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婆婆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百味街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时清漫步在百味街中,车马粼粼,人流如织,她并未因商贩的吆喝中停留,而是走进了一条寂静的小路。 小路隐藏在繁华的街道中,人们在这条小路前来往,安静的小路居住的大多数都是老人。 “爷爷,我回来了。”时清把菜放到冰箱,喊到。 嘎吱一声,老旧的木门打开,爷爷走出来,“清清回来了,刚好,给冒婆婆把锤子送过去。” 时清一愣:“锤子?怎么了。” 爷爷叹了一口气:“她将米锁在柜子里,钥匙找不到了,来找你帮忙。”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将经常吃的米菜锁在柜子里,这样的怪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自从冒婆婆的儿子丈夫相继去世后,冒婆婆的精神非常不稳定,她一直以为有人要偷她的东西,每次出门都要将大门紧闭,防止外人窥视,房间里常年不见阳光,因而散发着一股酸臭味,一件衣服不知道穿了多久,一个月也没见她晒一次衣服,久而久之,邻居都不愿与她接触,也没有人耐心地听她说话。 即使这样,她还是喜欢跑到人多的地方,仿佛这样可以证明她不是可有可无的人。 但结局往往不好,她没说几句便被打断,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她说话的余地,她站在那里,时不时的点头,几个妇女围成一个圈,圈理的人在说话,而老人在圈外。 时清敲门“冒婆婆,在不在?” 门缓缓地打开阳光照射进去,屋内的一股酸味溢出来,时清往后退了一步。 “你来了。”她显得有些局促,“要来坐坐吗?” 时清:“不用了,我在外面等您就行。” 冒婆婆点头,小心翼翼地说:“时清,你要水吗?” 常年都是她一个人在家,亲戚很少来,来了也呆不久,家里连茶叶都没有。 时清微笑,“不用了,您先用着,我去外面走走。” 冒婆婆点点头,大门被她关上。 站在外面,时清的思绪回到那年,改变一位老人的那年。 “喝酒,喝酒,不要客气,今天一定要玩的尽兴,可别给我省饭钱。”岳毛拿起倒满酒的酒杯。 众人围坐在大圆桌上,都端起酒杯,相互敬酒。 大伯喝了口酒:“要我说,这地一层楼已经修好,你把第二层楼修好后,贴上白砖,白亮亮的,好看极了。”说完啧啧两声。 岳毛高兴:“是的,我主要还是得您帮忙才行,但您有钱有技术,要什么房子没有?” 听了岳毛的奉承,大伯哈哈大笑:“你小子会说话,来,喝。” 岳毛:“哎,来,其他人也喝啊,我去看看我妈。” 岳毛去了厨房,这里还是要老式的样子,浓烟冒出,将冒婆婆的眼睛熏红了。 岳毛看到:“妈,等咱们新房子建好,到时候安一个油烟机就好了。” 老太太并不知道油烟机是什么,但看到儿子的一片孝心,高兴地说好,眼前的浓烟也不算什么了。 “来,来,开场子。”酒足饭饱后一群人准备去打麻将。 “打多大的?我的火气不行,每次都是输,玩小一点的罢。”三叔为难。 “什么小不小的,当时拆迁政府补给你几十万,给我们说没钱?见鬼了,快来。”三叔被推着想麻将屋走去。 麻将屋里。 麻将被四个人手搓的砰砰的响。 岳毛:“哎,重点还是要有钱,没钱什么都做不成,房修好了,手头就空了。” 几人将麻将摆好,二伯唏嘘,“也是,但你年年在外面打工,钱还少了?” “什么多不多的,一套房子建好,一朝回到解放前啊”,岳毛无奈。 “哈哈哈哈”众人都笑了起来,表示赞同,都知道,对他们来说,赚钱可不就是为了修房买车娶媳妇吗。 众人不再聊,专心打麻将。 “五同” “三饼” “碰,”大伯开心,“八饼” “二条” 岳毛定神一看,服了。 “再来再来。” “九万” … “又服了”岳毛笑容满面。 于是,岳毛就像开了挂似的,连赢了两千多,他感叹,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晚上两点。 “不玩了,不玩了”三叔说道,“困了,明天还要做事,散了散了。” 众人理钱的理钱,走的走。 “岳毛你今天运气怎么这么好,明天请客啊,记得带几罐红牛,别忘了。” “好啊,不会忘,不会忘的。”看着手中的两千块钱,他笑了笑。 第二天一大早,几个匠人聚集在岳毛房子钱,岳毛怎么还没起来?几位叔伯不满。 冒婆婆去喊岳毛:“毛子,快起来,你叔叔伯伯来了。” 没有人回答她。冒婆婆皱眉,声音大了些,再喊了一遍,还是没有人答,她推门而入。 背影 床上躺着她的儿子,他的头被子盖住,冒婆婆将被子拉开,摇他,“快起来了,多大个人了还赖床?” 她的儿子还是没动静,手放在岳毛的额头上,冒婆一愣,是冷的。他的身体已经僵硬,原来不知道何时,他已经死去。冒婆婆反映过来,怎么大个人,昨天还和她说话,要见新房子了,怎么就没了呢?冒婆婆嚎啕大哭,几个叔伯进来,一看岳毛,差不多都知道了原因。他们将冒公找来,处理后事。 冒公年纪大了,岳毛又是独生子女,他们的亲戚一直没有与他们联系,而且盖房子是由岳毛一手操办。 众人齐聚在岳毛房前,望着那只修好一层的房子叹息,“昨天还在高高兴兴的打麻将,今天怎么就去了呢?”众人谈论,仿佛人还活着。 悲伤只是一时,生死离别在人间是不可避免的,众人感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日子一久,也就暂时遗忘了那个人,就算想起,也不过是平常的感叹、饭后长谈罢了。 时清才16岁,她不善言辞,和同龄人也没什么好玩的,坐在爷爷旁边,听那些大人说这件事。 “听说他是得了鼻炎,睡觉时没注意,被子盖住导致他无法呼吸致死。” 另一个人“原来是这样啊,我是说,昨天还好好的,他还在我们家打牌呢。” “也不知道他父母怎么办,没个根。” “你们忘了,冒婆婆是二婚,她还有个儿子,姓杨,估计看她没人继承财产了会来看她,但和冒公又没有关系,也没见过她娘家人。” 众人唏嘘。 冒婆婆坐在院前,眼神迷茫,左右邻居见这个家只剩两个老人,都来帮忙,每家每户都出了点钱,出了力,算是多年邻居的情分吧。 两年后。 冒婆婆喜欢在家“巡逻”,老太太悠闲地走在小路上,突然,她看向她家的大门,木门前五颜六色的,是涂料。 一位大妈走到冒婆婆面前:“冒婆婆,对不起啊,我家那小孩子把你家门弄脏了。” 冒婆婆很生气,对大妈说:“我知道,这不是你做的,是对面那个姓刘的。” 大妈汗颜:“是我家小崽子干的。” 冒婆婆却坚信就是刘老伯干的。 待刘老伯回来后,指着他的脸就是一顿骂。 刘老伯:……上辈子的冤家啊! 自从冒婆婆儿子去世,冒婆婆的精神不正常,一直认为有人要偷她东西,并且只要她认为她丢了东西,她就骂刘老伯,即使不是那个人做的,她也要把人骂几次。 刘老伯忍无可忍,但他的嗓门没有冒婆婆大,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有时候邻居实在忍不住她的吵闹,来提意见,但她过后就忘,邻居情分磨着磨着就没了。 这天下午,冒婆婆又在小路闲逛,仅仅容得下两个人的小路,冒婆婆不知道走了多少遍。 几个妇女在院前拉家常,冒婆婆走过去,“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一个妇女回答。 因为冒婆婆每次拉家常都会说到她儿子,说着说着就会落泪,开始她们还会安慰她,日子一久,哭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把冒婆婆排除在外。 冒婆婆觉得这些人就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圈子,她一个人站在圈外,心里空落落的。 冒婆婆转头沿着小路回家,此时月亮已经升起,冒婆婆坐在门前,望向那一轮圆月,今天是十五来着,冒婆婆想。 又过了一年,冒公在走路时没注意前面的石头,从坎上摔下来,摔伤了两条腿,从此只能做轮椅。 于是,家庭重任全都交给冒婆婆,冒婆婆舍不得花钱,打理家,照顾冒公,忙碌的事几乎压垮了她,冒婆婆脾气越来越暴躁,没人听她诉苦,只有坐在轮椅上抽叶子烟的老伴。冒公不想理他,猛吸一口叶子烟,白烟从他的嘴里冒出来“你这是何必?每天都在讲这些事,…” 常年的委屈不满积压在心底,冒婆婆一下爆发“对,我是疯子,你每天坐在轮椅上抽烟,你是好玩,你也没什么本事,老了还要靠我,呸!” 冒公本不善言辞,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 冒婆婆对冒公冷眼相待,每天都在向冒公抱怨,把责任都推到冒公身上。邻居也认为冒婆婆不地道,但这是别人的家事,旁人不好说,也无可奈何了。 没有儿子,这就是一个不完整的家,冒婆婆想。 冒婆婆带着冒公在屋前晒太阳,出来后她将房屋紧闭,当时清玩了一圈再看,已经没有人了,大门紧闭。 后来,冒公也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喜欢坐在院前,自言自语,没人知道她说什么,也没人知道她想说什么。 冒公死了后,她更懒了,浑身发着一股臭味。 有人给她提意见,让她爱干净,常洗衣服,她不听,每天过路,只要有人,她会对那个人说:“我的盐被偷了,我的钱掉了…” 认识的人都以为她有神经病,不自觉远离她。 她的亲戚来看她,但当邻居聊天时说,她亲戚是为了她的钱,平时不见人,等她儿子丈夫死了来关心她。 “清清啊,锤子给你,谢谢了。”冒婆婆说。 时清回过神来“不用谢,我先走了。”我微笑。我走回家,不知道是谢借东西原因,还是我们会和她说话,回理她的感谢。 时清走几步,回头看到冒婆婆坐在院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落日的余晖照映在这个孤独的老人,老人眼神迷茫,念念有词。这是疯了还是没疯? 老人 时爷爷看着全家福,那是时清在大二时拍的,时清的爸爸妈妈紧靠,露出幸福的笑容,看着看着,想到曾经的时光,眼泪无声掉落,要是他们还活着多好啊,要是死的是我… 只有时清不在的时候,他才敢把这张照片拿出来看看,她不想让时清担心。 时清考上z大时,全家人都很高兴,尤其是时爷爷家里终于出了个大学生啊,光宗耀祖啊!那时候,他还准备办个酒席,但时清不想太高调,只说一家人吃个饭聚聚就行了。 后来时清父母死去,家里只剩下爷孙俩,时爷爷老了,因为这件事大受打击,家里的丧事都是由时清一手操办,她才是个刚刚毕业的学生啊。 时爷爷想,我就是个拖累啊,时清为了我,好好一个名牌大学生,毕业了没有去找工作,而是窝在这个小地方,每天在家做什么翻译,孙女有能力,他是高兴的,但因为我她只能在家,时爷爷想,她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就是她的束缚啊。 时爷爷无数次想劝她,走吧,去外面看看,年轻人要有年轻人的样子,窝在这里像什么话?可他每每想说,声音像是被卡在喉咙里似的,冒不出一个字。时清走了,我就是一个人了,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他想在最后几年再看看孙女,我离不开她啊,她就是我的支撑,活下来的支撑。 时爷爷用手将眼泪抹去,脸色很快恢复常态,只有那红红的眼睛证明过老人刚刚复杂的心情的存在。 将照片放到枕头下,躬着腰,手里拄着根拐杖,步履蹒跚的走到门前,短短几步,却仿佛有几个世纪那么长,时间是一条跨不过去的河流。时爷爷坐在板凳上,一动不动,望着孙女离开的方向,等待孙女回来。 时清沿着小路到家,和爷爷打了声招呼,“爷爷,我先去百味街买菜,您要不要一起去?” 时爷爷犹豫,看着他的拐杖,还是去吧,已经很久没去街上了,想去看看那些下棋的好友,他曾经也有一手好的下棋技术“去,清清记得要将钱带好。” 时清点头“知道了。” 时清把东西准备好,关好门,“走吧,爷爷。” 时爷爷手中握紧拐杖,迈着他年老的双腿慢慢地走着,有几个人超过他走到他前面,时爷爷往墙边走,怕撞到那些人,他又有些后悔,他走的太慢了,太慢了。 “清清,你先去吧,我怕到后面你新鲜的菜没有了。”时爷爷犹豫地说。 “没事,今天又不急,慢慢走也不要紧。”时清想说什么,顿了顿,还是没有开口。 时爷爷没有再说话,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前行,他要小心,万一摔下来,医药费是非常贵的,他要把钱留给孙女,可不能在这些地方浪费钱。 来到百味街,百味街不愧名为百味街,各家商贩使出浑身气力,来拉拢顾客,一条街上都是香气。 时清对爷爷说:“爷爷,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时爷爷不想拒绝孙女的好意,答应了。 进了餐馆,时清让爷爷坐在一楼没人的一桌,自己排队那牌子付账。“鸡丝汤,五香兔肉,再随便上点小菜。” 时清坐在爷爷对面,跟随爷爷的视线,看到人来人往的百味街。 爷爷感叹:“人真多啊。” 时清点头。 “清啊,有时候,我觉得我和这个世界隔了一层膜,以后我走了,你可以去看看更远的地方,你爷爷我没什么本事,咱们家啊,就指望你能有出息。” 时清一愣,“说什么呢爷爷,您还能活很久的。”时清想说,我会带你去外面旅游,去北京,去重庆,去大城市,去看海,但看着爷爷,她说不出,爷爷的身体越来越差。医生说,主要还是心里出了问题,老年人喜欢多愁善感。 时清当年调节过来,又有一大堆事,压着她于是,爷爷的心情被她忽略,等她调节完,二人却没有什么话题谈起,时清对此深感愧疚。 服务员把饭菜端上来,时爷爷看着,知道这些菜是老年人吃的,因为时清曾经喜欢吃辣,回来后,为了照顾自己,吃的东西清淡下来。 有学生高高兴兴的说话,他们说的时爷爷听不懂,时爷爷喝了一口汤,时代变化的太快了,老人们还没来得及准备,还没来得及适应,被丢在后头,一样有一样的发明,一样又一样的改变,适应了这个,更“高端”的产品又出来了,太快了,太快了! 吃完,时清去超市买需要的东西,时爷爷去看棋友们下棋。 时清在超市,架子上一排排零食排列开来,有几个女学生再说话。 “放学了,你怎么还不回家?”这个女孩子住在街上,她妈妈让她来买东西。 “家里管的严,做完这个做那个,想歇一歇,我妈就说我这不好那不好,等吃饭呢,我妈就说她小时候怎么样怎么样的,一想到那个场面,我就头疼。” 女生对她露出个同情的笑,“我妈也是,也喜欢说这些,但我有个方法,当她每次说这些的时候,我就会拉着我奶奶说她小时候怎么样,我妈也就说不出话了。” “我爷爷奶奶已经去世了。”那个女生说。 “抱歉。”提意见的那个女生不好意思。 “没事,早恢复过来了。” 二人离开。 时清感叹,曾经一代人的辉煌困难,大多数只被经历过的人永远铭记,而老人对后辈说多了,后辈也就不以为然,这是一种悲哀。 来到几个老人下棋的地方,“不对不对,马儿过来,炮再攻,他不敢吃,不然就被将军了…”爷爷高兴地说,时清没有去叫爷爷,从父母死后,他已经很少有怎么肆意的时刻了。 时清观察几个老人,都是儿女不在身边,只能几个人聚在一起找找乐子。 老人(二) 这些老人的孩子大多都在外地打工,大部分都是过年回来一次,少部分几年也不见人。 时清还记得当初。 小时清放暑假回百味街玩,她拉着爷爷的手,从百味街回来,开心地在爷爷面前说着学校的趣事,一片欢声笑语。 走到一栋房子前,前面坐着几个老人,他们正在聊天。 “时老头,你还有个这么可爱的孙女啊,小女孩,叫什么名字啊?”几个老人注意到小时清,笑眯眯地望向小女孩。 小时清听到有人夸她可爱,开心极了,骄傲的昂起头,“我叫时清。”时清顿了顿,想,他们肯定要问我年龄,大人都是这样,又补充道,“我八岁了。” 时清脸上有一点婴儿肥,眼神清澈,认真回答他的话,一字一句,慢悠悠的,一群老爷爷老奶奶被逗笑,怎么这么可爱,“八岁了,来多住些时间吧。” 时清点头:“我会住…”她低头想一个暑假是多久?算了“一个暑假!”众人被她的可爱到,皱眉都是那么可爱,小脸挤成一团,可爱极了 把她抱过来揉她的脸。 时清一惊,叫道,“不能揉,不能揉,妈妈说以后长大了会流口水,那样我就不美了。”绝对不能变丑! 时清赶忙用手捂住脸,但她手小,捂不住,一位老人看她那可爱样,乐呵呵道,“你妈妈骗你的,你看你脸这么可爱,就是要多揉,你看你脸上软软的,漂亮吗?” 时清想,每个打招呼的人都夸她可爱,可爱就是美丽,美丽不就是漂亮吗?那么多人都认为我漂亮,所以说,我肯定是漂亮的女孩,对,就是这样的! 于是时清用力点头,“当然,我肯定漂亮啊!” 老人更开心了“所以啊,要多揉揉脸,保持漂亮,等你长大了,大美女更漂亮了。” 时清犹豫地点头,好想变美,但被揉脸不太舒服,我该怎么办呢(゚o゚; 时爷爷笑道:“行了行了,逗逗也就行了,要是清清以后懂事了,我看你们怎么收场。”众人哈哈大笑。 时爷爷看着表,“大家伙儿继续玩,我和孙女该回去吃饭了。” 几个老人感叹又羡慕,老时家的儿子不错。 打完招呼,小时清与爷爷一同回家。 小时清问“爷爷,我们这里为什么没有和我一样的小孩?”小时清疑惑,只在百味街才有看到小孩玩耍,而这里却只有老人。 时爷爷愣住,似是没想到小时清回注意到这件事。 “这个问题问得好,小时清观察力真厉害。”时爷爷笑道,摸了摸小时清的头,“那些爷爷奶奶的孩子们都在外面打拼、闯荡,他们的孩子也要在外面上学,很少回家。比如先前抱你的那位老太太,你可以叫她张奶奶,他儿子是去年,不,是前年来的,孙子呆了两天就受不了了,因为孩子们都在外面,见到奶奶面很少,与奶奶不热络,张奶奶也不知道怎么和孙子接触,没几天,他们就离开了,今年也没有来,过年就打个电话关心几句。” 时爷爷叹气,眼里流露除复杂的神色,“后来啊,张奶奶实在是压抑不住对孩子的思念,和儿子说想要去城里看他。” 小时清不懂“那么张奶奶不是应该在城里吗,怎么又回来了?” 时爷爷笑着说,“别急,慢慢听我说。张奶奶去了城里,就和刘奶奶见大观园一样,大城市里的灯五颜六色,变来变去,张奶奶一个人坐火车去陌生的城市,到了后见她儿子还没来,去小餐馆点了碗馄饨,等她吃完,付钱,要二十元张奶奶重复,二十元?在百味街,一碗馄饨只要六元而且味道还不如百味街的呢。” 时爷爷叹气,“张奶奶说出这句话,那服务员轻蔑地看她,张奶奶说她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个眼神,仿佛眼前是一个垃圾一样。” “张奶奶问服务员,能不能便宜点?这是她儿子来了,她儿子应该听到这句话,过来把钱付了。儿子拉着张奶奶走,她仿佛听见服务员嘟噜了一句,老人就是麻烦。” “张奶奶感到迷茫,她突然想回到家乡,想回到百味街。她的儿子拉着她走,回到她儿子的家。” 时清又不懂了(=_=),作为一个好学生,不懂就要问,“可是,张奶奶儿子的家不就是她的家吗?” 时爷爷笑了,“不一样,不一样。” 小时清反对٩(๑^o^๑)۶,这个她知道,“爷爷错了,有张奶奶,有爸爸妈妈,还有宝宝这不就是一个家吗?我们家也是这样的,怎么就不一样了?” 时爷爷听着孙女的话,犹豫的心情一扫而空,“一个家庭,需要每个人对家要有一种归属感,家是甜蜜的归宿,是让你放松的地方,等你长大就会知道。” 小时清若有所思,听不懂。 时爷爷也没有想要他听懂,继续说着刚才的故事。 “等张奶奶来到她儿子的家,最初,她儿子儿媳妇对她还是尊敬,陪她说话,什么也不让她做,儿媳妇有自己的工作,也不能把时间都花在她身上,张奶奶过意不去,便帮着他们做家务。” “就这样不久,她儿子儿媳妇早出晚归的,孙子还要上学,不能多加打扰,张奶奶想出门走走,走的次数多了,觉得,也就那样,每天都是那些会变颜色的灯,匆忙的行人,箱子一样的阁楼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这里不适合她,她再一次想回到百味街。” “半个月后,张奶奶提出回去,她的儿子带着歉意说过意不去,母亲好不容易来一趟,自己工作太忙,没能陪着母亲,张奶奶体谅他,知道他们生存压力大,回来后,想他们了就给他们打个电话,也没再说想要去看往他们的话了。” 时清软绵绵的小手拉着时爷爷满是老茧的手,对时爷爷说道,“放心,我长大了找个轻松自由的工作,挣钱后我们一起去外面旅游,爷爷想去哪里啊?清清以后带你去。”时清一脸坚定。 时爷爷看着天真可爱的孙女“好啊,我想去那些大城市看看,年轻时没有那个能力,现在我老了,电视里看的总不如自己走过去过的。” 时清点头,对爷爷保证,“放心吧,一定会实现的。” 夕阳的余晖照在一老一小牵着的手上,洒落在地上,暖暖的阳光,时爷爷想,走过这条小路无数次,而这次是最令他感到满足和幸福的一次。 时爷爷 时爷爷看完棋,看到时清“清清来了,”转头看向那群棋友,与他们告别道别。 时清觉得爷爷今天有些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时清打破平静:“爷爷,我买了骨头,今天熬骨头汤吃啊。” 爷爷笑,好。 时清觉得爷爷不对劲,可她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只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回到家,骨头已经弄好,时清将甜玉米去壳冲洗后切成段,将香菇洗净,顶端切十字刀花,胡萝卜滚刀切块。 将生姜切片备用。 骨头冲洗后焯水捞出,再往锅里倒水加入姜片煮开,放入骨头、玉米、香菇,大火煮开后转小火继续炖,加入盐、味精调味。 等时清再次揭盖,香味扑鼻而来,骨头肉质细嫩,汤香鲜美。在家闲来无事,时清于是学会做饭。 “爷爷,吃饭了。”时爷爷慢慢走来,坐在桌旁。 “清清想学做饭,可以去钱爷爷那里学,钱爷爷的祖上曾经可是御厨,但他子女都去经商,这们手艺到他这里也算是断了,你可以去找他学个几招。” 时清吃惊,钱爷爷这么厉害?时清答应。 时清去钱爷爷家学做菜,钱爷爷很高兴有了一个“小徒弟”。 时爷爷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又只有我一个人了。 时爷爷心里空落落的,他把自己的东西准备好,出门去百味街。 来到百味街,时爷爷站在街头,人们来来往往,要去哪里,各有各的目标,而他漫无目的闲逛,回去也是添乱,时爷爷想。 前面有一辆出租车司机:“我…”他还没有说完,出租车司机便说:“抱歉,我不带老人。” 出租车司机想,万一老人出了什么事我可陪不起,不能带。 时爷爷只能离开。 看到行驶另一个地方的车站,时爷爷还是走了上去,车啊,走吧走吧,带我走吧,走的越远越好。让我看看更远的地方。时爷爷用他那浑浊的眼睛望向窗外,自从时清父母死后,我好久没出门了。 “叮!终点站商务局到达,请乘客准备下车,…” “到站了啊,真快。”时爷爷问司机,下一站几点走,司机说,还有一个小时。 时爷爷准备去前面看看。 “你不能再赌博了,孩子上学的钱都要被你输光了。”妇人歇斯底里,时爷爷看向那位妇人,她的手上有许多伤痕。 妇人扯着男人的衣服,想要把钱抢回来,那个男人不耐烦:“滚”。 女人被他一吼,往后退了两步。男人趁这个空隙准备离开。女人再次拉住他。 周围的人想上前但仿佛有什么顾虑止步不前。 时爷爷想上前帮帮那个女人,被人阻止,他对时爷爷说:“老爷爷,那人是个疯子,不是我们不拦,上次有个人去拦他,被他打的去了医院,只能把媳妇的工资拿出来赔偿,那妇人没办法,只能给那个被打的人下跪。就这样,他该不离婚,说什么她不能让她孩子没有爸爸。”那人叹气,“别人帮忙是好心,自己立不起来,别人想帮忙也没辙。” 他接着说:“有人看不下去,准备把男人打一顿,那女人哭着拦,不能打,打了他们娘俩儿怎么办,她儿子在一旁看着,就是那种没有感情的眼神,把我下了一跳。” “那妇人也发现这样下去不行,把孩子接到她娘家住,让孩子外婆照顾。” 时爷爷点头,了解了大概,看着那个被打了手死拽着男人衣服不放的妇人。 他走过去,想劝劝那个女人,现在时代变了,我一个老人都知道她可以离婚,她为什么要死守那个男人呢。 有人拉住时爷爷,时爷爷对他们说,我是个老人,他不敢打我的。那人犹豫,没拦了。 待时爷爷走进,那个男人这么久了,耐心告罄,你再不放,就去死吧。妇人愣住,没想到他这么狠心,男人见她没有动作,手抬起,用力向下一拍。 众人见此,再不能袖手旁观,想过来阻止男人。时爷爷靠的最近,妇人的路还有很长,他想,用力将妇人一推。 手掌落在时爷爷的背上。 时爷爷倒在地上,快要晕过去时,他仿佛看见了时清,时清跑过来:“爷爷,我们一起去旅游啊!”他还没答应,时父时母来了:“爸,你怎么摔了,我们快去看医生。” 时清回到家,爷爷不在,家里空无一人,时清打电话,老人机在房间里,时清突然心一跳,跑出去去隔壁敲门:“刘爷爷,你看到我爷爷了吗?” 刘爷爷打开门:“没看见,可能无聊去百味街下棋,这都下午了,还没回来吗?”时清点头,心中越发焦急。 刘爷爷担心:“我和你一起去找吧。” 时清道:“不用,我一个人可以。” 刘爷爷:“到时候回来了和我打个招呼。” 时清答应。 时清一路跑到百味街,气喘吁吁餐馆,没有。“老板,这里来过一个老人么,七十岁的样子。” 老板:“没有。” 时清接着找,超市,下棋的老人,裁缝店,都没有。 “去哪里了呢,回去哪里呢”时清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 手机想起,时清接电话:“喂,大姑。” “清清,你快来医院,你爷爷被人打了,要做手术,钱我先帮你垫着,快来医院…” 时清一愣,眼泪差点掉下来,立刻打车去医院,她把钱提前给了司机,怕等下来不及。 到了医院,时清来到大姑说的地方,大姑安静的坐着,脸上露出焦急之色,还有一个妇人,脸上有着疲惫不安之色。 不怪她 时清跑到大姑面前,尽力压制自己的怒气:“大姑,是谁干的?” 大姑正准备说,妇人跪下来,哭泣:“对不起,是,是我丈夫…”她泣不成声。 时清握紧拳头,她告诉她自己,要冷静:“你起来,说明原因。” 妇女颤颤巍巍站起,时清皱眉:“你坐下说。” 妇女哭泣:“都是我不好,本来他打的是我,我,我没想到他那么狠心,老爷爷推开我,自己却……”她泣不成声。 “那个男人呢?”时清差不多已经猜出大概。 “他跑了,当时没人注意到他。” 时清眼睛通红,周围压抑的气氛更显深沉。 “报警了吗?”,时清望向大姑。 大姑点头:“出了这么大的事,早报警了。” 晚上十二点。 医生:“病人暂时苏醒…但是病人内脏受损…亲人尽量多陪陪他吧。” 时清愣住,眼泪止不住的掉落,大姑不知道如何来安慰她,给她递了纸巾。 第二天。 时清:“慢点吃。”时清给时爷爷做了粥,她不禁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爷爷。 上午的阳光照射,被医院的窗帘遮住,偶尔跑进来几束光线,给医院的添上不一样的色彩。 “吃不下了。”爷爷推开碗,时清担心,怎么就吃不下了呢,碗里还有一大半呢。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默默点头。 “你也别怪那个妇女,都是可怜人”时爷爷说。 时清不可置否,她已经从警察那里了解了大概,妇人为什么不离婚,不然也不会发生这些事,但她不会反驳爷爷。 时爷爷看着孙女长大,自然知道她想的什么。 他叹气:“时代变得太快了,老一辈的人有很多都被套上了封建的枷锁,这些年好了很多,但还有部分存在。” “我从没有和你说起你的祖母,她和那个妇人一样,认为夫为天。” 时爷爷陷入回忆:“你的祖母叫文静,祖父叫时聪,那时,我的母亲刚生下我……” “啊” “怎么样了,怎么还没生呀,急死人了”外面两个妇人着急徘徊。 文超受不了了:“停停停,你们能不能坐下好好等。” 另外两个男人没说话,明显是默认。 文太太生气:“你们男人不懂得女人生孩子的苦,平时也不见体贴人的,那是我女儿。” 文太太坐在椅子上,心头焦虑却没散去。时太太点头:“只希望她们二人平安。” 终于孩子哭喊的声音传来,接生婆出来,恭喜各位,母子平安。 时聪高兴:“哈哈哈,赏。” 接生婆笑的更开心了。 时聪:“大风起兮云飞扬,就叫你云飞吧。” “好名字,好名字”众人高兴。 小名就让她母亲来取吧。 三年后…… “安安,娘的小安安啊”文静抱起云飞,“该睡午觉了。” “好”,白团子,也就是小云飞答到。 软软的声音一下子击中了文静的心。 文静 将小云飞哄睡着后,文静看向身旁的仆人:“他去了哪里?” 仆人自然知道文静说的是谁:“这…” 仆人未尽之言,文静自然是知道的,无非是去那些地方了,家花总是不如外面野花香,但这世道,女人的唯一出路便是守好自己的丈夫。 文静讽刺的笑着,若不是自己有云飞,恐怕时聪会更嚣张吧。 第二天 一早,时聪回到家,便看到文静和云飞在用饭,时聪开玩笑道:“娘子为何不为我准备碗筷?” 文静没回他,看见云飞用完饭,让他出去玩。 “哟,你知道回来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狐狸精把你勾去。” 时聪高兴,在他看来,女人为他争风吃醋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情:“昨天酒有点喝多了,不过你放心,进了我的家门的只有你一个。” 文静脸一僵,上次几个贵夫人都在嘲笑她连男人的心都拢不住,也不怕云飞的家产被外面的人夺去。 众人没有明说,都知道外人指的是私生子。 想到这里,她感到不忿,声音提高:“你能不能顾点家,你知道外面的人…” 时聪皱眉,女人适当吃醋是可爱,过了这条线就是烦人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文静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没往心里去,她却没有办法。 时爷爷:“我母亲的人就如她的名字一样,文静、温婉、逆来顺受,当时在我看来,却觉得可悲又可笑,但我又不得不承认,我也是这其中的获利者。” “我发奋图强的读书,直到十四岁,爷爷死不到三年,我父亲和那群狐朋狗友一起沾了堵,在家里,两个女人拿他无可奈何,家产被他输光了。” “我外公外婆曾经提点过母亲” 时爷爷讽刺:“当时家多么大呀,却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文静紧抱着一个木制盒子:“你不能拿走,没了房契,我们住哪里?云飞还要上学,求求你了。”文静嘶喊着。 时聪却没有任何犹豫,从他手里抢过盒子,云飞推他,保护母亲,时聪见此:“你推你老子,谁给你的但?上前就是一个巴掌。” 文静见此,也顾不得房产,看着肿着脸的儿子,恸哭。 果不其然,时聪房产也输了个干净,仆人早早辞去,文静用不多的钱租了个房子。 老太太整天吃斋练佛,祈求回到之前的日子,云飞辍学,他去给别人卖苦力整来家里的生计,文静明天操持家里。 而时聪,回来就是要钱,云飞的手起了老茧,皮肤被晒的脱皮。 这天,云飞回到家,时聪温柔的对着文静说话:“静儿,你相信我,我们肯定还能回到从前的生活,我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你给我钱,有了基本,我肯定会赢回来。” “时聪,你回来吧,别去赌了。” “我是你的丈夫,我不会骗你,这样吧,这次你给我钱,以后我赢了钱都给你,给你买几个仆人,让你吃山珍海味。” 文静犹豫:“真的吗?” 云飞听到这里,心里涌出无限疲惫,他已经和母亲说了很多遍,他的话不可信,他不可能改正的。 可母亲每次听到她说这些,便反驳云飞,回忆时聪的“好”。 云飞冲进去,看到母亲把钱给了时聪,他感到愤怒:“母亲,这钱是我用来维持家用的,给了我们吃什么。” 文静不高兴:“等你父亲赢回来了,你要什么有什么。” 云飞知道,他母亲被那个男人彻底洗脑。 文静(二) 云飞即使需要阻拦,奈何母亲阻止,时聪准备抢,云飞一气,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自私的。 云飞抓住时聪的衣领,一拳向时聪的脸打去。时聪的脸瞬间肿了。 时聪多年行走在那些地方,身体早都被掏空了,浑浑不知终日。 “你给我住手,你怎么能打你父亲,你忘记母亲对你说的话了吗。”文静哭喊。 时聪见此:“打人了,打人了,儿子打父亲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邻居看见了,劝云飞:“这毕竟是你的父亲啊。” 云飞感到迷茫,他是父亲,所以他就可以仗着这个身份伤害我们吗。 时爷爷混浊的眼睛望向窗外:“我听着母亲的哭喊声,听着父亲的叫骂声,听着邻居的劝谏声,还是屈服了。” “低头这件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多次反抗,母亲却是多次劝阻,百善孝为先……” “那个男人,不值得我母亲一心对他。我母亲一直对我说,她离不开他,你不可与你的父亲对着干……” “有时候我会想,我是母亲用来绑住父亲的工具吗。” “再一次堵输,家里没有钱,他被人打断了腿,被打断腿后,他不能去赌,而是开始打我母亲。” “我第一次发现,拉着母亲,告诉他,要离婚,我母亲铁了心不行,她认为,这年头,女人离了婚能好过吗。” “不想了,不想了。”时爷爷闭上眼睛。 上午的阳光照射进来 时爷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