!” “好吧,是要回汝阳么?” 汝南,袁氏的祖地,袁氏一族经营数代的地方,刘氏一下想到的就是这里。 听到这个地名,袁绍腹中的火气,再次被勾出了些。 “别回汝阳!” 袁绍呵斥了一声,然后开始思考了起来。 刚才他忽然想到让自己的家里人离开雒阳,但是去哪儿,他却没有确定答案。 首先排除汝南。 提到这个地方,他直来气。 袁绍想了想,然后对刘氏说道:“去陈留吧,张孟卓轻财好义,名列八厨,亦是我的故交,先辛苦你们,寄身在他家吧。” 厨者,言能以财救人也。 张邈能扬名,是因为在党锢时期,他愿意花钱去救那些被禁锢的党人。 袁绍与前任党人领袖李膺是外亲,而且袁绍亦有意成为党人领袖,天下党人也愿意去亲近袁绍。 之所以说袁绍其人表里不一,便在于其行为。 他这个人为了博名,为过继的母亲守丧三年,而后又为早已亡故的名义父亲袁成守丧三年。 守丧,就是要结庐在长辈丧葬附近,禁止一切娱乐活动,不进行任何交际,也不能有性生活,甚至饮食都有很严格的要求。 袁绍为博好名,为没有血缘关系的父母连续守丧六年,的确,这事儿传出去,人人称袁绍为孝子,但是…袁绍这段时间的守丧行为,却是不称职的。 表面守丧,暗中却与党人交流沟通。 就在党人与党人的引荐之中,袁绍结识了许多党人。 而张邈便是其中之一。 袁绍和张邈的投契,可以到达托妻寄子的地步。 刘氏在家,说话自然是没什么分量的,袁绍定下的计划,刘氏没有反驳的余地。 …… 翌日。 刘宏正坐在胡床上,手捧着一卷书籍。 “陛下!” 忽然,蹇硕的声音响起。 刘宏抬了抬眼,面无表情的说道:“什么事?” 蹇硕:“臣的下属,在雒阳郊外,抓住了袁绍的妻、子。” “哦?” 刘宏听到这,不由得来了兴趣。 袁绍的妻子和儿子啊! 没事儿往城外跑干什么? 不得不说,蹇硕搞截胡这一套还是很溜的,先前是不声不响把何进的人关了起来,现在呢,又把袁绍的家室截住了。 可真行。 能发生这档子事儿。 恐怕袁绍还不知道,之前王匡、鲍信、种邵等人被抓了吧。 王匡、鲍信、种邵之流,他们抱着什么想法,刘宏是知道的,但是为什么会在雒阳郊外抓获袁绍家室,刘宏真猜不透。 这个紧要关头,还敢让家人外出夏令营来? 刘宏:“你且详细说说。” 蹇硕“唯”了一声,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 “这是袁绍写给陈留太守张孟卓的手书,书上写的内容,正是托妻寄子。” 嚯! 好家伙! 托妻寄子! 刘宏摸了摸下巴,心里觉得这事儿反常。 为什么要让妻儿走,那肯定是因为留在京城有危险啊。 半晌后,刘宏吩咐道:“事出必有因,朕寻思这个袁绍,可能要搞出啥大事儿来,好好查查,或者…撬开袁绍妻子的嘴,问清查清楚,莫让朕错付了你们。 哦——至于袁绍的妻子,就先关着吧,也不用好吃好喝的,别给他们饿死就成。” 刘宏有吩咐,蹇硕必定全力以赴。 事实证明,蹇硕也确实有干特务的能力,不多时,他就带着从刘氏嘴里得知的消息来了。 “报陛下,据悉:袁绍昨日从太傅府上回来,动了肝火,随后便让家人离开雒阳,至于其他的,还在探查,以臣之见,不外乎与袁隗有关。” 刘宏点了点头:“嗯,顺着查。” 蹇硕不会骗刘宏,而且刘宏也教过蹇硕刑讯手段。想必刘氏口中说的,也都是真的。 这样的话,袁绍和袁隗也没有那么和谐啊! “两个表里不一的人,呵呵,有意思。” 刘宏感叹一声,然后开始回忆起历史上的情节。 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的话,在董卓进京之前,袁绍和袁隗一直没有什么间隙,而在董卓之后,他们之间似乎出了些问题。 问题不是出在董卓身上,而是出在董卓干的事儿上。 在董卓入京之前,袁绍一直怂恿着何进把董卓征召入京,反倒是何进不看好董卓。 董卓入京后呢,干的事儿大家也都清楚——霍乱朝廷,无视纲常,废立天子。 袁绍和董卓产生间隙的点呢,正是在于废立天子。 在董卓提出废立天子的时候,袁绍还被当成传话筒,在董卓谈及废立的时候,袁绍拒绝并和董卓发生了冲突。 但是,有个事情很怪,那就是袁绍反对的废立,袁隗却是接受了。 之后袁绍就逃出了雒阳。 这件事,记载的相当之简略,刘宏在前世也是觉得这里有问题,搜集过资料,才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现在经过蹇硕的提醒,刘宏忽然想起来了。 如此看来,这叔侄俩不一条心,似乎没什么问题。 也挺好笑的,一家都不是一条心的,能成什么气候? 第三十五章 暗中观察 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州刺史牧伯,陆续到了雒阳。 当然,除了压根就不想来的。 譬如:想着在皇帝交替期间,获得政治利益的并州牧董卓。 让刘宏颇为意外的是,因为听说益州有天子气而自请为益州牧的刘焉竟然来雒阳了。 改州牧制之后,十三州有三个州有州牧,剩下的是有实而无名。 …… 皇宫中,诸州牧刺史十人联袂往灵帝小殓的宫殿走去。 他们呢一个个看起来也都挺丧的,身穿丧服,面容哀凄。 到了寝宫,他们看到刘宏的棺椁,当场哭成一片,跪拜顿首。 刘宏在宫殿的后殿,听着前殿传来的消息,不禁冷笑: “这些人呐,一个个都是忠臣大孝子,情真意切的,但他们却不知道,朕已经驾崩两个月了。 便是山高路远,两个月,也足够他们收到消息,此番来京城,却是慢了啊。可见,他们也不是那么孝顺。 蹇硕,代朕去批评他们一下。” 事实正是如此,刘宏不让这些人入京,他们绝对不会主动来京城吊唁。 现在,刘宏让蹇硕去批评他们一番,好叫他们知道什么才是忠君爱国嘛~ 蹇硕行礼称:“谨遵陛下之命!” 说完,蹇硕就走了出去。 而刘宏亦到了前殿。 陛上暗门之后,刘宏正在暗中观察—— 玉陛之下,蹇硕正指着十个州牧刺史呵斥:“先帝四月崩殂,至此也有二月余,竹使符到诸州治所郡国告尔等,为何不来! 尔等十人,谁人不受陛下之恩泽?尔等自视之——又有何面目伏灵柩恸哭尽哀?” 听到蹇硕的呵斥,那十个人的哭声止住了。 他们的表情各异,多是愤怒,也有少数几个是真惭愧:譬如豫州牧黄琬,兖州刺史乔瑁,幽州牧刘虞。 剩下的几乎都是怒目以对蹇硕。 脾气不是太好的陶谦,当场爆炸了,他横眉冷对,戟指蹇硕喝道:“阉宦也敢在先帝灵柩之前狺狺狂吠!?” 一刺史担忧地说道:“陶使君,先帝灵柩前,莫要冲撞了…” 陶谦冷笑道:“正是要在先帝灵柩前,我才要说上一二!不然,恐又被奸徒攻讦!” 刘宏暗中观察,忍不住侧了侧耳。 一开口就知道,这个陶谦不是刘宏印象中的那个忠厚长者陶谦了。 “我去年到任徐州,恰逢黄巾复起,于是任用干将,是想扫清徐州贼人,时到今日,我是忙于治安事无法脱身,而不是有意不来为先帝吊丧!” 蹇硕只当是充耳不闻,他瞟了一眼陶谦道:“陶刺史很忙?” “然也。” “那就这样吧,你等既然很忙,国家也不会没有体恤之意。” 一言既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明显是要说事了! 蹇硕顿了顿,从怀里取出诏书来,继续说道:“诸刺史、州牧听诏!” 在场的十个州牧刺史,把蹇硕的表现看得清楚。这时,即便他们再对宦官这个群体有意见,也不敢再表现出了。 他们只能乖乖地唱上一句:“臣,幽州牧/冀州刺史/青州刺史/徐州刺史/豫州牧/兖州刺史/扬州刺史/荆州刺史/交州刺史/益州牧,刘虞/贾琮/陶谦/黄琬/巴衹…恭迎诏书!” 蹇硕展开一尺诏书,其内容正是现在卢植得到刘宏授意写的诏书。 “先帝遗诏曰:‘黄巾之乱,全赖将士用命,大汉十三州终归于平靖。然其遗毒不可谓不深,不时有自称黄巾之贼者,攻燔郡县乡里,民众受难也多。 朕复行州牧制,实是为保境安民,然而,有人因有军政之权日益骄横。 不尊朝廷诏令,虚废州中大事,不臣之心日增。如此,复行州牧制反倒成了大汉的心头之患。 现在朕想清楚了——即日起,诸州牧,复为刺史;诸刺史,职责均按照前汉「刺史六条问事」,不再掌军政之权。’” 刘宏在后面,不由得暗自击掌。 他多日的蛰伏,其实就等着这一刻。 州牧制的复起,导致权利分散,以至于原本仅是监察官的刺史也变了性质。 刺史,以低秩禄(六百石)监察一州诸郡、国部,位卑权重前景好。但原本的刺史,有的只是监察权,像大类如军、政,小类如外交、讨贼、镇压、安置流民等,这些事情,名义上刺史都无权过问。 而现在呢,刺史除了品秩低些,其他也和州牧根本没啥区别。 比如刚才开口的陶谦,他在去年任用臧霸、孙观为将,以击破境内黄巾。 完事儿,陶谦还能给军队,屯驻在徐州北部。 这样的刺史,和州牧又有何区别? 其权力可见一斑! 在场的十个人,有一个算一个,他们的权力,都远远超过之前的刺史。 所以,听到蹇硕宣诏书后,马上有人急了。 益州牧刘焉质疑道:“先帝何时出此乱命?莫不是你蹇硕矫诏!?” 在后面观看局面的刘宏,面色忽然一沉:这个刘焉,是胆子肥了! 蹇硕听到刘焉说,也是极为不悦,他呵斥刘焉道:“刘焉大胆!去年你听说益州有天子气,原本打算去交州当土皇帝的你,改自请为益州牧,刘焉你是要想当真皇帝? 陛下本没有点透,你却自己送上来!” 刘焉顿时显得有些不自然。 益州有天子气,这事儿属于谶纬的范畴,简单来说,就是封建迷信。 但没办法,受汉代的畸形儒学风气影响,士人们就喜欢谶纬。 和那句“代汉者当涂高”一样,“益州分野有天子气”亦是谶纬,只不过提出这个观点的董扶没跟别人说,就给刘焉说了。 再之后,董扶这个人被刘焉威逼利诱弄到了益州。 所以刘焉的面色有些不对劲儿。 “简直是一派胡言!”他急了,这下他真的急了。 刘焉心中惊惧,表面却佯怒道:“我虽才疏学浅,但绝对是志虑忠纯之人,此无稽之谈也!你若再污蔑我,我必上书弹劾!” 他不急不行,眼下其他九个同侪正盯着刘焉看呢! 他们已经把刘焉当成了刘宏削弱刺史州牧权力的罪魁祸首了! 第三十六章 恩威并施 蹇硕冷笑一声:“弹劾我?你在想什么? 今天你刘焉,主动卸任,或许还能体面。 你若是不识好歹,不要体面的话,那你的后果也是相当的不体面。” 体面和不体面,全看刘焉的选择。 刘焉只是犹豫了片刻,就开口拒绝了。 “说益州有天子气纯属搬弄是非,董扶与我也只是点头之交。 去年正逢诸州刺史被害,我去外镇地方,也只是想为国分忧,这一年,益州已经被我平定的差不多了!” 蹇硕:“董扶和你是点头之交?那为何董扶要弃侍中之职,而去蜀郡当属国都尉呢? 诸位去年在朝廷待过的,也应该知道,天子甚是器重董扶,假以时日,九卿也是不难。 因为啊,你控制了董扶的家人,威逼利诱,使他去了蜀郡。 去年国家纷乱,先帝以你为宗亲,才让你担当大任,幸亏先帝看穿了你的真面目,不然你这心怀不轨,国家危矣。” 这就涉及了简单的逻辑——一个正常人,会放弃皇帝身边受宠信的高官,而去一个边远地方当一个小官? 蹇硕这么一说,在场的人,顿时有一种‘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力反驳’之感。 其他人想了想,当时确实,董扶随着刘焉入益州了。 在场的人当场认同了几分,便更加仇视刘焉。 刘焉一看,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连忙道:“今日在场者,也不止我一人,他们都是贤良方正之辈,是断不能看你这个奸宦为所欲为的!” 蹇硕看了刘焉一眼,摇了摇头。 “此事,任你怎么说,都无法改变结果,无论是你,还是在座的诸位——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 其他几个人呢,也是满脸苦涩。 之所以他们不会像刘焉那样用力辩驳,正是因为门口的刀斧手。 年迈的豫州牧黄琬道:“我等若是不答应,你就要让刀斧手进来砍死我们,喋血先帝灵堂么?” 蹇硕点点头:“当然。” “你这般胆大妄为,就不怕冲撞了先帝安眠?” 蹇硕:“先帝之愿,就是废弃州牧制,你们若真是不识好歹执意反抗,死在此地,想必先帝也不会怪罪的。” 接下来,蹇硕叫了十多个健壮的卫士,他们手持着绳索,一个个绑住了那些刺史州牧,而后压去了某个宫殿。 天牢是去不得的,谨防有更胆大的给他们放出来。 做好这一切后,蹇硕重回到了后殿。 他恭敬地对刘宏道:“陛下,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刘宏冷笑一声:“益州牧刘焉,冲撞了朕,怎么处置,不用我多说了吧?哦…他还有家室是吧,写信让他儿子带着家财和家眷来雒阳。” 这么说,蹇硕马上就心领神会了。 就是仿照一下笔迹,然后给刘焉的家里人都叫过来。 抄家。 这不怪刘宏狠心。 实在是刘焉自己作死。 这个人本来就是心怀不轨,有造反之意,那刘宏只好给他家里人都杀了。 不过分吧? “剩下的几个,让他们的妻、子、父母,定居在雒阳,在此之后,再做安排。” 蹇硕:“是!” 这个手段,虽然不太光彩,但确实还是有效的,不用明说,大家都知道它的效果。 古代封建时代就是这样,中央对地方的掌控太差,刘宏要地方听话,就必须使一些手段。 恩威并施,恩已经有了,国家用你,给你发俸禄,甚至给你蒙荫子侄为郎的权利。威自然也要有,有了人质,大部分官员做事就会有所顾忌。 现在是为了解除这些人的权利,刘宏要人质。将来的话,只要是朝廷命官(朝廷任命),他们的家人,必须得住国家安排的房子。 这,又何尝不是恩泽的一种呢? 想到这里,刘宏不禁为自己的仁慈,而感到忧愁。 …… 大将军府,袁绍依然代行何进的权利。 “诸刺史州牧去为先帝吊丧没有回来?” 一传事小吏回答道:“是的。” 袁绍皱了皱眉头道:“详细些说。” “具体发生什么,末吏也不得而知了。” “好,你下去吧。” 袁绍淡淡地说了一声,然后陷入了沉思。 通知刺史州牧来京城吊丧,但却没有等董卓? 是知道等不到还是得到董卓明确的拒绝了呢? 结合董卓带兵南下,袁绍猜测是后者。 董卓不但拒绝了,甚至还会来搞一波事,不过没关系。 无论是袁绍还是袁隗,都觉得董卓不难控制。 半晌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这下,叔父也无话可说了吧!” 不一会儿,太傅府。 袁绍:“小侄想到了对宦官下手的理由了!” 袁隗惊诧地问道:“何也?” “宦官挟持太后,先杀大将军,又杀诸刺史州牧,意欲掌管朝廷与诸州,所图甚大!我等出手,是为清君侧,让今上和太后逃离操控,叔父觉得如何?” 袁隗想了想道:“好是好,但是宦官亦有兵权,不会任我宰割。” 袁绍自信道:“何进那头蠢猪死了,我代行大将军事务,一会儿还需要叔父任命我为司隶校尉,持节。 然后我开始调动一切能调动的兵力,直入皇宫,以有备算无备,胜算颇大。 还有便是。叔父的故吏董卓快来了!以他来吓那些宦官…” 袁隗:“还有车骑将军何苗,骠骑将军董重,他们可都不是和我们一条心的。” 何苗,是何进的异母弟,和何太后一样。 何进是老大,但何氏和何苗才是亲姐弟俩,比亲疏,其实何苗跟何氏更亲。 而且,何苗一直惦记着宦官帮过何家,而且他也确实融不进士人圈子,所以他更偏向于宦官。 至于董重么,这个人是太皇太后董氏的侄子,也就是刘宏的表弟。 董氏喜欢刘协这个孙子,所以何氏她和婆婆董氏关系不好。 以至于董重现在就是一边缘人物,他虽然有兵权,但是作用并不大。 嗯…也就是个添头了。 袁绍自信满满地回答道:“叔父放心,侄儿已经安排妥当,一旦何苗反对,侄儿马上就能除掉他!” 袁隗思前想后,终于肯定了袁绍的想法:“做吧。” 第三十七章 政变前夕 「禁中阉秽者,名实奸,实也佞。有常侍张让、赵忠、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段珪等辈,并作妖孽,饕餮放横,为祸禁中,偏能谄媚,得幸于皇帝。更兼收赂巨亿,伤化虐人,致使海内震荡,士民离心,实是祸国殃民之阉秽! 使持节大将军录尚书事、开府、慎侯南阳何进,好善虚己,贤士归心,国家元舅,英才俊伟,天下知名。然阉秽之辈竟敢加毁伤,暗害国之砥柱中流,是为蒙昧士民,见用于太后、陛下也! 阉秽之祸,霍乱也深。今诸位贤者,皆身负盛名清直之辈。昔日桓、灵之治,民生多艰,盖因阉秽霍乱宫闱。前事未远,阉秽未灭,而国舅先遇害,朝廷犹有不虞。望诸位,戮力同心,共诛阉宦,靖平宫闱,清君之侧!」 拿过陈琳写过的文章,袁绍誊抄了一遍,然后落下了自己的姓名——中军校尉·代行大将军事·袁绍。 完事后,袁绍看着文章,面有哀色,心中却乐开了花。 何进之死,全是他推波助澜,如今,正好是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死了一头猪,而可以直入宫中,杀光那群宦官。 一个外戚,一个宦官,横在士人群体前面的两座大山,终将倾覆,迎接而来或许是士人的新时代。 而袁绍自己,身为政变的主要参与者,必将是收益最大的那个! 何止是不亏,简直是血赚! 袁绍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精神振奋。 “大将军异母弟车骑将军何苗,素与大将军不和而与宦官互通曲款,暗中勾结。大将军被害,必然有何苗加害。 来人,传令校尉吴匡,可领五百人,入车骑将军府,诛杀何苗! 传令,使董卓囤住雒西林苑,等待传唤。 其余人等,各率士卒入禁中,杀宦官,清君侧!” 吸取了窦武的经验,袁绍没有和不相干的人说过这个谋划。时至今日,他才给众人说道。 效果却是出奇的好,被蒙在鼓里的士人们,群情激愤。 他们跟着袁绍高喊起了口号—— “杀宦官、清君侧!” “杀宦官、清君侧!” 袁绍一见士气可用,心中更是喜悦。 只是座下还有俩个面孔,似乎没什么反应。 正是荀氏叔侄。 袁绍心中啐了一口,对他二人却是不以为然。 他们动了。 …… “哦?袁绍叔侄终于忍不住了?” 刘宏听过传来的消息,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耐人寻味。 蹇硕恭敬地点点头:“是的,陛下!如今之计,当如何做?还请陛下指示!” 刘宏白了蹇硕一眼:“别着急,别着急,让他们跟宦官先斗一斗。反正也都不是啥好东西,死了便是死了,你啊,莫要着急! 在此之前,我先问你。 若是没有朕,袁绍何进等辈,对宫中宦官下手,你待如何?” 蹇硕心知刘宏要听的是真话,故而道出了真实的想法:“臣在宫中根基浅薄,全赖陛下。虽不得其余诸常侍亲近,但是臣应该还是会选择诸常侍。” 刘宏摇了摇头道:“啧,张让赵忠都不把你当成自己人,你还愿意帮他们?” “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士人,常侍们或许还可能信任…” “愚蠢!” 刘宏毫不犹豫地呵斥。 “士人道貌岸然,诸常侍亦不好相与。宦官,本就是天子近官,是为了服务于天子,而当朝之宦官,心思却大的很。 他们在士林中的影响力几乎没有,但是他们在朝堂中根植的势力却能在很长一段时间,与外戚、士人分庭抗礼! 你以为诸常侍尽是如你这般,对朕死忠?” 蹇硕沉默不语。 如果不是真的亲眼看见刘宏从梓宫中爬起来,蹇硕真以为刘宏是别人假扮的…抑或是狸猫附体。 无他…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蹇硕心中不解,故而大着胆子问道:“臣有一事不明!” “问吧!” 刘宏这会儿正好也在等袁绍呢。 “陛下之前曾经宠幸张让赵忠等常侍,后来又似欲杀诸常侍,臣愚笨…” 刘宏笑呵呵地答道:“朕当时大限已至,登遐之后,在梦境中得见五帝,他们痛批朕,让朕亲贤臣远小人,然后朕便醒了,细思以往种种,真如隔世一般。想必是天眷朕,应在大汉再兴于朕啊!” 内容当然是刘宏瞎编的。 但在这么一个喜欢谶纬的时代,刘宏这么说,在蹇硕看来就如同神迹一般。 蹇硕听完,连忙伏地叩拜。 再之后,刘宏让蹇硕派人去密切观察局势,只待袁绍和宦官们火拼了,带回来第一手的消息。 不出意外的话,袁绍对宦官,那就是乱杀。 之所以袁绍谨慎,就是因为信息不对等…袁绍不知道,蹇硕根本就不帮那些宦官。 这样的话,宦官根本就没有兵权,和砧板上的鱼肉一般。 不知道袁绍轻而易举地砍翻宦官后,会做何感想。 不知道袁绍在砍完宦官后,见到还健在的先帝,当做何感想? 会不会像吃了屎一样难受? 刘宏很愉悦。 …… 宦官们很不高兴,或者说他们已经开始自乱阵脚了。 袁绍率数千士卒,打着为大将军报仇和清君侧之名,强入宫城,这事儿无论如何都是瞒不住的。 现在,诸位常侍心急如焚。 “太后还是不见吗?袁绍这个叵测的士人,果然二三其行!” “哎呦,太后她不知道移驾哪儿了,就是找不到,你们说,这可怎么办??” “唉…袁绍此时必然已经控制了城门,我等便是跑,也根本出去不去!” “那你说怎么整?” “求求蹇硕吧!” “什么?我们去求他??” “活命还是死,总是要选的,再怎么说我们和蹇硕也都是宦官,都曾侍奉过先帝,好好求情吧!” …… “典军校尉曹操,接诏!” 曹操府上,刘宏派的人带着诏书到了! 而曹操也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他大礼拜道:“臣曹操接诏!” “诏曰:即日起,典军校尉曹操率本部,维持雒阳稳定。” 刘宏没给曹操太重要的任务,现在只是在雒阳维稳。当然,这可能会根据时局进行下一步计划,等于是让曹操提前准备了。 曹操得令,接过诏书和兵符。 第三十八章 大驾光临 曹操也没有想到,他真的在这场政变中收到了委任。 至于大将军—袁绍阵营么,已经把他这个‘赘阉遗丑’的排除在列了。 因为曹操的身份,在士人眼里是信不过的,是随时都可以倒向宦官的。 有些人就是有天赋,曹操即是如此,在政治上,他不是官场上的老江湖,但他的政治嗅觉,真的很强。 在他发现大将军集团的决策有问题后,他又受到神秘人的指点… 这场政变,也许没那么简单! 曹操率领2000士卒,分守在雒阳外城的二十四亭,市区、郭区、郊区都有小队留守,随时可以做出反应! …… 远在内城皇宫的刘宏,听说了曹操的操作,也颇感欣慰。 “这下,总归是无虞的了,走吧,现在去看看吧,那些宦官,大概已经被清洗过一轮了吧。” 蹇硕问道:“陛下是要救他们?” 刘宏点了点头道:“差不多就得了,好歹也是朕的近臣,太薄恩寡义,未免有些让人寒心了。 让宦者知道痛,也确定了袁绍等人的逆反事实,接下来,朕可以抛头露面了。” 蹇硕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激动的颤了颤道:“陛下…?” 刘宏笑了笑:“时间也差不多了,诸刺史州牧已经被控制住了,政变,也已经发动了,接下来就是朕入场进行改变的时刻了。” 蹇硕单膝跪地,抑制不住地狂喜道:“是!” 一瞬间,刘宏有一种“三年期满,接回龙王”的感觉。 “命——太仆曹嵩过来,为朕驾车,大将军?算了,就你吧,蹇硕你来参乘。备属车八十一乘,大驾北宫,德阳殿!” 汉代天子出行有三个规格,大驾、法驾和小驾。而刘宏,按的就是大驾的规格。 大驾则公卿奉引,大将军参乘,太仆御,属车八十一乘,备千乘万骑。 公卿免了,大将军也可以不来,但是规格排场还是要的,车乘拉满,再以西园之骑为千乘万骑! 这一套装备,光是准备出来就花了不少时间。 太仆曹嵩接到了命令,让他御车,他还在惊诧于好久没有上朝的天子出现了,等他到了皇宫后,才猛然发现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子,正安坐在金根车上。 冕冠、华服、羽盖、金华爪、黄屋左纛金鑁方釳繁缨重毂副牵。 曹嵩看清楚之后,良久说不出话来,他支支吾吾道:“陛…陛下…?” 但是转眼曹嵩又想起来,面前这位不是驾崩了嘛! 霎时间,曹嵩感到一阵阴寒! 这莫不是闹鬼了? 正当曹嵩惊慌之时,刘宏冲他招手笑了笑:“曹卿,还不来为朕御车?” 曹嵩手足无措道:“哦…哦!是,陛下!” 上了御位以后,曹嵩还是心神恍惚,几个月前他分明看到了先帝的遗体,几个月后,他竟然又看到了活生生的先帝。 只不过是瘦了一点… 刘宏看着曹嵩背影道:“巨高啊!移驾德阳殿,朕要宣布,朕,回来了!” 曹嵩心神一动,从称呼中,他感受到了和以往不同的、更加平易近人的陛下。 思前想后,曹嵩还是大着胆子问:“陛下…?陛下未崩?” 刘宏:“或许有,朕梦中会及大汉列位先帝,乃知天下或有大乱,又有上天言朕不宜死!” 信奉谶纬的时代,要会造势。 经历过后世信息大爆炸的刘宏,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懂运营。 光是打着“死而复生”的名号,然后站在台前。这样做,就足够让心怀异志的好好掂量掂量,因为…天命,可不是谁人都敢违抗的。 听罢之后,曹嵩瞠目结舌。 这事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曹嵩真觉得如同在梦境一般。 千乘万骑,浩浩荡荡。 刘宏移驾到了德阳殿。 “去告诉曹操,让他注意宫城门——凡是何进、袁绍、淳于琼的人外出逃奔,尽皆捕杀!” “还有,让卢令君来见我!” “哦对了,还有何进也押过来!” …… 在皇宫中,袁绍及其党羽,还有他们掌控的士卒,正在不断捕杀宦官。 这一路,只要是嘴上没毛的男性,一律杀之。 简直就是一边倒的乱杀,剿灭宦官的进展之顺利,让袁绍有些得意忘形。 袁绍顾盼自得道:“今日之后,宦官之名再无,朝廷一扫晦气,否极泰来,上善也!” 旁边诸人连忙奉承:“全赖袁校尉之果决!” “还有袁校尉的筹划!” 袁绍笑捋胡须,说:“诸君戮力,宦官岂有不灭之理? 此番尽屠宦官,可雪党锢之祸,绍也有面目去祭拜元礼公了!” 提到李膺李元礼,众皆唏嘘。但更多的还是感念袁绍有士人领袖之风。 不过,人群之中,仍然有人闷头不语。 思虑良久之后,荀彧还是开口了:“袁校尉,且听我一言!” 袁绍一听是荀彧,笑呵呵地问道:“文若有事,但说无妨。” 荀彧,现在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名声挺响。 主要是一个老党人何颙称赞他为“王佐之才”,再加上颖川荀氏的家世,便是袁绍,也对他青眼有加。 但是荀彧一开口,就让袁绍非常不高兴:“袁校尉,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一路而来,没有见到蹇硕及其麾下士卒,恐怕…” 不等荀彧把先杀蹇硕的提议说完,就有人打断了。 “蹇硕豚犬尔,机变怎么能比得上袁校尉?袁校尉筹谋久矣,和我们说完,就来到了皇宫。断然不会走漏消息!这时,蹇硕还不知道呢!” “文节所言是也~” 他们话音刚落,霎时间,场面发生了大变化。 就他们大部队所在的宫殿,忽然涌入了无数士卒。 “袁绍,带兵出入宫闱,喋血后宫,谋反之事坐实,二三子,给我拿下袁绍及其党羽,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听到这句话,袁绍脸色顿时僵住了。 “这就是蹇硕的人了吧!” 袁绍不禁恨起了荀彧这个乌鸦嘴。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袁绍也没含糊,当场就下起了命令:“给我迎上去,杀之可也!” 第三十九章 带走,通通带走 历来政治斗争都是残酷的。 他们的性质不像对外战争,政治斗争的目的不是为了地盘上的进取和扩张,而是权利上的。 是两方或者多方既得利益者,为了维持或者加强原本的既得利益,掀起的一种手段。 就现在,明面上,何进退出舞台,袁绍代表何进和袁隗,与宦官拼的你死我活。 暗地里,刘宏却也在参与。 无论是袁绍还是何进、袁隗、张让等辈,包括刘宏,他们争的就是俩字【权力】。 窦武的故事还在前面不远,袁绍亦是不惜一战。 袁绍是个没上过战场的士人。 但他在进宫之前,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包括在宫中和蹇硕发生冲突。 本来以为有心算无心,袁绍没想到蹇硕来的竟然这么快,而且行伍看起来也相当和睦。 不是很妙! 袁绍皱了皱眉头,对左右喊道:“记住我之前说的了么?大声喊:宫中秽宦杀害大将军,架空天子权利,我等前来清君侧,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接着,袁绍麾下的士卒齐声呼喊道:“宫中秽宦杀害大将军,架空天子权利,我等前来清君侧,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那头蹇硕带着的西园军,也是不让口舌:“陛下有令:袁绍谋反,其党羽与执迷不悟者,抄没家产,夷三族!” 此时,宫中已经大乱了。 两方阵营,小股的士卒已经开始捉对厮杀了。 整个雒阳皇宫,喊杀声一片。 …… 太傅府中,一众高官正在商议事情。 袁隗坐在上首,他老神在在地对诸人讲着话。 “宦官杀害大将军,老夫心里甚痛。 我等竭尽全力以图谋翦除宦官,还是发生了这种事,为了避免拖的太久,重蹈窦将军陈太傅覆辙,老夫的侄儿袁绍已经带兵入宫了。 老夫冒昧,烦请诸位现在与我一起入宫,先请罪于太后面前,再细细陈述宦官之祸患,太后宽宏,想必也是能理解的。” 听到袁隗这么说,底下就有人差点没忍住笑出声的。 太后宽宏啊… 可还行! 当然这只是客套话,真实情况,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回到正题。 袁隗话音没落多久,就有一个中年文士站出来质问。 “太傅何不早说,我等商议周全,再向太后禀报岂不是更妙?万一太后不允,又当如何?” 袁隗笑呵呵地摆了摆手:“盖思窦大将军之事。我等共同商议固然是好的,然…若事泄,恐怕诸位也难逃牢狱之灾。 老夫岂能冒这个险? 所以老夫与老夫的侄儿,商议出了对策,若真有事,老夫愿意一己承担!” 诸人听后,才稍稍缓解了心头不快。 大家都是官场成精,哪儿能不清楚政变的风险呢? 一不小心,可能就是身首异处了。 失败者的同谋,或许还将被送进大狱。 现在倒好,有人顶在前头了,这样他们虽然只能捡到点儿汤,但胜在没有风险,好过什么都没有。 当即就有人奉承道:“袁公高风亮节,真不愧是百官之首,士人楷模!” 袁隗捋了捋胡须:“哪里哪里…为国鞭策朽骨罢了,便是死了,也无愧于心,那也值了。” 话音刚落—— 大门啪地一声,被打开了。 “太傅这么想无愧于心?那好啊…来人,给我抓起来!送到陛下面前。” 说话的正是小黄门团子,而他的身旁,站的是数十个从龙卫。 随着从龙卫规模的扩大,刘宏用了忠心耿耿的小黄门团子为从龙卫之副。 看到团子等人的到来,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 一士人颤抖地指了指团子:“你你你…你们是何人?太傅府也敢强闯,真是肆意妄为!” 袁隗心头激起了一种不太好的想法。 他连忙摆手示意在场的人不要说话。 “你等何人也?” 团子冷笑道:“你无权知道,现在你只需要知道,收拾收拾入宫等待发落!” 袁隗:“???” 团子没和他们解释,直接让诸从龙卫亮了兵器。 “带走!” 袁隗皱眉道:“你确定?” 团子一看就知道是太监。 袁隗一下就想到了可能是阴谋,不然以他太傅的官职,也绝对不会这么被对待! 团子从袖中取出一卷诏书来:“这是陛下刚下的诏,睁大眼睛看着吧。” 当即有人想要替太傅取走诏书。 团子一个闪身,呵斥道:“大胆!天子诏书,袁隗还不速速来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没有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受诏不拜的特权吧。” 袁隗没办法,只得从座中站起来,他俯下身子,遥遥朝着皇宫的方向拜了一拜:“臣太傅录尚书事袁隗,接诏。” 团子展开诏书念道:“陛下诏曰:太傅录尚书事袁隗,不顾民生,专注权斗,又纵容子侄谋反,愧为上公,即日起,免职!” 袁隗:“…” 转瞬,就有人反应过来了! 一个大臣指着团子鼻子道:“你竟敢矫诏!!?我这就上书弹劾!” “呵呵。”团子亮了亮诏书,轻蔑地笑了笑:“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天子玺印。 啧,也没必要和你们说太多。” 团子招了招手,从龙卫一个个抽出佩刀,准备绑缚诸官员。 “诶…袁太傅,您怎么不说话啊?” 袁隗心思敏锐,而且他也是政变的谋划者。在团子的话里,袁隗听到了别的信息。 怕是又走漏了消息…… 一时间,袁隗想扇自己嘴巴子。 刚才他对座下诸卿怎么说来着…? 还没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已经应验了! 袁隗悠悠叹了一口气道:“老夫问心无愧,老夫的子侄亦然。大概是小人谮我,使陛下误会老夫了。既然如此,那带老夫走便可。” 呼—— 底下众人松了一口气。 这好家伙,他们还在鼓里,刚听说这事儿,话事人就要被拿下,甚至还要殃及他们。 得亏…还没参与上。 众人纷纷感慨地看着袁隗,心中默念:袁太傅,一人做事一人当,果然值得敬佩! 但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心如死灰。 “你等,互为党羽,有一个算一个,都要带走!” 第四十章 摊牌了 “吱——” 深宫之中,有从龙卫将一个粗陋的房间的门打开了。 阳光透着门缝,照到了何进的脸上。 “上有命,何进前去接天子大驾。” 何进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被关了几天,外边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现在是尘埃落定了么? 可… 为何是陛下呢? 难道自己的妹妹已经…? 那面前这个人,就是宦官的狗? 何进的脸色忽然变了,他破口大骂道:“汝这狗才,若要杀某,在这里即可动手,休要辱某!” 从龙卫路人甲摇了摇头… 这个人,似乎被关傻了。 从龙卫只能无奈的说道:“真是陛下找你。” 当然是不是羞辱何进,这个他就不知道了。 何进没有选择的机会,如果他硬要不去,这个从龙卫会给他强行带过去。 …… 东宫,何氏的居所。 现在何氏已经不再以泪洗面了,因为根本没啥用。 原本一国之母,临朝听制,万人之上,到现在深宫之中,不能踏出一步。 这种反差有多大,只有何氏一人知道。 当然…如果刘辩懂事的话,他会更难受。 刚继位没多久,自己当皇帝的爹,死而复生了。大汉以孝治天下,这个位置是必须要还回去的。 不过现在的刘辩不懂,他只知道围着自己的母亲何氏。 忽然,他们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太监来传话。 “何皇后,陛下要见你,带着皇子辩一起去吧。” 听到这,何氏的眼睛亮起来了,但是转瞬又黯淡了。 “好,我知道了。” …… 德阳殿前,刘宏坐在车辇上,等着该来的人到来。 第一个来的是卢植。 “这…” 卢植看到这夸张的排场,不由得惊叹一声。 熟知三礼的他,怎么能不知道,这是天子出行的最高规格? 只是这上面坐的人,却更是让他心头震颤——这么大个身形,肯定不是刘辩那小娃娃了。 卢植瞪大了眼睛,定睛一看,不禁把车辇上的刘宏和先帝的形象重合了。卢植用他的大嗓门喊道:“先…先…先帝!?” 这冠冕有旒,是真的阻碍视线。不过刘宏听声音,也知道是卢植来了。 刘宏一撩冕冠上的垂旒,看着卢植笑道:“卢令君还叫先帝呢?朕可没有死过!” “…” “…” “…” 卢植和刘宏俩人大眼瞪小眼。 卢植呢,一脸‘竟然是你’的表情,而刘宏就微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其实呢,早在第一眼,卢植看刘宏就像他印象中的天子,只是他不敢认而已,任由着刘宏编造自己的身份。 知道见过数面的人是天子,卢植又不知该怎么去面对了。 刘宏看出来卢植的顾虑。 “卢令君,像之前一样便可,你是贤臣,朕亲近你些,名声也会好不少啊。至少,再取谥号的话,不会是‘灵’了。” 听到谥号二字,卢植才猛然想起。 哦——‘先帝’已经驾崩几个月了,但其实啊,‘先帝’却一直在幕后弄权。 卢植:“陛下…臣斗胆问一下,陛下为何在幕后,不愿出来?” 刘宏摊了摊手道:“没办法,朕不这样,何进和那些自诩为清流、实际却只会党争的士人,怎么会瞎搞呢?” 卢植的嘴角抽了抽:“陛下…这样弄权,不好吧。” 刘宏阴恻恻一笑:“不瞎搞,朕怎么能逮着他们呢。” “???” 看着卢植的迷惑,刘宏说道:“卢令君稍等就好,接下来,会越来越精彩的。” 在刘宏的盛邀下,卢植坐到了刘宏的旁边,开始一起静静的等候,等候好戏开幕。 …… 太傅袁隗和亲近他的官员们,被一起押到了德阳殿。 看到殿前那浩大的排场,他们心头是迷惑的。 “这不是天子大驾么…” 一个从龙卫解释道:“不是说过了吗?此行,就是来见陛下的!” 袁隗眯眯眼看着前方的千乘万骑,不由得心神摇曳。 似乎不是‘今上’… 转眼间,他们走到了刘宏的前方,分站两边。 “陛下,太傅袁隗及其党羽带到!” 众人一听,心里凉半截。 党羽二字都用上了,那就是被定性了! 不对… 今上亲政了?? 这场面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正当他们迷惑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哟,来了!” 声音清朗,而且中气十足,莫名让他们觉得很熟悉。 结合这阵仗,他们想到了一个不好的结果… 尤其是袁隗,他微微一叹,显然已经想到事情的缘由。 只是他一直没有开口。 刘宏也没有去理袁隗和他的党羽,只是在车上和卢植、曹嵩二人交谈。 卢植:“陛下召袁太傅到此做甚?” “袁隗啊,可是这事儿的主角之一,他若不来,岂不是很无趣?” “还有有没有来吗?” 刘宏点了点头:“啊是的,还有朕的‘忠仆’们,估计也该到了吧!” … 袁绍先前在宫中疯狂的捕杀宦官,只要是嘴巴上没毛的男子,他们项上的头都难免餐一刀。 但是,大宦官却一个都没被找到。 不是他们藏的够隐蔽,而是他们已经被控制住了,现在正在被押送到德阳殿的路上。 袁绍的人没法渗入宫闱,但刘宏不一样。 宫中这些宦官头领,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儿,刘宏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包括,大太监找哪个小太监,在哪儿对食。 没过多久,又有一批从龙卫押着诸常侍们来到了德阳殿。 到了德阳殿,这些宦官看着分站两侧的官员,直呼: “吾等休矣!!” 等了一会儿,他们才发现,事情有所不同。 这分明是天子的出行仪仗! 而上面的人,分明就是已经驾崩了的先帝! 宦官和皇帝亲近,在场的诸常侍,一看刘宏的身影和衣着,当下就认出来了。 一常侍惊呼道:“陛下!!!?” 有反应快的,已经哭起来了,边哭边行大礼:“天幸陛下无恙!” 但是刘宏并没有搭理他们,而是对着曹嵩吩咐道:“既然都到齐了,那就去看戏吧!曹卿啊,驾车。” 太仆曹嵩连忙催动车马,按着刘宏先前指示的方向驶去。 刘宏的车辇先动,千乘万骑随后而动。 目标,袁绍的所在地。 第四十一章 你大侄子真行 宫中纷乱一片,但是刘宏镇定自若。 这段时间,西园的士卒也不是闲着吃白饭的。 刘宏在要求蹇硕掌控兵权的时候,就开了西园马厩,给部分良家子配上了。 现在,这些良家子,组成了这千乘万骑。 大驾光临,本就是一种仪仗,行程注定不会太快的。 等走到蹇硕和叛军交战的场所时,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 人未到,刘宏已经先听到了交战方向的声势。 卢植皱着眉头看向前方,问刘宏道:“陛下…那边是?怎么隐隐有喊杀声,不如让臣先去看看,以免冲突了陛下!” 这动静,卢植太熟悉了。 因为卢植不单单是一个儒生,他出任过太守,接触过兵事,后面讨伐黄巾时候,他还作为冀州方面的主将,是真的上过战场的。 比之袁绍、何进等辈,卢植可以说是经验丰富了。 前面,明显是一场战斗。 而卢植呢,猜到了这是政变引起的,兵危战凶,卢植当场就委婉的劝谏,让刘宏不要身涉险地。 刘宏却摇了摇头。 “无妨,叛军成不了什么气候,他们一看到朕,是必肝胆欲裂,千乘万骑簇拥,那袁绍还能刺朕于麾盖下么?” 这阵仗走的慢,慢到袁隗这老朽和他身旁的士人还有诸宦官们都能跟得上。 刘宏说话呢,也没避着他们。 当提到袁绍的时候,众人都慌了… 皇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大家还不明白,那就是憨憨了。 身为袁绍的叔叔,袁隗听闻后心猛地抽抽了一下,他连忙请罪道:“校尉袁绍,听闻大将军何进被宦官所害,又受大将军掾吏撺掇,言皇后、皇子被胁迫,或闻诸州牧、刺史亦被害,故而进宫城诛杀宦官,清君侧… 依臣之见,校尉袁绍所为,本质上却是不坏的…” 刘宏淡淡地看了袁隗一眼,开口打断:“袁隗啊,你姓袁啊,这事你说合适么?张让,你来说说,袁绍喋血皇城是为何?” 袁隗欲言又止,刘宏把发言权交给张让,那…确实没什么说的了。 原本正处在惶恐状态的张让,听到刘宏叫他,不自觉惊喜地抬起了头。 向来,宦官都是最懂皇帝心思的。 从刚才刘宏的语气中,张让揣度出来的意思,那就绝对不利于袁绍的。 一旦有机会,张让绝对不可能不抓住。 现在的张让,却是有点着急的意思了:“回大家的话,老奴觉得,这个袁绍就是想要造反,他带兵想要铲除我等宦者,实是为掌控后宫禁中!” 大家,是近侍对天子的敬称。 张让这么叫,意思很明显——好叫刘宏知道,自己还是刘宏忠实的近侍。 说着,张让急走两步,然后掩面跪倒在地,哭拜不已:“袁绍、何进迫害我等,然我等宦者却未曾伤害过何进及其属吏,还请陛下做主啊~~~” 剩下的几个常侍,也都是很有眼力见。 见张让跪倒了,他们也都跪在了刘宏面前,哭着求刘宏替他们做主。 刘宏却听的烦躁,他一甩袖子,然后喝道:“别挡着道,朕让张让说说,你且说说就行了,至于你们这群宦官,等会再收拾你们!” 天子一言九鼎,言出法随,刘宏一句话,当场就有数十个卫士,把哭喊着的张让等人架开了。 有一说一。 这些宦官呀,虽然还算忠于皇室,但是真没好东西。 嗯,极其适合背锅。 刘宏现在看这群宦官,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口口的锅… 一刻钟后,过了小苑门街道,穿过一个隘口,刘宏一行人到达了目的地。 刘宏朝着驾车的曹嵩使了个眼色,曹嵩心领神会,当即扯起嗓子高呼道:“陛下千乘万骑大驾幸金马宫,羣臣士民见圣驾!” 曹嵩位列九卿,职为太仆,即是为刘宏养马的官,嗯…是真的大汉“弼马温”。他呢,对皇帝的礼仪呢,也算是了若指掌了。 关于皇帝乃至于皇家的的礼仪,是有一套专门的词汇的。 天子所至曰:幸。 其实不用曹嵩喊,大家也都能发现刘宏这排场。 就好似一堆普通人在大街上杵着,忽然降落了一架直升机,那能不引人注目才怪了。 但是,他们却没有办法停手。 两边士卒捉对厮杀,一方停手,迎面而来的就是明晃晃的环首刀。 …… 卢植定睛一看前方,不禁手扶额头。 本来,他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还是被这惨状吓到了。 这得有多大胆?才敢在皇城里杀的血流成河? 当即卢植犹自道歉一声,自云:僭越,而后在没有刘宏同意的情况下,跳下了车辇。 卢植怒声喊道:“陛下临幸金马宫,你等在陛下当面厮杀,冲突了陛下,有大罪!” 这一声,直接穿透了嘈杂的战场。 刘宏惊呆了。 这世界上…真就有这么大嗓门的? 卢植距离刘宏十步多,就这个距离,卢植的声音还是会让刘宏耳膜发胀。 狮吼功,也不过如此。 【卢植字子干,涿郡涿人也。身长八尺二寸,音声如钟。】 听闻皇帝来了,原本拼杀着的两方士卒,也都缓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时代的士卒,都没什么意志,他们只知道,听长官的号令有饭吃,有钱拿。他们更知道,皇帝才是最大的! 故而他们惶恐地看向了刘宏的仪仗。 一方的蹇硕,更是连忙鸣金。 袁绍看着天子大驾,一头雾水。 正当此时,有传令兵上前:“袁校尉,陛下来了…” 陛下? 袁绍脑子里浮现出了小刘辩的画面。 他来做什么? 莫不是想要阻拦我等诛杀宦官!? 袁绍皱着眉头道:“传令——所有人不要管,先杀蹇硕!” 现在是个机会。 即便现在袁绍在对线中处在不利情况,但他还留有后手—— 首要就是击杀蹇硕,在袁绍看来:只要蹇硕死了,宫闱中的宦官,便成不了气候,乱杀就完事了。 保守一点的:只要撑到吴匡的援兵和整合后的何苗余部,就还能打,胜算一下就能拔高数层! 现在,成事就在此时,只要团灭蹇硕…大事可成! 袁绍岂能放弃!? 忽然,有骑士来,隔着老远高呼:“陛下诏,袁绍往见。” 袁绍皱眉回应道:“清君侧后,我自当请罪,现在,恕难从命!” … “啧,袁隗啊,你可调·教了一个好侄儿啊,将在皇城中,君命亦有不受,真的…挺行的嘛!” 第四十二章 先帝没有驾崩! 事实上,袁隗也没有想到。 袁绍当着天子的面,竟然直接拒绝了天子的命令。 感受到刘宏若有若无的注视,袁隗竟然有些不敢抬起头了。 袁隗:“臣,教育子侄无方,还请让臣上前问责于他!” 刘宏侧目撇了袁隗一眼:“你问责?什么时候轮到你问责了?你这个当长辈的,替他分点罪责倒还行,你觉得如何啊?” “这…臣不敢!”袁隗连忙说道,“是臣一时心急,僭越了,还请恕罪。至于校尉袁绍,我愿听陛下裁决。此外,臣身居上公,却不能止袁绍、宦官,尸位素餐,故臣请辞,告老还乡,还望陛下准允。” 刘宏一听,冷笑连连。 这个袁隗,是想要以退为进啊。袁绍自己作死,袁隗干脆给自己大侄子放弃了。 其实也是。 袁氏这么一个大世家,肯定要保家族,至于袁绍…区区一个后辈罢了,只不过这个后辈优秀些,但也完全到不了让袁隗拿家族冒险去救的地步。 区区一个上公而已,以袁氏四世三公积累的政治资源,即便现在倒了,在将来也非常容易复起! 而这段时间,袁氏可以完成实际上的短暂转型——由掌握着政治资源的士族,转型为掌握着生产资料的地主,这对袁氏来说,太容易了。 短短一会儿,袁隗已经想好了袁氏的出路。 刘宏呢,也大概猜出了这个人精的想法,对此,刘宏只能说:天真! “朕,不允。” 袁隗暗喜,但是刘宏的下一句话,让他如堕深渊。 “袁太傅你啊,可远远还没老呢,昨天还和新纳的小妾同房,做了足足三次,分明是正值当打之年,怎么能提出告老还乡的要求呢?” 袁隗额头上的汗珠,唰唰地往下掉,脸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 人老成精的袁隗,当然知道刘宏的意思,不是说他没老,也不是说他老当益壮。 而是… 这个像变了个人似的皇帝陛下,对自己最私密的事也了若指掌。 那…自己和袁绍的谈话… 想到这,袁隗微微抬起头,努力地瞥了刘宏一眼。 他看到的,正是刘宏似笑非笑的脸、和眼中似乎能洞穿心神的寒芒。 这股寒芒,让袁隗觉得自己被探查的一览无余。炎炎夏日,袁隗只觉得自己赤身棵体在冰天雪地。 “臣…臣…”呼吸困难的袁隗,支支吾吾说了好久,也没有说出啥来。 刘宏挥了挥手,就有侍卫,将袁隗制住了。 一旁的宦官,看着刘宏和袁隗的交流,心里松了一口气。 “张让、赵忠、封谞、郭胜…” 刘宏一连点了好多个名字,被叫到名字的宦官,刚松下的心,不由得又揪了起来。 “老奴在!” “你们几个一起,传朕的口谕,去把那袁绍给叫到朕的面前来。” 常侍们心里一咯噔,连连叫苦。 但他们又不敢违逆。 当即,他们十人联袂,在士卒的保护下,往战场的方向走去。 金马宫很大,达到能容纳上万人而不显得拥挤。 此时,战场之上,两军对阵于金马宫阙下。 蹇硕一方已经鸣金,士卒们正且战且退往中军整合。 而袁绍一方的士卒,也懵逼了——一边是皇帝,一边是长官的命令,他们都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 袁绍中军,一群原本大将军的幕僚臣属们,正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他们其实算是被袁绍半胁迫的,不然这一群文人名士,哪儿敢上这战场?开始还好,按袁绍和他们说的——宦官不难定也。 其实呢,他们也很矛盾,一方面不敢上战场,一方面又想在政变中获利,袁绍的许诺,算是让他们打消了恐惧的心情。顺便,他们起了跟着混、划水的想法。 开始还是顺风顺水的,也砍了不少嘴上没毛的宦官,直到他们遇到了蹇硕… 僵持不定的局势,让他们越来越害怕。 现在,听说皇帝驾到,袁绍还不听皇帝的命令,他们终于按捺不住了。 “袁校尉,忤逆天子,大不敬…” “还请袁校尉三思啊!” “……” 一时之间,袁绍的脑袋像是要炸裂一般。 “锵!” 值此时刻,袁绍抽出了腰中佩剑,面部决毅地说道:“诸君当与我同心戮力,共安社稷!尔等就不想想,窦大将军之事耶?若我等在此止步,则必败无疑,身死魂殒!” 窦武,就是因为泄露消息还有窦太后的犹豫不决、宦官矫诏,而导致了政变失败。 以此为鉴,袁绍怎么敢停手? 万一宦官又矫诏,这大驾也是假的,天子幸金马宫,又当如何? 停手,必死无疑,即便现在不死,将来也一定不会好过。 袁绍怎么敢停手!? 光是想想窦武的下场,袁绍就心头剧震。 故而声疾色厉! 这群人,从来没见过袁绍这副面孔。 平时那个谦谦如玉的袁绍,此时似乎变成了果毅的武人。 大多数人被震慑住了,还有一些人仍叫道:“这可是天子当面!” 真是一群猪队友,袁绍心中暗骂一声说道:“矢在弦上,不得不发,尔等休要再说!” 紧接着… 前方士卒报告:“报校尉,有几个宦官正在朝这边走来,说是要见校尉!让校尉到前军听陛下口谕!” 袁绍心里惊奇,却也拨开了众人。 “本初不可!” 老党人何颙,连忙拦住了袁绍。 作为一个经受过禁锢的党人,宦官说话,何颙一个字都不信,再加上他素来把袁绍当成亲近的晚辈对待,这时,他出声了:“或许是宦官奸计,要暗中加害于你!” 袁绍感谢了声:“我甲胄在身,伯求公勿忧,我去看看那群秽宦,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说完,袁绍去了。 到了前军,正有一群士卒簇拥着集合宦官,当中,赫然是袁绍一直在找的中常侍张让、赵忠等。 踏破铁鞋无觅处,袁绍当即挥了挥手,高声命令道:“弓箭手准备——放箭!” 嗖嗖嗖… 百余支箭矢射出,宦官方向,发出了一阵惨叫。 看着身旁倒下的几个宦官,张让擦了擦冷汗,高声呼喊道:“袁绍,天子命你即刻觐见。” 其实张让被袁绍摆了一道之后,心中有很大的怨念,但在遭受现在的死亡威胁时,他心中的千言万语只能憋着,甚至还要为自己的生命着想,提点袁绍一下。 “我提个醒儿,天子不是少帝,而是先帝,先帝没有驾崩!” 第四十三章 我替天行道,何罪之有 先帝没有驾崩!! 众目睽睽之下,张让说出了让人瞠目结舌的话。 袁绍一下就听傻了… 数息之后,袁绍反应过来了:“死到临头,故意来诓骗我么,呵,这一次,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先帝没驾崩? 怎么可能! 袁绍是亲眼见过刘宏病重,亲眼见过他躺在棺材板里。 人死尚能复生耶? 张让看着袁绍的这个态度,简直是急坏了,他拼命的想解释:“咱为什么涉险来通知你?若事情真对咱有劣势,咱想的肯定是远离雒阳。” 袁绍一听,也颇为疑惑: 这群宦官呀,人老成精,他们真的敢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么? 这一瞬间,袁绍分析了许多。 张让等宦官鼓起勇气,对袁绍道出了实情: “令叔父,怕是职位不保。天子已经目你为叛贼,还不早些过去请罪?袁氏累世公卿,只要你认错,陛下应是不会苛责。” “你说蹇硕为何又鸣金收兵?盖因天子至此。” “实不相瞒,不光是你叔侄,天子也会轻饶我等……” 袁绍抚了抚额头,这是他做不出决定的表现。 一面是害怕宦官诓骗他,另一方面宦官说的是真的煞有介事,袁绍内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相信…虽然,人死而复生很离奇。 袁绍回身皱着眉头:“诸卿,可有人代我往宫门车驾处一观?看看,是否如这群宦者所言?” 在袁绍麾下的那群人,表情各异。 一时之间,皆沉默不语。 生死存亡,袁绍看着他们,正要发火。 何顒站出来称:“本初,让我去吧。他们可能没有见过先帝,不必苛责。” “近来事于大将军,无有尺寸之功,所进之言,还未奏功,这次就让我去罢。” 袁绍定睛一看,是前段时间刚投入大将军府的王允。 不等袁绍反应过来,王允已经迈着大步往车驾的方向去了。 张让等人,并没有阻拦。 这让袁绍心生出一种不妙的心态。 …… 车辇之上的刘宏,看着走来的人,面部表情颇为复杂。 时隔多日,自己和王允竟然又见面了。 之前,是刘宏初来乍到,在酒肆中,刘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并‘指点’了一手王允,看样子…似乎还用上了。 而这一次,恰好相反,刘宏正准备公开自己的身份。 现在刘宏的相貌,和之前相差不远。 刘宏故意把冕冠摘了,好叫王允能一眼认出来! 等到接近的时候,王允看清楚车驾上的人时,他险些栽倒在地。 这…不就是之前在酒肆中碰到的那个自称为刘灵的人么!? 河间国…刘灵…分析局势起来头头是道… 现在王允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寄托’义女、引为知己想要结交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大敌’! 刘宏坐在车辇上,戏谑道:“王公,不认得朕了么?” 此时,刘宏一开口,王允脑海中的几个身影重合在一起了。 几年前先帝微微发福的身形、前段时间酒肆里刘灵、现在车辇上的华服天子… 认出来之后,王允心口一窒息。 这么说的话,王允自己乃至于大将军一府之人,全被天子玩弄于鼓掌之中! 王允属实气抖冷,但他也说不出一句话。 半晌后,他才面色苍白的悠悠叹了一口,而后伏地叩拜道:“庶民王允,拜见陛下。” 刘宏点了点头,冲着王允说道:“好,回去告诉袁绍吧,让他早点过来给朕请罪,哦…你也可以告诉他,让他现在反手过来攻杀朕。” 王允:…… “来人,送王子师一程!” 说完,几个人架住站不稳的王允,往袁绍走去。 等到袁绍及其麾下的众人见到异常的王允,不由得围过去问东问西。 “怎么样?王公说一说?” “子师公?” 袁绍看着失魂落魄的王允,不由心头一梗。 “本初…”王允回过神来,冲着袁绍苦笑一声:“解兵吧,老夫确定,车辇上坐得…恰是天子,是先帝,他没有驾崩。。。” 咣当… 袁绍手中提着的佩剑,掉在了地上,而他本人,也是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万事俱休矣…” 众人好久才反应过来。 他们脸上的表情或是呆滞或是丧气… 袁绍说休矣,他们岂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士人和外戚总是选择在新帝登基时发动政变?因为成功率高。 现在刘宏还活着,甚至还身为裁判亲自下场了。 袁绍他们最好的下场,就是政变失败,但是人还活着,但这也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因为按照先帝重新的秉性,宦官必然不会放过他们。 最坏的结果,不仅仅是死,而是参与者皆族灭,甚至引发第三次党锢之祸。 后悔… 现在众人就是后悔。 后悔被绑在战车上。 有人站出来提倡道:“袁校尉,还是先去找陛下请罪吧!” 袁绍呆滞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他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请罪?” 说完,袁绍抢过身旁一人的佩剑,直接出鞘,将那人捅了个透心凉。 “我等替天行道,何罪之有!” 霎时间的连环变动,让众人说不出话来。 “本初,你莫不是想…”王允噔噔倒退了两步,他想到了刚才刘宏说的那句话:“不能冲动,天子有备而来,不瞒你说…早在老夫进京,就见过了天子,说来惭愧,老夫没认出来。 那时,天子教我,便如我初入大将军府说的:入宫翦灭宦官。” 袁绍听罢手足冰凉,他刚狠下来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真是好算计啊!哈哈哈哈…” 一阵悲怆的狂笑,袁绍横出佩剑,架到了自己脖颈上。 “诸卿去往天子处请罪吧,顺便提一句——元凶罪臣袁绍,无颜见天子。” 与袁绍亲善的人大惊失色,何顒连忙上前打掉袁绍手中的佩剑。 “本初万万不可,一切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先去见一下天子吧!” 再一看,袁绍面已如死灰,他嘴里发出低沉的声音:“诸卿还不明白么?我等一直在天子掌心里转来转去,我等翦灭宦官的理由,应是不存在。天子已经视我如叛逆了,还有什么回转的余地。 倒不如为大义而死,还能不连累亲族!” 第四十四章 裁决 “我死之后,伯求公可将兵符印信还与陛下,还有,给大将军带一句话…” 袁绍生出必死之心,反倒是释然了许多。想到了先前种种,也明了许多。 如果自己缓一些,等到外蕃军队屯驻雒阳周边…是不是今天就不会这么窘迫了呢? “就说…我负了大将军。” 末了,袁绍拂袖往刘宏的方向走去。 各种意义上来说,袁绍都算负了何进,这一点只有袁绍知道。 众人念及袁绍继承何进的政治意志,听到袁绍这么说,不由得黯然神伤。 从根本上来说,他们中大部分人的政治目的,还是雷同的: 诛灭宦官,重振士权。 “本初,我和你一道。” 袁绍没有拒绝何顒、王允两个前辈,之后,又有数人加入了队伍。 路过了张让等宦官,袁绍还是遏制不住想要杀他们的冲动,一瞬间他想要拿佩剑给他们戳几个透明窟窿,但是想想,终究还是算了。 昏君配秽宦。 希望早点出事! 看到袁绍等人乖乖过去了,张让也松了一口气。 其实张让也犯怵,地上还躺着几个宦官的尸体呢。 …… 袁绍等人到了刘宏面前。 几个人看着袁绍,面色各异。 袁隗老头,面色深沉似水,已经完全不复刚才慌乱。 太仆曹嵩,看着自己儿子儿时的玩伴,也颇为感慨。 刘宏瞥了一眼袁绍,心道:这些天了,终于可以结束了。 看到了刘宏,袁绍没有显得太过惊讶,而是没什么表情地单膝跪地行军道:“罪臣中军校尉袁绍,拜见陛下。” 刘宏:“本初啊,你可终于来了,朕可是等了你好久,你不入宫,朕可是一直没能露面啊! 来来,我问你,为何敢带兵入皇宫,喋血宫城,你是想让袁氏族灭么?” 袁氏族灭… 这四个字听得袁隗手足冰凉,袁绍冷淡的脸上也出了一些慌乱。 但是袁隗没敢开口,刘宏展现出来的,是已经掌握了足够的消息,即便站出来否认,也无济于事了。 只能寄望于袁绍了。 袁隗也是烦。 刚才啊,袁绍最好的做法,就是扮那觉悟了的逆臣,自刎当场。 可惜事与愿违。 袁隗轻声咳嗽了一声,然后对袁绍使了个眼色。 袁绍心中苦笑:“臣带兵,是为制止弄权的宦官,纯属臣个人行为,家叔父太傅袁隗,未曾参与,大将军属吏等,也是因宦官杀大将军不忿,而被臣撺掇着入宫了,陛下若要责罚,请杀了臣。” 刘宏冷笑一声:“杀了你?那可太便宜你了。谋反之罪,当如何论处,夷三族如何?” 袁隗、袁绍一个站不稳,险些栽倒在地。 还是要灭袁氏啊! 若是往常,袁绍和袁隗根本不担心这个问题,因为袁氏门生故吏众多,灭袁氏只会引起反弹。 现在则不同,刘宏将这事定为谋反,夷主犯三族已经算是轻的了。 袁绍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他下意识觉得袁氏影响深远,天子不会这么做,但没想到刘宏一口一个‘族灭’,一口一个‘夷三族’。 横竖都是一个死… 袁绍心一横,干脆当场呵斥起刘宏来:“陛下崇信秽宦,所任也非人,暗操大权,论祸患,陛下还远超过秽宦。” 袁隗一听,脸色煞白,连忙开口阻止道:“本初,休得胡言!” 刘宏呵斥袁隗一声:“闭嘴!”然后他看向袁绍道:“有意思,接着说。” “陛下若执意胡作非为,天下人怕是不会答应,弃能臣而不用,弄权而杀贤士,就不怕士民与国家离心离德么? 种邵、鲍信等人已出京募兵,此外尚有并州牧董卓,屯驻雒阳之西…” “哈哈哈哈…” 刘宏拍了拍手,有士卒将何进、袁绍先前派出来的官吏甚至是传令兵给押了上来。 “看看这些是谁。” 袁绍定睛一看,正是被委以重任的那几位,这让他有些抓狂。 他们的嘴巴被塞住了,从他们的眼神中,袁绍看出了愧疚。 “原来,从一开始,陛下就知道我等要发动政变?” “是这样没错。” “那陛下何不早下手?就不怕事情有变么?” “一切尽在朕的掌控之中,朕若是早出来,何进、袁隗还有你袁绍,还敢这么做么?” “懂了!”袁绍落寞的点了点头:“陛下就是为了族灭袁氏!” 刘宏笑着说:“孺子可教也!不只是你袁氏,还有何家。” 接着有士卒推出了何进来。 何进还没有搞清楚是什么情况,他只知道自己被关了很久。 罩着的麻袋被揭开,何进终于看清楚了面前的景象… 袁隗、袁绍、张让等人… 在车辇之上,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 何进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陛下!!?” 刘宏没有搭理何进,而是对着袁绍说道:“那天啊,你把何进诓入宫,还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宦官,是欲做何啊?若不是朕出手,恐怕何进就死在你俩手上了。” 袁绍:… 一瞬间,何进看向袁绍的表情都变了。 “本初,当真如此…?” 袁绍缄默不语。 刘宏:“有理由对宦官出手,还能提前除掉瓜分战果的临时盟友,其实你做的挺好的,若不是朕还在,张让赵忠包括何进等辈,必定不是你的对手,可惜了。” 其实袁绍这个人,确实有能力。 但他同样也有很大的问题,这一点,主要体现在他矛盾的性格上。 自信、自负、多谋、寡断、有礼、阴狠、爱惜羽毛… 袁绍没有反驳刘宏的话。 何进看了袁绍一眼,也没说什么。 这时,何进已经搞清楚了… 政变,无疾而终了,先帝没驾崩,甚至还亲自出面终止了。 何进整个人都崩溃了。 刘宏见他们也都不言不语,自觉无趣。 于是吩咐道: “蹇硕,传我号令收整士卒,把金马宫清扫干净。” “曹嵩,准备驾车回去了。” “好了,今天的事儿,就到这了。袁绍、何进、袁隗及其同党,封家产,下狱,交由尚书令卢植裁定。” 今天在场的,除了刘宏自己带来的,还有那些没什么主见的士卒,其他人… 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刘宏,也会在这里展现出‘残暴’的一面。 第四十五章 按令行事 刘宏召见了一些重臣。 “这是…先帝???” “陛下…您没驾崩?” … 无疑例外,所有人都对刘宏的存在感到疑问。 这些天雒阳笼罩在政变的阴云中,官员们都必要做出站队,即便是没有朝会,他们在私底下也是见过无数遍的。 当然他们的一切言行也都在刘宏的掌握之中。 这些人啊,虽然在倾向上可能反对宦官,但是绝对没有袁绍等人极端,没什么大问题。 刘宏这个人呢,比较大度。 看着面前的一众高官,还愿意跪而拜之,刘宏也很满意。 刘宏笑着说道:“嗯,是朕,因为梦到有人意图发动政变,颠覆我汉家江山,所以天帝让朕复活,以保我大汉无虞。” 这里,刘宏有意抛出一个说法:我复活,是天帝授予的。 天子天子,王者父天母地,为天之子也。意思就是君权神授。 东汉信谶纬,刘宏的有意为之,正是因为这么说,能对自己的掌权带来更有利的言论。 皇帝死而复生,这不恰好说明了君权神授么? 刘宏本身就是后世来者,再加上这么一茬子事,忽悠起本地人更是简单。 当即就有人被唬得七荤八素,他们都一脸崇敬地看着刘宏。 在卢植的主持之下,一次小型朝会开始了。 议题,自然就是如何处置政变的后事。 听着底下众人洋洋洒洒说了一大串,刘宏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看来啊… 当皇帝,还真不是啥轻松事啊! 至少,得面对各种奇葩又无脑的提议。 有时候,刘宏甚至觉得——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当上类似后世“副国级”“高官”的官职的? 想想也就释然了。 毕竟时代有局限性,刘宏要做的,正是引领时代。 “诸卿且静下来!” 刘宏打断了他们的议论,并做出了以下决定: “相关涉事严重者,譬如袁绍、袁隗、何进等辈,去官下狱,抄没田产家财,收其家人,包括其祖地!钱财填充国库,人等着发配。 种邵、鲍信、何颙、王允等,去官下狱,具体刑罚,交由尚书令、廷尉决断。 其余参与者及党羽,暂停职务下狱。” “蹇硕,进一步加强对军队的掌控,收拢京城之兵,护卫雒阳,此外,加强对雒阳周边的防御,谨防有不臣者,趁机入京!” “准备诏告天下臣民,朕回来了!” 在德阳前殿,刘宏开了一个小型朝会。面对震惊的三公九卿三独坐,刘宏并做出了重要的指示。 当刘宏说出了‘抄没田产家财’的时候,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这次,绝对算是一个大案件,涉案人员绝对不算少,就目前要抓的官吏,就足有百人之数,情节严重者的家属,更是能抓上千。 “陛下不可!如此会寒了天下士人的心啊!” 过了刚见到刘宏复生的震惊,当即就有人为被拿下的袁氏一族说话。 刘宏微眯着眼,冷冷地瞥了那人一眼:“士人?只要他造反,他便不是我汉民了,又是哪一国的士人?你为其求情,是也想捐家产吗?” 在刘宏眼里,这种造反派,就可以直接开除国籍了。 就应该像后世的汉奸一样,被唾弃、被时不时拉出来鞭尸。 刘宏也准备搞一个。 这,也算是让袁绍等人青史留名了。 袁绍肯定是要死的,袁隗也一样,刘宏就全然不管,你四世三公又如何?袁氏造反,谁给袁氏洗地,刘宏就弄谁,绝不姑息。 至于家族的其他人,可以不死,但绝对不会好过。 怎么安排? 历代都是这般,不杀的话,就是男的为官奴,女的为官妓? 刘宏自诩仁慈,没有兴起大狱,夷人三族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至于抄没家产,那是更基本的操作了。 刚才开口说话的,连忙闭上了嘴巴。 这事儿啊,是没有摊到他头上,所以他能哔哔赖赖。 …… 事情进展的很快,何家还有袁家抄没的家产已经清算出来了。 有大司农掾吏报道:“拜见陛下:从袁…太…,诸袁贼家中搜出钱一亿四千万,粮二十六万石,娟近万匹,马蹄金一千余枚,僮仆三千七百…另外,诸袁贼家中,有田二千余顷,佃户二百户,作坊七十余家,长工二千人…” 一项项数据,触目惊心,这还只是浮于表面的财产和生产资料。 至于袁氏的门生故吏,也就是政治资源,多到没法查。 刘宏不禁冷笑一声… 这么优渥的条件,还不思为国效力,把个人家族利息凌驾于国家和人民之上,好一个四世三公啊! 不但掌握着出仕权、政治权,还掌握着生产资料,俨然国家的蛀虫。 不对你开刀,对谁开刀? 之后还有何进,其资产相较于袁氏,简直就是俩字儿:寒酸。 抄家虽然抄家,但是刘宏不会看着袁、何两家的僮仆、佃户、工人饿死。 刘宏强制租借给前者粮、房、地,令他们分期还或是到期还,不还则下狱为吏臣妾,给官府打工。 他们的佃户则是继续种田,只不过原本给私人种,现在给国家种,十税其二,勤耕五年,按三十税一退。这个税收数量,要高于例行的三十税一,但也比给佃农给地主种地十税五好太多。 刘宏此举不是为税收,几百户也根本收不到多少税,主要是为了调动积极性。 他们的工坊继续运转,雇佣的工人,继续劳作,只不过他们的身份变了…大概是从私企变为国企,员工亦然。 刘宏的相关政策一出,下面立马开始执行。 …… 除抄家外,还有抓捕之事。 相关人员,悉数被捕入狱。望风逃窜者,这都被曹操给抓回来了。 嗯,还有之前抓的人,一起都放进了大狱。 一时间,雒阳监狱人满为患! 做完这一切后,刘宏诏见曹操到宫中述职。 曹操看到刘宏,颇为热切的打招呼道:“噫…怎么是你?怪不得见阁下谈吐不凡,还不愿入曹某幕下为客,原来是在宫中为官!” 看来… 先帝复活的事儿,还没有传遍雒阳呢。 刘宏淡淡一笑:“不装了,我摊牌了,我就是皇帝。” 第四十六章 送我出去吧 “不装了,我摊牌了,我就是皇帝!” “啥?摊啥盾牌?” 曹操明显没反应过来刘宏说的话。 刘宏作滑稽表情道:“我是皇帝啊,谥号孝灵皇帝的那位!” “啊…这!刘君莫要说笑!”曹操板起脸来道:“冒充天子,可是重罪!” 说到底,曹操还是感念于灵帝的知遇之恩的。 刘宏这正是因为这,才肯重用曹操。 不光是曹操,连带着曹操他爹曹嵩,刘宏都很给面子的让他来给自己驾车。 现在,刘宏换下了那一身冠冕堂皇的衣裳,穿上了朴实无华的常服。 就曹操来看,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刘宏:“那日在酒肆中,孟德就说我像一位故人,如今故人站在面前,你反倒是不敢认了,这是何故?” 曹操的表情一瞬间凝结在脸上。 “啊,你真的是…” 曹操也称得上是博闻强记,那日虽是喝的微醺,但是曹操还记得,自己说了那句话,但是他并没有说自己的那个故人的身份。 “咳咳,孟德,见到陛下需要恭敬。” 这时,曹嵩来了。 “大…大人??”曹操瞪大了眼睛道:“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同你说了,让你这段时间待在家里吗?” 曹嵩恭敬地看了一眼刘宏,然后呵斥曹操道:“乃公身为太仆,为陛下御车不是很正常吗?今天陛下千乘万骑大驾幸金马宫,粉碎了袁氏阴谋…” “…” 在自己老爹说出实情之后,曹操才终于相信… 面前这个英气逼人、丰神俊朗和先帝的脸有八分相像的男子,就是先帝…啊呸,就是皇帝! 曹操大礼拜道:“臣典军校尉曹操,拜见陛下!先前未能认出陛下,还请治臣之罪!” 刘宏摆了摆手:“世人皆知朕已崩殂,不光是你,谁人又知道,朕能死而复生?本该在那天的酒肆就告诉你,朕的身份,但是为了粉碎某些贼人的阴谋,故而未说。 今日君臣相见,一切尽在不言中。” 曹操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 面对着刘宏,他开始汇报工作:“臣受命维持内城、外郭稳定,果然抓到了不少行迹可疑之人,足有三百余人,另外,还有负隅顽抗者四百余,皆已格杀…所抓之人,如何处置?” 刘宏想也没想道:“下狱,交由廷尉寺审理。你啊,今天就歇息把,明天朕还有事让你做。” …… 在以真面目示人之后,刘宏准备去见自己原身的母亲,董太后。 在原本的历史中,这个女人,也算是参与进去了。 只不过在后宫和自己的儿媳争权时,失败,死了罢了。 刘宏其实对董太后无感的,但没办法,大汉以孝治天下,每个皇帝驾崩后,会在谥号之前带上一个‘孝’子,就可见一斑。 身为天子,刘宏必须起到带头作用。 将孝之美德,延续下去,和这个董太后做一场表面母子吧。 董太后,住在南宫的嘉德殿。 刘宏对这宫殿有很深的印象,缘由就是灵帝在驾崩之前,在嘉德殿留下了遗诏,还有把自己的小儿子刘协托付给了蹇硕。 而刘协,也正在嘉德殿,由董氏养着。 到了南宫,在去嘉德殿的路上,刘宏先到了玉堂殿附近。 这里,正是刘宏安置貂蝉的地方。 想到这,刘宏不禁心神一动。 “你们在外守着,我要进去一趟。” “陛下,您身为万金之躯,不可独处啊!” 刘宏横了侍卫一眼,没有说话,后者就讪讪地缩了缩。 这和妹纸调情的事儿,也要你们这些小喽啰掺和?刘宏不是灵帝,可没有那种癖好。 带上一个蹇硕,刘宏就进了玉堂殿。 玉堂殿不如几个名殿大,但是装饰华美,园子修的也好,这里啊,本就是放宠妃的地儿。 走过熟悉的小径,刘宏到了。 “咳咳咳…” 一阵香味儿,伴随着一阵咳嗽声,刘宏心领神,笑容更甚。 轻叩门扉,刘宏在外面叫了一声:“我来看你了~” 咣啷—— 片刻之后,门被打开了。 貂蝉身上穿着粗糙的衣物,正招呼着刘宏进来:“刘郎快进来,我刚好做了吃食~” 刘宏点了点头,边走边说:“你在这里,就穿这个吗?” 貂蝉尴尬,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自然的红晕:“妾初来之时,没有带几身衣裳,适才在厨屋,做吃食呢。” 刘宏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忙于应对,实在是无暇顾及其他。 以至于把貂蝉放到了后宫,都没怎么管她。 用餐之室,蹇硕侍立一旁,刘宏和貂蝉也没有注重世俗礼法,就一起同案而食。 无他,只因这玉堂殿没有宫女内侍,宫殿的一切用度家具,都很匮乏,连食案也只有一个。 貂蝉呢,也是初来乍到,没有去领过东西。 普通小菜,就是几盘素菜,貂蝉按着刘宏教授的技术炒了五六份,刚做好,还正释放着热气儿。 “刘郎尝尝,我做的菜怎么样?” 刘宏夹了一筷子放入嘴中咀嚼,赞不绝口。 五六种菜,各有风味。 事实上刘宏是有疑惑的,他问貂蝉道:“你知道我要来?” 因为这个菜啊,貂蝉一个人根本就吃不完。 貂蝉低着头说:“不知,但妾一直在等着。” 刘宏的心头一阵悸动,原来…貂蝉每天都在等着自己啊! “那这个菜…我却从未吃过,不知是哪种菜,这般鲜美爽口?” “这个地方颇大,妾从后山及园中能采来野菜,恐怕刘郎贵人,未曾听说过。” 刘宏听了不禁有些心疼。 玉堂殿的东西都缺到了这个地步! “蹇硕啊,回头挑些趁手的宫女来,照顾貂蝉姑娘,一应吃穿用度,不可短缺!”刘宏回头对蹇硕吩咐道。 “唯唯!” 貂蝉檀口微张,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何故?” 刘宏微笑道:“你身在后宫,自然就是皇帝的妃嫔,当然要享受相应的待遇嘛。” 貂蝉顿时有些神伤,犹豫了半晌,她还是决绝的开口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是不要留在宫里了,烦请刘郎送我出去吧…” 第四十七章 带貂蝉见婆婆 貂蝉提了,让刘宏送他出去。 刘宏当然知道,貂蝉是不愿意当皇帝的妃子,理由呢…自然是因为自己了。 于是,刘宏起了一点坏心眼。 他明知故问的问貂蝉道:“入后宫,成为皇帝的嫔妃,乃是无数少女梦寐以求之事,你反倒是请求出去,为何?” 貂蝉道:“无数人梦寐以求,与妾无关。” 刘宏又问:“所以到底为何?” 貂蝉的双颊飞上一丝红晕,她低眉顺眼道:“义父将妾托付给刘郎,妾自然是要追随刘郎…” “若仅是令大人所托,也只是个说辞,令大人知道皇帝欲纳你为嫔妃,必然会让你弃我而侍奉皇帝,如此…你是不是,真奉行令大人的话,弃我而去?” 看着刘宏似笑非笑的表情,貂蝉莫名的有些慌乱。 她紧张兮兮地摇了摇头,连忙否认道:“当然不会!” 刘宏复问道:“明明是令大人的安排,你又为何违逆?” 啊… 说到底,刘宏还是有些恶劣的。 在明知道对面的心思,却还要调笑一番,只为貂蝉能表明心迹。 果然,貂蝉露出了一副害羞小女生的表情,双颊绯红,低垂着头,支支吾吾地说道:“妾…妾啊,爱慕刘郎…” 声如蚊呐,却让刘宏触动非常,正回味那种流连于心的感觉时… 貂蝉已踏着小碎步跑出了门。 应是娇羞。 刘宏忙起身追去。 时值七月底,秋意渐深,露浓花瘦,傍晚,昏日恍惚。 熏黄的光芒下,一姣好身形,单衣轻飏,门前树下回首,貂蝉一副天真纯洁、眼含爱慕之情又矜持的少女形象。 刘宏忍不住念了一句诗:“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貂蝉本就是受过良好的教育,除却琴棋书画,于诗文一道,她也读过颇多。 况且汉人,有一项与身俱来的能力,就是能发现汉字中的音律之美,和受教育的程度无关,从古早的《诗》到乐府,无不从民间选材,从这一点正能体现。 即便刘宏念的那句词,不属于这个时代,但是貂蝉仍是听得惊为天人。 貂蝉一瞬间失神了:‘刘郎除去长得丰神俊朗,还有好多优点…见识广博,气质高雅,又有才学,与他交往犹如饮醇酒,不觉而自醉…’ 年少慕艾,正此时也。 多年后,貂蝉犹记得青梅树下,她心仪的男子温柔的开口:“我即是天子。” “呃,”在确定刘宏没有开玩笑,貂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全然没有了刚才的自然而然。 刘宏上前揽住她说:“在我的面前不必拘谨,和往常一样即可。” 貂蝉红着脸点了点头:“嗯!” “一会儿吃过饭,你换一身衣服,随我去见朕的母亲。” “啊???” …… 刘宏和貂蝉在侍卫和宦官的护佑下,来到了嘉德殿。 “通传朕的母后,就说朕来了。” 吩咐过后,刘宏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跑进了嘉德殿。 其实皇宫之中,刘宏哪里都去得,但是对待太后,也就是原身的生母,刘宏至少要做出天下人的表率。 不一会儿,就见一妇人惊慌地小跑出来。 通过脑中的记忆,刘宏认出来了,她就是灵帝的母亲,董太后了。 刘宏也就三十出头,董太后也五十不到,在宫中荣养的也显得不太老。 董太后遥遥问道:“是宏儿吗?” 刘宏迎了上去故作唏嘘道:“是我啊,其实我并没有死,而是在暗中观察那些想要危害社稷的人,为了社稷,我只能隐瞒…” 董太后擦了擦眼泪:“没事就好,不然,你那皇后又不知道该怎样欺辱我呢。” 刘宏安抚道:“母后宽心,何氏我已经打算废了,这女人,心性不行,其家族所图也甚大,我必除之。” “如此是最好,早些年我就说了,不让你立那个何氏婆娘为后,你偏不听,唉!” 董太后说着,又看到在刘宏身后害羞的貂蝉:“噫,这是谁家人,生得漂亮大气,当与我儿是良配!” 貂蝉一听,就更害羞了,不过在她心底,却是格外开心。 刘宏接下董太后话茬道:“此乃王子师之养女貂蝉,正是带来给母后看看,母后觉得怎样?” 董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口称:“好啊,好啊!” …… 一番交谈过后,天已经黑了。 刘宏来这里没什么大事,本就是到嘉德殿和董太后交代下,还有就是见自己的另一个便宜儿子… 无论是刘辩还是刘协,刘宏对他们都没有任何感情,只是嘉勉一番,刘宏就带着貂蝉辞别了董太后。 回去的路上,刘宏调笑道:“看来啊,母后对你很满意啊!” “啊???” 貂蝉还沉浸在今天的连环喜悦中,刘宏说话,她还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脸又是一阵发热,但是身体不自觉往刘宏身边靠了靠。 嘿! 看来,今晚… 刘宏带有深意地看了貂蝉一眼,然后就揽着她往玉堂殿走。 嗯,今天他打算在玉堂殿,不走了! 行到半道,黑暗之中忽然有一抹光亮。 蹇硕高声呵斥道:“什么人!” 全体侍卫也都警戒起来,刘宏也是警惕的看着前方。 “蹇黄门,是我们啊,特来谒见陛下的。” 刘宏一听就知道是谁了,赵忠张让等一众常侍。 “陛下,请指示,要不要见他们?” 呵呵,这几个老太监,简直是扫了刘宏的兴头。 本来也没打算放过他们,一直没处置,刘宏只是想榨干他们身上的利益罢了。 现在送上门来,刘宏直接在脑中构思好了,该如何处置他们。 刘宏吩咐道:“让他们过来!” 不一会儿,几个常侍低着头趋身拜到了刘宏的面前。 张让带头发话道:“冲突了圣驾,老奴有罪,顿首顿首…” 刘宏冷漠地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几个人应该是串号了词,他们齐齐说道:“自四月来,我等做事有所不妥,还请陛下降下责罚,不然我等心中实在是惶恐…” 刘宏戏谑道:“哦?我觉得时间应该再早一点,你们说,你们何罪之有?比如说弑君?” 第四十八章 缘何弑君 宦官们有备而来,正是要为自己求情,至于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保住命。 这一套流程,其实他们搞过了很多次。 当然是对灵帝。 说起来,灵帝确实是宠信宦官,以至于只要宦官哭着求原谅,灵帝总是会原谅他们。 最多,呵斥他们,再多,就是罚钱了,真没说,非杀不可。 现在呢,张让等人大概能猜到刘宏对他们不满了,具体表现在刘宏没驾崩,让蹇硕办事而不是让他们办事,还有就是让他们去袁绍跟前送死… 现在袁绍一家完了,他们可不想完了。 但当刘宏说出弑君二字时,张让几位的心陡然一惊! 这个问题,又很不好回答——皇帝说你弑君,你说冤枉,谁冤枉你?不就是皇帝本人吗?好家伙,诽谤皇帝什么罪? 又不能承认是吧? 张让等人能在灵帝身边混的风生水起,肯定都是成精了,他们就着急,急得在地上砰砰砰直磕头,嘴里只敢不断地喊着:“老奴不敢!” 刘宏冷笑连连。 这可不是在诈唬他们,而是基于刘宏的合理猜想。 “张让,你那个当太医令的养子张奉何在?”刘宏目光如剑看着张让道,“说来也怪,朕久病在榻之前,也能见到张奉,但是随着朕病重至现在,竟是没见了,怕是已经死了吧?” 其实就是死了。 刘宏在穿越之后,有刻意让蹇硕靠着灵帝前身记忆调查过。 这一调查,就查到了不少东西。 东汉末年的宦官,还真不是一般宦官,他们中的个别人,除了维护皇权,还觉醒了‘家’的意识。 譬如张让有一个养子,名为张奉,这个人的能力一般,但却是因为有个好义父,在仕途上也该是平步青云了。 就在前几年,张让还给养子娶了皇后何氏的妹妹。 这便是张让在灵帝身边最红的时候,连皇后都要与之交好。 而近两年,张让的养子却是成为了太医令。太医令,就是掌管医药的最高长官。 在刘宏驾崩之后,太医令张奉引咎辞官。 灵帝三十出头正值壮年便驾崩了,这事儿,怎么看就怎么蹊跷。刘宏穿越而来,直觉似的从这方面着手调查了。 光是浮于表面的现象,就很离谱——张奉死了,对外宣称是因为没能治好灵帝的病,惭愧而自刎。 张奉的死,几乎是印证了刘宏心中的想法。 刘宏当面质问张让之时,就一直在观察张让的表情。 这种情况下,刘宏不觉得张让能够完全喜怒不形于色。 果然,张让的动作一僵,准备磕下去的头,停在了空中。 这情况啊,不管有没有,先抓起来就对了。 “蹇硕,给他们几个扔入狱去吧。还有…连夜封其家,勿使一人走脱!” “陛下…陛下…???” 张让忽然觉醒了似的哭喊了起来,但是迎接他们的,是侍卫铁钳般的镇压。 其他宦官也跟着跪地哭喊道:“陛下,此事与我等无关啊!” “都是张常侍…” 刘宏一听,冷笑一声,摆了摆手道:“等一等,毕岚,你起来,上前来说说。” 毕岚,亦是诸常侍的一员,他与其他宦官不一样,也算是太监中的奇葩了。 相比于其他人喜欢说话哄灵帝开心,这个毕岚啊,就是用奇技淫巧哄刘宏开心。 此人,造出来过洒水车… 当太监属实是天赋树点歪了。 说实在的,刘宏还是挺喜欢这种实用型宦官的。 所以刘宏让毕岚说说。 毕岚从地上起来,复杂地看了一眼张让,然后走到刘宏身边说道:“谢陛下,奴也耻于与张让等人同列。” 张让及其他宦官就垂着头,嗷嗷哭喊。 刘宏觉得吵闹,就让侍卫封住了他们的嘴巴,刘宏对着毕岚说道:“说说看。” 毕岚低声道:“奴曾听张让等人交谈,说陛下年富春秋、权力渐盛,又不再像以前那般宠信我等宦官了,故而诸常侍们又生出了其他心思。 其中张让就说:不如辅佐幼主,再杀外戚与士人,重操权柄…” 刘宏听完,着实惊了一下,但也只是一闪而过,事情的真实性,还是需要确认下。 紧接着刘宏佯装呵斥毕岚道:“你既然知道,又为何不与朕说!?” 毕岚扑通一声跪下道:“当时张让挟持了奴的家人,不光是奴,还有其他宦官,张让、赵忠等人在宫中久了,势力深厚,我等根本没有反抗的办法… 不告之罪,还请陛下责罚,但有一点,我刚才所说,都是真的,所有一句虚言,奴愿受天雷轰顶!” 刘宏陷入了沉思。 这时,一向不喜欢废话的蹇硕开口了:“张让等人,在后宫确实如此,也正是因为臣没有家人,才一直不得张让等人信任。” 刘宏已经不怀疑这事的真实性了,张让等人,纯粹想做权宦。 以至于要暗中弑君,然后再控制新君。 只是刘宏有一事不明,那就是宦官们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打得过何进等人? 想想,刘宏又释然了。 自己是站在事后,得知另一个平行时空里,张让等人的既定失败,才由结果推起始。 这是不合适的。 因为人并不能未卜先知,也由于掌握的信息,而有不同的反馈。 刘宏也正是因为信息差,才能在尔虞我诈的时代,靠先手,压过了外戚、士人、宦官。 张让、赵忠等宦官,可是经历过灵帝刚继位时的政变,可能因为这个缘故,让张让等人以为他们也可以? 刘宏吩咐蹇硕:“此事,交给你了,动刑也可以,但朕要得知其中真相!至于毕岚,暂时先一个人关起来。” “唯唯!” 这档子事,还真是恶心人。 当皇帝,还得为自己的性命着想,刘宏真的有些醉了。 等刘宏处理完回头,正看到貂蝉满脸担忧地看着他。 “刘郎…啊不,陛下,要注意安全啊。” 刘宏上前拍了拍貂蝉的肩膀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还有…以后准你跟以前一样叫,就叫朕刘郎就好。” 第四十九章 朝会议募兵令 春宵帐暖,被翻红浪,缠绵悱恻… 翌日天还没泛白,刘宏就醒来了。 给身边的貂蝉盖好被子,刘宏就起床去了。 国事倥偬。 汉代朝会,例行是五日一次的,但具体还是要看君王的勤政程度。 光武皇帝刘秀,是个勤劳的主,他就一天一朝会。 刘宏比不上,但也得三五天开个朝会不是? 回到了自己寝宫后,刘宏换上了朝服冠冕,带着仪仗,往赴德阳前殿。 夜漏未尽,天还黑,群臣已经在殿外呈两列集合等候了。 德阳前殿门外,燃起了灯火。 今天的朝会,举办的颇为隆重,刘宏的车辇刚一到德阳前殿,钟鼓齐鸣,太仆曹嵩扶着刘宏下车,百官朝着刘宏行大礼。 待入了大殿,太常卿扶着刘宏上升殿入御座,钟鼓声止,百官齐唱“万岁”,而后起身。 接下来一切如常朝般的流程。 在百官齐贺之后,太史令举着笏板站出来道: “陛下得天之佑,终不弃大汉子民,这是国家的幸事也。又听闻,雒阳周边,最近有祥瑞频出,果然应在此处。” “哦?”刘宏饶有兴致地看着太史令问:“是何祥瑞?” 太史令:“洛水之上,神龟负九鼎而出,有光华宝气。” 太史令,专掌天时、星历,岁终奏新年历,国祭、丧、娶奏良日及时节禁忌,有瑞应、灾异则记之。 简单来说,太史令就是专门搞一些封建迷信的东西的。 刘宏当然是不信这些的。 太史令说有祥瑞,同样是得到了刘宏的授意的。 假借祥瑞,进行一些改变,比直接施行政令要更有说服力,毕竟士人们,普遍信谶纬学。 刘宏看着太史令,笑着问道:“神龟负九鼎出洛水,这说明了什么?” “《史记·封禅书》云:‘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九鼎可以当成九州之权,而从洛水出来,正应于,九牧之权归还雒阳朝廷,当废州牧,改置刺史,监察而非是统管一州!” “此事关重大,容朕细思。”刘宏故作姿态,作冥思苦想状。 不一会儿,刘宏抬起头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刘宏的这一声,算是定下了今日的议题。 当然也只是表面的功夫,懂的人都懂——大汉的皇帝陛下重生之后,势必无人可以阻挡,无人可以忤逆! 也有不赞同废弃州牧的,当场就站出来反对了太史令: “中平四年六月,张纯、张举联合乌桓叛乱; 十二月,休屠各胡叛乱,次年正月,攻破西河郡,杀太守邢纪; 中平五年三月,南匈奴右部响应休屠各部,杀并州刺史张懿; 六月,益州马相、赵祗等黄巾余孽叛乱,杀刺史郄俭、巴郡太守赵部; 十月,青州、徐州黄巾余孽造乱; 十一月,板楯蛮叛乱、凉州叛军入侵三辅…” 刘宏定睛一看,是御史中丞赵谦。 御史中丞,掌兰台秘书,外督部刺史,内领侍御史,受公卿章奏,纠察百僚。 好家伙,这位就是和诸部刺史对接的御史中丞? 不同意,还说的煞有介事。 刘宏就纳闷了——这人是脑袋有坑? 如果从别人嘴里说,刘宏还觉得正常一点。 但从赵谦嘴里说… 就很奇怪。 一方面,让刘宏不爽;一方面,对自己也没有好处… 正常官员的脑回路,不是为了争取更大的权利么?好家伙,这人干脆把权力往外推… 刘宏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这个人是大公无私?还是纯粹的懒? 不用等刘宏开口,自然有人出来反驳赵谦。 曹操他爹曹嵩道:“赵御史既然知道诸地有叛乱,自然也知道,这些动乱已经平定了吧?” 赵谦:“便是又如何,立州牧可防范于未然,可保我大汉吏员无虞。” “雒阳周边有祥瑞,示意如此,如之奈何?” “那曹太仆,觉得如何?” “咳咳…停一停吧!” 卢植出来叫停了没有意义争辩:“前巴郡太守赵部是赵御史的兄长,曹太仆体谅一下。” 曹嵩愣了一下,然后朝着赵谦致了个歉。 刘宏也是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层关系,才让赵谦这般。 “赵卿有悌行,这样,荫赵卿的侄子入京为郎,其家人也由国家养着。 还有啊,不光是你赵卿,朕又何忍朕的臣民命丧于异族、不臣之手呢?从现在起,发布募兵令,诏告天下臣民:有异族犯我大汉者,绝不姑息!杀我吏民者,必十倍杀回去!” 赵谦猛然抬起头,恭敬地问道:“那叛军呢?” 赵谦的兄长赵部,就是死在了黄巾余孽手上。 刘宏回复道:“黄巾余孽,近期朕便会制定计划,彻底解决此事,卿等且熟思之,如果有建言,可上书陈述。” 刘宏没有正面说,废除州牧制,但是他说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赵谦明白,所以他没有再提了。 接下来,就是募兵令的事了。 刘宏刚才的一番言论,要点有二,一个是要对异族绝不姑息,一个是准备着手解决黄巾余孽。 从刚才赵谦举的例子来看——动乱的由头,除了边地异族,就是黄巾了。 前者必须要镇压,后者需要安抚。 这都需要政策的支持,譬如募兵令。 刘宏现在需要整出一个章程来,扩充一下中央军还有边军。 中央军强,可震慑四方,可避免手下叛乱,还可对四方征伐。 而边军,主要是用于防御,保境安民。 和生来就在中原腹地的人不同,边地的百姓们,除了生存条件恶劣些外,还要遭受异族的侵扰,所以民风剽悍、尚武。 也许是大汉的实力衰退,以至于北方异族如鲜卑、乌桓、南匈奴,纷纷入侵。 北边几个州的户、口,甚至不如中原的一个大郡多,地产也并不是很丰足,常受到异族劫掠,还让民生雪上加霜。 刘宏不会放弃大汉的领土和子民。 所以他准备施行募兵令,用军功来激励进取之心,镇压异族之余,还能创造出一批新的军功‘贵族’出来,如此,亦能打压士人、地主阶级,使大汉这个整体,保持活力! 一举多得! 刘宏信奉着伟人的实践论,而且灵魂来自于后世,敢打敢拼,不拘泥于教条。 只要他觉得于社稷有用,便会大胆尝试。 德阳前殿,群臣仰着头颅,认真的听刘宏的言论。 他们眼中的皇帝陛下,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充满活力且霸气! 祝大家七夕节快乐 有对象的和对象一起快乐,没对象的祝你们早日找到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