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起始 你有故事我有酒。轻酌慢尝,迷醉朦胧间着一支笔,写下你的故事。手里再端着一杯咖啡,那便是重生。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到处都是步履匆匆的行人。他们的神态中,带着悲伤,焦急,兴奋,愉悦,亦或者麻木。 这便是人。情绪是人的本能,藏在骨子里的东西,通过某些行为和方式表达出来。 或许某些人能够隐藏的很深,他们中有的是三好丈夫,模范夫妻。有的是清高不与世俗同流的教授,还有的,可能是卑微到尘埃的小透明。 尽管再怎么隐藏,也总有一天会暴露在众人面前。毕竟,纸包不住火。 将军街的一角,坐落着同这条街同样风格的咖啡馆。 咖啡馆的名字,叫传说。 这个将军街,是清朝康熙年间建立的。据说当年,是有八个将军住在这里,不允许贫民百姓踏入这里。久而久之,这里就被称之为将军街。1909年的时候,还有最后一位将军玉昆。 不过,到如今,将军街也只保留了那些风格罢了。物是人非事事休,过去的也就都成了过眼云烟。 咖啡馆的人气并不高,偶尔有一两个人会因为古香古色的装修风格而好奇进来的新客,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些熟客。在传说开业当天来了之后就爱上这家咖啡馆的人。 传说的主人,是一个漂亮的女子。她拥有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一张瓜子脸上,那双薄唇涂上颜色,很是迷人,最出彩的是她又大又水灵的眼睛,当她看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那双眼睛会说话。她喜欢穿浅色的连衣裙,显得高挑身材的她出尘。 她同样也喜欢穿旗袍和汉服。 因为她认为这些衣服都带有来自时光的模样,厚重又有韵味。 若是问她的名字叫什么,她只会指着墙上挂着那副桃树图告诉你一句诗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不如叫我桃夭好了。” 传说的咖啡,喝过的人都说好,可好在哪里又讲不出所以然来,只觉得喝完自己发自内心的愉悦。哪怕上一秒自己还处于一种低落悲伤的状态。 客人在跟她谈论的时候,说起这个事。她会笑着告诉你:“端起这一杯咖啡,你就是重生。” 再问这是什么意思,她却怎么也不肯说了。客人私下琢磨,到也觉得这句话说的有趣。 重生所代表的含义可以分为多种,其中最能让人接受和符合现实的含义就是当你遇到过不去的坎的时候,你遇到种种挫折失败,凭借不屈不挠的精神,最终走向成功。回头看以前的自己,那就是重生。 而这杯咖啡,代表的是以前的你,你端起它就说明正视了自己,你不再是以前那个你,从那一刻开始。 夜晚的街道上,还有着一些慢慢散步,懒散的行人,打打闹闹的情侣。在街边招牌灯的照映下,显得有些热闹。 桃夭看着最后一个客人的离开,她便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而店铺的大门却只虚掩着,并未关上。她慵懒的斜倚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这本书的名字叫《怪谈传说物语》,可故事还未写完,她拿起笔想在书上添些什么,却又无从下手。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 突然咖啡馆的大门似乎像是被什么东西拉开了一般,又自己合上。可是店里空无一人,除了这个店的老板娘——桃夭。 桃夭放下手中的笔和书,站起身来,微笑的对着空气说:“想喝点什么?”空气中似乎有人在回答什么,她点了点头,拿了两个杯子,还有一壶酒放在桌上。 咖啡馆里不止有咖啡,还有酒。咖啡店的老板娘也不止是一个普通的老板娘,她有一双常人看不见的东西的眼睛。 这样的眼睛,人们常常称之为阴阳眼。 第二章 宏济桥下的新娘(1) 夜风习习,宏济桥旁的柳树枝条随风而舞,河水的波光粼粼与酒吧的霓虹灯形成了独特的风景。 这座桥的旁边,大多都是年轻男女们来的地方,这里的一条街几乎都是酒吧。喝的醉醺醺,需要人扶着走出来的人,又或者在门口某个地方吐的昏天黑地的人,还有的干脆直接醉倒在路边,准备来个露宿街头。吵吵闹闹打架闹事的也不在少数。 谁也不会注意到桥下躲着一个人影。不是注意不到,可以说根本看不到。 看不清它的模样,看不清它的衣着,也不知道它站了多久,桥下是河水,它却能好端端的站在那里,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出它只是漂浮在水上。要是这一幕被人发现的话,那定是会引起恐慌。假如这个地方不是繁华地段,再被人发现的话,那更是毛骨悚然。 那团人影,在河水中站了许久,终于飘飘荡荡往桥面上而去。它顺着人流一路飘荡。 这个时候便能看清楚它的模样了。原来是一名女子,她头带翟冠,身着大红通袖麒麟袍,腰间本等革带,下配官绿裙。穿梭在人群中,却谁都看不见,摸不着。 她就这样飘啊飘,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飘到了一家咖啡馆的门口。招牌上面写着传说二字,她抬头看着招牌,有一些踟蹰,更有些好奇。想了想她还是决定飘进去。 一个月前的一天,她还懵懵懂懂,迷迷糊糊,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记忆停留在很多年前,中途她清醒过几次,每次她都来不及多看一眼这个世界,就再次陷入沉睡。对她来说,三年的清醒时间已经是极限了。一直到这次,她才彻底苏醒过来。她花了一些时间去大概的了解现在的世界。 这是一家类似茶馆的地方,她大概能够理解。她觉得很有意思,想进去看看。准备就这么穿墙进去。 可是,谁知道,穿墙术失灵了。她居然能碰到墙了。 没办法,她只好从大门进去。于是,在别人眼里,门突然开了又关上,是一件很诡异的事。 她刚走进店里,就看见一个漂亮的女人站在她面前,面带微笑的问她想喝点什么。 她很疑惑。问道:“你,能看见我?”面前的女子笑而不答,只是依旧问她想喝点什么。她也不计较那么多,既然她都问了,那自己也就不客气了,能喝到东西就算不错了。400年没有吃到喝到东西了。她想了想,说:“你这里有酒吗?” 女人点点头,拿出两个杯子和一壶酒,摆在桌上。她伸手试探的拿起杯子,脸上一阵惊喜,她可以触碰到东西了?她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女人,女人依旧是面带微笑,她坐在了沙发上,指了指对面,示意她坐下。 她也不客气,果真坐了下来。只是坐下的瞬间,感到十分意外,原来现在的座椅是这么舒适吗? “还没知道你的名字。不过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说的话。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那个桃夭。”女人开口道。听到这话,她起身将杯子放在桌上,行了一个万福礼,随即又坐下,轻言细语的说道:“我叫芙蓉,夫为姚家,叫我姚氏就好。说话的方式到也不难,学学就会了。毕竟不是官话,哪儿来那么多讲究,到也差不离。”她说的很慢很慢,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和眼前这个女人用最简洁和现代的语言来描述。 “既然能听懂也能说,那就好办了。”桃夭给她倒了一杯酒,“喝吧,这是桃花酿。最适合女子不过。”芙蓉道了一声谢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丝丝甜味涌上,回味无穷。芙蓉笑道:“这几百年来,第一次喝到酒,就觉得那么好喝。不知是不是从未喝过的原因。” 桃夭点头。又给她倒了一杯。 “既然你来了这里,说明我们有缘。平常人看不到你,而我可以。这壶酒可以免费赠与你,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是什么条件?”芙蓉端起酒杯的手顿了顿。 “给我讲个故事吧。” 第三章 宏济桥下的新娘(2) 听到桃夭的“给我讲个故事吧”这句话,芙蓉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思索片刻。 “故事,我不会讲。知道的也不多。不如给你讲讲我当年的事吧。” 芙蓉出生那年,据说锦官城所有的芙蓉花都开的特别好。于是父母便给她取名为芙蓉。 没有别的意义,就是单纯的觉得很适合。尤其是她的容貌,在长大后所有人都觉得芙蓉这个名字取的特别好。 二八年华,正是女子出阁的年龄。她躲在阁楼里十六年,唯一能看到的天空就是那阁楼外的一小片。 从她懂事起,就开始学习琴棋书画,学女红,学厨艺。每日忙的像陀螺一样,一年中只有偶尔那么几天才是她休息的时刻。 当她忙碌起来的时候,她想只要能让她休息一天她一定会去某件自己想做的事。可是真正当她休息下来的时候,反而不知道做什么了。 大概是忙碌的太久了,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了吧。只能倚靠在窗边,望着窗外的那片天空,发呆。 发呆的时候,她就在想自己到底忘了什么事呢?想着想着就魔怔了,吃饭在想,走路在想,绣花在想。想啊想,终于想起自己要做什么了,她想出去看看,阁楼外面是什么样子。 可是,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她该睡觉了。新的一天到来时她又该忙碌了。 她叹息一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之前还在想,等下次休息的时候一定要去看看。 这一晃就是十六年,芙蓉出阁了。 在这十六年里,她一直都没做到自己想做的事。不过她觉得高兴的是,出阁的日子,就意味着她可以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芙蓉第一次出门,是由母亲带着。坐在宽敞的马车里,芙蓉的心都快飞出来了。母亲说带她去上香,去上香好啊,她对什么都感到好奇。 但是为了保持大家闺秀的矜持,她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母亲看到她这样,满意的点点头。 她在芙蓉的耳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去上香应该做的和不应该做的事。芙蓉听得很认真,这是她第一次出门,她也不想出现什么差池。 可是听着听着,她的思绪就飘到了外面。 外面有什么呢?马车在大街上缓慢的行驶。她听到了叫卖糖葫芦的声音,听到了拨浪鼓的声音,还有大街上粗俗的叫骂声,呵斥声,小孩的哭闹声。 这一切多么新鲜呀,她从来没有听到过,也没见过。 于是她悄悄地透过马车遮挡的纱帘,往外看去。 这就是市井小民的生活吗? 她的就这样好奇的一直盯着纱帘,看着朦朦胧胧的大街上的人的身影,入了迷。 一路看过去,直到马车驶出城门,驶向城外,城外的山山水水,一切都那么好看,不同于她的阁楼中的小院子那些精致的花,还有假山。别有一番风景。 一直到了地方,母亲替她遮了帷幕,才下来。 丫鬟先是扶着她母亲缓缓下了马车,再然后,扶着她。 她戴着帷幕有些看不清,只好用更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的下了马车。 下马车的时候,她稍微露出了一点点的绣花鞋,母亲似乎看到了,也没说什么,只说让她稳重些,毕竟是大姑娘了。 芙蓉低低应了一声。把背挺的直直的,小碎步的跟在母亲身后。她走路的时候,裙摆并未有过任何的摆动。 第四章 宏济桥下的新娘(3) 芙蓉戴着帷幕,跟随在母亲身后。丫鬟扶着她,小心翼翼的行走。 走到山门口,她停下了脚步打量着。山门口各有一尊土地神与青龙像,庄严肃穆。 一抬头就能看到青羊宫三个大字的牌匾。 还有皇恩九龙碑一座。右边竖塑有白虎像一尊,并有七星桩。据说是正德十年冬日立在这儿。 上刻有道教秘传天书云篆,根据中天北斗七星布局称之为北斗七星桩。还有龙凤桩、大石狮一对、龙王井一口。 “小姐,走吧。夫人已经进去了。”丫鬟在旁边小声的说道。芙蓉深吸一口气,又见母亲已经进入,连忙追去,将刚刚的一切抛之脑后 她跟随母亲来到了三清殿内,并未看见住持道长,母亲唤了旁边正在扫洒的小道童过来,温和的问道:“这位小道长,住持道长可在?” 小道童行了一礼,“主持道长外出云游了,若是想见他,怕是要等到三个月之后去了。” 母亲听完以后紧锁眉头,并未再说什么,谢过小道童又转头对她身旁的芙蓉说道:“既然来了,就去拜一拜吧。”说着,她便自顾自的开始跪拜起来。 一旁的芙蓉见状也学着母亲的样子跪拜起来。她闭着眼,想的却是刚刚大殿内的布景。 殿内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有三十六根大柱,其中木柱有八根。代表着八大天王,石柱二十八根,代表着天上廿星宿,角、亢、氐、房、心、尾、箕、斗、牛、女、虚、危、室、壁、奎、娄、胃、昴、毕、觜、参、井、鬼、柳、星、张、冀、轸。 真是神奇啊。原来这就是道观,书中所说的都是真的。 等她起身后,见母亲已经跪拜完毕,等着她。她微微低下头,母亲也看不清她现在的表情。 青羊宫内烟火袅袅,除了道童和三清神像也就只有她们。母亲见她百无聊赖,便吩咐她在道观内四处走走看看。 女子嫁人后便无可太多拘束,但总有忙不完的庶务要打理。今个就让她松快松快吧,等回去后再让她慢慢学着。以便出嫁后不至于手忙脚乱。 听到母亲的话,芙蓉有些雀跃。于是向母亲行了一礼便迫不及待的往后走去。 离开主殿,后面就是青羊宫的第二重大殿,混元殿。供奉着最高尊神——三清天尊之一的太清道德天尊。 有句话叫做“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说的便是这位天尊。芙蓉见过之后又在丫鬟的陪同下,四处闲逛。就见到了一座亭子。 正好有些累了,便走了进去。 她的眼睛透过帷幕盯着这座亭子,石台基呈四方形,亭身呈圆形,象征着天圆地方。两重飞檐鸱吻,四周有龟纹隔门和云花镂窗,南向正门是十二属相太极图浮雕。 “青羊宫真是一个好地方呀!”芙蓉不禁感慨道。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又精致的亭子,她从书中了解过这些东西,可是当它们展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付兄,你第一次来,可见识过这样的亭台楼阁?” 不远处传来一个男人爽朗的声音,令芙蓉有些惊慌失措。 她的丫鬟也是急忙扶着她躲在了亭后,悄悄地看着。 第五章 宏济桥下的新娘(4) 芙蓉看的不太真切,只听得那个声音,并未看到有人回答,她忍不住掀开帷幕。 只见一名面若冠玉的男子正在不远处,背着手仿佛在说着什么。 身旁并没有人,芙蓉觉得有些奇怪,他是在跟谁说话? 只见男子似乎像是在和谁争执一般,说着说着就拂袖而去了。丫鬟也有些目瞪口呆,她回过头想对芙蓉说些什么,见芙蓉掀开了帷幕,又连忙将遮好。拉着她匆匆忙忙离去。 在路上丫鬟有些害怕的说道:“小姐,这恐怕是惹上什么了。听说在乡下经常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这青羊宫怕也是沽名钓誉,不然……” “好了,别说这些了。听得怪吓人的。”芙蓉也有些害怕,她抓紧了扶着她的丫鬟的手,又自我安慰道:“想必是住持道长不在,才让这些东西趁机跑了进来。等住持道长回来后必定会将它赶走。一会儿回去可别乱说话,让母亲知晓了,仔细你的皮。” 丫鬟应了一声不再言语。主仆二人急匆匆的回到了三清殿里,闻到阵阵香烟袅袅,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下来。母亲见她回来,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不多待一会儿,难得出来一趟。”芙蓉只说身体不太舒服想早点回去,母亲也没再多说什么。 回到家中,芙蓉心神不宁,她想起白天的那一幕,将私藏的一本书翻了出来。丫鬟见状连忙抢了过来。 急切又紧张的道:“小姐,夫人说这些东西可看不得,移了心就收不回来了。” 芙蓉见丫鬟如此,有些无奈。她一把抢过书来,对丫鬟道:“当初可是你将它带进来的,怕被人发现。如今看都看不得了?”丫鬟诺诺的不敢吭声。 半个月前,她替小姐出门去买胭脂,据说是北边来了一个商人,卖的可是京城里最好的胭脂,还是她听府中别的丫鬟谈论才知道,有心想买来给小姐试试。 她家小姐可怜,别看锦衣玉食,可这么多年来从来不曾出过阁楼。她们这些做奴仆的,一个月总有那么一两次还能去外面看看。 在去买胭脂的路上,她遇到了一个乞讨的,见对方可怜,就给了对方几个铜板。谁知对方竟然扔给她一本书就拿着铜板跑了。 她不识字,也闹不明白这是什么书,买胭脂回到府中,将书拿给了小姐。并询问这是一本什么书。 谁知她家小姐刚念了一小段,她就发现,这本书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大白话文,不识字的人也能听懂。她急忙合上书,让她家小姐藏了起来。 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哪里是小姐能看的呢?要是让夫人知道了,她怕是得不了好。 不过。见小姐从那之后再也没翻过那本书,她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直到这次…… “白天发生的事,如果说找不出缘由,何不从书中寻找呢?”芙蓉有些不悦,她没再管丫鬟想些什么,自顾自的打开了书看了起来。 夜晚降临,丫鬟替她掌了灯,芙蓉还坐在那里津津有味的看着。 “小姐,歇息吧。这书再好看,也得明个看。”丫鬟因为芙蓉的不悦,只能小心翼翼,不敢再劝。只能稍稍提醒。 芙蓉应了一声,合上书将它藏在枕头下这才躺床上闭上眼睡去。 第六章 宏济桥下的新娘(5) 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芙蓉提着灯,有些害怕。 她的丫鬟不见了,她起夜的时候听到有动静,一时奇怪,就去隔间看看,这才发现她的丫鬟不见了踪影。 芙蓉在小院子里四处寻找着。她不敢叫丫鬟的名字,怕惊动了别人。只能小心翼翼的走着。 前方的小池塘似乎有人。借着手中微弱的灯光,她缓慢而又害怕的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走到小池塘旁,却什么都没看到。她想起看到的书中故事,一时间更害怕了,她探头朝着小池塘的水里看去。 水里,真的有一个人。浮在水面上,面部朝下。 “小姐。”丫鬟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芙蓉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灯一下子落在了地上。 丫鬟捡起落下的灯,问道:“小姐在看什么?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芙蓉因为惊吓过度,脸色有些煞白,她勉强站着,敷衍道:“没什么,睡不着出来走走,这就回去了。” 说完便在丫鬟的搀扶下准备往回走,并未想起自己是出来寻找她的。在离开之前,她还特意瞥了一眼水中的那个人。 不知何时水中那个原本朝下的面孔,突然翻转朝上。芙蓉看不清那张脸的模样,但是还是受到了惊吓,尖叫出声。 芙蓉从床上突然坐了起来,她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冷汗,又摸了摸周围。 真好,还是在床上。刚刚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丫鬟听到她的动静,连忙跑了过来,见她脸色苍白,十分难看。就问她怎么了。芙蓉只说没事,怎么也不肯开口。 外面的天蒙蒙亮,按照以往的习惯,她该起身梳妆打扮了。可这次,她破天荒的赖在了床上,背对着丫鬟,不肯起来。 丫鬟见劝不住自家小姐,又看芙蓉刚才的模样。想了想,便回身走了出去。 她站在夫人的门口,静静等待着。直到通传后,她才进去。 夫人还在梳妆,她慵懒的声音传到了丫鬟的耳边。“什么事这么一大早跑来。可是小姐那边有什么事?” 丫鬟将刚刚的情形描述了一遍就不再说话。 夫人思考片刻,差人去请医女来。她自己等梳妆完了之后往阁楼走去。 “芙蓉,可有什么不适?”夫人看到躺在床上,脸色依旧不太好的芙蓉,温声问道。 芙蓉不说话,只睁着眼睛,背对着外面。夫人见她不说话,叹了一口气。于是就在阁楼中等着医女来。 医女来了以后,替她诊了脉。“夫人,小姐身体并无大碍。应当是被梦魇住了,有些惊吓。吃两幅安神的药就好了。” 听到这话,夫人才放心下来。叫下人送医女离开。又替芙蓉掖了掖被角,嘱咐丫鬟好好照顾小姐之类的话,便又离去了。 丫鬟看着芙蓉现在的样子,有些自责。自己昨天就应该好好的劝诫小姐,不能让她看这本来历不明的书的。谁知道结果会是这个样子啊! 丫鬟捡了药,熬了端给芙蓉。芙蓉坐起了身,看了一眼丫鬟手中的药,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渡河。”丫鬟有些反应不过来。芙蓉又说,“这个情况跟渡河那篇故事是一样的。” 渡河是一个什么故事呢?丫鬟一头雾水。 第七章 宏济桥下的新娘(6) 传说,渡河的意思是当人故去以后,要走过一条长长的阴阳路,到达这条路的尽头以后,就有一条河。 而要渡这条河,就需要给摆渡人一样东西。这个东西可以是自己身上所携带的,也可以是阳间的亲人烧给他的。如果没有就不能够渡河。渡过河以后就能到达阴间的大门,该如何就如何。 相传有个姓卢的书生,因为家境贫寒,自己又只顾着读书,平时靠老母亲供养,等老母亲去世以后,他失去了生活来源,又不肯低下头颅来做工讨生活,尽然被活活饿死了。 他死了以后经过了那条阴阳路来到了河边。摆渡人伸手找他要东西,书生找遍了身上,却空空如也。但是他非要渡河,摆渡人不愿意,于是就僵持了下来。 这个时候,另外一个大汉走了过来,他身上配有一把刀和一壶酒。听到摆渡人和这个书生的争执,问明了缘由,朝着那个书生喝骂道:“你这书生,忒不懂事了。这世上哪儿有你这样强逼的道理!” 说着就递给了摆渡人身上挂着的那壶酒。摆渡人斜了一眼卢书生打开酒壶喝了一口,自言自语道:“这渡河渡的呀,是世上的一个规矩二字。无规矩不成方圆啊!”大汉上了小船,摆渡人晃晃悠悠的载着他离开了。 只剩卢书生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卢书生呸了一口,哼了哼。“没想到原来阴间也有这般小人!” 又在原地站了片刻,见摆渡人还没回来,卢书生便又转身离去,往回走。却不料怎么也走不出去,他有些心慌,又站在了河边,看着如一潭死水的河,他咬了咬牙,决定跳下去。 原路不能走,从这儿游过去总可以了吧。想着卢书生便真的跳了下去。 在距离卢书生去世的的第七天,东门的一家商户正在准备嫁女,一屋子的人都在忙忙碌碌的。直到黑夜降临才都歇息。 没过一会儿,园中忽然传来一声尖叫。众人慌忙起身都提着灯笼寻着声音的方向找去。 却见小姐身边的一个贴身丫鬟狼狈不堪的跌坐在地上,灯笼落在地上,早已经熄灭。“怎么回事,这是?”众人纷纷询问。老爷和夫人这时候也匆匆赶来,查看情况。 只见丫鬟颤颤巍巍的指着旁边的池塘,害怕的颤抖。话都说不出来。 众人皆举着灯笼靠近,这一看不得了,都吓了一跳。原来池塘里浮着一具尸体,什么模样看不清楚。老爷连忙命奴仆将之打捞上来。 第二天清晨,老爷看着打捞上来的尸体,有些皱眉。“你们,谁认识这个人啊?”老爷环顾四周,询问道。可是周围的奴仆没有一个答得上来。 破烂的衣裳,骨瘦如柴,睁着大大的眼。嘴巴微张。 只好将尸体交给衙门处理。可是衙门也觉得奇怪,根据仵作检验,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溺水而亡,而是被抛入水中之前就已经死亡。但是迟迟没有人来认领。 商户家赶着嫁女,便又不再管这事。临近出嫁的前一天,这家的小姐却闹腾起来,跟中了邪一般。毫无办法的老爷和夫人,悄悄请了一个道士来做法。 道士来了以后,就问道:“老爷,您家可得罪了什么人?”老爷摇头,平日里大多与人为善,不曾得罪过什么人。“那就奇怪了。”道士小声嘀咕道。有些不解。随即又问,“那最近可有发生什么怪事?” 老爷立刻想到了前些天的事,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第八章 宏济桥下的新娘(7) 老爷将事情的原委说清楚后,道士略一思索便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道士哈哈一笑道。老爷有些不明所以,但听得道士又吩咐他准备开坛做法的工具,说晚上就能把问题解决。 再多的话也不肯说了。 夜晚十分,这家的小姐依旧还在闹腾不已。道士在池塘边做法,纸符洒的到处都是,口中念着听不懂的咒语。没多久,有下人来通传说,小姐不闹腾了。老爷大喜过望,但见道士还在做法,又不好上前打扰,只能等待。 没一会儿道士就收了法,老爷连忙上前去询问。道士摆了摆手,道:“等会儿我会让他现行出来,有什么问题你问他吧,想来定能解了你的疑惑。” 果不其然,在法坛前有一个身影渐渐出现。周围的人看到顿时惊呼起来,这不就是那个在池塘里被打捞起来的…… 众人吓得脸色苍白。老爷也很害怕,两腿颤颤,但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你……你……你是何人?为……为……为什么,在我家!” “你家?这分明是阴间与阳间的道路。什么你家我家。”身影回答了这话,又气急败坏的冲着道士喊道:“你凭什么断了我的路!我渡不了河对你有什么好处!臭道士,别挡道!只要我带走一样东西就能成功渡河去往阴间。别坏我的好事。” 道士皱眉,“生死有命,既然故去,就叫你在阳间的亲人替你烧一些纸钱等,好让你渡河。这么平白无故跑到别人家里来带走一样东西可不行,何况你还想带走的是人!” “你懂什么!那渡河人,爱喝酒,也爱美人。我若是不这么做,我哪里渡得了河!”身影又是一阵吼叫,扰的人心慌慌。 “你是哪里人士,姓甚名谁,我帮你去找你亲人,替你烧个纸糊的美人,那样总可以了吧。” 那身影说自己姓卢,是个书生。家中早已没有亲人。自己死后卢家也算是绝了后。但是纸糊的美人,他坚决不肯答应,只想带走小姐。 道士见这个卢书生不肯听劝,执意要带走这家小姐,也就出手灭了这个卢书生。 渡河的故事讲完,丫鬟还是一头雾水,这跟自家小姐有什么关系呢?芙蓉见丫鬟不明所以,暗自叹了一口气。 如果说昨晚自己梦见的是卢书生那样的,那么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去青羊宫请道长吗?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怎么见人? 怀着忐忑的心,连母亲教她庶务也有时心不在焉,一直到给芙蓉相看人家。母亲做主选了一户姓姚的人家。 据说也是这锦官城内的某个大官的儿子。与自家倒是门当户对。芙蓉不懂也没多问,只管应着。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没有理由反对。 母亲让她隔着门帘来看看。芙蓉点头答应,她内心还是很憧憬的,如果不出意外,姚家将来就是她后半生所生活的地方了。 待芙蓉看清来人是谁的时候,她大吃一惊,这不是那个在青羊宫自言自语的怪异男子吗? 芙蓉紧了紧手的手绢,她突然感到害怕起来。面对未知,她想往后退缩。 第九章 宏济桥下的新娘(8) 芙蓉坐在门帘后面的椅子上,听到对方自称姓姚名辛,字子轩。她的脑袋中浮现出了当时在青羊宫内看到的场景,这个人会通灵吗? 还是说这根本不是人?不然怎么会出现那样怪异的事。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这门亲事恐怕不能答应。 她的思绪飘飞,又想到了那个可怕的梦,还有那个渡河的故事。 会跟眼前这个人有关吗?她不知道。 眼看着自己父亲考校的差不多,身旁坐着的母亲也越来越满意这个叫姚辛的男人,芙蓉觉得索然无味,她轻声在母亲耳边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母亲有些诧异,刚才还好好的,听说要为她选夫婿,都羞涩起来。这才来没一会儿,怎么就突然不舒服起来?莫不是自己女儿不喜欢? 再一想,自家女儿哪儿懂什么好不好。也就看一身皮囊罢了。想当初自己也是这般,总觉得自己的夫君定是丰神俊朗,风度翩翩,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如天上的谪仙一般。真正步入这柴米油盐的事物中才知,那些都不算什么! 罢了罢了,待会儿再劝劝她吧。毕竟还是个姑娘家,好好说说也就不拧了。 在堂厅内,隐约能看见两个身影坐在门帘后面,姚辛的目光时不时瞥向芙蓉呆的位置,一边应对着眼前这个可能是自己老丈人的中年男人的考校。突然发现一个身影站起身来,往后离去。姚辛的心里紧了紧。但是依然不敢懈怠。他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成功。 芙蓉站在小池塘的边上,盯着水面发呆。 小池塘的水很清澈,可以清晰看见池中的鱼儿欢快的游着。 芙蓉,回忆着那天晚上做的梦,梦里的自己很害怕,尤其是看到那浮起来的尸体,为什么觉得很眼熟呢? 她想啊想,想不明白。 这件事快成了她的心病了。可丫鬟总是劝她不要想太多,毕竟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丫鬟将她看的那本书给收了起来,并告诉她,因为看了这本不好的东西,所以才会胡思乱想。叫她以后不要再看类似的书籍了。 芙蓉又提到青羊宫那件事,并告诉丫鬟,自己未来的夫婿可能就是那个人。丫鬟连忙轻轻捂住芙蓉的嘴,急道:“我的小姐呀,这话可不能再说了。免得传出去,让人耻笑。” 说这家的小姐还在闺中就在想男人了,迫不及待要把自己嫁出去。这是多么的不知廉耻呀!剩下的话丫鬟没说出口,但是芙蓉明白她的意思,也闭口不再谈论这件事。 只是她依然觉得蹊跷,她又做不了任何的决定。郁郁寡欢,食不下咽。母亲劝了许久也不见好。 很快姚家就来下聘了,当芙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在绣花。这些天她胡思乱想了许多,人都有些消瘦了,为了让自己不再乱想,她拿起了针线。这个消息是她的丫鬟跑来告诉她的,她听到后拿在手上的绣品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她慌忙捡起,却再也无心继续。 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明显。她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却没有可以说的人。 这段时间以来,芙蓉一直在做噩梦。梦里出现的依旧是那具浮尸,唯一不同的是,她开始梦见自己尝试想看清楚那具浮尸的脸。 第十章 宏济桥下的新娘(9) 浮尸的脸,依旧模糊一片。像是被什么遮挡住一般,她垫着脚朝着池塘里望去,只隐约能看见一抹红色的衣衫。 随着时间的推移,芙蓉在梦中能逐渐看清楚衣衫的模样。大红通袖麒麟袍,腰间本等革带,下配官绿裙。身形与自己相仿。浮尸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头带翟冠头发散乱却怎么也掉不下来。 芙蓉的心里那种强烈不安的感觉更胜从前。她开始恳求自己的母亲,能不能取消这门亲事。 母亲强硬的拒绝了。她道:“你这孩子,姚家可是咱们锦官城内最好的人家,门当户对。那姚辛可是顶好的男儿,你有什么不满足的?莫耍小性子,下个月十五你就要出嫁了,还是尽早把嫁衣绣好,别的父亲和母亲都为你准备好了。” 芙蓉听到母亲的话,抿了抿唇。她无法反抗,也做不出那样的事来。只能在丫鬟的帮助下,好不容易婚礼的前一天完成了嫁衣。 这天晚上,她早早的躺在床上瞪着大眼,怎么也睡不着。 阁楼是她住了十六年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最熟悉的模样。以后就再也不能回到这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回来就是别人家的人,来自己娘家做客了。胡思乱想中,芙蓉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天不亮就被丫鬟叫了起来,梳妆打扮,准备一切。 芙蓉的精神异常的好,她昨晚睡得很是香甜。并没有再做那个古怪可怕的噩梦。她微微翘起嘴角,听到喜娘恭贺,亲友打趣的话,又不由自主的浮想联翩。 见到女儿的神态自然,脸颊绯红,芙蓉的母亲这才放下心来。这才是一个出嫁的新娘该有的姿态。 过了好一会儿,房中的众人听到一阵喧闹,只见丫鬟笑嘻嘻的跑来,“夫人,小姐。姑爷到门口了。” 芙蓉顿时脸上才消退下去的红晕又浮了上来。众人这次没再打趣,只顾着刁难来迎亲的姚辛。 待姚辛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在众人的恭贺声中,笑容满面的接到了新娘。 结婚的婚字又为昏,意味着,成亲要在黄昏的时候。 午时出发绕城一圈,再来接新娘是来得及的,姚家算好了好时辰,接到新娘,用大红花的绸带,新郎和新娘各自牵着一头走出去,送上花轿。 临出门时,母亲往芙蓉手里塞了两块糕点,让她在路上的时候垫肚子。 姚辛骑着高头大马,春风满面。花轿跟在姚辛的马后,嫁妆在后面排成长队。围观的百姓都出来看热闹,还有人一路上专门扔着大把的铜钱。 芙蓉在花轿中吃着母亲给的糕点,她的眼眶有些红了。从今天起,自己就是姚家妇了,不论过得好坏,都要靠自己努力。 姚辛一想到自己马上就是有家室的人了,他的笑容就没有落下来过。可是路上居然有不长眼的拦花轿。 几个穿着衣衫褴褛的乞丐,拦住了队伍的前行。嘴里念着百年好合之类的话。 这些拦花轿的乞丐,目的是为了得到赏钱。有些地方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只要是拦花轿的人说几句好听的话,新郎出一些赏钱就会放对方过。而通常拦花轿的都是一些新娘家认识的熟人,装个样子。寓意着男方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娶到新娘,也表明如果新娘嫁入男方家后,如果对她不好,也不是没有替新娘出头的人。同时也是想讨个喜气。 但是现在这个站在面前讨要赏钱的乞丐,既不可能是新郎这边的,也不可能是新娘这边的。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冲出来,真的是胆大包天。 姚辛想发火驱赶这几个乞丐,但是想着大好的日子,于是压下火气命人给了这些乞丐一些赏钱。 第十一章 宏济桥下的新娘(10) 姚辛本以为给了这些乞丐赏钱之后,这些乞丐就会散开,放他们离开。 没想到事与愿违,这些乞丐仿佛约定好了一般,竟然嫌弃这些赏钱不够多,于是闹着要姚辛寨多给一些。 姚辛不愿意,他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想到此处,他有些不耐烦,使了一个眼色,他身边的下人就开始驱赶这些乞丐。 “走走走,拿了赏钱就赶紧离开,别耽误了吉时,不然有你们好看。” “诶,我说你们成亲的人怎么那么小气,才给这么一点赏钱就想把我们给打发了。” “就是就是。” “起码还要再给一些才是。” 乞丐们闹哄哄的,就是不肯走,姚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看着下人们驱赶不走这些乞丐,心里一阵阵的火气。 喜娘也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通常这些来拦花轿的都挺识趣,拿了赏钱快速的就离开。再难缠的也无非多要点钱,新郎也是笑容满面的多给一些就过去了。 而这次,喜娘想劝新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给点放他们离开,免得耽误吉时。 结果看到新郎的脸色不太好,也不敢再说。只心里嘀咕着,人家是大官人,惹不起。不敢劝也劝不了。 只希望事情早点结束吧。喜娘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坐在花轿里的芙蓉听到外面的喧闹声,不好掀开来看怎么回事。只知道花轿停了很长一段时间。 喜娘在花轿旁小声的对芙蓉叮嘱道:“一会儿你小心点。前面遇到几个泼皮无赖,免得冲撞。”转过头来,又吩咐抬花轿的人稍微多注意点。 毕竟他们现在停留的地方正好是在宏济桥上面。不长不短,正中央。怕有什么危险。 芙蓉又有些心慌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应该与那些泼皮无赖有关。但是自己又做不了什么,只能静静等待。 忽然她听到有人冲到了她的花轿前,喊到,“既然新郎官不愿意给赏钱,我们找新娘要赏钱啊!” 果然是无赖,这种话都说得出口。要是让这些乞丐掀开了花轿,那还得了? 于是众人纷纷阻拦。但是还是有一个乞丐冲到了花轿前。 芙蓉看到一只脏兮兮的手伸进了花轿中,吓得她花容失色。 她连忙想往后退,但是花轿很窄,根本没办法让她后退,只能蜷缩。 她期待着有人能来救她。把那只脏兮兮的手拿走。可是这个时候迎亲队伍已经乱了,根本顾不上花轿。 不知道是哪个轿夫被推搡不稳,花轿歪歪斜斜,那只脏兮兮的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花轿的颠簸,让芙蓉在其中被撞的头晕眼花。头顶的翟冠有些沉,撞的她很疼很疼,芙蓉摸了摸脑袋疼的地方,有些温热。 原来是流血了。她看着手上的血迹,愣愣出神。 突然之间,花轿翻了。芙蓉被甩了出去。就那一瞬间,芙蓉似乎觉得这一切很熟悉。 就这样,芙蓉落入了河中。 路边看热闹的人惊呼说新娘落水了。可是整个迎亲队伍被这些乞丐缠住,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芙蓉落水的事。包括有人惊呼的那声也没听到。 周围的人不敢下河去救人。 一个原因是,会水的人大多都是汉子,而落水的是一位即将嫁为人妇的新娘。如果随随便便下水救了人,那么就是与之有了肌肤之亲,玷污了人家的清白,这还让人家怎么嫁人? 二一个原因就是这救人的人活该是这个新郎才对。本就是要成亲的两个人了,若是别人碰了那是对新郎的侮辱。 谁都不敢下水去。任凭芙蓉怎么呼救也没人敢。桥上的众人依然还在纠缠着。 第十二章 宏济桥下的新娘(11) 芙蓉眼睁睁看着众人在岸边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没有人来救她。她拼了命的呼叫着,伸出手来挥舞着。可是谁都没有下河。 宏济桥上的人们还在胶着,厮打。喜娘在旁边不停的劝着,别打了别打了。谁都没有注意到落在河中的新娘。 芙蓉绝望的看着桥上,挥舞着的手臂也越来越没有力气。 突然之间,她睁大了双眼,惊恐的表情。有一个奇怪的人,正望着她。 是的,她没看错。那是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他漂浮在空中,在新郎姚辛的身旁。男子微笑的看着芙蓉,嘴皮动了动,好像在说些什么。 芙蓉愣在了当场,手臂也不再挥舞。就这样芙蓉渐渐沉入了河里。 她感受到河水的冰凉,有些刺骨。她的口鼻被水淹没,进入肺部。 就这样她慢慢的闭上了双眼。她终于知道自己梦里那个浮尸的面容了。 自己的嫁衣和梦中浮尸一模一样,浮尸就是自己。今天就是她的死期。而那个书生…… 渡河那篇故事,不是假的。 等到事情已经结束,吉时也已经过了,众人歪歪扭扭,在百姓的嘲讽中准备继续抬着花轿迎着新娘的时候。 这才发现新娘早已不见了踪影。有人喊道:“新娘早就被河水冲跑啦,还在你们打架的时候。” 姚辛的脸色本来就很难看了,现在更是难看。带着一众人沿着岸边寻找。出了意外,婚礼无法举行了。芙蓉的父母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晴天霹雳,芙蓉的母亲直接晕了过去。 一天以后,在下游的某一处找到了芙蓉的尸体。此时的芙蓉还穿着当时的嫁衣,脸上惊恐万状。 芙蓉睁开了双眼,看到了父母在她尸体旁哭成了泪人,幽幽一声叹息。自己这样,却看不到通往阴间的路,那么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她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跟着自己的尸体,回到了家中,看着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为自己办了葬礼,看着自己的棺材下葬。 “时间到了,你该走了。”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转头看到的,是那个在桥上漂浮着的书生。而自己同样也是这般。 “为什么?”芙蓉问道,“为什么会是我?” 书生歪了歪头,像是思考一般。最后他又很突兀的笑了,“你不是看过渡河那篇故事吗?所以答案是什么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了。” “所以这是我的命吗?呵,命。我早该想到。梦里的预兆,书中的故事,那都是在给我一个机会,一个逃脱命运的机会。却被我放弃了。”芙蓉心里觉得苦涩,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她现在没有眼泪。 “走吧。摆渡人还在等着你。”书生挑了挑眉,没有接芙蓉的话,只催促她离开。 渡河还有最后一段隐藏的故事并未让芙蓉发现,那就是摆渡人要的美人,不是他自己用来享乐,而是往更高一层送去。 在通往河的路上,沉默的芙蓉问书生姓什么,书生微笑着说自己姓付。 芙蓉想起了当时在青羊宫时姚辛对着空气说话的场景,他对着空气说,付兄。 是算计,也是阴谋。却不是人为,防不胜防。 第十三章 宏济桥下的新娘(12) “那后来呢?”桃夭放下手中的酒杯,问道。 芙蓉苦笑道,“我走到了河边,见到了摆渡人。那个姓付的书生把我扔到了船上就离开了。摆渡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也没说什么,就那样载着我慢悠悠的在河中行进着。” 说着,芙蓉又一口将酒一饮而尽。从她死去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夫君。 虽然尚未拜堂,可上了花轿,也有了婚约契书,那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姚家妇。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左右不过一个人心二字。姚辛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表示,姚家就好像从来没有迎娶过她一样。 芙蓉甚至觉得,不如就跟了那个摆渡人罢了,总好过在阴间也孤苦无依。 但是她看着眼前的摆渡人,面无表情的样子。她突然觉得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般简单。 这个时候摆渡人开口了,“只留三分,别真五分。过去后会有阴差接你,见到大人得懂规矩。” 眼看着已经快要到河对岸了,芙蓉瞪大了双眼。“你什么意思?” 摆渡人再也没有开口,也不看她一眼。不论芙蓉怎么问,都得不到答案。她抬头朝着河对岸望去,那里有一扇黑黝黝的大门,门上雕刻着一些古怪的图案,不知是妖魔还是别的可怕东西。 到了河岸,摆渡人放下了芙蓉就又转身离开了。这个时候,大门缓缓打开,芙蓉觉得害怕起来。 她不知道今后的自己会遇到什么,而摆渡人说的话将代表的什么。 她想起故事中那个书生跳河的情景。与其这样忐忑不安,不如也这么做。 趁着大门还没有完全打开的时候,芙蓉咬牙跳了下去。 这次的跳河与活着的时候不同。那个时候的自己是被抛出来落入河中,自己能跑能跳能呼吸。 能感觉到河水那种侵入骨髓的含义,知道自己是怎样一点一点停止了呼吸的。而这次,她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就像是轻飘飘的在空气中随风而荡一般。 很快,芙蓉就发现了一点光亮。她追随着光亮而去,冒出头来。 原来是月光啊。安静的夜晚,月光是多么的柔和。她环顾四周,自己好像回到了人间。 回到了自己死亡的地方,宏济桥下。她不想再离开了,于是就那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桥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偶尔出去溜溜。 很多年过去了,她以为自己会被抓回去,事实上并没有。反而自己因为虚弱,需要沉睡。 桃夭听完了芙蓉的故事,点点头。笑道:“缘起缘灭,终有因果。你的酒喝完了,需要喝一杯咖啡吗?” 芙蓉不解的望着桃夭,手中的酒杯早就空空如也。“放心吧,咖啡可是个好东西呢。”说着,桃夭便站起身来,去调制咖啡了。 传说的大门又一次打开了,从里面走进来一个年轻的男子,他看着在调制咖啡的桃夭笑道:“老板娘,这会儿不是歇业了吗?怎么还有客人。” 桃夭抬头看了一眼男子,含笑问道,“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男子一愣,随即又笑开了,指着芙蓉说:“老板娘,您可别开玩笑了。那儿可不是,有一位穿着汉服的女孩子吗?” 第十四章 宏济桥下的新娘(13) 男子的话让桃夭和芙蓉都愣了愣。 “你,能看到我?”芙蓉小心翼翼的问道。男子挠了挠头,“这有什么稀奇的,现在好多人都在穿汉服上街。都习惯了。” 男子显然没有领悟到芙蓉那句话的真正含义,自顾自的坐在芙蓉面前,叫桃夭给他调制一杯咖啡。 “你叫什么名字?这套汉服是不是明制?我看朋友他们都喜欢,也稍微懂一点,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明制礼服,用作婚礼。”男子喋喋不休,芙蓉却不搭话。 桃夭将男子的咖啡递了上去,打断了他的话,“今晚你怎么有空过来?不回去陪你的女朋友吗?” 男子听到这话,从一开始的兴奋到如今有些落寞。他捧起手中的咖啡,说话的声音都变得低落起来。 “她跟我分手了。说我不求上进,只知道打游戏,不工作不赚钱。可是,我真的很努力了啊。” “既然知道她说你打游戏,你就不能改改吗?你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去努力奋斗,为什么不拼一把呢?” 桃夭索性坐在了芙蓉的旁边,劝了起来。男子苦笑,摇头道:“我是一个游戏主播,我的生活来源全靠这个来支撑。” 原来如此。桃夭歪着头沉思,不再说话。 “游戏,可以赚钱吗?”芙蓉,不太能够理解,但是她还是问了出来。男子点点头,只要自己肯努力,哪行不能赚钱?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根本不怕就不怕赚不到钱,就是难过自己的女朋友,不,是前女友的不理解。 这一聊就是大半个晚上,男子手中的咖啡早已喝完,他付了钱朝着芙蓉挥了挥手就离开了,他离开的时候还是不知道他心中穿汉服的美丽女子到底叫什么。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罢了。 传说这家咖啡馆里再次只剩下桃夭和芙蓉。 尽管桃夭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已经设了结界,而他还是进来了。那也无所谓了。 她再次重新调制了一杯咖啡递给了芙蓉。 芙蓉凝视着这杯咖啡许久,久到她以为芙蓉不愿意喝的时候,芙蓉开口了。 “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侍奉双亲,还让二老为此一夜白头。没有儿女承欢膝下,孤独离去。连死后也因为自己原因无法相见。” 芙蓉的声音好似有些缥缈。桃夭没有劝她,只淡淡一笑,将咖啡推到了她的面前。“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芙蓉冲桃夭嫣然一笑,端起咖啡细细品尝。那种香醇的口感,是她从未感受到的。 “若有来生,你想做什么?” “来生?我想,到处走走看看。不用再在阁楼里待十六年,不用只听父母之命嫁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不用被算计丢了命。” 芙蓉的声音越来越小,桃夭耐心听完便没再多说什么。 “如你所愿。”桃夭轻声低喃道。她看着眼前的芙蓉慢慢消失在她眼前,直到看不见。 端起这杯咖啡,她便是重生。 桃夭拿起笔,刷刷开始写道:“宏济桥,又名镇江桥,始建于明万历二十一年,由当时布政使余一龙所建。现名为九眼桥,传说这座桥上发生了许多古怪的事。 明朝万历年间,锦官城内有一大户人家的小姐名为芙蓉……” 写到最后,她望了望面前还有着的微弱灯光。又继续写道: 这个世上有太多悲欢离合,最难受不过骨肉分离,最可恨不过贪婪算计。 人民公园旁是一家医院,一对年轻的小夫妻第一次感受做父母的喜悦,凌晨三点的夜晚,生下了一个女婴。 第十五章 琴台求凰一场空(1) 这个时节正是草长莺飞三月天。 天空碧蓝,阳光明媚。周末的假期许多人都出来游玩,桃夭也不例外。 她关了传说的店面,自己跑出来游玩。琴台路有一家非常大型的珠宝店,桃夭前些天兴致勃勃的跑去定制了一款手镯,今天正好是取手镯的日子。 走到琴台路的路口,桃夭抬头张望,仿古建筑上书写着琴台故径四个字。桃夭摇了摇头,只叹息商业气息太浓郁,又想起自己的店面也大相径庭,随即不再说什么。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曾经的那些旧物留不住,也只能变换。唯一不变的是这里曾经流传着一段众所周知的爱情故事。 桃夭取了手镯后,站在人来车往的琴台路边上,看着这短短的一段街道,四处张望着。 前面有一家卖琴的小店,桃夭好奇的走了进去,看到店里摆放着一把古旧的琴,她好奇的伸手摸了摸。琴声清脆,幽幽的,让她想起了这段爱情故事。 西汉时期,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私奔到了这里,开了一家酒铺,卓文君亲自当垆卖酒。 淡妆素抹的卓文君站在置放酒瓮的土台上卖酒,不卑不亢,神态自如。司马相如与酒店的伙计一样穿着短脚裤,提壶洗碗干杂活,谈笑风生。 两个人幸福美满,最终成了传奇人物,爱情化身。 当年一无所有的穷书生司马相如,面对貌美有才气,家中富贵的卓文君,一见钟情。司马相如能弹琴作诗,因此做了一首流传至今的《凤求凰》,表达对卓文君的无限钦慕和热烈追求。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同意新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桃夭一边抚摸着鼓琴,一边轻声念着这首诗。忽然听到一个男子惊喜的声音。“咦,老板娘,你今天不开店跑这儿来啦。” 桃夭听到这个声音微微蹙眉,事实上她并不太想理会这个男子。自从那晚他喋喋不休的在店里说了大半夜,浪费了她许多时间,第二天开店的时候,都没有什么精神。 不过,再不想理会,也依然还是要打个招呼,毕竟是自己的常客。 “好巧啊。没想到你也在这里。”桃夭的微笑有些僵硬。不过眼前的这个男子好像并没有发现,自顾自的又开启喋喋不休的话痨属性。 桃夭礼貌的应付几句,准备离开,却被男子拉住了。“老板娘,你也喜欢鼓琴吗?刚刚我看到你摸了那把琴哦,老板娘,你知道那把琴叫什么名字吗?叫绿绮!和司马相如用的那把鼓琴一模一样!司马相如,老板娘你知道吗?就是那个大文学家……” “叫我桃夭就好。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那个桃夭。” 桃夭听着他一口一个老板娘的,还以为自己是这家卖琴的老板娘,顿时头都大了。 男子愣了愣,听到桃夭的自报家门,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我叫卓君。”他伸出手来,想和桃夭握个手,桃夭却没伸手。 这个时候,门外又进来一个圆脸可爱的女孩子。 第十六章 琴台求凰一场空(2) 女孩圆圆的脸,显得十分可爱。她诧异的看着桃夭两人,问道:“两位是来买琴的吗?” 桃夭撇了一眼那个叫卓君的男子,摇了摇头,“只是进来看看。”随即又指着卓君道,“他是来买琴的,很喜欢这个叫绿绮的琴。” 圆脸女孩子顿时眼里仿佛有着光芒一般,她很惊喜的说道:“你也喜欢它吗?” 卓君点头。他也同样很高兴,很难得有个人能跟自己同时看上一把琴。这说明聊得来,有机会呢。卓君笑眯眯的与圆脸女孩子很快就聊上了。 卓君得知了女孩子叫司马香茹,是这家店的主人。他打趣道:“没想到你名字竟然跟大文学家一样呢,说不定,你就是他的转世。”女孩也笑着说,“哪儿有这么巧合,只是我的姓氏比较特殊而已,至于后面两个字,纯粹就是我爸妈胡乱取得,他们哪儿在乎这些。” 桃夭听着这些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失去了兴趣。她悄悄地离开了,并没有打招呼。 琴台路距离将军街并不远,想着下午也没什么事,索性还是开门吧。于是桃夭带着装手镯的盒子回到了传说大门口。 开门营业后,店里也没几个人。无聊至极的桃夭拿着手镯不停的看来看去,很是满意。 “请问,您是桃夭小姐吗?”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传入了桃夭的耳中。桃夭放下手镯,抬头看去。 原来是一个穿着曲裾的小姑娘。正垫着脚,撑着吧台,圆溜溜的大眼望着桃夭。“小妹妹,你想喝点什么?”桃夭对着眼前的小姑娘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温柔的问道。 小姑娘依旧是那句话,“请问,您是桃夭小姐吗?”桃夭点点头,走出吧台,牵着小姑娘的手,往沙发走去。 小姑娘很是顺从乖巧的任由桃夭牵着她的手,小碎步的跟着她。“喝果汁吗?”桃夭弯下腰,正对着刚坐在沙发上的小姑娘,轻声问道。小姑娘的背挺的直直的,抿着嘴,她似乎有些不太习惯这样坐着,不过还是尽量适应。 听到桃夭的问话,点了点头,“客随主便,您看着来就好。”于是桃夭便去给小姑娘榨果汁了,小姑娘应该是喜欢甜的吧,她想到。 不过一会儿桃夭就端来一杯橙汁递给小姑娘。 小姑娘很有礼貌的说了一句谢谢便接过橙汁小口小口的喝着。喝了没两口,她就将橙汁放在桌上,用一种很严肃的表情,看着桃夭。 桃夭有些疑惑,“我脸上有花吗?怎么这样看着我?”小姑娘摇头,她看起来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 但是也没犹豫多久,咬了咬牙,终于开口了。“桃夭小姐,你这里是不是可以帮人完成心愿?” 桃夭听到这话,挑了挑眉,随即又笑了。“我这里只是一家咖啡馆而已,我想小妹妹你应该是找错地方了。” 小姑娘摇头,“不会错的。我听安雅姐说的。她让我来找您,说您能帮我。她还说只要提她的名字,您一定会答应。” 桃夭听到安雅的名字,有些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小妮子。”她伸手把玩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的说道,“既然是她让你来的,那我就破例一次吧。毕竟,我这里只是一家咖啡馆而已。不过,在帮你之前,我需要你给我讲一个故事。” 不知何时,桃夭手上多了一本书和一支笔。 第十七章 琴台求凰一场空(3) 小姑娘有些诧异,她没想到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并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讲一个故事罢了。 故事有很多,她藏在肚子里,却不知该讲哪一个。左思右想,终于让她想到了一个让她印象比较深刻的故事。 那是一年的冬天,寒风刺骨,又夹杂着毛毛细雨,让人忍不住缩在被窝里不肯起来。 吕绮还是赖在床上,裹着温暖的被窝。妈妈敲门她也不愿意应答。“你这妮子,叫你起来你不起来。你不担心严老板过来吗?”妈妈有些不高兴,这可是一棵上好的摇钱树,别说严老板,就是大官儿也捧着。可这吕绮毕竟不是什么窑姐,也不是她叫得动的。妈妈真的是又气又无可奈何。 见叫不动吕绮,索性扭着腰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觉得太冷,像是要冻僵了一样,她又搓了搓手,打了一个寒颤,快速的走开了。 果然还是在屋里待着比较好。这个天气,谁还会请舞女?想想也不太可能。妈妈抬头望着窗外的天色,也罢。今天就当歇息了吧! 妈妈躲在屋里,嗑瓜子,点着灯,看着书。而吕绮正从床上艰难的爬了起来,想到前些天严老板说要开场宴会,想邀请她去。她本来答应了,可今天实在太冷了,今天晚上严老板的宴会怕是不一定要举办了吧。 她突兀的从被窝中起来,一股冷风吹到她的脖子处,让她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快速的穿好衣服,稍微活动了一下身子,便走到自己的鼓琴前。 今天不如练练琴?反正时间还早,严老板也没送帖子过来。吕绮稍微一思索便不再犹豫。 这次她想试着弹奏一曲不一样的《凤求凰》,顺便找找灵感,下一次到底该跳个什么舞。 于是她一边弹奏一边思考,可是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办法完整的弹奏出来这首曲子,也不知道要如何舞出惊艳的感觉。 琴声悠扬动听,可却断断续续,让人忍不住焦躁起来。 到底她要怎么做呢? 吕绮轻叹。她感觉自己明明就快要找到感觉了,可是那种感觉却又一闪而逝,怎么抓都抓不住。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吕绮还在弹奏着,只不过周围的人都有不耐烦了。旁边一个房间的女孩子敲响她的门。 刚一打开门就看见门外站着一个小姑娘。她严肃的对吕绮说:“吕绮姐姐,你要是想再多练习练习,是可以的。但是不能因为这个而吵到大家都过不好。” 吕绮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她点头应下表示下次不会这样了。 早知道就不执着这个了。吕绮的脸上出现了异常难堪的表情,所以当小姑娘提出来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十分尴尬。“对不起啊,不好意思。以后我会注意的。” 道完歉后吕绮关上房门,皱眉想着曲谱。 吕绮这个人也是怪,她面对妈妈总是一副高高在上,高傲的不得了的样子。反而因为同是舞女的大家,却又很是相处融洽。 第十八章 琴台求凰一场空(4) 吕绮背靠着门,她觉得很是烦躁。她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只是直觉告诉她,她不应该这样生活。 她有些后悔当初严老板当初的提议。那个时候,严老板说很喜欢她跳的舞,对她很是青睐,希望她能跟自己离开这个地方。 说白了就是金屋藏娇,做他的外室,连姨太太的名分都不给。当时的吕绮还是很有傲气的,委婉的拒绝了严老板的提议。 而现在的她,又觉得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做什么都不方便,就是弹个琴都要被别人说。 可是,一想到严老板那肥硕的身材,满脸横肉的感觉,又觉得自己的样貌跟这样的人很不甘心,实在是委屈了自己。 一时间内心深处很是纠结。可到底这次严老板并没有给她送帖子邀请她去,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要不,下次再看到满意的就答应了?吕绮如是想到。 这几天,吕绮在舞厅里排练着新的舞蹈,据说是一个很有才华的男子编排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恰好跟吕绮的想法不谋而合,都是那首《凤求凰》。 很显然,那男子比吕绮更高一筹,整个舞蹈的动作和点位更有感染力。而吕绮前些天试着排的动作总是差了那么一些。如此,她才不得不放弃自己编排,转而用这个男子的。 “吕绮姑娘,果然好功底。”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打断了沉浸在舞蹈中的吕绮,她停了下来擦了擦脸上的细微汗珠,转头朝着声音方向看去,原来替她编舞的男子,他身上穿着的是那种旧式大褂,看起来仪表堂堂。 “楚先生。”吕绮叫到他的名字,他微微一笑应了一声“吕绮姑娘。” “您怎么来了?是来看舞蹈排的怎么样了吗?”吕绮冲着他嫣然一笑,让男子的眼神一晃。 这个男子就是编排《凤求凰》的人,叫楚云飞。他曾留洋过两年,不过他自认为更热爱自己国家的文化,所以便很快学成归来,脱下了西服换上旧式大褂,可这骨子里的文人气息怎么也骗不了人,怎么看也不像那些迂腐的旧社会所谓上层人。 楚云飞将手背在身后,脸上压不住笑意。他道:“过几天就去琴台路那边登台跳舞吧。”什么?听到这话,吕绮忍不住皱眉。舞女虽然到哪儿跳舞不是跳,但是除了舞厅也就是一些达官贵人们的邀请才会去,这要是到了琴台路的路边上搭台子跳舞实在是拉低她的档次。 吕绮就有些不太愿意。她抿着嘴,不再说话。楚云飞叫她不吭声,脸色也有些不太好。只说道,“我已经跟妈妈说好了,这舞是我编的,也是我让你跳的。到时候让你去你就得去,那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听到楚云飞的话,吕绮就更不高兴了,“你叫我去,我就得去?你谁呀?连妈妈都不敢这么对我说话。不就是编了这支舞吗?我不跳了。你爱找谁找谁去吧!”说着吕绮转身就离开了,只留下楚云飞脸色难看的在原地。 “哼,我就不信你不会答应。”楚云飞冷哼一声,他像是笃定了吕绮一定会答应一般,黑着脸也甩着袖子离开了。 第十九章 琴台求凰一场空(5) 吕绮气呼呼的回到房间,看到桌上放着的那一沓厚厚的琴谱,想到刚刚楚云飞说的话,顿时上前一把抓起来撕了个粉碎。 “我让你欺辱我,我让你欺辱我。哼,你叫我去我偏不去。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说完吕绮看着被撕烂的琴谱,坐在床边喘了两口气。等气过了,冷静下来,这才反应过来。楚云飞既然敢用这样的口气跟她说话那就说明,他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留洋回来的“假洋人”,肯定背后有人。是洋人还是本地人吗? 吕绮蹙紧了眉头。想到刚刚自己一时的冲动而得罪了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怎么样。可是一想到,他居然让自己去那个破地方路边搭台子去跳舞,就是在折辱她,就特别不甘心。自己虽然是一个舞女,但她容貌出色,舞又跳的好,还有贵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在这满城之中,谁不是捧着她? 这几年顺风顺水的日子过得久了,吕绮也开始飘飘然,全然不想当初自己一开始的战战兢兢,中规中矩,只为了混口饭吃的日子。 早年的吕绮只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家里除了她还有两个弟弟,吃饭都成问题,父母为了养两个弟弟,原本想把她卖到窑子里,当窑姐的。当年如果不是妈妈恰好路过,看到她一身破烂不堪,又苦苦哀求父母不要卖了她去那种地方,突然发了善心救了她,她早就不知道被玩坏了命,给一卷破席子扔到乱葬岗了。 刚被救下的时候,妈妈还带着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那个时候的吕绮还不叫吕绮,叫大丫。她身上穿着破布烂衫,又面黄肌瘦,头发稀疏,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特别的自惭形秽又很羡慕她。 女人带着她去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妈妈见她长得还算不错,有些欣慰,原本是让她去做打扫的工作的。可见大丫平时很喜欢去看舞女们跳舞,就问她是不是也想上去跳舞。 大丫瞪着大眼满是欣喜,小心翼翼的问:“妈妈,我也可以吗?”妈妈点了点头,同意了。从那以后舞厅里多了一个叫吕绮的预备舞女,没有了一个叫大丫的扫撒丫头。 养了半年的大丫,不,现在叫吕绮了。吕绮已经变得越来越不一样,她的容貌也渐渐凸显出来。尤其是她在舞蹈上还颇有天赋,同样的舞,她跳出来就是比别人更有感觉,也更有灵性。 一开始她还给当初第一眼见到妈妈时陪在身边的女人伴舞,到后来她的独自登台跳舞。此时的她已经初露头角,而当初她给伴舞的女人已经过气了。 那些追捧那个女人的贵人们开始追捧起自己来。 风月场上,只闻新人笑哪儿见旧人哭。吕绮这几年也是越发的不把妈妈放在眼里。可她知道现在自己成了舞厅的摇钱树,对妈妈再如何她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最应该提防的就是同为舞女的的那些人,因此她在众人面前收敛起自己的脾气,有什么好事这都带着大家,这才没闹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来。 如今遇到一个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人,她自然心生不满。她有些气闷的拨弄琴弦。 门外却没有人再来打扰她。估计是都知道这件事了吧。说来这吕绮本不会什么琴的,可架不住之前她嘴甜会讨好。让妈妈叫了一个会读书写字,还会弹琴的舞女来教她。 这舞女也是个可怜人。知道吕绮的身世,可怜她,便答应了。 第二十章 琴台求凰一场空(6) 眼见要到了快去琴台路搭台子跳舞的日子。 吕绮还缩在房间里,怎么也不肯出来。妈妈来劝了她很多次,她总是拿别的事来搪塞。妈妈也很生气,要知道那个楚云飞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模样。那可是一个手黑的。 于是妈妈有些着急,想着要是劝不动吕绮,临时换个人算了。 楚云飞听到妈妈说的话,脸色沉了沉。随即又开口道:“除了吕绮,换谁都不行。你要是敢拿别的人来糊弄我,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妈妈的心肝颤了颤,都是祖宗哟!一个劝不动,一个又非要。这该怎么办? “楚爷,可吕绮她……我实在劝不动啊,您要知道,她可是我们这儿最红的舞女,这性格嘛,自然是有些……呃,娇纵。要不我再去跟她说说好话……” “明天,给她说袁老板有个舞会,让她务必去。” 楚云飞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眯着眼,淡淡的打断了妈妈的话。妈妈听到这话,就知道眼前这个人会有办法,自己只管按照吩咐去做就好了。 于是她诺诺应了一声就出去了。此时的房间里只剩楚云飞一人,他将手中抽了一半的烟掐灭,站起身走向窗口,窗外依然有些雾气,显得昏暗无比。他自言自语道:“吕绮啊吕绮,你可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楚云飞的站在窗口发呆。他的思绪陷入回忆。 两千多年以前,大汉王朝有一位富家才女,与贫困的书生相爱了,两个人相约私奔到琴台路生活在一起。这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卓文君与司马相如。 在两人死后,卓文君在黄泉路上许下誓言,来生不做女人,不做才女,只求做一名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为国效力的八尺男儿。 而司马相如并不知此事,抱着下一世还依旧做夫妻的美梦。 转世后的卓文君果然如她所愿,成了一名丰神俊朗才气斐然的男子,司马相如也依旧转世为男子,这一次两个人的身份颠倒,卓文君成了穷书生,司马相如成了富家子弟。 两人如期而遇,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二人一见如故,引为知己。两人整夜促膝而谈,秉烛夜话。 时间久了,司马相如发现自己对卓文君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当他发现自己的心意时候,卓文君正准备辞行,说是要去别的地方走走看看。 司马相如有些慌张,他苦苦哀求卓文君不要离开,并告诉了他自己的心意。 卓文君这一世是男子,他自然不肯接受,并劝阻司马相如不要这样。可司马相如不愿意听这些。 就这样,司马相如将卓文君软禁了起来。 卓文君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发生。何况他还想为国效力,若是待在这里跟废人一样,又怎么施展自己的一腔抱负? 于是他想尽一切办法,逃了出来。可司马相如紧追不舍,卓文君在一处山崖下,跳了下去。 再次步入黄泉路的卓文君,看到紧跟而来的司马相如,恢复了上一世的记忆。 他朝着司马相如吼道:“你就这么不想放过我?” 司马相如回道:“我们既然做了一世的夫妻,可我觉得并不够,理应生生世世如此。” 第二十一章 琴台求凰一场空(7) 卓文君和司马相如面对面站着,他听到这番理所当然的话,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现如今我成为了男子,你也愿意。可你想过没有,你这是把我陷入了不义!” “我不管什么义不义的。我只知道我们应当生生世世在一起,不论你是男是女。” 司马相如的执着,让卓文君无话可说。他转身步入轮回,只听得身后传来的那一声声的呼唤。 “文后!文后!” 卓文君听到他的喊声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 这一次绝对不会让他如意。“你别跟着我!” 司马相如紧紧跟着,“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卓文君的再次轮回,让司马相如怎么也找不到。他没有喝孟婆汤,保留着前世的记忆,他做了很多事,找了无数次,卓文君就像蒸发了一样。 司马相如的执念也越来越深,一直到现在,民国时期,辗转轮回的司马相如成了楚云飞,卓文君成了吕绮。 楚云飞明知现在的吕绮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卓文君,可他依旧不肯放弃。 明天的舞会,一定会让她答应自己。 如果她不在琴台路跳舞,那么自己没办法做别的事,让她恢复第一世的记忆。 在楚云飞的心中,只要吕绮恢复了那一世的记忆,就会回到自己身边。 是夜,一栋洋楼里,人影绰绰,宽大的老式宅院在洋楼显得有些低矮。袁老板的宅院还是不小,吕绮裹着大衣踩着高跟鞋哒哒的走了进来。 袁老板是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他正在招呼客人,转头看到了刚进来的吕绮,立马上前去打招呼。“吕小姐,您可来了。待会儿您得好好舞一曲才是。” 吕绮的脸上露出得体的微笑。“既然袁老板赏识,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好最近有一个新舞,来给大家开开眼界。” 没错,吕绮说这个话的意思就是说想提前把《凤求凰》展现在这里,打乱楚云飞得计划,她有些洋洋得意。袁老板的眼神闪烁,他不不动声色的恭维了两句,“那袁某人就等着吕小姐您的表现了。” “袁老板您客气了。” “袁某还有一些事要办,吕小姐您请自便。” 说着袁老板就转身离开了。看他离开的方向却是去了一个房间。吕绮看着他进去后就又转头和别人谈笑风生。 吕绮的舞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因为她在上台之前就被人悄无声息的带走了。 她的离开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大家都忙着借着这次的舞会,联络互动,为自己得权势,地位,财富,做着努力。谁会专门关注一个小小的舞女呢? 当然也包括了那个想让她做外室的严老板,在这种场合下,也不会专门去注意她。 吕绮被带到了一个黑黝黝的房间里。 房门紧闭,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靠摸索。吕绮有些惶恐,她大喊着,“有没有人啊,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肯放我出去。” 面对未知,吕绮的心里一阵慌乱。外面没有人回答她,她只能摸索着四处拍打,企图让人知道她被关在了这里。 可是她嗓子都喊的快冒烟了,也无人理睬。吕绮害怕得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她不明白,自己这是得罪谁了。这个时候的吕绮似乎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楚云飞。 这些天她唯一得罪的人也只有他了。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第二十二章 琴台求凰一场空(8) 吕绮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发着呆。 黑暗,让她想起了小时候。那个时候家里穷,每天只能吃一顿饭,那一顿饭还是一碗稀粥和野菜根。每天晚上都饿着肚子睡觉,却怎么睡不着。只能偷偷摸摸去舀一碗水喝,喝多了觉得肚子鼓鼓的,才又去睡觉。 就这样年复一年。终于有一天,她发现隔壁的邻居好像在炖肉。肉香从她的鼻子前飘过,她耸了耸鼻子。真香啊! 因为这个肉香,馋着她一直到晚上入睡,她喝了几碗凉水都灭不了那种饿的感觉。 夜半三更,她终于决定去偷肉!她偷偷摸摸得走到墙边,四处张望一番,爹娘和两个弟弟都还睡的正香。 她爬上墙头,然后轻手轻脚的去了隔壁。隔壁邻居家也睡得正熟,她摸到厨房里,借着月光,看到灶台上放着满满一碗肉。 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吃了一小半碗,她又抓了几块肉,偷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那个时候,小小的房间里除了她还有两个弟弟。家里本来就不大,房间也少,她只能跟两个年幼的弟弟挤在一个房间。 整个黑暗中,她闻到了酸臭和穷苦的味道,其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肉香。 吕绮依旧发着呆,外面似乎传来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吱吖一声,门打开了。 门外传来的光亮,让她有些睁不开眼。她伸手遮住眼睛,挡住光亮。 “吕小姐,别来无恙。”楚云飞的声音传到了吕绮的耳朵里。吕绮适应了一番,逆着光,站起了身,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楚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吕绮淡淡的说道。 “刚刚只是开胃菜而已,如果吕小姐能够答应我的要求,那么现在就可以离开。否则有什么后果,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楚云飞戏谑得看着吕绮,他似乎是笃定了吕绮不可能不答应。 吕绮沉默。 她现在没有冲动。因为她知道,这次这件事,很明显跟袁老板有关系。 生处在这样的乱世,她有什么资格不答应呢?之前自己确实太任性了。 现在只是把她关起来而已。如果自己再不识趣,那么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呢?她很清楚,楚云飞这次绝对不是开玩笑,他是有大能耐的人。 自己一个小小的舞女,又怎么斗得过他?尽管她觉得这是一件耻辱的事,但自己却不得不低头。 许久,空气中飘来轻微的声音。“好,我答应你。”那是吕绮的声音。 楚云飞笑了,“吕小姐果然是识大体的,既然如此,那三天以后的琴台路见。吕小姐这两天可要好好准备啊。别让我再来请你,那可就不是今天这样了。”说着,楚云飞又转头吩咐跟在他身边的人道:“还不快送吕小姐回去。晚上不安全,务必要安全送到。” 楚云飞手下应了声,“是。”于是走向前,躬身对吕绮说道:“吕小姐,请吧。” 吕绮跟着楚云飞的手下,缓缓走出了房间,楚云飞还站在原地。吕绮停下脚步,转头望着他,只觉得他的眼神里有些复杂,她看不明白,也不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疯狂的眼神,还有执念。 第二十三章 琴台求凰一场空(9) 吕绮又重新开始练舞。 在这寒冷的冬天,练舞室房门紧闭,吕绮依旧在不停的练习着,从白天到夜晚。 她一边练习,一边回忆着当时楚云飞的话,有些烦躁不安。但是她不能停下来。 过两天就是答应他去琴台路的时候了,再怎么不情愿,也必须要做到最好。 这是她的骄傲。她不会在自己最擅长的方面,做不利于自己的事,哪怕这件事对她来说是一个侮辱。 就这样,吕绮这两天不停的练习着,大冬天的都流下了汗水,一滴一滴,从她的脸颊滑落,滴在胸口,滴在地上。 很快就到了时间。 这天天气出奇的好,冬天的暖阳,照在人身上,很是舒坦。缩在不知名角落里的猫儿,也因着暖阳,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出来,找到一处阳光充足的地方,懒洋洋的躺了下来。 吕绮早早的就将准备好的服装带上。叫了一个黄包车去了琴台路。 当吕绮到的时候,舞台早已经搭好。简陋的舞台,上面空空如也。她四处张望一番,并没有看到别的来帮助自己的人。连楚云飞都没有来。 难道说,自己要在这里,连音乐都没有的情况下,干巴巴的跳舞? 吕绮皱眉,她还要换衣服呢。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直接换好再来。不管怎么说,如今已经是这样了,那还不如干脆别想那么多,赶紧找个地方换衣服吧。 吕绮寻了一圈,终于找到一家成衣铺,她给了点钱给对方,便进去换衣服了。 这个时候楚云飞带着手下缓缓走来,见台上没人,脸色顿时不好看。 “怎么回事。人呢?” “刚刚还在这儿呢,或许是做准备去了吧。” 手下听到楚云飞的问话,立刻答到。他们提前来这里,就是为了防止找不到人,但是吕绮不认识他们,也就错过了找他们帮忙的机会,只能自己辛苦。 而他们只远远的看着吕绮东溜达西转悠的,似乎在找什么,也没上前去问。 搭好的舞台下面站满了人,大家都纷纷谈论这是在做什么。等了半晌,楚云飞有些不耐烦了,而那些谈论的人群也已经开始散开。 吕绮换好衣服以后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她看到有一些人围在那里,于是从舞台后方绕了过去。 因为她跑的太急促,并没有注意到,楚云飞已经到来,还就在不远。 吕绮缓了缓,慢慢走上了舞台。她背对着人群,深深呼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有人注意到台上站了一个人,他吆喝着自己认识的人来看。人,都是爱凑热闹的,一旦有个什么事,就会第一时间凑上去,也不管是什么事。人群逐渐多了起来,也慢慢安静下来。 他们静静等待着,台上这个穿着漂亮,身材又好,却看不见正面的女人,到底要做些什么。 吕绮缓了缓心神,想着没有音乐也能跳舞,于是她做好了起式准备开跳。 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音乐声响起。 是琴声! 这里怎么会有琴声?是她的幻听吗? 第二十四章 琴台求凰一场空(10) 琴声已经响起,吕绮顾不得想太多,她下意识的跟着琴声开始舞动起来。 吕绮的舞姿很优美,再配合那套服装,更是凸显出她的优点。台下的人已经看呆了,只看着台上的吕绮莫不作声。 当舞蹈和音乐快到结尾的时候,吕绮准备收式,却发现琴声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好像是准备再来一遍的架势。 吕绮咬了咬后槽牙,跟着琴声又跳了一遍。当第三遍响起的时候,吕绮再也不想跳了,她突兀的停下了动作,朝着琴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她顿时惊呆了。在舞台的右下角的位置,放着一把琴,而楚云飞正坐在那里,他陶醉的弹着琴! 所以,给自己伴奏的是楚云飞? 楚云飞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吕绮已经停了下来,他依旧自顾自的弹着琴,曲子是她熟悉的《凤求凰》。吕绮的眼前一片模糊,她觉得这一幕似乎很是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 只念叨着《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同意新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吕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念完的。她的脑子像是炸开了一般,似乎好像有什么东西,进入她的脑子里,眼前走马灯花的划过许许多多的画面。 “我的头,好痛!”吕绮抱住自己的脑袋,摇摇晃晃。她的脸色苍白,眼看就要承受不住要倒下了。 台下的人看到吕绮这般,于是惊呼起来,楚云飞还陶醉在琴声里,他怀念着当初作为司马相如时和卓文君共度的时光,忽然听到惊呼声,将他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楚云飞顺着惊呼声往台上看去,此刻的吕绮已经晕倒在了台上,不省人事。 楚云飞连忙扔下琴,跑到台上抱起了吕绮。 “吕绮!吕绮!你醒醒。” 任凭楚云飞怎么呼唤,吕绮就是没有醒来,他看了看四周,于是决定立刻带着吕绮离开琴台路。 看着吕绮被抱走了,人们纷纷讨论着随后又散开。这场莫名其妙的表演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并没有影响大家,只是多了一些谈资罢了。 我这是在哪里? 吕绮看着四周,有些疑惑。她看着屋内摆放的物件,以及自己身上穿的服饰,非常的不像自己原本应该身处的时代。 她回忆起自己晕倒之前的一幕,是在琴台路那个简陋的舞台上。可是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身边,她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是楚云飞。他正坐在床头,眼神温柔的看着自己。 “你想起什么了吗?”他现在的模样和语气像极了一个年轻男女之间亲密的样子,又带着一些期待。和最开始看到他温和有礼的样子无二差别,但是她一想到自己被关在黑黝黝的房间里,他那肆意张狂的模样,大不相同。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吕绮又低下头,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云飞听到她的话,脸色变了变,声音有些颤抖,“怎么可能。” 第二十五章 琴台求凰一场空(11) 楚云飞捏紧了拳头,微微颤抖。 “你在骗我对不对。你一定想起来了。”楚云飞伸手抓住吕绮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可是吕绮仿佛被吓到了一般,就是不肯抬头。楚云飞的手抓的越来越紧,如同他紧张而不可置信的心情,他的力量抓疼了吕绮的肩膀,吕绮一开始还是咬着唇不吭声,最后实在忍不住叫了出来。“疼!你放开我!” 吕绮挣扎着,她不想楚云飞再碰到自己。楚云飞因为她的挣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伤害到了吕绮,于是,便放开了手。满脸心疼的说道:“对不起,弄疼你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吕绮听到他的话,下意识的抬头。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一点一滴的滑落在她的小脸上。 “别哭了,是我错了。我不逼你,好不好。”楚云飞伸手想擦干她脸上的泪水,吕绮却偏过头,不想理他。 楚云飞的手顿在半空中,他很失望。“我想静一静。你先出去吧。”吕绮胡乱的自己擦掉了泪,开口道。楚云飞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温柔的对她说,“那你好好休息,我等会儿再来看你。” 楚云飞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有些依依不舍得模样,让吕绮觉得无比反感。最后楚云飞又停下脚步对她说,“只要你不离开我,什么都好说。我已经找了你太久了,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就什么时候告诉我。”说着他顿了顿,接着道:“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但是我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就是为了让你想起从前。” 说完这段话,楚云飞就离开了。离开之前,他还特意将门关好,锁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吕绮一人。她的表情似乎像是在讽刺什么。 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房间里的布置,不得不说楚云飞这个人非常用心,几乎还原了西汉时期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住在一起的时候房间摆设。 可是,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也回不到过去了,上千年的时间,轮回几场,本应该忘却前尘的。现在这样大费周章的让自己想起来又有什么意义?她知道,这场舞没有那么简单。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楚云飞到底花了多少心血,又做了多少事,最后逼着自己去完成最后一个步骤。但是想来,肯定很不容易。 而且,当年的司马相如也不是真的那么痴心。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爱情应该像山上的雪一般纯洁,像云间月亮一样皎洁。满以为嫁了一个情意专心的称心郎,可以相爱到老永远幸福。但这个所谓称心郎却在得势后想纳妾! 卓文君写下这首《白头吟》,可不就是怀着满心的委屈吗? 我就是卓文君,卓文君就是我,我也是吕绮,一个舞女。吕绮捂着自己的胸口,闭着眼,回想那一幕幕。 既然他都已经不忠于自己,当年他因为自己的父亲而得势,而与自己和离就会回到贫穷的日子,可不就得委曲求全吗? 可做早就是一个负心人,又何必做出这般痴心的举动呢?自己轮回几世,都逃不过他的纠缠,他到底在执着什么? 吕绮不明白,也不想知道。她只想逃离这个男人。 就像那一世一样。死也要逃离。 第二十六章 琴台求凰一场空(12) 吕绮面对楚云飞一直都是不理不睬,她被关在房间里不得出去。 楚云飞每天都在问她想起来了吗?而吕绮的回答永远都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而舞厅那边,关于吕绮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所有人都以为她被楚云飞看上,从而过上富太太的好日子了,为此别的舞女还特别羡慕她。 私底下偷偷的讨论。唯独一个小姑娘丝毫不在意这些,她每天认真的练习舞蹈,学习弹琴,还颇有兴趣的画画和练习毛笔写字。 每当别的舞女调侃问起她想不想和吕绮一样过好日子时,她都不断的摇头。只说,“人这辈子活着最大的意义不是在于攀上谁,也不是依附于谁。而是活出自己。” 听到这话,别的舞女都是嗤之以鼻,在这个乱世,女人不依附于权贵,又怎么活得下去?也只有这个不懂艰难生活的小姑娘才这么单纯。 也是,这个小姑娘据说还是妈妈的亲戚。又跟她们不一样。 想到这里,这些舞女又没有再谈下去的想法了,各自散开。只剩下这个小姑娘认真的完成自己的绘画。 吕绮的不理不睬,渐渐让楚云飞失去了耐心。“你还要欺骗自己多久?你明明已经想起了,我们曾经那么相爱!” 听到这里,吕绮直勾勾的盯着楚云飞,让楚云飞觉得更是猜不透她的想法。 许久,吕绮终于开口了,她说道:“你以为的相爱就是不停轮回转世,死也要在一起?那你知道为什么我就那么不情愿?” “为什么?”楚云飞听到她前面的话,顿时一喜。但当吕绮说到最后那一句的时候,他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吕绮偏过头,没有再看楚云飞的脸色,只淡淡的说,“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啪的一声,楚云飞扔掉了桌上放着的杯子,茶杯摔碎在地上,吕绮听到声音,转头看向地面碎掉的杯子,没有说话。只听得楚云飞怒气冲冲,“你就记得这些?当年我为你弹奏的凤求凰你怎么就不记得!” “不记得。那有什么好记得。既然已诀别,当初就该放了我,可你不愿意。就那样生生折磨了我一世。你的执念太深了。” “那又如何。我说过,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的人,你不该逃。” “呵呵。你以为,这样困住我,就能达到你的目的了吗?” 吕绮的眼神中充满了讽刺。楚云飞因为她的话,胸腔里的怒火和无力,已经达到顶点。 他深呼吸几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觉得现在不能再跟她谈下去了,否则他会失去理智。最后他颤抖的说道:“你好好在这里想想,我先出去了。希望等我下次进来的时候,你能接受……” 没等吕绮回答,他就快步走出了房间。关上门,又锁了起来。 房间的地上那碎掉的茶杯依然在原地。似乎没有人在意,也或许是忘记了。 只有吕绮还盯着它,眼神幽幽,许久之后,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第二十七章 琴台求凰一场空(13) 失魂落魄的楚云飞走出房间,来到庭院中。他的手里拿着一壶酒。 夜晚当空,月亮高高挂。周围繁星点点。 楚云飞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望着月亮,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酒。 没多久,一个小姑娘的身影出现在了庭院中。她信步走来,一把夺过酒壶。 楚云飞正要喝下一口,却见酒壶被夺,不由得恼怒。“滚开!” “脾气不好也不能喝酒。”小姑娘有些不满。扔了酒壶坐在了楚云飞的身旁,端端正正,一脸严肃。 楚云飞斜着眼睛看了看小姑娘,道:“你倒是和当年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嗯。”小姑娘板着脸,点了点头。随即又转头对楚云飞说:“我要去忙了。”于是站起身来,朝着关着吕绮的房间方向走去。 “你等等。”楚云飞叫住小姑娘,顿了顿说道,“你……是来带走谁?”小姑娘转身,疑惑的看着他。“她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楚云飞心里有一丝不安。她既然来了,说明就是有人死了。 当年就是她把自己和卓文君带走进入黄泉路的。也是她给了自己一条路,让自己在轮回的时候并没有忘却曾经发生的一切。 只不过,她说当初帮自己是因为她与两个人有一场数千年的因果需要了结。 想到这里,楚云飞眼里的瞳孔顿时放大。他一个箭步快速的来到吕绮的房间门口,慌乱的开锁。 引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的脸倒在床上,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划痕,周围床上,地上,手上到处都是红色一片。 “文后!文后!不!” 楚云飞抱着吕绮那冰冷僵硬的身体,泪流满面,脸色痛苦。小姑娘此刻隐身,漂浮在半空中,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正沉浸在痛苦之中的楚云飞。而楚云飞却看不见她。 吕绮也漂浮在她身边,看着这一切。她的面上依旧是痛苦和讥讽。 “走吧。”小姑娘带着吕绮离开了。走到黄泉路上,吕绮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每一世你都在?” 小姑娘诧异的看着吕绮,“你恢复记忆了?”吕绮点点头,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小姑娘见这般,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这场孽缘由我而起。当年如果不是我跟随阎王去了天上,因为贪玩,又不小心弄错了月老的线,也就不会让你们两个不同阶层的人在一起。” “后来,我为了弥补这场错误,又借了月老的红线剪想将它剪断。谁知道,不论如何都剪不断。我又想给他另外牵一条,谁知他自己把另外一条给断了。 我去查了姻缘薄,发现你早就有了和离之心,只是他心中不知是什么原因,有了执念。就是死后也剪不断的执念。 于是我想着只要下一世,他能自己走出这个执念,就好了。没想到他会那么疯狂,就是转世后还那般,我干脆想办法留下了他的记忆,让他转世也不得忘。也许时间长了,他的执念自己就散了。 这一晃就是数千年。我在你身边偷偷的保护你,就怕他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事。而这次是我没把你看好,也没想到你这么坚决。” 听到这里,吕绮觉得有些害怕。“他这次为了唤醒我前世的记忆,不知道干出多少残忍的事。” 小姑娘沉默。 “他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只唯独在你身上,费尽心机。显得疯狂。” 吕绮回头看了一眼黄泉路的尽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下一世,再也不能被他威胁了。 第二十八章 琴台求凰一场空(14) 故事讲完,桃夭也停下手中的笔。她挑了挑眉,问道:“你就是故事中那个陪在吕绮身边的小姑娘?” 穿着曲裾的小姑娘抿了抿唇,依旧是一脸的严肃。但是能感觉到她的窘迫。她点了点头,将最后一口果汁喝了个干净。 桃夭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走吧。你要做什么,我大概明白了。”桃夭站起身来,看着咖啡馆里空无一人,她稍微收拾了一下,就走出了店门,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小姑娘跟在桃夭身后,一言不发,眼神里却透露出疑惑。桃夭没有在意这些,只转身等着她靠近自己后便牵着她的手慢慢走着。 小姑娘依然踏着小碎步,努力跟上桃夭。“你叫什么名字?”桃夭在路上一边走一边问道。 “我?”小姑娘歪着头,努力想着,“数千年过去了,谁还记得当初的名字。叫我无常就行。” 桃夭嗯了一声,低低笑了。小姑娘此时也不再说话。一路跟随桃夭的脚步,来到了琴台路。 无常抬头望向琴台路上那修建的精致牌匾,上面书着写琴台路径四个字。一时间又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桃夭没有跟她解释,只带着她去了那家卖琴的地方。 无常一眼看去,就看到了那个圆脸女孩,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又转头看向桃夭。似乎是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巧合罢了。”桃夭指了指圆脸女孩,又道:“去吧。至于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你与他们的因果线,这是最后的结果。” 桃夭站在门口,百无聊赖。她并没有去窥视两个人的谈话。至于无常到底要做什么,她也毫无兴趣。 她只看得出,无常来找自己,还要通过安雅。就说明她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 因果线缠的太深,耗尽了她太多能力,如果她这次不来,就很难不灰飞烟灭。 既然她能找来,还能遇到这样的事,也是她的机缘。 至于,那个话痨的家伙。之所以能无视她的结界,和自己一样能看到常人所不能看到的东西,也是因为这件事吧。 这件小事了了,他大概也就恢复正常了。毕竟,他这一世没有了执念,还有过一任女朋友,不是吗? 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没等无常和圆脸女孩说完,桃夭就离开了。她还等着继续开业卖咖啡呢。 也不知无常说了什么,圆脸女孩突然泣不成声。哭了一会儿之后又恢复了正常,将无常送了出去。 无常缓缓走出来,她转头看着这家店铺,微微一笑。 《怪谈传说物语》这个故事的结尾,桃夭拿起笔又添了上去: 楚云飞埋葬了吕绮之后,他回想着这数千年来的种种一切。他站在坟前,泪流满面。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累。 自己这些年来,所有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真的是因为爱吗?不,不是。是不甘心罢了。 他不甘心自己一直是一个穷书生。不甘心自己这一生的抱负和才华无法施展。于是想尽一切办法。 他弹奏的《凤求凰》,吸引了卓文君的目光。棒打鸳鸯下,他依然坚信着自己总有一天会被卓文君的父亲所接受,甚至甘愿忍受和卓文君一块当垆卖酒,成为暂时的商人。忍辱负重下最后能够一飞冲天。 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他也做到了。 一朝翻身,忘乎所以飘飘然。又嫌卓文君的容貌姿色,便想纳妾。谁知当头一棒,卓文君想与他和离。若真的和离了,那么自己将会再次被打入深渊。 他很清楚自己其实是靠着岳丈才爬了上去的。所以他心中一直有股执念,那就是永远和卓文君在一起,绝不分离。 这个执念深入骨髓,直到如今。他都不知道轮回后的自己还执着什么,看着她再次香消玉殒,他终于明白了。 罢了,下一世就别再执着了。 楚云飞死了,他死在了吕绮的坟头,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他死的时候,漫天飘雪。这样的情况,锦官城很少见。 第二十九章 石经寺有灵(1) 俗话说春雨贵如油,可这绵绵细雨下起来没完没了。咖啡馆里的人们,大多是来躲雨的。 进来后如果什么都不点,大多都会不好意思,所以意思意思一下随便点一杯咖啡,然后坐在沙发上开始玩儿手机,或者抱怨这场雨下的不是时候,自己并没有带伞。 桃夭忙碌了一阵,给客人做好咖啡端上后,就没有什么事可以做。她无聊的缩在小沙发上,百无聊赖,打着哈欠。 她懒洋洋的拿起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春困是正常的现象,她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自从上次帮无常后,她就发现自己总是提不起精神来。连做生意都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下午三点左右,雨小了许多,咖啡馆的客人陆陆续续离开。打着瞌睡的桃夭,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惊醒。 “老板娘,怎么打瞌睡呢。”桃夭一下子跳了起来。从门外进来一个身材高挑,容貌绝美,有着一头大波浪的女人。她穿着黑色紧身皮衣,高跟鞋踏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她的唇色是很显眼的大红色,涂着大地色的眼影,风情万种。 桃夭一身浅绿色齐胸襦裙,站在她身旁。两个美丽的女子,各有不同的美。 “你怎么来了。”桃夭对着她笑道。她伸出纤纤素手轻轻捂住自己带着笑意的红唇,回应着桃夭道:“这不是想你了吗?来看看你,可还好?” 她模样像极了对着爱人娇嗔。让桃夭有些受不了,她默默地站离了这个女人几步。“安雅,你怎么还是这样。” “那又怎么样,我本是这般,还要改掉不成?哪儿有这样的道理。再说,你在意这些又有什么用,该来的还是会来,该走的依然会走。我是什么样子,这些都不会改变,不是吗?” 女人自顾自的坐在沙发上,拿起刚刚桃夭看过的书,慵懒的斜倚着翻了起来。 咖啡馆里的客人只剩四五个左右,看到安雅这样的美人进来,一时间目光都放在了两个女人身上。 桃夭默默地去做了一杯咖啡端给安雅,然后又坐在她对面。眼见两个漂亮的女人被一旁的装饰物挡住了视线,几人又才将目光转回到自己这边,玩儿手机的玩儿手机,看书的看书,聊天的聊天。 安雅端起咖啡毫不客气的喝了一口。喝下后,她皱了皱眉,“果然那么多年我还是不习惯这个味道。还是给我来一杯茶吧。” 桃夭没好气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哪儿来那么多事,真是服了你了。茶还在泡着,泡好了再来端。现在先将就一下吧。” 安雅抬起头看着桃夭,她对桃夭的行为,毫不在意。只露出明媚的笑容道:“就知道桃夭美人儿最好了。” “你呀。”桃夭有些无奈,摇了摇头。“说吧,你这次过来有什么事?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安雅毫不在意的把书扔到一边,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过两天去石经寺。桃夭很诧异,“你去那里干什么?还到了需要我陪你的地步。”安雅摊手,耸了耸肩。一脸的无奈。 “谁让你是我的宝贝呢,不找你找谁。” “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撩我。我不搞百合。” “行啦,你就说去不去。” “去。当然要去。事先说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可不会管的。” 最后两个女人相视一笑,约定了后天一大早就去石经寺。 第三十章 石经寺有灵(2) 等桃夭出门的时候,安雅已经开着车到了门口。 她依然还是那么风情万种的模样,桃夭见她来了便毫不客气的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的位置。 “走吧,去那里可要好一会儿了。”桃夭没有多说一句废话,直接对安雅吩咐道。“哼,你还使唤起我来了。”安雅翻了一个白眼,也没再跟她斗嘴,开着车往石经寺去。 石经寺地处龙泉山泉中段东麓之天成山,在茶店镇石经村境内。坐西向东,顺应山势由东向西逐层上升。它是川西五大佛教丛林之一,藏黄教法王宗喀巴大师由嫡传汉区第一个密宗道场。 事实上,石经寺始建于东汉末年,最初是官宦家庙。蜀汉时期蜀将赵子龙承此产,以“灵音”之名存世。在此镇守锦官城东大门龙泉山,蜀汉灭亡后,这座山庄由当地百姓将之改为寺庙。 在唐朝时建立了大殿。明朝正统年间,一名叫楚山法师的僧人,应蜀王之邀,修缮这座曾经名为灵音寺的寺庙,并更名为天成寺。 因为楚山法师是一代高僧,因而天成寺也随之扬名。 古典名著《聊斋志异》、李劼人《死水微澜》以及历代文人墨客,均对它的名声和香火盛况有描述。 清乾隆三十二年,简州牧宋思仁赠与石刻《金刚经》一部。因而天成寺又更名为石经寺。 在嘉庆年间数次修缮,最终行成了今天的规模,占地为200余亩。 从将军街出发到往龙泉山脚下,已经花了一个小时。桃夭手中拿着笔,似乎在思考什么,安雅专心致志的开着车,上山的路程并不狭窄,并且有许多车辆,只是有些堵罢了。她瞥了一眼桃夭手中的书,问道:“你在干什么呢。” 桃夭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呀,到龙泉山了呀。这么快。” “我看你是思考的太入迷了。”安雅撇了撇嘴,桃夭什么都好,就是爱拿着笔不停写写画画的毛病改不了。 桃夭笑了笑,没反驳,“我问你一个问题。”安雅开上山后期,渐渐车辆少了一些,她分出心神来理睬桃夭,“什么问题,你问吧。” “你知道石经寺的传说吗?” “传说?是指赵云还是别的?关于它的传说多着呢,我哪儿知道你说的哪个。” “就那个金刚经的。” “哦,你说宋思仁啊。那家伙就是一个傻子,你别说他竟然自己把自己气死的,简直是个奇葩!” 说起这个宋思仁,安雅就有些不太高兴。桃夭便住口不再提他,免得安雅真生气就不好了。 正说着,车已经开到了石经寺的大门处,随着车流,进入了大门往山上的停车处去。 桃夭一路看着寺内景色,兴趣盎然。“真是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大的放生池。真不愧是当年的山庄,也只有山庄才能行成这般模样。” “行了,下车吧。别在那儿嘀嘀咕咕的。”安雅把车停好后,催促着桃夭下车。 两人步行走在寺中,此刻的安雅却有些心不在焉,桃夭跟在她身后带着笑意,不急不缓。 第三十一章 石经寺有灵(3) 正往下走着,突然桃夭咦了一声,顿住了脚步。安雅转头看着她,“怎么了?” 桃夭指着放生池的位置,笑道:“我第一次见到这样有趣的放生池。” 放生池的位置,正好处于一个山体的斜坡上,周围除了许多郁郁葱葱的树木,还有好几条长长的走廊,从停车位的方向看去,就是几条分布均匀可通过的小桥在大大的池水上方。如果拍照的话,不说这是寺庙,谁又知道呢?还以为是某个高档山庄的后花园呢。 安雅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她眯了眯眼,说道:“既然有兴趣,那就过去看看吧。” 两人往前方走去,准备往放生池而去。走到那个长廊的位置,她们看到那里摆了好一些座椅在这些大树下,长廊中。有许多中年人和老年人正坐在那里,摆着悬龙门阵,喝着茶,有的人手里还拿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 还有的年轻人带着小孩子,也在这里,和一些三朋四友的,来这里走累了坐坐。 安雅和桃夭相视一笑,这一幕实在是很难想象是在寺庙里存在。都说茶馆茶馆,喝茶聊天,打麻将的不二之选。 可这里,虽然没有麻将,却依然有着烟火气息。别的寺庙都是庄严肃穆,香火十足,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味道在里面,而这座石经寺却有着这样一个地方,拉近了与人间的距离。 从长廊而去,顺着方向来到第一座小放生池,桃夭眼睛很尖,她一眼就看到了放生池里除了那些红色鲤鱼还有一只小乌龟。 “我以为放生池里只有鱼呢。”桃夭只说了这么一句又接着往前走。安雅跟在她身边一声不吭,她的样子有些反常,不过桃夭也没有在意。该来的总会来,越是靠近目的地就越会心里忐忑不安。这时候再多问什么,大概安雅会炸毛吧。 再往前走就到了十多层不算太高的阶梯。两人踏上阶梯后,引入眼帘的,就是她们在上面看到的那个巨大的放生池。 说是放生池,不如说是湖。周围两边的石壁上郁郁葱葱的绿色叶子从那里探着头伸了出来许多。 叶下,每隔着几十米就有一座石桌和三个石凳。 这些石桌石凳却几乎没有人坐过的痕迹。看得出来,过来这边的人并不多。 “那是……鸭子?”桃夭挑眉,转头看了一眼安雅。 放生池的斜下方,靠近她们的比较近的距离,有一个木板,上面正有一只肥硕的鸭子活蹦乱跳,鸭子的周围趴着四五只大小一样的乌龟,还在懒洋洋的晒太阳。 “这可真是有趣呢。”桃夭轻笑着,并不指望安雅能回答她。 这个时候,一只乌龟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慢吞吞的游了过来,对着桃夭和安雅,小小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什么,可是谁也没听到。 过了一会儿,乌龟又转身游走,慢慢潜入水里,消失不见。“你是来,看它的?”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但终归是见到了。” “那……” “别问了。你想知道的,今晚我会告诉你的。” 第三十二章 石经寺有灵(4) 月光皎洁,放生池中的鱼儿和鸭子,都安安静静。只有一只小乌龟借着月光缓慢的爬上了岸边。 树林里隐藏的身影,顿时出现在它的面前。 是安雅。她白天进来后,没呆多长时间就离开了,带着桃夭在这附近的民宿里住了下来,趁着晚上没人,她悄悄溜了进来。 “阿奴。你还好吗?”安雅的声音,在乌龟的头顶低低响起。乌龟抬起头,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到这一幕,安雅失望的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次又是白跑一趟。下一次,又是什么时候呢。” 乌龟发现了她的难过,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地看着她。 安雅蹲在乌龟面前,突然之间落了一滴泪,从她的面庞划过,滴落在了乌龟扬起的脑袋上,它张开了嘴,泪珠滚落口中。 乌龟将泪水吞了下去。这一幕被安雅看到了,她擦了擦眼睛,又露出微笑,伸手摸了摸乌龟的脑袋。“是咸的。” “你都没考虑过,这个时候来,会被监控拍下吗?”桃夭的声音出现在安雅的身后,不知她什么时候跟过来的,竟然没有一点察觉。 桃夭似乎看出了安雅的想法,只笑到,“你出门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所以一直跟在你身后,看看你甩开我到底要做什么。你放心好了,监控里不会有我们的身影。” 安雅站起身来,定定的看着桃夭,许久开口道:“多谢。” “你这小妮子,咱们认识那么久,就别跟我客气了。”桃夭一副慈爱的模样,让安雅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到也没说什么,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在岸边不停张嘴想说话的乌龟,叹了一口气,又对桃夭说,“走吧。” 两人原路悄悄返回民宿。此时的放生池那里乌龟还在原地,没有动弹。一个像黑雾一样的东西缓缓出现在它身后,最后行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在月光下,很清楚的看到,这是一个头戴红起花珊瑚顶戴,身着九蟒五爪蟒袍的男子,补服为锦鸡图案,男子身后吊着一条长长的鼠尾辫。 他一挥手,乌龟就像被什么打开了一样,顿时可以开口说话了。 “主子。她走了。” “嗯。下次她再来,就别见她了。” “是。” 乌龟回答完了之后又默默地爬回水中,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再也没有任何响动。只剩下那名男子,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久久不离开。 刚刚小雅和阿奴说话的时候,有个女子来找他,她说自己有心愿未了,所以才一直不能投胎转世,于是做了鬼王。因为自己和这座寺庙有着深深的缘分,加上自己本身又有功德,所以才能存留至今。 她还说,如果自己愿意的话,就去某个地方找她。 这个女人……跟小雅是认识的呢。男子眯了眯眼,不知他在想什么。 回到民宿中桃夭和安雅,洗漱完了以后,并排躺在床上。桃夭转头,微笑着看着安雅,直把安雅看的起鸡皮疙瘩。 “怎么了?你这是想通了,想跟我做什么吗?”安雅不甘示弱,伸手轻佻般抚摸着桃夭的脸颊,用一种暧昧的语气说道。 桃夭没有理会安雅的调笑,只问刚才的事。“你跟那个乌龟有什么事吗?” “才不是!”安雅翻了一个白眼,一转身就背对着桃夭了。 第三十三章 石经寺有灵(5) “不是乌龟,那一定是别人了。” 桃夭摇着她的胳膊,笑着说。可是任凭桃夭如何,安雅就是不肯说,只是依旧背对着桃夭。 过了好一会儿,安雅才慢慢冒出一句话来。“你还记得石经寺这个名字的来历吗?” 相传清朝年间,京城里有一大官,名为宋思仁。他因为被奸臣陷害,于是被贬于简州任州牧。 因为这事儿,宋思仁被气的这一病,卧床不起。 有一天,这个宋思仁梦见了黑白无常来了,说要带他去阴曹地府。黑白无常压着他,简州北门大桥的时候,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和尚拦住了他的去路。 和尚问他:“这样死了,岂不是很可惜?”宋思仁却回答说,“上不能报效国家,下不能孝敬父母。不死安乎?” 这个和尚听完他的话,便将手中的拂尘往上就那么一舞,宋思仁就随着他的动作被扇到了半空中,一直往下坠落。吓的宋思仁直喊救命。 和尚顿时就笑了,对他说:“看来,你还有未了的尘缘。”说完了这话,和尚就不见了踪影。 宋思仁醒来后,慢慢的疾病开始好转。等他完全好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在做一些好事。既然是好事,自然就会牵扯到某些人的利益,那些地方权贵们,为了除掉宋思仁,不择手段。 而那个曾经帮助过他的和尚又一次出现在宋思仁面前,救了他的命。宋思仁想报答这位慈眉善目,又非常有能力的和尚救命之恩,可是自从救了他之后,和尚就不见了。 他寻遍了所有的简州寺庙,却一直找不到。最后还是巧合之下,在挨着简州这里的天成寺找到了大名鼎鼎的楚山法师,这才知道,救自己的,正是天成寺的祖师菩萨。 于是宋思仁拨重金整修寺庙,并亲自刻了一部石质“金刚经”,共计32块送往寺庙。 从此以后,这里便又改名为石经寺。 “你知道吗?传说终究只是传说。假亦真时真亦假。”安雅听到桃夭对故事的了解,并讲出来时,她叹了一口气。 这话说的又让桃夭好奇了起来。“宋思仁,我曾经见过。就是一个傻子。” “嗯,我想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你一个千年老狐狸,怎么跟他认识的。”桃夭听到这话,突兀的又坐了起来,她实在太好奇了。 听到这话,安雅转过身来,对着桃夭,抬着头,道:“我怎么认识他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直躲着我,我看不见他了。” 嗯?桃夭挑眉,正想继续问下去,谁知道安雅却紧紧闭上了双眼,还牢牢抓住自己的手。 桃夭见她太累了,于是刚刚肚子里一大堆的话,被硬生生掐断了。 其实她想说,自己能看到的啊。想起之前的一幕,她几乎可以确定就是这样。 罢了,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就知道了。 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也不会来。于是桃夭又安安心心的躺下来,在安雅的身边,睡着了。 这个时候的安雅松了一口气,听到桃夭均匀的呼吸声,也渐渐陷入梦乡。 第三十四章 石经寺有灵(6) 第二天一大早安雅又带着桃夭离开了。离开时,安雅还回头望了望石经寺的大门,桃夭看到她的模样也没说什么,假装没看到,只拿着手中的书像模像样的看起来。 回到传说以后,桃夭开了门。正好有个老顾客走了过来,笑到:“老板娘,昨天可是有什么事,竟然也没说一声就关门了,害得我白跑一趟。下次可要提前说啊。” 桃夭微笑着将客人迎了进来,“这不是事出突然吗?下次可不会这样了。”说着,她看了一眼挂在门上的牌子,上面写着“店主有事,明日回来”,于是拿了下来。等客人找好位置,桃夭回头看到安雅开着车离开了。 “老板娘,还是拿铁。多加一杯,我有朋友要过来。”客人朝着站在门口还在望着外面的桃夭喊道。听到声音,桃夭马上走到吧台前,准备制作咖啡。“好的,您稍等片刻。” 忙碌了一天,已经是夜深,桃夭坐在沙发上,放松的拿起手机看着电视剧。手边还放着一盘瓜子和几袋零食,看到搞笑的地方,笑的乐不可支。 丝毫没有注意到传说的大门正悄悄开了一道缝隙。 大门外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门却没有锁上,肉眼可见的打开,又关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桃夭正看的入迷,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在看什么?” 顿时桃夭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瓜子也掉在了地上。她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手忙脚乱的将手机关掉,站起了身。 没好气的说,“人吓人吓死人。”男人愣了愣,抿着嘴,回了一句,“我又不是人。” 这下轮到桃夭愣住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呀。你确实不是人。来之前也不出个声,比如说吹个风,拍两下门,关个灯什么的,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呀。” 男人没有吭声。只是不住的打量传说这家咖啡馆的布局。桃夭没有理会他的行为,自顾自的走到吧台旁,替他做了一杯咖啡。 随后端着这杯咖啡,指着眼前的沙发让他坐下。 男人什么也没说,也就按照她指的方向坐了过去。刚坐下他就浮现出惊讶的神色。再看到桌上放着的那个杯子,迟疑了一下,就伸手去触碰,发现自己能碰到。 于是果断的将那杯咖啡拿在手上,放在唇边。耸了耸鼻子,又抿了一口。 “怎么样,好喝吧?”桃夭笑盈盈的看着男人一系列行为,也没做任何的解释。因为解释总不如实际来的有力。 男人点点头,没有对这杯咖啡做过多的评价,只是好奇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 “不知姑娘是何方神圣,能看到在下这般……”男人拱了拱手,疑惑的问。 桃夭懒洋洋的,背靠着沙发,坐在他的对面。“我是谁?我也不记得了。不过你可以叫我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桃夭。” 男人低着头,念了一遍“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夭……好名字。”说着他又抬起头来,笑着看向桃夭。“在下姓宋,名思仁。” “原来是你!”桃夭一听这名字,便来了精神。 第三十五章 石经寺有灵(7) 桃夭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叫宋思仁的男人,头戴红起花珊瑚顶戴,九蟒五爪蟒袍,补服上为锦鸡图案,一看就知是哪个朝代。男人面如冠玉,通身气度不凡,桃夭暗自摇了摇头,白瞎了这张脸,大脑门,身后挂着金钱鼠尾辫,十分好看的脸也会衬托的只有五分了。 只是不知道安雅那个看脸的小妖精,怎么忍下这丑丑的装扮的,难道是爱情的力量,自带滤镜吗? 宋思仁看着桃夭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不知所以然,到也没有催促。 等桃夭反应过来,她看着宋思仁尴尬的笑了笑。道:“既然是宋大人来了,至少是该好生招待的。不过这次请宋大人过来,自然是有一些缘由,那就长话短说好了。” 宋思仁听到桃夭叫他宋大人也没反驳,想来她也是明白自己的身份的,于是也坦然接受。等着桃夭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宋大人,在这凡尘中飘荡多年,可曾知道是为何?” “为何?” 宋思仁自然是不知道的,自他成为鬼王之前就在想这件事。可他问过阴差也问过无常,都说他是心愿未了,所以只能徘徊在阳间。 桃夭端起给自己准备的茶,喝了一口,慢条斯理的道:“你可还记得安雅?” 宋思仁神色有了变化,但是终究没有说出认识这两个字。“不知道姑娘说的是何人。” “你若是再执迷逃避,不肯面对,将来面对的可不就是我了。”桃夭有些不太高兴,连大人这样的称呼都不用了,显然是对他的隐瞒表示不满。 别以为叫你一声大人,就可以在我面前摆谱了。 桃夭心中冷哼,“你现如今能成为鬼王,靠的不过是石经寺罢了,你以为我就不敢动你?” 听到她的威胁,宋思仁的脸色阴沉。他的周围浮现出一股黑雾,又带着点点金光,那金光显然是功德,宋思仁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出手打伤桃夭,离开。 桃夭也不甘示弱,她站起身来,手中浮现出纷繁复杂粉色的花瓣模样。 僵持许久,宋思仁终于出手了,他伸手一抓便是一道黑雾,朝着桃夭的面门而去,桃夭张开手掌,对上了那道黑雾,粉色的花瓣刹那间凝聚成一个圆形物体,挡在了桃夭的面前。一股冲力袭来,桃夭的衣袂翻飞,人却纹丝不动。 而宋思仁却被这股力量震的连带坐着的沙发都倒退了好几步。一时间,咖啡馆内便有些凌乱。 这仅仅只是一个试探,宋思仁便败了下来。他的眼神暗了暗,没再继续出手。 “这样,可以好好说话了吗?”桃夭双手抱胸,端的是有些嚣张模样。 宋思仁依旧不吭声。因为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他不敢轻易的开口。就算事情不复杂,可他也怕人心。 当年就是因为太过于信任身边的人,差点命丧黄泉。若不是得祖师菩萨相救,自己哪儿能有如此机遇?至于,安雅…… 不说也罢! 第三十六章 石经寺有灵(8) 看到宋思仁依旧如此,桃夭也是暗暗叹了一口气。 就这个倔葫芦嘴,硬是不吭声的,怕是两个人真有什么,自己到是想知道缘由也难。 如果他依然这样,恐怕安雅的心愿怕是达不成了。 无奈之下,桃夭只得妥协。“你若不说也就罢了,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投胎转世的机会。只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宋思仁挑眉,这是什么意思?还能有这种好事?桃夭讽刺一笑,道:“机会给你了,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了。毕竟,我也不是真想从你这儿图什么。你有什么值得我图的?” 宋思仁听完桃夭的话,沉默许久。最后道:“若是能投胎转世,那还能再见到想见之人?” “你有功德在身,怕什么。”桃夭到现在,已经非常的不耐烦了,要不是看在安雅的面子上,她早就把这个不知所谓的鬼王给扔出去了。哪里还容他这么放肆?又是试探又是闷头不吭的。 “好。我答应你。需要什么条件。” “这就对了。条件也不难,也就是给我讲个故事,二一个嘛,把那只乌龟送给我。” “好……” 宋思仁憋了许久,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开始吧。”桃夭挥手间将凌乱的摆设恢复了原状,拿出笔来,在本子上,准备着。 宋思仁看着桃夭,“我讲一个关于银杏树的故事吧。” 唐朝贞观年间。 石经寺内种下了一棵小小银杏树。那个时候,石经寺还不叫石经寺,叫天成寺。 寺庙中的僧人们对这棵银杏树呵护非常,常常替它浇水施肥。而这棵银杏树也经常受到僧人们的念经声和人们前来拜佛上香带来的袅袅香烟的熏陶。 天长日久下,这棵银杏树渐渐长大,越来越茂盛,也生出了神智来。 有一天,这棵银杏树便偷偷化作了一个小和尚。站在树下,左右观望着。 一个僧人见这个约摸六七岁的小孩子,呆头呆脑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做什么,便上前问道:“可是新来的?” 这化作小和尚模样的银杏树,懵懵懂懂的看着眼前的僧人,不只怎么回答,又摇头又点头的。 那僧人看他傻乎乎的模样,好笑的摸了摸他圆圆的脑袋,道:“既然无事,便把这地扫了吧。一会儿听到钟响就来午食。” 说着,递给他一个大扫帚,就离开了。小和尚抱着这个大扫帚,傻傻的笑了,他卖力的用这个扫帚扫着从地上落下的树叶,其中也包括他自己本身落下的叶子。 若说为什么这棵生了神智的银杏树,要化作一个小和尚的模样,而不是别的人。也是因为,他见的最多也最熟悉的就是僧人了。只是他的灵力还不够,只能化作小孩模样,于是小和尚的形象就应运而生。 就这样小和尚模样的银杏树就这么在天成寺里呆了下来。住持虽觉得这个小和尚来历有些不明,不知是如何来的,但觉得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他诚心想在这里待着,就待着吧,也是与佛有缘。也不去计较什么,因为他呆头呆脑懵懵懂懂的,便给他取了一个法号,叫慧觉。希望他以后能聪慧半分,不叫人担忧。 每日清晨,晨读经文的僧人们都会看到一个可爱的小身影,坐在最前排的蒲团上,摇头晃脑的念着经文。 第三十七章 石经寺有灵(9) 小和尚慧觉,在众僧人眼里,是一个傻乎乎又令人觉得可爱的。不过他做事非常勤快,还力气大。小小年纪,就能搬动大石头。 天成寺的僧人们,包括住持这都对他疼爱有加。 这天,天成寺又来了一个小婴儿。是被一个看起来贫苦的妇人悄悄放在寺里的角落,还是慧觉发现的。 他怀里抱着小婴儿,憨憨的走到住持面前,献宝一样塞到住持怀中。 住持见到,就问他怎么回事。他摇了摇头,只答到,“不知道怎么来的。就是在角落里看到,就把他抱回来了。”说完他顿了顿,又疑惑的问:“住持师父,角落里会长出婴儿来吗?为什么以前没有见到。” 听到这话,住持慈爱的摸了摸慧觉的小脑袋,回道:“只是天生与佛有缘罢了,与你一样。” 听到这话,慧觉就觉得这个小婴儿十分可怜。 他觉得这个小婴儿跟他一样,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一出生就什么都没有,假如他将来不能长成大树怎么办? 于是,他天天下了早课,地也不扫,经也不看,就围着小婴儿转,脸上挂着的笑容都减少了几分。他愁啊,要是长不成自己这样的高大的树木,那可难看了。 住持听说了慧觉对小婴儿十分上心,于是决定让他来照顾。 听到这话,慧觉高兴的蹦了起来,更是不假别人的手来喂养小婴儿。 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没有奶水喝,只能喝些米汤,尽管这样,这孩子也还是平平安安的长大。 一晃就是九年,慧觉也逐渐变成了一个少年模样。他的样貌出众,在整个寺庙里,是最亮眼的一个。 来天成寺上香的女眷们,大多喜欢看他,唐朝年间民风还是挺开放,这倒也没什么。 就是慧觉依然还是一副憨厚的性子,让女眷们时不时拿他逗趣,他也不生气。只是会对着女眷们憨憨一笑,双手合十给各位女眷作揖。 而慧觉照顾长大的孩子,如今也满了九岁,住持给取法号叫慧满。他的容貌也不知为何跟慧觉有三分相似,性格上却千差万别。 一直属于调皮捣蛋那一类。让寺里众僧人很是头疼。 不过,慧满最听慧觉的话,让他做什么,他毫不犹豫就去。 这天,天成寺来了一个同样过于活泼的小姑娘,不知是哪家的女眷,上完香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跑到寺里那棵银杏树下玩耍。 小姑娘穿着一件浅绿色的齐胸襦裙,只梳了一个双丫髻,头上到没戴着什么首饰,想来是怕她调皮,不太方便罢了。她站在树下,双手搓了搓,又提了提裙摆,正要顺着这棵银杏树往上爬。 慧满看到后,有些生气。要知道这可是他慧觉师父最心爱的树,平时他可宝贝着呢,平时他照料起来,比谁都精心。于是慧满跑过去对那个小姑娘说道:“你是谁,怎么在寺里乱跑。” 小姑娘没理会慧满,三步并作两步,像猴一样爬了上去。慧满顿时就急了,他道:“喂,你是哪家的。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小姑娘听到他喂喂喂的叫,也是很不高兴。爬到树上一个分枝干上坐着。 她摇晃着小腿,低头看着树下的慧满,轻哼一声,“你才没礼貌。我就不告诉你。”说着还做了一个鬼脸。 第三十八章 石经寺有灵(10) “你……”慧满生气的拿着扫帚挥舞着,似乎是想将在树上坐着的小姑娘赶下来一般。 小姑娘才不理会,只自顾自的扯着银杏树叶子,一片一片的往下扔,扔的到处都是。 “我告诉你!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这般作为,是要下阿鼻地狱的!”慧满指着小姑娘,吓唬道。小姑娘低头一阵嗤笑:“谁信你啊,不就是几片叶子,至于吗?”小姑娘拍了拍手中的灰尘,“算啦,本姑娘懒得跟你计较。”说着,她蹭蹭两步,飞快的下了树。 “这里不好玩儿,尤其是还有你这么一个吵闹的小和尚。”小姑娘一脸的傲娇,不待慧满再说些什么,提着裙摆,一蹦一跳的跑了。 慧满望着小姑娘远去的背影,恨恨的摔了一下扫帚。 “慧满。你在做什么?”一温和的声音在慧满的身后响起。慧满转头,却见是慧觉。 “慧觉师父,刚刚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女眷,爬到你最心爱的银杏树上去了,还揪了好几片叶子下来。”慧满一看到慧觉来了,顿时委屈的告状。 慧觉只笑了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那可是慧觉师父您最心爱的银杏树啊!” “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它的命数。便是这棵树也一样,且随她去吧。” 慧觉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只留下慧满站在原地,不明所以。 他一头雾水,只顾着思考慧觉说的那句话,却没注意到慧觉的脸似乎白了几分,嘴唇也有些泛白。 等他后来再想起这句话的时候,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可是那时候却晚了。 时间回不了过去,也许回到过去也改变不了结局。 又是一年秋天,银杏树上的叶子纷纷凋落,铺满了树脚下的地面,厚厚一层。 那个当年活泼过人的小姑娘,此时也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而慧满也从小和尚长大成了清秀的年轻和尚。 此时的慧觉却依旧如同当年模样,岁月没有在他身上有任何改变,仿佛停留在了原地。 唯独有些变化的是他没有了当初那份憨厚的气质,显得稳重许多。 这几年里,小姑娘来了无数次。两个人如同冤家一般,不是吵嘴就是怄气。 两个小孩也知道了彼此的名字。原来小姑娘是这锦官城中,有名的富户张家,可以说,整个锦官城唯有她家可以算的上第一了。 而小姑娘名叫妙雪。多数时候是跟着自己母亲来上香,也有她自己偷偷溜出来玩儿的时候。 “喂,小和尚。你们吃了那么多年的斋饭,真的就对肉类不抱有一丝的好奇吗?不想吃吗?”张妙雪站在放生池前,趴在栏杆上,望着池中两只大白鹅,不由得问道。 慧满冲张妙雪翻了一个白眼,说道:“和尚吃肉可是破戒的。怎么可能。” “那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张妙雪追问道。慧满有些不耐烦,只说,“没有!” “我说慧满啊,你这小和尚似乎挺不像一个出家人的。这脾气,这么多年一直就没变过。也幸好是我,不然让大和尚看到,定会罚你。”张妙雪倚着栏杆,笑盈盈的看着慧满那张清秀的脸,说着这么一句。 “阿弥陀佛。施主今日来此,所为何事?”是慧觉的声音,他缓缓走来,脚步沉稳。张妙雪之前从未特意的注意到他,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大和尚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第三十九章 石经寺有灵(11) 张妙雪愣愣的站在原地,看到慧觉走来,似步步生莲。他的身后像有一道佛光,照入了她的心底。 但是她生不起敬畏之心,只觉得,大和尚好像变得更好看,更慈悲了一样。 慧满看张妙雪对着慧觉发呆,也认真打量了起来。这时候的他才意识到,曾经那个照顾自己长大的慧觉师父,好像岁月从未在他身上流逝过,他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老态。 当年的住持已经圆寂,新的住持是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僧人。可同样是僧人,整个寺里没有谁比他更年轻了,当然,除了自己以外。 他好像,还看到了别的东西。可是是什么他却说不出来。 “大和尚,你可真好看。”张妙雪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常态,笑嘻嘻的对慧觉说道。 这句话说出来,三个人都觉得奇怪。毕竟认识那么久,这还是张妙雪第一次这样。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她,腾的脸红了,她有些手足无措。但慧觉却并没有任何的不悦,只微笑道:“皮囊好看与否,并不重要。” 张妙雪突然之间觉得,刚刚那句话说出来,对慧觉是一种不尊重。也不想让自己在他面前再出丑,于是,她捂着脸转身就跑开了。 只剩下莫名其妙的慧满,和依旧满脸微笑的慧觉。 慧满疑惑的问道:“慧觉师父,她怎么了?” 慧觉没有回答,只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走开了。 回到家中的张妙雪,有些魂不守舍,她满脑子都是慧觉当时走来的身影。 夜晚睡觉时,也无意识的梦见了慧觉。 她梦见慧觉面带微笑的朝着她走来,一如那时所见。慧觉伸出手来,递在她面前,她看到慧觉的手似乎在发着光,白皙又骨节分明。 她下意识的抓住了慧觉的手,一步步的靠近。看着慧觉一张一合的嘴,她听不清慧觉说的是什么。 只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她想了想,于是凑到了慧觉的面前,脸对着脸,似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她大着胆子,再靠近了一些。整个人贴在了慧觉的身上,慧觉却没有推开她,她高兴的直接吻了上去…… 梦醒来,张妙雪却睁着眼,用被子捂住了整个脑袋。天啊,自己怎么能做这样的梦呢? 慧觉可是和尚啊。怎么能亵渎佛门中人呢! 可是她的脸依旧滚烫,很明显是害羞了。 后来这几天,张妙雪再也没有去过天成寺了。不是不想去,只是自己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总之她的内心很复杂。 慧觉依旧在寺里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只是,唯独傍晚的时候,他会站在银杏树下,望着树上的叶子,不知再想些什么。 寺里一如既往地平静,像往常一样,只是少了一个身影。也没有影响什么。 不过没多久,慧满突然跑来告诉慧觉,自己想要还俗。 慧觉一脸的平静,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做一般,也不问原因。只让他去找住持。 “你本是在寺中一个角落里被捡到的。本不属于佛门,想离开,也是理所应当。既然已经找寻到亲人,想必能过的很好。” “慧觉师父,你怎么知道我找到爹娘啦?” 慧满有些疑惑不解,只挠着自己的光头傻笑的问了一句。 第四十章 石经寺有灵(12) 慧满还俗了。 跟着他的爹娘离开了。 离开前,慧满泪眼滂沱,他舍不得天成寺里每一个僧人,更舍不得把他养大的慧觉师父。 他跪在天成寺的大门口的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慧觉站在大门口,看着他。也没有扶他起来,只待他磕了头以后,说了两个字,“去吧。” 住持没有出来,别的僧人把慧满送到门口就离开了,只有慧觉依然站在原地,看着他渐渐远去。 慧满的爹娘之所以找来,是因为当年家境十分困难,一生下来就养不活。只好放在寺里,希望天成寺能帮助他们一家把孩子养大成人。 也是因为这样,慧满的爹娘如今这才刚刚好点。只是家中再也没有别的孩子,他们就想到了这个孩子,于是才把他接了回来。 想要他为这个家传宗接代。 来到天成寺打听到了慧满就是当年那个孩子,于是夫妻二人便和慧满相认了。他们本以为这个孩子不会跟他们走,没想到慧满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说:“寺里把我养大,我成了和尚,有着各种各样的清规戒律,可是我偏偏又知道我本不应该待在这里的。我想在外面生活。看看寺庙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就这样,慧满离开了生活多年的地方,和他的父母一起。尽管他知道父母来找自己也许并不是真心实意的,他也愿意。 因为他知道,如果有一天他还想再回来,只要有慧觉师父在,那就还能回来。 天成寺里少了一个调皮令人头疼的小和尚,也没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时常过来,寺庙里的僧人们都觉得,这才是他们本该的生活。 一如他们没有出现的时候。平静而祥和。 直到这天,慧觉说要下山。众僧人都觉得很意外,包括住持也如此。慧觉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自己想要去历练一翻。不入红尘便无法修成正果。 住持同意了,慧觉包袱款款,就那么下了山。 走在山下,慧觉看到纷繁复杂的世间万物,突然一阵恍惚。 他都快忘记了,自己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和尚。他是一棵树,一棵银杏树。 不过他习惯了做和尚时的打扮,也从未想过改变,便没有幻化成别的模样,就当他本身就如这般模样吧。 “我不嫁,我不嫁。我都说了我不嫁!”远远传来一个女孩清脆的声音,似乎还含着怒气。和慧觉面对面走来的是多日不见的张妙雪。 她穿着一身浅粉色的齐胸襦裙,正和一个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年轻男子,说着话。说到后来,张妙雪就生气的离开了,只剩那个年轻男子在后面远远被甩开。 张妙雪怒气冲冲的往前走着,并未注意到前面的来人是谁,一把就将拦着了她的去路的人给推开。 “女施主,别来无恙。”慧觉被张妙雪推开,并不在意,只稍稍后退两步,站在她的身后侧双手合十道了一声。 听到声音,张妙雪停下了脚步,看了过去才知是慧觉。 在饭馆里,张妙雪替慧觉点了一桌子素菜,坐在了他的对面,而张妙雪的旁边坐了那个年轻男子。这人便是张妙雪的哥哥。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款待。贫僧与施主有缘,既赠与贫僧素斋,贫僧便给二位一个忠告。” 慧觉双手合十,坐在两人对面,不急不缓的道。听到这里,张妙雪的哥哥略微思索片刻,问道:“敢问大师有何见教。” 第四十一章 石经寺有灵(13) 慧觉只微微一笑道:“女施主心有千结。此番红鸾有碍,不妥。”慧觉顿了顿,又继续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女施主,望三思。” 张妙雪不明白他的意思,而她的哥哥倒是明白了,低头思索起来。 “喂,大和尚,你的小尾巴呢?”张妙雪不再多想,转而问起慧满来。毕竟,慧觉走哪儿,慧满是一定会跟着的,如今慧觉下了山,却怎么不见慧满? 慧觉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望着饭馆外面一个正在卖糖葫芦的少年。他穿着朴素甚至有点破旧的短打,正当街叫卖。他的头上已经逐渐长出了头发,看得出来他很开心。 张妙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有些惊讶。“他还俗了?” 慧觉点点头。含笑看着那个叫卖糖葫芦的少年。“若有此愿,这才是他的缘。”他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张妙雪似懂非懂。她觉得眼前这个大和尚说的话,越来越让自己听不懂了。 吃过饭后,慧觉走在大街上,与张妙雪二人分道扬镳。他一路闲庭散步般走着,突然顿住了脚步。 自言自语道:“该来的,总是来了。” 这些天,慧觉并没有离开锦官城,也只在锦官城的另外一个城中寺庙里挂了个单。 在这里再次看见了张妙雪。这个时候的她,容颜憔悴,只穿了一身月牙白,头戴一支步摇,很是简单,她的身旁跟着的却是另外一个男子。 张妙雪看到慧觉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带着笑容,跑过来叽叽喳喳在他耳边说些话。 只是缓缓向他走来,还冲他行了一礼。慧觉愣了愣,同样也双手合十回了一礼。张妙雪只问了他一句话,“若生不由己,该怎么做?” 慧觉看了一眼她身边像防贼一样看着自己的男子,目光平静。回道:“人生在世,没有生不由己二字。若有,便是宿命。解铃还须系铃人。” 张妙雪的脸色惨淡起来,她魂不守舍的离开了,跟在她身边的男子狠狠瞪了慧觉一眼,追着张妙雪而去。 慧觉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也转身离开了。 一个月以后,街上到处都在传张家大小姐即将嫁入官家。可谓是改换门庭。 张家是商人,是富户。能嫁给一个做官的大户人家的公子,也算得上飞上枝头了。 这件喜事传的城中沸沸扬扬,连慧觉也听说了。他的脸上依旧平淡,没有一丝波澜。 在成亲的当天,慧觉见到了慧满。 慧满站在慧觉的面前,他的眼中带着复杂。 “慧觉师父。” “张妙……张小姐成亲了。” 慧满开口道。 慧觉坐在厢房中的蒲团上,闭着眼,念着经。好像没听到他说的话一般。 慧满没有在意他的态度,自顾自的说,“她来找过我了,她说如果你愿意,她会跟你走的。” 慧满坐在凳子上,又继续说道:“当我知道她的心思的时候,也是很震惊。只是,我不明白。” “慧觉师父,为什么不帮她呢?就算你没有那种心思,可也不能看着她踏入火坑里去。那个人,不是好人啊!慧觉师父。” 第四十二章 石经寺有灵(14) 当慧满低声吼着那个人不是好人的时候,慧觉终于睁开了眼。 他念经的声音停下了。叹了一口气道:“痴儿。” “什么?”慧满没有听清楚慧觉说的话,因为他的声音太轻太轻了,轻到仿佛是被风吹走了一般。 “前尘往事,何必纠缠。贫僧也跟女施主说过,解铃还须系铃。” “如今走到这一步,何不问问,是她自己造成的,还是……” “慧觉师父!到如今你还在这里将这些!我问你,为什么不去救她?”慧满突然看不懂眼前这个照顾自己长大的慧觉师父了,或者说他从来没有看懂过。 慧觉又一次闭上双眼,不再说话,却也没有念经。 窗外,突然下起了雨。掩盖了陌生人的气息,慧觉挂单的寺庙里,无一人察觉。 一个黑衣人在雨中灵巧的穿梭于寺庙里里外外。看到了还在烛光摇曳的慧觉的房间。 推门而入。慧满睁大了双眼,没想到佛门净地竟然还有人来做这等事。 黑衣人并没说一句话,一进来劈头就是一剑就要冲慧满而去。眼看着那一剑就要刺到慧满,而他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的不得动弹,愣在当场。 慧觉一甩袖子,慧满就好像被一个柔和的力量带动远离了那个杀气腾腾的黑衣人。 待慧满反应过来时,黑衣人早已冲着慧觉而去。“你是谁?佛门净地竟敢如此大胆!”慧满张口喝骂道。 黑衣人并没有理会慧满,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慧觉。 慧觉见到黑衣人并没有害怕,剑尖直指他而去。慧觉淡然的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小心!”慧满惊呼道。 却见慧觉两根手指刹那间夹住了剑尖,动弹不得半分。慧觉依旧是那般温和的语气,对着黑衣人说道:“施主,此间事了便因果已尽。可否放了小徒?” 黑衣人愣了愣,只回了一句:“杀你一人便可。” “如此胜好。”慧觉脸上挂着笑容,放开了两根手指,剑尖的力道随着他的放开,让黑衣人后退了两步。 又再一次对着慧觉而来,他出手极快,还来不及用椅子砸向黑衣人的慧满眼睁睁看着那把剑穿透了慧觉的胸腔。 剑被拔了出来。黑衣人瞥了一眼傻傻呆在原地的慧满,快速离去。 慧满手上的椅子砰的一声砸在地上,他慌忙跑到慧觉身边,哭着叫道:“慧觉师父,你坚持住,我去叫大夫。”一边擦着泪,一边胡乱按住喷出血的伤口。 “不用了。我没事的。”慧觉慈爱的看着慧满,出声安慰道。 “怎么可能没事!”慧满哽咽道。他的鼻涕眼泪都糊到脸上了。 慧觉苍白的脸上还挂着笑容,他伸手摸了摸慧满的脑袋,“带我回天成寺吧。到那棵银杏树下。” 慧满听了他的话,背着慧觉,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去。“慧觉师父,坚持住。”他抹着眼泪,背着慧觉,走了很久很久,才走到天成寺的大门口。 慧觉此时的气息很是微弱,他只能小声的在慧满耳边说话。“放我下来吧。” 慧满听话的把慧觉放了下来。慧觉望着天成寺的大门,伸手画了一个圆,一刹那间慧满就感觉到自己来到了银杏树下。 慧满不可思议的看着慧觉。而慧觉摇了摇头,“此事你知便可。莫要告诉他人。” 慧满挂着泪痕,不再吭声。只用力点了点头。慧觉欣慰的笑了笑,再次摸了摸他的脑袋。在慧满面前,化作了星光点点,落在了银杏树的叶子上。 三天以后。 慧满站在银杏树下不言不语,一直望着它。而慧满的身后,走来一个人。 是张妙雪。她穿着嫁衣,一身狼狈不堪。她嘶哑着声音问道:“大和尚呢?” 慧满没回头。 “你害了他。”慧满平静的声音,让张妙雪心头一颤。 “大婚当夜,张小姐逃婚。他为了你,死了。” “不可能!”张妙雪后退了几步,满脸的震惊。 “世人皆知张家小姐嫁给崔家公子,是高攀。谁知道,崔家公子却是一个小人呢。因为你的心思,被他察觉,你逃婚当夜,便……” 慧满的话,没有说完。张妙雪懂了,她跌跌撞撞的跑开了。 她终于明白当初大和尚为什么要那样说了。红鸾有碍,碍的是大和尚还是她自己? 只留下慧满还站在银杏树下,他心里默念着:慧觉师父,你的秘密我会替你保守的。 第四十三章 桃花故里桃花源(1) “后来,天成寺里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叫慧觉的和尚。大家都说他出去历练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 而慧满,则终其一生也没有再见到那棵银杏树再次化形。当年那个逃婚的少女张妙雪,最后回到了本来的道路,郁郁寡欢,没多久病逝。”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桃夭搁下笔,问道:“慧觉为什么会被杀?” 宋思仁幽幽叹道:“人是贪婪的,有欲望的,同时也是毫无道理可言的。当他的物品和别人凑在一起的时候,他不会毁掉物品,而是会觉得是别人玷污了自己的物品。” “也罢,算你的故事勉强成立吧。”桃夭关上书,站起身来,拿出一个令牌来,对着令牌念念有词。 至于念的什么,宋思仁就听不清楚了。或许那本就不该是他能听的。 “行了。一会儿地府会有鬼差来接你,再坐一会儿吧。”桃夭说完便不再理睬对方。 没过一会儿,传说的大门缓缓打开,出现了一个穿着曲裾的小姑娘。桃夭抬眼一看是她,有些惊讶。“怎么是你?落雪不来吗?” 这小姑娘正是无常,她答到:“师父最近在追捕从地狱逃出来的恶鬼。所以这种小事就由我代劳。毕竟我和桃夭姐姐也算熟人了。” “说的也是。”桃夭点点头,指着宋思仁说道,“把他带走吧。” “这……”无常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和桃夭姐姐达成了什么共识,明明眼前这个鬼王很明显是带不走的,为什么还要说带走呢? 桃夭像是看出了什么,她笑了笑,“带走吧,不会有问题的。要是有事,我一力承担。” 无常点点头,带着宋思仁准备离开。宋思仁,缓缓站起身来,面对桃夭跪拜下来。“多谢桃夭姑娘成全。” 说罢便起身随着无常离去。桃夭看着已经渐渐消失的宋思仁和无常,吐出一口气来,“终于搞定了。” 门外站着一个人影,桃夭一抬眼就看到了。她穿着大红色的衣裙,裙长到脚踝。是安雅。“进来吧。” 安雅推开门,坐在了桃夭对面。苦笑道:“他宁愿投胎都不愿意见我。” “到也不是。”桃夭想起了宋思仁讲的那个故事,“他不过是想当那个和尚罢了。” “你说什么?”安雅没听清桃夭的话,桃夭也没再多说,“没什么,明天去接一只小乌龟回来。” 从始至终,桃夭都不知道安雅和宋思仁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从他讲的故事看来,宋思仁和安雅之间的爱恨情仇,大抵也不过是和那个故事中的和尚和富家小姐一般。 那是一个傻子,也是一个固执的。 第二天清晨,桃夭便兴冲冲的再次去了石经寺,把那只乌龟给接走了。放生池里那么多乌龟,也就那只乌龟最特别,一看到桃夭就凑上前来,嘴里一张一合,想要说些什么。它的眼神看着就很灵动。 从石经寺出来,走到龙泉山人最多的地方的时候,桃夭望着这一片片开满桃花的树,露出了一抹笑容。 正是桃花开时,好时节! 第四十四章 桃花故里桃花源(2) 桃夭站在一颗桃花树下,微风拂过她的脸颊,她看着漫山遍野的桃花,笑了。 桃夭偷偷摸摸的带走了那只乌龟,石经寺的僧人们没有发现。乌龟安静的趴在她怀里,桃夭嫌弃一般的将乌龟扔进了车里,换了一件外套。 早在来时,她就做好了准备。她准备下山时,见到桃花,于是决定暂时不下山了。 龙泉山上看桃花,是每年这个时候,最好的时节,这个时候的桃花正是开的最好最艳丽的。她看着眼前的大石头上写着桃花故里四个字,心知走过了。 她思索了一下,便又开着车倒了回去。 桃花故里位于龙泉山脉中西部山泉镇,距离市区19公里、机场34公里,还有好几处道路,形成了多通道、完善的旅游路网体系。桃花故里核心面积约为4.5平方公里,平均海拔900米,水蜜桃种植面积5000亩。 可以说,真的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地方了。桃夭开着车远离了来看桃花的人群,到了山上别的地方,那里空旷无人烟,只有满山的桃花。 桃夭停下车,倚靠在车门上,望着桃花,她突然想起了元稹的那首“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不得不说,真的很美。 不知何时,那只乌龟奋力的爬向车窗,敲打着玻璃。桃夭转头看见,笑了笑,将车窗玻璃给它摇了下来。 又顺手把它的言咒给解开。 “憋死我了。”乌龟一能说话,就吐出这么一句。 “怎么,宋思仁这是虐待你了?” “那倒不是。不过他是主子嘛。主子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能多说话,我又话挺多的,那可不就得……” “这到也是。” 桃夭听到它的话扑哧一声笑了。“你说说,你一个几千年的老龟了,怎么就沦落成一个百年历史的小鬼手里,还叫他主子?” “咳咳,往事不要再提。不堪回首,不堪回首。”乌龟有些尴尬的,咳嗽两声,毕竟这事儿确实挺没面子的,说出来也是徒增笑料罢了。 “你是叫阿奴,是吧?” “嗯,主子给取的名字。以前我没名字。” “挺好。” 说到这,桃夭就不说话了。她想起了安雅临走时说的话,“无常还好吗?” 她答到,“好的不得了,刚刚还帮我办了一件事。上次的事已经解决了。” “那就好。”安雅有些落寞,她强打起笑容,又继续说道:“我要去修炼了,耽误那么久。阿奴就交给你照顾了。” 照顾一只乌龟多简单。没难度,何况还是自己要求来的。于是桃夭答应了。 桃夭最开始是想知道关于安雅和宋思仁之间发生的故事。毕竟她们两个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尤其是后来还发生了战乱。 不过看两个人实在不想说,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这只乌龟。 那天晚上在石经寺的放生池边看到的这只乌龟,很明显是已经修炼许久的。它的身上一定有故事发生。 如果挖一挖,到也挺有趣。 “阿奴。你说,这里是不是曾经就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呢?” 阿奴半天没回过神来,正想回答,便听得桃夭口中念道: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 第四十五章 桃花故里桃花源(3) 听说,关于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其实讲的是一个很黑暗的故事。背后所隐喻的是一场悲伤和腥风血雨。 当然,这个故事究竟是不是这样,尚且不得而知。而阿奴却表现出了一缕惆怅。 “那个……你是叫桃夭是吗?” 阿奴听完她颇有文艺青年风范的那般念了《桃花源记》后,突然问道。 桃夭看着趴在车窗的不奴,脸上挂着的笑容顿时凝固了。“怎么,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关于桃花的诗句,不正是讲的你这样的美人儿吗?” 阿奴反问道。 桃夭语塞,她以为自己想错了。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道:“你嘴巴这么甜吗?” “那到不是。我只是实话实说。你确实是个美人。嗯……跟桃花一样美,所以你是……” “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桃夭没等阿奴讲完飞快的否认了。 阿奴偏着脑袋认真看了看桃夭,颇为认同的点点头,“是啊,我认识的那个小妖,可不是你这样的。” 桃夭听到这话,顿时开心起来。“既然你有故事,那还不快讲出来。” 阿奴却摇头,“把我当说书先生了是吧。我才不讲。” 桃夭冷哼一声,抓起阿奴的龟壳悬在半空中。“废话少说,你到底讲不讲?你的小命可在我手里。” “我就不讲,看你能把我怎样!”说完这句话,阿奴把头和四肢都缩进龟壳里,怎么也不肯出来。 “你信不信我把你的龟壳砸烂。” 一人一龟僵持了半晌,在桃夭的威胁下,阿奴终于妥协了。他伸出头来,嘀嘀咕咕道:“原本以为是一个文静乖巧又漂亮的女孩子,谁知道居然是一个凶的。” 桃夭瞪了他一眼,阿奴怂了。不情不愿的道:“这个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嗯……大概是秦朝?不记得了。反正挺久。” 说着,阿奴陷入了回忆。 秦朝时期,正逢战乱。秦二世胡亥的胡作非为,正在加速秦朝的灭亡,各地纷纷起义,打着为民的旗号。 这个时候,有一批因为战乱失去家园的流民,并没有加入起义的队伍。 他们三三两两,各自从很远的地方汇聚在一起。为的,是躲避战乱,只想过着简单而平凡的生活,温饱肚子。 天下大事,与他们无关。 为了找到这样一个地方,他们从一开始的几十个人,到上千人。中途饿死累死的人数不少,最后也只剩下了三百来人。 对于流民来说,这样的人数真的是不算少了。 个个都面黄肌瘦,有气无力。他们朝着与都城相反的方向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只知道,他们需要一个安静而祥和的地方。 终于,在翻过一道山的时候,他们看见了一片桃花林。 他们突然松下一口气,心里不由自主的想:就是这里了。 这个时候,一阵风吹来,漫天的桃花,随着风纷纷扬扬,飘落在地上的泥土里,飘落在他们的肩头,他们中有个妇人伸手接住了落下的花瓣,愣愣的看着。 “你们是谁?”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似乎是从天上传来的。他们望向天空,只见到一名女子从半空中缓缓飘落下来。 她的身上,穿着异常华美的服饰,不同于大秦,是怎样的好看,他们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衣袂翻飞,像神女一般。 尤其是她的容貌,在这群人眼中,便是天下最美的女子也比不上。 第四十六章 桃花故里桃花源(4) 有一个穿着破烂,又瘦小的女孩子,她躲在妇人的身后,伸出一个稀疏头发的小脑袋,睁的大大的眼睛,看着漂亮的女子,细声细气的问道:“您是神女吗?” 女子看着小女孩,温柔的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再后来,这群流民们,终于安家了。他们留在了这片种满了桃花林的地方,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了。 这片桃花林的主人,自然是这个美丽女子的。她可怜这群人,衣不裹体,又是战乱时候,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安稳下来,于是便让他们在桃花林的背后有一大片空地上,做房子,开荒种田。 再后来,他们得知了女子的名字,叫桃绯绯。 桃绯绯很单纯,她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人类,于是毫不避讳自己与他们的不同,很快,他们都将桃绯绯看做神女,甚至还给桃绯绯修了一座小庙,称之为桃花娘娘。 这让桃绯绯很是不好意思。她不过是一只山林中的小妖罢了。这片山林,周围也不是没有别的妖,不过因为偶然的机会,这里长了一棵桃树,而桃树又在这片颇有灵气的地方生出了神智,和别的小妖一样,由前辈取名。 桃绯绯这个名字,是由一棵不知多少岁月的松树前辈取的。据说,当年有个书生误入山林,坐在自己的脚根下念书,这才跟着学了几个字。所以取的名字会比别的树取名更好听。 待到桃绯绯能够化形的时候,她带着自己的本体告别了大家,去了附近的一个光秃秃的山头,开始过起了自己山大王的小日子。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把整片山头种满桃花。只有一片空地还没来得及种上。这不就正好便宜了这群流落过来的百姓。 既然入了她的桃花林,那就是她的百姓,她就有义务和资格去对在自己管辖范围内的百姓负责。 她是个随和安静的性格,百姓们也只想过着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黄发垂髫,怡然自乐,自给自足的日子。 于是桃绯绯便在桃花林的外围设置了一个结界,除了她以外,别人都进出不得。当然,如果有别的大妖非要破这个结界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一般不会这么做。毕竟,哪个大妖没事跑来为难一个小妖呢? 就这样渐渐的,桃林村就这么建立起来了。 故事若是这样完美,便是真的好的。很可惜的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桃花娘娘,太奶奶想要见您。”一个妇人正在溪水边洗衣服,看见桃绯绯正带着一群小孩子嬉戏玩耍。她给小孩子们展示桃花变成别的模样,听到妇人在溪流的对岸叫她,便起身应了。 “好了,你们自己玩儿吧。我去村东头看看。”小孩子们应了一声好便一哄而散,各自玩儿去了。 桃绯绯顺着溪流慢慢走向村东头。这些年,她知道了许多事,包括这些人和她不一样的地方。 他们不会法术,会生老病死。这些年来,当年来的那一批流民百姓已经死去了。留下的都是他们的后代。 从三百来人,变成了一千来人,在这里他们各自重新组成家庭,生活,孕育子女。 而村东头的那家,那个妇人叫的太奶奶,就是她一手接生的,如今也快要去了吧。 第四十七章 桃花故里桃花源(5) 桃绯绯来到村东头,见到了那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她坐在门槛边上,脸上的褶子都快要夹死一只只蚊子了。身边趴着两个小孩,正太奶奶太奶奶的叫着,她看到桃绯绯来了,颤颤巍巍的准备站起身来,却被桃绯绯一把扶住了。 “坐着说话吧。”老人也许是这一起身觉得太费劲,又特别累,于是听到桃绯绯这么一说,就顺势又坐了下来。 “桃花娘娘。”老人用那双混浊的双眼仔细打量着桃绯绯,又叹了一口气。她的声音幽幽,似乎带着一丝惆怅,又有一丝落寞。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自己还是被桃花娘娘亲手接生下来的,如今自己已经老的不成人样,连走路都费劲的地步,而桃花娘娘依然还是那么年轻。 “桃花娘娘,我有件事想麻烦一下您。”老人,最后开口道。桃绯绯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但是还是认真的答应了。毕竟,人之将死,该满足的也得满足,不是吗? 老人听到她答应自己,露出满意的笑容。盯着桃绯绯,一字一顿的说道:“桃花娘娘,请问,这个世间万物可否长生?” 长生?这个陌生的词语桃绯绯第一次听说。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于是她摇了摇头。 老人那双充满希冀的目光,顿时暗淡了下来。 老人咳嗽两声,这又才不急不缓的说道:“听我奶奶讲,当年战乱,一统天下的始皇帝就派了人去海外蓬莱仙岛,寻找长生不老药。也不知,找到没有。” 桃绯绯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又听到老人接着道:“桃花娘娘,您是神女下凡而来。看您容貌依旧,那可否能告知这续命的方法?” 老人说的话,并不客气。或许是在家中颇有些威望,说一不二的性格,加上年龄大了,面对桃绯绯这副年轻模样,不自觉的,也就没那么委婉,语气上甚至也并无太多敬意。 桃绯绯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她依旧还是摇头。“这个世间并没有什么长生不老的方法,也没有什么续命的。” 其实桃绯绯是知道的,只是她不愿意说。记得刚开灵智的时候,曾听到过一个老槐树提过这么一个说法,只是那老槐树说,方法太阴狠,最好一个字也不要提,否则就会害了自己。 毕竟,人心是贪婪的。当知道有这么一个方法,人心中的贪婪就会越来越大,会不甘心就这么死去,还想活着。 老人拍了拍身边两个懵懵懂懂的小孩的手,看着他们,慈爱的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又对桃绯绯说道:“既然桃花娘娘不肯说,那便罢了。只是希望,您能把这片桃花林的前面再开一道小溪流在自家门前。好让我这儿媳妇少走几步。” 桃绯绯答应了。虽然她不太明白,但是这个愿望如此简单,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一天以后,这位老人就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面带微笑的离开了。 村里人替老人发了丧,就埋在村边桃花林的旁边,和之前那些坟墓一样。 桃绯绯按照老人说的话,在她家门前弄了一条小溪流。这溪流是从山外引来的,经过时,还特意绕到一个山洞,从里面流进来。在山洞口做了一个遮掩,以防止外人的进入。 第四十八章 桃花故里桃花源(6) 桃绯绯很惆怅,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从出生,到长大,成亲,生子,再到垂垂老矣,最后死亡的过程。 这是她漫长妖生中,觉得最难过的日子。 她坐在新引的溪流边上,随手种下一棵桃树的种子,正好就在才死去不久的那个老人家门口。 她用手托着腮,抵在双腿上。望着溪流中的鱼儿欢快的游着,她脑海中浮现出老人之前问起自己长生和续命的话。 这个老人是有秘密的。或许可以说,从她祖上刚来这里的时候就是带着秘密来的。 桃绯绯突然想到,当一个人有了这些想法的时候,是不是别的人同样也会有? 这个想法就像生了根一样,在心里发了芽。她这才真正的意识到,人心是很可怕的。 从前百姓在她看来,都是很淳朴,很好的人。她和他们待在一起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如今,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人了。 “桃花娘娘,您怎么一个人待在这儿。”一个年轻妇人端着一盆衣服走在她身旁蹲下,一边麻利的将衣服浸泡在水里,一边笑着问桃绯绯。 桃绯绯抬眼看着眼前的妇人,弯弯柳叶眉,殷桃小嘴,瓜子脸,皮肤白皙,在整个村子里,算是很漂亮的人了。听到妇人的话,她轻声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儿不错,想在这儿种几棵树。” “那您种好了吗?” “嗯,怎么是你来洗衣服,听你太奶奶说,这洗衣服的活计,是你婆婆做的才是。” 桃绯绯有些不解,她直白的问着眼前的妇人,毕竟这条溪流可是她太奶奶亲自求给她儿媳妇,也就是眼前这个妇人的婆婆的。 妇人没想到桃绯绯会这么问,于是尴尬的笑了笑,“婆婆年龄大了,这种事让儿媳做就好了,也让她松快一些,享享福。” 桃绯绯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哗啦哗啦,一个划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桃绯绯和妇人同时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她们看见一个人似乎在划船,到了这个无法划行的地方,便将小船留在了那里,自己一个人踩着浅浅的水过来。 待那人走近一些,她们才发现,这人的服饰和村里人并不一样,也和桃绯绯那一身华丽的装扮不一样。却是一副陌生的面孔。 桃绯绯立马站了起来,警惕的盯着他。“你是谁?” 妇人看到这一幕,衣服也不洗了,慌忙将衣服装进盆里,进了家门躲了起来。 但是妇人又好奇这个陌生的男人到底是谁,于是她又偷偷的在门后看着。 桃绯绯拦住了这个男人的去路,问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男人怔了一下,对着桃绯绯作揖,道:“在下刘子晋,敢问姑娘,这里是何处?” “桃林村。”桃绯绯冷冷的看着他,回了这么一句,上下打量着这个叫刘子晋的男人。 男人似乎没想到眼前的女子警惕心那么高,只是有些疑惑:“我在这这么多年,怎么以前没发现有这么一个地方?” 桃绯绯不愿意回答他的话,出声赶他离开。“快走吧,我们村里的人不希望有外人打扰。” 但是男人不依不饶,他说:“姑娘何必急着赶人?在下有些口渴,可否向姑娘讨些水喝?” 桃绯绯一指溪流道:“诺,喝吧。” 第四十九章 桃花故里桃花源(7) 桃绯绯一本正经指着溪流让刘子晋喝的时候,他愣住了。 “这?”刘子晋有些尴尬,他的本意是想借故留下,查看这个村庄的古怪之处。 毕竟这一片山脉是他的属地,而在他的属地内,竟然有一处自己从未见过的村子。每年他都在这儿打猎,山上的一切他都很熟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天,他兴致勃勃的来打猎,却无意中发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山洞,于是他折返回去弄了一艘小船来,划着船去探索。 刘子晋的手下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前去,便想跟随。谁知道刘子晋却执意一个人去探索,他说:“你们跟随而来,会打扰到我。我一个人安静的去,有什么危险也能很快的离开。” 就这样,刘子晋的手下这才放弃继续跟随,只在山洞口守着,等他出来。 刘子晋划着船,从洞口一路进来,没多久就豁然开朗,见到了光亮。 他一出来就惊呆了,周围种满了桃树,桃花满满的盛开,落英缤纷,煞是好看。 再往前看,就看到了有房屋,有田地,还有人。 房屋的样式,还有人的口音,服饰穿着,都很奇怪。刘子晋意识到,这里并不简单。 他却想不出来到底是怎样的不简单。于是他脑子这么一转,便想找个借口留下来,好查探一番,谁知眼前的女子却不顺着他的想法来,这到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正当他不只如何作答的时候,另外一个女声传来,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公子既然想喝水,那便过来吧。” 刘子晋抬眼望去,却见一位妇人款款走来,向他作揖。 桃绯绯皱眉,她这是什么意思?自己明明是在保护这个村落,而她却偏偏邀请这个人。谁知道这个人是好还是坏呢?桃绯绯面露不悦,正欲开口阻止。 而妇人却没理会桃绯绯,似乎好像并不是很尊重桃绯绯一般。将男人邀请进了屋内。 看到这一幕,桃绯绯有些生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跟着进了屋子,她到要看看,这个男人有什么目的。 妇人把刘子晋邀请进了屋内,并给他倒了一碗温水。 妇人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有些好奇,还有一些疑惑。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没开口。 “桃花娘娘,您怎么来了?这位是……”一个略显苍老的老人听到声响,从房间内走了出来。见到桃绯绯很是惊讶,又见身边有一个陌生男子,顿时又疑惑起来。 妇人尴尬的笑了笑,将缘由简单的说了一下。老人点点头,笑着对刘子晋道:“公子远来是客,若不嫌弃,便在此吃顿饭吧。” 刘子晋正愁找不到了解的途径,听到老人的话,很是高兴,于是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妇人的丈夫很快就回来了,他放下锄头,在溪水边洗了一把脸,打理了一下自己,就进了屋。 这时候妇人已经做好了饭菜,就等着自己的丈夫回来了。妇人的丈夫见到刘子晋很是高兴,对于外面的世界,和陌生的人,他也是非常的好奇。 第五十章 桃花故里桃花源(8) 他抱出了自己珍藏的酒,与刘子晋一边吃菜一边聊了起来。 “这位公子,看您这模样,可是大户人家?” “大哥,你怎的看出了?”刘子晋有些惊异的看着他,却见他嘿嘿一笑道:“我们这儿的人啊,除了桃花娘娘,没人有这样的气度,还有这衣着。一看就不一般。” 刘子晋转头看向另外一边正在低头吃菜的桃绯绯,他很好奇这个女子的身份。 “公子,您看咱们都是一些穷苦人家,懂的也不多。有什么说的不对的,您可别见怪。” 刘子晋摇头,“怎么会。不过我很好奇,你们村子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是怎么生活的?” 妇人替自己的丈夫和刘子晋斟酒,回道:“咱们桃林村,一直都是自给自足,什么都够用。有桃花娘娘在,风调雨顺,还有什么不满足?” “说的也是。”刘子晋笑了笑,他没有吃两口菜,只是抿了几口酒,观察起了手中盛酒的器皿。“这是?” 老人看到他眼中的疑惑,于是笑道:“这是祖上留下来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倒是能用。就是他手上那个,才是新铸的。”说着指向了正在喝酒的儿子。 刘子晋又转头看向老人所指的方向,确实如此。他心中的疑惑更胜了。这村落怎么如此奇怪?不仅是服饰不同,口音也有些奇怪,好歹还是能听懂,但是这器皿……确实不太一样。 想到此处,刘子晋索性也不再兜圈子,直接了当的问道:“老人家,你们可知这是谁的属地?” 这话一问出口,屋内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包括桃绯绯都不吃菜了。 刘子晋顿时也停下了夹菜的手,环顾四周。许久,老人这才缓缓开口道:“这位公子,我们桃林村的人,祖上都是因为秦二世导致许多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于是便逃离到了这里,因此定居下来。如今这里的属地,莫不是也在他的范围内?” 刘子晋放下碗筷,皱眉道:“已过不知多少岁月,秦二世早已不在。如今是晋朝。” 晋朝?所有人面面相觑,他们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老人在心里思量许久,桃林村到如今也才不过几代人,怎的就变了天呢?于是她将问题抛了出来,得到的却是刘子晋吃惊的模样。 “倘若真的是只有几代人,那怎么也不可能到了晋朝。”这番话说出口,刘子晋也觉得不对劲,明眼人一看,就知他们避世太久,恐怕连之后的汉魏几朝几国都不曾知晓。 可为什么他们却才几代人呢? 随着深入的了解,刘子晋得知,村里每个老人都能活个上百岁,这让他更是惊异不已,这时候他注意到桃绯绯的不同。他悄悄打量着桃绯绯,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桃绯绯听到刘子晋和他们的谈话,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听他说外面的人们大多只能活到四五十岁,上八十已经是极为难得。可是桃林村的人个个都能活那么久,是否有些不太正常? 难道说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这一片桃林是自己种下的,这片山也是自己的山头,充满了许多灵气。 她突然想到了死去的那个人,当时问她的话。长生不老…… 长生…… 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