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卷 第一章 新法 位于南边行省的古镇清平已有五百多年的历史。启元历不过一百七十七年。清平镇从上个朝代便一直存在着。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虽说这里民风淳朴,男女皆劳,但因为特殊的水土气候,相比于北境与中部行省,这里还是太过荒凉。 镇长姓胡,胡镇长估计是在私塾里读过几年书,但决然没有进京考举过。大元朝重武轻文,读书估计是没有什么出路的。但镇长却是颇有见地的,指出清平二字,和“清贫”二字谐音。虽然按照南方口音才能勉强说的上是谐音。胡镇长还是刻不容缓地把镇门口的木牌取下,刷刷地重新写下“清云”二字。说是“清云”暗和“青云”,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小镇贫则贫矣,但富起来的志向却贯穿着世世代代。 启元历一百二十七年,是大元朝第四世圣皇登基。新皇登基时年纪不过三七,兼有着少年的心气和通天的权力,自然是要做出一番革新。科考的取消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不仅如此,大元朝一改上一个朝代“玄道唯一”的朝廷局势,拆除了道观数万座,建立起了统一的军府学宫,表面上仍然是夫子教书为主,但炼体习武的课程比重却也在不断增大。任侠游斗之风,五十年来,蔚然也。 “大元朝的炼体之术在上一个朝代大周朝可是被那些道人看成下九流的存在啊。”和煦微风吹拂的清云镇门口,少年有些意犹未尽地咂咂嘴,“那些道人以前的地盘都是在北境和中原一带,但五十年的变法,已经让他们陆陆续续地南下了,那些所谓的得道之人,哦,通俗点来说就是高位修行者,一开始还和那茅坑里的石头一样,但后来在大元设立卫道司后,那些人也不得不南行来到这鸟不拉肚子的南部行省......” “公子你又说脏话了,掌嘴!”少年身旁,有一个比少年略微矮着一个头,却有着精致五官的少女。少女身穿浅紫色罗衫,扎起头发的样式明显不像大元其他女人那般以短马尾或小辨为主。反而更似大家小姐般,六根泛着浅绿色的玉钗将其的发盘锁住。朱唇一点浅红,淡淡妆容配上俏白的脸蛋,仿佛山水素描,不失其色,不失其真。 “初九你这就......”少年恼怒地盯了一眼名为初九的少女,“这一万三千里路,是你家公子我辛辛苦苦把大元朝如何开创,现任圣皇如何变法,变法经历的坎坷和遇到的顽固分子都一一陈说给你听的。你怎么就不能够体谅一下我,让我在这个绘声绘色,动人心弦处,说一两句霸气的话来表现我对这个世间的观感?” 初九微微一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掏出了一把银灰色巴掌大小的小剑挂饰。白皙的手握住它摇了一摇。 少年看到初九这个动作后却换上了一副悲痛欲绝的神情。他抬起手,仔细看着自己干净的手,清晰的手,清晰地连掌纹都看得一清二楚的手,然后......巴掌映在了他的脸上。 “公子,你总说这大元的炼体之道比不上从大齐就流传下来的道家修行之法,但为什么你不仔细想想,大周与大元的那场战争,为什么是大元下九流的炼体士赢了呢?” 少年郁闷地看了一眼初九手上的小剑。也不知道爹爹为什么会把家传信物交到初九的手上,见信物如见家主。他虽然向往着潇洒自如,但在此等人伦礼纲面前还是不敢有太多违背。他闷闷道:“这还不简单,求之则不得,不求则自得。修行者在这片土地已经受了太久的供奉了,虽然有着力量,但心中已经生了怠惰。反观大元朝的军卒们,一开始生活在北境之北的冰原地区,困苦的日子里,他们需要自力更生。在斗战方面已经超出了中土修行者一大截。两相一遇,大周自然溃败。” 初九点点头,“公子说的对也不全对,依初九来看,其实大周皇朝也是太过信赖于修行者的力量,反而少了军卒的供养,人心不得,战力不足,失道寡助。以少数修行者利益为优先,自然比不过现在人人可以习武的局面。” 少年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清云”两个大字,呵呵笑道:“过去的其实一直没有过去,大周与大元争斗,恐怕就要在今时今日落幕了。” ...... ...... 启元历一百七十七年夏至日,清云镇。 清云镇较于清平镇,似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也似乎一切都没有变。没有变的自然是那镇东的三口井,镇南的那座小桥,镇中心的大榕树,镇北的铁匠铺;说是改变,镇里的人家来了又走,新人换旧人,新瓦换旧瓦。已然可以说是有一个小城的规模了。 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夏至的今天,住在城西头的刘老汉一如往常地挑着担子,担子里放着各种农作工具。他一走五六里地到了镇南头的田地,找到了自己负责的那几亩,和早已来到这里的张老汉打了个招呼,就开始蹲坐在田地,仔细地除着田间地里的杂草与小虫。 这一蹲就是小半个时辰,当刘老汉身上微微见汗时,他才缓缓站起身来,看了看自己黝黑的皮肤,苦笑道:“南方的天气真是让人不能受啊,又湿又热的,闷的人好辛苦啊!” 他原本只是这么自言自语,但他的身后竟真传来了一个声音:“前辈居然也会有感受到辛苦的时候,真是难得。” 刘老汉直了直有些驼背的身体,缓缓转过身来,看着那人,呵呵笑道:“谁不会感受到辛苦的时候啊,即使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又怎敢说自己已经可以逍遥了呢?” 那人沉默良久,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只是抱拳道:“渝州轩泉学宫孔令,向道宗萧山一脉高位修行者,刘默,讨教。” 刘老汉看着孔令,摇头道:“你今天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向我讨教的,是卫道司司首,还是轩泉第一人,又或者是,一个不知轻重的后生?” “前两者非是不愿,而是不能。好让前辈相知,轩泉又出了一位英才,而且巾帼不让须眉,那位女子,已经任职新任司首;鄙人,只是一个副官罢了。” “让女人当天下第一司的司首,不知道你们那位圣皇有何感想,”刘默摇摇头,“不过你今天实在找错了人,萧山一脉,我只排第三,要不然也不会默然许久,还叫什么刘默了。你应该去找二师兄的。” “这也正是我此次前来的原因。”孔令镇重道,“当年大元所正法的高位修行者,不过数十,这不符合大周高位修行者的人数。所以卫道司一直在追查当初那批化整为零流于南部行省的诸位前辈们。但是,无论是萧山,衡庐,还是岳麓。所追查到的高位修行者只有像你这般的,至于各脉的首座,至今为止我们却一个都没见到过。” “岳麓已经不算道宗一脉了,”刘默摇摇头,“你想知道那些上修去了哪里,我也可以直接告诉你,他们去了大荒。” “不可能!” 刘默有些怜悯地看了孔令一眼,仿佛在嘲讽他纵使有了力量心性也不过是一介凡人。“修行者或许在某些方面怕死了一点,但对于道的追求是你们这种凡人永远无法体会的。他们其实一直想走一趟大荒了,只是道家下层子弟众多,上修也不好撒手便走。结果一直拖到了你们大元前来。” “前辈无需多言。无论那些人去了大荒还是别处,我卫道司都会把他们全部正法的。旧法不除,新法难生。前辈对于大元新法的偏见,还是留到玄清上人面前去说吧!” “呵呵,”刘默忽然微笑起来,他微驼的身子缓缓站直,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哪还有半点种地刘老汉的样子,“区区凡人蝼蚁,也敢提卫道之名?” 刘默伸手一招,竹筐内飞出一把镰刀,直直地向孔令飞去。镰刀带起一抹肉眼可见的气痕,刀还未至,带起的气浪便让孔令感觉自己脸上的皮肤都有了细小的伤口。 但孔令只是这么看着,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待得镰刀快要触碰到他的鼻尖时,他也只是平静地一挑眉。 他拔剑,不守反攻地,劈向镰刀。 剑起,刀碎,有血落。 孔令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自己震裂的虎口,“第六境界的修行者,果然强大。” ...... ...... “第六境界的修行者,果然强大。” 同样的话在少年口中缓缓吐出。此时的少年,正携同着他的丫鬟初九,走在小镇东三井旁的集市。初九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嘟了嘟嘴。这里看起来有很多东西,但初九最爱吃的冰糖葫芦却难寻芳踪。这让她有些无奈。 “公子,别在念叨什么五境六境的了,我想吃糖葫芦!” 中土卷 第二章 六境 “糖葫芦这里可买不到。”少年摇了摇头,心想真是糟糕,居然忘了自己这个小丫鬟爱吃糖葫芦,虽然自己也可以勉强做一下,但恐怕她是不会下口的。 “初九你可知,这东三井的来历吗?”少年咳嗽两声,想岔开话题。 “公子,你忘了初九平日里看得书比你还多吗?”眨巴着大眼睛,初九天真无邪地“提醒”着少年。 “这......”少年咳嗽两声,“初九你再听一遍好吗?” “公子,那听完后你就带我去吃糖葫芦串!” 少年感觉再这样咳嗽下去他就真成痨鬼了。“这个糖葫芦串公子也可以自己做的嘛,买两个山甘果,再加点蜜糖什么的......” 初九别过头去,不理他。 少年挠挠头不知怎么办才好,就在此时,天空好像暗了一暗,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好像白日里打了一个闷雷。 “终于开始了......”少年目带神光,“初九快走,等下回来后我寄信给爹爹叫他送个一箱糖葫芦串过来。” 初九看了看有些躁动的人群,低声道:“公子,那些百姓会不会......” “他们不会有事的,”少年看着人群中几个衣服上带有金色蔷薇标记的黑衣人,“因为卫道司的人已经来了。” ...... ...... “天清地浊,天动地静。降本于末,而生万物。超脱五境天人感应,而引清气入体与浊胎相融,谓之玄合。玄合境的修行者,我还只是在书里见到过。” 孔令右手持剑,剑尖斜斜指向地面,他看向刘默的眼神中却一如即往的没有什么忌惮,但一抹镇重还是浮现在了他的眼中。他抬手举起剑,居然只是采取守势,将自己的门户牢牢把守。 刘默看了看粉碎的镰刀,“轩泉二十八剑的拔剑术,果然是最剑走偏锋的招式。” 刘默刚刚使用的不过是普通的御物攻敌之术,但正如孔令说的那样,高位修行者,本身就是凡俗世间不可抗拒的伟力所在。莫说是一把镰刀飞出,就算是一滴水,在刘默手中也有打穿巨岩之能。 孔令虽然不明白修行者境界之间的具体差异,但长期作为军人的他,还是在镰刀到来的那一刻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虽然他以轩泉二十八剑的“同风起”剑招堪堪挡住了,但同风起剑招却是在拔剑的瞬间威势最大,力道最深。 剑已拔出,这意味着在这场战斗中,他无法再用第二次此种剑招了。 刘默轻轻挥手,竹筐里剩余的三把农具全部飞出,直射向孔令。三把农具皆是无锋,表面上的锈迹甚至清晰可见,但孔令不会怀疑,那东西撞在自己身上绝对会让自己非死即伤。 孔令脸上露出一抹凝重之色,他没有再采取守势,而是在它们飞入自己攻击范围时,手中的剑就如同毒蛇一般,快速地刺出。 待得手中的剑刺到那三把无论是样式还是年代都已经老的不能再老的农具时,孔令却是脸色大变。他感觉自己刺的根本不是一般的木石,自己更像是向一座山出剑。 山势巍峨,孔令弃剑。 刘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伸手一点,三把农具就继续朝他飞去。 便在此时,周围似乎冷了一冷。刘默略一挑眉,看向了一处地方,“在这里看了那么久才令我发现,阁下想必就是卫道司新任司首吧?” ...... ...... “公子,你说那老怪是六境修行者,但那副司首也是炼体六境啊,为什么两人差距那么大呢?” 一栋屋檐上,初九和那白衣少年正看着田间两人的争斗。初九倒是一反刚刚常态,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人的战斗。少年却是已经半阖眼眸,看上去好像要睡着了。“公子!”初九用力摇了摇白衣少年,少年这才从迷糊中转醒。 “实在是太无聊了,那些修行者的道术,他一个也没有用,这让我怎么可能有向道之心啊。”少年揉了揉眉心。 “炼体本来只有三个境界的区分,炼皮肉,炼骨血,炼内脏。但大元为了表示炼体之道不输于修行者的炼气之道,便把这三个境界硬生生拆成九个小境界。在那些武学泰斗的改良之下,虽然已经有模有样了,但炼气修行毕竟是从大齐开始就已经流传的,加起来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炼体九境区区百来年,怎么比的过修行者的六境。” “公子,修行者的第六境玄合之境是引天之清气入浑浊之体。那炼体的第六境是什么?” 白衣少年嗤笑一声:“山高险阻,我自可平。六境平山,不过如此罢了。” “那位孔司首的剑术与力量都是上上之选,但对付修行者,光有力量是不行的,还要有精细和精确的判断,渡河未济,击其中流。说的正是这一个道理。” 说着,少年忽然感受到了什么,他双眼一睁,笑道:“好戏来了,该看一下这场旧修与新法的最终结果了。” ...... ...... 孔令面无表情地飘身后退。他朝那个地方缓缓俯身抱拳道:“卫道司孔令拜见司首。” 须臾,仿佛一声幽幽轻叹从虚空中传出。“你退下罢。刘前辈道行之高,你还差了很多。” 孔令脸上没有露出什么不甘之色,再度俯身一抱拳,往后退了十几步的距离。 “接下来,还请让我讨教刘前辈的高招了。” 刘默挥手让那些农具飞还到竹筐中。他没有说话,而是慢慢地把他的粗褐袖口卷了起来。一层又一层,卷完左手卷右手。他十分用心,虽然手上的粗茧甚是清晰,但他这一动作却比拈花还要精细。 “请!” 话音刚落,四周骤冷。 “夏天怎么会有雪?”初九惊讶地看着四周,“这难道也是炼体士的能做出来的?” 白衣少年看了看四周纷纷扬扬的雪,摇头晃脑地吟道:“三月杨花飞满空,飘飖十里雪如风。” “公子你又背错诗啦!现在是五月不是三月,今天是夏至!还有这里哪里来的杨花啊?” 少年听到初九这么说自己,但脸上却没有什么尴尬之色,他笑嘻嘻道:“杨花看作雪花,雪花也可以看作杨花啊。初九,你虽然读的书多,但更应该看看书外的世界啊。” 不管是杨花作雪花,还是雪花作杨花。刘默都不懂。他只是一个庄稼汉。但此时,庄稼汉的眉头却是紧紧皱起,他看着虚空中的某一处,淡淡道:“五月有雪,不是神力便是幻境。你是九嶷一脉的修行者?” 风雪似乎急了一些。 “果然如此,”刘默不管对方的反应如何,自顾自说到,“九嶷多出星司。大周的几个修行者掌管的地方唯一没有废弃的便是司天监。恐怕除了卫道司的司首,你在司天监还有一重身份吧。” “道友高见,我的确是前朝的修行者之一。”风雪中,一个人影缓缓浮现,“但大元的炼体之道却是可以配合修行者的炼气的。这一点,现在的我深以为然。” “大元卫道司司首洛梦茹,大元司天监司命梦蝶,见过刘前辈。” 刘默却是有些一脸厌恶,对于他这种庄稼汉来说,对方的作派明显侵犯了他那一亩三分地。“梦蝶姑娘,老夫可不会受你这一礼。修行者就是修行者,下九流就是下九流。两个是没有办法中和的。今天或许你可以凭借这种方法打败我,但你绝对泯灭不了剩下的那些修行者。” 刘默话一说完,便伸手一拂,话也不想多说似的。他伸手摆出一个非常奇特的印结,而后变幻手势,又是一个非常奇特的印结打出而后是第三个......道印的手势越变越快,若说一开始众人还能看到一些端倪,现在看到的只有无尽的残影。 风雪急促起来。风雪中的人影伸手一拂,一把三尺长剑就到了她的手上。没有像孔令那般纷繁的剑招,她只是简单地向前一刺。但是整片风雪如同被巨力倾覆,向着剑尖所指之地倾塌! 刘默的脸色有些涨红,但是他的手掌仍旧飞快地上下纷飞。就在剑尖离自己还有三尺时,他的眼中迸出神采。他将最后摆出的手印轻轻向前一推,一瞬间,风雪破碎,剑光飘摇。 人影后退,飞舞的雪花化作一道道剑光,阻止着那个虚幻手印的逼近。刘默显然有些疲累,竟是不管战果如何,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好像力气透支似的。 虚幻的手印直接穿透了剑光,瞬间打在了人影上。梦蝶连第二次出剑的机会都没有,便已经被打得倒飞而出。风雪一下子湮灭在夏至的晴空中。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家手印千千万万,刚刚刘默至少打出了两百个不同的【万物手印】,不然,现在躺在那里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中土卷 第三章 师姐 “公子,三生万物,所以有【万物手印】的称呼,那有没有【第一手印】,【第二手印】之类的称呼呢?” “当然有,”白衣少年笑道,“道可道非常道,道家的秘密,只有你想不到的。” ...... ...... “大人!” 孔令看到身影倒在地上,有些慌乱。他赶紧跑到了那个身影的旁边,“大人您......” 孔令刚刚张了张口,突然感到一阵冷意。 又有风雪落。 “【如山】果然是最坚不可摧道家手印。”一个空灵的声音传出,“虽然这次是我们赢了,但关于修行者的典籍,我还是很想观摩一二的。” “道宗叛徒,你不配。” 刘默盘坐于地,淡淡说道。 地上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见,一个女子缓缓从风雪中走出。那女子生得极美,完美的美。从皮到肉,从肉到骨,从骨到神,无一处不美。 “我记得,林师兄看到你之后,曾经说过,如果你来道宗,你可能是千百年来我们道宗成就最高的。” “不用去道宗,现在的我也可以是成就最高的。”梦蝶露出了一个很好看的微笑。“前辈的失败,不就说明了这一切吗?”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以梦蝶为道号,你的确是当今年轻一辈第一人。”刘默平静地颔首道,“还有一个问题,我的同伴老周怎么样了?” “卫道司的人已经让他先行离开了。”梦蝶认真地回答道。 “甚好。”刘默闭上了眼睛,一丝玄奥的气息从他身体中扩散开来,随后又归于平寂。但是众人都知道,刘默不会再睁开眼了。 梦蝶凝视了刘默好一会,淡淡嘱咐孔令道:“厚葬。” ...... ...... “幻影空花之术,不愧是九嶷最诡绝之术法。宛如金蝉脱壳,刘默全力一击,打得不过是影子罢了。” 白衣少年和初九走到小镇的路上,白衣少年仿佛又逢谈兴,开始口若悬河。初九只是侧耳听着,每当白衣少年要说出那一两句来表达自己的心情时,她就会笑眯眯地拿出银色小剑挂饰。一路下来,白衣少年脸都快肿了。 初九忽然想到了什么,打断白衣少年的话道:“公子,你不也是轩泉的学生吗?那那个姐姐是你的师姐咯?” “师姐?”白衣少年忽然露出了吃鱼时把骨头不小心吞进去的表情,“是吧......呵呵,我可不想有她那样一个师姐。” 初九眨巴着大眼睛:“为什么吖?” “咳咳,虽然她修行很高,又文武双绝,还生得好看,但......”白衣少年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一个温柔而空灵的声音响起。 “但是她是我的......” 白衣少年忽感不对,他看了看初九,“初九,刚刚是你在说话?” 初九摊摊手,表示自己刚刚什么也没说。 “少郎,你想对姑姑说些什么呀?” 白衣少年僵硬地回过头,发现洛梦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旁边还跟着一个持剑的军士,虽然他此时垂手而立,但想来便是孔令无疑。 “我......”白衣少年努力地笑了笑。一个眨眼的功夫,人却已经到了数尺开外,而后他疯狂地往外跑着。嘴里还大喊:“瑾州苏子安,给姑姑请安了!” “苏陌,怎么刚见姑姑就要跑?这就是你的请安方式吗?”洛梦茹抿嘴一笑,一个飘身,便已经从人流上方飘过,直接落到了白衣少年苏陌一步远处。” “姑姑好啊......”苏陌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你是不是去看了姑姑打架?”洛梦茹盯着他问道。 “没,姑姑你知道的,我苏陌最是安分守己,打架什么的,从来都与我无关好不好。我刚刚一直在跟初九散步,对,散步,逛集市。” “安分守己你会来这南部行省?”洛梦茹白了他一眼,“南部行省可是有很多前朝余孽,你搞不好恐怕就会碰到他们。” “呃......姑姑你没事吧?” “你还说你没看,”洛梦茹有些皱眉,“有点小伤,修养三五个月之后就好了。” 连她都要修养三五个月的伤?苏陌眼中闪过一抹惊诧,但很快隐没不见。他低下头,示意清楚了。 洛梦茹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好笑道:“干什么啊,不就是说你两句。你从小就是和姑姑玩到大的好不好......以后你去渝州,我就在轩泉学宫旁边的司天塔中修行,你有不会的问题,都可以来问我。” “姑姑,你真的是气力同修吗?” 洛梦茹稍稍犹豫了一会,笑着答道:“是啊,姑姑现在很厉害的哦。” “姑姑,清浊不容,炼体炼浊,修行纳清。你双管齐下,难道不怕是镜花水月。终有一日会有所失去?。”苏陌委婉地劝道。 洛梦茹微笑依旧:“那又如何呢?小陌,只有我现在是身兼两大要职,我们家才能保全下来。总要有人挡在前面的。” “那个刘默说我是道宗未来,但其实你比我更适合做道宗的未来,他们都没发现你,才让我当了这个名号。” 苏陌摇摇头,“我可不喜欢道宗。” 洛梦茹揉揉他的脑袋,“我也一样。” “但我也不喜欢大元,姑姑,当我有能力承担一切的时候,你就回来吧。” “七境,你只有到第七境,姑姑才能放下心来。”洛梦茹郑重地说到。 “好。我会的。”苏陌无声地张口道。 ...... ...... “公子,刚刚洛姐姐和你说了什么啊?” “你不要叫她姐姐,要叫她姑姑。因为我就是叫她姑姑。” “可是,刚刚是洛姐姐自己让我叫她姐姐的。” 苏陌脸是黑的,“你叫她姐姐,我叫她姑姑,那我叫你什么?” “哦,公子说的是。”初九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公子,你的步法又进步了,不然怎么会一下子跑的那么远?” 苏陌两手往后一枕,“那是我们家的绝学【尺步惊鸿】,本公子只是随便练练,就已经有这种速度了。要是本公子认真练练,你才会知道什么是速度。” 初九托腮思索了一下,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苏陌脸皮的厚度。 “现在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渝州,轩泉学宫还有半个月就开学了。所以我们得赶紧,先去租借一辆脚力快的马车,然后一路向北地跑向学宫。懂吗?” 初九举了举嫩白的小手:“公子,你前些日子不是说,太仆寺已经严格地控制住了地方的马匹吗?有洛姐......洛姑姑来这里的话,驿站肯定会被封锁的啊,那么我们现在肯定租不到马车,可能还要等个几天这里才能正常通行呢。” “也是,我居然忘了卫道司的影响力。”苏陌挠挠头,有些尴尬地笑道,“难道我们要像来时那样,坐船回去?但来时似乎是顺流而下,走时逆水的话想必也要好久。” “公子,我有两个问题想问问你。” “嗯,你说。” “你花了一年才攒下的三十枚云币乘船来南只是为了看一场......打架?” “什么叫打架?我姑姑那是为了方便才这么说的,那是改革,是革命你懂吗?这个在平时花多少云币你都看不到的。” “公子,打架谁都可以打,就是老爷家里养的那两只大公鸡,也会偶尔打起来。我们没必要花那么多钱来看一场打架。” “有些事情,散尽千金也在所不惜的。” “公子,那我们还有钱去租马匹吗?” “......” “这是第二个问题。” “......” 坐在马车里时,苏陌脸上明显有了郁闷。他看了看旁边低声交谈的两女。“两位,你们不会是有预谋的吧?” “什么叫有预谋?少郎,你今天不坐上这匹马车,那你怎么可能会准时到达轩泉?就算晚点出发也可以到达轩泉,凭借你口袋里的两枚云币又怎么回得去?” “还是初九妹妹机灵,马上想到要找我,不然你们就只能呆在这荒僻的南部行省喝西北风了。” “姑姑,我叫你姑姑了。”苏陌忙做点头大悟状,“您能不能别叫初九妹妹了,我是她的公子,你是我姑姑,她如果是你妹妹,那我该叫她什么?” 洛梦茹嘻嘻笑道:“少郎你叫我姑姑是因为血缘和辈分的缘故,不然你叫我姐姐更适合一些,我也就只比你大三岁。但初九和咱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她叫姐姐当然合情合理。” “我......”苏陌有些气苦。“随你们吧!” 苏陌说完便侧头闭目养神去了。两女看他这般,都是悄悄地抿嘴笑了起来。 “对了,洛姐姐,我怎么感觉你的说话方式好像被我家公子影响到了?” “嗯?少郎的语言风格是和我们有点不一样呢。我在还没进入轩泉修行时就已经察觉到了。但他的说话方式更随意一些,也更好学一些呢。虽然有些难登大雅之堂,但我们平时闲聊时,说说也无妨的。” 中土卷 第四章 遥远的回忆 苏陌虽然闭着眼睛,但还是听到了二女的讨论。 他睁开眼,苦笑了一声,自己在这里已经十二年了,还没有适应这里的生活方式。 “没想到一转眼就是十二年。也不知道我不在之后那边的人们过的怎么样了。” 苏陌掀开窗边的一角帘幕,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回想着来到这里的一切。 “嗯......其实这里比起原来那个地球来其实好上很多的。这里有新鲜的空气,新鲜的水源。虽然这个地方的社会体系有点像以前的封建社会,但这里......的女孩却很好看呢。” 苏陌微笑着,“只是这里的老爹也太神经兮兮了,不就是刚来这里时不认识他们吗,居然喂了我一把土吃,还说我是中邪了。本公子怎么可能中邪了......” “公子,洛姐姐想听你给我讲的那些故事。” 初九打断了苏陌的回忆杀,苏陌黑着一张脸转过头:“初九,以后是我们两个行走天下,而不是你跟我姑姑,所以你更应该听我的,也叫她姑姑。这样才有利于我们以后的和睦关系。” “少郎,看不出来,你居然也想要行走天下?”洛梦茹半是惊讶半是挪揄地调侃到,“我以为你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公子哥,会一直在家里享福的。” “我......”苏陌张口欲辩,但初九摇着他的手臂催促道:“公子快,给我讲上次还没讲完的猴子故事吧。” “那叫孙悟空,不是一般的猴子好不好?” “哦,公子快讲吧。最好从头讲起,洛姐姐还没听过呢。初九不介意再听一遍哦。” 苏陌自动省略了“姐姐”的字眼,而是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从前啊,有一座山,山上有着......” 洛梦茹一开始还以为这不过是初九为了给苏陌留面子才说苏陌故事讲得好,没想到一听之下,居然是越听越上瘾了。期间每当苏陌讲到口干舌燥之处时,第一个递水的不是初九,反而是洛梦茹。 日子就在《西游记》与马车的奔驰中慢慢流过。这段时间里,苏陌除了就寝以外,基本从早到晚都是在洛梦茹马车上渡过的。 当然,初九那丫头一直都在洛梦茹马车上。每当苏陌来到她马车时,都会看到两女交头接耳好一阵,然后对着他笑。苏陌丈二摸不着头脑,也只能同样回以微笑。随后便开始了一天的西游之旅。 出发后十天的一个午后,正当两女听到“一粒金丹天上得,三年故主世间生”这一章节时,车外传来了问候声:“司首,我们已经到了。” 苏陌停了下来。向洛梦茹颔首示意。洛梦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袍,就施施然下了马车。 “已经到渝州了?距离渝州司署还有多远路程?” 那人低头道:“回司首的话,还有五里就到司署。轩泉学宫就在路途中,司首可以顺便看看。” “嗯,也好。我也想看看轩泉的先生们了。” “这次司首打败高位修行者刘默,那些先生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的话有些多了。”洛梦茹淡淡道,“看起来你不是我手下的人,我手下的人话向来不多。” “洛司首说的不错,我是检正司的人,听说洛司首今日回渝州,李司首特地要我前来慰问洛司首一声。”那人不慌不忙地答道。 洛梦茹听后表情依旧,看着那人,缓缓道:“检正司看来是越来越鱼龙混杂了,什么人都有。我定会找个机会好好和李司首言说一二的。” 那人脸色似乎白了几分,“洛司首息怒,只是我们收到情报,这次车队有两个人不是卫道司的人,所以我们想探查明白,免得生出其他事端。 “不必了。”洛梦茹一改之前的冷面,微笑着说道,“我以司首之位担保,那两个人,绝对忠于我大元。还请阁下放行,免得让旁人有什么误会。” 那人深深地看了洛梦茹一眼,退开身去。注视着车队的离开。 他站了一会,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机关小鸟,伸手一抛,小鸟便飞向了高空中。 ...... ...... “这里就是轩泉学宫了,我们还不算来晚。”苏陌看了看眼前的巨型建筑物,看着其上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西面有湖,北面有山,中间有雾。“这倒不像是普通的学宫,倒有了道宗的仙家之感。” “呵呵,这位生员说的不错,轩泉学宫的前身的确是一所道家和儒家合办的学宫。只是这些道人的手笔我们也不知其所以然,所以一直留到了今天。” 一个温淳的声音传来,众人抬眼望去,发现是一位身穿青袍的中年雅士。那人正笑盈盈地站在门口的青石小道上看着众人。“梦茹,你来一次也不容易,不如进你以前学舍休息一二?” “顾先生好。”洛梦茹先是万福一礼,“我不是早就说过,把我的学舍空出来给后来的师弟师妹们么?怎么还给我留着呢?” “你倒是想当然。你不知晓,那些学子们听说那是你的学舍,都不敢入住,前来观摩的倒还有几个。”文士摇头笑道,“三年结业,你可做到了前无古人。” “但未必就是后无来者,”洛梦茹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我身旁这位少郎,读书恐怕会是这一届学子中第二多的。” “哦,他是......” “我是他姑姑。” “......甚好,我更想知道,读书第一多的是哪位?” 洛梦茹指了指初九:“是他的小丫鬟,她叫初九。” “哦?当公子的居然没有丫鬟读的书多,也是一件趣事了。”文士儒雅地笑笑,“快请进吧,把客人留在外面,可不是我轩泉的待客之道。” 众人纷纷随着文士进了朱门。一进门,苏陌才发现外面所见原来不及内里的万分之一。这里有着绯红色的小道四通八达,两棵巨大的榕树分立南北二头。中间还有一个小型的鱼池,里面有着不同颜色的小鱼,但颜色俱是明艳,秀色可餐。 最吸引人的恐怕就是四座高大的建筑。文士未有多停留,直接走到了一座暗红色的楼宇前,“几位,这就是轩泉的学舍楼,总共有三百间不同风格的房间。生员们可以各自选择自己所喜爱的。” “先生,”苏陌快速向文士行了一礼,“轩泉每年都会招一百名新生,一共有五年的修业期,五届学子,三百间是否少了?” 文士点点头,对他所怀有的疑问也不惊讶,“这位生员说的很对,三百间学舍的确不够轩泉所有的生员入住。所以入住学舍都是有要求的。” “首先,每一届生员所持有的学舍总数只有六十,剩下那四十个人,只能另寻他法,轩泉不禁学员出入,所以这部分生员一般都会在外留宿。” “但生员普遍不喜欢在外留宿,而是更愿意呆在学舍中。原因之一是学宫外的客栈住店收钱实在太高,而轩泉内的食宿是完全由学宫本身提供的。另一点就是轩泉的学舍比一般的府邸还有华美,所以为了这六十个名额,每一届学生都会尽力争取的。” “不知怎么争取这六十个名额?”苏陌心头一动,问道。 “很简单,入学时会有一场文试,一场武试。文武试会各评分数,两者相加,前六十位自然拥有入住的权力。当然,每个月末还会有一次月试,同样是文武俱全。再次评定,再次排位。这样,就不至于有人松懈学业了。” 苏陌点点头,向那文士行了一礼。 文士继续带着他们浏览了剩下三座建筑。其中用南榕木所造成的修业楼名为“临墨轩”,先生夫子们的食宿之楼与生员们的“清凤苑”隔开,那朱红色建筑名“赏风斋;而最后青灰色的建筑是用于生员们演武之用,也是最大的一所楼阁,名“武阁”。 文士带众人走一圈后便拱手道别了。苏陌已经知道,三天后便是前来报道的日子。但在此之前需要先去临墨轩进行文试,再进武阁进行武试。方便三天后,可让前六十的生员直接入住清凤苑。 洛梦茹也和苏陌道了别,临走时,洛梦茹笑笑道:“少郎,没想到你真的长大了。说的故事让姑姑都有些想继续听下去。” “姑姑,不是有些,是很。” 洛梦茹笑容不减:“姑姑的确很想继续听下去,但少郎,你这个故事也就讲给姑姑和初九听听,别人就不必听了。” “姑姑是说道家的思辨......” “嘘。”洛梦茹把食指搭在嘴唇上,“好好加油,你爹爹还等着你光大门楣呢。” “嗯,我会的,”苏陌用力点了点头,“姑姑也要小心,今天那人,明显有些来者不善。” “姐姐放心好了,我一定会照顾好我家公子的。”初九也是郑重说到,丝毫没有在意听到这话后有些脸黑的苏陌。 中土卷 第五章 尺步惊鸿 几人分别后,苏陌在轩泉学宫的门口站了好一会。 初九在他的身旁小心说到:“公子,洛姐姐的马车已经开走半个时辰了。” “初九,”苏陌呐呐开口,“我好像忘了和我姑姑要钱。就算我文武试能进前六十,我也不可能今天就入住啊。可是客栈我们恐怕又住不起的,难道我们要去街上喝西北风?” “对呀公子,”初九有些懊恼,“我应该早点向洛姐姐要的。” “无妨,本公子刚刚想了半个时辰,倒也有些眉目了。”苏陌自信一笑,“走,我先去考文试!” ...... ...... 苏陌走进临墨轩时,发现大堂里已坐了三个人,两女一男。其中两女正在皱眉苦想,而那男生员虽有写字之姿,但细看之下,却可以看出他的头正一点一点的,原来已经睡着了。 苏陌随便找了一个位子坐下,便发现桌上已经放置了纸笔。他也不去细究,提笔蘸墨,直接看向了第一问。 坐在大堂之上的老者看到苏陌进来,只是抬头望了一眼,便又阖上眼眸,仿佛睡着一般。 苏陌自然知道老者没有睡着那么简单。想轩泉作为大元最知名的学宫,徇私舞弊,在这里是根本不存在的。苏陌看了看试题,便觉得十分心喜。 前世自己是一个罕见的文科男,所以对各类经史子集都有所涉猎。虽然这个时空没有以往的那些著书,但这正好给了苏陌发挥的机会。 前几题问品德的概述,苏陌洋洋洒洒写下数百字,期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之类的话语就用了数个,后几题问兵阵之说,这个苏陌倒是有些不会,但凭借所看的孙子兵法倒还是明显排出了几个不同的兵阵。 写完后,苏陌便走上台前,将所学答案呈递给了老者。此时,那两女生员还没写完,那男生员也才刚刚睡醒,就看到苏陌往外走去。 老者眯眼看了看苏陌的答辩,字迹有些好看,老者先在心中打下一个不错的印象分。再看到关于“品德”一词的答辩,顿时觉得,此子甚佳。 只是当他看到苏陌所推演的三座兵阵时,顿时摇了摇头。显然,此子的排兵布阵之道只能说是中庸。但无妨,兵法之道可以后天培养。想到这里,老者挥手给苏陌打下一个分数。 当他抬眼看着那三人时,开口道:“你们交上来吧,用时已经够久了。”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不敢违抗,只是默默起身把答辩放在了老者桌上。 老者看了看,其实每份试题都不尽相同。考苏陌的主要是兵法,就代表着苏陌在轩泉的主修科目将是兵法之道。两女所拿的俱是岐黄之道,而那男生员所拿则是机巧之道。只是他不懂得机巧内涵,不会作答,又不肯太早交卷,所以才睡觉罢了。 苏陌不知道自己随手一选便决定了自己未来所选择的必修科目。他只是想着,武试该怎么做使得胜算最高。 武阁是大元后来才加建上去的。不同于别的建筑,武阁整体是用一种特殊金属打造而成。此金属质量轻巧,硬度也大。而且还耐得住火蚀与酸蚀。 苏陌在门前看了一会,便踏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苏陌便看到了一个大型演武场,一位身着甲冑的高大军士正坐在中央一言不发。苏陌走了上去。 就在苏陌离那军士还有三步远时,一个沉闷的声音从甲冑中响起:“你是启元一百七十七年的新生?” 苏陌道:“正是。” 军士仿佛机械般地报道:“新生员的武试分为三场,依次是力量,速度,与精度。力量测试往左,速度测试往右,精度测试就在此处。” “那我就先测试精度测试。”苏陌向那军士一抱拳。 “你先选取你最擅长的兵器吧。” 苏陌便朝着兵器架上看去。上面的兵器有小有大。小的如同短匕,大的如同大刀大斧。苏陌思量一二,从中抽出了一把铁剑。 他试着挥舞了两下。适应上面的重量后,他朝军士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军士沉闷的声音响起:“我穿的这套盔甲一共有十一处相对薄弱之处。你手上的剑长刚好为三尺,你就站在三尺之外,连续出剑十一次,看看你能刺入多少次薄弱之处。 “那前辈你不会受伤吗?”苏陌问道。 “不会,因为我里面穿了护身甲。” 苏陌微笑抱拳:“学生开始了。” 说罢,苏陌便手势一翻一剑先刺向军士的膝关节处。对于盔甲的构造,苏陌即使是前世也不算熟悉,但他很明白,即时甲冑再厚,人体关节处的位置必须要想对较软一些,这样方能不失灵活。 苏陌这一剑出的很快,这一招直刺已经可以说是行云流水浑然天成了。只是在要刺中军士的左膝时,军士的腿却好像微微舒展了一下,一剑直接刺到了大腿部的盔甲上。 两人的眼中同时有了惊讶。 军士问道:“你这直刺,是怎么练出来的?” 苏陌笑笑:“学生小的时候每天都会对着家里的小树刺击三千次。久而久之,这直刺便如同条件反射了。” “何为条件反射?” 苏陌一噎,自已又因为兴奋说胡话了。 “你很不错。不过练习三千次这方法还是太笨了。”那沉闷的声音居然有了些许缓和之意,“如果你找一个军中名家,说不定你现在已经会剑技了。” “那我恐怕没有那么好的直刺技术,而且,笨方法也比没方法好。” “你说的很对。刚刚其实也是考核的一部分。我可以稍稍挪动身子,来躲避你的刺击,所以你的剑势一定要有一定的弹性。” “弹性?学生明白了。”苏陌再一抱拳,伸手一剑刺出。这次刺的部位是军士右肩。军士果然微微偏身,苏陌手腕一转,便化刺为削,刚好削中了军士的移动的右肩上。 军士着实有些不可思议:“你这也是日练三千?” “是的。基础剑招,每一式学生都练了一年之久,也的确是日练三千。” 军士久久无语,最后看着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陌,苏子安。”苏陌抱拳道。 “你不用再考精度一关了。”军士的声音有些高昂起来,“我已经给你评好分数了。” 苏陌有些发怔,他试探性地问道:“不知我的分数......” “中甲。你可满意?” “中甲......学生想知道,有上甲之人否?” “当然有,但是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正是现在的卫道司司首。”军士缓缓道,“另一个不提也罢。” 苏陌虽知这其中必有隐情,但也不好多问。只是抱拳往右走去。 既然武试三科中有一科达到了中甲,那么再加上自己在速度方面的造诣,想来进一个前六十还是不成什么问题的。 向右走了大概两百步。便看到了另一名持剑的军士。苏陌朝他抱了抱拳,随后看向了前方那数十个木人桩。 “速度测试只需你朝着前方这条道路一直跑下去,直到跑到最末红线处即可。全长一百步,木人会自动阻碍你的前行。三个呼吸内到达为甲等,六个呼吸内到达为乙等,九个呼吸内到达为丙等,超过九个呼吸不计分数。你可以随时开始。” 苏陌点点头,他没有过多休息,便马上踏入了长道中。 军士看到后并不多言,只是把一旁的记时沙漏翻转过来。 苏陌一进长道便看到木人已经自动旋转起来。木人之间仅仅留下了半人多宽的空隙,这既不会使得木人之间相互触碰,还可以严格地考察生员的技巧。光是跑的快是没有用的。 苏陌却是笑笑,跑得快的确没有什么用,但要是跑得很快,那就不一样了。 苏陌跑向了其中一个空隙,在木人旋转而击打到他的后背时,却没有什么声响发出。他反而像是叶子借力一般,飘飘乎向前疾行出去。 【尺步惊鸿】,瑾州苏家的家传绝学,此身法分为四个阶段,【浮云身】、【惊鸿影】、【飘渺意】、【天涯行】。苏陌苦练十数年,也不过堪堪入门【惊鸿影】。 其中【浮云身】真意在于让自己的身躯变得柔软,仿若浮云一般。这样在外力击打之下,不仅可以卸掉一大部分力,还可以借力再走一段。刚刚苏陌便是用此借力打力之法向前飞出。 而第二式【惊鸿影】则是单方面强调速度。但若是没有良好的体质,反而会把自己的身躯拖垮。 现在的苏陌,即使身体已经十分柔韧,但也不敢接连使用【惊鸿影】,那么便只能多用巧力,来快速通过这木人阵。 苏陌快速通过着,虽然越往后木人越密集,但他凭借着【浮云身】和偶尔踏出的【惊鸿影】,还是有惊无险地通过了。那军士看了看沙漏,淡淡说道:“用时两个呼吸有余,末甲。” 中土卷 第六章 赌斗 饶是苏陌生性洒脱,听到这个成绩也不免有些气苦。 要是自己多练一下【尺步惊鸿】,不敢说评个上甲,评个中甲也是好的。苏陌有苦难言,只能向那军士行一礼,而后向着力量测试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力量测试的地方,便听到有阵阵喧哗之声。苏陌这才有些了然,原来刚刚自己在其他两处测试点看不到人,是因为那些生员都来这里了。想到这里,他倒是好奇起来,力量测试为何如此吸引人。 苏陌走了过去,抬眼便看到有两群人正分立左右,左手那群人穿着锦衣华服,眉目间有着一股贵气;右手边则是穿着布衣的少年们,他们脸上更多的是沉稳,还有一股隐藏很深的怒意。 “几个土包子,你们还有谁要和我们师公子比箭术的吗?”一个穿着紫衣的少年公子嘿嘿冷笑起来,“刚刚是谁说自己力能扛鼎的,连个十石的弓的拉不开,还好意思和我们师公子比?” 苏陌抬眼望去,看到公子哥的群体中,虽然各个公子哥都有着跋扈的神色,但其中一人却是被众心捧月似的围了起来。那人脸上有些阴郁,面色有些苍白,腰带上的那枚玉佩有着一个“师”字,想来那人便是他们口中的师公子无疑。 想到这个师公子可以拉开十石的弓,苏陌也有些惊讶,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拉开十石的弓,起码要有炼体第二境界【开石】才能做到。看那师公子年岁不过二九,难道他已经达到这个境界不成? “师公子的确不凡,但刚刚大黑拉满九石之弓时怎么没见着你们出现?真是狐假虎威。” “行了甘四,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不必再多说了。”一个体型庞大,身材健硕,皮肤黝黑的少年说到,“师公子不愧是上甲评分,这一次比试,是我们输了。稍后那清复灵膏送上。” “清复灵膏?可以快速治愈暗伤的药膏?这种东西可是可遇不可求啊。”苏陌心想,“虽然本公子也算是一个公子,但为了这灵膏,还是帮一把那些布衣吧。” “等等,我愿挑战师公子。”苏陌走了过来。众人纷纷侧目。“我也是布衣的一方,想帮你们出一份力。” “布衣?”那紫衣少年鄙夷地看了一眼苏陌,看他一身白衣,身上除了一块玉佩丁点儿配饰也无,便确信了他的确是一个布衣,“你能比得过我们的师公子?” “我不知道,但我有信心。”苏陌微笑道。 公子们一片哄笑,“土包子你可知道,师公子进轩泉之前可都是在平阳府修业的。有平阳侯亲自教导师公子,师公子的修行可以说是一日千里,你又凭什么比得过呢?” “怪不得能拉开十石弓,原来是有一个老爹亲自教导。”苏陌叹了口气,“自家的老爹就是不靠谱,只给自己儿子一个成色不好的玉佩,一个快被虫蛀光的烂书。连家传信物都给了初九,还喂了自己儿子一捧土。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心中如此想,苏陌表面上却未露分毫,“说那么多不过是只能拉开十石,我要是能拉到十石以上,那该如何论?” “十石以上,就你还想......” “且慢,”那师公子忽然说到,他一出声,那些公子哥立马闭了嘴,“如果阁下能拉开十石以上的弓,我不仅不会再要他们的清复灵膏,还会送上一颗炼体专用的虎骨龙筋丹。” 苏陌眼珠一转,“师公子,再加三十云币何如?” 师公子愣了一下,明显没有想到对方还是个贪财之人,但他还是点头道:“三十云币,虽然有些昂贵,但对于我而言,还是出得起的。就依阁下之言吧。” 苏陌嘿嘿一笑,看向了那个大黑:“黑兄,能否帮我取下十二石的大弓?” “兄弟你真要拉十二石的弓?你可不要太勉强,要知道,如果拉弓过于用力,会让自己受伤的。” “我自然知道,”苏陌笑道,“但我说过了,我有信心。” 大黑不解,但还是依言取下了弓。 “好吧,这弓有些重。”苏陌看着手上的大弓,在心中有些无奈地吐槽道,“我哪里能拉开十石以上的弓,纯肉体力量,我连三石的弓都拉不开。” 苏陌看到两拨人皆是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他嘴角有些发苦,“现在是不拉也得拉了,为了清复灵膏,我也是拼了。” “姑姑,你一定要知道,这都是为了你啊。” “玉佩啊玉佩,再一次帮助我吧。” ...... “喂,你在那里嘀嘀咕咕地做什么,不会是在向大元武神祈福吧?”紫衣少年干笑两声。正当他想继续嘲讽时,突然看到旁边的各位狐朋狗友,还有那位师公子,以及对面那一群土包子,眼睛都不约而同睁大了。 待他看向场中时,惊讶地发现苏陌已经将整个弓拉到了圆满。“这......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一息之后,苏陌放开了紧绷的手指,弓弦立刻发出霹雳之音。他用众人都听不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要是我想,武试三项我都可以拿上甲的。” “因为,我是修行者。” ...... ...... “在下苏陌苏子安,不知道师公子怎么称呼?” 师公子挤出了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师重光。我主修兵阵。” “还有本公子。”紫衣少年嘿嘿道,丝毫没有刚刚半点为难苏陌的神色,“在下南宫羽,主修机巧,有空子安可以和我们出去城东游玩啊。” 苏陌同样说了一下客套话。他赢了师重光,但只有两个公子哥肯和他结交。师重光内有城府,结交恐怕只是其一向的做法,南宫羽则是脸皮厚,见到强者就要靠近结交一番。其他几人想必是看到这两人过来,比较权衡之下才默默退开的。 “多谢子安了,若不是子安,恐怕我手中的清复灵膏也不保了。”大黑摸着头憨笑道。“子安可有用得着这灵膏的地方?虽然只有拳头大小,还请子安不要嫌弃。” “呵呵,黑兄不必妄自菲薄,想那清复灵膏,对平山境修行者都有奇效的,在下又怎么会嫌弃?只是不瞒黑兄,我正需要这清复灵膏一用。但也不好白拿黑兄的,不知一颗虎骨龙筋丹可否相抵?” “这......太贵重了,一粒虎骨龙筋丹就可以使我老黑进入开石境。若是把这枚丹药交给地下拍卖行,恐怕可以拍出几万云币。” “几万......那倒也不错,不过现下还是治愈姑姑的伤重要。”苏陌想了想,还是执意要换。无奈之下,大黑也只好收下。并把清复灵膏给了苏陌。 苏陌看到装在小玉瓶的那些膏状物,即使透着瓶子也能闻到淡淡的清香。他知道,这是真品无疑了。 苏陌此时心情大好,拿到清复灵膏不说,口袋里还多出三十云币,这三天就算在外面也不怕了。“还未请教各位名姓。” “我叫许昭光,大家都叫我大黑。”大黑憨笑两声,“这位是甘四,我从小玩到大的伙伴,这位叫洛世书,家里以前出过举人的,这位淑女叫陈初然,虽然不算贵族,但也是经商出身,比我们几个有钱多了。” 苏陌一一和几人打了招呼。几人聊着聊着便决定一起去外面吃一顿餐来庆祝一下这次布衣的胜利。苏陌自然无意见,反正也是陈初然请客,刚好省了他一笔饭钱。 正当几人走出时,苏陌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道:“几位难道都知道自己以后要主修何科了吗?” “那是自然,子安你不会不知道吧,文试你所选的试题,一道是关于品德修身的叙述,另一道便是你所选课业的入门检测。像我选择了兵阵,那么以后就要在这里学习五年的兵阵了。” “这......”苏陌有些无言,自己还以为是随便做做,就真的随手挑了一张,不过如果自己能过的话,和大黑好歹也有个照应,不过师重光恐怕也会和自己一起了。“还有哪些课业,可以和我说说吗?” “我来说吧,轩泉主修课业分五门,选修课业分三十六门。每一个生员都都要学习其中一门主修课业五年,选修课业一年要完成两门,而且每一年不能重复选择。”甘四很快接口道。 “五门主修课业分别是兵阵,机巧,岐黄,文史,观星。兵阵自不必多提,机巧是学习机关之术;岐黄主学炼丹,文史研究治国之道,观星生员则会前往司天监,辅佐大司命观星。” 苏陌想了想,机巧?那好像是理科生的东西,文史?自己前世高中加大学已经学了七年了,换换口味也好,炼丹和观星?这好像是玄学啊。 “我主修兵阵,大黑,以后就要多多指教了。” 大黑大喜:“子安来兵阵科可是好得不能再好,他们几个全都和我不在一个课业。” 中土卷 第七章 开窗见清风 一番交谈了解到,甘四主修机巧,洛世书主修岐黄,陈初然则主修观星。 甘四最为瘦小,但点子似乎最多,他提议道:“不如我们去外面的云水阁吧,那里环境清幽,颇有复古之风,我们刚好可以去那里攀风附雅一番。” “云水阁座价不菲,每一位起码都要花到五十云币以上,喝一次酒已经可以抵得上普通人家数年收入。”陈初然淡淡提醒到。她这一开口,使得在场的几位布衣都有些蔫巴了。 甘四更是连连摆手道:“陈姐,我也不知道那么贵,你就当我没说过此话。” 陈初然淡笑道:“请你们去那里喝酒倒是可以,只不过......看你们也还不起,你们到时候必须每人帮我们陈家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不可推脱。” “那有何难,大黑,以后陈姐嘱咐,我们一定会帮忙的,你说对吧?”甘四用胳膊肘碰了碰大黑:大黑挠了挠头,嘿嘿点头表示同意。 站在最后面的洛世书虽然有些内向沉默,但也是用力点了点头。 苏陌听到还要答应此女一个条件,却是没有着急应允此事了,他同陈初然言道:“陈淑女,我还有一件私人事情没有解决,这顿酒恐怕子安是不能去喝了。下次喝酒时子安一定自罚三杯。” 陈初然眼中很快闪过一抹失望,不过她很快笑道:“子安自去便是,不过有一家名为缘客行的客栈初然着力推荐,那里的客栈,三十个云币也可以得到非常好的待遇。” ...... ...... “公子,也就是说,你能进清凤苑了?” 在一个牌匾上写着“缘客行”的客栈门口,苏陌和初九两人正吃着晚餐。晚餐不算丰富,一盘青菜,一碟牛肉,各人一碗米饭。但两人还是很认真地吃着。 “这不是重点,初九,我今天又用了玉佩来掩盖我自己的气息了。恐怕再过几次,我是修行者的秘密就会被人知道了。” 苏陌故意含着一些食物含糊不清的说道,让旁边的人都听不清楚。“而且我已经是第二境的修行者了,到时候破境时,那时候的气息会变得非常不稳定且剧烈,恐怕玉佩的敛息之能也会失效。” “公子,你明知道在外人面前过多使用玄清之气会被高明的炼体士察觉,为什么还要一再使用呢?” “因为那群人有清复灵膏,”苏陌叹了口气,“我想到了姑姑,就出手了。” “公子你真是......”初九也是叹道,“但是公子你现在过早地把自己暴露给轩泉高层面前,也是很危险的。” “不冒险不行了。初九,你记得刘默和孔令说的那些话吗?高位修行者都去了大荒。大荒在东海的那头。姑姑身兼两大要职,到时候大元肯定要派她前往大荒。东海与大荒的凶险古书中屡屡提到。莫要说用数月时间疗伤,就是数周,也等不起啊。” 初九有些沉默,,半晌后,她才抬起头来:“公子,要是你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我?”苏陌摇了摇头,“就说是我自己私自修行就好了。而且修行者的逆转丹田舍身成仁之术我也习得了。老爹那边也买好了船只。姑姑的名籍没有和我们挂钩,想来大元检正司不会第一时间查到她。你又不姓苏,我们也没签订过什么主仆契约,到时候你隐姓埋名,一走了之便好。” 苏陌轻松地摊了摊手,抬眼却看到初九眼眶红红地看着他。“啊哈,初九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啊,不会真的被本公子感动到了吧,还是眼睛进沙子什么的,要不要我帮你吹吹啊......” “公子,你要小心啊。” 苏陌看着她,一时间只觉得有些头大,汗,以前名著上说的果然都是真的,女人就是水做的。唉,早知道不把自己冒险一事告诉她了。 “没事,告诉你一个秘密啊,今晚我们的第一位盟友就会来的。我相信,以她的实力,至少在这五年间,我们都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 ...... 一更天,在缘客行的一间客房里,苏陌正在缓缓地吐呐运功。腰上的玉佩正散发着明灭不定的光芒,掩盖着他修行时的气息波动。少顷,苏陌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略有些急促的呼吸频率马上变得深厚绵长,随后他缓缓收功。吩咐在一旁看书的初九道:“初九,有贵客来了,开门。” “好的公子。”初九起身把门打开,看到一位高挑的女子正站在门口。 “原来是陈淑女,陈淑女快请进吧。”苏陌笑道。 陈初然把门掩上,看了看室内的二人,如远山的秀眉挑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她的眼中出现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怪不得子安不肯陪我去喝酒,原来是有佳人相伴。” “佳人?你是说初九?初九只是我的小丫鬟,哪里算得上是什么佳人。” 苏陌微笑应答的同时心中也涌起了一阵恶寒,这个世界的女子普遍保守。初九是因为跟在自己身旁十数年久被后来的新思想“传染”了,这个陈初然,反而应该是和父亲走过商路,见过不同的风土人情,才会那么大方的说出这些话来。 “那看来是初然的酒不好喝咯,”陈初然好像幽幽叹了口气,“我还给子安带了一壶云水阁的佳酿,想来子安是不会喝的了。” “陈淑女,酒可以放下,我还是很想尝尝云水阁的酒的。”苏陌摆手道,“也不知道淑女深夜前来找在下所为何事?不会只是专门给在下带壶云水酿吧?” “子安,叫我初然即可,不要再叫什么淑女的了。”陈初然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盏,又拿出一个紫色的杯子,“这是从波斯进口的琉璃杯,配上这云水酿倒也合适,子安不妨试试。” “初然,倒酒的事情,还是交给初九来吧。”苏陌摆摆手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姑娘有什么话还是赶紧和在下说吧,免得等这杯水酒下肚,在下醉得不省人事,到时候恐怕什么要求都答应不上来的。” “子安说得对,是初然矫情了。”陈初然沉吟片刻,从袖中拿出一物。“这是我们陈家最大的商船’夏夜流萤‘的船票。五年以内,你都可以凭借此票登船。” “这艘船会去往东海彼岸的大荒洲。不过我希望子安不要有用到它的那一天。” 苏陌把玩了一下船票,没有拒绝地塞回口袋里,“那初然你怎么办呢?” “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子安,其实我早就看出你骨子里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陈初然的话让苏陌起了一身冷汗,什么叫不甘寂寞?难道我后脑生反骨了不成? “啊哈哈,喝酒喝酒。”苏陌纵使现在不明白陈初然为什么像安排后事那样塞给自己一张船票,但无所谓,时间会衍进一切的。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喝酒罢了。 ...... ...... 两人眨眼之间已经是十几杯酒下肚了。苏陌喝得满脸通红,“初然,这是什么酒壶啊,怎么到现在还没喝完?” 陈初然面色倒是没有什么改动,“这是机巧的一种,名为’千千盏‘,虽然在外面看起来只有一壶酒的量,但它其实可以装下十壶的量。” “哦......原来如此,子安我喝不下了。只能让初然你自斟自饮了。” 苏陌说到这里,还用手撑了撑桌子,好像体力不支的样子。 “子安你还是回房休息吧。初九姑娘,能扶你家公子回去休息一下吗?” 初九点点头,小心地搀扶着苏陌回到了房间。 看着他们二人回到房间,陈初然眼中露出一抹光彩,“对不起了子安,虽然这样做不光彩,但我不能让你把清复灵膏带给洛梦茹。” 房间中。 “公子你别装睡了,你才喝了一斤酒不到,怎么会醉成这样啊。” 初九用手摇了摇苏陌,好一会后,苏陌才睁开一只眼睛:“初九,那女人走没走?” “刚刚还叫别人淑女,现在怎么又那么不礼貌地称呼人家啊?”初九捂嘴笑了笑,“我还以为公子会想书上讲的那些英雄好汉那样,难过美人关呢。” “什么啊,你家公子我什么时候像那种好色之徒了。”苏陌摇摇头道,“不过那女人想跟本公子比酒力,也是够蠢的。” “修行者莫说是十杯不醉,千杯不醉都可以啊。” 初九在旁边问道:“公子,你今晚打算怎么办?” “你来稳住她,我去把清复灵膏送出去。” “公子,现在外面出现了好多黑衣人。”初九拉了拉窗帘。“你打算怎么过去啊?” “当然是跑过去,再多的人监视我,跑的比他们快就好了。”苏陌嘿嘿一笑,“况且,我不是叫你在我文武试期间买下那个东西吗,准备好没有?” 初九点点头。 “那好,我出发了!”苏陌披上一件黑袍,压低了帽檐,随着一股清风吹来,他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中土卷 第八章 谋划 “陈家其实自大周朝时就已经有了不菲的家底了,当时的陈家,无论是丝绸茶叶陶瓷,还是盐铁生意,都是遍布整个中土的。” 陈初然浅浅地抿了一口琉璃杯中那散发着梦幻色彩和淡淡甜香味的云水酿。“当时的大周皇帝甚至一纸诏书让当时的巨贾陈吉和他的海上军队一起,穿越东海,到达对面的大荒,打通大荒与中土之间的商路。” 初九已经坐在了她的面前。她的面前放着一杯足以卖到上百云币的云水酿,但初九却看都没看,“但是当时陈吉拒绝了,因为东海是奇险之地,就算是当时的七境修行者也不敢横穿东海。所以皇室一直对陈吉进行着打压。” “皇室?不,他们不敢。”陈初然淡淡说道,“当时的大周已经由盛转衰了,以前的皇室会供养起码两位数以上的供奉,那时能算得上是供奉的已经不到双手之数。就连以前要八境修行者才能担任的大供奉之职,当时也换成了被称为七境最强者的林苍篁。那些人以为这样便可高枕无忧,殊不知七境就是七境,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不到八境,他又有什么资格担任这大供奉一职?” “巧的是,当时陈家也养了几个供奉。用那些人的话来说,恐怕就是囤积私军。而且其中有好几位都是七境修行者。所以皇室不敢全力打压陈家。但现在的陈家,仅仅只能做到小富即安。我们没有多余的钱去养私军了。这世间也几乎没有七境之上的修行者了。” “没有修行者,商会的影响就会一落千丈,所以,我们必须追求玄道唯一。所以,洛梦茹就不能拿到那灵膏。” ...... ...... 半个时辰前。 苏陌融入夜色后没有前往洛梦茹所说过的司天塔,也没有直接跑去司署。而是慢慢悠悠地走向了云水居的方向。 云水阁环境甚是清幽,四面有湖,唯有一条小道贯穿湖与湖中心的天蓝色建筑。湖上还有些微的画舫小舟,管弦丝竹之声声声入耳,温柔者类似秦淮河灯,高亢者又不过金戈铁马。偶尔还有靡靡之舞曲传来。 苏陌只是脚步微缓,他没有过多驻足,而是直接进了云水阁里。 “客官好,二楼正有雅座,客官请。”店里的招待看到苏陌前来立马上前。微笑伸手示意。 “不必了,其实我是和我的伙伴一起来的,他已经在等我了。”苏陌摆摆手。“不过我不知道那名为【清弄】的雅间该怎么去,你能带我过去吗?” “自然可以。”招待丝毫没有看不起苏陌一身布衣的装束。礼貌地在前面带着路。两人来到了二楼一个很偏僻的门口前,上面的木牌赫然写着“清弄”二字。 “客官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通过房内的’觞水‘递给我们。”招待向苏陌行了一礼,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苏陌等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自己视野里之后,才缓缓地开了门。 门里正坐着一个人。那人发须飘飘,模样俊逸,书卷气浓厚。苏陌进门后,向他行礼道:“顾先生好。” “不必多礼。”顾清弄温和的声音传来,“你是梦茹的侄子,我也有幸教过梦茹一段时日。我们也不必那么生分。且坐下说话。” “多谢先生了。”苏陌与顾清弄分主宾对坐后,苏陌再次感谢道:“多谢先生今天带我们游览轩泉学宫。” “无妨,就算我不导引你们,你们也会有一天弄明白这一切的。”顾清弄颔首道。“倒是苏少郎,你的文武试成绩已经出来了。我今天正好携带出来。你要观上一观吗?” “甚好。”苏陌答道。 顾清弄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将它仔细展开后,递给了苏陌。 苏陌没有看前面各项的成绩,只是看着最下面一个大写的“中甲”。他知晓,这便是他的最终评分了。 “我可以住进清凤苑了?” 顾清弄失笑道:“早间批阅你文试答卷的那位柳大先生可是对你的文章赞不绝口,还说朝堂上未来必有你的一席之地,怎么现在反而好像囿于能否进入前六十。这可不像你文章中吞吐河山的气概啊。” “先生谬言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无处落脚的话又怎能谈得上有一席之地呢?”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苏少郎,我想问一下,此句语出何处?还是你自己有感而发的?” “这......”苏陌打了个哈哈,“一本杂书罢了,不足挂齿。” “杂书么......不出意外的话,少郎你一定可以入住清凤苑的。”顾清弄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话说少郎你这次来寻我所为何事?” 苏陌心下一凛,得知此间事情成与不成,就看当下了。“先生知道我姑姑近况吗?” “你与梦茹分别不到一天,哪有近况之说,”顾清弄笑道,“不过你姑姑好像又立下一大功,朝廷那边已经颁发下法旨,让她明日进京一趟。” “明日......那看来只有今天晚上的时间了。”苏陌面色镇重,看向顾清弄,眼中却出现了一抹犹疑。自己该不该信任眼前这个人呢? “少郎可是在担心你姑姑受伤之事?”顾清弄仿佛有一双洞彻人心的眼睛般。 “是的先生,”苏陌微笑回应道,但他低垂的手已经靠近了敛息玉佩,“先生怎么知道我姑姑有伤在身的?” 顾清弄平静地答道:“我观梦茹行走时还带着一名军士,而她以前最是独来独往,从不会带上下属行动。所以我判断她恐怕是有什么不便,再者,她前些日子给我传书说她去了南部行省一趟,联想到南部行省的现状,我便隐约有了猜测。再加上你的口风,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苏陌已经握住玉佩的手稍稍放松,“先生高见。” “目前市面上的药是难以治愈她的伤的。”顾清弄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清酒,“她的伤应该是修行者留下的。如果是修行者留下的伤,那是属于玄奥的‘道伤’范畴。用平常的伤药是难以治好的。不过梦茹本身就是修行者,而且还达到了第六境的层次。再加上她的炼体境界也是第六境,那点伤少则数周,多则数月就会自动康复的。” “学生以为,等不了那么久。” “哦?”顾清弄注视着眼前不过十八岁的白衣少年,“你倒是说说,以她的能力,如何等不了这几个月?” ...... ...... “没想到子安身边居然有你这样的丫鬟。”陈初然看着初九,真的有些惊讶了,“我看你不适合当丫鬟,更像个富贵朱门中的大家。” “初然姐姐过奖了,其实很多东西都是公子教我的。”初九微笑道。她的脸上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大家闺秀可不太好当,起起伏伏最终还不是嫁人的命?” “这也是你家公子教给你的?”陈初然微讶,“子安的眼界果然不一样呢。” “不过小姑娘,你难道以后不嫁人?” “谁说的,嫁人也分嫁给喜欢的人和不喜欢的人啊。我以后嫁给我喜欢的人不就好了。” 陈初然觉得和这样一个小女孩争辩下去也是无味。她话锋一转,“初九,你也不用藏着了。你告诉我,子安是不是已经走了。” 初九装傻:“啊?公子还在里面休憩呢。” 陈初然微微一笑。她把玲珑酒盏和两个琉璃杯都放在桌上。“初九,我走了,子安回来后告诉他一声,三天后新生的入学仪式是在云水阁旁的四方湖上举行。让他不要忘了来。” 初九点点头:“一定一定。” ...... ......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雨中行走在街头的人们打开了伞,仿佛雨中盛开了花朵般。最吸引人的莫过于万千竹纸伞中的那一抹红色。旁人都明白,那是七里街歌坊歌女才会打开的伞。 四周的乐声还未停止。小雨无法浇灭四方湖上客人们的雅兴。他们继续喝酒,继续赏舞,继续击节为自己喜欢的乐曲或者姑娘喝彩。 渝州城没有宵禁,晚上反而比白天更热闹。 一些身穿黑袍的人走入了人群,他们没有打伞,但是他们都带上了斗笠。黑袍袖口上,一个暗金色的瞳孔绣饰明灭着,冷冷地看着这座城市。 他们是检正司的人。 “这里离司天塔有两里路远,但是学生只怕学生连这两里路都走不完。” “你是说检正司的人?那群人的确像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顾清弄少见的脸上浮现一抹愠意,“不过这些家伙也的确麻烦。你若是信得过我,不妨把要给梦茹的东西先给我。我可以保证,在今晚送达。” “就等着先生这句话了。”苏陌从袖中拿出一个小木匣。“劳烦先生费心了。” 中土卷 第九章 高处不胜寒 检正司的黑袍们好似漫无目的地走在人群之中。若是有心人看到他们所站立的方位后,一定会发觉:越往渝州司天塔那边走去,黑袍就越密集。 苏陌走出云水阁后,似是不经意间地看了看那些雨中的黑袍,随即压低了自己的帽檐,走向了客栈。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初九好像有些害怕,“那袖中玲珑鸢,我没用。” “嗯?陈初然她没有为难你?” “没有啊,她只是叫我告诉你记得参加三天后的新生晚会,在云水阁四方湖那里举行呢。” 苏陌听后喃喃道:“奇哉怪哉。难道说检正司的人不是她叫来的?” 初九的脸色却好像白了几分:“公子,刚刚初然姐姐走后,有一个穿着黑袍的人直接把门推开了,就说他是那个什么检正司的人。他长得好恐怖啊,脸上两边都没有肉!” “他来把我和公子的房间都翻了一遍,临走时他还问我你去了哪儿。我只能说你去了轩泉学宫。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说到这里,初九的身躯有些颤抖,“洛姐姐送的那些衣服,也被他翻乱了。” “两颊无肉的司员......看来三天后要问问顾先生了。”苏陌沉吟道,“初九,你先回去睡觉吧,明天就没事了。” “不要公子,初九怕。”初九不依不饶地扯着苏陌的衣角,“公子在初九房间待一会好吗?” “在你的房间?”苏陌微微哑然,“男女授受不亲,我没告诉过你吗?” “想什么呢?我只是想让你给我讲讲那只猴子!” ......三天后。 “初九,收拾一下,我们走了。” “来了来了。” 初九拎着一个小木箱,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的少年。今天的苏陌没有再穿他那套白衣,而是换了一件淡蓝色的长衫。初九今天也穿上了浅绿色的罗衫。用苏陌的话来说,蓝色就是要和绿色搭配。 “榜单应该已经公布了。”苏陌看着已经有众多生员围在南边大榕树树荫下的下面的紫轩榜旁。粗略望上一眼,就有三四百人之多。 苏陌不由得发出了啧啧的叹息声:“轩泉学宫每年的入试生起码有五百人之多,但能真正入读的只有一百人,真正能够住进清凤苑的只有六十人。层层推进,可...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 “千军万马行于独木之上,子安你这比喻倒也贴切。”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苏陌立刻向那人见礼道:“顾先生有礼了。” “嗯,你不必去看榜单了,此次文武试,你中甲的成绩,与其他七名生员同分,排在前十之列。你现在便随我前去挑选学舍吧。” 苏陌看顾清弄丝毫没有提起三天前的事情,不由得有些气馁。但他还是恭敬地答道:“多谢先生了。” “嗯,随我来。” 三人一同走向了清凤苑,清凤苑的大门虚掩着,三人直接走了进去,顾清弄似乎早有目的地,带着二人走到了顶层。“两位,这就是清凤苑最好的十间学舍。由入学成绩最好的十位生员来挑选。你们可以随意游览。但我要提醒的是,清凤苑内,不允许有任何的打斗。违者将会被取消五年内的入住资格。” 苏陌再行一礼:“多谢先生了。” “不必。”顾清弄随手弹了一下衣袖,“还有一点子安你要知晓,顶层最中间的那间学舍,是你姑姑曾经住过的。所以只有九间学舍会有人选,那间空着已经有四年多了。” “多谢先生,学生会注意的。” 目送顾清弄离开后,初九扯了扯苏陌衣袖:“公子,刚刚顾先生给了你什么啊?” “这你都看得到?” “没有,只是看到公子脸色好像变了一下,然后又有些不自觉地摸摸衣袖,我就猜,应该是刚刚顾先生弹袖子的时候给你的。” “天涯何处觅知音,我看你不像我的知音,倒像是我肚里的蛔虫。”苏陌佯装叹息,“走吧初九,那你应该知道,本公子喜欢什么样的房间。” “尽说些胡话。”初九嘟嘟小嘴,有些不满意蛔虫的称谓。 “清凤苑顶层分三角三面设计。三边各有三间学舍,中间的小阁楼自成一间,是我姑姑所居住的地方。”苏陌分析道,三边分别对应位置为武阁,临墨轩,还有渝州城东。城东的花开的最好,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花景,临墨轩书生气最浓厚,武阁却有着兵戈之气。所以......” 初九立马会意:“公子想去面向渝州城东的学舍?” “得赶快了,我怕去的晚些,还有人要和我们抢的。” 苏陌和初九快步来到了那三间学舍前。学舍相互之间的空隙很大,最左端离最右端足足有三十六步远。苏陌走过时,只看到一间门上还挂着一枚小小的玉符,其他两间的大门皆是紧闭。 苏陌暗道:“想来这就是轩泉学宫以机巧代玄阵的方法了。玉符相当于前世的钥匙,一把钥匙对应一把锁,有玉符才能够打开门。” 苏陌走了上去,把玉符拿在手上。他随意地摸了摸大门,已经发现了那个接口。他刚想把玉符放上去,却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抱歉,阁下能否将这间学舍割爱于我?” 苏陌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回头望去,入眼的是一位戴着圆框眼镜,皮肤白皙的女孩。她穿着的衣服有些不合身,显得略略偏大。苏陌还注意到,她的瞳孔略微泛着金色。 苏陌道:“没有问题,不过你可别反悔哦。” “谢谢,我保证我不会的。”女孩向苏陌谢礼道,“我叫安妍,以后请多多指教了。” 苏陌带着初九来到了面临临墨轩的那三间学舍。三间学舍门口的玉符都还在,苏陌一间一间地查看后,相中了居于最左边的那间。他取下玉符,两人走进门后。苏陌看着初九嘱咐道:“这里有两间房间,你睡里面那间小的,我睡那间大的。堂中央就放书。” “公子,我看到这里还有用于放置家宠的小篮,闲暇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可以买只小猫小狗的回来......” “打住,想都不要想。”苏陌摆手道,开玩笑,买只小猫?先不说现在自己身上快没有云币了,就是养那么一只,自己也没时间没精力啊。” 初九问道:“那你选这间学舍的原因是什么?” 苏陌笑笑:“初九你可感受到凉快之意?” 初九感受了一下,觉得这间通风的确尚佳。 “不然你以为我会无缘无故把原来那间让出?就是因为我知道虽然那里面朝城东,但内里还是太过狭隘了一些。这里两面通风,不刚好用作修行?而且你看。” 苏陌轻轻把一扇窗户推开,看到的,正是城东的花景。 “哇好漂亮。”初九凭栏道,“可是洛姐姐所住的顶层阁楼,四面皆可通风,为什么公子你不去那里呢?可不要和初九说是怕出了风头,以你入试成绩,那还不算大出风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苏陌吟道,“好则好矣,就是有些冷了。” ...... ...... 人定时分,苏陌只身来到了赏风斋。一入大门,便有一小童走上前来,向苏陌一板一眼地行礼道:“是苏公子吧,先生已经久候多时了。” “劳烦你带路了。”苏陌回了一礼。两人走进了赏风斋的某层,看到门上的木牌写着“清弄”二字时,小童轻轻叩门。 “请进罢。”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小童伸手示意苏陌进门,自己则在外边垂手站立。 “顾先生好。”苏陌行礼道。 “嗯,且坐。新舍选好了吗?” “选好了,是学舍墨竹。” “墨竹么,也不错。我原以为你会选你姑姑所在的那间‘寒宫’。不过各人有各人的选择,我也不好说些什么。你有什么疑问,现在都可以问我了。” 两人分主宾对坐。顾清弄唤童子进门,为他们倒茶。 “少郎想必有很多不解之处,倒是可以问我。”顾清弄笑道。 “学生的确有几个疑问。”苏陌缓缓道,“其一,我想知道那名为安妍的淑女是何来历;其二,我观清凤苑顶层之下,各年生都有,但为何唯独顶层给我们空出,前几年的前十生员又去往何处;其三......”苏陌目光闪烁了一瞬,“还请先生先解答我前两个疑问吧。” 顾清弄没有立即答话,而是喝了几口茶水,才缓缓道:“大元一直在倡导男女平等,这你可知?” 苏陌点点头,的确如此。这个时空虽然还是类似封建皇权制度,但的确在努力倡导着男女平等。法典上也有说明,男性只能有一妻。而且学宫还允许女生员前来。除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一些残余外,其他的,已经有前世男女平等之风了。 中土卷 第十章 舫间 “大元从开国皇帝到现在的四世圣皇都严格地遵从着这一法制。他们所想要做的,便是一改以前大周那故步自封的风气。倡导海纳百川的风尚。所以当时还有数条法规被颁布下来。” 顾清弄抬手示意苏陌喝茶,“而安妍,她的祖母是东海群岛那边过来的。所以安妍有着一部分海外土著的血脉。不过轩泉确实不甚在意的。” “而且,安妍还是本次入试的前三,她的评分达到了上甲。” “至于第二个问题,也很简单。轩泉的学业修行分为五年。但是每一年排在前十的生员基本上都不会失去自己在顶层的学舍。所以有些一年生的能力已经比得过二年生了。而学宫对三年生及以后的生员都有要求,那个时候的生员都会选择出去历练。只有在剩下三年期间完成三次历练任务才能得到轩泉的毕业认可。但是对于前十之生,却有了不成文的规则。那便是:修业一年后,直接开始历练,而且别人历练一次可以回校,但你们不行,还得连续完成。” “所以顶层的学舍一年一换。而你姑姑当年是最快完成三项历练任务的人。所以她成为了我们轩泉前无古人之人。 苏陌点头表示了然,但他还是目光灼灼地盯着顾清弄:“先生,其三......” “你不必再担心了,我已经把东西送过去了。”顾清弄笑道。 苏陌问:“先生没有遭遇检正司的那群人?” 顾清弄淡淡道:“遇到了又何如?他们难道敢为难在下不成?” 他突然好像意识到自己说这话有些不妥。摆摆手道:“你退下罢,今晚好像还是新生晚会。云水阁专门为我置办了雅座,你是知道的。你拿着这块玉牌过去,凭借此便宜行事也好。” 苏陌接过玉牌,郑重一礼:“多谢先生送药之恩。” ...... ...... 苏陌叫来了初九。两人在四方湖旁边的坊市里走走停停。苏陌看到了这里有卖竹签和山甘果,还有蜜糖。弄得苏陌跃跃欲试,想买一些回去做糖葫芦给初九尝尝。初九忙说不要,买这些东西花费的云币已经够买十几串糖葫芦了。 一番争执之下,苏陌才不情愿地买了一串现成版的糖葫芦给初九吃。待初九吃下最后一颗山甘果后,苏陌便带着初九走向了在岸边停靠着的巨大画舫。 “每次都要用两艘龙首画舫。两个画舫会相隔一里远。两艘画舫内部无论酒水、乐曲、还是舞女都不一样。所以我们可得选好了。”苏陌嘿嘿笑道。 “公子。好像是布衣上左侧画舫,那些公子小姐们上右侧。我们......该上哪里?” 苏陌打开了他刚买不久的折扇:“初九,你觉得,我像不像是一个王孙贵族?” 初九轻啐一口:“公子你就是没个正行!我看你这样也只能去左边了。” “说得也是,一想到那个师重光在右边,我就不想去了。”苏陌明显对师重光的城府不太感冒。“不过那些布衣生员上的画舫,只怕他们没有余钱打赏那些歌女舞女,她们恐怕不会拿出真正好的本领的。恐怕我到时候连吟出‘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的机会都没有。” “不会的,子安若你真的想看那宫廷舞曲,我倒是可以出钱让那些歌姬献上自己压箱底的技艺。”不知何时,陈初然已经走到了苏陌身旁。 苏陌看着今天的陈初然,发现她今天着实让人眼前一亮。一袭水色罗裙,上面有着淡紫色游鱼的纹饰。淡淡的眉妆,微薄的嘴唇。看上去却没有刻薄之感。她的头发梳成了垂云髻,更添淑女气质。 苏陌摆手笑道:“这倒不必了。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音。同为欣赏,乐不分宫廷市井的。” 陈初然听后仔细咂摸了一番:“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音......乐不分宫廷市井......子安,这都是你的个人看法吗?真是高见。” “哪里哪里,其实都是从一本杂书上看到的。”苏陌苦笑道。 陈初然只是淡笑一声,随即提醒道:“子安,快入舫吧。晚会马上要开始了。” “嗯......初九你先回去。”苏陌眉头忽然微微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大人喝酒,小孩子就别来掺合了。” 初九注意到苏陌不断在向她眨着眼睛,微微一愣后,她点头道:“好。” 看着初九的离开,陈初然靠近苏陌道:“子安,怎么不让初九姑娘也来。” “初九可喝不了酒。”陈初然的靠近让苏陌甚至闻到了她身上的胭脂味。那种味道闻得很舒服,但苏陌还是下意识地退开半步。“她沾酒即醉,确实如此。” 两人就这样隔着半步远的距离一路谈笑风生进入了画舫。画舫里红烛高燃,略微有些暗淡的环境,穿着红色纱衣的舞女,靡靡的乐声,更为这个晚上多添了一分旖旎。陈初然告罪一声失陪后,就独自走向了人群之中,一转眼,苏陌便已看不到她的身影。 整个画舫分为两层。下层约莫可以容纳三十人,上层只有数间用轻纱遮掩的房间。上层中心处是空缺,空缺处对应的是一个巨大的平台。上面已经有舞女与歌姬。 苏陌看到已经有几个人急不可耐地上了二楼。只是还没进去那间房间,就有一个双手缠着纱布的人拦住了他们:“非住清凤顶层之人,不得入二楼。” “你是什么人啊?”一个人推了一下他,“我们都是轩泉学宫的生员,为什么不得入内啊?” “不为什么。鸿鹄从来不与麻雀一道。”那人笑笑,“如果你们不离开,那我只好坏坏规矩,打到你们离开了。” “谁怕谁啊,我......” 那名生员还未说完,只感觉腿上一痛,整个人都摔倒在地。只见前方的怪人嘿嘿冷笑道:“不自量力,记住我的名字,司徒御。我就住在清凤苑的天戈宿舍。不服的话,找我去武阁,我欢迎之至。” “司徒......倒像是当今大将军的姓氏,难道他是豪杰贵族那个圈子的?”苏陌沉吟道,“画舫二层只有五个房间,说明那边也是一样的五个房间。给新生前十,的确合乎情理。” “不过听说前十中有七位都是身后有着深厚背景的,那看来只有三位布衣了......”苏陌摇摇头,对司徒御抢不到那边位子就来抢这边位子的做法很不以为然。看了看四周,见到那些生员们皆是退后几步,一脸的心有戚戚然,完全没有出手反抗这个家伙的意思。不免有些苦笑,看来自己想上去还非大出一番风头不可了。 苏陌攥了攥玉佩,刚向那个地方走两步,就有一只大手拍到了他肩膀上:“子安,你也来了!” 苏陌回头,看到的正是大黑甘四洛世书三人。都朝他笑了笑。甘四开口问道:“子安你不会要去和那个跳梁小丑比划吧。没事的,等下会有人来处理的。” “有人?”苏陌瞥了一眼众生员,“难道是这舫上的歌姬舞女不成?” 话音刚落,仿若幽幽云烟飘过,温柔的丝竹之声响起。如果说前面的靡靡之音令人沉醉不知归路,那么这曲弹奏便如同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一曲大概弹了半柱香的时间。当乐声平息时,一个如水的声音响起:“各位,来者是客,今天能否给我一个面子,大家安安心心地坐下来喝酒赏舞?” “来了来了,子安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苏陌已经看到了此时台上说话那人,确切来说,他从那女弹琴伊始便已经在看着了。他只觉得言语已经难形容她的万分之一,就在她刚刚出场时,苏陌感觉天地似乎暗了一暗,直到那曲乐曲响起,才亮堂一般。他眼神闪烁着说道:“不知是哪位可人,甘四你说说也好。” “她便是京城最有名的琴妓秦雨筝,甚至还给当今圣皇弹奏过那曲【凤栖梧】。听说那位二皇子都已经开始追求美人了,只是她以琴业婉拒了那位的请求。”甘四低声说道,“但众人也不敢追求这位了。这明摆着,谁追求她,谁就是和二皇子抢老婆嘛。” “甘四,慎言!”大黑作了个嘘声的手势。“就你懂得多,嘴巴还不放干净一点。学学人家世书,安安静静的,多好。” 内向的洛世书此时却目光灼灼地望着场中央的女子,开口道:“和春初雨早,秦筝弹未了。” 司徒御也是好一会后才缓过神来,淡淡道:“既然是秦大家这么说,我司徒也就给这个面子。”他看到秦雨筝向他施了个万福,嘴角微微勾起:“不过我还是希望有些人有自知之明,没有那能力就别上这二楼了,二楼的酒,你可喝不起。” 说罢,他转身进了一间房间,留下门外的纱布将他魁梧的身躯遮掩了。 中土卷 第十一章 暗斗 随着司徒御的落座。众人一下子有些面面相觑,随后,又有两个人走了上去。 其中一人高额阔鼻。虽穿着短褐,但还是昂首挺胸地走了上去。在司徒御的房间门前略微一顿,随即走到了和司徒御隔着的一个房间。 另一个人却是安妍。这位有些天然呆的女孩只是一步步走上了通往二楼的台阶。走到司徒御门口时,她的身形也是微微一顿,随后又恢复正常似的走过了房间。她也没有进入司徒御旁边两个房间中的任意一个。 此时还有两个房间空着。大黑拍拍苏陌示意他上去。苏陌点点头,刚准备走上去,却被洛世书叫住:“子安,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陌看到这个内向的人脸上此时有些阴晴不定,心下一动,“来这边。” 很快,一个穿着华服的年轻公子走上了台阶。虽然台下布衣一片嘘声,但他还是很有气度地点点头。而后走上了二楼。他特意在司徒御房门前停了停,好像还和司徒御眼神示意了一下。随后走向了司徒御旁边的一个房间。 苏陌带着洛世书来到了外围,这里已经很少人了。于是苏陌问道:“世书?你有什么事吗?” “子安,能否......能否让我......”洛世书有些紧张地说到,“能否让我坐在二楼?” “你想去二楼?”苏陌有些讶然,虽说二楼代表了实力与身份,但是上面五个人基本不可能和睦相处的,甚至打起来都有可能。还没一楼来的舒服。“也无不可,不过好像你只能坐在那个司徒御的旁边了,他也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 “我知道了,这些我自己解决就好,谢谢子安。”洛世书感激地说道。 看着洛世书慢慢地走上了台阶,苏陌有些不明白,如此内向之人为什么要出这样一个风头呢?当洛世书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脸色有些发红地转头看向场中央时,苏陌才略感了然,看向秦雨筝的眼神中少了一分热烈,多了一分戒备。 洛世书看着场中的秦雨筝,有些失神。他家以前出过举人,不过那是大周朝的事情了。但是留下来的那些圣贤书,他们家里的人还会一遍遍地抄,一遍遍地看。才子佳人,他看了不少,以前他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书上说说,放在当下,根本不可能。但他今天发现,他错了。 他看着秦雨筝,秦雨筝此时似乎有什么心事。两只眼睛明显有了失神。他看着秦雨筝有些低迷的秋波,只恨不得跑在她的面前去,细声安慰她。 司徒御透过轻纱看到洛世书站在那里好久,又看到他正痴痴呆呆地看着楼下的秦雨筝,顿时大感有趣。不过他想了想,低声笑道:“你这个土狗,如果是平时我还会看看这出癞蛤蟆追天鹅的好戏,但今天可不同,那位可是专门为了她才来这的,可不能让你坏了他的好事。” 司徒御一脚猛踏地面,一股暗劲从他脚下传出,向着洛世书所在的方位沿着地面而去。洛世书却还有些茫然无知,他才刚刚想抬步走进最后一间房间。 苏陌眼神中闪过一道光芒,“果然来了,他的暗劲。除了后来上去的那位公子哥,其他人应该都被这家伙的暗劲试探过了。” 苏陌收回感知,看了看手中的玉佩。玉佩已经没有原来的翠绿之色,反而变得微微泛红起来。“光是动用感知就成这样,看来只能出一次手了。” 苏陌没有再理会二楼的一切,而是和司徒御一样,脚往地上一踏,体内的炼气瞬间移动至地面之下,而后一路顺延地到了平台的正下方。随后在苏陌放回对那一团炼气的控制,平台瞬间爆裂开来。 “啊!”台上的歌姬舞女惊恐地遮住自己的脸。秦雨筝好像有些意外,但只是后退了两步。洛世书本来要往二楼里间走,但听到那声爆响,却是急忙转身跑下了楼。司徒御早已傻眼了,脚下的暗劲还未触碰到洛世书呢,他只能自己强行化掉。 “司徒,怎么回事?”司徒隔壁的那个少年沉声问道,“不是和你说了吗,试探归试探,为什么歌台会出问题?万一雨筝伤到怎么办?” “这......”司徒御赔笑道:“司徒这就去看看。” 场中已经是一片喧哗,众生员一片交头接耳。不过能入轩泉的学生,倒也没有一般人那么害怕。反而是相互讨论起原因来。 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又是一声琴音惊破天。 秦雨筝已经坐下,她身前摆放着一张古琴。她的手指微微有一些泛红,很明显,刚刚那声裂帛之音是她所弹出。无人能想到,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居然可以弹出如此穿破云霄的弦音。“各位不必惊慌,画舫里有数位修行之人,他们足够护住你们的安全。”秦雨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每个字音都显得那么清晰。“各位可以继续喝酒了,我们会马上查明原因!” 苏陌看了看已经完全是赤红之色的玉佩,知道自己决计不能再出第二次手。不过他也不后悔之前的那次出手。因为洛世书他们是他一开始就认识的朋友,为了朋友炸毁一个平台,他觉得挺值。 苏陌脸色有些凝重地看了看二楼那几间房间,虽然那些人可能现在不知道是他所为,但是他们同住在清凤苑的顶层,大家平日里恐怕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样,很容易就被他们怀疑上。 无他,因为他们没有看到自己上二楼。 正当苏陌努力在想解决的方法时,一缕幽香传来,一个声音淡淡道:“随我来。” ...... ...... “画舫居然还有一层,而且就隐藏在众人的脚下,果然是设计不凡。” 陈初然微微笑道:“子安你若是喜欢这里,不如多来几次。” 苏陌摆手:“不了,我可没那么多的云币。” 昏暗的隔间里,陈初然点燃了红烛,让四周看起来不那么黑暗。“子安你还喝酒否?” “不了,陌难胜酒力,还是少喝点好。” 陈初然看着苏陌微微警惕的眼神,抿嘴轻笑道:“这次可不是我陪你喝酒了,有一位,我想你不要说是喝酒,就算是为她常这里都是愿意的。” 苏陌笑道:“不知是哪位佳人值得我如此?” 陈初然笑而不语。一个窈窕的身影却慢慢从烛光阑珊处走出,那人向苏陌施了个万福:“苏公子好。” 苏陌表面还算平静,但内心却已经有了阵阵波澜:“初然,你说的这位,难道就是雨筝姑娘?” 秦雨筝不等陈初然开口,已经说道:“正是雨筝,只是不知雨筝贱命,能否得苏公子赏脸?” 苏陌道:“秦姑娘远近闻名,陌又怎敢提赏脸不赏脸的?应该是秦姑娘不嫌弃在下就好。” 秦雨筝嘴里道了声谢,随即和苏陌对坐。陈初然看到此景,心知今晚的计划已经成了大半。她开口道:“雨筝你就陪陪子安喝酒吧,上面的事端我还要去收尾,就先失陪了。” 秦雨筝为自己满上一杯酒,柔声说道:“苏公子,这杯酒我敬你。” 说罢,她竟是一口喝完杯中酒,倒颇有江湖人的风情。 “不知秦姑娘敬我什么?” 秦雨筝眼波流转,低声道:“公子可知坐在司徒御身旁的那位?” 苏陌道:“愿闻其详。” 秦雨筝脸上露出了一抹恐惧的神情:“他乃是当今二皇子,摩偬。” 苏陌瞬间了然,那位二皇子可是眼前这位狂热的追求者。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秦雨筝不肯应下。按照常理而言,一位是圣皇之子,另一位却只是一名琴妓。两者根本谈不上什么门当户对。不过二皇子好像没有门户之念的,好像一定要将其娶为妻一般的。 “二皇子一表人才,秦姑娘为何畏之如虎呢?” 秦雨筝的面色有些黯然,“因为......我是雍州秦家的。” 苏陌心下一动:“不知秦璐是你的什么人?” “她是我的奶奶,”秦雨筝脸上流过两行泪,“她是大周的人,她死在了大元人的手里,所以我不能嫁给大元的人。” 一时相顾无言。苏陌只是倒酒,却被一双手止住。秦雨筝接过了酒盏,为苏陌和自己的酒杯添上了酒。两人这般喝下去了十数杯酒。 苏陌心中也泛起了淡淡的怅然,关于秦璐的生平也在脑海里浮现。秦璐,雍州千湖人。三十五岁便达到六境玄合。在她冲关七境时,被大元修行者偷袭。未进七境反而堕入五境。大元修行者欲前往诛其亲族,却被秦璐一人拦下。引爆法体,与其余三人同入幽冥。 “我先敬前辈一杯。”苏陌举杯缓缓道,来自那个时代的他,可以不像这里的人们那样敬天敬地敬鬼神,但先贤到哪都应该尊敬,他绝对不会不敬先贤。 秦雨筝也举杯。两人皆是一口喝尽杯中酒。 中土卷 第十二章 赠书 苏陌看着秦雨筝纤细的手指,问道:“秦姑娘练琴想必十分辛苦吧。” “练琴怎么比得上公子修行辛苦。”秦雨筝眼中浮现一抹黯然,“雨筝其实更想做那修为有成之人,但没有天分,也就只能在琴道上帮助秦家,帮助初然姐姐。如今也算小有成就,倒也不算辜负初然姐姐饱饭之恩。” 苏陌一惊,秦雨筝也是陈初然那边的人?陈家虽然没有能力供养高位修行者,但还是有财力让这些在民间极具有影响力的艺妓过上舒服的日子。再通过这些人去影响别人......陈家的实力虽然倒退,但眼界的确上升很多。 同时,苏陌也有一层顾虑,自己越是靠近陈初然,接触到的秘密就越多。这些东西是否会有一天如同那泥沼,逼得他不得不上他们的贼船? “秦姑娘怎么突然说这些话,”苏陌试探道,“不要说当今圣上,就是现在上面坐着的那位二皇子知道这些事,你秦家......” “苏公子真是一个妙人。“秦雨筝突然掩嘴笑道,“我听初然姐姐说苏公子不解风情得很,我还以为苏公子像那大周朝的谦谦君子,没想到公子只是擅长顾左言右,不是什么不解风情的。” “秦姑娘......” “公子不嫌弃叫我雨筝便好。雨筝也不想公子南公子北地叫着。” 苏陌现在才发现,怜弱只不过是这个女子表面的伪装,她其实可以说是一个很俏皮的姑娘。联想到她的年纪,比现在的自己还小,苏陌就有些恍然。 “那好,雨筝,你直接唤我子安便可。”苏陌笑道,两人之间的气氛反而变得轻松起来。 秦雨筝为苏陌添满酒:“我还没来得及感谢子安大哥把歌台拆了,要不然现在我也不会在这里安安心心地喝酒了。” “这艘画舫难道不是陈家的?” “当然不是,两艘画舫都是云水阁的。”秦雨筝摇摇头道,“云水阁和轩泉学宫有着很深厚的关系。据说有名望的先生都在那里有专属的雅间。” 秦雨筝补充道:“而且他们还会给那些先生一块玉牌。手持玉牌的人可以说是在云水阁可以便宜行事了。所以,轩泉每年都会有夫子们争夺那先生的评称,实则是想要象征身份与地位的玉牌。” 苏陌摸了摸袖口里的玉牌,想着顾清弄如果不向自己要回去这块玉牌的话,是否可以留下来善加利用。 “子安大哥,刚刚你用真元传输至台底,再将其释放开。虽然大家现在还不知道,但只是因为那些人都是炼体二境以下的修行者。若是有四境之上的修行者,虽然他们没有旧修那样的感知,但他们却有很敏锐的感觉。可以透过冥冥中的气机,锁定住你。所以下一次你可不要再冒险了。” 苏陌略有些诧异道:“雨筝,你不是修行者,为何懂得如此细节?” 秦雨筝眨眨眼睛,“这是我祖母给我留下的书里写着的!雨筝虽然无法修行,但还是有努力看书的哦!至少修行者四境之下的东西,我已经弄得很懂了。” “呐,初次见面,我也没有什么礼物给子安大哥,就把这本书给你吧。” 秦雨筝拿出了一个木匣子,木匣子只有巴掌大小。但苏陌还是很郑重地把它接过。只是他心里在感叹着:又离贼船近了一步。 可是这些东西自己又不能不要。大周有无数高位修行者,最主要的当属风气。当时的人们皆以炼气修行为荣,互相探讨,互相竞争之风盛行。修行者遇到修行瓶颈之处,通过一番同道之间的探讨,说不定就能成功突破了。但今天可没有修行者再和他一起探寻了。 苏陌深为了然。自己从六岁那年开始修行。修行不过六年便有了二境圆满的修为。但是他却生生卡在第二境五年有余。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他所修行的道书上,对于第三境元罡境的冲境之法只有一句话概括:凝真于本,外化成罡。 没有修行的方向,那么有再高的天分也无用。苏陌的天资在以前大周可算中上,再加上今天秦雨筝所赠其祖母的修行心得,可以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未来的修行之路可期。 “多谢雨筝,我内心的感谢之情实在难以言表。”苏陌按耐住自己心中的激动。他站起身来,向秦雨筝庄重地行礼道:“若有化龙日,定不负君恩。” “子安大哥言重了。”秦雨筝站起身来,“宝剑赠英雄,这种东西到子安大哥的手中才是最合适的。” 苏陌小心地收好,此物放在大周朝都算是无价之宝。待他抬头时,看向秦雨筝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柔和,少了几分戒备。 苏陌与秦雨筝又对饮数杯,其间苏陌疑惑地问为何秦雨筝可以肯定他就是旧修。秦雨筝只是笑笑不语。苏陌也意识到了这恐怕也是陈家的秘密之一。 等到苏陌察觉上方的声音渐小时。秦雨筝也道歉一声离开了。苏陌随着一位婢女从另一个入口走进了舫间。 婢女对他万福一礼,刚要离开,苏陌却叫住了她:“帮我向初然问个好,就说今天晚上谢谢她了。” 苏陌看到秦雨筝已经在台上抚琴。先是一曲金戈铁马,铿锵之音余音绕梁。后有春闺私语,婉转绵绵催人老。从烟柳长亭走到了十里红妆;从古亭晚枫走到了灞陵桥头。听者仿佛身处其境,流连不得返。 苏陌听得入神,他也想着,前世华夏的那些音律,是否可以凭借眼下的能人和乐器,演奏出来呢? 有些心动的,苏陌萌生了三十六选修课业选择音律的冲动。不过他还是冷静下来,此事倒不算首要,可以从长计议。 等到下一曲【飞琼】了结时。苏陌向台上的秦雨筝打了一个手势,示意自己要离开了。 他看到了大黑他们,洛世书终究还是没有上二楼。不过这也挺好。听闻二楼坐着的是二皇子摩偬,他便有了不让洛世书上台的想法。丢面子总比丢掉性命的好。 苏陌没有去和他们打招呼,而是直接来到画舫底部,拿出了那枚玉牌给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看:“我想借贵阁小舟一用。” ...... ...... 苏陌回到墨竹学舍时,便看到初九在逗弄着一只小猫样的生物。 苏陌瞬间有些炸毛:“初九,这是什么东西?” “公子放心好了,这只是一只小狐狸。而且还是一枚云币都没花的就拿到手了。”初九语速很快地辩解道,“而且小狐狸不像小猫小狗,很好养的!” “你是怎么拿到的?” 初九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是顾先生送的。公子,我没想到顾先生也会养小狐狸。今日他家的母狐狸生了,他就说要送我一只。我寻思着学舍里刚好有一个小篮子,不如就物尽其用。” “物尽其用......”苏陌抽了抽嘴角,前世他对动物的皮毛过敏,所以一直不敢接近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虽然现在已经没有过敏了,但看到这些小动物时,心中还是有一块阴影。 “公子你可以抱抱哦,只是普通的小白狐,她身上还有奶香味呢。”初九说着便抱起小白狐,想靠近苏陌。 苏陌忙道:“打住,我让你做的事情,办完了没?” 初九停下脚步,嘟嘴道:“早就好了,公子,以后你可得早点说这事,我看到今天有个家伙居然准备取下洛姐姐那间学舍的玉符了。” 初九描述了一番那人的外貌,苏陌想了想,发现正是大元二皇子摩偬。 二皇子要住姑姑以前住过的学舍?苏陌哑然一笑,那二皇子在整个晚会期间都没有透露出自己的身份,看来他是打算微服来此修业。不过要是说堂堂二皇子,来此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琴妓秦雨筝,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的。 而且今天顾清弄赠狐一事也透露着蹊跷。若说此人毫无用意只是单纯地看他们主仆俩顺眼才送的,那也太不符合顾清弄的作风。 这些事情都可以日后再议。苏陌从初九那拿到一个小玉瓶后,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整个厅堂瞬间被一股清香之气填满。 苏陌盖上瓶子,“就是这枚丹。初九还好你机灵。” “以后你早说一点我也不用那么机灵了。”初九抱着小狐狸埋怨道。“公子,虽然根据洛姐姐留下的纸条我们找到了她留下来的这枚丹药。可是......毕竟是经过顾先生之手,他会不会知道,你是旧修的事情?” “不会的,顾先生是一位真君子。”苏陌认真地说道,“姑姑说过,他是值得信赖之人,而且,以我们现在的情况,只能选择相信他。” 苏陌补充道:“而且,或许他已经知道了我就是旧修,但依然装作不知道。所以他有没有偷偷打开过纸条,也无所谓了。” 中土卷 第十三章 温存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生员入梦时。 晚会早已经结束,酒喝到尽兴或者未尽兴的众人都纷纷回到清凤苑或外面租住的客栈中,带着一身倦气入眠。苏陌听到寒宫学舍的门好像被重重关了一下,便知晓,摩偬还是忍不住住了最引人注目的那间房。 苏陌却没有那么早睡,他点着一盏灯,正在灯下苦读秦雨筝所赠的那修行小笺。眼看困扰其六年的桎梏就要解开,他怎能不心急? “三境的修行之法,老爹给我留下的道书,再加上姑姑留下的元灵丹,还有我那六年的积累。一个月内,我定能冲关六境。”苏陌看得有些双目通红,“到时候,苏家的那些血仇,就可以开始报了。” 虽然苏陌的灵魂来自前世那个华夏。但他前世的父母在一次意外事故中去世了。这让他痛苦了许久,也让他明白了亲情的珍贵。现在的老爹虽然封建愚昧了一点,老娘虽然啰嗦多一点,但苏陌还是很珍惜这份亲情。 越是珍惜,越是牵挂,这份心情就是越急躁。 苏陌没有想过这便是心魔。旧修最惧怕的便是心魔。心魔来无影去无踪,防不胜防。走火入魔之人轻则修为倒退,重则经脉俱废。此等危急之景,却又少人护法,此时苏陌可以说是危在旦夕。 苏陌眼前突然出现许多场景,前世父母的身故,事业的失败,今生苏家的危难,祖父的嘱托,被发现是旧修就要被驱逐的忧患......种种埋藏于心底的苦痛,一下子爆发出来。 苏陌浑身的真元已经开始上下乱窜,一次次地撞击着他的经脉。但他只是沉浸在那无边的痛苦之中,丝毫没有感受到体内的情况。 就在此时,一只略微冰凉的小手牵上了苏陌有些发烫的手。苏陌眼前的画面慢慢消失,只留下了一张画面。 那是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苏陌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他喃喃道:“初九,是你吗?” 初九担心的声音传来:“公子,是我啊,我是初九。” 苏陌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只有初九在自己身旁梨花带雨地看着自己。 “我这是怎么了?”苏陌坐起身来,苦笑道:“我只是看了一会书,怎么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你还说,我进来时 连灯都没了,你怎么看得书啊?我添灯后,就看到你倒在那里,浑身都烫死了。” 苏陌看着小丫头哭得眼泪鼻涕都在一起了。他撑起身体来:“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初九一听这话,眼泪更多了。 苏陌没想到会这样。他笨拙地挠了挠头,只能用小时候的办法,把初九一把抱在怀里。嘴里还轻声呢喃道:“不哭不哭了啊。” ...... “讨厌,真当我是小孩子啊。” 初九挣脱开来,脸颊红红的。苏陌嘿嘿笑着拿出一块干净手帕帮她擦干净脸。脸上泪痕虽然还有,但初九红扑扑的小脸在灯下显得很可爱。 两人就在灯下沉默了良久,待灯第二次熄灭时。苏陌问道:“怎么那么晚还没睡?” “还不是在等着你给我讲故事。”初九皱了皱鼻子,“你上次那只猴子还没讲完呢。” “公子,你刚刚怎么了?”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苏陌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怀念,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或许当下的痛苦也会成为回忆说不定。“我梦见了十二年前瑾州的那场大雪,我听到了你在呼唤我的声音。如果没有你,我想我会迷失在那里。” “十二年啊......”初九蹙眉想了想,“我到现在好像也就记得这十二年间的记忆。 “嗯,是很奇怪。”苏陌说道,“当初那个叫做天算的老鬼,说你以前的记忆被一种玄异给封印了。所以你连你自己原来的名字都不知道。我想到那场大雪是在十二月初九所下,便私自叫你初九。” “这个名字,初九很喜欢。” 苏陌扭头看着初九,虽然四下已经是漆黑一片,但苏陌仍然能够看到初九的微微明亮的眼睛。他感到自己心中忽然多了一些东西。 “初九,老爹测得你当时的骨龄为三。”安静的环境里,两个人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晰,“前段日子你及笄时,还记得我说过什么话吗?” “记得。”初九脸红道,“公子说过,和初九没有任何实质意义上的主仆契,所以我想去哪里,想嫁给谁,都只由我自己决定。” 苏陌点点头。沉默良久,道:“未来的路可能会走得很辛苦,如果你受不了......记得和我说,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这里。” 初九咬牙道:“我可不走,你可别想找这样的理由来不讲故事。” 苏陌哈哈一笑:“好,我答应你一定会把故事讲完,而且除了孙悟空,还有很多别的故事,到时候一定让你听个够。” “绿衣捧砚催道卷,红袖添香伴读书。我有初九,何需绿衣与红袖啊。” ...... ...... 苏陌昨晚没有选择冥想修行,而是好好地睡上一觉,一大早醒来,他便感觉神清气爽,心情舒畅,好像有一些烦扰他很久的心事通通没了般。他感觉,若是寻觅一幽静之地,自己便可以直接尝试破境了。 “公子,你的食饷到了。”初九叩了叩门。“一共有三十云币每月呢。” 苏陌打开了房门,伸手一拂,四面的窗子打开,屋内的空气清新起来。“也就勉勉强强吧。” “公子,三十云币可以让那些普通布衣一家吃上一年耶。怎么就勉勉强强了。况且,还是清凤苑顶层的生员才能有三十云币可以拿,其他人都只能拿二十云币。” “唉,生活又不能只是靠吃。清凤苑顶层的生员每人均有一个下人入住的名额。所以才多发十云币的。而且有些人不带下人,他们就可以独占那三十枚云币,有的人带的下人是男性,那么那些人就可以省下一笔胭脂水粉的开销。但是跟着我的是你,那么你的脂粉钱,你买衣服的钱,还有你带回来那只狐狸的饭钱,全都要用这三十云币来买单。” 初九有些紧张地问道:“公子,你不会不买这些东西了吧?” “你想多了。”苏陌叹气道:“我只是希望你多跑动一下。轩泉不提供伙食,所以以后的吃食都要摆脱你了,你知道我的口味的,两菜一汤,要荤素搭配。” “可是公子,我们在赶路去南部行省时你说其实你一天吃一个烧饼也行的。” 苏陌面色不改:“那毕竟是赶路的时候。现在我们不用在外面颠簸,自然是要吃些好的。另外,我看轩泉有卖日报的地方,你记得每天带回来一份。” “每天的支出你自己把握,反正不要搞得没饭吃了就好。还有就是那只狐狸你自己养,不要让她进我的房间。” 初九闷闷答道:“我知道了。” 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初九打开门。一个小童走了进来,双手递上一卷竹简。“这里面是三十六门选修课业的概述,还请在今天之内选好,落款后放置在清凤苑门前的竹木箱中,晚些时刻会有人来取的。” 苏陌接过初九手中的竹简。打开细细看来。三十六课业的基本信息虽只有寥寥数语,但已经算是详尽,甚至有的还在旁边用红篆标注为最热门的课业。 热门课业一共有四个,分别是:炼金、烹调、伺宠、园艺。 次热门的有音律、骑乘、考古、雕塑、语言、伪装。 比较冷门的则有十几项,例如五谷、理财、思辨等。 苏陌直接排除掉了热门选项。炼金不过是冶铁。在旧修放逐的这个时代,大元的一把神兵或许在以前修行者眼中也不过是凡铁之王。烹调主要受女子欢迎;一想到宠物一身毛苏陌就直接排除了伺宠,最后的园艺课业太多人选择的原因,只是城东的花时常要人修剪,而对于花匠的食饷也很高,所以布衣多选花匠。 苏陌在纸上画上了一个又一个的课业名称,随后又划掉其中的一些。三个时辰过后,他选择了两个课业,其中一个是较为热门的考古课业,另一个则是偏冷门的酿泉课业。 苏陌吩咐初九送下去后,便开始苦思冥想起今后的规划起来。 选择考古自然是因为有考古一定会有户外实践,如果有出去轩泉的机会,那么他便可以寻到机会冲击元罡境。至于酿泉课业,酿泉为酒,其实就是教你如何制酒。苏陌喝过云水阁的招牌云水酿,却发觉它还有些比不过前世华夏的那些名酒。虽然他不太擅长酿酒,但是酿酒的方法,他全都记得。他想将前世华夏的酒带到这里来。 苏陌其实也想选音律,但是想到秦雨筝还会停留于此一段时间,那倒不急着自己学习了。想听华夏的乐曲,可以先试试找她。 中土卷 第十四章 古剑残魂 次日,苏陌按照课程表划定的时间来到了武阁。因为这里的夫子先生们都在大元吏部挂着一官半职。所以他们的作息制度是休沐,十日一休。老师不能得闲,当学生的也不能闲下来。所以,每十日只有一日是无课。 其余九日是按天计课。从每月的初一到初九,每天都只会上一门课业,分为文属必修课业两天,文属选修课业共两天,武属必修课业五天。而此时,苏陌要前去参加的便是第一堂武课剑技。 苏陌赶到武阁时,只来了寥寥数人。他看到那些人都已经盘膝坐下,腿上都放着一把剑。他们都闭着双眼。 苏陌看到正中央坐着一位披甲军士。他上前道:“学生见过先生。” “齐某可不是什么先生,齐某只是一介武夫。”军士说道,“这些俗礼日后就免了,我可不喜欢这套文邹邹的。赶紧去剑匣中拿一把剑,然后和他们一样,看能不能和你所选之剑发出共鸣。” “是。”苏陌应了一声,看向旁边那个剑匣。“齐前辈,这剑匣没有打开啊。” “把手伸进去选就好了。”齐姓军士道,“选择一把剑,靠的不是你的眼睛,而是你的心。” 苏陌偷偷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做靠自己的心。真以为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既然眼睛无法使用,那么就凭借感知。苏陌一只手缩入袖中,握紧了那枚玉佩。悄悄放出了感知。 苏陌瞬间感知到了上百把不同的剑。有一些他还在一些好事者编辑成的剑谱排行中看到过。但是他看到这些剑时,都感觉不是很满意。 “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要凭借感觉?”苏陌略惊。他已经感到手中的玉佩微微发烫了。“得赶快了,那齐姓军士起码有炼体四境以上的修为。用感知贸然试探他的话,恐怕会被他察觉的。” 苏陌一把吧地感知下去,又一把吧地排除。他不知道自己不满意的原因是什么。当感受到玉佩滚烫时,他想随手挑一把走人了。 就在此时,藏在角落里的一把剑突然飞到了他手上,这让他有些惊讶。顺手便抽了出来。他不敢多看,只是快步离开。 齐姓军士随意地看了看他离开的背影,喃喃道:“倒也不像那些穷酸书生,说几遍不要行礼还偏偏要行礼,甚好,甚好......” 苏陌选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盘膝坐好后,他才有机会看看他的选的那把剑。 这是一把藏青色的短剑,只有两尺来长。上面有着很奇怪的字符。既不是篆文也不是金文。制造剑的材料更加奇怪,既没有金铁的触感,又少了玉石的温润。反而感觉有些类似生命的活力蕴藏其间。苏陌这才了然,自己不满意其他剑的原因是因为那些剑好像都缺少了一股灵性,但这把剑却好像有生命一般。 苏陌感到些许惊讶。他把剑放在膝上,闭目。而后用感知试探了下。感觉到它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又尝试渡了一抹真元过去。 这一渡可不要紧,苏陌的感知中瞬间有几个字符亮了起来。骇得他立马睁开了眼睛,却发现从外面看来这把剑和原来一样。但是感知中那几个字符还亮着。他仔细地查看了一下,知道别人不会发觉后,再度闭目,再次渡了一抹真元过去。 感知中又有几个字符亮了起来。苏陌再度睁开眼睛看了看,确定在外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后,他放心的把真元渡了过去,直到感知中全部字符被点满。 全部字符点满的一瞬间,苏陌的感知中立刻出现了一个门户一样的东西。他刚想查看一二,却看到那道门户不断变大。他不由自主地看到了那道门户后面的光景。 门后有桃树。 苏陌感觉自己走进了门户。他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桃树,桃树旁有一道流水。溪水甚是清澈,清可见底。 苏陌走上前去,桃树下有一白衣人,等他走近时。那人转头看向他,问道:“道友,可否告知,现在是天煊多少年?” 苏陌想了一想,答道:“如果大周未亡,现在应该是天煊两千七百一十六年。” 白衣道人眉头微挑:“难道大周已亡?” 苏陌颔首:“现在已经是大元朝了。大元修行者以炼体之道为修行方向,他们称以前的修行者为旧修或者伪修,称自己为正修亦或者直接以修行者自称。对以前的修行者,低位即驱逐原则,高位则是抹杀原则。中土的旧修,几乎不存在了。” 白衣道人沉默良久,有些惆怅地说道:“可叹可叹,没想到,当日一别真成永别。” 白衣道人沉默良久,而后开口道:“我观道友真元饱满,有冲境之象,可是到达了瓶颈之处?” “是也不是。”苏陌道,“我已经找到破解瓶颈之法。” 白衣道人眉头微皱:“道友似乎修行的是道宗三大功法之一‘太衍心经‘,此功法最是深究千变万化之玄机,但心魔也是易生,道友一定要小心心魔作祟。” “只可惜生不逢时,只能这样见你这位后起之秀。”白衣道人摇头道。“这只是我的记忆投影,很快便会消散的。” 苏陌心下一动,问道:“前辈,所遇何事,只能留下影像?” “所遇何事?事事皆可发生,他朝我可凭运数躲过,也可被运数害得身死。你更应该问我所为何事。我可以告诉你,我只是为了一位女子。” 苏陌静静地听着,没有搭话。 “我们两人情投意合,如胶似漆。”白衣道人语气平淡地说道,“只是她是东海海族之人,师父便不允许我有这段感情。于是师父托师兄师姐把我软禁,只身前往海族,欲杀了她。” “当时东海战起。人族海族两族互为仇视。我担心她真的成为师父的剑下亡魂,便寻到一个机会,逃出了同门的监察。却只看到,师父死在了东海战场上。” 白衣道人的身影已经有些模糊,“我通过之前两人的暗号约她见面,却意外地通过师门秘宝发现,杀我师父的不是其他人,正是她。我拔剑质问她。她说自己其实是海族的公主,精通种种海族神通法术,修为恐怕还在我师父之上。” “我大怒,一鼓作气使出了生平绝学,她不闪不躲,也不还手,被我生生刺入三百多剑。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是她父皇杀的我师父,但我师父临死前故意扰乱气机,想必已经预料到我会前来报仇,所以将全部气机嫁祸到她身上。” “我万念俱灰,听说大荒深处有冥河,冥河深处有可以使亡者复活的九死桫椤。我便前去大荒。却在东海遇上海族族长。我不敌他,只能让法宝逃出,希望找来同道帮忙。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千多年,只是等到了一个大周破亡的消息。” 白衣道人的身影已经在慢慢消散了,“我想她会转世重生的,只是不知道她姓甚名谁了。如果有机会,你便去一趟东海也好,帮我把此剑,埋在灵霞岛上,那里有一块坟,里面埋着她。” “前辈,此剑何名?” 白衣道人淡淡道:“魂潇潇兮别梦寒,佳人一去兮不复还。此剑,名‘寒梦’。” 苏陌对着他的身影郑重行礼道:“陌定会尽力。” ...... 苏陌睁开了眼睛。 周围已经有了一百人。那齐姓军士虽然看到人都到齐了,但也没有催促,只是让后来的人试试可不可以和手上的剑引起共鸣。 苏陌看了看手上的那把“寒梦”,上面的字符仍在。苏陌暗自渡了一抹真元,只感觉此剑变得轻灵不少。 “的确是法宝!”苏陌有些惊喜,虽然一千余年过去,剑上的灵性已经去了大半,但剑刃依旧锋利,想来切金断玉也不是什么问题。 齐姓军士的声音此时响起,“诸生可以睁眼了。介绍一下我自己,老夫齐斩,轩泉武夫。老夫最不喜欢三件事,其一,礼节太过;其二,行事犹豫。其三......肉食太老。” 众生员都是一阵哄笑。 齐斩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从今天开始,由我教你们轩泉二十八剑。轩泉二十八剑,分正七式,偏七式,御七式,绝七式。我们今天要练习的,就是偏八式中的第一式‘同风起’。诸位随老夫前去木桩阵中。” 众人移步到武阁二层,其中全部都是黑色的木桩,油灯散发出的光芒打在其上,还有类似金属反光一般的光泽。上面有或深或浅的剑痕。 “各位,且看老夫先示范一遍。” 齐斩站在一个木桩前,凝立数息后,突然拔剑从上到下地朝木桩劈去。转眼之间便将大半个木桩劈开。“【同风起】剑技是一种拔剑术。讲究的是起剑快,落剑准,力道稳。要将全部的精气神集中在目标上,除却目标意外的东西,拔剑之后,一概不管。” ps:今天凌汐有事出门一趟,所以明天只有一更。感谢各位看官包容! 中土卷 第十五章 镜影复现 众生都可以算是人中之龙。齐斩说完后的一瞬间,十几个人便开始自己尝试用力拔剑劈砍。 苏陌却没有第一时间进行演练,而是摸了摸那个木桩。木桩很硬,好像金属一般。刚刚齐斩用力一击,恐怕还没有催发出他那个境界修行者特有的能力,而是完全凭借力量做到的。 “子安,你在这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苏陌抬头一看,果然是大黑甘四他们。苏陌还看到,陈初然在不远处朝他眨了眨眼。这吓得他赶紧回过头去。 大黑看着苏陌,憨厚地笑道:“子安,你这一招练得如何了?” 苏陌苦笑道:“你可别说,我练剑鞘都没有,怎么练习拔剑术?” 甘四疑惑道:“不应该啊,刚刚在武阁一层,那里有许多剑鞘,各种大小的都有,子安你难道挑不出一个好的?” 苏陌只是摇了摇头。刚刚他的确拿了几个剑鞘,那些剑鞘均为机巧出工,可以在一定限度内大小自由变换。但当苏陌把手中这柄寒梦剑放进去时,这把剑居然通过他的感知传来了一种不情愿的感觉。 苏陌只好把剑鞘扔了再找,但每次尝试时那股不情愿的感觉就越来越明显。苏陌思考良久,便决定不带剑鞘。 几人皆是没有办法,只能打了一个招呼,各自去练剑。 苏陌看着前面那个木桩,虽然没有剑鞘,但不妨碍他试试剑的锋芒。他没有注入真元,伸手便是直接一刺,随后又一削,一劈。木桩上面却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刚刚苏陌在注入真元时,隐约感觉到此剑的锋芒,难道只有注入真元时此剑才能变得无比锋利?苏陌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刚刚齐斩说了,要将精气神三者归于一剑,才能悟其真意,那么自己首要做的,应该不是盲目地一顿乱砍乱劈,而是尝试着将自己的精气神寄托在剑上。 苏陌心有所感,抬眼望去,却已经发现有好几个人早已盘坐于地,重复着一开始在武阁一层的盘膝动作了。在这些人当中,苏陌看到了安妍,看到了摩偬,看到了司徒御、师重光等人他甚至还看到洛世书,陈初然。 大黑和甘四在不远处砍得起劲。苏陌也不好劝说他们什么。这只不过是自己的猜想,自己还得亲身试一试。 苏陌盘膝坐下,摆出冥想姿势,将寒梦放在了自己的膝上。随即开始尝试将自己的精气神置于其中。 常人若是想知晓精气神的本真,是非常难的。但对于修行者而言,却又是简单易懂。简单来说,精可以指肉体的力量,气可以指体内超越肉体但又不得脱离肉体的力量,神指的便是感知感受一类。 旧修以气为修行方向。所以旧修在气的方面所行最远。炼气冲境时,肉体的力量和感知的范围都会进一步扩大。此可以被称之为:以气为本,精神为末。 而体修则以精为修行方向。他们体内也有一定量的气。只是这些气是纳五谷肉食之精气锤炼肉体后所余下的。这些气在旧修看来可以说是下九流之道。甚至对于那些体修而言,这些东西也如同鸡肋。 不过体修在神属方面却是很差。只能靠肉体对周围的反应与感受来进行冥冥之中的感觉。这点比起旧修的感知来,又相距甚远。 集中精气神,对于旧修而言,难点在于精属,对于体修而言,难点则在于神属。 苏陌此时已经将感知与真元全部放入此剑中。寒梦瞬间有些微微颤抖起来。按照一般道理而言,这时候只要自己用全力把剑劈出去,便可以说是成功了。但不知为何,苏陌感觉如果自己真要劈出去,恐怕还是免不了失败。 更何况,自己还没有剑鞘。 苏陌只能继续坐着。他收回了感知与真元,变回翠绿之色不久的玉佩却再一次有些发热起来。苏陌摇摇头,看来有必要把这玉佩好好提升一下了。 十五个呼吸后,玉佩再度变为翠绿色。苏陌却没有再强行地融合自己的精气神。而是开始回想起当初看孔令如何出剑的。 孔令当时的一剑可以直接挡下六境修行者的一击。当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苏陌仔细看着脑中的影像,再将他与齐斩的动作对比。 苏陌很快就发现了两者的不同。孔令一开始是左手执剑鞘,所以这一式【同风起】便是从下到上上撩出去。 齐斩则是负剑于身后,所以这一剑则是从上到下劈出。 苏陌将两人的影像来来往往看了数十遍,在心中隐约有了感觉。 观其影像之术其实来自于苏陌所修行的功法【太衍心经】中所带的神通。此神通可以将过往影像所在的场景记下,还可以让施术之人有当初的六种感觉,就连那风的触感都可以模拟出来。 不过这个名为【镜影复现】的神通是苏陌达到第二境时自然学会的,想来后面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眼下苏陌只用模仿其神即可,苏陌看了很久,随后让镜影散去。他睁开了眼睛。 已而夕阳在山。 苏陌看到很多人都已经离开了,留下的也不过少数几个人。就连那齐斩不知何时也离开了。苏陌看了看自己膝盖上的剑,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他右手执寒梦,将剑尖对向自己的肋下。随后慢慢往下直至看起来自己用左手和身体夹住了那把剑。三息之后,他瞬间出剑,在以前日练三千的基础剑技上撩马上使出。 这一剑撩在了那黑色木桩之上。苏陌感觉自己像是在切豆腐。当寒梦从木桩上端切出时。苏陌没有看结果,直接走出了武阁。 苏陌看着天上被染成红枫色的云,长吟道:“煌煌照东海,浮云逅晚晴。天锋惊寒梦,执剑同风行。” ...... ...... 苏陌回到了墨竹学舍。这个世界的人一日只吃两餐,所以开销也不至于那么大。 苏陌一进门便看到初九在逗弄那只小白狐。她现在已经自动无视回来的苏陌了。苏陌看了看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看到那只小白狐半睁着眼睛看着自己。这让苏陌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苏陌看着茶几上放着的日报。便先翻来看看。首页用加红的大字书写着一个标题:启元历一百七十七年五月十六,大元虬龙号出海。 苏陌慢慢往后看,果然看到了“卫道司”,“洛梦茹”,“孔令”等字眼。这篇时事之下还有很多名家所表达的观点。大体上都是赞扬大元人才辈出,节节高什么的。苏陌没有仔细看这些人的评论,而是着重看了看虬龙号所用东海的路线。 苏陌把那一大页裁剪下来。随后随意地看了看后面的新闻,就随手丢到一旁。 初九不知何时已经抱着小白狐站在苏陌旁边。直到苏陌做完这一切后,她才开口道:“公子,饭好了。” 苏陌道:“也好,吃饭吧。” 晚间苏陌回到房间后,拿出了寒梦,轻轻弹了一下。寒梦微微颤抖,好像不是很满意他这样。 苏陌笑笑,刚准备闭目修行,却听到初九叩门的声音。 “进。” 初九抱着小狐狸走进了苏陌的房间。苏陌立刻朝房间里挪了挪,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初九对苏陌的反应视而不见:“公子,你给小白起个名字呗。” 苏陌看了看那只小狐狸,那只小狐狸也在好奇地看着他。苏陌咳嗽两声,说道:“就叫小白......不是挺好的吗?” 初九撅起嘴:“公子你别糊弄了,上次你不是说那个什么有狐什么什么,在彼其梁的,我就觉得很好听啊。” 苏陌扶额道:“那叫有狐绥绥,可是绥绥也有它自己的意思啊,也不是什么名字。” “是吗?可是绥绥很好听啊,”初九摸着小狐狸的软毛,“以后就叫你绥绥了。” 好不容易哄走了这俩,苏陌赶紧把门关紧。这才得以开始真正意义上的修行。 苏陌先看了几遍秦璐所写的修行心得。而后他摆出冥想姿势,运功两个大周天后,已经是三更时分。此时他体内的真元已经饱和,再差一步,他便可以冲击第三境。 但是他还是忍住了这种冲动,而是停下吐纳。睁开眼睛后。他运转起【镜影复现】的神通。 场景回到了上午的木桩阵之中。看着手上的寒梦,他笑道:“上次集中精气神用了三息,这次能更快。” 苏陌回味了一下自己当初的拔剑动作,虽然没有剑鞘,但他只求那一瞬间的拔剑姿势,那便够了。 轩泉二十八剑,想必不会只拘泥于一把剑鞘的。 天亮后,苏陌收了神通。他看着寒梦,感觉到自己已经跟此剑有了一缕微不可查的心神联系。但这已经让他感到足够。 苏陌计算到,昨晚共练拔剑术三百一十二次。看来拔剑术终究不同于那些基本剑术,想要日练三千是不可能的了。 【注】:绥绥(sui 第二声) 中土卷 第十六章 炼体九境 这一天的课业是在临墨轩。苏陌倒是不那么着急过去。因为今天所讲是关于修行。 修行,自然是体修的修行。 苏陌吃着初九做的豆浆油条。这种东西在现在还没普及,恐怕也就只有一些偏僻的行省会有它们的雏形。幸好自己前世学了一些烹调方面的内容。只是想要那些华夏菜被这里的人吃到,那就不太可能的。 苏陌吩咐道:“初九,我看底下也有卖一些志怪野史之类的杂书,你若是觉得一天呆在这墨竹学舍无聊,倒可以去买几本来看。” 初九举了举小狐狸绥绥:“初九有绥绥,不无聊呢!” 苏陌面无表情:“我怕我会无聊。” 半柱香后,苏陌来到了临墨轩第二层。他看到门上有两个大字“修行”后,就走了进去。 按照学宫里的说明,修行课业为文属,也属于必修课业。分为五间学堂进行授课。生员可以自由落座。 苏陌随便选了一间,刚开门要进去,看到里面的人后,眉头微皱地想要迅速离开。 还没等他关上门,一个略有些清冷的声音就响起:“子安,你要去哪里?” 既然对方看到他了,他只好开门问候道:“陈淑女,晨安啊。” 陈初然略薄的嘴唇微微勾起,“子安,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什么淑女。那是大周文人的酸腐叫法。叫我初然就好了。” “如果不嫌弃,子安你坐到我旁边来可好?” 苏陌感觉周围已经有几道目光移了过来。他也不是什么磨磨蹭蹭之人,顺势坐到了陈初然旁边:“乐意之至。” 陈初然笑问道:“不知子安选了哪两门课业?初然选的是考古和语言方面。” 苏陌心中一惊,总感觉有些地方有异样。但还是马上回答道:“真巧,我也报了考古,另一门则是酿泉。” 陈初然好像很高兴:“那我们以后去探索遗迹可以一起啊。” 苏陌眼神闪烁,却看到陈初然正直直地盯着自己。他知道考古探索新生员必须两人一组。因为探索的遗迹多为前朝修行者的遗迹,里面残余的阵法一个人抵挡可能未必够。 苏陌想着自己去遗迹就是为了在一个人少的地方破境。如果必须两人一组,那么陈初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其一,自己认识的几个人中,自己只知道陈初然报了考古。 其二,陈家想复兴玄道,而且秦雨筝已经明确暗示自己自己是旧修的身份已经被陈家知晓。陈初然和陈家都没有理由害他,反而有的是理由和他合作。万一有什么意外,也可以确保陈初然不会是害自己那个。 想到这里,他点头道::“甚好。” 一位年迈的夫子在这时走了进来,他咳嗽两声道:“现在开始上课。” 他先审视了一下在学堂的这些人,看到人满了二十之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幅图贴在了 墙上。 他没有立刻引入正题,而是看着二十位生员说道:“我姓葛,你们直接唤我葛夫子就好了。我主讲修行者修行的本质和修行的技巧方面。以后每一堂课开始都会有一次小测。小测的分数会和你们本科学分直接挂钩。” 葛夫子示意大家看向墙上那张图。上面画着两个人体的经脉图。其中一个是站姿,一个是盘膝而坐的姿态。上面的重要穴位已经被红笔标出。 葛夫子咳嗽两声,说道:“老夫的课没有那么多的要求,只要求你们上课时不要做别的事,没有叫你们说话时不要说话,就足矣。否则,违纪的举动会被我记下,到时候对你们的期末测评酌情扣分。” “首先来讲一下我们修行的各个方面。我们大元修行者属于体修。体修与大周修行者不一样,旧修看重的是资质,所以旧修的境界分层十分明显,资质下者可能终生不能修到高位修行者的境界。但是体修不同,任何人,只要自己努力,再加上一些机缘,先天不足之人也能修炼到很高的境界。” 葛夫子问道:“下面谁能讲述一下炼体九境与炼气九境?回答正确的,可以额外在期末测评上加分。” 苏陌看到一部分官宦子弟已经想站了起来。但最先站起来的却是他旁边的陈初然。陈初然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些官宦子弟,然后声音清冷而洪亮地答道:“炼体以炼力、开石、罗衣、金身、真罡、平山、焚海、封圣、碎虚为九境;炼气则以感气、凝真、元罡、神御、天人、玄合、御风、凭虚、逍遥为九境。” 葛夫子继续问道:“两者皆为九境,区别又在何处?” 陈初然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夫子,若是我能答对,可以一直答下去吗?” 夫子沉吟小会,答道:“可矣,不过你得一直答对。” 不顾他人骇然亦或者不善的目光,陈初然答道:“炼体九境以力量大小为划分单位,每境分三期。除却特殊情况,三境以前,力量不会大于一百石,详细地划分则为一境满十石,二境满四十石,三境满一百石;六境以前,力量不会大于两千石,四境满五百石,五境满一千石,六境满两千石。最后的三境,七境满五千石,八境满一万石,九境么......因为学生从来没有听说过达到九境圆满的修行者,所以并不知道力道的上限。” 葛夫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初然向其施礼道:“小女子陈初然。” 葛夫子点头道:“很好,你请坐吧。” 人群中立刻传来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 葛夫子皱眉回头道:“你笑什么?难道她回答得不对吗?” 一个紫衣公子站了起来,他嘴角略带一丝懒散的弧度,向葛夫子行礼道:“夫子好!之所以笑这位淑女,自然是因为她回答错误了。否则夫子也不会让她坐下了。” 陈初然眉头一挑,却没有辩解什么。 葛夫子看着那人道:“那你有什么高见么?” 那人笑道:“自然,首先,体修与气修不同。体修以每三境分为下三境,中三境,与上三境。而气修以两境为单位划分下修,中修,上修,极修。第九境逍遥被称为仙。其次,体修上三境的力量划分已经很是模糊,就连现在的书籍对最大力量的概述都说模糊不清。就好比现在在朝廷当职的骠骑将军和大将军。两人同为八境后期,但司徒大将军可以拉开九千石的巨弓,霍大将军却可以拉开一万石的巨弓。这难道就能说明霍大将军已经达到八境的极限了吗?” “而且,听说大元的天工部已经研制出了可以增强力量的机甲。那么,想必以后以力量为界限划分境界的说法绝对是错误的。” 葛夫子没有第一时间予以评价,而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行礼道:“学生南宫羽。” 葛夫子微微颔首,答道:“坐。” 他走上台去,讲到:“其实两位学生的说法各有凭据。陈同学认为以力道大小可以判断出体修的境界,而南宫同学却认为力量不是或者说不是唯一判断修行境界的依据。两位答得都很好,但是南宫同学因为违反了课律,我没有允许说话时他却自己笑了起来,所以,先记上一小过。” 葛夫子补充道:“是在葛某这里的小过,不是轩泉方面的。” 南宫羽的笑容僵硬起来。 苏陌看着面无表情的陈初然,心道此女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这种以力量多少为划分单位的就好像在用体内真元的多寡来衡量旧修的修为,只看数量,不看质量的。 当苏陌看到陈初然微微偏头看向他时,却发现她的嘴角似乎微微勾了一勾,好像已经看出了苏陌心中的想法。 她是故意的,她故意这般回答,故意把错误答案回答出来。 果然,葛夫子就已经开口了:“体修的确不是只按照力量来划分境界,有人天生神力,少时便可举起百石之上的青铜鼎。更主要的是看所炼的部位。练到皮肉表层,就是下三境;炼到骨血脊髓,便是中三境,炼到内脏器官,便是上三境。” “为何如此划分呢,有哪位学生知道?” 陈初然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这让时刻观察她的官宦子弟以及她旁边的苏陌都是微微防备起来。 苏陌了解陈初然,她是一个城府很深的女子。看到她的笑容,苏陌立刻就想把椅子往外挪动,但是陈初然突然好像轻轻弹了弹袖口,苏陌便觉得肋下一痛,不由自主地举起手来。 葛夫子看到苏陌举手,道:“这位学生,那便由你来回答。” 苏陌皱眉看了一眼陈初然,此刻他的肋下突然又没了那种感觉。但他只能先站起身来,然后无奈地回答道:“皮肉新陈代谢旺盛,修行者即使走了差错,也可以炼新皮与新肉;骨血则相对较慢了,所以修行者必须小心修炼,否则可能会形成暗伤,有减少寿命的隐忧;至于内脏器官,则是独一无二,炼废了就真的炼废了。余以为根据所炼之物的珍惜程度,来划分这上中下九境。” 【注】:凌汐按照宋代的度量衡:1市斤是640克,宋代1石合92.5宋斤(沈括的梦溪笔谈卷三有,“凡石者以九十二斤半为法,乃汉秤三百四十一斤也“),因此一石就有 59200克,即59.2公斤。 今天有两更哒,凌汐会努力做到每天两更的哦(˶‾᷄ ⁻̫ ‾᷅˵) 中土卷 第十七章 心机 “不错。”葛夫子示意苏陌坐下,“诸位学生,可还有什么困惑之处?” 见无人应答,葛夫子顿了一顿,继续讲道:“依刚刚陈同学所说,炼体有真罡境,炼气有元罡境,可知这两者的区别?” 这位葛夫子似乎很喜欢让学生自己来讲,但是又不会叫起原先回答过的那些学生。于是叫起几名生员后,看到他们一脸茫然不知的样子。葛夫子只能自己讲道:“炼气纳清,炼体固浊。人吃五谷杂粮,体内皆有杂质。气修所做的便是不断的修行以排出体内的杂质,以达到‘清净无为,道法自然’的境界,但是体修不同,体修主要靠食物中的精气修行,食物本浊,所以体修越是往后修行,体内的杂质就越多。” “罡者,刚劲之气也。真罡境的体修,可以将体内的精气外放,形成‘黄罡’,但是元罡境的气修,他们内气化罡,便是‘玄罡’。两者的色泽,轻重完全不一样。” “所以按照理论,法体不可同修,因为清浊不容的缘故,但是有一位,却是另辟蹊径,开创了双管齐下的伟河。” 众学生的眼中不约而同地迸出一丝敬仰,他们都知道那位是谁。 寒宫学舍,启元一百七十三年生,洛梦茹。 ...... ...... 苏陌回到墨竹学舍后,先拿起了几案上的日报,当先用大红字体写的新闻还是卫道司的东海之行。从东海到大荒,按照前人所绘下的海图,估计也要三年之久。 初九此时不在学舍中,但那只小狐狸绥绥却在。绥绥此时正躺在小篮里。苏陌打量了小会后,忍住了心中的不适,上前摸了摸这只小白狐。 绥绥却立刻睁开小眼,苏陌手微微一缩,却看到她正在轻轻用小爪子抓住了自己的衣袖。 苏陌眉头微皱,一般而言,这种小宠都是害怕生人的,从绥绥来这里到现在,苏陌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恐怕不超过半个元时。但是为什么这只小白狐好像很粘他? 苏陌心念一动,放出了感知。 收回感知后,他喃喃道:“原来如此。”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苏陌打开门一看,一个穿着云水阁下人服饰的人说道:“苏大人好,顾先生在清弄雅间摆宴,有请苏大人前往。” 苏陌颔首,示意其带路。 出了轩泉大门后,苏陌才问道:“适才你为何叫我大人?” 那人低头答道:“小人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只是叫大人总不会错的。” 两人来到了云水阁,苏陌挥手让其自便。随后直接来到了清弄雅间。 敲了敲门,便有一个婢女开了门,看到是苏陌,婢女低头道:“苏公子请了。” 苏陌按照她的指引坐到了一处客座上,几案上早已摆满了佳酿菜肴。看到这些,苏陌才想起自己晚膳还没用。 “子安来得好早,”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陈初然已经施施然地坐在了苏陌旁边。“不知今天的梦溪酿,又能得到子安几分评价呢?” 苏陌耸耸肩:“那还得看喝酒的人和喝酒的环境了,宴酣之乐,所需丝竹啊。” 陈初然微笑道:“子安,那你听听这是什么。” 苏陌立刻听到了一声弦响,紧接着是一段温柔的琴音,仿若春光里和煦的春风,小桥流水深处,少年少女月下亲昵的呢喃,缠绵悱恻。 只是曲至下段时,却有了铮裂之音,而后一改之前靡靡,有一种山水洒脱的情感外露,但偶尔的哀音,却让听者知晓,相忘于江湖的二人并不是真的能够从容远走,偶尔午夜梦回的思念,最是催人难入眠。 一曲终了,苏陌杯中的梦溪酿已经饮尽。所以他没有喝酒,而是淡淡道:“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 “子安你说的话每每都含有深意。”顾清弄的声音传来,“不过你的话却也恰到好处地点评了这一曲【两相思】,你可不要告诉我,又是从某一本杂书上看到的。” 苏陌起身施礼,道:“顾先生说的极是,陌的确是在杂书上看到的。” 顾清弄答道:“你的杂书内容很是丰富,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借阅一二。” 苏陌笑道:“不知顾先生此间找我,所为何事?” 顾清弄瞥了一眼陈初然,道:“倒不是我来寻你,反而是这位陈淑女说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但是怕你平日太忙,所以就拜托了我。正好你上次那件事情我有了些许眉目,所以就正好叫你来这清弄雅间了。” 陈初然施礼后道:“还未多谢先生,今天的酒宴我还请来了京城的弹琴名家,想必配上这梦溪酿,也可以喝得尽兴一些。” 京城的名家?苏陌看了看帘幕后的那个身影,目光闪烁了少许。 顾清弄坐在主位上,吩咐下人为众人添酒。随后,他先问道:“两位可对轩泉的食宿满意吗?” 苏陌和陈初然俱是微微颔首。 苏陌却对顾清弄多行一礼道:“前日先生赠狐之恩,陌感激不尽。而且初九很是喜欢那只白狐。” 顾清弄摆手道:“子安你不必如此,其实我看那只小狐和初九也是亲近得很,于是做了个顺水人情罢了。” 几人推杯换盏,待酒过三巡后,顾清弄放下酒杯,缓缓道:“子安,你拜托我的那件事情我已经帮你查清楚了。这其中也多多拜托了陈淑女。不过陈淑女想与你当面谈谈,我便先退一步了。” 顾清弄离开了。 苏陌没有再让人添酒,先是挥挥手让下人离开,然后淡淡地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初然面色不改,依旧微笑着说道:“子安,其实一直都不是我们想怎么样,而是你一直再想着要怎么样做。我们陈家只不过是希望来帮助你拿到你想要的而已。” 苏陌眼中闪过一抹讥讽,他道:“上回可是你叫来了检正司的人?” 陈初然回道:“的确是陈家的人和李司首报信,只不过是说会有可疑人物前去司天塔,欲对洛司首不利。所以检正司的人才会出动的。” 苏陌问:“想要保护洛司首由司天塔的人来就行了,何必牵扯到检正司?” 陈初然露出一抹笑容,但她的声音还是清冷如故:“因为检正司最脏,最惹人厌,刚好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 苏陌沉吟片刻,帘幕后的人早已不再弹琴了,只是用秋波流转的双眸看着两人,仿佛很是担心。 苏陌点头道:“我明白了,我可以和你们暂时的合作。但这不意味着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陈初然伸手道:“合作愉快。” ...... ...... “上次来找你们的那位检正司官员并不是陈家想的那样,那位官员叫曲甲,他那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他擅自行动。经过我们陈家的调查,发现他在洛司首回到渝州的那天当值,他应该对你们的马匹车辆提出了检查的要求,洛司首没有答应他,但是他还是找上了你。”陈初然拿出几副竹板,上面有曲甲的画像与生平。“此人性格贪婪,野心也大。不过早年间因为修行时太过急于求成,所以他炼骨血时炼坏了一块左臂骨,他好像预知道自己若是冲击五境一定会失败,所以迟迟没有冲击五境。” 陈初然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道:“今天的修行课业其实葛夫子还有一点没有讲到,炼体之人最重气血,如果不在一定的年龄内突破到下一境界,气血衰退时就会自动堕境。二十年前,曲甲已经到了第四境圆满,但因为没有灵药来弥补那炼废的手骨。所以他二十年都没有冲境,现在应该已经是四境中期左右的实力了。这点,倒是对你有利。” “曲甲此人,很喜欢到城东,因为城东除了花以外,还有烟柳之地。曲甲两天内必去一次那里的百花楼。这些信息,也是那里的女子提供的。” “百花楼中也有你陈家的人?”苏陌皱眉道。 陈初然笑笑,随后直接说出了苏陌最想要的信息:“算上时间,今天刚好是他要去寻花问柳的日子,我们的人会留住他约莫三个元时。剩下的,就要你自行解决了。” 苏陌把竹板收好,虽然很是不喜欢陈家的作风,但还是点头道:“多谢了。” 苏陌离开后,帘幕被人拂开,一身水色罗裙的秦雨筝走了出来,有些担忧地问道:“初然姐姐,这样利用他会不会......” 陈初然道:“不会的,苏陌此人,看似温和,但会在任何情况下都留有一定的后手。袖中的剑只是他迫不得已的手段。而我们陈家一直对他表现出的都是善意,只是他自己不愿意被这些人情摆控罢了。” “但曲甲这事却不简单,我刚刚和他说那些信息时,其实故意省略了曲甲此人心机很重,观察力很强的事实。已经发现了我们的一些布置,所以此人,也是我陈家要铲除的对象。苏陌愿意当这把剑,我也乐意给他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中土卷 第十八章 暗锋 苏陌走出云水阁时,才发现有了雨。 沁雨纤尘。苏陌无端地想起了一个旧词,看了看已然全暗的天空,他有些微微怔神。 他按照陈初然给他的路线图,向着城东走去。 微微低着头,他看到这条路地上有交错的车辙痕迹。雨中有湿润泥土和草木香花的混合气息。苏陌却已经习惯。他想到了前世的街道,那里从来没有过这种味道。 他感到有一丝光亮在眼前,抬起头,他看到了店铺。 苏陌走出那条甬道,他驻足观察了一会商铺四周的人,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层薄薄的迷雾。 今天他穿的是白衣,倒也不怎么惹人注意。随即,他很快通过了此处。虽然他没有打伞,显得颇有些惹人注目,但看过他的人一转头的时间就对他的面庞与身型记忆模糊起来。 不过那也不会让人感觉到异样,萍水相逢的人,记不记得住显得无所谓。苏陌却不敢停留太久,只是加快了脚步经过。 走到第二条昏暗甬道时,苏陌脸上的薄雾缓缓散去,他看了看手中的玉佩,虽然已经微微发热,但明显还有余地。 苏陌很清楚,他此刻要做的事情严格来说是对大元律法的挑战。只是自己还不能抵抗这尊庞然大物,所以只能尽量地处理干净蛛丝马迹。 按照陈初然所给的图纸,从城东百花楼到曲甲城中的私宅,需要经过两个像刚刚那样的窄道,她特意标识出来,暗示苏陌要动手就要趁那时动手。 苏陌来到了城东,城东随处可见花坛。 城东的花开得很好,月华在花瓣之间晕开,即便现在还看不到花露琼浆的胜景,但群芳依然娇俏可人。 苏陌看到四周有很多穿着统一服饰的人,他知道,那是专门的守卫,守卫那些花不被闲人所折。这些人都是没有食饷可拿的,全凭自愿。组成之人也多为上了年纪的老人。 老则老矣,苏陌却是知道,如果待会发出什么太大的声响,这些人绝对会第一时间跑过来查看,这是要尽量避免的。 苏陌心中默念了一会,自己还有将近一个半元时的时间,他没有去做别的,只是来到了百花阁,向门前的侍女晃了晃陈初然给的铜牌子。 ...... ...... 曲甲是检正司的一位官员,平日里,他做的事情和别的官员没有二样,像只鬣狗四处查询可疑的气味,像只鬣狗上前去咬自己所怀疑的对象,也真的像只鬣狗一样被人嫌恶。 但是,他却不是一般的官员,检正司有暗卫之职。担当暗卫者,修为不能过高,资历不能过低。但是暗卫的食饷却比一般的官员要高。 曲甲故意炼废了自己的左手,故意压低境界,才能够一直当暗卫当到今天。 他选择当暗卫的原因很简单,其一,暗卫有很高的食饷,虽然他早已孑然一人,用不着花费那么多心思去养家,但是他却想要享受物质的生活。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检正司官员,那么他恐怕不能每两天就有如此寻花问柳的好时光。 酒过三巡,芙蓉帐暖。 曲甲走出百花楼时,有些微醉地笑了笑,和里面的某个女子打了个招呼,随后便往平日里回府的方向行走。 曲甲走到甬道附近时,酒劲慢慢上来了,他此时眼中再也不是什么可疑之人可疑之物,而是刚刚的春光。那女子,那身段,他意犹未尽的咂咂嘴,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怪叫似的。 只是这等凡间女子也就只配在这烟花柳巷之地了。他不屑地想着,脑海中又出现了一人的身影,那人生得极为完美,又极为好看。关键是,那人总会穿着象征着力量与地位的官袍。宽厚的官袍掩盖着纤弱的身躯,让人忍不住想狠狠撕碎,狠狠蹂躏。 曲甲眼中有了邪火,但想到那人的修为,火焰又萎缩下去。他想到了那白衣少年和那少年旁边的小丫鬟,他们随着那个人一起来到渝州,一定有什么关系,想到这里,他眼中的火焰又燃了起来。 就在这时,有一道剑光闪过。 曲甲的左袖在瞬间整个爆裂开来。他后退了两步,刚刚的邪火早已泯灭,留下的,只有鬣狗般的警惕。 苏陌看了一眼他左手臂上那泛着亮银色金属光泽的护甲,嗤笑道:“检正司的人也需要宝甲?是用来遮丑么?” “你是何许......”曲甲话还未尽,苏陌便再度上前,从袖中滑落而下的寒梦探入肋下,随后化为一道惊电射出! 曲甲匆忙一避,但苏陌的速度明显更快,一记简单的上撩,如同六月大风击海动,狠狠地划到了曲甲的腹部! 曲甲吐出了一口殷红色的血,身上的便衣也被划破,露出了泛着金色纹路的上身。 苏陌眼神微微一凛,他知道那是达到炼体第四境才特有的能力,黄罡未能外放,即融于血中,外人看来为金黄色。金身境体修有很强大的抗打能力,曾今有金身境修行者试过,他与一辆高速奔跑的马车相向碰撞,整个人可以毫发无伤。 再加上金身境体修超越百石的力量,下修不要说能伤到他,就是连靠近他恐怕都会有生命危险。 苏陌却不得不再度上前,他看得出来,此人只有左手臂上装上了宝甲。所以他还有机会,前提是自己能够伤到他。 一念即此,苏陌收起了玉佩,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如同漫漫冬夜里的烛火般炽热明亮起来! “你是修行者?”曲甲大惊,“我认得你,你是洛司首带回来的人!” 苏陌没有理他,他把大量真元渡入寒梦中,在他的感知下,剑上的符文如同万千星辰亮起,瞬间照彻起了整个夜空! 苏陌一眨眼来到了曲甲眼前,曲甲大惊,右手直接握拳挥出,苏陌根本来不及躲闪,重重地挨了这一拳! 曲甲看到这一拳打中,大喜,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感觉到苏陌的身躯似乎变得有些绵软起来,仿佛这一击打在了空处。 苏陌肋下的寒梦却早已再度探出,他伸手一挥,仿佛一道电光闪过,一颗头颅便飞上了天空。头颅上的嘴唇还在兀自翕动,好像不明白为什么苏陌能够杀得了他。 苏陌不敢迟疑,转身赶快离开。 十息之后,一群人来到此处,看着身首两处的曲甲,一些人瞬间呕吐起来。只是很快的,有更多人来到了这里。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一位穿着宽大黑袍的中年男子,他的袖口上缝着暗金色的瞳孔。 他和那瞳孔都冷冷地注视着曲甲的尸体。 少顷,他回头跟一位半躬着身体的黑袍吩咐道:“回去和司首说,渝州城出现了旧修的踪影。” ...... ...... 苏陌面无表情地回到了墨竹学舍中,开门的正是初九。 初九看着苏陌有些苍白的脸,“呀”的一声赶紧把他搀扶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公子,你去哪了?怎么身上还有一股血味,你是不是,又去杀人了?” 苏陌凝眸看了她好一会,揉了揉她的脑袋,露出了一个不算好看的微笑,开口说道:“我......呃......” 随着苏陌痛苦的一声闷哼,鲜血汩汩地从他口中流出。苏陌痛苦地坐在地上。他竭力摆出五心朝天的冥想姿势,开始吐纳灵气缓缓修补自己受的伤。 曲甲刚刚的一拳,虽然自己凭借【浮云身】化解了大半力道,但剩下的力道也是他这个境界的修行者难以承受的。再加上苏陌害怕事情走露,便接连使用【惊鸿影】突破身体的极限赶来轩泉学宫。两相结合下,他已经算是重伤。 初九吓得捂住了嘴。她担忧地看着苏陌,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玉瓶,玉瓶里有三颗白色的丹药。初九颤颤巍巍地打开了瓶塞,又颤颤巍巍地夹出了其中一颗,然后放在了苏陌嘴边。 苏陌反射般地张了张口,把那枚丹药吞了下去。半个元时后,他身上的气息才慢慢平稳。 苏陌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人一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苏陌咳嗽两声:“干什么,是不是没看够你家公子?” 初九撅了撅嘴:“是没看够,公子不如以后早点回来给初九讲故事,这样初九就可以早点看到公子了。” 苏陌弹了弹她的秀额,笑道:“多大的人了,还要听睡前故事。” 绥绥看了两人一眼,随后爬回了自己的小窝中。 “公子,你又去杀人了?”初九气鼓鼓地说道,“信不信我拿出家主信物,让你就禁足在这轩泉学宫里?” 苏陌微笑着说道:“你可别多想,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初九嘟囔了一句:“谁会管那些家伙的死活,那些家伙对我们一点都不好......只是公子你要保证你自己没事啊......” 苏陌笑道:“一定一定,话说初九你的丹药是从哪里来的?” 初九眨巴两下眼睛,说道:“是初然姐姐不久前给我的!” 中土卷 第十九章 击星寒 当次日的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纱时,苏陌缓缓停下了修行。 初九早早地拿来清水和杨柳枝给苏陌洗漱。同时,她有些小心地打量着苏陌。 苏陌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看着她未施粉底的俏脸问道:“怎么今天没有梳妆修身就来了?” 初九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公子,你昨天吐了好多血,初九有些放心不下,所以......” 苏陌马上道:“打住打住,我知道你是怕我责怪你收了你初然姐姐的丹药。我现在告诉你,你想多了,我绝对没有要怪你的意思,而且那颗丹药的确来得很及时,不然我今天可能只能躺在床上了。” 初九喃喃道:“真的呀,那颗丹药那么神奇吗?初然姐姐说如果还要可以跟她说呢......” 苏陌暗道不妙,如果初九还向她要那些个丹药,那岂不是说明他要多经历几次被打到吐血的战斗?要知道,自己可是和平分子,放在前世,自己还拿过五好青年的评价。 苏陌看着初九有些散乱的头发,岔开话题道:“初九,你头发这么乱,让我来帮你梳梳吧。” 初九高兴地道:“好啊,公子来!” 初九放下那些洗漱用品,从自己房间里拿来了梳子和玉钗等一应物品,乖乖地坐在苏陌的身前。 苏陌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她的秀发,开始拿起初九递过来的梳子细细地打理起来。苏陌很温和也很小心地完成着后面的每一个步骤,待他插入最后一根玉钗, 锁住发髻时,却发现初九的肩头有些微微颤抖。 苏陌有些奇怪,他说道:“已经好了。” 初九飞快地抹了一把眼睛,转过头来挤出一个笑容道:“谢谢公子。” 苏陌伸手拂去她脸上尚未来得及擦干净的泪珠,和声道:“哭什么,是公子弄疼你了吗?” 初九回答道:“公子,自从我四岁起,你就再也没有给我梳过头发了。” 苏陌看着她泣涕涟涟,有些手忙脚乱地说道:“那是你自己已经会了啊,而且若是你愿意,和我说一声便好。我一定会帮你的。” 初九狐疑地看着苏陌,问道:“此话当真?” 苏陌点点头:“当真,一定当真。” 初九问道:“那上次答应我的那一箱糖葫芦呢?” 苏陌:“......” ...... ...... 好不容易哄好了初九,苏陌赶忙走向武阁。 今天是第二节武属课业,齐斩还是如往常那样站在了武阁一层的中间。他看到苏陌来到以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他大声道:“人都来得差不多了,那我们开始学习今天的剑技,正七式之中的【击星寒】,此剑技讲究顺势而为,顺势而出,与敌对战时最适合用在大占上风之际,心情愉悦之际,用我的话来说,就是想用这个剑技的时候就直接把剑拔出来用了!” 底下又是一片哄笑。 齐斩咳嗽两声:“下面,由我来给大家示范一下。” 齐斩走到一个木桩面前,将后背上的铁剑拔出,两腿分开,身子微倾,剑尖向前。一息后,他手中的剑向前急速刺去,直接将整个木桩击穿! 齐斩收剑,看向众生员,说道:“你们不必学习我的姿势,我只是为了舒服才这样做的,稍后我会拿来图解,让你们看清楚此间的发力方式。不过我在此可要给大家先提个醒,此剑技需要很高的直刺基础,如果没有很高直刺基础的,建议先练习直刺。如果不想如此辛苦的,可以练习同风起剑技。轩泉二十八剑,并不是要你们每一招都能掌握,要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剑技。” 众生解散开来,去各自寻找地点练习。 苏陌刚刚转头,便看到陈初然迎面向他走来,从袖口抖出一物塞在他手上,然后大步离开,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苏陌也装作没事人一样将那物收起。随后上了二层。 他看到二层四处已经贴满了【击星寒】的图谱。上面很详尽的标上了每一个要注意发力的点,以及要将自己精气神集中在剑尖注解。 苏陌仔细看了看上面画着的经脉图,没有第一时间去练习,而是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找来一支笔,随意挑了一幅图,细细临摹起来。 此举自然是引发了一些生员的注意,有些生员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然后只想着要按照图解的方法一次次调动起自己的肌肉与精气神。 但是有些生员却深深地看了苏陌一眼,随后找来了纸笔,也开始临摹起来。 师重光看到苏陌临摹了半幅图解后,沉声说道:“苏公子高见,重光自愧不如。” 苏陌还有时间回头笑笑:“没有什么高不高见的,只不过是想到自己若是能描摹上一遍,对这些步骤会更熟悉一些,所以才想此下策的。笨鸟先飞,勤能补拙嘛!” 师重光淡淡道:“苏公子若是笨人,这里恐怕就没有聪明人了。” 苏陌只是笑而不语。 师重光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拿出了纸笔,对着其中一张图临摹起来。 苏陌没有去管师重光,他的注意力此时全在这张图上了。 他本来的确只是为了加深印象才上前描图的,但是当写到那几条重要经脉时,苏陌却自己尝试了一下在这几条经脉中运气,却发现自己所搬运的那部分真元似乎变得锋锐很多,他毫不怀疑,若是这股锋锐的真元依靠着寒梦剑刺出,即使是连曲甲佩戴的宝甲都能刺穿。 微微走神之际,笔的软尖划破了纸。 苏陌眼神微微一动,随后又看似漫不经心地把周围的肌肉线条描了一下。随后直接坐在地上,双眼看着那幅图,而后他在心中默念道:“镜影复现。” ...... ...... 苏陌看了那张图一个早晨。 他见到许多人都离开了,于是缓缓站起身,从袖中拿出寒梦。将少许真元搬运到那几条经脉中,再渡入寒梦,待剑尖的那部分符文亮起时,他朝着一个完好的木桩刺去。 苏陌收剑,木桩上瞬间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痕。 【最近几天凌汐有些事情,所以更新什么的可能不能尽如各位看官意,但凌汐保证,一定会在后面补回来!٩(˃̶͈̀௰˂̶͈́)و】 中土卷 第二十章 重明使现 看着此剑技威力如此,苏陌却微皱起眉头来。 虽然剑技效果没有达到齐斩所说的那样,但苏陌却是知道此事不能太过着急。镜象复现虽然可以再现当初的所见所感,但是只是死板地重复,苏陌并不能在其中推演新的变化。 所以,如果自己一开始走的路就是错误的,那么此神通反而会让自己在错误的方向上渐行渐远。 苏陌收起了寒梦,朝武阁外走去。 正在此时,旁边站着的一个紫衣公子看到苏陌起身,赶紧跑了上来。“子安兄,可还记得小弟我?” 苏陌看了那公子一眼,道:“当然记得,南宫公子。” 南宫羽赶忙摆手道:“子安兄折煞我也,你直接叫我南宫就好了。” 苏陌微笑道:“那好,南宫,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南宫羽笑道:“城东今晚有一场昙花开放的盛景,子安不如和我一起去看看?” 苏陌摇头:“和你就不必了,你贵人雅兴,我这个布衣还是不去打扰了。” 看着苏陌抬脚欲走的样子,南宫羽赶紧阻拦道:“子安兄,羽绝对不是这个意思!羽以为,子安兄虽是布衣,但......” 苏陌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但也不是一般的布衣。” 苏陌失笑道:“说来说去我还是一介草民。那还是算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不必说了。” 南宫羽拉住苏陌,脸上露出了焦急之色:“别,子安兄,那我把花展的请柬给你,你想和谁去和谁去,怎么样?” 苏陌刚想拒绝,可又想到白天那一幕,目光闪烁一二,随后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可以说一下了。” 南宫羽一看苏陌没有回绝,大喜道:“子安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 他压低声音说道:“和你走得很近的那个陈初然,和我们几个王孙公子都有些间隙,子安兄可否不要插手此事?” 苏陌问道:“你是怎么觉得我会帮她的?” 南宫羽反问:“难道她当初没有请你去喝酒?” 苏陌耸了耸肩:“请是请了,但我推辞了。而且她请的还有几位布衣,你怎么不去请他们看昙花?” 南宫羽答道:“因为这请柬我只有一张,而且一张请柬只准三个人去看。我思来想去,觉得与其给那几个人,还不如请子安兄。而且子安兄不同于那些布衣,更......” 苏陌眼神中露出一抹笑意:“更具威胁性一些?” 南宫羽苦着脸道:“绝对不是,我是认为你更懂得欣赏,那些人去多半也只是牛嚼牡丹地一个劲除了说好以外就不会再说别的了。” 苏陌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便不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情了。” 南宫羽脸上露出喜色,把一张请柬递给了苏陌。苏陌看着那张请柬,上面有青蓝色的花纹,抚摸上去还有一股淡淡的清凉之感,仿若上好的玉石。 观此请柬就不一般,苏陌不禁对晚上的花展有些期待起来。 同时,他也有些感慨,为何大元有传寒门多胜王孙,那些寒门子弟拿着公子赏花喝酒的时间去练功,两者的进境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 …… 渝州城中,曲甲旧府。 此前府院里的一应仆从已经被遣散,几个穿着黑袍的人正在四处翻找着曲甲的遗留。过路的人看到此景,俱是快步离开。 又有雨下。 远处驾驶来一辆简朴而古旧的马车,马车上一点装饰都没有。落下的帘幕打满了补丁,即便车身用的是南部行省抗湿能力很强的竹木,但现在也已经有了深浅不一的褐斑。 驾车的人更是显得老迈,他头顶着一顶缺了一个角的斗笠。露出的双手犹如老树皮一般,芒鞋上有了难以擦去的泥痕。 那拉车的马不同于后面的人,健朗的线条与清脆的踏地声,显得如此年轻强壮。只是看上去那人虽老,但牵马的手依旧很有力。马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停,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睡,都在那一双手的操控之下。 车里坐着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子,此人的衣衫还算整洁,但是衣衫上却有着一个诡异的图文。好像是一只眼睛,但是却有着两团眼黑。 中年男子的面容愁苦,不知是在担忧这老旧的马车,还是在担忧这让地面泥泞的雨。他问那车夫道:“还有多久到那里啊?” 车夫的声音伴随着浓厚的南方口音:“快了,一个元时之内,一定送到。” 中年男子撩开帘幕,看着那一路走来,不断变小的雨,他喃喃道:“还是北边好,南边一下雨,小的还没事,大的连庄稼都淹了好多。” 车夫答道:“现在是夏季嘛,雨多一点很正常。” 中年男子低着头喃喃道:“雨多一点很正常?那你还保留着你那顶破斗笠有什么用呢?” 一个元时后,马车驶入了渝州城。 中年男子从怀里拿出了几张银票,递给车夫。目送车夫离开后,他往城东的方向走去。 便在此时,一位穿着白色长袍的中年文士走来,他撑着一把伞,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把未开的伞。中年男子看到此人后,脸上的愁苦之意更甚,他行礼道:“顾先生好。” 顾清弄将伞递出,和声道:“余军侯不远万里的赶来,想必有什么重要之事吧?” 中年男子接过伞,却没有打开。他沉声说道:“是啊,不知道为什么,洛司首正法刘默以后,原本以为大元江湖就此海晏河清,但是旧修的影子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东海大荒之行,卫道司的人传信来报他们已经遭遇了三波旧修联同海族的出手。已经有两位司员殉难了。若不是洛司首修为强大,恐怕还得损失更多。” 中年男子叹气道:“与此同时,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居然就有二十多处行省传来官员被杀的风声,其中不仅有卫道司的,还有检正司的。渝州的暗卫通过密报告知我在渝州有了对旧修藏匿之地的新发现,但我人还至半途便听到暗卫身死的噩耗。这也是我来渝州的主要原因。” 顾清弄颔首:“看来旧修的确有些猖狂。” 中年男子没有说话,再行一礼,准备离开。 顾清弄叫住了他:“不打算去轩泉看看那些老战友么?” 中年男子打开了伞,摇摇头,走入了雨中。 ...... ...... 苏陌看到今日日报时,皱起了眉头。 上面用红色大字赫然标识着“洛司首三退旧修”的标题。他往下看,却只看到了洛梦茹击退海族和旧修的捷报,对于伤亡人数,有何损失,居然一概不提。 许久他才放下日报。早已在一旁待立的初九有些担忧道:“公子,洛姐姐不会有事吧?” 苏陌笑道:“姑姑她道行高深,莫要说是海族与那些旧修,就算是极修前来,她也有办法应付的。 苏陌努力将这些担忧甩在脑后。若不然,他修行的【太衍心经】可能会将其演化成日后冲境的心魔雏形。他必须强制自己保持着清净空灵的状态。 苏陌笑道:“初九,你看这是什么?” 初九接过请柬一看,喜道:“公子,这是昙花花展啊。” 苏陌点头:“若想去看,我们便一起吧。” 初九欢呼一声,随即跑到了房间里,想找一件好看的衣服。 苏陌失笑地摇摇头,他把日报裁剪收好。拿出了陈初然给他那物。细细端详一会,他自语道:“原来如此!” 初九又跑了出来,她捧起篮子里的绥绥,问道:“公子,她可以一起吗?” 苏陌不着痕迹地把那物收好,沉吟片刻说道:“一张请柬可以包容三个人,这只狐狸......估计也可以通融一下的吧。” ...... ...... 中年男子来到了城东,走向被黑袍官员们重重围住的百花楼。 一个黑袍官员走上前低头道:“见过重明使。” 中年男子挥挥手,问道:“查得怎么样了?” 黑袍官员冰冷而机械地答道:“乙巳经常来找的那位名唤雨荷的姑娘,今早被婢女发现死在了房间里,死相是七窍流血。她死在了房间的几案旁边。我们查验了案上的酒,发现里面被掺了剧毒。” “我们检查了那女人的手,发现她的指甲里残余着类似鹤顶红一样的毒药。初步判断,是那女人饮鸠自尽的。” 中年男子静静地听完他的报告,然后问道:“这位雨荷姑娘在这里可有名气?” 黑袍官员好像愣了一愣:“都是艳名。” 中年男子叹气道:“后面的人真是大手笔,我想除却那几家被淘汰了的商盟,应该没有别的势力肯这么做了。” 黑袍官员继续说道:“今晚在城东有一场昙花开放的花展,摩偬皇子也会来。” 中年男子叹息更深:“摩偬是隐藏身份来的吗?” “不,他好像还和那位京城的秦大家在今晚携手同游,二皇子好似是想要在今晚订婚。” 中年男子点头,道:“今晚寻个时机,所有来看花展的人,没有允许,都不准离开。” “因为我收到了消息,这次很可能会有旧修来浑水摸鱼!” 中土卷 第二十一章 晚晴寒未起 雨已经停了。 苏陌出门时看了看天色,约是人定时分。 苏陌与初九并肩而行,两人走出轩泉学宫,虽然天色未暗,但也已经有了万家灯火。 两人便行于这灯火之中,苏陌忽有所感,抬头看了看从云中探出半个头的月亮,笑吟道:“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初九今天穿了一件绯色的罗衫,上面有着若隐若现的云纹,她挽了一个飞仙髻。浅浅的妆,唇上一点朱红。 苏陌看到她的模样时,笑道:“如此,我怕别人不去看昙花,而是来看你了。” 今天的空气格外的清新,想来是新下一场雨的缘故,两人走到人略多的小吃街时,初九立刻扯了一下苏陌的衣袖,在他耳边小声道:“公子,初九想吃糖葫芦。” 苏陌一愣:“不是刚吃完晚饭吗?” 初九只是摇着苏陌的手臂,可怜巴巴地看着苏陌。 苏陌扶额道:“你这样吃,我怕你唇上的妆会花的。我们回来再吃好吗?” 初九笑道:“好啊,我们一言为定。” 苏陌觉得不对,前世有位大家曾经说过,人都是喜欢折中的,难道这丫头一开始就只是为了回来的时候吃? 苏陌问道:“不是把我的月饷都给你了吗?你为什么不用那方面的钱?” 初九撅嘴道:“公子,我算了一下,如果顿顿都吃两菜一汤,那么一个月下来三十云币可以花到十二枚云币,确切来说,是十一枚云币外加五十六枚雨币,而后绥绥的食粮每月要两枚云币外加十二枚雨币,每天的日报......” “打住,”苏陌挥了挥折扇,“你就想说你不想花自己的那部分钱去吃糖葫芦,想让公子请你吃对吧?” 初九点点头,一脸希冀。 苏陌失笑一声:“多大点事,我刚好从一位手上拿了点钱,买给你就是了。” 初九小心翼翼地说道:“公子,我想吃的不是普通的糖葫芦,而是那个他们说吃起来有’空灵之感‘的那个。要一云币一串呢。” 苏陌沉吟片刻,摆摆手道:“行了,你想吃什么都给你买了。” 初九欢呼一声,拉着苏陌就往前走:“那公子,我们现在就去看昙花吧!” 这一举动瞬间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苏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苦笑道:“你早去也没有用啊,昙花约莫在亥时开放,我们现在去得早了,也只能在那里等着。” 初九吐吐小舌头,放开了手,“那我们......再逛逛?” 苏陌刚要点头,就在此时,初九肩头上的那只小狐狸绥绥突然睁开眼睛,受惊一样,从初九的肩下快速爬下,而后小脑袋朝四周探了一探,便朝一个地方快速奔去! “绥绥!”初九失声惊叫起来,“公子,绥绥跑了!” 苏陌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应道:“知道了,她还在我的感知中,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苏陌朝着绥绥离开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挡着他的行人仿佛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自动往两边分开。 苏陌趁机跑上前去。以他的速度,很快就看到了那只小狐狸,但是他并没有马上就把她抓回,而是故意吊在她两步之后的位置。 初九看到苏陌很快就没了踪影,有些担心。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初九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 ...... 苏陌跟着绥绥,转过了几个街道,来到了一个偏僻的甬道中。 绥绥在这个甬道旁走上两步便停了下来,好像前方有什么让她畏惧的东西,她朝那个地方伸了伸脑袋,随后回头爬到了苏陌的肩头上。 苏陌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绥绥开始用两只小前爪比划着。苏陌的眉头开始微微皱起。 “你是说,这地下有东西?”苏陌狐疑地看着绥绥,“就算地下有东西,我要怎么去拿呢?” 绥绥拿前爪比划了一下,然后指了指甬道某旁的墙壁,示意苏陌推开。苏陌将手掌放在那处墙壁上,轻轻一推,整个手掌却如同穿墙似的,瞬间没入了墙中。 苏陌不惊反喜,阵法蔽天机,这可是旧修常用的手段。看来这底下的确有修行者用到的东西,苏陌凝了凝神,慢慢地把自己“移”了进去。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苏陌放出感知,一条向下的楼梯瞬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苏陌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当苏陌来到地下时,感知中出现了一样物事。苏陌上前捡起那物,在手中搓了搓,而后放在鼻下闻了闻,随后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 ...... 苏陌不知道,在整个渝州城底下,还有很多类似于这样的地下空间。就在苏陌来到其间时,在某一处地下空间,不同于他那里的冷清,却站立着数十个人。 这里虽然燃起了火把,不知是因为火把所用的木材是来自南方的湿木,还是这里助燃气体不够,火焰总是一闪一闪的,好像下一刻便要熄灭似的。 他们穿着统一的服饰,每个人身后都背了一把剑。这些人当中,大都是上了一定年纪的中年以及老年,但他们眼中的火焰却烧得正烈! 在中央,一座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处,一个身影立在那里,他的身躯显得是如此伟岸,庞大的黑色披风完全遮挡不住他的身形。 那人默立良久,随后缓缓从背上取下剑。他的动作很是郑重,仿佛这是一场庄严的仪式,手上的剑则是那不朽的圣器。 他拔出剑,向上一举,语气平淡但是饱含肃穆地说道:“愿,以身证道! 底下的人纷纷拔剑高呼:“愿,以身证道!” ...... ...... 苏陌抱着绥绥回到闹市后,找到了等候许久的初九。 苏陌看着有些发呆的初九,在她面前拿手晃了晃,笑道:“别在这发呆了,我把绥绥带回来了!” 初九看到绥绥,很是欣喜道:“绥绥,快到娘怀里来!” 苏陌:“......” 初九摸着绥绥的软毛,嘴里还说着一些意义不明的话,苏陌听了好久,才听出来,这是初九在安慰绥绥。 苏陌咳嗽两声,说道:“时候不早了,初九,我们该去看花展了。” “公子,初九突然有些不想去看了,”初九说道,“我们回墨竹学舍好不好,初九最近学了几样新菜式,正好给公子做宵夜吃。” 苏陌微怔:“你不想要吃糖葫芦了?” 初九支支吾吾道:“我今天......好像肚子有些不舒服,我还是不吃了吧。” 苏陌眉头微皱,一把抓住初九手腕:“肚子不舒服?我来看看。” 初九赶忙挣扎了一下,发现无法挣脱开后,有些幽怨地看着苏陌。 少顷,苏陌松开了手,低声问道:“没事啊,脉象一切正常,怎么了,你是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然后不想去了?” 初九眼珠转了转,点点头道:“是啊公子,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苏陌点头道:“当然可以,你先回去,我看完花展后再回来听你讲。” 初九不满地看着苏陌,她眼珠一转,仿佛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她从怀中拿出了那把银色小剑,故作老成地说道:“苏陌,见信物如见家主,你还不快快与我回去?” 苏陌无奈地笑了笑:“初九,别玩了,实话告诉你,我真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我不得不去一趟那个花展。你现在不舒服什么的,就先回去好好休息。公子只能下次再好好陪你了。” “谁要什么下次啊!”初九眼眶微红,“公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又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苏陌笑道:“不算危险,因为今晚的主角不是我。” “那就还是有危险?” 苏陌苦笑道:“初九,你要知道,其实在哪里都会有危险的,就算我现在遵纪守法,走到大街上依然可能被一块从天而降的什么石头木板什么砸伤。老是担心有什么危险的,那我还不如早点坐在学舍里,一天都不出去好了。” 苏陌拍了拍初九的头,转身离开了。 初九摸了摸绥绥的脑袋,低声问道:“绥绥,是不是因为我不修行,所以公子就老是喜欢把我抛在一边?” 绥绥看了一眼初九,而后往她怀里使劲钻了钻。 “你真讨厌。”初九笑道,“虽然公子一直不肯让我选择修行这条路,但从今天开始,无论怎么说,我都得试试了。” 初九从怀中拿出了一本古书,褪色的封面上隐约写着:“三千梵水心经”。 “公子,待初九修为有成,就可以为你分担一些负担了!” 中土卷 第二十二章 紫陌有落霜 以前的渝州城东并没有那么多的花,就好像以前的轩泉学宫还不叫轩泉学宫一样。大周的修行者主张避世无为,这与大元的风气恰好相反。 所以当初随着新法的颁布,表面上看起来只是简单的正法卫道措施,但是在深层方面,各地太守、州牧等要员都在自己的管辖之地极力地发展建设,让生活内容丰富起来。 城东的香尘苑,便是当初那位州牧的手笔。当时渝州几位修行者纷纷南下,财物可带家难带,于是就留下了几处私宅庄园。 将其中几处庄园变卖于那些富贾后,渝州州牧便以私人名义买下剩下的,随后打通了几个庄园,将几个小型庄园合成了大型庄园。 里面再建一亭,引一道活水,再在旁边种上花卉。一时间,这里成为了渝州闻名的景点。再有轩泉学宫的名号,便可以算作在大元都略有名气。 庄园便是香尘苑,让其真正举国闻名的,当属新法颁布后十年,当时的长公主来到此地,对香尘苑题下墨宝,还请宫中画师专门为其画了一幅“美人折花”。香尘苑这才算得上是声名远扬。 此后不久,城东种花养花之风盛行,街头巷尾,最不缺花。花店花坛花匠,应有尽有。 因为花季花期的原因,香尘苑和城东人家所种之花完全一样。但香尘苑反而没有失去名气,仿佛更显其特立独行般,以往不管布衣王孙,都可以进入以赏花。但在长公主离开后第二天,除非特大节日或难得一见的盛景,还需专门的请柬,否则一律不准许入内。 前几个月,香尘苑从拍卖场里拍下了几株昙花,经过一番调理,也只有两株昙花成活,根据几位知名花匠的预测,今晚便是其中两株昙花开放之日。 苏陌此时没有着急着进去,而是在香尘苑外随处一家客栈找地坐下,从怀里拿出了一本刚刚在某个地头摊铺买的风物志,而后细细翻阅起来。 当他翻到某一页,上面写着:“昙花月华,可借月华所蕴灵而生长。”他立刻把风物志合上,看向香尘苑的方向:“我能不能修行到第四境,就看今天了。” 他起身,朝着香尘苑的方向走去。 递过请柬,守卫略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弯身道:“请!” 苏陌在大门旁取了一份景图。他辨识了一下方向,便往昙花所在的三生花坛处走去。 但是他还未走远,便听到了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子安,何不上这闲亭一坐?” 苏陌回头,看见了那人,他淡淡道:“不知这闲亭上的风景,和这闲亭外的风景,有什么不一样?” 师重光想了想,认真答道:“闲亭里看闲亭外都是忙人,闲亭外看闲亭里都是闲人。” 苏陌微笑道:“此言有礼,单凭重光兄这一句话,便值得我去看看这闲亭上的风景。” 苏陌走上闲亭。闲亭上除却师重光外,还有几名穿着锦服的公子小姐。 师重光对其他人介绍道:“这位便是我在轩泉学宫里结识的朋友苏子安。和我一样,他可是这一届的前十之一。” 听得此话,众人先是一惊,随后纷纷议论道:“什么?能和重光兄并肩的,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不过此人应该还是一个布衣吧,布衣可以和平阳侯少侯爷媲美,那是很强了。” “布衣?”席间有一人突然冷哼一声,“这闲亭上每一位可都是拿了一件好东西来助兴,不知这位苏生,有什么能够拿出来助兴的吗?” 众人停下了议论,都看向了那人,其中一个女子还冷声说道:“宁儿不得乱说,助兴的东西都是俗物,怎么可在这清幽闲亭里提起?” 说罢,她朝苏陌万福一礼,道:“舍弟无礼,还请子安海涵。” 苏陌摇摇头表示无事,他笑道:“不知这位公子,你的助兴之物又在何处呢?” 那人冷笑一声,丝毫没有顾及他姐姐的眼神示意,指着一个玉樽道:“翡翠玉凰杯,由上等翡翠打造,上面还雕刻着凤凰栖梧桐的图案。此物,在拍卖场可拍到了五千云币一樽的价钱!” 那人又指案上的一把象箸:“由大荒水晶象的象牙打造出来的水晶象箸,一对可卖到八千云币。” 那人冷笑道:“这里吃的喝的什么都要自己来带,你在这里所看到的,都可以在拍卖场里卖到上千云币的高价。” 苏陌看向师重光,笑道:“重光兄,看来你这里也并非真正的闲亭。” 师重光脸上没有半分异样,嘴上却说道:“子安不必拘泥于助兴之物,此种物品甚俗,想必子安也不会携带的。” 苏陌盯着他好一会,开口笑道:“其实我也是一个俗人。” 师重光道:“愿闻其详。” 苏陌接着说道:“俗人自然会带俗物,我今天的确带了一件俗物,虽然价格比不过诸位的,但也可以拿出来给大家助助兴。” 诸位公子小姐都来了兴趣,纷纷看向他。苏陌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一物,兜在手中。“大家请看!” “故弄玄虚。”萧宁小声且不屑地说道,但他还是把头探了过去。 苏陌笑笑,打开了手掌。众人一看,却纷纷失望地问道:“这是一颗石头吗?” 萧宁更是大笑出声:“我还以为你真有和师公子并肩的底气,没想到,布衣就是布衣!” “且慢!“师重光面色凝重地拿过那颗指甲盖大小的石头,反复端详之后,他谨慎地问道:“子安,这可是‘灵石’?” 苏陌摇头道:“只是五分之一大小的灵石罢了。不过里面的灵元是充足的。” “灵石!”在场的一些小姐直接惊叫起来,“师公子,真的是灵石吗?” 师重光点头道:“的确如此,我家里就有几颗灵石,和这种石子感受一样,不会错的。” 一听此言,众女的眼神都闪烁出了光芒。而诸位公子却是露出了不过如此的表情。 苏陌将众人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在心里有些感慨道:“没想到曾经在修行者身上最重要的灵石,放在今朝,却不过是给女性美容养颜的东西罢了。” 灵石蕴含灵元,灵元属清灵之气,对于体修而言一点作用都没有。但是对于不是体修的女子来说,可以利用清灵之气排解体内的杂质,让她们看起来更加年轻貌美。 当初新法没有规定不许灵石流通,就是因为当初一位宫女发现了灵石的妙用,整个皇室从而开启了用灵石代替胭脂水粉的风气。只是灵石放在以前的大周都是稀有物品,所以,对于中上品的灵石朝廷是严加管控的。 但是下品灵石却不会被强加管控,所以,还是有富庶一些的小姐夫人用得起的。只是灵石此物,谁也不会嫌多。 于是苏陌便得以看到了众女哄抢此物的场景。 苏陌冷眼看着场中,发现这些女孩还是和前世那些大妈买菜不同的。他也发现了,萧宁所说的助兴之物其实便是公子小姐们的一场交换会,他们拿着自己最拿得出的东西,一是为了炫耀家世,二也是为了得到自己喜欢之物。 苏陌本想告辞,对于那些女人的出价他根本不心动。但听到其中一女道:“我们彼此争价又有何意义,还得子安喜欢才行。” “说得对!”众女眼前一亮,纷纷转头看向苏陌。 苏陌有些毛骨悚然,他咳嗽一声说道:“各位,不如我来说一物,看你们中哪位有,我便把这块灵石给她了。” 苏陌接着道:“我想要的,是一种观赏性植物,名为大千叶。此植物不开花不长果,只长树叶。其中,它的树冠上会生出红紫墨三片不同颜色的叶子,你们,哪位家里有?” 众女皆是蹙起了眉头。苏陌见到,也是微微一叹,但他也不气馁,而是继续道:“家里没有,知道在哪里有也行!” 萧珺走了出来:“子安,是知道在哪里都可以吗?” “姐,你别告诉他好了,我们直接花云币买下来他那灵石。”萧宁看到萧珺开口,急忙说道。 “宁儿,这东西可不是单单用云币就可以买下来的,我需要那灵石,人家子安肯定也很需要那个消息。”萧珺摇摇头。 萧宁急了:“姐,他问那个什么肯定别有目的,你直接用钱买不是更好?他就是一个布衣而已!” 苏陌冷声打断道:“既然你们没有诚意,那我倒不如离开好了。”说罢,他伸手直接拿起那枚灵石,随后朝师重光一抱拳,便走下了闲亭。 走在通往三生花坛的小路上,苏陌对路旁那些开得正艳的花没有半点兴趣。 他淡淡地吟道:“烟轻雨小,紫陌香尘少。” 香尘苑早已没有了香尘,闲亭外看闲亭里也不再觉得清闲。苏陌走过小径时,月光已经洒下,但是他看到的只有满地的落霜。 中土卷 第二十三章 匕见 苏陌刚走没两步,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唤他。 他回头一看,果然是萧珺此女。 萧珺款款走来,先施了个万福,而后道:“子安莫怪舍弟,他年纪小,经历的世面风波也少,所以刚刚有语出不逊的地方,还请海涵。” 苏陌道:“这倒无妨,不过萧淑女跟上在下,想必也不止是为小弟道歉的吧?” 萧珺微笑道:“子安不必再打什么哑谜了,我来找你的确是想要到你那块灵石的,而刚好,我这里也有一个关于你说的那个什么大千叶的消息。” 苏陌沉吟片刻,道:“我想去三生花坛一趟,不知萧淑女可否屈尊陪行一段?” 萧珺回道:“无不可,刚好我也想要去看看那昙花的庐山真面目。” 两人便一同往三生花坛走去。虽然小径两旁开满了花,但两人的心思都不在上面。苏陌直接开口道:“以萧淑女的家世,想必一两块灵石还是用得上的,怎么会要陌手上的这一小块呢?” 萧珺幽幽一叹道:“子安想必没有去过大元京都,也不明白现在京城萧家的局势。”她没有再多解释,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苏陌,“子安你的意思是换还是不换呢?” 苏陌把灵石递给她,“当然。” 萧珺伸出两根芊芊玉指,将灵石夹起,随后放在掌心中细细端详。半晌,她点头道:“果然是灵石,虽然只是一块下品灵石的五分之一,但是却被分割得极为完整。子安有心了。” 苏陌耸耸肩,“我可不知道,我拿到手时就是这样的。” 萧珺美目一亮:“子安的意思是还有地方可以得到灵石?” 苏陌摆摆手,道:“萧淑女还是来说说你知道的那条消息吧。” 萧珺美目流转,笑道:“在京城拍卖行我曾见到过,虽然拍下来的人不是萧家的,但是我依然印象深刻。只是那物似乎只长出了红紫两色的叶子,我不知道第三片叶子是什么颜色的。” 苏陌眉头一挑,问道:“不知是何许人拍下了此物?” 萧珺蹙眉思索了好一会,才道:“这个我倒是记不大清楚了,不过我记得当初那物是以两万云币拍出的。京城能拿出这么多云币来买一株树的,估计也就那几家。” 苏陌点头道:“如此,多谢了。” 萧珺笑道:“这倒是我占了些许便宜了,我这里还有一物,子安若是不嫌弃,便收下吧。” 萧珺拿出了一块指头大小的木头,“这是沉香,可以有好梦的哦。” 苏陌接过,再次道谢一声。 抛开了交易,两人便开始聊起闲话来。两人的话题可以说是天南地北,从风物人情到山川走势,从古时乐制到今时新法。而后由民至家。萧珺发现,苏陌此人,虽是布衣,但谈吐自有可容天地大海的胸襟,除了谈到避讳之处,无不大谈特谈,且有其独到之处。比起很多纨绔子弟,倒要好上许多。 苏陌却觉得有些疲倦,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的女子好像各个都可以评上前世的才女。这些人每次谈论的话题都差不多是一样的,这让他每次都只能说同样的话。 苏陌看到三生花坛时,便停下他那说了不知多少遍的观点,随后笑道:“到了。” 苏陌算了算时间,昙花开放的时候估计也就是在这两个元时之内了。想到这里,他抓了抓袖中的寒梦。 ...... ...... “大人,司员们已经分布在香尘苑的各个场地了。” 中年男子脸上不改愁苦之色,他只是低低地叹了口气,问道:“那些人中,有没有二十五岁以下的司员?” 黑袍官员点头道:“有十八位。” 中年男子摆手道:“叫他们最后在冲上去吧。为大元献身这种事情,还是由我们来做吧。” 黑袍好像愣了愣,随后低头道:“是。” 黑袍从袖中放出一只机关鸟,随后,那只机关鸟向远处飞去了。 中年男子看了看飞在空中的机关鸟,进而看向整个天空,他道:“好久没有看过如此美好的月色了。” 黑袍低声道:“不如您今晚就在这里看月好了。” 中年男子呵呵一笑:“我也想啊,只是有些人不想我看这月色勒,所以我必须把事情办完再来看月色啊。” “你走不了了。” 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白衣人。那人模样俊美,面白无须。虽然屋外没有雨,但他手中还撑着一把纸伞。伞上似乎刻录着一些玄奥的符文,在白衣人说话时微微亮堂了一下,随后又归于寂静。 中年男子负手看着他,确切来说,是凝视着他手上的那把伞。 白衣人也在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中年男子抱拳道:“在下检证司重明使余坤,不知阁下......” 白衣人面无表情地说道:“衡庐三代弟子林墨,特来向前辈讨教。” 中年男子面色不改,问道:“看来你的身份不低,不然衡庐的防守之宝‘万符伞’也不会被你拿着。” 林墨淡淡道:“前辈说错了,这不是衡庐的那件灵宝,只是一件仿制品,名唤百符伞。”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他指着黑袍道:“你敢来这里,恐怕是他给你指的路吧?” 瞥了一眼从刚才到现在都没说话的黑袍,林墨点头道:“我要你的命,他要你的权,我们各取所需。” 余坤点了点头,“很好的合作道理,不过你该怎么要我的命呢?” 林墨嘴角微微勾起:“就凭我这柄百符伞!” 林墨将伞微微一旋,从伞上立刻飞出了四张符箓。那些符箓化为难以捕捉的流光,瞬间没入四周的墙壁不见。 余坤眼神微凝,他知道,眼前这位看起来只有三十甚至不到而立之年的衡庐弟子敢一个人来挑战他,是因为自己已经将渝州检正司司署所有的司员都派去香尘苑了。现在的确是检正司防守最弱的时候。 不过自己却是这里最强的啊。他在心里喃喃道。他看着林墨再度将伞旋转,再度有四张符纸飞出。他抽出自己的佩剑,不采取攻势,而是退后两步,横剑紧紧地守着门户。 林墨伸出手指,轻轻一点,瞬间,那后来的四道流光忽然爆散,化为无数的光点,想着余坤的方向坠落。光点越来越大,到达余坤三步远时,居然已经有拳头大小。 余坤面色凝重,他出剑,取守势。 剑光遮掩了他的身躯。光球纷纷落在了剑光上,发出了如雷霹雳之声。四周的桌椅摆设全部被炸得横飞。 林墨没有看此击是否奏效,百符伞再度射出四道流光。只是这四道流光没有飞远,而是停在了他的面前。 林墨伸手一点,那四道符箓瞬间光芒大放,破碎形成了四面肉眼可见的白色光盾。 满屋烟尘中,看不见余坤的身影。 林墨眼神微微一凝,淡声说道:“你想离开,绝不可能。” “方寸锁心阵,启!” 林墨话音落下的瞬间,司署大厅的四面墙壁上同时出现了一个古篆体“锁”,随后,一层肉眼可见的黄色屏障瞬间覆盖上了墙壁。屏障相互联结,向上延伸,又覆盖上了整个天花板。 林墨看着屏障的某处道:“前辈,现在可以赐教了吗?” ...... ...... “昙花要开放了。”苏陌看着那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估计还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三生花坛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有闲亭的那一群人,有那些穿着统一式样的花匠。当然,最惹眼的就是站在人群最前,昙花三步之远的摩偬......和他身边的秦雨筝。 苏陌此前还未真正打量过大元二皇子摩偬,看摩偬面色略显苍白,身形瘦削,俊是俊俏,就是少了几分阳刚,多了几分阴柔。这与苏陌心中昂藏好汉的形象相距甚远啊。 摩偬看着身旁的秦雨筝,笑道:“雨筝,今夜月色甚好,昙花也甚好。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你陪我看这人间胜景,才算有了意义。” 秦雨筝微笑道:“二皇子此言差矣,想雨筝贱命,又怎么能常与二皇子常看这风景,若不是二皇子今日开恩,那雨筝恐怕见都见不到的。” 摩偬眼神微微一眯,秦雨筝看似在贬低自己,但却已经是委婉的拒绝了他对她的心思。 摩偬不得不继续说道:“雨筝,没有什么贱不贱命的,我想娶你为妃,你以后便不会再被人说是贱命。” 秦雨筝看了看摩偬,良久无言。直到众人的惊呼声响起。 秦雨筝淡淡道:“昙花开了。” 摩偬点点头,刚想说些什么,突然,人群中传来了又一声惊叫。这次的惊叫不比上次,而是多了一股恐惧与惊怖。 摩偬回头,正看见三把反射着月华的长剑,从三名花匠打扮的人手上刺来! 与此同时,一把短匕从不知何处飞来,后发而先至,越过那三把长剑,瞬间来到了摩偬的面前! 中土卷 第二十四章 倚剑观风雨 明月高悬,冰冷的月光照亮了检正司司署。只是不知道,署内的几人心中是否也存有一轮明月? 烟尘缓缓散去后,余坤的身影已经可见。他的脸上少了一分愁苦之色,多了一分凝重。 他沉声说道:“以你元罡境的修为能将此伞驾驭到如此境界,你果然是衡庐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余坤略微将伞檐压低了一些,这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语气却充满讥讽地说道:“传说重明眼生双瞳,能看清诸般邪妄,想来检正司设立此职位便是出于此等本意。可是身为重明使的你,却连自己的手下善恶都看不清,又怎么能看清这世间呢?” 余坤摇摇头:“其一,我今天刚到,他也不算我的手下;其二,难测是人心,重明可以看清的,不过是表面上的魑魅魍魉。” “看来你是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了。” 余坤笑道:“在这方面......承不承认都没什么关系的。即使是钢铁一般的制度下,也会有害群之马的不是吗?” 林墨没有说话,但伞已经慢慢旋转起来。 余坤面色凝重,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将会给他带来一场较为艰苦的战斗。但是今天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倒在这里。 他伸出长剑,两指轻轻一拂,瞬间,长剑被黄色的罡气覆盖,隐约形成了大刀一样的形状。 林墨的伞旋转得更快了。 余坤没有等林墨,他知道,旧修的法宝可以从千里之外攻杀对手,但若是被体修靠近三步范围内,同境界下,赢的人一定是体修。 体修力量巨大,旧修的真元护盾无法完全抵挡。而且旧修本身力量就不足,若是被上万石的力量击中,即使是七境以上的修正者恐怕也会肉身崩溃。 余坤此时打得便是近身的战法。他利用黄罡,暂时强化了兵刃。当他遇到那四面光盾时,他毫不犹豫,迎头就砍! 光盾立刻如同泡沫般碎开,余坤毫不犹豫再上前合身一斩,然后是第三斩,第四斩。四面光盾不到一息的时间内,居然全部爆裂开来。 林墨的伞却也在此时停止了旋转。 数道流光即刻射出,化作了了一道道光剑,划破了余坤的上衣,在他古铜色的上身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林墨眼神微微一凝,刚刚那些可是二阶符箓光剑符,在如此近的距离生生受到光剑符的冲击,若是金身境修行者早已没了性命,但是对于真罡境的余坤来说,居然只能给他带来几道伤口? 余坤此时离林墨只有三步之遥,他毫不犹豫,直接大步一前,刀锋往前一送,林墨便被那大刀刺进了胸膛。 伞从林墨手中滑出,向上飞走。 林墨眼神有些涣散,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随着他的开口只有汩汩的鲜血流下。 余坤摇摇头,问道:“你们的其他人在哪里?” 林墨看了一眼余坤,露出一个带血的微笑。随后口齿不清地答道:“我......一定会让你......死的。” 余坤眉头微皱,忽然似想到了什么,他想赶紧抽刀往回跑。但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晚了!伞开一界,封!” 不知何时已经飘在余坤头顶上的百符伞滴溜溜旋转起来,余坤的刀也被那个“林墨”死死地锁住。随后,无数道符箓化作流光,盘旋飞舞在两人的周围。 余坤用力击出一拳,却感觉周围似乎多了一层类似黏液一样的屏障。他那上百石的力量根本无法打出。 余坤厉声道:“你究竟是谁?你不可能是林墨!” “你说的不错,我才是林墨。”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黑袍人忽然站起身来,他轻轻将帽兜掀开,露出了一张和里面那个“林墨”一模一样的脸。 “那其实才是你的下属,只不过被我贴上了傀儡符。”林墨唉声道,“他一直没有想过背叛你,只是他金身境的修为,的确有些低了。” 余坤眼中压抑着几十年前才有的怒火,他轻轻将手放在那位司员的脸上,微微用力,一声骨裂的声音传出。他的手绵绵地垂了下来,随后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余坤沉声道:“修行者的手段,今日余某领教了。” “不,还没完呢,”林墨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师门给我的本命符还没用到,你怎么能够说领教了呢?” “惊霄,诛!” 随着话音落下,余坤周围的那些符箓全部向上涌去,它们合于一处,化成了一张上面刻有玄奥图纹,伴有风雷流转的符箓。符箓上面的光芒闪烁不定,下一刻,符箓光芒大放,一道手臂粗的雷霆轰然落下,直直地劈向正下方的余坤! ...... ...... 当那把短匕离摩偬只有两根手指头的距离时,摩偬只是平静地看着它,看到它的刃口泛着微微蓝光,一瞬间他已经知道,上面抹了剧毒。 “眶”一声金铁之音传来,那柄短匕被不知从何处来的一把飞刀直接击偏。短匕略微转了一个弯,竞是不容间隙,再度向摩偬冲来! 但此时那三把长剑已经近身,摩偬眉头微微一皱,一只手已经伸到了腰后。 就在此时,两只缠满了纱布的手握住了左右两把长剑,另一把剑也被那人的身体挡下。 却没有血流出。 摩偬厉声道:“司徒,你来得正好,把这些人这些人都给我清理了!” “好的。”司徒御冷笑一声,不退反进,欺身向前,那三把长剑瞬间破碎。 他来到那三人面前,先是一拳打在一人的头骨上,又是一拳打在第二人的下巴,第三人见势不妙,想转身便走,却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把飞刀插中了后背。 苏陌在刚刚那一幕发生时已经悄然后退。他看了看司徒御,一开始还有些微怔为何他只有二境的修为却能击碎精铁所打造的长剑,而后看到他手上的纱布,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推断。 不过此时不是验证他推断的时刻。苏陌看着那朵已经完全绽放的昙花,心下微微一动,朝着一个地方走了两步。 他停下脚步,看着那柄再度被飞刀击开的短匕。“现在,就得看这水有多浑了。” 在代表着检正司的黑袍司员来到后,那柄短匕忽然停住不动了。 一个声音忽然由远及近的传来:“都听说二皇子摩偬好结交江湖中人,引为门客,今日一见,二皇子果然如同传闻中那般啊。不知二皇子究竟是真的胸有丘壑,还是贪生怕死呢?” 摩偬露出了一个冷笑,没有说话。 一个穿着披风的人缓缓走到摩偬的身边,高声道:“那你又是什么呢?一个见不得人的臭虫?只能匍匐在我大元的脚下!” “哦?你又是何人?” 那名穿着披风的男子拿出一把小刀,放在嘴里舔了舔,露出了一个嗜血般的微笑:“我是徐客。” “江湖上有名的好汉我都听说过,只是你这徐客之名......倒是闻所未闻啊。” 徐客挺了挺胸脯,自豪地说道:“那些人只不过是虚名,他们可不能得二皇子的器重!” “呵呵,你刚刚的飞刀的确有两手,不过......”在场众人瞬间感到了一股极强的扫视感,苏陌更是握了握玉佩。他知道,那是属于修行者的神念。 感知经过磨砺,蜕变成神念,此后以意御物,不在话下。 苏陌眼神微微一凝,那是神御境的修行者! “不过我也试探出了你的真正底细,区区真罡境的体修,你若是没有别的底牌,就等着死好了!” 那短匕瞬间飞出,没有飞向摩偬和徐客那边,而是盘旋一周,瞬间,无数黑袍司员哀嚎着倒下。 “众道宗弟子,杀!” 数十人瞬间从人群中跑出,他们拔出佩剑,朝着摩偬的方位跑去。 徐客眼神一冷,一甩手丢出了数十把飞刀。飞刀或偏或正,或交错重叠,或相撞变道,几步的距离,瞬间变成了一道过不去的天堑! 众弟子慌忙退后,虽然他们是天资不好的那部分弟子,来到这里也有了当炮灰的觉悟,但他们还是本能的对死亡有了恐惧。 就在此时,一个伟岸的身影踏步而出,他挥舞着巨剑,将那些飞刀全部格挡开来。他沉声道:“道宗弟子,随我冲杀!” 摩偬低声和秦雨筝说道:“你先离开,那些人的目标是我,他们不会难为你的。” 秦雨筝看了一眼摩偬,眼中流露出了一抹复杂的情绪,她点点头,但只是退后了两步。 摩偬带来的亲兵很快和那些人斗在一起,但他们发现,这些道宗弟子无不双目血红,完全是一副以命换命的打法。这让他们不得不连连后退。 “怎么回事,这些家伙刚才明明好那么怕死。”徐客喃喃道,但是已经容不得他分心了。因为那短匕再一次攻袭而来! 徐客面色沉着,他先后抛出两把飞刀,第一把被那柄短匕灵巧地闪开了,接着,短匕又闪过了第二把。只是第二把飞刀的速度更快,它追上了前一把飞刀,与其相撞后,反弹着再度击中了那短匕! 中土卷 第二十五章 苑中有阁楼 略显黯淡的百符伞从空中缓缓落下,落到了林墨的手中。 他伸手一招,空气中有星星点点的光芒闪过。那些光芒在他手上汇聚,形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符箓。 林墨看了看已经灵性大失的惊霄符箓,目光有些闪烁,随后手掌动了动,那符箓便没入他身体里。 他轻轻转动着手中的伞,四张符箓从墙里飞出,没入了伞中,黄色的屏障慢慢退去,显示出了原来的墙壁。 林墨走到窗前,看了看今晚的月亮。虽还不算圆,但已经分外明亮了。 “啊......哈......啊......哈......”粗重的喘气声从他身后传来。林墨回头望去,看见余坤满身血污地爬了过来,他一只手臂已经不翼而飞,露出了锋锐的骨碴,上面还有着丝丝鲜血,让人看得不寒而栗。 林墨看着他现在那样,说道:“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会装死,不让我发现你还活着。毕竟最后你也可以说是已经尽力,相信上面那几位大人,会体谅你的。” 余坤勉力露出一个微笑,他的牙齿已经被血染得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不行啊,我还有家人,家人和我,吃的可都是圣上发下的食禄。” 林墨喃喃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真是可怜的关系。” 林墨将伞收起,向外走去。 ...... ...... 远在香尘苑百里之外,城中的一间客栈之中。乌烁正盘膝于地,他双目圆睁,散发着夺目的金光。他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并起,放在离自己胸口两拳的位置,开始按照某种轨迹和频率微微颤动着。 作为元阳一脉的二代弟子,乌烁可以说是最平平无奇的。四境神御境的修为已经有极其优秀的三代弟子达到,在修为上已经平平无奇了。 第四境通过观想来让无形的感知蜕变成有形的神念,他选取的观想图在以前的道宗不过评判为下三品第七品。导致自己的神念只能御使最多两样物事。在观想图上,他又已经平平无奇。 他所用的法宝“乌龙匕”只是下品法宝,一般用于偷袭之用还有奇效,但应用于正面对敌,还是颇有些捉襟见肘。这又是一条让他平平无奇的因素。 不过此时平平无奇反倒让他成为了进行这场刺杀的最好人选。修为不下四境,被人发现后,舍弃了也不算可惜,不到五境,便可以用特殊法宝遮掩气息。再加上赤朱一脉特意炼制的沸血丹,可以让低位修行者有越战越勇的本能,还有萧山和衡庐一脉的两位三境修行者。那些宗内的老人已经放出话来,除非是卫道司司首洛梦茹从数万里之远的东海赶来,否则绝对不可能化解这场必杀之局。 但乌烁还是小瞧了这些在自己眼中不过是一群蛮人的大元修行者。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徐客,飞刀上居然是用特殊的斩灵钢锻造而成。 用这种金属锻造而成的兵器,可以轻易划开旧修的元罡。所以乌烁不敢驱使乌龙匕和那飞刀硬碰,因为每一次碰撞,乌龙匕都要在空中停留约莫一息的光景来补充元罡。 不能硬碰也没关系。乌烁露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容,随后他的手指轻轻一颤。 香尘苑内,被飞刀再度击飞的乌龙匕化作一抹流光,没有再朝摩偬的方向奔去,而是飞向了那些亲卫们。一时间,只能看到那些人痛苦的表情,一闪而逝的乌龙匕,还有那飞舞的血光。吓得那些公子小姐纷纷四散逃跑。 那些冲锋的下修,猩红的眼睛看到这些逃跑的人时,注意力反而被他们所吸引,竟是分出数股,朝那些人奔去! 苏陌没有和这些人一起逃跑,他直接跑向了庄园深处。路上有两个之前修为是感气境的下修,都被他用寒梦斩了。 苏陌很清楚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在冲击第四境神御境时,如果用上一株昙花,那么元神将会蜕变得更为纯粹。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得到一株。 三生花坛那里局势太过混乱,一不小心可能还会被卷入其中。纵使那株月昙开得再好看,他也没有那个胆子拿。他只能先去看看能否得到第二株。 而依据他的推测,那月昙就藏在庄园的最深处,香尘阁中! ...... ...... 徐客看到那柄乌龙匕向那些普通亲卫飞去时,就已经暗道不好,虽然他的飞刀可以对乌烁的乌龙匕造成一定的打击,但却不能真正压制他。 这便决定了,他无法阻拦乌烁对那些人的杀戮。 他也尝试着扔出一两把飞刀来围魏救赵。令他更为心惊的却是那些下修的反应,他们似乎都已经双目通红,仿佛那荒野深处只知道杀戮的野兽一般,眼里只有猎物与敌人。 那些下修简直是悍不畏死地冲了上来。自己的一把飞刀穿透三个人的身躯后便已经是强弩之末。这却远远不如乌烁用乌龙匕杀得快。 徐客思量一二后决定带着摩偬先行撤离。他低声和摩偬说了一声。摩偬点点头,带着秦雨筝绕过三生花坛,往后跑去。 乌烁自然已经用神念感受到了这一切,他心念一动,乌龙匕再度化作一抹乌光,朝摩偬奔去。 徐客甩出两把飞刀,逼得乌龙匕不得不后退。乌烁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操纵乌龙匕一个盘旋,却是往徐客身上刺去! 同时,那高大伟岸的身影大踏步向前,高举巨剑,朝着摩偬就是一劈! 摩偬一把推开秦雨筝,而后他一个打滚躲开了那一劈。身上却沾上了不少的尘土,看起来十分狼狈。 那人看了一眼半蹲在地上的摩偬,再度举剑。 摩偬没有等他再度劈落一剑,他顺手拔出佩剑,往上一撩,逼得那人不得不放弃准备好的劈砍,反而后退两步。 摩偬得势不饶,身躯一矮,又是一个类似直刺的手势行起。那人不得不合剑一挡。居然被这一式“击星寒”打得后退两步。 两人已隔了三步之远,两人都凝视着彼此。少顷,摩偬行了一个武剑礼:“大元摩偬。” 那人看到他行此礼,瞳孔微微一缩,随后也是回大周道礼:“萧山风斛。” 两人行的礼与平日的儒礼不同。风斛所行之礼在以前的大周被称为“证道之礼”。此礼只能由修行者所行。此礼之后,两位修行者便会以法证道,正法之说,也是从那时流传。 而摩偬所行的武剑之礼多用于大元武士的决斗。两人的礼数虽姿势意义不同,但结果大多相同,既决胜负,也分生死。 两人眼神俱是微凝。摩偬右手执长剑斜指地面,他却是紧紧地注视着风斛的双眼。风斛也是执剑不发。少顷,天上的云慢慢遮掩了今夜的月,四周慢慢变得黑暗,三生花坛上面的昙花也慢慢合拢了它的花瓣...... 云完全遮掩了月色。 两人似是同时等到了一个信号般,居然同时探出了手中的剑! ...... ...... 苏陌眺望远处,虽然月色已经不见,但还能看到天空中飞舞的那一抹乌金色的光芒。他知道,那是那位四境修行者的法宝。 他不敢多看,转身看向了那座精巧的阁楼。虽然此阁甚小,但刚刚苏陌至少尝试了五种方法可以依旧没有找到进去的方法。 他也想过用强力去击破外面的大门,可当他拿出寒梦时,突然有些冥冥之中的感应,似乎强行进入对他来说会有很大的害处。于是,他选择了观望。 就在此时,他的感知中似乎出现了一些异样。他看向某个方向,目光闪烁片刻后,喃喃道:“就让他先来探探路吧。” 苏陌寻了一个地方躲避起来。半晌,一个撑着伞的白衣人走了过来。他看了看香尘苑紧闭的大门,眼中露出了一抹兴奋与警惕。 林墨轻轻将手中的伞一旋转,几道符箓射出,化作了一面面光华流转的光盾萦绕在他周围。而后他慢慢踱步至那大门前,试探性地隔空用元罡推了一下。 门没动。 林墨眼中流露出了微微的惊讶,他轻轻将伞一旋转,又有几道符箓射出,紧接着没入那大门不见。不一会儿,大门上出现了许多腐烂的霉斑。 林墨撑着伞,安静地等着,直到新的霉斑不再出现。他走上前,轻轻推了下大门,大门发出痛苦的呻吟声,随后“哗啦”一声,碎成一地烂木块。 林墨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他踏上台阶,走了进去。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株摆放在堂中央,含苞的月昙。 林墨眼中迸发出了一抹炽烈的光,但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再度轻旋百符伞,几道浅蓝色的符箓飞出。它们围绕着那株月昙快速地旋转起来。尾后带起的蓝色光路渐渐联结起来。 最后,符箓不见,月昙被一个蓝色的光球所包裹住,缓缓飞向了林墨。 中土卷 第二十六章 夜阑卧船眠 黑暗中没有月华,却有剑光。 又一轮的交手,两人默契地给对方留了三步远的距离。随后各自调整状态。 摩偬此时身上已经多处挂彩,华丽的锦服少了一只袖子,他头上的玉带也崩开,长发披落下来。 虽然模样很狼狈,但他握剑的手却始终没有抖过。 风斛略有些诧异地开口道:“没想到你已经是罗衣境中期的实力。也难怪你可以抵挡住我三道萧山特有的剑气。” 摩偬右手持剑,舞了一个剑花。他淡淡道:“原来你已经用上萧山剑气了,和你那些前辈比起来,实在是相距甚远啊。” 风斛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随后再度持剑上前。 摩偬面色凝重,在刚刚的三个回合中,两人甚至不能说是互有攻防,因为基本都是摩偬采取守势。而摩偬也发现,风斛此人的剑法似乎最是针对只守不攻的剑势。 摩偬再度狼狈一滚,躲开了风斛的第一剑,随后,他竟不进反退,右手一翻,遥遥一剑探出。 风斛随意收剑一横,便挡住了摩偬的一剑。摩偬心里又是一沉,在黑暗的环境下,旧修还可以凭借感知来判断对手在何处,但自己却只能靠着那虚无缥缈的感觉。 不过刚刚那一剑其实已经试探出来最后一点东西了。摩偬顾不得自己的剑已经被隔开,而是向后一踏,足尖一点地。整个人瞬间向后飘飞出去。 风斛眼中露出一抹冷芒:“和我拉开距离,简直是愚昧。”他将剑横起,一个蓄力,往下重重的一劈,空气中立刻有一个月牙似的剑罡向摩偬追去。 摩偬身形飘飞,那月牙剑罡却更快。摩偬只能仗剑一挡。 只听到迸裂之音。 摩偬的身体被佩剑的碎片划出了道道血痕,但他眼神里却没有惊慌,反而是出奇意料的冷静,甚至是有些......血色的冷静。 摩偬抬手,似乎要做出些什么。 便在此时,一阵急促的破风之音响起,即使是常人听得也会知道,这是强弩发箭所带有的声音。风斛脸色更是大变,他提手直接一剑劈出,下一息,他感觉有一个尖锐的物体穿过了自己的身躯,将自己带出去几十步远。 风斛勉强摸了摸插在自己身上的箭尾,他盯着摩偬的眼睛,仿佛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但他看到摩偬的眼中也有着和自己一样的迷惑。 风斛的头无力地垂到了地上。他突然想到了摩偬的身份,很多事情一下子明朗起来。 “原来......是这样......那便怪不得你了。” 风斛闭上了眼睛。握剑的手也缓缓松开了。 摩偬看着风斛被那支弩箭射中一直到他阖上眼眸。他抬起的手缓缓放下。随后看向身后,大喊道:“谁在那里?” “殿下,是我。” 一个穿着黑甲的军士走了出来。他笑着说道:“殿下放心,秦大家我可保护得很好。” “雨筝?”摩偬歪了歪头,虽然他此时的模样很滑稽,但是却没人敢笑,“雨筝刚刚只是退到一边,怎么会叫来乐军侯的?” “没人叫我来,我是自己来的。而后看到秦大家一脸担心地看着这里,我便问了问你们在做什么。”乐军侯似有深意地说道,“殿下,以后可不要再做这么冒险的事情了。那些家伙掌握的都是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不要把他们逼得太急。” 摩偬冷声道:“方才我行了武剑礼。” 姓乐的军士说道:“武剑礼么......那他倒是殿下尊重的对手了。那我便不翻他的尸身了吧。” 摩偬冷冷地看了一眼他,他嘻笑道:“殿下可别这么看我,要知道,那家伙身上说不定有萧山一脉的功法秘笈。 摩偬撕下一截袖子擦了擦血,他淡声道:“送秦大家回去,我自己回去就好。” 乐军侯微微躬身:“末将领命。” ...... ...... 正在和徐客缠斗的乌烁忽然感觉神念波动了一下,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面前那张写着“风斛”的木牌碎裂了。 他面无表情地一挥手,那些碎片全都不见。随后,他拿出一张符箓,淡淡说道:“风斛已殆,速退。” 随后,他一扬那符箓,符箓瞬间化成一道火光,朝香尘苑的方位飞去。 香尘苑,香尘阁中。 林墨看着那团蓝色光球中的月昙,伸出手,透过那层光幕摸了摸。随后他失声大笑起来。 约莫两息后,他停住了笑声。他虚托着那蓝色光球,竟是不往外走,反而朝阁楼深处走去。 就在此时,一道火光飞过。林墨眉头一动,伸手一招。随后火光爆裂,他凝眉听了一会里面的信息。 他皱了皱眉,看了看阁楼深处,随后便想转身离开。 在外面的苏陌一直用玉佩掩饰着自己和自己对阁楼里面的感知。感觉到林墨要出来了,他下意识地一抖袖,寒梦已经出现在了他手上。 只是此时,林墨却看到了一个身影站在门口,不偏不倚,让他无论怎么走,都要经过那人。 林墨压低了伞檐:“阁下何人?” 那人的身形似乎抖了一抖,随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闯禁地者,杀无赦。” 林墨冷哼一声,他手中的伞急速旋转起来,一息之间,便有数百道符箓射出,百符伞的光芒也在一瞬间暗淡下来,变得好似一把寻常巷陌皆可见的油纸伞。 那数百道符箓在空中盘旋许久,随后按照一种奇特的排列顺序里三层外三层的组成了一个大阵,林墨伸手轻轻一点,那符阵上便隐约出现了一个青山的虚影,随后,虚影朝着那人狠狠落下! 苏陌眼神一凝,符箓之道在曾经的大周也甚是流行。它的本质是用符纸作为三千道印的道纹的载体。虽然比不上修行者自己结手印的威能,但胜在迅速。 当时刘默的【如山】便是四品道印,洛梦茹的【幻影空花】则是三品道印。 林墨借符箓组合成符阵所激发的【镇岳】道印,本为四品道印,但因为是符箓承载的原因,只能有六品道印的效果了。 但也是足够了。以其元罡境的修为,若是自己结印,连八品道印都不一定能施展。 只见那青山滴溜溜一旋转,瞬间朝那人影拍落下来。那人好像抬头看了一眼,随后拔剑,向上一刺。 山止,伞殒。 林墨的眼中充满了惊讶,他喃喃道:“五境修行者,怎么会帮大元......” 随后他的头颅滚落下来。 那蓝色光球从他手中落下,在地上轻轻弹了一下,随后慢慢消退露出了里面的月昙。 那人好像根本没有看林墨,而是空洞地说道:“闯禁地者,杀无赦。” 苏陌看到那一抹恢弘剑气时便已经想偷偷离开了,但听到那人又重复了刚刚的那一句话,思索了一下刚刚发生的全过程,心中突然有了一种猜测。 只是这种猜测到底是不是正确的,还得再验证一下,否则如果直接进去,恐怕比那林墨好不到哪里去。 他在心中默念道:“镜影复现。” 少顷,他站起身来,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 ...... 乐军侯没有亲自送秦雨筝离开,也没有去帮助徐客拦截那乌龙匕。而是左转右转,来到了庄园里的一处府邸。 府中的大堂正亮着烛火,一名女子正和一个老人手谈。乐军侯站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 半个元时后,那女子开口道:“寅老,你又输了。” 那老人抚须笑道:“老喽老喽,比不上你们这些后生了。” 女子微笑道:“寅老说笑了,初然不过是占了执黑先行的优势。否则胜者就是寅老了。” 寅老只是微笑,并不答话。 女子看了看旁边的乐军侯,笑容慢慢收敛起来,只是淡淡地说道:“你离开罢,你欠下的赌资,陈家已经帮你还了。” 乐军侯脸上露出喜悦之色,他朝陈初然行谢礼,随后便大步离开了。” 老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中似乎有寒芒闪烁,“初然,就这么放这个人走,会不会养虎为患?” 陈初然摇头道:“不会的,他一定还会去再赌的。虽然他是六境体修,但他去的赌场背后却有八境体修撑腰。他不敢不还钱,就一定会再来找我们。反正在他看来,这种合作对他而言有利无害。” 寅老摇摇头,失笑道:“老了老了。初然啊,棋子之间的事,还是让棋子自己解决吧。我们静静地观棋不语就好。” “不过此次你出的手笔也太大了,不说那天人境的道尸,单单说那二品功法【三千梵水心经】,那可是我们耗了两名五境客卿从水蠡一脉取回的,就给那个小女孩,值得吗?” 陈初然从怀中拿出一本画册,她翻了翻,翻到其中一幅时听了下来。她看着画中的少年正将一串糖葫芦递到旁边少女的嘴边。眼神变得深邃而不可捉摸起来。 “值与不值,五年之后,自见分晓。” 中土卷 第二十七章 琐碎 “公子,你居然还记得住买糖葫芦!” 墨竹学舍里,初九点燃了几盏灯火,喜滋滋地拿着苏陌递过的糖葫芦。 苏陌摆摆手:“回来的时候刚好经过卖糖葫芦那里,所以才顺便买的。” 初九就当没听见,直接把糖葫芦送入口中。小狐狸绥绥也跑过来,眨巴着她的小眼睛,看着初九手中的糖葫芦。 “你也想吃?来吧。”初九伸手扯下一颗山甘果,递到了绥绥口中,绥绥的小口根本塞不下那么大的山甘果,只能忍着痛苦,先用前牙咬着,发出呜呜的鸣声。 初九一下就笑出声来:“绥绥,你看你那样。公子,你快看看绥绥!” 苏陌看着有些毛茸茸的绥绥,退后两步,说道:“初九啊,有时间你应该带她去剪个毛了,大夏天的一身毛,多热啊。” 初九点头道:“也是呢,不过有毛不是更可爱一点吗?” 苏陌凝视了小狐狸一息,歪了歪嘴以表示对初九的反驳,转身进了房间。 苏陌把房门锁好,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几样物事。一样自然是此行的最大收获,昙花月华了。 此时的昙花有些蔫巴,苏陌想了想,决定还是拿上一花盆种上。毕竟他也不知道死的昙花有没有冲境的效果。 他小心地将昙花放在一边,拿出了另一样物事。 是一截伞骨。 苏陌端详了一下伞骨上面的符文,因为那道剑气太强,伞骨也出现了不少的裂痕。苏陌看了许久,只能推测伞骨上刻画了【兼纳】与【清逸】两种符纹。 他把伞骨随手丢在一边。残缺的百符伞对他意义实在不大,先不说他不懂衡庐一脉的秘法,就算是完整的百符伞,充其量也到不了法宝的品阶。法宝之下,他有寒梦就已经足够了。 倒是这伞骨看起来用的灵材不凡,说不定日后有机会让擅长炼器的旧修添加几种新的材料,再炼出一件新品来。 而后,他又拿出了两块灵石。看着这两块略微泛着光芒的灵石,苏陌眼中只有冷静。 今天发生的事情似乎冥冥中有一只手在推动着。摩偬堂而皇之地亮相,旧修送死一样的刺杀。还有神御境的修行者,天人境的那具道尸......一切的一切,仿佛一环套一环般。 苏陌想到有些头疼,干脆直接不想。他开始打坐起来,开始了今日的修行。 缓缓运转太衍心经九个大周天后,已经是第二天天明。 苏陌起身,在案上的大元历上划下一痕,随后将那昙花捧起,走出门去。 苏陌没有看到初九,初九的房门是闭着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放出感知查探,只是轻轻道:“初九,你醒了吗?” 虽然只是轻声说道,但他的声音凝音成线,直接穿透了初九的房门。 房间里,打坐的初九听到苏陌的问询后,微微一惊,体内的气差点走岔了经脉。她缓缓收了功。而后开门道:“公子,我在!” 苏陌回头看着她,约莫三息的光景,初九有些脸红地问道:“公子,你一直盯着人家看干嘛?” 苏陌若无其事地说道:“哦,我在想,怎么昨天见你和今天见你时,你连发髻的式样都没变过,衣饰也是,你是不是昨天晚上没有睡?” 初九努了努嘴,半晌后,才声如蚊呐地说道:“公子,我昨晚和衣便睡的。” 苏陌眼神中带着笑意:“那头上的发簪都没有取下吗?” 初九呐呐道:“我是早上......早上刚刚带上的!” 苏陌微微一笑,不再打趣这丫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自己所能做的,就只有守住自己的秘密。 苏陌等初九做好早点,随后细细地吃了起来。 “今天可是兵法课业呢!” ...... ...... 晚间,苏陌从临墨轩出来时,才发现下了雨。 他拿出初九早就为他准备好的纸伞,正准备离开。突然看到了一个抱书的身影。他眉头微挑,慢慢踱步过去。 走近去,只见那人身姿窈窕,一袭款款白衣,一个简单的马尾,白皙的脸配上圆形的眼镜,不是安妍,又是何人? 安妍正捧着一本书站在走廊里头看着,外面的雨时而夹杂着风飘落下来,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但她似乎浑然不知,仍认真地看着手中的书。 苏陌走上前,轻轻咳嗽一声。待得安妍抬起头来,他举了举手中的伞,淡笑道:“如果你不等人的话,不介意顺路?” 安妍眼中出现了一抹波澜,她忙道:“谢谢,不过我还有一个小丹炉要一并拿上,若是不方便的话,还是算了吧。” 苏陌摇摇头,直接把伞递给了她。 安妍惊讶道:“你这是......” 苏陌淡笑道:“轩泉的小丹炉你一只手应该能提,如果你想节约一些,可以把你手上这本书放进丹炉里。我的伞约莫只能遮一人半,既然你有那么多的东西要拿,我想这把伞更适合你。” 苏陌没有等她继续开口,直接走进了雨中。 安妍看了看手中的那把伞,又看了看苏陌远去的背影,发了一会呆,随后跑到一旁提起那个小丹炉,撑着伞追了上去。 苏陌回到了墨竹学舍后,微微运气,将衣物上的水全部蒸发干净。伞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可有可无。 但初九看到苏陌一身湿地回来,她问道:“公子,我不是给你买了把伞吗?难道你出门忘记带了?” “不是,”苏陌实话实说道,“我借给那个安妍了。” “安妍?”初九蹙眉想了好一会才想起安妍是谁,“就是那个和我们抢学舍的啊!公子,你怎么会把伞给她?” 苏陌张了张口,刚想说话,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开门后,看到安妍怀抱着一个丹炉,另一只手拿着一只不断滴水的伞 安妍有些慌乱道:“苏陌,对不住啊,让你淋了雨......诶,你没被雨淋到?” 苏陌淡笑道:“我没事,倒是你,怎么拿着伞也被淋湿了半身?” 安妍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确实已经湿了一半,不过湿的地方都是后面,一时间倒也没有什么旖旎的气氛。她又看了看手中的丹炉,像是舒了一口气道:“丹炉没淋到就好。” 苏陌摇摇头,开口道:“把伞放那就好了。” “等等!”安妍开口喊道,看到苏陌看向她,她又把头微微低下,说道:“苏陌,谢谢你的伞,如果我炼出丹药,我一定会先给你一颗的。” 送走了安妍,苏陌随手用真元把伞上的水震干。随后看到初九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他笑问道:“初九,想什么呢?” 初九摇摇头,反倒是有些可怜巴巴地说道:“公子,我今天有些事情,所以......今天的晚膳我买了云水阁的糕点,所以没有主食了。” 苏陌摇了摇头:“罢了,反正你家公子也要辟谷了。吃些容易消化的糕点也好。” 苏陌尝了尝初九带回来的几样糕点,觉得其中的桂花糕和黄金糕还算不错。吩咐初九下次多买一些,不过尽量不要去云水阁那种地方买了。 他弄来一个小花瓶,放在了临近城东的窗台上,运用前世学习的知识,把那昙花养了起来。 “有总比没有好。”苏陌看到那株昙花虽然种下去后还是有些蔫巴,但好歹有个花样后,喃喃道。 他盘坐在地上,将今日兵阵课业所发的物事拿出。 “衍兵之道,存乎黑白。”他铺好期盼,左手执黑,右手执白。“虽说那夫子一场同课生两两组合手谈,只是这天色已晚,倒也不好找上门。” 苏陌与自己这般对子,三局过后,他收了棋盘。凡俗人等左右手对弈,若非心分二用者,便会被两边的局势互相干扰,导致明目不能洞悉诡谲,但自己是修行者,虽没有心分多用的天赋异禀,但感知尤胜五感。细节之处,他反而更是通晓。 是故三局下来,皆是平局。 苏陌沉吟片刻,收了棋盘。要想真正有所收益,恐怕只能破元罡境后,习得新的心经神通【虚静生动】才能有更好的收获了。 苏陌今天也特意打听了一下考古出行之日。拟定日是五月廿九和五月三十那两天,去的也只不过是一个已经考察过的古迹。 不过机会难得,而且陈初然也和自己达成了初步的合作共识。他觉得此次虽是冒险,但也可行。 不过既然是那两天的话,倒要先经过一场休沐日,倒是可以借机准备一下相关的物事。 他将棋子收好,才想起今日的日报还没来得及看。 拿起今天的日报,他看到封面那大字标题写道:虬龙号今日一切平稳,无大风大浪,自然灾害,外邪事患。 他收起了报纸,微微放下心来。 他今晚不打算吐纳,体内真元已经饱和,自己缺乏的只是真正的战斗了,他喃喃道:“镜影复现。” ...... ...... 中土卷 第二十八章 墟市 往后的几天里,苏陌除却每日半天的课业,用膳以外,基本都是维持着闭门不出的状态。他谢绝了不少人的拜访。例如秦雨筝邀他去云水阁闻古乐,还有南宫羽为当日香尘苑之事抱有歉意,还想和苏陌找个机会把酒言欢。但苏陌均以课业繁重谢绝。 到了十日一休的休沐日,苏陌吩咐初九照看好窗上那株昙花。随后便出了门。 他径直走出了轩泉学宫,来到了设满商铺的街道。他看了看,随后走进了一间杂货铺。 一进门,他便低声道:“掌柜的,要二两当归。” 掌柜眉头微动,随后摆手道:“当归没有了,要不要生地?” 苏陌笑道:“我宁愿要大黄。” 掌柜示意苏陌跟他进来,两人来到后堂,掌柜伸手往墙一按,地上遍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了通往地下的甬道。 苏陌朝那掌柜略一抱拳,随后走了下去。 他看到甬道旁边陈列了火把,倒也可以看清路。不过苏陌更相信的还是感知。他放出感知,有一人的身影立刻出现在了其中。他便向那身影走去。 那人看到他来,微笑道:“子安,你来得好迟。” 苏陌从袖中拿出了一张青铜劵,他看了看上面的字样,摇头道:“早半柱香,不算迟了。” “说吧,当初你给我这东西,是想让我做什么?” 陈初然摇摇头,“子安,你对我的戒心实在是太重了。我说过,我们陈家只做生意,没有别的想法的。就好像十天后的那次实地考古,想必你会有所作为的吧。” 苏陌冷然道:“我想知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陈初然摊了摊手,将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了苏陌面前,笑问道:“子安,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苏陌当然看到了陈初然白皙的手,纤细的手指,还有如玉般的肌肤。只是她一介习武之人,手上居然没有茧。 苏陌凝视了她好一会,才淡淡开口道:“没想到你居然是旧修。” 陈初然把手收回,点头道:“如此,你可否暂时信任我?” 苏陌的目光闪烁不定,他问道:“仅此,还不能完全让我把我的后背交给你。” 陈初然似乎早有预料,她嘴角微微上扬,一甩袖,一叠水蓝色阵旗出现在了她的手中。“云深雨渎阵,有遮掩气息,防御外力之用,助你破境,可还够?” 苏陌看到这些阵旗,心里却泛起了强烈的惊讶。他失声道:“云罗乾坤袖,你居然有此空间法宝!” 由不得苏陌不惊讶,以前就算是大周修行者,也不能说人手一个云罗乾坤袖的。这种空间法宝虽是最低级的储物类空间法宝,但至少也要四境以上的修行者才能有财力购买。 而在大元击败大周后,境界高的旧修纷纷远走海外,云罗乾坤袖在中土的总量便大幅减少,而且中土已无炼器师,所以此物在中土的数量已达上限,不可再增多了。 这东西,苏陌只听说过司天监的大司命有一个,就连他的姑姑洛梦茹也无缘此物。但眼前这位居然就有一个,不能不让人惊讶万分。 看着陈初然蕴含笑意的眼神,苏陌叹气道:“我还是低估了你。”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苏陌点点头,“你需要我做什么?” 陈初然拿出了一块木牌,示意苏陌接下。她开口道:“这是陈家渝州的客卿令,你突破三境后,就当陈家的客卿吧。” 苏陌接过客卿令,神情有些凝重地问道:“当客卿......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陈初然道:“我需要你在五年时光内。修行到第五境。当然,陈家会提供给你资源,不过有些资源,需要帮陈家完成一些任务才能提供给你。你,可答应?” 苏陌知道这五年之后必有后文,但他没有开口,只是点头道:“那便这样了。” 他收好木牌。接过陈初然递过来的一件黑袍和斗笠。“这地下有一个旧修所设立的黑市。你要不要来看一下?” 苏陌沉吟片刻,点头道:“也无不可。” 苏陌穿戴上一应遮掩身份的服饰后。对着陈初然微微颔首。陈初然便一掌按向墙壁。一个暗门便缓缓开启。 她微微侧身,笑道:“那就祝子安兄今天好运了。” 苏陌走进门内,再度通过一条甬道后,来到了陈初然所说的地下黑市。 的确很黑。 两个元时后,逛了一圈的苏陌感慨道。 黑市当然要黑,他仔细地看过,在大周,五瓶凝气丹只要一块灵石,但在这里,五品凝气丹却要三块灵石。黑不止是价格上的黑,这里的人也黑,个个身穿黑袍,一些人身上若有若无的真元波动,很明显就是旧修,在这大元法度的逼迫下,只能在地下摆摊,活像一只老鼠。 不过这里的确罕有能让苏陌心动的东西。且不说中修之上的修行者不会来到此处,导致这里就算有丹药符箓等修行必需品可卖,但也是下修才会用到的。 另一点则是让苏陌略微动心的东西却是天价。苏陌看到这里甚至还有洞府出租,只是要二十灵石每天。这让苏陌打消了在地底突破第三境的想法。 三个元时过去了,苏陌已经真正看完了黑市中心的所有东西了。就连他原先动心的东西,也看成了不动心的。他一转身,向黑市的角落走去。 黑市四角卖的东西倒是五花八门,不会价格看起来倒是便宜很多。 苏陌看到了一处专卖典籍的地摊。他心下一动,走上前去。 摊主看到苏陌来了,也只是微微抬头,没有吆喝。这也是旧修黑市的原则之一,无需吆喝,买卖凭缘。 苏陌翻了翻摊上的那些书,里面有很多诸如“秘笈”,“宝典”的书籍。他随意地翻了翻,也只是不入流的吐纳或者武学心法罢了。 但苏陌还是耐心地翻了其他的书,这一翻又是三个元时,翻得摊主都有些不耐烦了,他低声问道:“够了吗?别不买光看啊!” 苏陌嘴里匆忙应道:“快了快了。”暗地里却放出感知,给袖中的寒梦传递了一个询问的信号。 刚刚他走过这摊铺时,袖中的寒梦微微震颤了一下,苏陌觉得有异,便故意往这地铺走了几步,结果袖中的寒梦反而沉寂下来。 他也不好离开,在黑市中,若此地摊真的有好东西,那么这般举动可能会让摊主警觉。 所以苏陌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不过让他心下微微一安的是当他走到那摊铺旁边时,寒梦再度轻颤起来。 寒梦可是大周盛世时期的法宝,让它有如此触动的,恐怕只有和它一样岁数的宝物了。 苏陌停下了翻找,他对那人说道:“多少,我全要了。” 那人听完这话后似乎愣了愣,随后他开口道:“一口价,两块灵石。” 真黑! 苏陌在心里大骂道,不过表面上他可不敢表现出丝毫异样。他淡淡开口道:“道友若是没有诚意,我看倒不如算了。” 那人声音有些焦急的意味了:“怎么没有诚意,这些可都是在世难找的秘笈功法......”看到苏陌摆了摆手,抬脚欲走,他急忙道:“道友莫走,一块灵石,我卖你一块灵石总是好的吧!” 苏陌淡声道:“半块,爱卖不卖。” 那人本还犹豫着,看见苏陌真的要走,便伸手道:“行了,今天我便大出血一把,就地摊价,半块灵石卖给道友了。” 苏陌甩出半块灵石。那人接过后,朝苏陌一抱拳,转身离开了。 苏陌将地上铺开的布卷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包裹。他将包裹扛在肩上,感受到寒梦的颤动。他拍了拍手臂那块,喃喃道:“回去再慢慢看吧。” 灵石的作用还很大呢,苏陌心中暗道,看来是时候再回一趟当初绥绥发现的那个地下暗室了。那里有很多灵石,只是几乎都是不完整的。 完整的只有两块,已经被他提前拿走了。 苏陌按照地下标识的指引,往出口方向走去。出来后,已经约莫是人定时分了。 见到周围的装饰是一座破败的古宅,还有几个黑袍人明显也是从那黑市中刚刚出来。他们彼此警惕地环视四周,看到苏陌背着的包裹时,几个人的眼神瞬间就变得不怀好意了。 苏陌只是冷冷地看着那几个人。那几个人慢慢靠近,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仿佛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随后,一名黑袍人上前,掀开了自己的帽兜,露出了一张老迈的脸,他嘿嘿笑道:“道友,可否让我们几个看看你在那墟市里买了什么?” 苏陌眼珠一转,开口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此处可不像是把那些东西展现的好地方。” “是极,是极。”那几人连连点头。那老头更是道:“我知道有一处,刚好是一处绝妙的说话之地。 苏陌看到,那些人听到此话后,立刻分散开来,隐隐地形成了一个对自己的包围圈。不过他视若无睹般地点头道:“那道友请吧。” 中土卷 第二十九章 金箔 半个元时后,在离那废弃庄园的五里外,苏陌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倒在地的五人。 苏陌和蔼可亲地把手伸给那个老头:“道友怎么了,不是说好要看在下的东西吗?” 老头眼中流露出了一抹恐惧,就在刚刚,他们五个人想一起出手将眼前这位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少年制服,但没有想到,不到三个回合,少年就已经把剑放到过每一个人的脖子上了,而且最令人胆颤的是,他们几个人居然连人家衣角都没有沾上过。 老头忙道:“道友,此事是我等不对,我们向你赔礼道歉了。” 苏陌笑容可鞠:“什么礼呢?” 老头眼珠一转,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道友恐怕还不知道我等的身份,我等是岳麓一脉的修行者。灵石什么的,都是不缺的。”【注1】 苏陌打开了包袱,挑出其中两本自己检查过的书丢在地上,“不缺灵石所以来抢在下的破书?” 老头额头上见了冷汗。苏陌不待他回答,随后说道:“岳麓一脉曾经为道宗七脉之一,如果真会收容你这种修行数十年还停留在凝真境的修行者,那如今的岳麓与那武林中的丐帮也没什么两样了。” 老头急忙摇头道:“不全然,不全然,道友想必只是看到了岳麓之前的风光,却没有想过今天的岳麓到底成了什么样子。” 苏陌眉头一动,淡淡道:“愿闻其详。” 老头吞了口唾沫,沉吟片刻说道:“以前的岳麓的确是道宗七脉之一,甚至在全盛时期,还在七脉之争拿到过七脉之首的名号。” “只是好景不长,岳麓主张‘和即为贵’,当时岳麓的长老团九人中有四人是外界招募的修行者。导致岳麓被窃取宗门机密,流失了一部分的功法秘笈。当时的岳麓长老团因此内斗,损失了七位以上的长老。岳麓也因此排到了七脉之末。” 苏陌没有否认,他知道这一段往事,他还知道,岳麓作为七脉之末,反而在周元那场道争之中保全了自己,只是岳麓不肯离开中土,干脆隐居于众人所看不到的地方,怀柔吞并各类地下帮会,死刑犯,流浪侠客。组成了数个强而有力的“分部”。 流亡到海外的道宗修行者,一听闻此事,立刻决议将岳麓一脉逐出道宗。 道门清净,怎么能容忍鱼龙混杂? 苏陌问道:“方才你说你是岳麓门下,不妨说说,你是哪部的?” 老头不敢隐瞒,说道:“我们......都是火部的。” 火部......苏陌想到岳麓的地下分部的确是以五行来划分。他问道:“你在火部有什么职位,火部修行者的最高修为是多少?” 老头答道:“鄙人在火部也就当一个队正,一个小队几十人的样子。像我们这样的小队可有十数个呢。不过说起部首,我们从未见过部首的脸。有传闻他是四境修行者,也有传闻他是一介体修,只是犯了很大的罪所以才来到那里的。毕竟岳麓现在什么人都招。” 苏陌转回正题:“那你打算给我赔什么礼啊?” 老头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我们可以把我们的月俸匀给阁下一半。” “那是多少?” 老头掰着手指算了起来:“大概......二十云币?” 苏陌摇头失笑道:“罢了,你们还是不用给了。毕竟云币我暂时还不缺。” 老头额头上再一次见了冷汗:“阁下不会......” 苏陌摆手道:“放心,我对你们的烂命不感兴趣。不过我对你们的火部还挺感兴趣的,不如你告诉我,火部的总堂在哪里?” 老头不敢反抗,按照苏陌的吩咐下,画了一张路线图。将这份舆图交给苏陌后,他们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地等着苏陌的反应,随后在苏陌不耐烦的挥手下,那些人才敢跑开。 得悉火部总堂的所在,苏陌心中已经对后来的修行有了一个规划。他看了看手中的舆图,随手塞进了怀里。 他没有直接回墨竹学舍,而是东拐西拐再度来到了上次绥绥发现的那个地方。对他而言,那地方除了冲境之外,其他方面都像一个不可多得的闭关场所。 此处没有光,但苏陌凭借感知还是可以感受到书里的内容的。他看了将近一个元时,期间还发现两本不错的志异游记,可以给初九拿回去解闷。 当苏陌感知中出现了一块金箔时,袖中的寒梦动了动。 苏陌用两指把那张金箔用夹了起来。金箔上有交错的花纹,苏陌没有看出这些花纹的任何异常之处。 他把寒梦拿出,问道:“你要这个东西?” 寒梦没有任何动静。 苏陌眉头微皱,将寒梦放下,尝试渡入一抹真元在金箔中。金箔却瞬间燃烧起来。 苏陌后退两步,看着可以漫透整个密室的火光,他再仔细看,发现火光中居然隐约有个人影! 那人影依稀间拿着把长剑,不知正看着哪里,当苏陌看向他时,他似有所感,缓缓转过头来,与苏陌对视良久。 而后,火光和人影俱散。留下沉默的一把剑和一个人在密室中。 ...... ...... 一处鸟语花香的庭院中,远处的漫野鲜花掩的飞虫不见,汩汩的小溪中还可看清幽石。旁边就是一间用暖玉铺地,南榕做梁的居所。有两人正倚着栏杆,看那被云朵掩去一半的明月。 两人在这月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时而发出清脆的笑声,时而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两人竟一直喝到二更时分。 左首那位女子喝到脸颊微红,抬头看到那轮明月,虽然残缺,但却明亮。她不禁开口喃喃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注2】 另一位女子听到此,掩嘴轻笑道:“这般话从初然姐姐口中说出,倒也显得罕见呢。怎么了,初然姐姐有心事?” “嗯。”陈初然回答道,她的声音虽然一如既往地清冷,但现在听起来却有种埋藏着很深的疲惫。 “苏陌答应我成为渝州客卿了。”陈初然开口道,“加上初九,我可以用的修行者又多了两个。” 秦雨筝问道:“那不是很好的消息吗?” 陈初然摇了摇头,她给自己盛上一杯酒,一饮而尽后,说道:“不,之前我派人调查过苏家,虽地处偏远的瑾州,但苏陌此人,居然怀有道门三大功法之一的【太衍心经】。苏家以前虽然出过修行者,但修行的功法大多是简单基础的炼气心法。按照道理而言,苏陌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得到那【太衍心经】!” 陈初然继续说道:“其次是苏陌的姑姑洛梦茹,此人仿佛横空出世,而且修行的居然是九嶷一脉最难修成的功法【浮庐三才心经】,此功法虽然只是二品功法,但修行难度却直追一品。但那洛梦茹,却在轩泉修行三年时间,便从凝真境修行到了玄合境。” 秦雨筝有些担心地看着陈初然,嘴上还安慰道:“初然姐姐,你的天赋也不错的,不必老是看到前辈们的机缘。” 陈初然苦笑道:“雨筝,你没涉及修行者的江湖,未知风波险恶。你可知我已经进过一次司天塔,拿到了什么样的辅修功法吗?” 陈初然看着天上的月亮,轻声道:“如果不出意外,我只能成为一名月司了。” 月司......秦雨筝虽然不是修行之人,但对司天监这特殊的官署还是有些了解的。 天有三宝,日,星,月。月司是只能观察月之阴晴的司员,所修行的功法也与月亮有关。月司在司天监中地位比星司低,和日司差不多。 依照陈家的家庭作风,再加上陈初然本是女子,那么未来陈初然如果只凭借自己的力量,最多只能继承一个家族分部什么的。但陈初然是那种野心很大的人,她想要的,自然不会只是某个分部。 她想要整个家族。 秦雨筝看出了她的担心和野心,她问道:“姐姐是担心子安他们未来不受掌控?” 陈初然点点头,她蹙眉道:“如今司天监虽然被准许修行旧修功法,但却有一个必要的前提,那就是必须同时修炼炼体术。听说洛梦茹一出生便是经脉全通,乃是难得一见的奇才。她炼体的速度也很快。只是这也为后来她修行道宗功法时带来了很大的阻碍。尤其是玄合境,似乎她为了冲境,还损失了一部分寿元。” “连她的修行都那么艰难,我恐怕到第四境便无法往上了。但苏陌和初九不同,我相信他们二人会成为上修甚至极修的。只是......我怕大周陈家的悲剧在我这里再次重演......” 秦雨筝在这种话题上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给陈初然倒上酒,而后走入堂内,笑道:“姐姐。让雨筝给你弹上一曲,放松一下罢!” 【注1】:异世的岳麓和现实的岳麓没有半毛钱关系啊(´・ω・`) 【注2】:语出李白《把酒问月》 中土卷 第三十章 切磋 “养剑之法......” 苏陌看着手中的灰烬,眉头微皱起来。金箔已经燃烧完了,其中的影像自然无法重播。但他已经记下了所有的细节。 在影像中的那人是通过口述来进行传法的。以金箔来进行口述传法,这在大周之前的大齐倒比较常见。大周反而更愿意用玉简或竹简来传道授业。 那么可以大胆地推测此物可能就是来自大齐时期的,如果是有某种怪癖的大周修行者伪造当然也不足为奇。 苏陌翻看了一下把金箔夹在里面的那本书,只是一本很普通的凡间武功秘笈,并没有什么修行者的线索一类。 而且刚刚那人影的叙述更是诡异,所谓的养剑之术,大体来说,便是在自己体内养出一道锐不可摧的剑气,平时却要靠特殊方法压制在体内,在对敌的时候放出。那人影着重说明,如果剑气练成,那么即使是中修,杀死上修也不是什么难事。 此等为剑走偏锋的法门,若是一个不慎自己体内的剑气提前引发,那么不要说中修能杀死上修,第一个死的绝对是自己。 比起是否要学习心法,苏陌更在意的还是之前寒梦的异动。 因为寒梦以前是法宝,现在至少或多或少保留了当初的一些灵性,以其前主人的境界与眼界,能让此剑发生异动的,无疑是有别样价值的东西。 苏陌细究一会后还是决定自己到元罡境的时候再说。金箔所载的密法即使是第一步引剑种也要三境以上的修为。此事当后议。 苏陌在此处多拿了几块灵石碎片,随后便从暗门离开,回到了墨竹学舍中。 他没有去用膳,此时的他临近突破,五谷之食自然是吃得越少越好。不过他也没有看见初九,只看到了一扇紧紧关闭着的房门。 苏陌没有管初九在做什么,他翻了翻初九早就放好的日报。却发现,这次的封面已经没有了卫道司下海的报道了。他甚至要往后翻好几页才能看到。 倒是封面上的新闻与他有点关系。上面报道了前些时日那场香尘苑刺杀案件,上面写出这是大元军方故意而为。他看了看底下的名家评论,有人赞扬大元军方的雷厉,也有人指责他们太不将人命当回事。 苏陌却发现,有关检正司伤亡损失的上面一概不提。但苏陌已经了解到渝州检正司最近几天来了很多人,他们开始严苛地搜查进城与出城的人。这让渝州民众对其颇有怨言。 不过这也可以解释,买的日报是面向整个大元的,如果要看到关于检正司异常的日报,那么还得买当地的周报。 在后来的几天里,苏陌还是和往常一样的生活节奏。日常修业,每天回来看日报,修行。只是不知为何,他回来时初九的房门总是紧闭着。厅堂里也不见了小篮子和睡在里面的绥绥。 苏陌有几次想敲敲初九的房门,但想到以前自己说过的话,便选择了不再打扰。 不过他还是在一张纸上写下了一行字,而后将纸贴在了初九的门上。 苏陌贴好那张纸后,看了看日期,五月廿八。明天就是实地考古了。今天还有一节武属课,回来后就该好好收拾一下了。 苏陌出了清凤苑,走向武阁。一进武阁,便看到了一段时间未见的顾清弄。 他上前行礼道:“顾先生早。” 顾清弄笑道:“子安来得倒巧,刚刚我还和齐军侯谈论和你有关的话题,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齐斩说道:“既然这小子来了,不如跟他说说我们的决定。” 顾清弄道:“齐军侯,你不打算先看看他把【轩泉二十八剑】学会了几式?” 齐斩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就练这么几天你想练出个什么来?算了算了,让老齐看看也好,就怕你一开始的理解都是错的。” 苏陌看向四周:“就在这里试吗?” 齐斩摇头道:“当然不能,得来木铁人桩那里。” 齐斩说罢起身便走。苏陌看了一眼顾清弄,看到他眼神示意后,才跟上齐斩。 齐斩没有带他去二层的生员练习区,而是径直走向了三层。苏陌目光闪烁一二,也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武阁第三层,第三层有很多类似比武台的平台。齐斩站在最中心的平台上,示意苏陌上来。 苏陌上去后,齐斩便问他道:“从入学至今,我一共教你们四式剑技,你说说,这四式剑技你是否都能够融汇贯通了?” 苏陌摇摇头,说道:“弟子当然不行。不过说略有小成,弟子还是有些自信的。” 齐斩哈哈笑道:“略有小成?你倒是给我演练一下。” 苏陌问道:“那我以谁为攻击对象呢?” 齐斩指了指自己:“你就放心地把剑技用在老夫身上罢,我还不信,你能伤到我。” 苏陌深知这位齐军侯的性格,他说要你拿他试剑,那你便要真的拿他试剑。苏陌点点头,退开两步,右边宽袖一抖,寒梦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苏陌行礼道:“那弟子开始了。” 齐斩伸手示意他且慢,随后盘坐于地,才点头让他开始。 苏陌只是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动。少顷,当齐斩困惑地想开口问他做什么时,苏陌眼神一厉,早已在体内按照特定经脉流转的真元瞬间爆发,他手腕一翻,一式【击星寒】直接刺向齐斩! 齐斩略微一愣,看着苏陌的剑锋逼近,竟是不躲不避。他的面前瞬间出现了一道黄色的障壁。 苏陌一剑刺下,只觉得好像一剑刺向一座大山上。他知晓,如果此时让剑中的真元全部爆发开来,那么破碎的肯定是自己的剑而不是那座大山。 所以苏陌没有执意地将这一式【击星寒】的威力发挥到极致,而是留有三分后力,收剑再刺! 一剑接着一剑,苏陌每次出手都是前力未绝,后力再生,反正【击星寒】不像【同风起】那般只有一开始是威力最大的。看着齐斩只是外放黄罡,没有一点反攻的意思,他自然是乐意多出几式这种威能大但是消耗又不大的剑技了。 约莫一息后,齐斩面前的黄罡障壁已经凹下去一大块了。齐斩眼神一凛,终于出手! 他握紧背上的宽剑,拔出顺势往下一劈,一道肉眼可见的黄色剑气立刻劈向了苏陌。苏陌早已留有余力,他往后一跃,一道略显虚幻的身影在原地被剑气绞得粉碎。但其人已经不见踪影。 齐斩站起身来,摇头自言自语道:“看来坐着拔剑还是太慢了。” 就在他说此话的同时,苏陌来到了他身后,寒梦不知何时已经探入他的肋下,好似未出鞘之剑一般。而后,苏陌持剑上撩,狠狠地划在了齐斩身后刚刚形成的黄罡上! 齐斩回身立刻一刺,苏陌持剑速退,他看得出,那是齐斩的【击星寒】! 但此剑技的速度还是太快,外加苏陌刚刚那一式【同风起】是用全力劈出的。所以他此时气息略微有些不顺。没办法,他只好横剑守门户。前不久刚学的御七式之一【横天槊】下意识地发出。 齐斩的剑尖触碰到了寒梦的剑身上,苏陌立刻感觉到一股巨力从手中传来。他知道,现在自己必须弃剑,否则自己的手可能会受到重创。 苏陌弃剑,他后退两步,抱拳道:“是学生输了。” 齐斩收剑回鞘,笑道:“已经很不错了,我原以为,我连罡气都不会放出的,没想到你居然第一个回合就让我使出了这般手段。” 看来此人约莫是真罡境的体修。苏陌心中暗道。 齐斩望向他道:“明天丑时,你来武阁,我会给你加训。对了,除了你以外,还有几位生员也会前来。你可要做好互相拆招的准备。” 苏陌点头行礼道:“是。” 顾清弄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武阁三层。他看着这两人已经结束了切磋,淡笑道:“齐军侯,若你已经无事,不妨让我和子安说几句?” 齐斩摆手道:“随你了,我该去监督那群小孩子了。” 看着齐斩离开后,顾清弄突然问道:“子安,你觉得齐军侯教得何如?” 苏陌躬身道:“弟子不敢妄言。” 顾清弄摇头道:“你倒是有些谨慎了。也罢,闲谈莫论人非。我且不说他教的何如,倒想问问你,学得何如?” 顾清弄没有等苏陌回答,继续说道:“齐军侯教了四式,偏七式中的【同风起】、正七式中的【击星寒】、御七式中的【横天槊】、以及绝七式中的【刹骨寒】。 他也只教这四式。后面的二十四式需要生员有的放矢的学习。你可知为何?” 苏陌诚实答道:“不知。” 顾清弄目光放向武阁二层的方向,说道:“因为他不会,不仅是他不会,我敢说,整个大元的将帅,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学会轩泉二十八剑!” 苏陌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顾清弄和他说此话必有深意。他只需安静聆听便好。 顾清弄眼中涌现一抹复杂的神色:“因为轩泉二十八剑,是道宗的剑诀!” 中土卷 第三十一章 向着当将军的梦想前进 苏陌一惊,转念想想,却又觉得此结果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顾清弄从怀中拿出一份玉简,说道:“这上面是在轩泉学宫之前的那道家学宫所留下的,轩泉二十八剑,就是从上面改编而来的。你可以拿回去看一下。” 苏陌道了一声好,接过玉简。他敏锐地注意到,顾清弄绝非赠他剑诀那么简单。恐怕还有让他尽快学成并在未来的某一刻使用的意思。难道顾清弄察觉到自己将会遇上什么? 苏陌将这疑问深深藏在心里。看着顾清弄远去的背影,他越发觉得此人不类普通的儒家先生。倒有些旧修说一半留一半的风格。但自己又感知到,他是一个没有修为在身的人。 苏陌张开手掌,看了看已经赤红的玉佩。目光微微闪烁。顾清弄此人的目的虽然不明,但他知道,此人当下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同时,他也知道了,顾清弄一早就得悉他是旧修的事实。这点在未来或许要多多留心。 苏陌见四下无人,干脆就在此处研究起剑诀。他将感知放出,玉简中刻录的信息很快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他浏览这些信息用了大约三个元时的时间。倒也有些收获。此剑诀的名字很简单,名【七剑】,其中共载录七套剑技,一剑四式。苏陌拆分来看,发现刚好对应轩泉二十八剑。 齐斩之前所教的四式,若是连接起来,刚好对应【七剑】的第一剑【惊蛰】。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取惊蛰作为第一剑,也是有此意。 苏陌详尽地看了看关于第一剑的描述,玉简里记载的信息很完全,这让苏陌不禁想到,轩泉学宫是否还会保留之前道宫没有来得及带走的典籍,而之所以选择【七剑】,只是因为它阐述最全,剑技也相对全面。 苏陌推演了三个元时,发现自己虽然自己先前学的那四式和第一剑的四式大同小异,当然就是这一点小异苏陌估计也要花个大约二十日的时间来调整。至于说圆满,以现在自己凝真境的真元和感知,没有半年是绝对不行的。 他更在意的是这四式的衔接。玉简里只说衔接随心。但苏陌发现这四式的运气路数是不一样的。有一部分线路甚至是背道而驰的。他推演了无数回,还是推演不出如何真正意义上的融会贯通,看来,一切的一切只能等到三境后再说了。 傍晚,苏陌回到墨竹学舍后,收拾了一下东西,用一个包袱装了起来。他打开舆图,看了看明天所去的古迹。似乎就在渝州城的某个地底下,这倒是免除了检正司查验他们的可能。 苏陌看了看初九门上的那张纸条,见没有撕扯过的痕迹,便不再理会了。他没有看到今天的日报,那便说明,初九一天都没出门? 苏陌感觉不对,他走到了初九房门口。虽然运用感知探查初九的闺房有些......但苏陌也可以采取别的方式来看看初九的情况。 苏陌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苏陌继续敲着。约莫三息后,苏陌眉头轻皱,还是放出了感知。 门里没有人,初九不在,绥绥也不在。 门没锁,苏陌打开了门,看到初九放在梳妆台上的字条。苏陌看到上面写着:“离去二三日,公子勿念”。 苏陌回到房间,几次想入定修行,心头却有些莫名的心烦意乱。他叹道:“世间何物催人老,半是离书半马蹄。” 随后他调匀呼吸,在心中淡淡道:“镜影复现。” 齐斩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手一抖,寒梦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 ...... 今天是启元历一百七十七年,五月廿九。凌晨时分,苏陌来到了武阁第三层,他看到已经有几个人呆在那里了。 最先和苏陌打招呼的依旧是师重光,他看到苏陌来到,抱拳笑道:“我便说子安也会来这里的。果不其然。” 苏陌朝他点了点头,随后两人各自找一位置站好。 苏陌张头四顾,看到了几个熟人。他立刻上前打招呼道:“大黑,你也在?” 大黑转过了他那和黑熊那么壮的身躯,憨笑道:“子安,你也在啊。这里的人我都不怎么认识。” 苏陌摆手道:“久了自然会认识了。” “啊,苏陌!”一个女生员喊道,“我......我忘了把我炼制的丹药给你了。” 苏陌看着那因为戴着眼镜而有些呆气的女孩,觉得有些好笑,“安妍,只是是借了你一把伞,不必拿丹药来还的。 安妍连连摆手。大黑在一旁看到后,一掌拍到了苏陌肩上:“子安,这位是?” 苏陌介绍道:“这是安妍。修行的主业是炼丹。” 大黑挠头一笑:“我叫许昭光,安淑女叫我大黑就好了。” 安妍讷讷地和大黑打了个招呼。 大黑低声问苏陌道:“子安,她也是布衣?” 苏陌摇头道:“不知,她虽然穿着是布衣打扮,但举止有度,礼数也有些一板一眼的意味。而且她报的还是最耗钱财的炼丹课业。” 大黑点点头:“子安,你倒好,身边多是围绕着一些公子小姐的,但是洛世书现在却削尖了脑袋也进不了贵族的圈子。” 苏陌眸光闪动,问道:“愿闻其详。” 大黑摇头道:“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那小子好像在炼体上有些天赋,便把上次那颗你给我那颗龙筋虎骨丹求走了,一举突破了开石境。而后不知为何就与一名官宦人家的生员吵起嘴来。随后他居然和那人吵着要上台剑斗。幸亏我们几个当时拦住他了。不过他们也约定好要在三天之后真正要上台战斗。拦都拦不住了。” 苏陌反问道:“那和他进贵族圈子有什么关系?” 大黑点头道:“事情的起因就是这个。你知道云水阁的瑶台吗?那里可是有云水之巅,阁中云水等称呼的。传闻下个休沐日,秦雨筝会和东海歌姬比划琴技,凭请帖进,认帖不认人啊。 洛世书就一直想得到一份请柬。于是他就找到了那位富家公子。你知道,那些公子哥的修为比我们布衣平均大上好一截,吃了龙筋虎骨丹,洛世书也只能到第二境,在布衣生员中可以算是数一数二的。当然,你和那安妍不算。 他便想着凭借修为来获得尊重。但是那些公子都看不起他。要和他决斗那位更是出言不逊,他这才大怒之下想打上一场的。” 苏陌问道:“那名公子的修为何如?” 大黑苦笑道:“开石境后期,世书才开石境初期。你说说,这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苏陌没有第一时间赞同大黑的观点,对于无论哪类修行者,修为都不是决定强弱的唯一要素,而且在他看来,炼体的下三境其实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如果洛世书的斗战经验略微丰富一些,说不定都能赢了那公子。 洛世书算是一位伙伴,苏陌也在想是否有方法帮他一把。他越来越感受到了现在还处于第二境的窘迫。 “苏陌......那个......”安妍的声音在旁边传来,看到两人把头扭过来,安妍慌忙摆摆手道:“你们如果没有说完,那先继续说吧。” 苏陌笑道:“已经说完了,有什么话你说吧。” 安妍看了一眼大黑,又看了看苏陌,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样子。 大黑对她讪笑一下,随后跑到一边去。 安妍有些脸红地开口道:“苏陌,等下要上台拆招,你能不能跟我一组?” 苏陌失笑道:“安妍,这种事情一般是两个男生员或两个女生员来做的。因为拆招什么的,如果涉及一些特殊武功,可能会触碰到彼此身体的,你就不怕,我怀小人之心?” 安妍四顾道:“可是周围,就只有我一个女生员啊。而且,我也只认识你。” “这......”苏陌心中涌上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看向四周,果然,连齐斩都已经来了,人差不多到齐的情况下,居然真的只有安妍一个女生员。 安妍安慰道,“没事的苏陌,我相信一个肯把自己唯一的伞借给别人的人,一定不会有什么小人之为的。” 苏陌沉吟片刻,既然人家女孩都已经这样说了,那他如果再扭捏反倒显得刻意作态了。于是他点头道:“好。” 齐斩看到自己选的人差不多来启了,大声道:“各位生员,告诉我,你们以后是想要当将军还是小卒?” 众人听得此话一开始还有些面面相觑,安妍第一个喊道:“将军!”而后看到一些生员看向她,刚刚那股劲又消退了,脸红的后退了两步。 “这位生员说的很好。”齐斩叹道,“虽然老夫不怎么擅长鼓舞人心,但你们还是有些让我失望,这句话第一个喊出的居然是你们当中唯一的女生员。” “现在请你们再告诉我一遍,想当将军还是当小卒?” 中土卷 第三十二章 残留的玄异 这次布衣倒是先喊出来了。只是那些公子俱一脸冷然地看着齐斩,对他的话毫不感冒一般。 齐斩没有强迫他们喊,在此打住,随后说了几句凌晨来此的目的,用苏陌前世的话来说,就是开小灶。 今天的小灶没有什么味道,齐斩很快让他们解散,说是从这个休沐日之后再开始。 苏陌顺道去了考古课业的集合点。当他来到时,看到陈初然已经在那里等待了。 陈初然看到苏陌前来,淡笑道:“子安,你终于来了。” 苏陌无奈地说道:“初然,你能不能别说得那么像大家等我一样,要知道,考古课业这个学年就四名生员报了。” 陈初然歪了歪头,“可是竺先生已经来了。” 苏陌眉头微动,说起这位竺先生,他倒是在轩泉学宫有比夫子高上一阶的先生评称。不过轩泉学宫里的生员自主能动性较高,选课一般不问师承,但问前程的。所以,纵使他是一位先生,现在也只有四位生员修他所授的课业。 但不得不说,此人上课倒是妙语连珠,幽默风趣,虽然前世自己没有学过与考古博物有关的知识,但经他一节课讲下来,倒也萌生了一些兴趣。 竺先生看到苏陌来了,朝他点头道:“子安来了,那我们便只需再等易氏兄妹了。” 这对易氏兄妹与苏陌他们修习考古课业的初衷不同,他们原来便是一家在古代博物有传承的世家。对于他们而言,考古等于必修课业。 半个元时后,一对男女出现在了他们眼中。男子穿着窄袖的长衫,头发随意披散,倒是有些游侠的意味,女子扎着一个小马尾,脸上有些婴儿肥,看上去很可爱。 竺先生看到两位到齐后,便招呼他们往车站走去。 四人中属那个小女孩易萝最是活泼,她的哥哥易柏倒是有些沉默寡言,但每次看向妹妹的眼光中都透露着一丝溺爱。所以无论一路上易萝说什么,他基本都会点头称是。 相比易氏兄妹,苏陌和陈初然就显得有些闷然,苏陌知道此行所涉非小,便有些心事重重。陈初然的脸色一如既往的清冷,看不出她此时在想什么。 竺先生倒是不会管这些生员有何所思有何所想。到了车站后,他带着四人到了早已准备好的三辆马车旁。嘱咐一二后,便一个人先上了马车。 易萝跑去拉着陈初然的手,晃道:“初然姐,我们也上车吧。” 苏陌和易柏则坐上了后面那辆马车。 随着三声呼喊,三辆马车先后出发了。虽然坐在马车上的人轻轻掀开帘幕,便可以看到渝州城的风景,但三辆马车上除了易萝,居然没有人有兴趣向外看。 易萝看着渝州城的街景,颇为感兴趣地对每一处知名景点都加以评论。陈初然没有她那般兴致,只是拿出了一本古书慢慢看着。 陈初然也是旧修。她所修行的主功法是由【三千梵水心经】所衍生的二代功法【水问】,如果按照功法的分门标准来看,此功法属于四品功法。 但这与她赠【三千梵水心经】给初九其实并无矛盾。先,作为二品功法的【三千梵水心经】并不是任何一位都能过修行了得,【水问】对于她而言反而算是最合适的功法。其次,初九所修行的功法其实是残缺的。按照陈家上修的推测,最多不过修行至上修,也就是天人境往上时,便没有后续的功法了。 如果那时不找到后续功法,那么便只能自己开创一条道路走下去。这无疑是艰难又危险的。 不过此时说这些实在是有些杞人忧天。为了帮初九修行,陈家可是特意把她接到了有着旧修秘境的嵩州。初九也不知道自己要出去多久,为了让苏陌宽心还写下了只出一两天的留言。 陈初然所修的辅修功法是从司天监所取得的六品功法【月汐】。她不大懂辅修与主修功法的关系,所以她正在看那本【月汐】来试图理解。 两个元时后,旁边易萝的热情早已磨灭了许多。她看了看正在看书的陈初然,想要和她说话,但又有型不敢上去打扰。 “怎么了。”陈初然合上书,问道。 易萝小心翼翼地问道:“初然姐,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陈初然颔首道:“且问。” 易萝问道:“初然姐,你和苏大哥以前认识吗?” 陈初然摇头道:“当然不认识,我是来到轩泉学宫后才和他认识的。” 只是我知道那家伙的很多事情。陈初然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 易萝问道:“可是我看苏大哥和你关系好像很好啊,我总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咬耳朵呢。” 陈初然淡笑道:“是吗?我自己都没有注意。” 易萝看她始终那么淡然,便把后面的问题给吞了回去。不过在她的心中,已经悄无声息地认准了一件事情。 又过了一个元时,听到三声马的嘶鸣后,在马车中闭目养神的苏陌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便已经到了。 他一路上没有和易柏多说话,下车时,他们也是各自从一侧下去。 苏陌看了看眼前的风景,这里一片山清水秀,还有游人经过,哪里说有半点考古的意味? 竺先生下了马车,他吩咐自己带着的一个童仆,领着他们四人,四处兜转,来到了一个较为荒僻的地区。 “便是这了。”竺先生淡淡道,伸手拨开了眼前两棵大树繁茂的枝叶,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从这里进去,一直往前走,会有三条不同的甬道,最右边那条是未经开发的,你们可不要走进去。剩下的两条你们两组各自选一个。” 四人纷纷称是,随后依次进入了洞中。 苏陌有意放慢脚步,示意易氏兄妹先走。易柏还颇为古怪地看了他们一眼。倒是易萝,刚刚在马车上消磨的热情又一下子回来了。她一蹦一跳地拉着易柏走进了中间的甬道。 当两人的身影完全不见后,苏陌望向陈初然,问道:“初然,你感受到了吗?” 陈初然颔首,“最右边那条甬道有血腥气,也有玄异生灵的气息。恐怕竺先生所说的未探寻,只不过是探寻失败罢了。” 苏陌眉头微皱,说道:“那倒是奇怪了,竺先生明知道第三条甬道有东西,为什么还敢放任我们进入前面两条甬道?” 陈初然也是有些皱眉不解,“子安,你是不是已经做好决定了?” 苏陌点头道:“是的,我本以为此次出行应在他们已经挖掘过的地方。未曾想过,竟然还有一处未挖掘,这正好掩盖我们的行踪。 虽然第三条甬道可能有某种玄异生灵,但也是此时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陈初然点点头,将袖袍轻轻一抖,一叠阵旗就出现在了她手中。“竺先生恐怕会来指导我们的进度,我得一个人去一边,否则,他定会知晓我们去了第三条甬道。” 苏陌没有多说什么,拿起阵旗便走向第三条甬道。他没有问陈初然到时候竺先生看到只有她一人又该如何解释,他知道,既然陈初然这么说了,那么她一定有妥善的安排。 苏陌走进了甬道,这一刻,他松开了玉佩,感知瞬间一扫而过,整个甬道中的光景也浮现在他眼中。 苏陌顿感原来如此,之前的那个疑问已经解开了。他看到,甬道中有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巨大螳螂。它的身上插满了三尺余长的弩箭。 苏陌感知到,这具尸体的后面,有着极多的人类骨骸,那些骨骸身上都还有着残破的军甲。看起来,是一批军士死在了这螳螂手上。 苏陌跨过螳螂尸体,又绕过那些骨骸。按道理来说,一个人此时看到这些东西,也应该要打退堂鼓而离开了。但苏陌只是眸光微动,随后继续走上前。 这次,他感知到了前面有密密麻麻的机关暗器。按照其上的新旧程度,很显然,这是大元军方所添置的,目的当然是不想让外人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或者不想让里面的东西跑出来。 苏陌却觉得可疑,因为他发现这看似固若金汤的机关组合,计算大致射程后,有一条歪歪曲曲的安全道路通往甬道的尽头。他沿着这条隐藏的小路走着,寒梦却早已被他握在手中。 一路上倒是有惊无险。他也明白为什么竺先生不怕里面的东西跑出来了。只是设计机关的人没有把这条道路设成真正的死路,这也是一个疑问。 苏陌也懒得管这些人有什么心机了。在他看来,只要修为达到,那很多以前得不到的东西反而唾手可得了。 终于豁然开朗,苏陌却感受到那股玄异气息一直没有散去。甬道的尽头是一个类似石室的房间,一瞬间,他的感知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玄异气息,只不过很微弱而已。 他看到,这间石室的一角居然密密麻麻地堆满了某种生灵的卵! 中土卷 第三十三章 气引元罡成 苏陌看到那些卵,对这所谓的遗迹已经隐约有了猜测。 但此时不是深究此处来历的时候。苏陌将阵旗依次按照九宫八卦的位置插上,并一一渡过一部分真元。 待到全部阵旗都发出微微蓝光时,苏陌才放心地坐在了阵中的位置。他并不担心自己渡入的真元不够用。阵旗所衍生的阵法,往往是大阵套小阵。除却那可以遮掩气息,抵御外力的云深雨渎阵,还有一个小型聚灵阵在每杆阵旗上刻录着。苏陌只需要渡入能够让小型聚灵阵发动的真元,那么阵旗就会自动补充, 现在只有极少数的旧修留在中土,所以空气中的逸散灵气也多了起来。单单只是用来遮掩气息,可以说是绰绰有余。当然,如果激发了阵旗上的防护功能,那么消耗真元的速度可就快了。 不过这种情况基本不可能发生,不要说自己冲境时有阵法帮助遮掩气息,就是那甬道里的机关,不是旧修,绝对进不来。 苏陌盘膝于地,五心朝天。两个呼吸的时间内,他成功地入定,进入了冥想状态。 他没有急着向那道已经清晰可见的障壁发起冲击,而是默默地运功。三个大周天后,他便感到自己体内的真元已经盈满了。 苏陌睁开了眼睛,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将上面的瓶塞一拔,一枚泛着青色的丹药被他倒入口中。那正是洛梦茹留下的元灵丹。 这枚丹药甫一入口,他便感到一股在质量上高过自己真元的气息传来。在他的刻意引导下,那股气息穿梭于他的经脉,按照【太衍心经】的运功路数再次走上一个周天,随后,其夹杂着苏陌六年时间的积累,怒涛卷霜雪般,狠狠撞向了那层障壁。 苏陌听到了自己身体里传来仿若蛋壳破碎的声音,但他并不惊慌。这点在秦璐留下的手书中有详细提到。六境以前,每一境的冲关的第一步都是【破桎梏】,意为将那层只有修行者本人能感受到的阻碍破坏掉。 期间还会有一些突发情况,苏陌想到那些状况,心下微微警戒,但神色还算轻松。 下一刻,那层厚厚的障壁被全部破除,没有了阻碍和限制,那真元洪流便如同脱缰的野马,在苏陌体内四处乱窜。 苏陌强忍着从经脉处传来的阵阵痛苦,努力地引导着真元向正确的方向运行着。他无法将如此庞大的真元一口气全部梳理干净,只能抽丝剥茧般,一点点地开始引导真元回归本位。 约莫六个元时过后,他体内的真元终于都按照一条路线上运转着。但苏陌丝毫不敢放松,因为接下来是三境修行者所要突破的一道关隘。 苏陌在真元流稳定后,念头一动,那些真元居然纷纷开始往他体外溢出! 这让苏陌好不容易理顺的真元流再度混乱起来。苏陌的各部分经脉也有了或深或浅的损伤。从外来看,不知何时已经有一道血迹从苏陌嘴角边流出。 但苏陌依旧没有停下将真元外放的念头。当他将真元全部外放后,真元竟自动在他身边游走,随即又被他吸入,接着又被他控制溢出。一来一往,形成了稳定的循环。 在这一呼一吸中,苏陌的伤势渐渐愈合。若是有人能看到他此时的皮肤,定会发现他的皮肤和女子仿佛。 这便是清生浊败的特征。 不知过了多久,当外放的真元依旧略微泛起银白色时,苏陌知道,一部分真元已经转化为了真罡。按照道书中的描述,他此时转化的真元量约莫是元罡境中期的水准。 只能转化那么多了。修行向来有盈亏之说。若要论及冲境,那么盈就是指将自身的境界无限度地压低,直到不能再往下压低为止。这种情况若非是天资一等之人,会使得自己修行缓慢。到最后可能还会因为寿元不足而失败。 而亏指的便是牺牲自己的底基,让自己在短期时间内能到多少高度,就到多少高度。这种修行者修为看似高,但在斗法过程中往往因为后力不足而败北。有的时候甚至连比自己修为还低的修行者都打不过。此等修法,太过剑走偏锋。 苏陌自然是取盈道,不过他也不是往死里压,他只略微压下那么一部分。若是刚好压低一点到元罡境中期,但是拔高一点又不过元罡境后期,那么他就会把修为压低到元罡境中期。 按照他的对压低修为的理解,用前世的理论,通俗点来说,就是四舍五不管法。 五不管,就是真元溢出量超过一定限度后,便不在进行拔高或压低。 此刻他的元罡已成,如果按照真元品质和真元容纳量来划分,他已经是一名元罡境修行者了。 但是修行者的冲境并不仅指真元,对于神通妙法的领悟,对于更高一层境界的理解......这都是要在冲境的时候加深的。 苏陌此时即使不主动去运行太衍心经,但太衍心经也已经自发地运转起来。一瞬间,苏陌眼中出现了无数的光影,此前无数的场景纷纷涌现出来。 苏陌看着走马灯似的风景,眸光微动,他动念道:“停下!” 画面定格下来,他看得出,这幅画面描述的是他与那位名为曲甲的检正司司员发生巷战的经过。与【镜影复现】不同的是,在这里,他不再只是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自己在同样的时间,使用同样的招式和那曲甲战斗。他试着对场中自己的镜影下达了一个念头,随后他感觉到,自己已经“代替”了场中的镜影。再看向镜影曲甲时,镜影曲甲的双眼中有了丝丝灵性。 苏陌横剑一挑,看来在镜影中已经有了改变原有结果的方式了。这样,他每次和对手比斗完,也可以在镜影中尝试另外的招式路数了。 他向着曲甲微微横剑,随后,在他元罡境的感悟力之下,研究了许久的【七剑】中的第一剑【惊蛰】的那些原本串联不起来的细节与疑窦,在这一瞬间无师自通般,一条开朗的思路形成,他没有再将寒梦插入肋下,而是随意横剑蓄势,一个呼吸后,他只是那么随意的往前一刺,一道恢弘的白色剑气一扫,曲甲还没来得及出手整个人便已经消失不见。 苏陌对此剑的威能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所以他倒没有多大震惊。但是想到那晚那位天人境道尸的随意一剑,他仍然有些心悸。 现在练成了【惊蛰】,倒可以去试一下那道尸的剑锋了。 他心念一动,画面回转到了香尘阁中的时候。此时林墨刚刚开伞,他微微一笑,不见他什么动作,便已经来到了林墨的身后。 此时的他只想试验一下天人境道尸的剑锋,所以也不必消耗自己的真元赋予场中的林墨镜影灵性。他看到【镇岳】道印所衍化的青山被一剑切开后,早已蓄势待发的寒梦似随意地一挥,一道在大小上不逊色于对方的剑气再度成形! 两抹剑气直直地碰到了一起。不到一个眨眼的时间里,苏陌所斩出的剑气瞬间崩裂,那天人境道尸所发出的剑气向他冲来。 他只是淡淡地看着那抹剑气前来,随后心念再度一动,便整个人从香尘苑移了出去。 他又试验了一下别的场景。到最后,他已经对这门新神通【虚静生动】有了初步的了解。 其一,自己对于镜影的模拟,如果是比自己境界高的修行者,那么神通法宝一类的,只能是摹其形而不能摹其神。当然,道尸除外。 道尸本来就是用秘术将活着的修行者魂魄拘役于体内,成为类似于傀儡的生灵。这种生灵一般介于生与死之间,而且无法再往上修行,体内的真元容纳量还只有生前的八成。 这种东西已经不能算是玄异生灵了。所以,苏陌还是勉强能将其形神模拟出来的。 其二,此神通对于赋予灵性这一块纯属是靠气机。所以,苏陌必须见过或者接触过,才能根据其气机赋予镜影灵性。但是如果多次赋予同样一个镜影灵性,那么所存贮的气机也会殆尽。这个时候,要想再次使其具有灵性,便要再度采集气机。 苏陌慢慢收起了功法。虽然看似一切已经结束,但是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没有进行。 苏陌眼中似有芒光闪烁,忽然,他似有所感,微微抬首向上看去,虚空之中似乎生出了无数多幽莲。 他伸手虚拂了一下这些幽莲,他知道,这些是修行者冲境后才能有的机缘。此机缘,被一些旧修称为:“悟道”。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修行者除了本身功法所带的神通,法宝外,还有一种凭借自身领悟才能取得的机缘。便是万物之道印。 修行者划分九境,并再将几个阶段划分为下修,中修,上修,极修,仙。这不是没有意义的。按照前人的探寻,从一个阶段到达另外一个阶段的时候,便会有一次悟道的机会。 但是悟道这个过程却一直让人难以捉摸。有人在一次悟道中可以悟出中三品甚至上三品的道印,有些人只能悟出下三品的道印,有的人甚至悟不出道印来。 这点在秦璐留下的手书中也有概述。按照秦璐的猜测,如果把每个人的领悟力当作一壶水,那么领悟道印就像是往不同的杯中添水,有的杯大,有的杯小。每个人的壶中水量也是不一样的。 如果拿有限的水量去给一个巨大的杯子装水,水无法填满杯子,那自然是一无所获的。如果只是给小杯子添水,那自然可以添得很多杯。 但是修行者对于品阶的划分又是十分严苛的。中三品的道印可以稳胜下三品,这是毋庸置疑的。与其领悟上百种下三品道印,还不如领悟一种中三品道印。 苏陌看到的虚空中的幽莲宛如金子塔般分布,虽然没有见到过如何区分九品道印的详细描述,但他还是一眼看出,上中下九品道印的分布。 在金字塔底层的多为青色莲花。苏陌便以为这是下三品道印,中间则是赤色的,靠近顶端部分是紫色。 苏陌看到,紫色并非顶端,顶端之上似乎还存在着某种道印。只不过他此时修为不足,看不清全貌。再加上秦璐从未写到过最上层道印的描述,他便抛之脑后,不再理会。 连模样都看不清的道印,自己还是暂时不要去想了。 苏陌先从最底下的青色莲花看起,他这才想起一件事情,这些莲花除了颜色,其余部分看起来都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他无法根据外表来判定自己是否需要这种道印。 在道典上记载的道印不止一万种,有擅长攻杀的,有擅长守成的,万物道印各有涉猎。但是自己能够掌握的又是万里挑一,自然是要慎之又慎。 苏陌围着那些道印转了几圈,还是想不到办法选择适合自己的道印。干脆闭上眼睛,放出感知。 旧修向来讲究缘法,苏陌以为,这场悟道不仅仅是修行者选择了道印,更是道印选择了修行者。 他一闭上眼睛,感知中便只剩几株莲花还散发着光芒。他看着那几株莲花的位置,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他睁开眼睛,一伸手,第一株选的便是一朵赤红色莲花! 若是寻常修行者,不会像他如此鲁莽,一开始便选择中三品的道印。他们一开始都会选择下三品的道印,保证自己有所得。但苏陌认为,那些人眼中的有所得,在冥冥中其实是另一种有所失。 对于他而言,此时有【惊蛰】,有寒梦。那便不需要什么下三品道印。施展下三品道印还不如直接一剑劈过去。他的目标一开始就是中三品道印。 他等待了一会,赤色莲花突然光芒大放,一段信息瞬间出现在了苏陌的脑海中。 苏陌微微一笑,知道已经成了。他没有再看中三品的道印,而是连续点了几个下三品的道印。 第三十四章 心散魔祟生 苏陌一共习得了三种下品道印,一种中品道印。 选择下品道印的理由很简单,虽然此时的他不需要下品道印的修持,但中品道印所需的真元量还不是他可以负荷得起的。这就需要了下品道印的辅助加持。 他逐一查看,第一个选中的道印是正六品的道印【镜反】,此道印主辅佐之用。主要功效是可以寻着对方的气机反弹一部分受到的伤害。当然,自身也要承受较大的伤害就是了。此道印一经施展,存在的时间约莫为两个元时左右。 也就是说,如果他先施展了此道印,两个小时内无人攻击他的话,道印对于他自身的加持效果也就消失了。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此印一次只能反弹一次所受的伤害。 苏陌看了看,这个道印对旧修倒是颇有几分功效,但对于体修而言,恐怕没有气机可寻。 这倒显得有些鸡肋了。他继续看到三个下品道印。其中有两个九品道印,一个八品道印。 两个九品道印分别是【清寂】和【敛尘】,前者对于心魔有一定针对性,倒是可以缓缓他的功法问题,后者主敛息,也很好地可以缓解当下他敛息玉佩的问题。 想到敛息玉佩,苏陌心念一动,将挂在腰间的玉佩取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下,将自己体内的元罡渡了进去。玉佩瞬间变得赤红,但苏陌仍不为所动,继续渡入元罡。 一息后,玉佩的表面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随后砰地一声碎裂开来。苏陌把那些碎屑全部清理掉,留下了一块类似指甲大小的玉块。 他用感知微微一扫,便发觉此玉块上面有着字,显然又是道宗的某种传承。他仔细研读了一下,上面写得正是一套专门用于敛息的口诀。 苏陌不辞麻烦,很快便将此口诀熟悉。 只是虽然运用此口诀可以暂时掩盖苏陌身上的气息,但苏陌一旦运用起旧修的法门,那么他身上的气息便不是一部口诀可以掩盖的了。 苏陌继续看到那八品道印的有关信息,这是一枚叫做【观风】的道印,此道印的施展可以让他在两个元时内感知的敏锐性提高一层。 修行者对于自身未来的灾祸是有所感知的,而这【观风】便是强化这部分的感知。只是修行者虽然能够感知到自身的灾祸,但多久之后发生,灾祸以什么形式发生,是一概不知的。而且如果灾祸来临的形式太过玄异,超出这个境界的修行者理解的话,那么修行者即便知道了灾祸要发生,也没有应对的手段。 对于灾祸的具体情况,恐怕要更高深的神通道印才能做到。 苏陌掌握这些道印后,先是施展了一个【观风】道印,随后,在他的感知中似乎出现了一大块令人作呕的黑暗。 苏陌眸光微动,再度翻手结印,这次,他将【清寂】道印结出,一时间,他的身上泛出了微微的青光,看上去倒是有了些许出尘之意。 随后,他试着放宽心神,再次入定。就在他入定的一瞬间,他感觉周围的场景似乎一变。自己也从入定状态中醒了过来。 他看着周围已经明显不是石室的光景,心下已经有了计较:看来,道印也不能完全免除心魔,只能让他知道现在是处于心魔构造的世界中。 苏陌试着调动了一下真元,发现自己仍然可以调动元罡。他微微抖手,寒梦也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但当他将真元渡入其中时,寒梦却宛如死物一般,毫无动静。 看来此道印也不是完全能够免除心魔。 苏陌辨别了一下周围的光景,发现这个地方自己在现实中倒没来过。他便只是随意地向前走了两步,一条街道就这么自然地出现在了他的脚下,随着他往前走,人烟逐渐多了起来。 苏陌看到街道两旁的建筑格局似是依照大周的风格而筑。他慢慢感觉到自己好像就是应该属于这里,意识中的警惕也慢慢松懈下来。 苏陌知道,这是外界随着时间的流逝,【清寂】道印逐渐失效的缘故。如果苏陌没有在道印完全失效之前找到破解该心魔的方法,那么他便有可能永远沉沦于心魔之中。 这时,一个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公子!”这声音仿佛一把锤子般狠狠敲击在苏陌的心弦上,苏陌看到,一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少女,正努力拨开着人群向自己走来。 一时间,苏陌暂时忘却了时间的流逝,他只是站在原地微笑着看着初九跑了过来,牵起他的手。 “公子,前面有你最喜欢的玉石雕琢!”初九指着前面的某处道。 苏陌眼中闪过一分迷离,他说道:“初九,和你说过多少遍,不要在人群面前拉着我的手。” 苏陌说完此话后,下意识地捂了捂嘴。 因为他想起来,这一幕似乎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一个秋午。他刚刚感觉到,自己要说什么话似乎在心中早有腹稿。眼前的场景更像排练过似的。 初九放开了苏陌的手,嘟囔道:“公子,为什么在家里时公子就可以牵住初九的手?” 苏陌看向初九,耐心地解释道:“初九,家里有家里的礼数,外面有外面的礼数,不一样的。” 初九低头看了看鞋尖,小声道:“初九知道了。” 苏陌哈哈一笑,眼中最后的清醒似乎消失不见。他示意初九带着自己向前走。 两人在卖玉石的摊铺上看了又看,拣了又拣。最后,选到了一个玉制的长生锁。苏陌直接向掌柜要了两个。 看到上面刻录的字之后,他不禁笑道:“店家,你倒是会刻字。尽挑些吉利词刻上,你就不问问一个读书人,这些字是什么意思吗?” 那店家凑过脑袋来问道:“客官,什么意思?” 苏陌指了指两个长生锁上面的字,一个写着执子之手,一个写着与子偕老。他摇头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沙场上的军士之情,你就算是想表达成男女之情,也不能这般写啊。” “况且,”苏陌揉了揉初九的脑袋,“她也不是我的娘子,我也不是她的良人,你怎么就随便给我们这样的长生锁呢?” “对不住,对不住。我看到二位举手投足间好似亲密无间,还以为两位是鸳鸯。”店家忙道,“那客官,我给你们换一个?” “公子,不了。”初九摇摇头,一把把两个长生锁抢了过来,“我挺喜欢这句话的。” 苏陌无奈地看着初九,不是说好是买他喜欢的东西吗? 两人在那里付了钱。随后慢悠悠地走着。苏陌随口问道:“初九,为什么你执意要这两块长生锁呢?上面的话可并不适合我们之间的关系啊。” 初九摇头道:“公子,你看那店家娴熟地刻下那几个字,就说明他为很多来到他店里的男女都刻过这句话,也说明了他刻下这几个字是受人们认可的。那我在想,既然那些人可以认同此话用于男女之间,那我们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将其认可为就是我们两人要白首偕老呢?” 苏陌叹道:“初九,你对文章的跳脱性的确比公子要强,但是我并不是因为这一点才不想要的。这东西唤作长生锁,上面却写着偕老。本身就很矛盾。” 两人似乎对这脚下的路很熟悉,一路走过,人从少到多,又从多到少。很快地,一座凉亭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初九先走上去,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手帕,把亭内石椅上的灰尘拂去后,唤道:“公子,可以坐啦!” 苏陌示意初九也坐。两人坐好后,初九蹙眉沉思了一会,摇头道:“公子,可是不可能有真正的长生啊。” 苏陌只是淡笑道:“不可云,不可云。” “明明就是!”初九不服气地说道,“关于大周的山川异志,我可看得比你多呢。” 苏陌伸手作请的姿势:“既然你知道的比我多,那你不妨来说说看你的见解。” 初九摇头道:“我只知道,现在可以添加寿元的方法,除却吃那延寿丹外,便只是通过不断地修行,达到更高的境界。 但是在大周那些志怪小说中,对各个境界的修行者寿元到底有多少的描述都很模糊,而且,第九境成仙之境名为逍遥,而不为长生,这显然就是有问题的。 苏陌摇头失笑:“你这是在咬文嚼字。” 初九立刻道:“公子你怎么不想想,多少修行者渴求的不就是一个长生,但为什么第九境是逍遥境?难道修行者所追求的,只有那无己,无功,无名?” 苏陌轻轻把话题搬开:“所以我才说不可云,讨论九境是否能长生这种话题实在是太没必要,毕竟大周都没出过一个九境的修行者。只有以前的大齐才听说过这样的古修行者。” 初九疑惑地问道:“九境不达,那更不可能有长生了啊?公子可不要说延寿丹什么的,那东西吃得再多也只能延长一千年的寿命。” 第三十五章 梦里话长生 落日熔金,心有余悸。 苏陌看着已经沉没一半的落日,喃喃道:“没想到已经过了那么久了。” 初九则是有些担心地看着苏陌,苏陌一副触景生情的模样,让她以为苏陌对这世间有些想不开。 苏陌轻拍初九的手背道:“别这么看我,你公子我现在还没有长白发。” 初九扑哧一笑,说道:“公子好像也在修行吧,那公子追求的难道也是长生?” 苏陌看着那半轮落日,淡淡道:“就连煌煌如大日都有落下的那一刻。追求长生?是也不是吧。” 初九拍掌道:“那公子肯定追求的是逍遥了。” 苏陌摇摇头道:“这个倒不全是了,逍遥一词可以很多种定义的,如果按照修为来定义逍遥,那第八境的修行者也可以称为逍遥了。因为没有已经第九境凌驾于他们之上了。” 两人又是有些沉默,良久,当那落日再沉下一些时,苏陌问道:“初九,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能够长生,那你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初九脸上有些嫌恶地摆摆手:“我才不要什么长生呢......还不如公子每天都陪我。” 苏陌笑问道:“为什么旁人渴求长生,你倒是对其毫无兴趣的样子。要知道,如果长生,你就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去走遍河山,看遍盛世了。” 初九说道:“才不是呢。我始终觉得,如果清心寡欲地修行一生,到最后即使修到了长生,也不过和那没有感情的木头一样。那我倒不如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 “所以,”初九握住了苏陌的手道:“公子,你也不要修行了好吗,就在这里一直陪着初九。” 苏陌抬头望去,对上的是初九混杂着渴望,担忧,期待的眼神。 苏陌眼中的迷离似乎散去几分,他淡淡道:“苏某修行,可不是为了长生。” 不知为何,眼前的红颜美人的模样忽然变得,她的皮肤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出现了无数地皱纹,变成了一个华发老妪。她用沙哑地声音开口问道:“就算你不追求长生,但是到最后,结果还是一样的。你容颜如故,但我已经这般。” 苏陌淡声道:“陌的修行,只是为了修行本身,修行之后所带来的,我一概不论。” 那老妪还有些不死心:“那如果出现这样一天你会怎么做呢?” 苏陌把目光看向了天边最后的余晖,那里金红色的晖光如水。他说道:“修行者到后面可以自由改换容貌。你若想要白首,我陪你白首便是。” 老妪好像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问道:“只是这般?” 苏陌反问道:“那你还想哪般?” 老妪脸上的皱纹慢慢消失,整个人也变得水润起来,很快地,恢复成了初九那张俏脸。她低声喃道:“公子......” 苏陌眸光微动,抬眼望去,发现眼前又恢复成了石室的模样。 苏陌知道,自己已经渡过这次心魔了。但心魔之相非凭空而有,相由心生。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其实是自己一直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担忧。 这种心障是不能靠诡辩和自欺来渡过的。只是渡心魔也是修行问心的一部分,苏陌也没有太避讳这些,他刚刚所说的,都是一早修行之前就定下来的道心。 苏陌挥袖驱动起阵旗里的真元,阵旗立刻飞回在他手中。而后,他驱动起比自己凝真境强上一倍的感知,开始探寻起这间石室来。 良久,他的眉头一动,轻抖衣袖,寒梦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他朝一个地方随手划出几剑,随后,一块石板被他分割出来。 这块石板底下是有夹层的。苏陌驱动真元将放在里面的东西取出,看了看那物,点头道:“也是时候了。” ...... ...... 就在苏陌冲境的这一天半时间里,表面平静的渝州城却已经有股暗流在持续地奔涌着。这股暗流看似只与某些人相关,但谁都没有想过,在这一天半内发生的事情却足以影响整个大元的未来。 渝州州牧府内,来了一位很特殊的客人。这位客人穿着乃是具有大周古风的宽袖衣袍,但那人既不是周人,也不是元人。他有一张苍白的脸庞,但浮现的静脉却隐约有着蓝色。他的脸上还有两片类似鳞片一样的东西。虽然只有指甲盖大小,但旁人一望便知,此人不算纯粹的人类。 宋州牧正坐在主客位置上,他正色看着眼前这位海族人。更确切一些来说,这是一位海族与人族的混血。他和像他一样的人作为东海与中土的使者,行走于两地之间。 这时,有仆从走到堂内,和他说了几句话。宋州牧神色一动,吩咐道:“那你便喊他们进来。” 不多时,一位穿着白袍的老人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黑甲的军士。一见到那位老人,宋州牧起身迎接道:“南斗先生,没想到您居然为这件事亲自出面。” 南斗虽然年事已高,但声音却还很洪亮,他说道:“因为这并不止是轩泉学宫和东海诸岛之间的事了。我身后这位,是京都来的,他代表的是京都的金阳学宫。” 那位军士略一抱拳,以示南斗所说的不错。 两人寻着客位坐下。宋州牧望向那海人,淡声关照道:“阁下再念一遍请求吧。” 那海人站起身来,向南斗和军士行了一个中土的礼节,随后他用流畅的中土语言说道:“东海之滨有幸见识到轩泉学宫洛司首之风范,特寻十位资质最优者,来往渝州讨教。此场讨教,只论高下,不问国情。” 宋州牧补充道:“这十名都是海族的年轻一代,按照海族的寿元及其年龄的比例,换算成中土人,最大者不会大过十九。” 南斗沉吟片刻道:“无不可,轩泉愿意接受讨教。但旁边这位也是来代表金阳学宫与轩泉学宫讨教的。不知两位有什么安排?” 军士率先说道:“三方会战,也可。” 那海人听到此话后似乎变得有些呆滞起来,少顷,他开口道:“我们也同意。” 几位中土原住民都知道,刚刚那人正在用特殊的方法问讯真正的海族中人,得到了那些家伙的认可后,他才会点头的。 此时不是论及海族通过何等方法传讯的时候。看到海人点头,南斗起身道:“如此,便定于六月初九的这一天吧。这一天恰会轩泉一年生的月试,刚好直接派出清凤苑顶层的十位生员。” 几分又就着细节谈论了一二。宋州牧则主要负责京都和东海来人的住宿问题。 虽然这次商讨似乎只是简单地上门讨教切磋,但宋州牧深知来找到轩泉学宫的两方各怀的心思。东海那边不必说,最表层的目的就是来试探一下轩泉还能培养出多少个洛梦茹,沿海的问题会不会发展为国际问题,很有可能就要看这次比斗。 若说东海方面只是外患,那么金阳学宫的到访便是内忧了。体修修不得寿元,新皇登基已经有五十年了,曾经的少年皇帝也要成为了耄耋老者。大元并不完全是世袭制度,所以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恐怕还有暗中的一些较量。 金阳学宫便是大皇子修业的学宫。 宋州牧看着被层云遮掩得有些暗淡的天空喃喃道:“云动,知风涌。” 渝州城,检正司司署。 两名穿着白衫的重明使正看着余坤的尸体被下属带走。左首那人脸上有一道从额头划到下颚的伤疤,那道伤疤正穿过他的一只眼睛,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怖;右首那人皮肤黝黑,相貌平平,属于往人群中一丢你就永远找不到的那种。 看到余坤的尸体上明显有烧焦的痕迹,左首那人淡声道:“陆使君,你对余坤身上的雷击痕迹有何建言?” 陆使君憨笑道:“哪里能够说的上是什么建言,应该就是有旧修来到这渝州城了。而且,修为不会低过元罡境。” 左首那人嘴角微微往上一撇,道:“刚刚我感到了一股很微弱的真元波动,就在这渝州城中,我想前去一观,陆使君应该不会拦住在下吧?” 他这么问倒也不算无的放矢。京都检正司总署派遣二人下来渝州,一是听闻了三方会战的消息,所以派遣大量人手进驻渝州。二则是因为他们此行虽明面上是调查刺杀一案,但派遣的人马不能够只由一人所掌控。故一共派出二位重明使,有分权也有互相监督的作用。 所以左首那人如果要私自带队做什么事,必须经过另一人的同意。 陆使君摆手道:“林使君此言差矣,调查旧修的蛛丝马迹,正是我们应该做的,我又怎么会拦住阁下呢?对了,我看岳队率的办事能力甚高,不如就让他随行于你,助你一臂之力?” 林使君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在陆使君身后待命的高大甲士,点头道:“诺。” 第三十六章 缓计 苏陌在石室中再度翻找一番,确认没有遗留后,他便直接离开了。 对于墙角那些貌似灵兽卵一样的东西他没有去理。在他的感知中,卵中的生机已经很小了。即便是用旧修的手段,恐怕还得要许多超乎其原本价值的灵药。这不值得。 苏陌走出洞外,看到正在等待他的陈初然。他望向她道:“久等了。” 陈初然看他一眼,清冷的眼眸中浮现出了些许诧异。 苏陌将阵旗递上,道:“多谢了,此物很有用。” 陈初然淡声道:“很有用你便拿去吧,虽然如今只是特殊时期,但总有一天你会再用到的。” 苏陌也不矫情,翻手一收,而后向陈初然行一谢礼。 随后,苏陌问道:“其余几人呢?” 陈初然答道:“竺先生来找你我两次,均被我以水月玄虚之术所骗去。我和他说,想在此处呆久一些。于是他们便先行离开了。不过竺先生留下了一张凭据,我们可以凭借它直接去驿站要一辆马车。” 苏陌颔首,随即正色道:“我们得快点离开了。虽有阵法,但检正司的人向来对真元波动敏感。” 两人跑出了这个遗迹。苏陌辨别了一下方向,便往驿站方向跑去。 只是当他跑到驿站旁时,却发现驿站多了许多穿着军甲的人。那些穿着军甲的军士将来此驿站的人全部扣住,随后,有穿着黑袍,袖底上有金色瞳孔的检正司司员上前来进行搜身。 于是苏陌顿步不前,他刚刚出石室的时候,又对自己施展了一次【观风】道印,便马上感觉到了一丝心悸。 此种感觉便是预示着自己恐怕还会遇上些对自己不利的人或物。他便推测是检正司。 果然,现在想离开已经不能通过驿站了。而且很快地,那些司员会将这里附近的小镇全部筛查一遍。 不过他早就对这种情况有了预想,还思索到了一个刚好可以应付眼前情况的方法。 陈初然面色有些阴沉,她看到眼前那帮黑袍人时,便低声对苏陌道:“子安,我们往回走。” 苏陌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随后放开手说道:“且慢,看此情此景,他们已经来这里好一会了,检正司做事最喜欢兼听明暗,表面上只是驿站中有他们的人,但是在人群之中,早已有了他们的眼线。我们贸然离开,反而会引起那些眼线的怀疑。” 陈初然默然良久,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 苏陌点头道:“倒是有一个办法。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问问自己所谓的水月玄虚之术是什么?” 陈初然答道:“便是用真元配合符箓,短时间内制造出一个【水影】,它可以变成任何人的外貌。而且,炼成【水影】之后,,水影本身不会有任何的真元波动。” 苏陌颔首答道:“甚好,那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陈初然眉头微蹙:“在此处?这里毕竟不是像那遗迹般宽阔无人,而且方才你也说了,周围有眼线,我一旦施法,甚至可能会将驿站里面的人吸引过来。” 苏陌伸出一指,上面有些微的绿光闪出。他向前一递,那抹绿光便向着陈初然飘来。随后,陈初然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印记。 苏陌关照道:“这是道印【敛尘】,虽然只是九品道印,但是遮掩你凝真境修为还是绰绰有余的。你只需要想办法不让那些家伙看不到你施法的过程就好了。” “这倒是简单,”陈初然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脸上露出了好奇之色,“可是这东西持续的时间是多久啊?” 现在才得以看出这位高冷美人的娇憨。苏陌摇了摇头,答道:“两个时辰。” 陈初然点点头,她默念了一个口诀,空气中立刻出现了白雾。这白雾越来越多,最后,就连夕阳也已经被白雾掩盖。 就在白雾遮天的一瞬间,一串整齐的脚步声响起,随后一个声音大喊道:“检正司办案!” 陈初然赶快变换口诀,她刚刚使用的小神通【月虚】只能衍化出凡间水雾,这种雾气让真罡境体修挥一挥袖就可能被吹散的。 她取出一张画着水蓝色符文的符箓,随后她的真元似不要钱一般向里面涌去。少顷,当她脸色微微苍白时,一个像人一样的“水人”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陈初然朝自己嘴里丢了一颗丹药,问苏陌道:“你想让它变成何人的模样?” 苏陌想了想,道:“我记得朝廷还未撤销过对旧修中高位修行者的通缉。 那你便将其塑造成那位多宝道人的模样,而后,让他进入那遗迹里。” 陈初然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提起多宝道人,众旧修可是对他又爱又恨。 第一位多宝道人是大周全盛时期的修行者。他喜好宝物,又挥金如土,更喜欢云游四海。他游历过中土的很多地方。每到一处,他必将开辟一个洞府。随后在洞府中留下或多或少的宝物。这些宝物有神通秘籍,有法宝神兵,也有灵兽。 多宝道人不属于道宗任何一脉,他是一名散修。他的洞府据传在大荒也存在着。到如今,中土已经有八十多座遗迹已经被考证就是他所留下的洞府。 但他在洞府之中却不止留下宝物,有些时候,他留下的灵兽卵意外孵化,对于下位修行者来说恐怕就是一场灾难。 只是后来还出现了很多“多宝道人”,这一类人身兼散修身份和宝物众多两种特点,也学着那一位多宝道人四处布施。 大周被大元铁骑攻陷时,那些军官直接将那些有名有姓的“多宝道人”设为重点打击对象。只有几位没有惨遭大元军士的毒手。 即使幸免于难,他们几乎也都隐姓埋名,不敢打着“多宝道人”的旗号了。但唯独有一位修行者偏偏不肯脱下此号,还认为众修不做多宝道人,那他便是唯一的多宝道人了。 此人名为班杰,据传是六境修行者。只是无人见其真正出过手,但是他身上的法宝却层出不穷。此人没有和道宗子弟下海前往大荒。有传言说,他还在这大周旧土行走。 苏陌不论他在何处行走,现在他只需要班杰的一张脸就好了。 陈初然虽然心下诧异,却也没有多问什么。两息之后,一个风度翩翩的道士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姓林的重明使看到起雾的一瞬间,便感觉事情不妙。挥手指挥一队军士拦在了驿站门口,防止有人狗急跳墙。几个想趁乱冲进驿站的路人跑出白雾后看到的只是一排的铁枪,吓得哇哇乱叫地往回跑,却被人双手反扣地抓了回来,强硬地喂下一颗红色的丹药。 虽然有白雾的遮挡,但苏陌还是对外面的情形看得很清楚。看到那枚红色丹药时,他不禁眉头一挑。 检正司研制出来的验修丹...... 林使君看向那名高大甲士,淡声道:“这位岳队率,你看这雾,似乎就是旧修搞出来的动静。看来我们的确打草惊蛇了,不知道你对这白雾有何建言?” 林使君倒也不是傻人,他看得出来,这岳队率就是那位陆使君的麾下,想来他跟自己前来就是方便监视自己。不过这也是必须的,只是林使君不清楚此人的具体实力,也不好公然在这个地方便宜行事。 所以他试探了一下这位岳队率。铁盔在上,虽然林使君不知道岳队率有何表情变化,但就在他刚刚发问的时候,他感到有两道几乎凝为实质的目光朝他而来,使他的脸颊一阵刺痛。 林使君面色未变,只是淡淡地讥讽道:“只是一场雾,难道阁下真的没有办法?” 岳队率把目光看向了漫天的白雾,冷声道:“这有何难?” 他放下随身兵器,走到白雾面前,双手握拳。手腕上出现了一圈黄色罡气。那黄罡加速旋转起来,一息后,便形成了两个个小型漩涡。 他双拳向前一探,漫天的白雾瞬间向他涌去,在那两个小漩涡里被绞碎。很快,白雾全散,乾坤朗朗, 林使君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岳队率,没有想过,陆使君竟然让这位达到真罡境的体修监视自己。而且听其刚刚的声音,很明显,他还很年轻。 修为高的人在大元朝比比皆是,但年纪轻轻修为又高的人,只能说是凤毛麟角, 林使君虽然对岳队率有些排斥,但心底还是产生了结交的心思。他刚刚想前去恭贺几句,却看到一个衣袂飘飘的人影瞬间从人群中跑出,朝着远离驿站的方向奔跑着。 岳队率马上喊道:“追!”随即拣起自己的兵器,翻身上马。和几个属下一起去追往那人。 林使君看到他们跑去的方向,眼神闪烁不定了好一会,对着他的几名心腹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即独自找了一匹马,而后驾马朝着那几人消失的方向跑去。 苏陌看到前方还有许多司员,慢慢退后几步,低声道:“我们悄悄往后退一点,不要那么快被他们检查到。” 第三十七章 惊乍 半盏茶的功夫后,陈初然说道:“术法失效了。” 苏陌问道:“是被外力破坏的?” 陈初然摇头道:“只是时间限制罢了,我能感受到,那水影是进了遗迹中才消散的。” 遗迹中,岳队率看到面前出现了三条甬道,但是那个人影已经不见了。他伸出手让部下停下来。随即吩咐了一番。十数人立刻分成三队,朝三个方向走去。 就在三条队伍刚刚进入甬道后,林使君也赶到了,他看着眼前的三条甬道,眼中浮现出一抹异色。 他望向岳队率道:“岳队率,你的人已经进去搜找了?” 岳队率淡淡应了一句。 林使君见话不投机,便绕着外面走了一圈,他看着外面类似大堂的设计,喃喃道:“这倒是像大周修行者的洞府。” 少顷,三支队伍走了出来。进入最右侧洞口的那队军士派出一人,和岳队率耳语几句。 岳队率铠甲之下的瞳孔略略一缩,随后,他看着林使君,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抱拳道:“林上使,在最右侧甬道,有一些发现,在下现在要去一探究竟,不知林上使......” 林使君点头道:“那我肯定要跟着去的。” 岳队率留了一半人在外面守着,随后带着剩下的人和林使君走进了第三条甬道。 有随行军士打开了火折子。不过在这只能照亮三步远的距离。几名军士在前面带路。一盏茶功夫后,他们喊道:“就是这个了。”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只巨大的螳螂尸体。 众人看到,螳螂的身躯已经被破坏得惨不忍睹,但是两对前肢和几对足均是完好无损,在火折子微弱的亮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林使君脸上的伤疤狰狞地动了动,他大喊道:“灵妖,这是灵妖!灵妖之身,可炼神兵!没白来,这一趟真的没白来!” 神兵......这两个字宛如魔音一般在众军士的耳边潆洄,好像两把锤子敲响了他们的灵魂一般。每个人看到螳螂的目光都变得热切起来。 大元时期,因为国内任侠斗勇之风盛行,所以总会要好事人士来编排各种榜。比如什么京都美人榜,潜龙腾渊榜,神兵榜等等。而这神兵榜,就是一个将大元各类神兵进行比较排名的地方。 神兵榜上有三条规矩,一是入榜兵器必须有师匠以上的证明此兵器是神兵;二是榜上只有一百件兵器,不多不少;三是榜上的兵器皆有其主。 有人曾说过这么一番话来评价神兵与体修之间的关系,上三境的体修未必拥有神兵,但是拥有神兵的一定会入上三境。 大元对于神兵的定义是很严苛的,虽然在旧修眼里,那只是几件连法宝都比不上的凡铁,但是能够有神兵之名,自然是有其不凡之处。 体修认为,兵器乃手脚之延伸,所以兵器对于他们并不是纯粹的身外之物。他们将其看得更为重要。而神兵是具有神思的兵器,若从旧修的角度来说,便是有了自身的灵性。 所以,神兵有主,其中不仅是体修选择了兵器,也是兵器选择了主人。两者在某些方面显得颇为契合。持有神兵的体修在修行的过程中,还会有些意想不到的修行效果。 例如京城那位司徒大将军的兵器【金莲破阵枪】,那把神兵可以利用兵器本身的锋锐之气帮助其主洗涤自身罡气,让其具有锋锐的特性。而同样官列骠骑大将军的霍大将军,却因为没有神兵,所以即使是相同的修为,在武斗方面,司徒大将军更胜一筹。而且,前者还比后者更有可能突破那肉身成圣的境界。 岳队率看到手下有些心猿意马,还有几个甚至已经悄悄往前走了两步。他立刻喝道:“立正!” 众军士条件反射般的立正站好。岳队率说道:“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也不许动那东西!” 他话音刚落,一个身影便走了出来,径直走向那巨大螳螂的尸体。岳队率刚要喝骂,去听到那人影回头幽幽道:“岳队率,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你的手下。” 岳队率冷肃地说道:“林使君,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我建言还是不要乱动这里的东西好。” 不动这里的东西?林使君在心里冷哼一声,灵妖可是可以被旧修用来做法宝的。炼制比法宝更低阶的神兵,恐怕绰绰有余。凭借自己的关系,找到一个大匠让他帮自己打造一把神兵出来,到时候自己进入上三境简直是易如反掌。只有这种榆木脑袋才在这里疑神疑鬼的。 林使君没有理会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把刀,他将黄罡附着于那把刀上,随后顺着尸体上的残余纹路一切,一条前肢就落了下来。 他如法炮制,接着卸下了第二条前肢,然后卸掉它的腿......等到半个元时过去后,他才意犹未尽地擦了一把汗。 众军士看到地上摆放着那些灵材,又有些蠢蠢欲动起来。有一人甚至按耐不住附在岳队率耳边怂恿道。 岳队率铠甲之下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他挥手道:“后退。” 众军士皆是一惊。 岳队率大喊道:“我说后退你们没听明白吗!” 先前那人听到此话,便不乐意了,他赶忙上前道:“队率,那可是未来的神兵啊!” 岳队率冷漠地看了他两眼,随后闪电般地拔出佩剑,伸手一划,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岳队率放回配剑,厉声道:“乱我军心者,斩!” 众军士这才退后。 林使君讥诮地看了一眼后面的岳队率,他整理了一下地上的灵材,估摸着要三辆马车才能运回自己的私宅里。正想着,余光却瞥见了一物。 那是什么? 林使君点燃了自己的火折子,看到那物离兽尸有十来步远,圆滚滚的,还有光泽闪烁在其上。他想了想,兴奋而又不太确定地喃喃道:“难道是妖丹?” 是妖丹的话,那便又是一场机缘。 林使君看到岳队率已经退后三十余步的距离,暗想以岳队率的榆木脑袋也不会想拿前面那颗妖丹的,既然如此,那倒还不如便宜了自己。 他向前走去,一路上看到了好些枯骨,但他丝毫没有在意。此时他的眼里只剩下了妖丹。 他抱起了妖丹。可是他并没有感受到里面蕴含着澎湃的能量。 林使君皱起眉头,敲了敲那枚妖丹,又附耳上去听了听,得出了一个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这颗妖丹,是死丹。 仿若一个溺水之人丢掉了他的救命稻草,林使君喃喃道:“这不应该啊......这不应该......”说罢,竟来回踱步起来。 他看着更深处的甬道,福至心灵地想到:外面的甬道便有神兵的原材料,那里面想必也有更好的东西。 他将妖丹丢下,一个人举着火折子大步往甬道深处走去。 甬道入口处,岳队率看着林使君的背影逐渐消失。缓缓开口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只妖兽身上的伤口,是攻城弩留下的痕迹。 这便说明了,这只妖兽不是被旧修所杀,而是被一名大元修行者杀死的。 但是这妖兽身上的灵材为什么没有被这个人回收?他杀死妖兽没有用到过神兵,但是他的表现又好像不需要神兵,一是他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没有使用自己的神兵,所以这些灵材对于他而言可有可无。” 有人忍不住问道:“队率,你怎么知道那上面没有神兵的痕迹?” 一时间,同伴皆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向他。他这才想起来刚刚那个违反军规的人的下场。还好岳队率只是瞥了他一眼,而后淡淡道:“因为岳某,也有一把神兵。” 军士皆是一惊,他们互相对望后,一人小心翼翼地问道:“队率,二是?” 岳队率道:“二是那人已经死了,和那只螳螂同归于尽了。但这个遗迹在这里看上去已经那么多年了,这只妖兽的尸体还相对完整,我便疑其有诈。” “那林上使他......” “他么......”回想起陆使君在他临行前嘱咐他的话,他摇摇头道:“随他去罢,正好看看我说的话对不对。” 就在此时,一名军士赶忙跑了过来。岳队率一看,此人是在外面把守的斥候。那人看到岳队率时,好像舒了一口气。 岳队率问道:“有何事?” 那人低头道:“队率,刚刚驿站那里乱成一团,大家都说......都说......” 岳队率眉头一凝:“都说什么?” 那斥候把头低得更低:“都说您和林上使不幸殒公于此。” 岳队率暗呼糟糕,他问道:“那现在驿站里还有我们的人么?” 那人答道:“没了,检正司司员听闻林上使......便都过来了。” 岳队率知道自己的人中了计,不过好在是虚惊一场,现在自己带人赶过去,那名林上使口中的旧修肯定还来不及走......正在此时,漆黑的甬道中,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第三十八章 剑光 金色的落日已经沉入山间,只留下静谧的夜渲染着山林。有多少魑魅魍魉隐藏在这林间已经无从考证,唯一能听到的,只有从耳边流逝的风。 ——多年以后,陈初然在她的某本回忆录里如是写道 骏马在山野中迅速地奔驰,它跨越了林间的溪流,林间的灌木,还有林间的雾岚。 马牵着一辆车。车夫压低着笠檐,时不时挥动着马鞭让其调整方向。车上的四周都用帘幕遮掩着,显得十分神秘。 不知跑了多久,一个清冷之中略带疲惫的声音从车里传出:“子安,你的计划很成功。但是你让马儿跑得这般快,难道你觉得那些人会追来吗?” 那名车夫略略抬起头,说道:“别人会不会我不知道,但是那个穿着铠甲的真罡境体修一定会追来。他的那匹马是中土北境所养的黑骢,那匹马比在中土养的马脚力要快上很多。他一定会追到我们的。” 陈初然沉吟道:“你不是已经改变过很多次方向了么?那人凭什么可以追踪到我们的方位?” “凭感觉。”打扮为车夫的苏陌淡声道,“体修的感觉会让他来到这里。”他又在心里补充一句:“但是我自己内心的感觉却告诉我他一定会来。” 苏陌的计谋其实很简单,他从那间石室得到的,是一卷炼制让灵兽迅速获得修为的丹方。但在那张纸底下,却有着班杰的落款。苏陌立刻联想到,所谓的遗迹,是不是班杰遗留在中土大陆的一间洞府。 他看到石室和大堂的建筑风格颇有大周古风,干脆不管这是不是多宝道人班杰的洞府,直接叫陈初然制造一个有班杰长相的水影,让其故意被那群人发现。随后又有意地对他们其中一些人进行思维误导。 肯定会有人产生贪念,试图走进那第三条甬道的。 里面的人都死亡的谣言的确是他散布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身为重明使的林使君居然真的要死在甬道里的机关下了。当时驿站里没有跑去的检正司司员乱成一团,他们才趁乱找上了一辆马车,冲破了几个人的阻拦后扬长而去。 半个元时后,苏陌的感知中出现了一个人。他知道,那人还是赶来了。 他把马喝停,随后对车里的陈初然吩咐道:“你不要出来。”随后目光灼灼地盯着来人的那个方向。 少顷,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冲破了岚雾,一个浑身穿着甲衣的军士骑在马上。他看到一个头戴斗笠的人正站在那里等着他。他知道,他就是那位旧修, 岳队率翻身下马,对那人抱拳道:“在下岳震,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苏陌淡声道:“在下苏陌。” 苏陌没有隐姓埋名的想法,在他看来,如果现在不把眼前这位解决干净,那么自己即使跑得再远,他也会寻上来。那么名字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岳震问道:“阁下倒是好算计,居然差点把一位重明使陷杀于此。” 差点陷杀?那便是没死喽。苏陌耸了耸肩,说道:“算计自然有算计,但里面的一切我来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岳震眉头微微一皱,对方说这句话无疑是想告诉他,那里面的东西虽然很珍贵,但苏陌也没有顺手牵羊。反倒是林使君贪心,这才差点丢了性命。 岳震点头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是我们还是要兵刃相向。这不是理在哪边的问题,这是原则性的问题。” 苏陌摇头道:“我记得你们大元对于不到上位的修行者向来是驱逐原则,为什么你又可以拔出手中剑?” 岳震淡声道:“驱逐,当然是废了修为之后再驱逐。” “原来如此。”苏陌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那我们便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苏陌略一挥袖,寒梦出现在了他的手上,他先行了一礼。 岳震也行了一礼,拔出了他的佩剑。 岳震的佩剑有些特别,可能有些危险。 苏陌从【观风】道印的预测中得出了一个颇为古怪的感觉。有些危险......和真罡境修正者斗战哪里有可能没有危险?但是令他真正赶到不安的,是岳震手上的那柄剑。 这柄剑长三尺,剑背较宽,上面好像有鳞片状的花纹。一片又一片,非常均匀。上面有着暗红色的纹路。即便是在这夜色之下,也能看得清楚那纹路上面流转的暗红色光泽。 苏陌看此剑不凡,心中便猜测到此剑可能就是大元修行者心向往之的神兵了。当下,他也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两人彼此相望了数个呼吸的时间,夜色静谧,山水静谧,人也静谧,就连旁边的两匹马也出奇地没有走动出声。直到车里的那名女子呼吸声微微加重的那个瞬间,仿佛一直牵系着两人的弦乍然断裂,一瞬间,两人同时身动! 一个眨眼间,苏陌从原地不见。 岳震看到眼前没了人影,只感觉耳后有异,想也不想地回身劈出一剑! 在他的身后,苏陌的身形显现出来,他好像有些惊讶于岳震对于危机的感觉。随后飘然后退。 他达到元罡境之后,除了领悟力较之以前上升了一大截,身体的各方面素质也都有所提高。往日用上一次两次就会感到疲惫的【惊鸿影】,现在他也可以比较轻松地使出了。 只是刚刚为什么岳震能够感受到他? 苏陌将斗笠摘下,将元罡覆盖在其上,随后朝岳震的后背扔去。 而在同时,他将寒梦举起,将大量真元渡入,使其上面的符文全部闪烁起来。他身影一个模糊,下一个瞬间,他已经到了岳震的头上,一式【击星寒】直接刺向岳震的头颅! 岳震几乎是瞬间退后两步,手上的那把怪剑一个上撩划过,直接击散了寒梦上面的真元。 苏陌眼神未惊,他早就意料到了岳震不会攻击他那顶只是用来干扰感知的斗笠。既然已经知道对方要往哪里攻击,自己也不会直直地只有一招变化。 他的手似乎受不了岳震的巨力而直接松开了寒梦。这看得岳震瞳孔微微一缩,他犹豫了一瞬间,便横剑劈下,采取了不守反攻的架势! 这一剑劈的正是苏陌的手腕,意在逼其真正弃剑。连续两次的防守,他已经知道,苏陌的轻功或者说是步法很快,但他手上的剑就未必了。 苏陌的身影果然消失不见。 他当然要避其锋芒,若是气修正面承受体修的全力一击,那么即便是天人境的元罡也挡不住真罡境的一拳。 旧修和体修作战的最好方式就是拉开一段距离后,利用法术和法宝远距离攻击。但想要将这两样收发于心,至少要神御境以上才可以。 苏陌现阶段便只能依靠着步法的灵活和寒梦的锋锐来与人斗战了。 岳震看到苏陌人影消失的时候,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场战斗,他要赢了。 苏陌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寒梦也回到了他手中,没有多余的剑招,他只是往前一刺。 岳震眸中露出微微的惊讶,但他也有预料过苏陌暗藏别的手段,对这一剑倒也不算没有准备。 他仗剑一横,将自己面前的门户死死守住。 苏陌看到他的剑招,眉头一挑,刚想说些什么,话语却被一道恢弘的剑光所掩盖。 掩盖的却不仅仅是话语。 剑光散去,露出了两个人的身影,苏陌风度还在,白衣飘飘,剑尖指地。倒有些旧时剑修的韵味了。 岳震却显得很是狼狈,他虽然挡下了这一剑,但是身上的铠甲已经有了密密麻麻的裂痕。似乎动一下就会碎落一地。 良久,两人同时开口问道:“此剑技何名?”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最后岳震先开口道:“此剑技名【横天槊】,乃轩泉二十八剑之一。主防守门户。” 苏陌望向他问道:“你是轩泉学宫的老生?” 岳震摇了摇头,铠甲上立刻掉下来几块小的碎片。“非也,是我从前的一位战友教会我的。我也只会这一招。” 苏陌了然地点点头,他没有追问那位师兄或者师姐的名字,只是淡淡说道:“此剑名【惊蛰】。” “主杀伐。” 岳震摇头问道:“我不是问这一剑,我是问那式剑已经脱手但是又回到你手中的剑技。阁下可不要告诉我,那是你们旧修的神通。” 苏陌将寒梦松开,寒梦瞬间宛如游鱼一般在他的手腕上绕起圈来。“是这式剑技吗?此剑技名为【相思缠】,乃轩泉二十八剑之一,主惑敌。” 岳震点头道:“原来如此。” 苏陌摆手道:“且慢,我还有一事相问。阁下手中的这把剑,可有名号?” 岳震看了看手中的那把怪剑,面无表情地说道:“此剑名黑鳞,用三百六十七片黑山深泽里的魇龙鳞片打造而成,可强化使用者对危险的感觉。在大元神兵榜上排行第七十九位。跟我已经有了七年时间。” 第三十九章 暗渡 岳震没有理会自己身上已经支离破碎的铠甲。将剑一横,道:“你是轩泉学宫的门生,怪不得知道【横天槊】的薄弱之处。 苏陌伸手阻止道:“且慢,我有一话要问。” 岳震注视他好一会,把剑慢慢放下。 苏陌问道:“不知阁下在这大元担任何职位?” 岳震默然良久,有些干涩地开口说道:“在下只是在检正司陆使君麾下当一个队率罢了。” 苏陌淡声道:“如果按照大元的官位标准,你这个队率的官职,恐怕还不到正八品。但是那些重明使,恐怕都是正四品以上的官了。” 岳震默然,他知道苏陌想说什么,想他一个真罡境的修行者,却只能当一个八品芝麻官。不能说吏部昏庸,只能说明他自身的为人处世之道不合这个官场。 岳震问道:“不知你问个做什么?” 寒梦在苏陌手中舞出一个剑花,随后,苏陌将剑锋朝上,束手道:“岳队率已经知道我是轩泉学宫的生员,但轩泉学宫一直以来都只招体修,大元只有司天监的司员才能炼气。 在下说了这么多,只是想提醒岳队率一个事实,在下是旧修,所以在下只能如履薄冰地在这大元生活着,而阁下却是纯粹的体修,而且还有真罡境的修为。但是在这大元生活得却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岳震沉思了好一会,问道:“你想我放过你这一回?” 苏陌微笑道:“正是。” 岳震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苏公子,看在你不是有心暗算朝廷命官的份上,我可以放过你。不过你总得拿出点东西让我回去交差吧?” 苏陌点头,随后慢慢退后至马车旁边。 岳震看到他始终正面面对着自己,也没有什么不满的表示,只是将黑鳞剑插入土中,眼帘低垂。 苏陌掀开马车帘幕,和陈初然微微低语几句。陈初然点点头,从云罗乾坤袖中拿出了一个木匣子。 苏陌接过木匣子,走上前递给岳震。岳震松开黑鳞,接过木匣子后,打开一丝缝隙来看里面的光景。须臾,他把木匣子合上,问道:“这是何人?” 苏陌淡声道:“刺杀二皇子的刺客。” 岳震点头道:“这便足矣。” ...... ...... “子安,我们便这样离开了?” 苏陌摇头道:“还不算完。岳震此人,并不像迂腐之人,但是他的行事风格却总有些一板一眼的意味。这与元人豪爽的风格不同。” 陈初然闻弦歌而知雅意,“你是说,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苏陌沉默不语,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马车逐渐穿过了深林,穿过了月光。 陈初然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知道,该说的,苏陌一定会说。 “不尽然,”苏陌看着远处依稀可见的灯火,舒展了一下眉头,“一个人的习惯,其实是有着长辈的影响的,他变成这样,想必有其长辈的影子。” 陈初然蹙起眉头,她沉吟良久,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说,大周风气?” 苏陌有些感慨地说道:“初然,其实有的时候,你实在太过聪明了一点,不像初九。” 陈初然听到初九这两个字,突然来了兴致般,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问道:“初九怎么了?她现在可是被称为轩泉第一书童。小女子我可比不过她哦。” “轩泉第一书童?她什么时候有这个称号了?” 陈初然点道:“有人听得洛梦茹洛司首曾经夸你是轩泉看书最多的生员,便有师兄师姐们不信,上门来找你赌书。 结果那时你不在,有一个师兄脾气比较暴躁,直接骂了你两句。听到那些话后,初九好像很生气,然后赌书的双方就变成了初九和那些师兄师姐们。” 苏陌眼中闪过一抹愧疚,不过很快笑道:“初九读的书比我多。她在读书方面确实是轩泉第一人。” 陈初然淡笑道:“你是不知道初九最后说了什么话,当时初九和那些师兄师姐说,连她都比不过,又怎么比得过她家公子?” 苏陌默然,他其实很清楚为什么初九读的书比他多。和初九相遇的十二年时间,大多数时候他都在独自修行。苏家没有其他孩童,初九便只能一个人打发时光。 打发时光的方法就是,看书,看很多的书。 这也是为什么初九不嫌脏累都要养绥绥的原因。 苏陌低低叹了一口气。他对陈初然说道:“实不相瞒,初九最近不知道和她的小狐狸跑到哪里去了。我知道陈家的眼线不说遍布天下,但也几乎遍布渝州。我想她再怎么跑也跑不出渝州,想请你帮我找一下她。” 陈初然眼中闪过一分异样,但她还是答应道:“会的,我一定会找。” 苏陌嗯了一声,他拉了拉缰绳,让马的速度减下来,随后,他们缓缓入了人烟。“岳震的行为举止的确有大周古风。不过到底是不是有旧修在后,还得继续观察。” 陈初然眸光微动:“他还会再来找你的,是吗?” 苏陌无奈地耸耸肩,“我把我姓甚名谁,在哪里修业,都已经告诉他了。他想来找我还不是轻而易举。” 陈初然问道:“你和他之间是不是在私下里已经达成了某种交易?” 苏陌笑道:“是又如何?难不成你这个生意人,还想帮我看看我有没有亏啊?” 没想到陈初然真的点头道:“也不是不行。” 苏陌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毕竟两人还算是合作关系。“岳震突破真罡境的时间应该再早一些。他的那把神兵和身上的铠甲绝对挡不住我全力使出的【惊蛰】,所以他还用上了自己的真罡来抵挡。体修最重丹药,没有丹药,他们的气血亏损难以补充,只会越修越回去。所以,我暗示他我会给他丹药。” 陈初然听完后,淡淡地问道:“仅此而已?” 苏陌苦笑道:“我只希望你听后不要想着如何止损就好。” 陈初然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那他会给你什么?” 苏陌诚实地摇头道:“不知道,他没告诉我。” 陈初然面色平静地说道:“如果按照你的推断,他身后真的有一位旧修长辈,那么这场交易倒是互赢。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大周对于礼法的苛刻,上至修行者,下至布衣平民。他如果是一个什么旧朝布衣之后......” “倒是你赚到一些。” 苏陌点头道:“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一些丹药换一个打手,即使他肯帮我真正出手一次,那也算吃得回本了。” 苏陌和陈初然此般想法自然有其道理,礼虽一般,人有不同。旧修讲究缘法,一报还一报。但是普通人却是恪守周礼、周德。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 但是施加恩惠这等事,还得看对方是否接受。居其高位谋其高禄,要说岳震是自行修行到真罡境,那绝然不可能。 这也是苏陌猜测对方身上有旧修影子的原因,既有周朝的古风,又兼有让其修行到较高境界的资源。思来想去,只有旧修可以做到。 只是看岳震真罡境成境有些时日,苏陌倒觉得岳震此时真的是不甚如意了。炼体不比炼气,它讲究的是一鼓作气。岳震若是再拖个一两年还停留在真罡境,即便他有神兵,也不过是勉强入得了上三境。 陈初然问道:“不过你将那衡庐一脉的弟子头颅函封,日后碰到衡庐的行走,你怎么办?” ...... ...... 轩泉学宫,武阁三层。 洛世书看着眼前这位穿锦衣的公子,淡声问道:“可以开始了么?” 锦衣公子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道:“莫说在下以境界压你,我就让你先出三剑。” 洛世书眸光微动,向他行了一个较为正式的礼。随后,他握剑于手,只是平平一剑刺出。 那公子看到洛世书第一剑便是连剑技都算不上的直刺,眼底的轻蔑更甚。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先后退几步,躲开洛世书的攻击,随后再进行反击。 洛世书的直刺果然被他躲开,随后他剑招一换,改直刺为劈砍。却又被躲开。 洛世书好像有些没有信心了,他第三剑直接往回一收。采取的是【藏锋】的剑势。 锦衣公子见其三招已出,便直接欺身向前。他手中的长剑一瞬间全部化为剑光,朝洛世书身上袭去。 此剑技并非轩泉二十八剑任意一式,乃是他们家族相传的【风拂柳】,讲究飘逸潇洒,但是唯独少了杀伐性。 这种好看的剑技为富家公子小姐所偏爱,当然在齐斩这样的军士看来,这种剑技可以说是舞剑了。 第四十章 惊闻 洛世书简单的一式藏锋回鞘自然是无法抵挡招式多变的【风拂柳】。两人甫一接触,洛世书身上就出现了很多细小的伤口。 因为两人的约战是私下里,倒也没有其他生员旁观。所以,场中既没有喝彩声,也没有唏嘘声,显得很是死寂。 同样死寂的还有洛世书的眼神。从锦衣公子出剑开始,他就用他那双认真却带有死寂的双眼看着锦衣公子。直到最后一式剑技演完,在那公子略显得意而微微放松的眼神中,洛世书直接执剑上前! 锦衣公子一惊,不过能入轩泉学宫的生员自然不会被此招所震慑住。他收剑一横,一个拙劣的【横天槊】将他的门户守住。 拙劣便拙劣罢,他还真不相信,眼前的布衣会用那些更拙劣的剑招来破开自己的防御。 洛世书看着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破绽的锦衣公子,眼中还是带着认真和死寂。他前踏一步,上前一个斜劈,劈到了锦衣公子的剑上。锦衣公子的剑瞬间不断地震颤起来。连带着他握剑的手,也流出了细细的血流。 锦衣公子眼中却带着惊诧,他顾不得手上的疼痛,问道:“这是【同风起】?怎么可能?” 洛世书缓缓收剑回鞘,冷冷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现在,把东西给我吧。” 锦衣公子恨恨地看了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了一张请柬,将它丢在了地上。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洛世书将它捡了起来,细心擦干净上面的灰尘。将它珍而郑重地放在了怀里。 他看着锦衣公子离开的方向许久,随后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瓶。拔开瓶塞后,他倒出来一颗黑色的丹丸,将他倒入口中。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就在他服下那黑色丹丸之后,眼中的死寂更加深了几分。 ...... ...... 苏陌回到墨竹学舍,开门后看到堂中没有点灯,才想起来初九还没有回来。 此时的他已经不用再吃人间的五谷了,五谷的浊质太多,吃了反而会不利于修行。 但他此时却有些想小酌两杯,他从堂中放行李的地方的拿出一个小酒杯,随后拿出以前从瑾州带来的酒。这是瑾州家里人为他特制的酒,并不是用五谷所酿的。 所以这种酒苏陌感觉和水也仿佛。他当初选择酿泉课业,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要学习酿造大周很受修行者欢迎的灵酒。 只是他今天酒兴来了,便只能喝这种酒了。 倒也无妨,有酒兴的人向来意不在酒。于是他再度从行李中拿出了文房四宝。看着墨砚,他有些皱眉。以前一直都是初九帮他磨墨,如今他已经有一十二年的时间没有接触过这种东西了。 苏陌没有好的办法,只能在心中默念道:“镜影复现。” 他的眼前立刻出现了初九磨墨的画面。 苏陌边看边学,因为磨墨讲究细节,他也不好直接用真元隔空操作。只能亲手了。一番功夫下来,他的衣袖倒染上了星星点点的墨痕。 “倒也不是这般难。”苏陌想到,看着墨量应该够了,他拿出一张类似前世宣纸的纸张。随后给自己倒满一杯酒。在上面先写下一行“花谢水流倏忽,嗟年少光阴”。随后一杯酒下肚,接着写到“有天然,蕙质兰心”。 酒喝得一杯接着一杯,这首【离别难】也是一句接着一句往下摹。 美韶容、何啻值千金。 便因甚、翠弱红衰,缠绵香体,都不胜任。 算神仙、五色灵丹无验,中路委瓶簪。 人悄悄,夜沉沉。闭香闺、永弃鸳衾。 ...... 直到写到最后一句“望断处,杳杳巫峰十二,千古暮云深”时,苏陌才发觉自己已经喝完了一壶酒。 苏陌将摹本放在书案上,等其上墨迹风干。这首词是前世柳三变所作。他一直想让前世的文化再现于这个世间,但是他也无法记不住浩繁如烟海的诗词曲赋。现在也是修为上去,以前藏诸于记忆深处的文案才得以复现。 苏陌又描摹了几首前世的诗文,他比较钟意的,首先是青莲居士的诗文,随后到摩诘,再到东坡。 不知不觉间,先写的几张墨迹已干,其后又有后来的堆叠上。待砚台里的墨干涸时,他抬头一观,不觉已经到了三更天。 ...... ...... 陈初然回到城中的那处私宅,看到屋里已经有了灯火,走进一看,却是一些工匠。那些工匠搬着一些矿石和齿轮等原料,往宅下的私人工坊走去。看到陈初然来了,他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朝她问了声好。 陈初然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只是问其中一个人:“你们拿这么多的机巧原料,是要制作什么吗?” 那人行礼道:“是新来的苏客卿吩咐我等为他打造一套机巧。” 陈初然释然道:“原来如此。” 苏陌此举算得上是高明。此时的他若是贸然使用真元,反而容易让旁人发觉他的旧修身份。但是他又不可能现在才开始兼修肉身。那么用机巧来掩饰的确明智。 只是大元虽不禁机巧,但是对于这等投机取巧的工具还是很看不上。苏陌用这些想必在日后会引发非议。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一个声音突然从里堂中响起,“是初然姐姐回来了吗?” 陈初然点头示意工匠不必理会她,随后步入里堂,看着那名女子笑道:“雨筝,这么晚了,还没睡?” 秦雨筝摇摇头道:“我还不困。”她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姐姐此次出行,还算顺利吧?” 陈初然听到此话,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此行甚是得我心意,子安已经到了第三境,而且观他气机,明显还未到达极限。若无意外,到正式历练之前,他便能到达神御境。” 秦雨筝点头道:“子安哥十二年的积累,厚积薄发,这也是意料之中。” 陈初然听得此话,却莫名叹了口气,道:“那也是没有意外,但是自从刘默驾鹤,短短三十天里,单单是渝州就已经有些动荡不安。”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姐姐......”秦雨筝欲言又止地问道。 陈初然的眼神缓缓变得深邃,她摇头道:“不,不一样的。我们对于旧修,对于大元,都是希望以和为贵。但是不管是道宗七脉,还是大元的朝廷,对待我们都是打压而不是合作。我让子安暗杀检正司暗卫,是他已经发觉到我们在渝州的一些布置。我将衡庐一脉的修行者暗杀,却是为了引出更后面的修行者。 只来一个神御境的修行者有何意义?若是没有上修前来,我陈家如何翻身?” 秦雨筝脸上露出了茫然不解的表情,她喃喃道:“姐姐你在说什么,怎么我什么都听不懂啊。” 陈初然淡笑道:“你一个弹琴姑娘家,也不必需要知道这么多。你现在更应该多练琴,好在十天后赢了那个海族女子。” 秦雨筝的注意力早就被陈初然说的十天之后的瑶台宴吸引。她有些忐忑道:“可是,听说海族人的歌声有异样的魔力,而且海族也有修行。我以凡琴奏凡音,恐怕是比不过的。” 陈初然摇头道:“乐声未必要具有什么魔力的,它代表的是弹奏者的心灵。 用心弹就好了,不必在乎什么输赢的。即便别人认为你比不过那个海族女子,京都诗乐坊也不敢把你赶出去的。” 秦雨筝听到最后一句话突然嘻嘻笑了起来,再和陈初然聊上几句后,便感到些许困意,先回房睡了。 陈初然却没有半分困意,她掩上秦雨筝的房门后。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走到书架旁,从中选定一本书抽出。书架立刻从中间分开,露出了一条甬道。 她提了一盏灯,朝里面走去。 走了约五十步,便豁然开朗,有一个小室出现在了眼前。室内亮如厅堂。里面正坐着两人。左手位坐着一位老者,右手位则坐着一位穿着便服的中年人。 陈初然对两人各打了个稽首,道:“寅老,还有宋州牧安好。” 宋州牧看起来有些憔悴,但他还是和陈初然问了声好。若是让他的下人看到宋州牧会在深夜出现在陈家宅院里面,恐怕整个州牧府都会有不好的风声。 寅老却是神情严肃,他问陈初然道:“初然,你那里接到的信息可真?” 陈初然点头道:“的确如我所言,圣上对于旧修的态度近年算是有所缓和,不过,只是对旧修的功法传承,对于旧修本身,恐怕还是会施行那‘低逐高诛’的原则。” 寅老点头道:“看来圣皇大人还是对这皇位有些不甘心,对于长生之道,他也有了兴趣。 只是宋州牧刚刚过来告诉我了一件更值得揣摩的事情。 这次的轩泉月测,改成了与金阳学宫,海族人的三方会武。地点却是在偏南部的药王山脉。 还有,圣上会御驾亲临,前往观战。” 第四十一章 寻衅 启元历一百七十七年六月初三。 苏陌看到陈家工匠搬过来的一个个铁盒子,眸光微动。他打开之后,看到里面正是他所求的机巧之物。 对于机巧之物,苏陌以前也是用过,但这个世界的机巧相比于前世来说,算是传统。 这并不能窥一斑而知全豹。机巧只不过是辅助物,关键还要看运用的人。类似那遗迹甬道中的机关,连真罡境修行者都能重伤。 苏陌拿出一个袖箭模样的物事,装在了自己的手上。稍稍适应后,他心念一动,眼前就出现了武阁内的光景。 他伸出手,掌心指向其中一个铁木桩。这件机巧是靠瞬间握拳产生的力道发动的。于是,他重重地一握拳,一只弩箭从他手中射出,死死地盯在了铁木桩上,尾部还兀自颤个不停。 苏陌将手垂下,这弩箭的威力,恐怕连第二境的体修都伤不到,就是炼血境的体修有了防备,都可以轻易挡住这一箭。 苏陌转念想到,大元虽不禁机巧,但也很少人用,或许跟其威能有关。毕竟能伤到修行者的机巧,恐怕都是些大型器械了。 但是自己可不是只用弩箭的人。苏陌从另一个铁盒中拿出了一个手环一样的物事。将其套在手上。随后,再度使用【虚静生动】的神通。 他按下了手镯上的一个开关,一瞬间,有白烟弥漫而起,他的身影略略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苏陌嘴角微勾,他知道,这就是他真正想要的。 此物名为【掩离】,乃是从一种不知名矿石里提取的粉末。这种粉末没有别的左右,就是会扰乱六感,除了旧修的感知神念。这样,他就可以在一定 程度内施展旧修的手段而不至于被那些修为较高的体修察觉到。 当然,若是施展道术的异象太过纷呈,那么即便是凡人都可以看得出来他是旧修的事实。 这也给他提了个醒,【惊蛰】的剑光实在太过壮观。而且现在自己的手段除却【惊蛰】,余下便没有其他的攻击手段了。他必须要多学习几项具有杀伐性质的手段。 【七剑】短期内是不用考虑的。即便他凭借着冲境时的悟性,堪堪悟出了第二剑【云生】的第一式【相思缠】,其余的三剑,可以说是毫无头绪了。 轩泉二十八剑是将【七剑】简化,所以那些悟性高一些的体修也能将这二十八剑融会贯通。但是七剑本身似乎是极修所创造的。往后的剑技,恐怕还要更高的境界才能悟透了。 苏陌便把目标放在了【太衍心经】中,此功法除了冲境时自然而然产生的神通,还有一部分是可以自行选择修行的。 好比必修课业和选修课业。 苏陌查阅了一番里面的内容,经过两个元时的挑选,他选择了其中的两个。 一个是名为【末离本支】的神通,修行此神通,旨在修行一层具有灵性的神光,此神光遍布身体内外,有分解他人真元罡气的作用。 这类似于同化侵蚀的效果了。无论旧修还是体修,若是被这神光沾染一下,都要消耗数倍的玄罡或黄罡去清除,否则,此神光会继续分解肉身。 将此神光炼到遍布全身,苏陌觉得一两年的时间恐怕还不够。不过此神通是可以现学现卖的。诸如什么养剑之法,恐怕等一两年都不见其效。 第二道神通则不像前一道那般攻守兼备。此神通名【诸易自在】,凭借此神通,修行者可以在一个较短的时间内,凭借对方的气机,复现出对手用过的招式和神通。此神通的门槛极高,首先对手的修为不能够超过自己,其次,如果对手提前察觉,运用上诸如【敛尘】的道印,那么自己将得不到那人的气机。 但是复现神通困难,复现出体修的手上功夫却是容易得很。他敢断言,就是将此神通修得初入茅庐,也可以在招式变化上学得和九境体修仿佛。只是九境体修已经到了大巧不工的境界,单纯的招式他们已经可以无视了。 今日是必修武属课业,苏陌来到了武阁。却看到大黑和甘四他们朝他挥手示意。 苏陌走了过去,问道:“两位,发生什么事了。” 大黑一把拉过苏陌,对他低声道:“子安,你现在有麻烦了。” 苏陌眸光微动,望向大黑,静候下文。 大黑看了一眼甘四,后者也是知会,说道:“今天是六月初三,从六月初十二更天开始,轩泉学宫第一个月的月测就要开始了。 我们几个住在清凤苑底下的还好说,但是轩泉前十的新生,却要被指派到南部行省的药王山脉,与京都的金阳学宫,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海族人进行一场为期十天的会武。海族人倒也就算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上门来挑衅我们把他打回去就好,只是那金阳学宫,那可是大皇子读书的地方,与其说是三方会武,不如说是下一届皇位的争夺......” “甘四,没大没小的,你说些什么你!”大黑的脸一下子就更黑了。“要你说关于子安的事,你尽说些没用的。” 甘四猛然点头道:“对对对,天大地大的事情,都比不过子安现在的事情重要。子安啊,你知道药王山脉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吗? 我们修行者修行靠的不止是自己对肉身的锤炼,还要吃点丹药什么的。我们体修可不像那些什么个旧修,还要拿个丹炉炼去丹药的杂质什么的。我们几乎是直接吃。那些旧修的体质不如我们,承受不住原料那么生猛的药力,但是我们却可以直接吃啊,有多少吃多少。 这药王山脉啊,对于体修来说,就是一个大宝库啊!” 大黑实在看不下去他的说话方式,赶紧接过话茬来,“子安,简而言之,就是有人要公开挑战你了,或者说,是要挑战你,安妍,还有那泰博三位布衣。” 苏陌心下了然。他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 大黑忙拦住他说:“子安,这可不是知不知道的事情,就在刚刚,泰博已经和一个生员比过一场了。齐军侯对此保持默许的态度。虽然没有严格规定打败前十就能取代他们,但是被打败的人,肯定没有脸继续住在那清凤苑上层了啊。” 泰博便是那晚上了二层的那位高额阔鼻的少年。闻此,苏陌问道:“不知泰博是输还是赢?” 大黑露出了一个笑容:“自然是赢了的,泰博此人,虽然没有太高的修为,但他在招式上却胜过了那个人一筹。” 苏陌告别了两人,往铁木桩那里走去。刚走出没两步,感知中便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苏陌回身淡淡问道:“两位,找陌有什么事吗?” 那两人是一男一女,男的看到苏陌回头,还后退了两步,一脸怯懦的样子。他指了指身旁那位短发齐耳的胡服女子,示意来找他的不是自己。 胡服女子嫌弃地瞥了一眼那位男生员,上前朝苏陌施礼道:“苏陌,在下丁胜男,想讨教一下阁下的路数。” 苏陌平静地答道:“诺。” 两人正要移步至武阁三层的演武台,那名男生员忽然做出不想走的样子。“丁姐,人你也已经认到了,我就不用去了吧。” 丁胜男不耐烦地摆手道:“赶快滚!” 那男生员对于丁胜男的不耐没有半分火气,相反,他还一脸高兴地跑开了。 苏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摆出请的姿势。 两人来到了演武台。苏陌刚刚行完一个切磋式的礼节,抬眼一看,一个古铜色的拳头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苏陌眼中丝毫波澜未起,一眨眼的时间,整个人就已经不见。 丁胜男一拳挥至空处,咬了咬牙,随后迅速反身一拳。 苏陌看着她的拳头夹着呼呼风声,虽然势头很猛,但也让他看清了这个有着经典大元女人特点的女孩具体的境界。 他心下一动,一步恰恰踏开,让她再一次打到了空处。 丁胜男咬牙道:“躲躲躲,你就只会躲吗?你若是个男人,就和我正面一战好了。” 苏陌露出了一个笑容,他摊开手道:“好啊,在下现在就站在这,任你来打。躲一下都算我输。” 丁胜男眼中透出一抹光芒,“此话当真?” 苏陌微微颔首。 丁胜男看到他点头,二话不说再度跑上前去,对着苏陌的脸来上一拳! 她生于大元一个军官家庭,天生看不起那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从小到大,她也养成了一副风风火火,嫉恶如仇的性格。在她生活的院子里,还因此获得了“公子克星”的称号。 看到苏陌白皙的脸庞,她第一反应是厌恶。从见他的那一面起,她便决定要把这个家伙的脸打得像开染坊一样。 苏陌看着那个拳头由远及近,只是伸手一抓,便将此拳挡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打够了没有?” 更新延后通知! 第四十二章 剑种 丁胜男来不及思考为什么眼前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可以接住她的一拳,她猛然将拳头抽出,准备再度一拳下去。 这时她却感受到了脖颈处一凉,低头一看,一把剑已经递到了她的脖颈处。 苏陌看到她不服输的眼神,平静地提醒道:“只是一场切磋,没必要弄得最后生死相向吧。” 丁胜男恨恨地盯了他一眼,放下拳头,“我认输。” 苏陌收剑行礼道:“多谢丁淑女手下留情了。” 丁胜男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虽然自己现在只有开石境初期,但刚刚自己已经暗中用上了自己家族的武技【叠劲】,自己打不到对手时,身体内蓄积的力道只会打出去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连同着下一次一起打出,直到打到对手为止。 她已经可以叠出三重劲,足以媲美开石境中期的全力一击了。但是刚刚那名少年却用一只手就挡了下来。 难道这少年真的是优异的修行者?丁胜男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看其白皙的脸庞,怎么可能是天天练武之人? 丁胜男走下台去,找到在一旁看好戏的那位男生员,吩咐道:“你去给我盯着他离开学舍时的一举一动!” 那男生员的脸色瞬间灰败起来,喃喃道:“别啊,他可是连你都打得败的......”看到丁胜男一脸杀气,那男生员只能苦着脸答应下来。 苏陌目送丁胜男离开,眉头微微一挑,将手轻轻垂下,使得衣袖遮掩住自己的手腕。 虽然丁胜男的战斗意识和战斗能力都很强,但是本身体质还没到诸异不侵,诸邪辟易的境界。所以自己使用了一些从陈家那里拿来的慢性迷烟。就在刚刚自己四处躲避她的攻击时,无色无味的迷烟已经笼罩了整个演武台。 丁胜男刚刚那一拳看似虎虎生风,但实际已经有些软绵无力。若是在这台上多待一会,恐怕最后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苏陌刚下台,便听到了有阵阵欢呼声从另一处传来。他朝那看去,却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苏陌踱步过去,竟在场上看到了洛世书。 洛世书穿着一件黑色长衫,右手持剑。剑尖正斜斜地指向地面。 在他身前,一名公子打扮的生员正半跪在地上,仔细一看,他的右腿上居然有着一道不停流着血的伤口。 洛世书看着那人,用着略微嘶哑的声音说道:“还要再打么?” “你!”那名公子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很快有人拦住他道:“算了,孔师兄,这个人斗起来不要命,因为他布衣命比较贱,我们可是千金之身,没有必要和这人拼命。” 孔师兄脸上的难堪好像缓和数分,“那倒是。” 几人正想下台,只听到洛世书在后面开口道:“你们哪个,说我的命贱的?” 那几人一时间面面相觑,随后,孔师兄站出来道:“你还想怎么样,我把清凤苑顶层的茂竹学舍的开门玉符与你,难道还要再为难我等吗?” 洛世书却是深以为然地点头道:“茂竹学舍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是我的了,这和你退不退让没有关系,但是你们出言辱我,那又是另外一分结算了。” 洛世书缓缓抬起剑,剑上还有着血迹未干,冰冷的剑锋,鲜红的血液,一把普通的铁剑在洛世书的手上仿佛什么可怕的怪物一般,令得那几人有些胆颤。 孔师兄拔出佩剑,刚要开口,却感到身体被一股柔力所携,瞬间出了场外。再定睛往台上看去时,一位穿着月白色长衫的年轻公子正仗剑立于其上。 那年轻公子对洛世书笑笑道:“这位同生,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将此事揭过如何?免得伤了和气。” 洛世书抬眼看向那年轻公子。他的眼神缓缓变得有些深邃,仿佛有黑暗在深处滋长。 洛世书行了一个礼,随后走下台去。 众生员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大多围在那年轻公子旁边,嘴里还不断说着恭维之语。 大黑和甘四却没有理会那名公子,而是走向了下台的洛世书。 洛世书看到他们两个过来,停下脚步,平静地和两人对视着。 良久,甘四率先开口恭喜道:“世书,恭喜你进了前十之列,这下我们布衣就占了四个位置了。” 洛世书只是缓缓从怀中掏出了一份请柬,递给甘四说:“此物,我已不再需要了。”甘四看到那请柬,眉头一皱,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大黑用眼神制止了。 洛世书见两人不说话,也没有开口再说些什么,只是自行离开了。 甘四问大黑道:“刚才为啥不让我问他啊?” 大黑摇摇头道:“世书有很重的心事,让他安静一会,或许更好。” 苏陌看到洛世书离开,心念一动,悄然跟随上去。 洛世书把玩着手上的玉符,却没有立刻去往清凤苑。而是东绕西绕,不一会,竟绕到了学宫后山。 后山是一片荒芜。不要说有什么生机,这里简直一根草也不长。平日里也极少有人来到这里。 洛世书在这里出现却不显得突兀,他好像本身就该在这里一般,浑身都有着荒芜死寂的意味。 洛世书从怀里拿出了那个小瓶子,往嘴里塞了一颗黑色丹丸。良久,他缓缓开口道:“黑老,你说刚刚那师重光,我用全力能否打败他?” 荒芜的后山,没有人应答他。他也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刚才那一句话不是自己问的那般。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略显虚幻的人影出现在他身后,人影看着他,淡淡道:“那人修行的体罡并非一般的罡气,你的胜算不到五成。” ...... ...... 苏陌并没有一直跟着洛世书,只是见他进了后山,便孤身返回了。 他这么做倒不是半途而废,就在他刚刚跟随的路途中,他发现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跟踪。于是不肯再跟,而是点到为止。 洛世书会把请柬给别人,倒不是最奇怪的地方。瑶台之宴据说关乎三方会武,这三方的参与者都可以直接赴宴,请柬对于他们倒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苏陌打定主意,先和相关夫子说好,自己不便修习这几日的课业,然后自己便在墨竹学舍里多学几项斗法的手段。 药王山脉,他也颇有兴趣。 回到墨竹学舍后,却发现有一人正在门外等候。看到苏陌回来,他淡声道:“苏少郎,你总算回来了。” 苏陌向他打了一个稽礼,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岳队率,里面说。” 岳震和苏陌在舍内分主宾对坐。苏陌本想泡茶,但却被岳震阻止道:“苏少郎,茶就不必了,我们当军士的,从来不喝那玩意。” 苏陌也没有勉强,只是直接进入正题:“岳队率此次找我所为何事?” 岳震直视苏陌的双眼,道:“苏少郎难道不知道我为何而来?” 苏陌笑道:“在下从来没有猜谜的习惯。” 岳震耸耸肩,说道:“你似乎要代表轩泉学宫去参加那什么三方会武?” 苏陌正色道:“不错,岳队率此次前来难道是为此事?” “非也,”岳震摇头道,“世人都以为这是中土与海族的隐性斗争,或者什么下一届皇位的斗争。其实都不是。 我在大元当过几年兵,最高时做过万夫长。但只因为我发现了一件事情,我便被逐出了军队。” 岳震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关于这个事情的。” ...... ...... 转眼到了这一月的休沐。苏陌缓缓从入定中醒来。他伸出一根手指,若是定睛看向他的指尖,便可以看到有一点微不可察的白光。 只有米粒大小,而且一次最多只能持续两个眨眼的时间。苏陌有些无奈地看着这刚修不久的“太衍神光”。此神光若不是近距离触碰到,便几乎无用武之地了。 不过他最关心的并不是这太衍神光。他内视自身,便可以看到此刻他的丹田处有一枚小小的类似种子的事物。 这便是养剑之法的剑种了。 剑种的功效比预期的要好很多,首先便体现在他对剑的熟悉方面上。以前的他,因为寒梦的原主人不是他,所以使用寒梦时一直感觉到有道隔阂。但他现在凭借剑种,便感觉到毫无阻碍。 现在他可以断定,若是比对剑的通感,即使是浸淫了数十年的剑客也比不过他。 其次便是使用【惊蛰】时所耗费的真元量比以往少了一半有余,而且剑气更为饱满,威能估计比以前大上一倍。 只是这其中却有很多隐患。苏陌眸光微动,控制着体内的真元形成了一个“茧”,死死地包住了那枚剑种。 选择修行养剑之法却是那日听了岳震一番话之后才做的打算。不过如果岳震所说的确有其事,那么仅靠养剑之法,还是有所不够,到时候可能还要选择别的秘法来修行了。 最近几天凌汐要忙着签约,所以只有一更了。望海涵! 第四十三章 瑶台 六月初十,休沐日。 苏陌从入定中醒来,将久掩的轩窗打开,感受着初晨的温暖。他很清楚,明天的这份温暖,可能就要到远在万里的南部行省才能感受到了。 药王山脉和清云镇虽同属南部行省,但一个在行省之南,一个在行省的边界,和中部各个州接壤。一天的时间,倒也刚好。 门外响起了唤门声,苏陌起身前去开门,看到一个仆人打扮的童子站在门外,双手托着一套藏青色的服装。 童仆道:“苏公子,这是南斗先生所给予前十生员的。说是到明天前往药王山脉,都要穿在外头。” 苏陌点头道:“知晓了,多谢。” 童仆道一声不敢,随后行礼告退。 苏陌打量了一下这件服饰,确为窄袖的胡服。他平日里穿宽袍衣倒是有些习惯了,现在一下子换成窄袖...... 倒也是另一种习惯。 苏陌一直都很不明白,自己当初是怎么放下前世的一切,然后来学习这里的语言,这里的礼仪。学习最后成为了习惯,自己似乎也开始慢慢淡忘掉前世的点点滴滴了。 苏陌穿上胡服,对着铜镜正了正衣冠。随后便走出了门。 却有一名女子站在墨竹学舍的门外,看到苏陌出门,那女子淡淡笑道:“子安,倒是挺早。” 苏陌望向那名女子,施礼道:“晨安。” 陈初然同样还礼。随后,她没有多余的闲话,直接开口道:“子安,此次你前去药王山脉,今晚动身,估计明晚就会到山脉的外围了。 此行需要你在山脉深处取得几味药材。我们会用陈家特有的贡献点来和你换取的。” “还有一点,”陈初然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手镯。这是储物手镯,里面有你前几天需求的各种剑式兵器、各类剑谱。还有几份关于药王山脉的情报,当然,还有生活物资。你看着用。” 苏陌接过手镯,点头道:“我知道了。” 两人分别后,苏陌便走出了清凤苑。他叫来一辆马车,指明地点后,便安然地在马车上翻阅起陈初然给他的那些剑谱来。 这些剑谱大多都是被人们束之高阁的。剑谱是凡人所撰,凡人不懂真元的运行,这些剑谱所载的剑技自然也只适合凡人所使。 苏陌要这等入门剑谱其实只是为了借以修行【七剑】的第二剑【云生】。 云者千变万化,和【惊蛰】不同,后者是追求一剑之间的杀伐,但是【云生】更讲究剑招的变化。以无常胜有长,以动制静。这便是此剑技的的总纲。 若是平常人想习得大量的剑技,少说也得数年。即使苏陌是修行者,悟性比常人要高,恐怕也要很长的时间。 这便需要剑种和太衍神通的协助了。苏陌将包裹剑种的真元撤去,一瞬间,苏陌察觉到,自己的感知似乎变得对剑和与剑相关的事物敏感起来。 苏陌从储物手镯中拿出几把铁剑,随后默念道:“虚静生动。” ...... ...... 云水阁的顶层,一座在外看起来略微小巧的阁楼中,地面上铺满了雪玉金砖。四下波光如水,屏风扶画,流水映竹。几个穿白色衣袍的少男少女正仔细而有序地为阁楼里的桌案摆上酒食蔬果。 此处名瑶台,据传轩泉学宫的前身乃一道宗学宫,里面的修道人为了消遣,特意施展大手笔在云水阁顶部建造此阁。 此中不仅有名贵的珠玑玉饰,还有一道微型灵泉的泉眼,都是那几位修道人所为。修道人走后,卫道司倒也没太过求全责备,此地得以保留。 云水阁却就此发家。此处没有湖海,但依旧有活泉,被人誉为“觞水”,借指专门饮酒作乐的地方。 其中瑶台的开启可以算是百年难得一见。若非有身份地位极高之人,都难以进其中一览。 此时却已经有人先进了瑶台。在瑶台的一处山水画前,一名壮硕男子正在仔细地端详着这幅【日月东流】。 不知他看了这幅画有多久,直到一个穿着黑色胡衫的女子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殿下,轩泉学宫的人已经到了。” 壮硕男子嘴角微微上扬,没有理会女子的问题,而是开口问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师影,传闻这有着云水之巅,月下瑶台之称的小阁里面,一共有着三十三幅画,这三十三幅画画的尽是不同的内容,但是,它们其实都对应着一首曲子。你以为何如?” 名叫师影的女子微微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殿下,师影只会杀人,不会赏画。” 那男子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甚是无趣。我还以为,金阳学宫派来的近侍是那位紫苒师姐,没想到竟然是师影你。” 师影躬身道:“无论何时何地,师影都会用生命来保护殿下的。” 男子摆手道:“得了,你就是个死脑筋。我们先坐在这里等一下轩泉学宫的那些人吧。” 云水阁外,苏陌拿到了一封信函,上面的落款是学宫里的南斗先生。 苏陌打开一观,里面写的是对于此次药王山脉会武的注意事项。上面写道,是以两人一组的形式,一者远攻,一者近侍。三方都要求如此做。 苏陌往下看去,上面还说道,山脉里面采集到的药材可以归属于个人。但是出山的时候却是按照上交的药材来判断贡献分数的。 贡献分数高者自然就是赢家,所以上面还写到若是胜利会有什么样的奖励。 苏陌将这些东西收好,随后走向了云水阁。 苏陌按照侍者的指示来到了瑶台。初见瑶台内景,他有些恍惚,仿若来到了仙境。 一声朗笑声将他从恍惚中拉了回来。“子安,快坐!” 苏陌循声望去,那人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背上斜背着一把剑。正是师重光无疑。 苏陌向他行了一礼,随后找到一处坐下。 这里暂时倒不会有高修为的体修过来。他索性放出感知,开始观察这四周。 轩泉方面已经到了八个人。其中那位高额阔鼻的正是泰博,苏陌感知到,他的修为是开石境中期。 而后是全身黑衣的洛世书,他坐在最角落的一处案旁,正默默在那里闭目。 苏陌却是一惊,之前听大黑他们说,洛世书不过是开石境初期,但在他的感知里,洛世书明显已经是开石境后期的修行者!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即便是灵药放开了吃,都不可能连跳两个小境界,他洛世书为何能做到?结合着洛世书前几日的反常表现,苏陌留下了一个心眼。 那位瞳孔泛着金色,穿着白衣的少女是安妍,她的修为苏陌早几天就已经知晓,开石境中期。 剩下的几人苏陌大多不认识,只是他没有想到,那名唤作丁胜男的女生员也在其中,还狠狠地看了苏陌一眼。 苏陌略觉哑然,不理会此女的无理取闹。转而感知起四周的装饰物来。 就在此时,苏陌通过【观风】道印隐约预感到,自己若是再这般使用感知,会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当下,他收敛起感知,并问到坐在旁边的的安妍:“安淑女,其他两方的人来了吗?” 安妍点头道:“金阳的人已经到了,但是海族之人却一位没到。” 苏陌点点头,转而道:“你看了那页信函吗?” 安妍点头道:“嗯,我决计和丁姐姐一组。” 苏陌点点头,暗想自己可不适合与别人一组行动。自己身上的秘密太多,若是被别人发现了,那可是真正的麻烦了。 “阁下可是师重光师兄?幸会幸会。”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在下乃金阳学宫孙焱。听闻师兄已经练到了【一剑两气】的境界,在下心向往之已是许久了。 现在人还没到齐,不如我们先玩玩?” 师重光站起身来,向那人行礼道:“不知这位师兄怎么个玩法?” 孙焱抚掌笑道:“盛宴之下不见刀剑,不如以玉箸取代。” 师重光闻此,眼底露出一抹讥讽,说道:“阁下的提议很好,不过这等食用器物恐怕禁不起几次剑气的冲刷的。” 孙焱笑容更盛:“那师师兄可是不愿玩?” “不,”师重光微笑道,“在下只是提醒阁下,输了的人,在此宴上恐怕是不能吃,只能喝了。” 屏风后,师影看着场中的针锋相对,手上的剑却已经收回了剑鞘。 壮硕男子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师重光虽然不错,但也不值得你如此防备。” 师影摇头道:“不,刚刚我隐隐感觉到,有一个更强的人在他们之中。” 壮硕男子四下一扫,指着一个人问道:“是他么,如果我的感觉没错,他或许还略胜那师重光一筹。” 师影眯眼看了看坐在角落里的洛世书,摇头道:“他的确比师重光更危险,但不知为什么,我感觉不是他。” 壮硕男子摆手道:“不必纠结了。至少在一定条件之下,我们和轩泉学宫还是盟友。” 第四十四章 魔音 师重光拈起一根玉箸,看着孙焱问道:“不知阁下想如何通过这小小的玉箸来比试?” 孙焱摆手道:“师兄不必这么急,不妨让在下说一下规则。 剑气有两达,一者谓众,一者谓精。我们今天来比的,就是这两达。” 师重光眼波怡然,只是平静地看着孙焱。 孙焱拿出一根玉箸,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道:“此箸长七寸六分 ,我们便取中,以三寸八分为界。两人轮流对两箸用剑气切割。每次最多只能切取一寸,不得少于五分,谁先切过了一寸,切的少于五分。或者切过了这中界,就算谁略逊一筹。” 师重光点头道:“甚好。” 两人自然不可能真在这宴席上行此败坏食兴之举。还是一位侍者送来了一副新的玉箸。孙焱才拈出一根,对着师重光说道:“那在下先开始了。” 话音刚落,玉箸的粗头处便断上一截,只是断面有些不平整,看起来,孙焱的剑气像是刚刚入门。 师重光拿起了另外一根,上面立刻掉下来一截,他甚至不看那玉箸,淡淡道:“继续。” ...... ...... 师影看到两人别样的斗剑,冷嘲道:“真是大煞风景。” 摩克摇摇头道:“孙焱只不过是去试试轩泉学宫的水,我们更应该注意的是没来的那两个人。” 师影眉头微挑,她知道那两个人一个是二皇子殿下摩偬,那另一个人是...... 就在此时,周遭忽觉微寒。 师重光眉头一挑,站起身来,朝着走来那人行礼道:“司徒师兄。” 司徒御踱步进来,不知为何,他身上似乎弥漫了一股阴冷的气息。几名侍者想上前,却又在其三步远处生生止步。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当司徒御走进时,坐在角落里的洛世书却是抬起了头,用有些猩红的双眼看了看他。 司徒御径直走向宴台,冷冷地看了孙焱一眼,随后对着屏风处行大礼道:“司徒拜见大皇子殿下。” 师影听到大皇子殿下几个字眼,手中的短剑再一次出鞘,她低声问摩克道:“殿下,此人如此不敬,要不要我......” 摩克摆摆手,“只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再说,我也的确没有被封为太子。不必在这上面纠缠。” 师影看了他好一会,随即收剑入鞘,低头道:“诺。” 摩克淡笑道:“既然他已经发现我在这了,那我不出去倒不行了。走吧,一起出去看看。” 摩克走出屏风,看着司徒御淡淡道:“你可是司徒大将军之子?” 司徒御似乎把头低下去了一些,“非也,在下是刑部司徒冷之子,大将军只是在下的族叔。” 摩克微微颔首,关照道:“你起来说话吧,我那昆弟现在在何处,现在还未来?” 司徒御起身答道:“二皇子殿下正在沐浴更衣,半个元时以内,便可以来参加此瑶台宴。” 摩克淡声道:“今日节目众多,只盼他不来迟便好。” 摩克走下宴台处,那几名金阳学宫的生员见到他,纷纷起身想行礼,但摩克只是淡淡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摩克坐到了金阳学宫的正中位,随后吩咐侍者道:“先行奏乐吧。” 侍者答应一声。不一会儿,四周传来了空灵的丝竹管弦之音。 几人对坐喝酒,彼此之间都没说什么话。约莫半个元时过后,一个带着跋扈气息的声音说道:“海师兄,这便是中土的音乐吗,听起来真是枯燥无味。依我看来,我们不如直接去药王山脉。省得在此处虚度光阴。” 听得此话,在座不管阵营为何,皆是深深一皱眉。丁胜男更是拍案而起,愤怒地盯着那几人。 摩克更是不悦地一摆手,令其停奏。随后朝一个人微微点头示意了一番。那人便站起身来,喝问道:“何方宵小,竟敢在此处叫嚣?” 那行人中走出一个皮肤白皙,蓝衣蓝发的男子,他没有看站起身来的那人一眼,而是走到摩克面前,微微躬身道:“拜见中土的摩克殿下。” 摩克浅呷了一口杯中的酒,没有理会他。 旁边的人立即会意,站起身来道:“阁下是何许人也?” 那男子直身抬头微笑道:“在下东海海青。” “大胆!摩克殿下还未叫你起身,你怎敢自行起身?” 海青微笑不减:“阁下是否弄错了,在下是东海之民,不是你们大元子民。 况且,摩克殿下还未即位,按照理法来说,我甚至可以不给他行礼。” 摩克突然开口道:“刚刚你们的人说,中土之乐枯燥无味,不如你来说说,何种音乐才算有趣?” 海青点头道:“这就让殿下一听。” 他朝自己的同伴打出一个手势。有两名少女走上前来。各朝摩克行了一礼。 在座诸人注意到,那两名少女,眼瞳皆为蓝色。两人长相相似,但气质却不尽相同。左首略显高挑的那位女子脸上似乎描上了中土的妆,配合上碧发蓝瞳,倒有几分妖艳的感觉。 右首那少女则是有些局促,自上台以来,除却一只手牵着旁边的那名少女,另一只手却在不停地搓着自己的衣角。眼睛也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 海青伸手介绍道:“这两位,姬楚楚,姬悠悠。两人是我东海宫廷的少歌姬。她们的歌声,想必会让殿下重新认识到何为乐声的。” 摩克允道:“可。” 海青让开一个位子,示意她们二人可以开始了。 高挑一些的姬悠悠嘴角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随后直接开口唱出声来。 一听她的歌声,在座众人眉头又是一皱。此曲没有任何词,或者有词他们也听不懂,听起来反倒像孩童的咿咿呀呀。 但很快的,有几人的眼中出现了一抹似有似无的迷离。但很快又回过神来。 那些人也不是凡辈,几乎是瞬间察觉到了自己刚刚的异常,想到关于海族人的传说,当下立刻集中精力,把守心神。 海青见到此幕不由地在心里微微一叹,果然是大元最优秀的数人,海族女子歌声中的魔力居然对其没有什么作用。 他打了个手势,姬悠悠立刻会意,她拉起旁边姬楚楚的手。姬楚楚之前因为紧张张了好几次口都没有唱出声来。 但现在感受到了自己姐姐手上传来的力量,仿佛得了莫大信心似的,她这次便直接唱出声来。 场下,苏陌的感知已经悄然放开。就在姬楚楚开口的一瞬间,他立刻感知到,起码有一半的人身子颤了一颤。 苏陌也察觉到,众位生员对那歌声都有了或显或隐的抵御措施。 感知中最强烈的当属摩克,就在姬楚楚歌声一起的瞬间,他体内的气血滚滚而走,仿若一轮烈日。 师重光抬手饮尽一杯酒,将酒杯放下时,眼中闪过一抹剑芒。 司徒御身上的阴冷气息则是强了数分。 ...... ...... 只是众生员都有或多或少抵御歌声的办法,但还是有几人有些支持不住的样子。 轩泉学宫方面的两名女生员表现得尤为明显。安妍的额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眼中的那抹金色也有些黯淡迷离起来。 丁胜男则是直接以手支颐,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摇摇欲坠。 苏陌将感知收回。刚刚他除了感知到众人情况,还察觉到两女的歌声似乎有着某种灵性。 只是为什么海族人听得此音无事,这倒是他不解的地方。 不过知道这歌声的魔力本质上是某种灵性就可以了。苏陌暗中掐了几个手印,心中默念道:“镜反。” 若是有修行者此时用感知探查苏陌周围,便会发觉到,苏陌的面前似乎出现了一堵墙。这堵墙将那歌声所蕴含的灵性生生反弹回去,姬家姐妹的歌声瞬间出现了停滞。 众人皆是感觉肩上一松,虽然选择放弃抵抗,彻底沉沦于那歌声之中也算轻松。但在大皇子摩克面前,众人都只会拼尽全力地去让自己不被歌声中的魔力所迷惑。 苏陌暗暗点头,看来他之前的猜测没错。海族众人不知为何没有受到歌声影响,他便猜测海族人只是用异宝免疫了歌声本身,但对于其中的灵性却是抵御不了。 不过这一点自己当然不会说出来,当下,他只是关照了旁边的安妍一声,随后便自斟自饮起来。 经过此事,他也明白一点,【镜反】道印可以针对一切有灵性的事物,同样反弹回去的只有灵性本身,而非灵性的载体。 只不过这其中定有上限,至于上限为何,只能以后自己再找机会试试了。 台上,摩克击节道:“果然好曲,只不过,中途而断,是曲高和寡的意思吗?” 海青冷瞥了一眼姬氏姐妹。姬悠悠还好,姬楚楚却被吓得小脸一白,往姐姐的身后挪了挪。 海青躬身道:“殿下,两位少歌姬今天身体略微不适。但依在下所言,中土的弦乐想必没有那么不堪的。就请让殿下让乐师奏上一曲真正的乐曲吧。” 第四十五章 羽商流日月 摩克听得此话,眉头微微一挑。侧首示意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师影上前。 他吩咐道:“师影,你去看看,秦大家来了吗?” 师影点点头,刚欲离开,众人便听到一声琴鸣。 师影立住不动,和刚好看过来的摩克眼神示意了一下。 摩克微微颔首,壮硕的身躯微微靠后,神情变得稍微惬意起来。 众人纷纷抬头向台上看去,一名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台上。阁楼顶上镶嵌的珠宝晦明不定,唯一颗月白色的珠子恒久地散发着淡淡地如月柔光。 一时间,红烛尽灭,唯星月闪烁。 众人来不及感叹瑶台的机巧,只顾着看台上的那位女子了。女子生得柔美。一袭宽袖窄腰白袍映其柔骨,又有华美云纹流转其上,与顶上珠宝星空相互守望一般。 一时间,众人忘却举杯,忘却赞赏,忘却时光。甚至连那两名海族姐妹,也被这一场景所惊艳住。 一声琴音打破四周的寂静,琴音先是如泉般冷清而润泽,似叫众人刚刚从那个“醉后不知天在水”的梦境,来到了“满船星梦压星河”的时空。而后琴音又转,水声琴声俱急促起来,中间或抑扬,或伏音,或高亢,或低泣......似乎有千千情感,只身打马过四季一般地,让人有那么一瞬间仿若真的身处天上瑶台一般,所听,为仙乐。 等到众人清醒过来后,看到的已经是那白裙女子在台上行礼道:“小女子献丑了。” 摩克起身拍掌道:“秦大家的琴艺一年比一年高,可是我们这些听琴之人的大幸啊。” 说罢,他转头看向海青道:“敢问这位海贵客,你对我们中原之乐还有哪些建言么?” 只这一句话,便让场中大多数人看向了海青。 众中原生员虽然平日里还有竞争,但对于这等外夷,自然还是能够做到团结一致的。他们一听此话,都纷纷用不善的目光盯着海青,仿佛只要他说错一句话,众人鞘中的刀剑就会斩在此人身上一般。 海青看着这般阵仗,平静地摇摇头道:“在此等仙乐面前在下怎敢提什么建言。不过在下却有几个疑问想问问奏出此曲的秦大家。” 他不等摩克回答,在众人的注目礼下,声音平淡却又洪亮地问道:“秦大家,不知你刚刚弹的曲子,唤作何名?” 秦雨筝答道:“是瑶台珍藏的乐曲,【日月东流】。” 日月东流?摩克猛然一怔,立刻开口喝停道:“海青,秦大家弹得累了,先让她回去休息!” 海青眼中闪过一抹讥讽,再度大声问道:“秦大家,传说【日月东流】乃瑶台三十三曲之一,很受大周道众的欢迎,但是凡音怎能入得了修行者之耳? 只是若是驱动乐器本身的灵性使其奏乐,乐声反倒会变得没有生气。这也是修行者所不喜的。 不过恰好道宗有这么一脉,可以运用特殊的指法弹奏乐器,使之成为修行者所钟意的‘道音’的同时,又加入了弹奏者本身的喜怒哀乐......” 摩克拍案道:“师影!” 一个略显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海青的身后。她双指化剑,朝海青的后心狠狠点去。 只是还未点到海青的后背,自己的双指便被一个人死死抓住了。师影抬头一看,发现正是其中一名海族人。此人身材壮硕,面无表情。 海族人的宴案起码离这里有十步远,这人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过来的? 来不及师影多想,只听到海青有些讽刺地问道:“怎么,这就是中土人的待客之道么,连问几个问题都不行?” 师影想把手抽回,却感觉那海族人似乎没有把自己放开的意思。她眼神一冷,左手绕到身后想去拔剑,却看到了摩克在用眼神阻止她。 她微微一愣,停下了左手的动作。 摩克淡声说道:“没事,你继续问。” 海青摇摇头,微笑道:“【日月东流】虽然已经被后来的大元乐师改编过,不过却成了凡音。此曲引人入胜确实绰绰有余,但是要达到如临其境的地步,恐怕,只能是传说中的道音了。” 摩克面无表情,“你到底想说什么?” 海青突然点了点头,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秦雨筝两旁的琴女突然跑到她的两边,抓住了她的袍袖,随后,狠狠一撕! ...... ...... 那是两条很好看的手臂。 很好看,好看到,让在座的一帮武夫也感受到了旧时书中那肌肤赛雪的摹写。 但他们并没有像刚刚那样欣赏此月此曲此美人一般,去欣赏那赛雪的藕臂。他们只看到了,刚刚弹出一首仙乐的手,此时却已经布满细小的伤口,看上去好不狰狞。 海青啧啧道:“多好的一双手啊,只怕以后都会是恶心的伤疤了。” 丁胜男还有几位急性子的生员刚想开口质问与反驳,但俱被旁边几位生员拉住。 洛世书略带猩红的双眼轮流注视着海青和秦雨筝两人,他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苏陌眸光微动,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倏地闪过一分讥讽与厌恶,竟开始直接倒酒喝了起来。 众人倒没有注意到他。此时司徒御走上众人面前,说道:“若是凡人使用修行者的法诀,则必须凭借真元,但是凡人之躯又受不了真元的冲刷,所以经脉便会被破坏。 阁下刚刚一连串的问题,莫非是想说,秦大家刚刚用了修行者的手段?” 海青抚掌笑道:“在下可什么都没说,衣袖是她两位琴女撕破的,在下也只是提了几个问题。其他的,都得靠诸位所见所听所闻来判断了。” 摩克开口了:“你收买了我们的人?” 海青摇摇头:“说不定是她平日里失道寡助,连身边人都看不惯了呢。” 这一句更是诛心,若是此言落实,那么便是在说明,秦雨筝以前的成就也是靠修行者的手段来取得的。 这却正是整个大元难以接受的事实。 摩克没有理会海青,而是看向秦雨筝道:“秦大家,现在这里都是我们在嚷嚷,不妨就让你亲自来说说,你用的弹奏手法,是何种手法,你手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从刚刚被撕了袖子到现在都低着头的秦雨筝闻言,跪倒在地施礼道:“禀告殿下,此弹奏手法其实是一种指法,名【羽商七音】。” 说罢,她便深深低下头。假装没有看到摩克失望又痛心的眼神。 海青淡笑道:“我想殿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摩克突然厉声道:“孤要怎么做,还轮不到你对孤指手画脚。” 海青耸耸肩,眼中丝毫不见其惧色,“在下不是对殿下指手画脚,只是害怕殿下因为往日情分,失了分寸。若是殿下不舍,可以交给我们东海一族来处理,毕竟这件事,我们也有责任。” 摩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海青,这件事,孤记住了。” 随后他吩咐道:“师影,叫人带她去检正司。” 师影口中称诺,而那名壮硕海族人也适时放开了手。师影冷冷地盯了海族人一眼,随后上台对着秦雨筝道:“秦大家,和我走一趟吧。” 空气中似乎多出了一股压抑的气氛。 师影似有所觉,不等秦雨筝反应,拉起她直接往门外走去。 海青朝着那壮硕海族人一挑眉,后者立刻会意,跟在了师影的身后。 海青若无其事地解释道:“殿下不要介意,毕竟这件事情不全是你们的责任,我们也要承担一些的。” 摩克没有和他再说一句话,挥手道:“诸位就座,用宴罢!” 安妍坐下去后,低声问苏陌道:“苏陌,秦大家的手......真的就那样了吗?她应该有药可治的。” 苏陌摇头道:“难,若是及时用特制药膏处理伤口,倒是无虞,但是她现在要前去检正司,此事关乎东海大元两方,检正司不会轻易放入,这便会耽搁很长时间。 再加上她现在已经算是待罪之身,外人更送不到药,所以,她以后的手估计便只能那样了。” 苏陌感知了一番那两名琴女,发现她们目光迷离,仿若毫无意识一般,心下顿时了然,这是早被海族姐妹的歌声给蛊惑了。 几盏酒喝下来很不尽兴,看着时辰将近,便有几人已经起身告辞,到最后,摩克只能摆手道:“散罢!”众人一下子纷纷散去。 两宫的生员对海族人没有任何的理会和言语,反倒有见面拔剑的冲动。若不是旁边的几位生员劝阻,恐怕药王山脉的争斗就得提前了。 摩克看着众人离开,问旁边方才才回到的师影:“事情办得何如?” 师影摇摇头:“那个海族人一直跟着我,我无法从中做上什么改变。只能期盼检正司那群人有点眼力见了。” 摩克摇摇头道:“女子进了检正司,怕是再难清白地活于这世间了。” 师影默然。 摩克突然皱眉问道:“今日为何不见摩偬?” ...... ...... 第四十六章 分道青山坡 苏陌走出瑶台时,看到头上还是白日,难免生出恍若隔世之感。 都说山中无甲子,修行无岁月。旧修修行到高位后,每一次的闭深关修行,恐怕都要以百年为单位。 这个过程想必是孤独而深寂的,不然也不会有修行者出资去打造如此空中楼阁了。 只是内里的日月阴晴变化换成了人来掌控。这倒是寄托了当时旧修对支配天地这等境界的渴望。 不过苏陌却是断定当初建造此楼阁的修行者恐怕是达不到他所求的境界了。倒不是说旧修就不应该享乐,只是能够花如此精力去建造象征自己理想的瑶台,多半在现实中是失意,而后为的。 苏陌看了看检正司的方向。他眼眸深处似乎有阵阵涟漪泛起。 他一挥手,一个小巧的机关鸟便飞上青天,随后飞远。 秦雨筝对他有恩,能帮上的自然要帮。 只是这其中或许掺杂着某位修行者的算计。他虽然不会像旧修那般讲究因果无沾报应不来,但想要做到功成身退,还得多多留心才是。 苏陌随意上了一辆等在云水阁外的马车。见到有人上了车,车夫立刻挥动马鞍,驾着马车绝尘而去。 苏陌随意地问上一句:“这辆马车往何处啊?” 车夫答道:“这是要前往青山坡的。” 苏陌追问道:“那些车是都去青山坡么?” 车夫摇头道:“非也,其实只有两辆是前往青山坡的。当初雇佣我们的人说了,不论一人还是二人上车,都可以直接出发。只要把坐车的客官送到那里即可。” 苏陌点点头。不再多问。 药王山脉横跨南部地区四个行省,若是一开始就把三方会武的三十人全部送到同一个地方,那这场会武便没了意义。 但是幕后之人又建议两两一组,所以又会划分出前往相同地点的马车。 青山坡是药王山脉中的一处,那里地势平坦,远离山林,倒算一个很好的启行之地。 只是想到还有一人会来,苏陌却是暗自皱起了眉头。自己身上的秘密太多,不宜与人同行。恐怕还得想个办法支开那人。 苏陌思虑了一番,自己倒不想怎么掺合大元和东海的争斗,到时候自己见机行事就好。以寻找药材为主要目标。 思考了几个方案后,他直接在车厢里闭目,修行起剑技来。 剑种的力量实在是让他吃惊,倚仗久了甚至还有些依赖。这反让苏陌对此物警惕异常。而且,最邪门的是,每一次催动剑种,自己手上的铁剑便会像被剥夺去生机那般,布满了锈斑。 这也是苏陌向陈初然讨要多把制式铁剑的缘故。寒梦虽然不论凡铁,但第一次得到剑种时,寒梦居然有了些许颤抖。 苏陌知道,那恐怕不是在墟市时的兴奋了,而是一种恐惧。 什么东西能让一把前法宝恐惧?不管是什么东西,都不是现在的苏陌掌控得了的。 所以苏陌并没有一昧依靠催动剑种带来的悟性去学习剑技,只是在碰到瓶颈时,才会稍稍催动一番。如果放在平时的话,他甚至不会选择使用剑种。 不知过了多久,当听到车夫轻轻叩车厢门时,苏陌睁开了双眼,走下了车。他向车夫行礼道谢。 车夫却有些啧啧称奇,自己以前所载的客人经过一天一夜的奔驰,下车时总会腿脚有些发麻发软的。只是眼前这位少年似乎依旧行走如风?想到这个少年的身份,车夫顿时恍然。 他笑道:“轩泉学宫的弟子,果然不一样。” 苏陌摇摇头,告别了车夫。他看了看天际,那里昼深日衍,白光初放,看来已经是凌晨。 原来已经走了那么久了。 苏陌缓缓踱步,走上了面前的平坡。平坡上赫然立着一块地碑,上面有书曰:青山坡。 看来的确到了此处,现在只要等自己的那个默认同伴就好了。 约莫一个元时后,苏陌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他回头看去,一个穿着黑衣的人向他走来。 苏陌眸光微闪,放出感知。他有些讶然地问道:“居然是你?” ...... ...... “药王山脉,三十位生员已经依次到达。” 在连绵山脉里,一座直冲云霄的山峰最为显眼。此峰名为丹阳峰,有“药王第一峰”、“南部第一峰”等美称。 此峰高达万丈,加上山势陡峭,云雾缭绕,莫说是寻常人,就是连下三境的体修,都难以攀爬至顶。 此刻,丹阳峰底,一个由数百根圆木打造成的行宫已经建成,数百名黑甲执矛军士列成方阵,在外守卫。 普天之下,能在药王山脉内圈打造出如此行宫的,恐怕只有那位圣皇才有此人力物力了。 行宫内,一位穿着玄色袍服的老人正低声地和坐在主位上的那个中年男子禀报着情况,“陛下,海族人也来齐了。现在的局势正在如同您所想的那般,三方势力相互穿插,但又相互隔着一段还算安全的距离。” 主位那人颔首道:“大司命辛苦了。” 玄袍老者行上一礼,随后退到了左首位。 中年男子将目光转向右首位,那里站着的是一个如丹阳峰那般伟岸的男子。他问那男子道:“司徒,内圈祭兽准备的怎么样了?” 那男子点头道:“一切准备就绪。” 圣皇点头道:“甚好。”他思索了一会,问道:“两位可还有什么建言吗?” 两人对望一眼,大司命上前道:“陛下,轩泉方面......那位不需要提防么?” 圣皇平静地问道:“你可是指南斗?” 大司命摇头道:“陛下不必顾左言右,轩泉真正的倚仗可从来不是南斗。” 圣皇洒然一笑:“爱卿的意思朕明白,只不过,那位如果出手,整个中土又有几人能拦得住他? 拦不住,就不要想着怎么拦了,还不如光明正大一些。” 大司命点头道:“陛下说的是。” 整个过程中,一旁的司徒将军都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在他有意无意间瞥过大司命的眼神中,竟有着深深的忌惮。 圣皇点头道:“今日就到这里罢。” ...... ...... 凌晨时分,青山坡。 苏陌看着那黑衣人,眼中有莫名的光芒闪过。他淡声问道:“你似乎不是洛世书。” 那人掀开了帽兜,露出了他那一黑一红的双瞳。他似乎有些讥讽地说道:“我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得到什么。 苏陌,你可不要说,你来轩泉学宫只是想学学大元的兵法武技,旧修最是看不上这种东西。” 苏陌眉头微微一挑,说道:“你这么了解我,不妨说说,我来轩泉是为了什么?” “呵呵,问人间何处真雪,第一宫琅台是也。轩泉学宫经过百来年的打磨,原来的道宫形式已经面目全非了。到如今,轩泉只有一样东西与旧修有关。 那便是琅台上的【真雪】!” 苏陌看到,眼前这位“洛世书”在说到【真雪】时,右眼中的腥红色似乎加重了几分。 他歪了歪头,看着苏陌说道:“很巧,我的目标并不是【真雪】,但我也不得不进入琅台。我们不妨联手吧?” 苏陌面无表情地提醒道:“你的修为似乎还不够。” “洛世书”微微一愣,旋即大笑道:“是极是极,苏陌,你倒是一个妙人。我原以为你会像那些大周旧修一般,会找那么一些‘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借口推脱我,没想到你只是嫌我修为低。好,给我几天时间,我马上修行到真罡境!到时候再来寻你。” 苏陌露出了一个笑容:“几天从罗衣境修行到真罡境。恐怕这天下也只有阁下敢把这话说出口了。” “洛世书”摆手一笑,正要告辞离去,却看到苏陌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把短剑。 “不过你好像说错了一点,我说你修为不够,不是嫌你修为低,而是意味着...... 你今天恐怕很难走掉了。” 话音刚落,“洛世书”眼中的腥红色疯狂闪动起来。紧接着,一道煊赫可比天际白昼的剑光升起,朝他狠狠涌来! 他似乎早有预料,顺手拔出剑,也不见他怎么挥剑,四周似乎涌现出了无数道剑影,光影接触的瞬间,剑影纷纷爆裂开来。但苏陌的那道剑光也如同入了泥潭一般,变得迟钝了起来。 苏陌眼神微凝,竟不再理会那边光与影的倾轧。下一刻,他的身形直接不见。 “洛世书”看到他不见,瞳孔微微一缩,想也不想地就往旁边横跨一步。 苏陌出现在了他刚刚站立的地方,伸手又是一剑,却只来得及斩下他衣袍的一角。 “洛世书”脸上看不出半点生气的样子,他淡笑道:“苏道友,不要急着否定我。我没有和苏道友兵戈相见的意思。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会主动找我来帮忙的。” 苏陌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也没有在意,在白日完全出来之前,他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 第四十七章 双姝摄群猴 苏陌将寒梦收回储物手镯中。他看了看四周,直接朝着深处的山林走去。 不一会儿,他便走入山林,来到一处长满青苔的石壁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石壁后,苏陌取出寒梦。朝那个石壁斜划几剑,划出一个方块状的缺口出来。 随后他凝眉微微思索了一番,再度拿起寒梦,按照他的构思继续剔除掉石壁内里的石块。 约莫三个元时后,苏陌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间简易的洞府。他收了剑,从手镯中取出一叠蓝色阵旗,在洞府周围按照九宫八卦的特定方位插下。 随后他在每杆阵旗上分别渡入一股堪堪可以使其运转的真元。看到每杆阵旗都有幽幽蓝光发出后,苏陌拍了拍手,步入了洞府的主室之中。 他没有第一时间盘膝坐下运功修行。而是先施展了一个【观风】道印。 感受到一切如常,他才放心坐下,从手镯中拿出了剩余的铁剑。 按照他得到的消息,此次会武的时日与轩泉内部的月试不同,恐怕会持续十天左右的时间。 众人恐怕都会在这十天内尽一切可能去采集药材。只是药王山脉分内外两圈,外圈的药材不过平常,真正名贵的药材多生长在内圈。 只是灵药之侧必有灵物。大元颁布的新法只是针对旧修,却没有对中土大陆里的各类妖兽灵兽加以管制。所以,在这偌大的药王山脉中,不知有多少妖兽蛰伏。 外圈妖兽实力稍弱,不提金阳和海族,单是轩泉一方,两两组队的话,应付外圈绰绰有余。 但苏陌的目标却从一开始就是内圈。 不提陈家需要的几样药材全在内圈,单单是他现在元罡境的修为,外圈的药材对他而言恐怕也只能起到调理的效果了。 所以他准备先修行一段时日,多备一些手段,随后再直接进入内圈。 ...... ...... 在这几个元时的时间里,平日里稍显平静的药王山脉却隐约有了躁动。 师重光背靠着一块青石。在他的身前,有三只类似山中大虫的妖兽。这些妖兽的头顶上比普通大虫多上一只角。角上时不时有着复杂的花纹浮现。 师重光面色略显凝重,刚刚他已经用【同风起】和其中一只妖兽对撞了一次,结果却是平分秋色。这让师重光不敢贸然攻击,而是选择了背靠着这块大青岩进行守御。 背靠青石,对方的攻击角度就会少上大半。 师重光看着那些妖兽闪着灵光的角,眼中非但没有什么看到异宝时的贪婪,更多的反而是凝重。 他知道若是等到那上面的纹路全部被点亮,自己可能连平分秋色的资格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他果断将手中的长剑刺出! 只是那三只妖兽明显早有准备,在他出剑的那一瞬间,三只妖兽不约而同地往后一跃,刚好错过了他的剑锋。 师重光眼中似有一道剑芒闪过,只见他手中的剑立刻长了一截似的,瞬间刺入了右首妖兽的咽喉之中。 师重光用力一抹,带出一抹血光。那只妖兽呜呼几声,倒在了地上。头顶上的角闪烁几次后,便彻底黯淡下去。 剩下两只妖兽见状,先是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随后双眼怒目视向师重光,头顶上的角立刻光芒暴闪起来,令得师重光微微有些目眩。 他厉喝道:“言卿卿,你还在等什么?” “重光莫急,本公子来了!” 这声话音刚落,师重光立刻感觉天似乎暗了一暗,随后,便看到一位穿着蓝色胡服的少年一手撑伞,从空中缓缓落下。 少年落地后,露出了一张宛若玉狐似的脸蛋。 他收伞,打开折扇,朝那两只妖兽勾唇笑了笑。 妖兽似乎有些看呆。少顷,两只妖兽先后倒地,浑身上下抽搐不止。头顶上的角也失去了光芒。 师重光收剑,语气稍冷:“你的那瓶破药要是再配得晚一些,估计我就要被这种二级妖兽给宰了。” 言卿卿笑道:“重光师兄言重了,以重光师兄【剑上生芒】的实力,恐怕就是三级妖兽来了,也讨不到好的。” 师重光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什么,而是问道:“你在那里发现了什么?” 一提到这个,言卿卿反而有了精神,“我找到了有数十年份的青岩芝。” “数十年份?”师重光微微皱眉,“那你岂不是赔本?” 言卿卿抿嘴一笑:“我还发现了这只妖兽的卵。” 师重光眉头舒展开来:“那倒好了,加上这三只妖兽身上的灵材,我们可以在渝州拍卖场卖个好价钱了。” 言卿卿万福一礼:“多谢师兄了。” 师重光眼中似乎出现了一分别扭神色。他望向言卿卿问道:“如今你已经是轩泉学宫前十的生员了,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言卿卿眸光似乎黯淡了几分,“师兄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师重光看向不远处的山林,语气平静地说道:“你或许不必做那些你不愿做的事情,毕竟此事过后,我们算是战友。你或许可以考虑来家父那里历练。” ...... ...... 除却师重光,无论是金阳学宫还是轩泉学宫的生员,都在第一天选择了暂留外圈。 除了海族。 海族各人到达药王山脉后,便从腰间取下了一个巴掌大的海螺,随后放在耳边听了起来。 而后他们放下海螺,朝着同一个地方走去。 数个元时后,十名海族人便在一片平坡处聚首了。 海青直接坐在一块凸起来的青岩上,吩咐道:“按照之前的安排,布阵入内圈!” 剩下的海族人没有说什么,只是开始行走布起阵来。 海青让他们布的阵容并不是道宗的灵阵,前者反倒类似于大元的兵阵。 海族人是人与海妖的后代,他们无法修行道法,只能修行肉体或者是祖辈海妖留下来的血脉天赋。 好似姬氏姐妹,她们修行的便是海妖常见的【音惑】天赋。也有些海族修行天赋不足,只能修行起肉身。 海族兼修的门槛却比中土法体双修低上许多,所以,一般自认为自己有些天赋的都会选择兼修。像这次的十名海族人,除却姬氏姐妹外,其余的都是兼修。 海青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走入内圈。目送他们离开之后,他又坐在原地等了许久。直到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海青回头望去,淡笑道:“你终于来了。摩偬殿下。” 那人穿着金色窄袖锦衣,手上提着一把剑。看其面相,正是瑶台宴上未出席的摩偬无疑。 摩偬微笑道:“海青殿下,在下这里已经准备好了,只是不知道阁下那边是否如约定那般呢?” 海青撇撇嘴,说道:“你放心,一头五级妖兽而已,又没有显灵,自然是易如反掌的。” 摩偬笑道:“那就好。” 两人沉默下来,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离开。良久,还是海青开口道:“摩偬殿下,你不会还想和在下做过一场吧?” 摩偬却深以为然地点头道:“自然,我朝大司命早已在此间布下河汉星辰大阵,虽然此阵无法听取我们之间的谈话,但至少还是能监测我们的动向的。 此时想必他已经知道,我们相遇的情况了。若是不打便走,恐怕会让在下很不好做。” 海青耸肩道:“随你便是。” 摩偬对其行了一个稽首礼,随后将剑缓缓拔出。 ...... ...... 药王山脉内圈,红枫谷。 此处在严格意义上来说还不完全算在内圈,算是内外圈的交界地。海青他们估算过,想要进入内圈,通过红枫谷是最快的路径。 但是此山谷内有一只三级妖兽赤翼猿王。其本身实力和罗衣境中期的体修仿佛,但是最令人感到头疼的是,它有一群徒子徒孙,而且实力大多在二级。 这便让一般的金身境体修都不敢径自横穿。就连此处都足以阻挡如此修为的体修,可见内圈之凶险。 但是几名海族人脸上却毫无惧色。他们走入山谷中后,两边的山壁上立刻爬出了数不胜数的赤猴。 这些妖兽毛色纯红,指甲尖利,双目血红。看到海族一群人,立刻呲牙咧嘴,上窜下跳。随后在某个瞬间,它们像收到了同一个指令般,朝底下的海族人迅速爬去! 海族见到一阵阵“赤潮”向他们涌来,却也不怎么惊慌,当下立刻有四人散开,守住东南西北四角。 姬氏姐妹各自从背囊中取出了一个海螺形状的埙。她们将其轻轻放在唇下,随后,一阵悦耳的曲声悠然响起。 曲声听起来很细腻,也很柔和。但只要是听到这曲声的赤猴,双目中的赤红色都变得黯淡起来,立马停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后来的赤猴们只管着往前,却正好撞在那些同伴们的身上。脆弱一些的赤猴直接被撞得血肉模糊。 “赤潮”瞬间一滞,那四人瞬间执剑上前一阵劈砍,不知砍死砍伤多少只。 姬氏姐妹的额头却已经微微见汗,很显然,靠吹奏乐器来衍发血脉天赋消耗甚大。当下,其中一名海族人大喊道:“碧心宫,还没找出猴王的位置吗?” 第四十八章 疑窦 听到同伴的叫喊,一个绿发绿眸的海族女子睁开眼,她指着某处山壁道:“此处。” 一听得她此话,那名在瑶台上出手过的高大海族从腰间取下一把古戈,身形微微一颤,就从原地间不见。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那山壁前面。那里的赤猴群看到他,都张牙舞爪地向他爬来。 他根本不去理会这些货色,手中的古戈朝碧心宫所指的地方狠狠落下! 古戈击到山壁上,震起了阵阵气浪。其间不知有多少只赤猴被这股余波震得脑浆迸裂,分不清哪个是毛,哪个是血了。 那名海族人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得色,反而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里没有猴王的踪迹。 他回头看了看那名叫碧心宫的女子,这名女子没有解释,只是向天空中的某处指了指。 他似有所感,朝天上望去,看到的是一只正张着尺许大小的赤色羽翼,浑身赤红,体格健壮的猴子。 ...... ...... 药王山脉,外圈。 海青跳下青石,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他还礼道:“东海海青。” 摩偬也是郑重道:“大元摩偬。” 两人对礼,相望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个人的呼吸声稍微重了那么几分。但这声音在两人耳边犹如春雷乍响般。 便如同说书人口中的战决般,就在这春雷刚刚生发时,摩偬反手一探,一式【击星寒】狠狠刺向海青。 虽然轩泉二十八剑是轩泉生员必修武技,但极少有人能学到二十八剑内外通明的境界。 所以生员们都会选择其中的几式精修。比如师重光现在精修的便是【同风起】。 摩偬精修的则是【击星寒】,加上他罗衣境的力量,剑还未至,海青便感觉到他的脸上有股莫名的割裂之感。 但是他却知道不能躲避。因为【击星寒】以力、速为基础,自己的速度是绝对快不过那把剑的。 海青只能拔出了他的佩剑采取守势。随后海青便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一辆奔驰的马车撞到,身子瞬间倒飞出去。 摩偬没有收手,反倒是继续欺身向前。轩泉二十八剑对于他而言只不过是另外的手段,他真正倚仗的剑技全部都来自宫里的御书阁。 海青稳住身形,朝摩偬的方向就是一劈! 摩偬偏过身子,堪堪躲过这一剑。 海青似乎早有预料,只是面无表情地提剑再劈。 摩偬又是侧身躲过,与上次不同的是,他身后似乎多了很多重影。 海青连续劈了几次后,看着摩偬平静地说道:“二皇子殿下,如果你还没有什么其他的招数,我想这场恐怕是在下赢了。” 摩偬停在他三步远的地方,笑道:“阁下不要如此着急,不妨看看你的周围。” 海青回头望去,却发现周遭多了数个“摩偬”,那些人无论神色,服饰动作都如出一辙。看起来好不诡异。 他们对海青咧嘴笑了一笑,各自将剑锋指向了海青。 海青怡然不动,虽然在他看来这些都只是残影,但他毫不怀疑若是被某个残影的剑划到,那便无疑和被真剑划到一样会受伤。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某处,随后举剑,和那处的摩偬狠狠地对上了一记。 两人各退数步后,海青面无表情地问道:“还要打么?” 摩偬微微弓身,缓冲了一下从海青剑上传来的劲力。 摩偬的脸色有些阴沉,他看向四周,不知何时,那些残影都已经散去了。 摩偬皱眉望向海青:“为什么?” 海青沉默了一会,说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你的影像是你自己所创,所以你也一定会站在初道位。本来我们实力境界相当,但你使用此法,一定会有所消耗。所以,我只要攻你初道位,此招必破,因为你,已经比不过我。” “比不过你?” 摩偬低着头,细细地咂摸了这几个字一番。 而后他抬起头,认真道:“最后一剑。” 海青没有说话,只是舞了一个剑花,表示同意。 只是他看向摩偬的眼神中也带了些许怜悯。摩偬的招数的确很奇很怪,一般的体修根本不会使出和他一样或和他类似的招数。 那便只能说摩偬学习了收藏在御书阁中的前朝法诀,换句话说,是被一些大元体修修改过后的法诀。 这些法诀是当年那些人认为体修已经可以修行的法诀。但是体修与旧修除却本质上修行的方式不同,作战方式和手段也不尽相同。 旧修一般追求多端变化;而体修则追求一力降十会。像摩偬这种去学习道宗法诀,追求招式变化的,可以说是舍本逐末。 当他对敌时使用这些法诀时,便会如刚才那般,自身消耗大不说,法诀的显形也比旧修要多一分拙劣僵硬的痕迹。 而现在的摩偬虽然看起来还是气和心平,若是现在两人开始正面战斗,毫无疑问,摩偬一定会先倒下。 摩偬很明显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只是想明白原因和想明白该怎么做是截然不同的。他知道自己若是采用体修的战斗方式输的定会是自己,所以他这一剑一定会用到旧修的法诀! 这也是海青认为摩偬胜算不大的原因。他敢断定,摩偬此击,一定会有一个极大的破绽,若是自己找到这个破绽,那摩偬必败无疑。 摩偬举剑齐眉,伸出双指在剑身上一抹,霎时间,剑和他的眼中皆迸出一抹光亮。 摩偬脱手,手中的剑没有掉下,反而是划成一抹剑状流光,朝海青刺去。 十几步的距离,这道流光瞬息而至。海青立刻感到肌肤生痛,他不敢犹豫,挥剑一挡。 剑断,断口处平滑如镜。 海青弃剑,他看着越来越近的那抹流光,嘴唇略微翕动。 仿佛有种子萌发时的声音,微小而又有力。待摩偬再看向海青时,只看到海青的胸前探出了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那抹流光。 那根本不是一只手,确切来说,那根本不是一只人的手。这只手上布满了蓝色的鳞片,指端更是锋利无比,倒像是妖兽的爪子。 流光在这只手中疯狂地挣扎跳动着。但这只手却抓得很紧,丝毫不让它逃走。少顷,流光慢慢平静下来,露出了原先那把剑的模样。 海青淡淡道:“化剑为符?好手段。这好像不是大元体修能想出的办法。” 摩偬看着海青那只手,说道:“阁下的血脉天赋也让我惊讶,如果我没猜错,这难道是海族最强天赋之一的【化龙】?” 海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把剑丢还给他。 “这不重要。”海青胸前的手臂慢慢缩了回去,“重要的是,戏已经演过了,可以走了。” 说罢,海青便走向了通往内圈的山林之中。 摩偬收回佩剑,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眼底闪过一抹很深的忌惮。 “殿下,我们是否也进内圈?” 摩偬循声回头望去,见到是司徒御。他微微放松道:“也好,海族人估计已经打通了红枫谷的要道,我们倒是可以去捡个便宜。” 两人便往山林深处走。约莫两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红枫谷。意料之中地看到了那具庞大的尸身。 “这便是赤翼猿王了。” 摩偬俯下身子,仔细地查看了一番,指着其胸口的大洞说道:“此处,应该就是海族人所用的军用兵器,深洋弩所造成的致命伤害。” 司徒御在旁问道:“猿王身上的羽翼,为什么他们没有拿走?” 摩偬眉头微微一皱,他这才注意到,赤翼猿王的那对赤色羽翼还在它身上。虽然其中一只已经被折断,但若是割下,还是能充作一昧上好的药材。 东海缺药,海族人会放弃这等宝材? 正在摩偬疑惑之间,司徒御在旁边说道:“殿下快看,这里有些别样的收获。” 摩偬朝司徒御指的那个地方看去。他看到了半截尸身。 司徒御在旁关照道:“殿下,这是海族人。” 摩偬问道:“可看出什么没有?” 司徒御答道:“此人不知是哪名海族,但是全身筋骨碎裂,显然是被一个巨型物体撞击导致。” 难道是妖兽?摩偬看了看那只赤翼猿王的尸身,随即又有些不确定。 沉默了好一会,摩偬说道:“继续往前吧。” 司徒御点头道:“是。” ...... ...... 丹阳峰底,简易行宫中。 玄袍老者一直闭着的双眼在某一刻忽然睁开。他对朝他看来的圣皇说道:“陛下,祭兽已经出现了。” 圣皇问道:“在哪?” 大司命马上应道:“内圈天坳之中。” 圣皇站起身来,眼中有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他大声道:“司徒将军,赶快通知那周围的禁军!” 大司命抬手阻止道:“不可,祭兽强横,非凡力可挡。让老夫一人前去即可。” 圣皇摇摇头,“爱卿,你去了,那些生员由说来看护?万一有人误伤,你在天坳岂不是无法阻止?还是让司徒将军的手下去吧。” 第四十九章 剑光诛风狼 四天后,苏陌在洞府内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自己手中最后一把铁剑缓缓风化,化成了满地的尘埃。 四天的修行,虽然没有完全学完那些偏门剑技,但自己的斗战手段已经远远超出了之前。 现在的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打败岳震了。 他收了阵旗,走出洞府。甫一出门,便感觉有股莫名的不舒服之感。 感觉好像被人监视了一般。 苏陌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变化,他一个掐抉,对自己施展了一个【敛尘】道印,身上那股莫名的不适立刻消失不见。 苏陌却没有因此放松警惕,道印是有时效的,自己必须隔一段时间重新施发一次。 苏陌看了看远处那座直插天际的丹阳峰,稍稍辨别了一下路线,便往那个方向走去。 只是还未进入内圈,他便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了一个黑甲军士正靠在一块岩石上。他的腹部似乎被划出一道口子,而他正用一只手捂着腹部,但还是有血不断从指缝之间渗出。 苏陌走上前去。那军士听到了脚步声,下意识地起身,拔剑。但看到来者是一名生员后,他长出了一口气,又坐下了。 苏陌蹲下问道:“阁下要帮忙吗?” 军士捂着伤口,一时间没有答话。良久,他才开口道:“没想到还有留在外圈的生员......你还是快走吧,那东西恐怕很快就要来这里了。” 苏陌眉头微微一挑,他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默默走开了。 军士见他离开,才有些放松靠在了岩石上。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了。恐怕过不了多久,他便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又有脚步声传来,他皱眉回头望去,却看到刚刚那个本以为已经离开的生员又走了回来。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像是藤蔓的植物。 苏陌看着军士,问道:“是要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军士一脸茫然地盯着他。 苏陌摇了摇头,也不避讳,在他面前取出寒梦,随后随意地几剑劈下,军士的黑甲便被劈开。 苏陌只顾得看那道伤口,他吩咐道:“躺好。” 那人愣了愣,却看到眼前这位生员眉头已经微微皱起。这让他心里莫名有些恐惧,只能乖乖躺好。 苏陌看了看他的伤口,半晌没有说话。 那人有些紧张:“我是不是救不了了?你别勉强了,还是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好了。我......” 苏陌摇摇头,道:“你把手放在伤口上,我看不清你的伤口。” “......” 半个元时过后,经过简单的包扎。那人已经能勉强站立起来和苏陌答谢了。苏陌摆摆手示意无妨。随后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抱拳道:“小人是京城羽林卫之一。前几日听说内圈出现了一只灵妖,严重干扰到了三方会武,我们羽林卫已经全部出动了,只是......那只灵妖绝非我等肉体凡胎可敌,死了甚多人。” 苏陌问道:“干扰到三方会武......这种说法是你们统领所说的吗?” 那人答道:“是的。” 苏陌没有问其他的什么,只是嘱咐那人好好休息,随后自己便往内圈的方向走去。 那人有些着急地想拉他回来,追上两步后却发现已经不见人影了。他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伤口,走回了原处。 他对着虚空行礼了一个祈礼:“大元武神,请保佑恩公无事啊。” ...... ...... 苏陌没有问他那只灵妖长什么样。那人即便是金身境修为,也不过一介凡人。被这种妖物伤到后,再提起该妖物恐怕会让其心神不宁,要是让他有了恐惧之思,伤口估计还会裂开一次。 其次便是他说自己是羽林卫。羽林卫是禁军十六卫之一,平日里担当的可是护佑龙体的责任。 若是羽林卫来到此处,那么便可以说明那位也来到药王山脉了。 那位来到药王山脉是意料之中,只是还有一只灵妖...... 他对羽林卫统领的说辞有很大怀疑。加上岳震和自己说过的那些秘闻,他感觉自己已经接近了这次三方会武的真相。 他所前行的道路并不是之前海族打通的红枫谷。而是被评价为最为凶险的鬼洛之森。 此处有群居性的三级妖兽,甚至还有四五级的妖兽出没。不要说是生员,恐怕是渝州的那几名重明使都不敢只身前来。 苏陌却不得不走此处,因为此处有着陈家所需药材之一。 走进鬼洛之森,四周顿时变得黑暗阴森起来。苏陌抬头看了看天空,发现已经见不到昼光,满目都是葱茏的枝叶。 这些树枝一个个干瘪歪曲,像是将死之人的手一般;还未入深林,便有一股森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苏陌毫不怀疑,若是让体质差一点的生员进来,出去后恐怕还会病上一场。 往前走了约莫三个元时,苏陌看到了几只三级妖兽风狼。此妖兽毛显苍青,体格比前世的狼要大上一倍。它们的速度很快,一般是群居性妖兽。 苏陌知道,若是自己要杀这几只妖兽,那么必须尽快出手。若是让其中一只风狼发出集合性质的狼嚎声,那到时候自己恐怕就要面对上百只风狼了。 苏陌想了想,还是决定避开这群狼。 这个时候,他感到储物手镯中的寒梦似乎有些异样。他取出寒梦,却发现寒梦此时正兀自颤个不停。 苏陌眸光微动,朝远处看去。就在他抬头的那瞬间,他眼神微微一凝,竟看到有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往这里走来。 这些风狼,很明显地是在守株待兔! 苏陌将身子微微伏低,借着地上某种散发着荧光的小草,他隐约看清了跑过来的那两人。 ...... “姐姐,要不我们休息一会吧?” 一个略显娇弱稚嫩的声音在这阴郁的鬼洛之森响起,四周仿佛在这一瞬间多了几分人间气。只听那声音继续道:“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若是再不休息,恐怕...... “嘘,楚楚,你尽管走便是,那畜生的速度很快,如果我们再不快走,恐怕就要被它抓到了。”一个温婉中带着虚弱的声音吩咐道,“而且这鬼洛之森妖兽众多,万一停下,恐怕我们还得应付更多的敌人了。” “嗯。”先前那名女子低声答应了一下,随后半抱着她的姐姐快步在林间穿行着。 只是下一刻,那名受了伤的女子突然大喝一声:“楚楚危险!”随后便是奋力的一推,将自己的小妹一把推开。 姬楚楚脸带茫然之色,但是下一刻,一个硕大的青色狼头突然从灌木丛中探出,一口咬在了姬悠悠的腰上。 姬楚楚尖叫起来:“啊,姐姐!混蛋,你快把我姐姐放开!” 风狼不屑地看她一眼,一个甩尾,厚重而宽大的尾巴就打在了姬楚楚的身上。她一下子就被打在地上。 “楚楚,快跑!” 姬楚楚眼眶已经红了大半,她有些抽泣着说道:“我才不跑,我要唱歌,让这家伙放开姐姐。” 姬楚楚准备强迫自己开嗓歌唱,就在此时,四周又探出了几只狼头。它们看姬楚楚的眼神中都带着几分人性化的贪婪。 歌声还没唱起,姬楚楚开口又是一声尖叫。她急忙往后退了两步,却一屁股摔到地上。 看着几只探过来的狼头,她只感觉双腿发软,再加上自己姐姐还在那边被一只狼叼着。她只感到绝望,一下子哭出声来。 怎么办......呜呜呜要被吃掉了,而且吃我的和吃姐姐还不是同一只狼,要是在下面见不到姐姐怎么办?......我在想啥呢,都要死了...... 就在姬楚楚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煊赫的剑光撕破了鬼洛之森的黑暗。在这光亮之中,几只风狼纷纷发出惨叫。 姬楚楚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感觉自己被一阵暖流给包裹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把手拿下来却看到上面沾满了黏糊糊的狼血。 姬楚楚微怔,随后才意识到,自己浑身上下已经被狼血淋了个通透了。 想到自己瞬间变得黏糊糊脏兮兮的,姬楚楚第三次爆发出尖叫。再加上自己心里已经隐约有了劫后余生的感悟,悲喜交加之下,竟在下一刻双眼一番,晕了过去。 就在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一个人从树林中走出。他手上握着一把剑,却又仿佛全身都笼罩在剑光下。 姬楚楚来不及感念自己眼花,却看到了他手上那把剑的模样。顿时,她脑海深处的记忆浮现出来。眼前这把剑的模样和家中祠堂某一幅画像上的一把剑重合在了一起。 她下意识地喊道:“太爷爷......” ...... ...... 苏陌将两姊妹带出了鬼洛之森,回到了药王山脉外圈。 浑身是血的姬楚楚其实没有受什么伤,她身上的血都是风狼的。为了防止风狼群循着血腥味找来,他还特意在她的身上施加了一个【敛尘】道印。 只是这姬悠悠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她腰部本来就被划开了一道很深的伤口,再加上那只风狼张嘴一咬,除非有大量药材补助,只是止血已经远远不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