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安南 【距离内测开始还有52:34:59】 一行光幕静静的悬浮在安南眼前,燃烧着鲜红火焰的字符正如烛火般跃动着。 他的身体像是晃散了架一样,精神也非常疲惫。就像是剧烈晕车的人被绑在椅子上,然后被飙了俩小时的车,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完之后神情涣散的那种状态。即使是躺在沙滩上,也感觉脚上传来仿佛在地上行走的错觉。 安南不想动、不想思考也不想说话。他只能安静的躺在沙滩上,看着最后的那组数字不断跳动着,如同时间逐渐流失…… 从他醒了之后,过了三十二分钟后——毕竟一直在计时——他终于感觉到了些许干渴。 安南捂着隐隐作痛的后脑,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的职业是某热门手游的游戏策划。是的,就是自己和家里人的危险系数都非常高的那个职业。 刚刚他一时手贱,随手点开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手机里的“迷雾大陆内部测试版”的app。 冲着这个名字,他寻思着这大概不是个“XX爱消除”、“神魔XX”类型的山寨套皮手游。就抱着专业性的目光把它点开了。 但点开的瞬间,他顿时感觉后脑被人用板砖猛拍一下,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这是什么新奇的穿越方式……” 安南疲惫的喘了口气,忍不住坐在地上咳嗽了起来。 他又缓了一阵子,才勉强撑着自己虚弱无力、像是被晃散架了一样的身体,从沙滩上慢慢爬了起来。 他低下头看看自己纤细幼小的手指,以及身上样式华贵、但沾满了泥水和血水的短襟上衣。 这看上去似乎像是贵族的衣服……是遭遇了海难吗? 安南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 他清晰的看到了自己身后那一望无际的黑色大海、搁浅在岸边的破旧帆船,以及海边刚刚升起的、光晕处转动着三重华贵金色符文的暗红夕阳。 安南:…… 虽然对自己怕是已经穿越到异界的事实有了心理准备,但第一次看到这仿佛是特效不要钱一样的绚丽夕阳,他还是被震慑了一瞬间。 他的第一反应是个非常明确的想法: ——美工小姐姐,给咱也整一个。 然后安南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已经不用加班了……而且穿越到异世界之后,自己怕是已经和游戏策划这个职业永别了。 只能悲哀的作为一个年轻贵族,每天吃喝玩乐,享受这腐朽而又无聊的生活了。 真是悲伤。 更悲伤的是,安南完全没有继承这具身体的记忆,睁开眼睛就看到这一副海难现场的画面。 就像是一个跳过了所有开头CG,却没有迎来引导任务的玩家一样。 弱小,无助,满脸懵逼—— 我是谁?我在那?我要做什么? 安南叹了口气,拍了拍脸。让自己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感觉隐约有些不对劲。 虽说自己也不算是什么正常人。但为什么……出了这种大事,自己却完全不紧张? 既不恐惧、也不慌乱,心中没有一点负面情绪,平静的像是过着平静生活的社畜一样。 这可不像是一个社畜应有的心理状态,也不是一个对现状一无所知的穿越者会有的情绪。更不用说,光是看着这个特效拉满的太阳,就知道这个世界的问题绝对很大。 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紧张又慌乱,才是正常情况—— “……呜。” 就在安南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后脑仿佛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眼前猛然一花,然后大量的数据流却开始从四面八方流出,最终组成了一个属性栏: 安南,人类,男性 稀有精英(金色),挑战等级3 称号:无 位阶:无 健康度:55% 侵蚀度:3% 属性:力量7、敏捷8、体质6、感知11、意志12 公共经验:20 个人特性:冬之心【反转铭文】 就职一览—— 剑士LV3:【近卫剑术LV4】,【缴械LV1】,【霜剑术LV1】 这是……系统? 安南顿时精神振奋。 说的也是,多少也是从手游点进来的,不发个游戏系统这像话吗? 除了那个稀有精英(金色)看的让人有些不安…… 大致扫了一眼,安南凭着职业直觉,第一时间就将注意力投向了“个人特性”那一栏。 不出所料,其他的文字立刻隐去,这行字则放大到视野正中,下面浮现出大段的介绍。 冬之心(金色,天赋类) 原效果:你将不会感受到一切正面情绪;所受的具有“霜寒”要素的伤害永久降低50%;你只能被具有“霜寒”要素的伤害杀死(整段划掉) 特殊:已装备【反转铭文】(不可取下或销毁) 效果:你将不会感受到一切负面情绪;所发出的“霜寒”要素的伤害永久提高20%;你将不会被具有“霜寒”要素的伤害杀死。 “……原来如此。” 安南若有所思。 这个天赋大概就是自己心情能如此平静安逸的源头吧。 “总之,先调查一下吧。” 安南深吸一口气,看了一下那艘帆船。 太阳快下山了。留给他的调查时间怕是不多了……但至少他可以在船上过夜。 他如今这具身体原本就只剩下半血了,而且到现在还有明显的不舒服的感觉。要是再在晚上着凉,怕是要生病感冒。 而且……既然他是剑士的话,这船上应该起码有把剑吧? 但凡要有一把剑,他心里也会更有底气一些。 也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长得怎么样…… 他拖着仍然有些疲乏的身体,缓步走到海边。在走到船前时,他一低头,从那让人觉得不安的黑色大海中顺利的看到了自己这具身体的模样: 看上去怕是只有十二三岁大小,身上穿着皮肤相当白净,甚至到近乎病态的苍白。他有着少年特有的那种瘦削的肩膀、锁骨和纤细的腰,和一头及肩的黑色碎发。 但最吸引安南注意力的,是那对清澈、干净到让人心底发凉的冰蓝色瞳孔。 ……惊了,老子还是蛮可爱的。 “但再可爱也还是有点饿……” 安南砸了砸嘴,还是艰难的踩着绳梯,爬上了船。 他细细打量着甲板。 这是艘不小的帆船。从船帆配置上来说,有些类似十五世纪的卡瑞克帆船——它有多根桅杆,主桅挂方形的大横帆,前桅及中桅装配了数张横帆,后桅挂三角帆。 但它所有的船帆都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烧的破破烂烂,完全看不清上面原有的图案是什么。 可木质的甲板上,却没有半点焦痕或是弹痕。桅杆也都没有被折断……这就很不对劲了。 突然,安南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看到了一具尸体。 那是一个有着棕褐色卷发的年轻人。他斜倒在接近绳梯的地方,死不瞑目的瞪视着前方。他的右手紧紧握着一把折了刃的剑,两片指甲断裂开来、浸满了鲜血,而这把剑他却至死也没有放开。 他的胸口浸满了早已干涸、变成黑褐色的血迹。然而四周却找不到杀害他时的凶器。 “这可不像是海难。” 安南嗤笑一声。 面对这种危险的事,他的嘴角却是情不自禁微微上扬。或许是这具身体的特性,他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惊恐或是畏惧的情绪,只有浓烈的兴奋感逐渐充斥在他心中。 没有证据能表明,杀害了船员又烧了船帆的人已经离开了这艘船。但自己的确没有地方可去了。 所以,我需要一把武器。 即使只是区区一把断剑—— 安南的心中的想法越发明晰。 他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来,试图用力掰开那个船员的手指。尽管他这具身体十分年幼,但他的力气却似乎还是挺大的,因此这也并不困难。 但就在安南碰触到那把剑的时候,他却愣住了。 因为一行数据流突然在他眼前浮现: 【检测到未净化的噩梦碎片】 【噩梦碎片已绑定】 【等级需求:黑铁阶以下】 【职业需求:剑士】 【特殊需求:不可持有施法能力】 【要求符合,十秒后堕入噩梦,十,九……】 第二章 坠入噩梦 【正在坠入噩梦,副本生成中……】 【副本难度为简单,最多可进入三次】 【当前净化率为3/3】 【小队总侵蚀度为3%,副本难度上升3%,噩梦畸变概率上升3%】 【此副本共有1个存档点,每次死亡上升1%侵蚀度,三次死亡后强制退出副本】 【此副本提供引入剧情,并有解密奖励】 【副本通关奖励:职业(剑士)上升1级】 【副本解密奖励:未知】 【载入完成】 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唯有数据流快速的向下流过。安南仔细的盯着每一个字,唯恐自己漏过什么细节。 就在载入完成的字符也渐渐淡去之后,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缥缈而虚幻的低语声: “背叛者,都得死……” 那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却如同溺死者传来的呼喊,潮湿而充满怨恨。 下一刻,安南突然感觉到自己在被人用力推搡着。 “约翰?约翰,醒醒!” 一个粗鲁的男声在身前响起:“你怎么睡过去了!少爷又去哪了?” “啊?唔……” 安南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坐在地上,靠着身后的两个木桶睡着了。 他睁开眼睛一看,见到一个四十多岁的络腮胡男人正板着脸蹲在自己面前。 那男人板着脸,看起来很生气。但从他没有一脚直接把自己踹起来这点上来说,这人的脾气应该还是挺好的。 “啊,有些困……非常抱歉……” 安南有些含糊地答道。 毕竟他完全不清楚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和自己的关系如何。只能这么回应着。 但安南的话刚出口,他自己便是顿了一下。 尽管自己说话时耳朵的声音,和从外面听到的录音相比有不小的差异。但安南仍然敏锐的察觉到,他刚刚听到的那句满怀怨气的话,恐怕就是“约翰”说的。 谁是背叛者? 在这艘船上,“安南”又处于什么地位? 而看着安南回了一句话就有些走神,中年男人声音便又大了一些:“你要是困就去练会剑,别在这偷懒! “我就不该让你待在船舱里!你真是白瞎了少爷对你的看重!你这样怎么照看唐璜少爷,他要是被人抓走你都不知道!” “非常抱歉……” “别道歉,说‘是,教官’!” “是,教官!” 安南从善如流。 他大致明白了两人之间的身份关系。 “等等,克劳斯……” 一个稚嫩的、有些紧张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两人将目光投去。 那是一个刚从门口下来的少年人,大约十四五岁上下。 名为唐璜的少年贵族,有着和安南类似的黑色短发和湛蓝色的瞳孔,以及同样白皙的皮肤。但他的样貌远不如安南精致,脸上还有雀斑,脸颊略微高耸,眼睛也很小。 但从他手上脸上的白嫩皮肤就能看出,这的确是一位贵族出身的少年,而且平时把自己打理的很是干净。 男孩手上紧紧攥着一袋小糖饼。注意到克劳斯教官的目光,他有些紧张的把糖饼放到身后,强装镇定的命令道:“别这样对约翰,克劳斯!约翰他也……他也不是故意的……” 他一开始声音还算响亮,但在中年男人的注视下很快就没了底气。 克劳斯也只是板着脸,很客气的对贵族男孩解释道:“我是你的护卫长,伯爵大人让我来照看你,我就要为你的安全负责。在北海领,杰兰特家族的名头远没有在王都时的管用,这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反正不是有你嘛。” 年轻的伯爵之子对此却是不怎么在意:“还有本杰明大人。父亲说他是白银阶的巫师,在北海领这种偏远的地方还能有什么危险吗……” “请不要让我在伯爵大人那里难做,唐璜少爷。” 克劳斯的语气略微加重:“至少在明面上,您是被伯爵大人发配而来的。虽然有我和本杰明大人在暗中保护,但我们也并不能帮您太多……还有,快该吃晚饭了,不能再吃甜食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 唐璜·杰兰特嘴巴一瘪,有些烦躁的应了下来。 见到唐璜好像不是很服气的样子,克劳斯便完全调转了枪口,不再理会约翰而是对着小唐璜狠狠训斥了一顿。直到唐璜低着头不再顶嘴,才轻哼一声转身开门离开。 “记得看好少爷,约翰。可别再睡过去了。” 他最后又对安南警告道。 安南立刻应道:“是,教官!” 见状,克劳斯才满意的点点头离开了。 见他离开,唐璜终于是松了口气,凑到约翰身边小声抱怨道:“克劳斯那家伙话太多了。我吃什么东西还要向他汇报吗?真是的……总之谢了,约翰。那东西我已经拿到了。” 唐璜说着指了指自己左侧腋下,很是得意的说道:“我把它缝在衣服夹层里了。” “我还是觉得这样……” 安南模棱两可的嘟哝着,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试图坑出来一些新的信息。 唐璜的脸却是立刻沉了下来:“你不懂……这东西只有贴身放我才放心。” 说罢,他叹了口气。 “这艘船上,除了你之外,没有一个护卫是我的人。他们要么是我父亲派来的,要么是我两个哥哥派来的。除了你,我没有人可以信任了,约翰。” “我会保护你的。” 安南闻言,立刻作出一副非常感动的样子,义正言辞的说道:“你可以完全信任约翰。” 虽然感觉“约翰”这句话的腔调有些古怪,但唐璜还是放心的点了点头:“那就拜托你了……对了,约翰,你继续待在这里装睡。记得看好我的包裹,别让人靠近它。我吃完晚饭回来你再去。 “我总怀疑有人想要偷走它。假如有人要接近,就把他赶走,然后私下告诉我是谁。” “我明白。” 安南心中一动,轻声应道。 如果说谁想要接近……克劳斯不就是一个吗? 但显然唐璜现在还没有怀疑他。所以安南也聪明的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略一思考,随口胡说道:“对了,少爷。克劳斯刚才问我,这船上另外一位黑发蓝眼的小孩在哪。我该怎么回答?” “……黑发蓝眼?” 唐璜闻言怔了一下:“不可能,这是北地人的特征,凛冬公国的人才会有黑发蓝眼。若不是我的母亲……总之,这船上根本没有这样的人。” 说到这里,他微微皱起眉头,确认道:“你确定克劳斯是这么问的?” “是。” 安南一本正经的答道:“我要这么回复他吗?” “不……先不着急。如果他再提起,你就说根本没有这样的人——虽然确实没有。” 黑发的少年有些不安的再度嘱咐着:“我刚刚跟你说的,你不要跟他说。” “是。” 安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后,也秉承多说多错的原则闭口不言了。 ……这船上没有这样的人了吗? 那也就是说,“我”不是在这艘船上遇难的?唔,也对,这船根本就不是海难,而是被叛徒洗劫杀了个干净。 这样的话…… 安南看了一眼唐璜,心中一动。 说不定我可以取代掉他的存在。 现在需要多得到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情报才行,尤其是属于唐璜的个人私密…… 注视着唐璜带上门离开,安南脑后再度传来被砖头拍击的昏厥感。但这次安南已经快习惯了。 他晃晃脑袋,眼前浮现出大片的数据流。 【即使是杰兰特伯爵,也保不住他最小的儿子,唐璜·杰兰特。或许唐璜被发配到最为偏远的北海领,属于他为自己的儿子埋下的最后一条退路。】 【北海领最重要的城市,是与凛冬公国接壤的冻水港。假如杰兰特家族能渡过接下来的劫难,那么他自然可以返回王都;如果杰兰特家族遭受劫难,他至少可以第一时间逃到邻国的势力范围内,申请避难。】 【但很显然,可怜的唐璜·杰兰特没能活着抵达冻水港】 【他最忠诚的护卫约翰,同样如此——】 在这些痕迹淡去之后,安南眼前再度浮现出新的文字: 【主线任务:完成约翰未完成的遗愿】 随即,这行字下面很快浮现出大片的小字: 【查清背叛者的真实身份】 【活到晚餐开始前】 【不要让唐璜·杰兰特饮下毒酒】 “……背叛者啊。” 安南若有所思。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刚刚进入副本时那句充满怨恨的、如同在水下响起的低语声。 “背叛者,都得死……” 目前来说,安南认为,最可疑的似乎就是那个护卫长克劳斯了。 约翰被命令在房间内装睡,目的就是让他更自然的待在这个房间里。这样如果他被人撞见,也不会打草惊蛇——从这点来说,唐璜小少爷还是有些头脑的。 然而他似乎并不相信,这位自己父亲请来的护卫长就是打算偷窃他的宝物的那个人。反而是自己刚才胡扯的那句话,让小少爷对克劳斯起了疑心。 很显然……至少在唐璜看来,克劳斯没有夺走他宝物的动机,但对他的出身可能不怀好意。 “……这种解密难度的确也只能算是简单水平。” 看了一眼主线任务中引申出来的三条任务细节,安南叹了口气。 算了,毕竟这次游戏涉及到自己的人生安全。还是稍微认真点吧。 他微微眯起眼睛,开动脑筋:“如果我是约翰,我会怎么做? “约翰是一个非常忠诚的护卫。可能是唯一忠诚于唐璜的人……如果从这点考虑的话,他或许真的一直没有离开过这里。 “那么,他应该是直到死去都不知道是谁背叛了唐璜,而且在晚餐开始前就被杀了。可他又清楚唐璜会被灌下毒酒……” 安南没有忽略一个细节。 约翰是唯一死在甲板上的人。甲板上仅有一处血迹,就是在约翰身下。 所以,约翰最终还是离开了这个房间。而离开房间的时候,就是约翰被背叛死去的时候。 反过来说,如果要完成约翰的遗愿,自己绝不能待在这里不动。否则就是重复了一遍约翰身上发生的故事。 自己最多有三次机会,所以这次至少要得到一些有用的、有利的情报才行。 如果能得知船上哪些人是叛徒,他们打算在什么时候动手,在哪里动手……这样的情报,便必可活用于下次。 蹲在这里是什么都不会知道的。 必须要离开这里。 ——但不能让唐璜发现。 安南的思路越发清晰。 第三章 吃我正义的背刺啦 安南仔细的在唐璜的房间内搜索了一圈,顺利的找到了一些不错的东西。 首先他找到了一把趁手的短剑,算上剑柄的长度也只有不到六十公分,更像是一把稍长的匕首。它的鞘华贵而又精致,套在鞘中的时候,看起来更像是一支巨大的钢笔,拔出来之后剑身则带有奇异的幽蓝色反光。 一根装饰繁复的银怀表,但怀表已经停了。怀表外壳上刻有羽毛像匕首般锋利的三眼鸟类图案……这似乎是杰兰特家族的徽章。因为安南看到还有许多东西上都刻有这个图案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还有一袋钱币、一些书信、一枚镶嵌着蓝宝石的戒指、一枚印章、两张手帕、一袋糖果,以及唐璜刚刚拿回来的零食…… 整个房间被刮的像是进了勇者一样干净。 唯一稍微值得注意的,就是那枚戒指。 因为在安南拿起它的时候,眼前浮现出了一道光幕: 【深蓝守护】 【类型:戒指(紫色)】 【描述:唐璜·杰兰特的母亲为他留下的遗物,其中蕴藏着冰冷的魔力与诅咒】 【描述:似乎是解除封印的某种方法,但被加密了(“神秘仪式”检定未通过】 【描述:你从未听过这种诅咒(“高等诅咒学”检定未通过)】 看到“诅咒”两个字,安南稍微犹豫了一下。 但他想了想,还是把它带在了怀里。 虽然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但总之不让背叛者得到它就对了。 而更重要的是,安南找到了他进入这个副本前见到的那把剑。它就好生生的挂在离安南最近的那面墙上。 它剑长一米出头,外鞘几乎没有什么装饰,但被擦的锃亮。看起来优雅而又可靠。 拔出之后,正好可以看到剑身是自己身高的一半。它还没有崩刃,剑刃锋利而沉重。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约翰的定制佩剑。 握住剑的瞬间,安南突然怔了一下。 大量自己用剑的记忆涌上心头。他立刻成为了一个成熟但不那么优秀的年轻剑士。 ——但安南很快注意到,那并非是约翰学习使用这把剑时的记忆。而是幼小的“安南”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下练剑的记忆。 前面的记忆很快流过,安南只来得及攫住那份感悟。不过这记忆越是流动越是清晰,直到最后,他终于看清了一段短小、但相对完整的记忆: 自己正握着一把纤细的剑,筋疲力尽趴在地上,像是哈士奇一样不断喘息着呵着白气。那把剑的剑身并非是金属色,而是如同象牙一般的白色。 站在安南对面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的男人。他的样貌与安南有七分相似,但面容冷峻严酷,双眼是毫无感情的冰蓝色。从这角度望上去,他显得高大而又可怕。 “站起来,继续。” 男人沉声说道。那声音低沉而沙哑,冰蓝色的双眼仿佛有着魔力一样。 只需看上一眼,心脏便仿佛要整个冻结一样。他在沉稳的呼吸之间,周围的空气逐渐结晶,地面上不断凝结霜层而后再度融化。 “站起来,安南。你已经休息够了。” “是,父亲……” 安南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那声音瑟缩而胆怯,仿佛被冻结了灵魂一般。 他再度鼓起勇气,站起身来。 “安南”咬着牙,抬起剑身。将其水平横在腰前,摆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姿势。 随着他的出剑,白色的霜气从他手心喷吐而出,裹挟着仿佛永不停息的雪花与寒风一并缠绕在剑刃上。 那白色的剑刃上立刻结了一层霜。空气中一道不太明显的霜痕,划着耿直的弧线袭向男人的膝盖。 但男人动都没动,只是注视着那道剑痕。那抹霜痕便在接近他之后,就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斩断了一样,突然断裂破碎,在空中消散无踪。 “继续。” 男人重复道。 记忆片段到此戛然而止。 “……有点意思。” 安南挑了挑眉头。 看来这孩子身上的故事也不少啊。至少他应该有一个了不得的父亲。 不过。 他紧了紧手中的片手剑,心中涌起一阵明悟。 那种卷起冰之波动的剑术……我似乎现在也能用的出来。 这就是面板上的那个“霜剑术”吗? 仅仅只学到了一级的霜剑术…… 大概能有什么程度的威力? 至少应该能让人气血僵硬……吧? 安南大致收拾了一下东西,把有些凌乱的房间还原了一下,便带着两把剑出了门。那把长剑被他提在手上,短剑则小心翼翼藏在怀里,放在桌上的怀表则被他拿起来,用作一不小心碰到唐璜时找的借口,可以不着痕迹的把他叫到一边去。 “少爷,快过来看看,你的怀表又停了——” ……大致就是这种帮别人插旗一样的话。 但安南似乎是多虑了。 他根本不用满船乱跑去寻找线索。 线索已经自己找上了门。 安南刚一出门,便发现门口不远处,有三个和自己打扮差不多的年轻人正靠在拐角处装作聊天,眼睛却紧紧盯着唐璜的房门。 发现安南居然主动开门出来了,他们三个都是一愣。 随即他们很快的交流了一下,其中一个人便飞快的跑开了。 注意到安南将目光投向了跑开的那人,剩下那两人显然是有些慌乱。 “约翰,这里!” 其中一个人灵机一动,大声向安南招呼着:“你这家伙,刚刚跑到哪去了!” “刚刚有些困,躲少爷房间里打了个盹。” 安南闻言,走过去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你们怎么也在这里啊?也是来偷懒休息的吗?” “……嗯,是啊。” 看着昔日笨拙不合群的同伴这样的反应,两人觉得不太对劲,但只能如此应道。 “这样啊。” 安南一脸关切的说道:“那你们三个在这站着聊天,一定很累吧?要不来屋子里坐坐?那个谁应该还没走远,要不我先过去喊他,你们去屋子里暖和暖和,桌子上有一些糖饼,挺好吃的……” “别别别。他是去……是去甲板上那边帮忙做饭呢。” 其中一个年轻护卫见安南真要追过去,连忙把它拦了下来,很是艰难的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明天咱们不是就要上岸了吗,今晚最后在船上过一夜。可以吃大餐了!” “这样啊。” 安南很是遗憾的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他是去找克劳斯教官了呢。” 两人:“……” 他们两个顿时心里一惊,差点以为这个憨货看出来了什么。然而他们俩也是个新手,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点啥来拖住约翰。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安南突然开口道:“我觉得有点冷。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练练剑去吧,活动活动身体。” “也好也好。” 其中一位护卫连忙应道:“我知道一个地方……” “嗯嗯,我也去。” 另外一人紧跟着说道。 见安南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们两个流露出明显的喜悦之色。两人对视一眼,无声的嗤笑一声。 ……喂,你们想害我都表现的这么明显的吗? 这是完全不加掩饰啊。这个约翰在你们心里到底是怎样程度的铁憨憨……罢了,毕竟是简单难度。 安南不免有些失望。 他只是露出了憨厚无害的营业性笑容,非常有礼貌的说着:“那就你们带路吧。” 很快,他们三个七绕八绕,便拐到了一处较为空旷的小房间中,开始慢吞吞的整理着周围的酒桶,试图腾出空间来。 这个时候,安南已经大致确定,唐璜的房间应该是在甲板下负一层的船中位置。房间的两个门外都是单独的走廊。 这艘船大致有七十多米长,空间并不算富裕,房间和房间几乎都是紧邻着的——除了唐璜自己单独有一个较大的房间之外,其他的房间几乎都是紧挨着的,包括那位护卫长的房间也是如此。 换言之,任何人想要进入唐璜的房间,都要专程往这边走。哪怕是在门口被发现,他们也没有任何借口可以解释……因为唯有唐璜的房间不与任何房间相邻。 所以他们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应该只是为了拖住自己,让自己离开唐璜的房间。 假如自己继续待在房间中,可能再过一段时间他们也会敲门,找个借口把自己骗出去吧。 “本杰明大人呢?” 安南突然发问。 “还在船长室看书呢。” 其中一位护卫随口答道:“除了唐璜少爷,那位大老爷可是谁也不见。” “那教官呢?” 安南追问道:“我这可是算擅离职守……不会被教官抓住吗?” “你放心,约翰。教官他平时肯定在甲板上的。” 另外一位护卫非常肯定的说道:“只有他有【鹰眼】能力,他必须时刻看着海面,哪有空下船舱巡视。” “这样啊……” 安南低声喃喃着。 看着背对着自己,慢吞吞的摞着酒桶的两个护卫,安南微微眯起眼睛。 他慢慢抽出了属于约翰的片手剑,剑刃上闪烁着森然寒光。 他才不想等敌人踩自己脸上了,才愁眉苦脸的去还击。 没有玩家可以抵挡背刺的诱惑! 他毫不犹豫,直接将剑刃平平刺向了离自己最近的年轻护卫,直接贯穿了他的后心! 锋锐的剑刃直直刺入,红刃从胸口冒出。 而后安南横向拔剑,带出一溜猩红的血花,溅到了另外一人的脸上。他的右肺被安南直接切成了两半,鲜血咕嘟咕嘟向肺中涌进。 “吃我正义的背刺啦!” 偷袭成功之后,安南才突然大喝一声。 他声若雷霆,吓的另外一人一激灵,险些没握住手中的剑。 而这时,安南已然将手中剑刃举起,直直劈向另外一人的脖颈。 被吓了一跳的年轻护卫一个激灵。 他瑟缩着身子,下意识的想要向旁边让开,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能姑且举起左臂象征性的挡一下。 但安南却没有垂直劈在他的小臂上。而是斜斜斩去,一剑生生削掉了大臂上的一条肉。 “唔啊——!” 年轻护卫惨嚎一声,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去。 但他却意外的没有因痛苦而失去反击能力—— 安南清晰的看到,年轻护卫的心脏中迸出一团淡红色的微弱灵光。他握着剑的右臂猛然有无数纤细的肉筋迸出,鲜血中仿佛有无数赤色的虫蚁游动,他握着剑的右臂稳固了许多。 他试图拔剑反击。安南却是踏前一步,将剑身横着拍了过去。 将对方的劈砍而来的长剑轻易拍开,剑刃轻巧的掠过了对方持剑的右肩,又带起了一蓬鲜血。 明明只是普通的一剑,年轻护卫的血管像是直接炸裂开一般,鲜血崩裂开来,如活物般在地上游走着。 年轻的护卫忍不住松开了剑,在剑柄当啷的坠地声中发出凄惨的哀嚎声。他面部的肌肉以近乎癫狂的频率抽搐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跃出一般。 “……这是什么鬼?” 看着这一幕,安南心中顿时升起强烈的不安。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超自然力量吗? 安南的直觉告诉他,如果放任对方继续变身,可能这家伙要弹个二阶段出来给他打…… 心思电转间,安南眼底无声无息的燃起寒色的光辉,剑刃上瞬息之间覆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不如,试试看霜剑术! 第四章 死而复生 安南裹挟着寒霜,自下而上的一撩,直直刺向对方的下巴。 如果这一击能命中,至少应该能让他变身的动作慢下来…… 他心中快速闪过这些念头。 但很快,安南却是突然惊了一下,踏前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那仅仅只是一击普通的上挑而已。 他甚至没能命中敌人,剑刃仅仅与对方的鼻尖擦过—— 但一道淡淡的霜痕却从剑刃尖端斜斜掠出,拍在了那年轻护卫的右眼上。 在极短的时间内,那道霜痕便在他头上扩散开来。对方的头颅整个的覆上了一层白霜,就连扭头的动作,和脸上肌肉的抽搐都变得僵滞,皮肤上都在冒着肉眼可见的寒气。 那人的眼神,比安南还要更加惊诧: “……霜剑术?你——” 年轻护卫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喉咙便被蔓延而至的霜痕覆盖。 在蔓延过心脏之后,那结霜的痕迹猛然增加数倍,直接蔓延到全身。年轻的护卫硬邦邦向后摔倒,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睫毛上覆满了霜迹,如同一具在冰天雪地中被冰封已久的冻尸一样。 连安南都被自己这一剑的威力震慑了。 他其实就是想减个速…… ——原来我这么强的吗? “得试验一下,看看霜剑术的上限大致是什么程度。” 如果这条命无法完成副本中的主线任务,那么至少也得找个人来试一下自己的伤害。不然他很难确定在外面,大约什么级别的敌人他能打的过…… 俗话说得好,打得过就波纹,打不过就疾走。人装逼的时候一定要对自己有点逼数才不会被反杀。 安南很快打定主意,开始将房间内的尸体稍微收拾一下。不用过多处理,只需要用酒桶把它们埋起来就行。 反正这只是一个副本,只要不让人打开房间的时候一眼看到就可以了。 再次整理好衣装,安南平静的走出了房门,顺着原路走了回去。 当他再度回到唐璜房间前的时候,他便提前放慢了脚步。 走到门前之后,安南果然听见了里面有人在翻东西,而且丝毫不加遮掩。 “再找找,仔细点!” 房间里传来了克劳斯那浑厚的声音:“那个东西是一张纸,它可能在任何地方——每本书都要仔细翻!再去看看床铺里面有没有! “还有戒指和印章也都仔细找一下!少了哪个都没法交货,谁敢动歪心思,我就把他扔到黑海里去!” 交货? 安南微微皱起眉头。 他扫了一眼任务栏。 【查清背叛者的真实身份】后面已经无声无息的标上了(已完成)的标记。但后面两个任务还都没有完成。 他没有惊动这些人,只是慢慢向后退了出去,准备前往船长室去看一眼。 他还没有来到甲板上,就听见了甲板上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刀剑交击声。 只需大致一听,便能听出至少有三组人在交战。那个巫师不知是友是敌……如果是友的话,他现在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如果是敌,那么自己现在上去怕是在送。 而这时,安南身后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前有狼后有虎。 他已经无路可退。 “呵……被发现了吗。” 安南却是笑出了声:“看来还不算太蠢。” 活到晚餐开始前? 不要让唐璜·杰兰特饮下毒酒? 他根本没打算去做这两件事。 安南可是听的清清楚楚,解密是有额外奖励的。那么他要做,自然要做到最好——他要把一切都弄得明明白白,拿到最棒的好处。 他在外面可是没法复活的。如果在能复活的副本里都畏畏缩缩、做不到完美,他如何才能用一条命通关外面那个更为危险的游戏? 这不是最简单的道理吗? 安南不再犹豫,直接一脚踹开甲板的门,窜身爬了上去。 他一上甲板,四处环视一圈,便见到了船长室的所在位置。 他毫不犹豫的向那边狂奔而去。船上正在交战的两方人见到他猛然冲出来,毫不犹豫的冲向船长室,一时之间也无法确认他是哪一方的人。 但很快,人数更多的那一方有人反应了过来。 “杀了约翰!” 有人高声喝道:“想活命就杀了他!他不可能被劝降的!” “你放屁!” 安南一边极速奔跑,一边不甘示弱反口喷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将剑鞘直接远远丢出去,对着试图拦截自己的那人便是一击霜剑术。 他一剑拍在了对方的剑刃上,把对方的斩击偏斜开。而这个时候那人却发出一声惨叫,手中长剑直接脱手。 安南顺势一个肩撞将他撞开。那人也没有继续拦着安南的意思,只是抱着自己的右手悲鸣着向后退开。 只见那人右手发出淡淡的寒气,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和血气澎湃的左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被他丢在地上的长剑则迅速结霜,和甲板固定在了一起。 这个时候,安南终于冲到了船长室中。 和他预想的差不多……船长室里只有两个人。 或者严格来说,是一个半人。 唐璜被绑了起来,挂在角落里,神情复杂的看着安南。 而一身长袍的“白银阶巫师”本杰明,已然趴在了桌子上。他右手的银戒指裂开,缝隙中冒出无数细微颤抖的眼球。他自己则是口中鲜血满溢、染红了牙齿和盘子,双眼的眼球则是不分瞳孔虹膜眼白,只剩一片漆黑。 “……约翰,你是凛冬大公的人?” 唐璜轻声对安南问道,表情复杂:“你也是别人安排在我身边的钉子吗……” 安南却是饶有兴趣的反问道:“你是怎么确定的?” 小少爷没有什么挣扎,大致是已经对自己的下场有了心理准备。 他只是沉默了一会,便低声回答了安南的问题: “我看到了,你用了霜剑术。你没有位阶,也不会巫术,却能隔空冰冻他人,这只有凛冬大公家的霜剑术能做到。他们绝不会把这招传给外姓人……而你的确是凛冬公国出身。” 他顿了顿,又开口向安南问道:“你也是来找天车之书的吗?凛冬大公对它也有想法?” “没有没有。” 安南随口答道,看向那位出气没进气多的老巫师,再度问道:“本杰明大人这是怎么了?中毒了吗?” “他违反了自己的咒缚,遭了反咒。” 小少爷很快答道。 “咒缚是什么?反咒又是什么?” 安南追问道。 唐璜没有什么挣扎,只是低声说道:“你入了阶就知道了……超凡者并非是什么美好的东西。” “多说点,多说点。” 安南将房门关死,转头催促着。 唐璜叹了口气,只当是安南已经疯了,便满足了他的这个愿望,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力量是要支付代价的。这个世界,所有的超自然力量都来自诅咒。每承载一份力量,就要背负同等的诅咒……比如说,你的灵魂阶级每上升一阶,就要承担一份新的咒缚。咒缚是每个人最大的秘密,每违反一份咒缚就要遭受一份苦痛,违反了全部的咒缚就会遭到反咒,暂时失去全部力量。 “本杰明大人持有的两个咒缚是‘不能食用乌贼’和‘不能拒绝比自己年长的人赐予的酒’。不知道克劳斯是从哪得知了他的咒缚,于是他就设计将本杰明大人用混有乌贼汁的毒酒杀害了。” “你又是怎么确定我没有入阶的?” 安南微微皱眉。 不搞清楚这个问题,他甚至有点不太敢用霜剑术这个东西了…… 这个东西狠归狠,但有点暴露身份。除非是用了之后对方必死的情况下,才能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用出这招。 ——当然,副本里就无所谓了。 唐璜闻言,却是有些奇怪的看向他。 “……这不是常识吗?” 他有些困惑,看上去似乎是对安南的身份起了疑心。 “快说吧,就当是调剂心情了。反正你也没有地方可去了,我们都得死在一起——” 安南快速的说着。 唐璜却是一愣,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青铜戒指。 “……你身上的确没带青铜饰品啊?” 唐璜自己也有些不确定:“你把你的诅咒存在哪里了?” “……这样啊。” 安南听到这句话,心里顿时敞亮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本杰明碎裂的银戒指,又看了看唐璜的青铜戒指,心中大致明白了。 这个世界的超自然力量,似乎与诅咒是伴生的。而诅咒则需要容器来储存……所以白银阶下面的是青铜阶吗? 原来如此。所以它们才会叫“青铜阶”或者“白银阶”……在更上面的是黄金阶吗? 就在这时,船长室的门已然被撞开。 挡在门口的,正是面色阴沉的克劳斯。 他看着安南,一言不发。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有一个铁裤裆。” 安南随口对唐璜念了一句,便毫不犹豫向克劳斯发起了正面猛攻。 开局便是王炸——他直接使用了全力的霜剑术,劈向对方的头颅! 但唐璜的面色却是猛然一变: “不要从正面打他!” “什么?” 安南怔了一下,他剑上蔓延出去的霜痕已经劈在了克劳斯的胸口。 但克劳斯却没有丝毫闪避,只是冷冷地看着安南,一言不发。 安南突然感觉自己胸口一凉。 他低下头去,发现一抹寒霜飞快在全身扩散开来。但这寒霜只是让他身体僵滞,他并感受不到什么破坏力。 “……就这种力度的冰吗?连个普通人都冻不死的冰?” 克劳斯这才突然开口,嗤笑一声:“这要是霜剑术就有鬼了。” 他不再犹豫,踏前一步,一剑将安南的头砍了下来。 ——下一刻,时光倒流。 安南刚刚陷入黑暗,却突然感觉到自己在被人用力推搡着。 “……约翰?约翰,醒醒!” 一个粗鲁的男声在他身前响起:“你怎么睡过去了!少爷又去哪了?” 第五章 变化 这次安南与唐璜的对话,与上一次稍有不同。 因为这次安南没有向唐璜询问关于“克劳斯问的那个黑发蓝眼的少年”的事,这次唐璜离开房间的时候,神情也没有那么严峻。 这次安南特地多问了一句: “少爷,你是要去哪?” “我去找本杰明大人,”唐璜特地跟他嘱咐着,“如果有急事来找我,就直接去船长室。中间不管谁跟你搭话都不要管,也不要分心去其他地方,快去快回。” “是。” 安南应道。 以唐璜的年纪来说,他已经非常谨慎了。他几乎做到了他能做到的全部……但很可惜的是,他还是漏算了人心。 他错误的对护卫长有过多的信任。对他们这些贵族——尤其是怀揣重宝、得罪了人又没有什么抵抗能力的贵族来说,他谁都不该信任的。 包括约翰也是。 安南心中暗暗感慨着,目送唐璜带上门离开,心中若有所思。 果然……其实自己之前那一次中,已经无意识间改变了什么吧。 主线任务上说,要阻止唐璜喝下毒酒。那么这就说明,在真实的历史上,小少爷应该是在晚餐时被毒死的。 可就在不久之前,安南找到唐璜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捆好放了起来。眼见就是一副要当场去世的样子,根本用不上毒酒、也等不到晚餐时分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之前对小少爷说的那句话,让他对护卫长起了疑心……然后他就直接过去问了。 之后引起的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反而是打草惊蛇了。 或许原本老巫师不会死在这个时候。只是因为唐璜的误操作,导致了计划提前了…… 而这次自己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 那么剧本应该会朝着原本历史的轨迹去发展…… 【侵蚀度上升至4%】 安南微微皱眉。 也就是说,进入这种副本后,如果有多次读档机会的话,第一次最好是试图复现原本主人的选择吗?不,也不一定……说不定原本主人反而是知道东西最少的。 比如说,约翰甚至不知道背叛者是谁。 不知道这个侵蚀度如何才能降低。以防万一,还是尽量别死吧…… 在安南心中刚刚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眼前突然再次浮现出大片的数据流: 【主线任务:完成约翰未完成的遗愿】 【查清背叛者的真实身份】 【活到晚餐开始前】 【不要让唐璜·杰兰特饮下毒酒】 但很快,下面那三行就开始逐渐变淡、然后破碎开来。 在原本的位置上,浮现出了一行新的字迹: 【杀死护卫长克劳斯】 【杀掉所有背叛者】 ……原来死后也能继承副本进度的吗? 安南恍然大悟,顿时心中有了许多新的想法。 但光是看看这两条新的任务要求,他就要忍不住发出愉快的、和约翰憨厚的面容十分不相称的笑声:“这就很简单了嘛……” 一旦任务被简化成“去哪里”、“杀什么”、“杀几个”的时候,每一个玩家都会松一口气的。 与复杂的解密,还有哪些不知道如何达成的麻烦任务目标相比,还是这样的任务更简单明了、更能调动玩家的肾上腺素。 安南这次没等唐璜走远——因为他这次知道小少爷是不会去而复返的——就开始熟练的在房间内进行搜索。 只用了一分多钟的时间,他就找到了唐璜的短剑、戒指、怀表以及约翰的护手剑。 这次安南没有带上印章和书信,而是把它们都放在了屋里。这是他想看看,在护卫长得到这些书信、却没有拿到戒指的情况下,会不会“触发”一些新的对话。 失去了恐惧与愤怒之后,这个世界对他来说越发的像是一个游戏了……即使安南在逻辑上认同它的危险性,也知道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却对此丝毫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感受。 安南轻轻的、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将长剑拔出。 他直接将鞘留在了房间中。 原因也很简单,随身带着不方便也不顺手。 毕竟他不是要出去练剑。 而是要出门杀人的。 没有拖沓太久。安南把东西带好之后,就直接出了门。 这个时候,唐璜也还没有走远。或许是因为还没有撕破脸吗,那三个接到护卫长的任务,前来盯着约翰的人也还没来。 他们大概也是怕唐璜去而复返吧。 但安南却没有这么多的畏惧可言。 他的瞳孔飞快的转动,不断望向每一个可能有人的地方。他的脚步放的很轻,呼吸非常平缓——不是为了让别人听不到他的呼吸声,而是为了不干扰自己的聆听状态。 他刚刚走出这条走廊,就听到了一串杂乱的脚步声。 “直接进去把约翰绑了不成吗?” “不行,那傻子虽然不聪明,但武力还是比较强的。谁第一个动手八成要受伤……反正我不想受伤。” “嗯,我也不想。” “别多此一举,听命令就是……” 来了,来了。 听到那三个人的抱怨与闲聊,安南冷笑一声,无声的退入了离他最近的房间。 非常幸运的是,这房间没有上锁,里面也没有人。这就给他省了不少事…… 至少进门的时候,不用把里面的人都打晕或者杀掉了。 安南以前玩潜入游戏的时候通常就是这么操作的。 他提着刀,伏在门边上。身体的重量均匀的压在门上,仔细聆听着那三个人的声音。 将身体的重量压在门上,是为了防止身体突然前倾的时候,遭受猛然按压的老化门轴通常都会发出声音。所以从最开始就要把它慢慢顶住。 这样的话,只要开门的动作够快,开门的时候也不会发出太多声音。 “……反正咱们就在这待着就成了,”一个有些懒散的声音响起,“盯着约翰总比对付那个老不死的安全。那可是位真正的巫师,不是那些耍把戏的骗子。” “我觉得吧,在这待着是最好的。” 之前被安南第一个杀死的那个护卫插了句嘴:“万一大人的计划失败了,咱们也有理由能解释。反正咱们没参与围攻本杰明大人,就说咱们只是在这偷懒……受罚也比死在这强。 “要是大人的计划成功了,咱们也是立了功的。正反都不吃亏,这就是最好的。” “是啊,毕竟约翰不可能打得过我们三个……” 旁边被安南冻死的护卫也是赞同道:“你说的有道理啊。这么说来,我们运气还挺好的。” “那是当然啦……” 听着三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近,然后逐渐变远,安南的嘴角无声的上扬着。 他一把拉开房门,毫不犹豫直接走出房间,扬起长剑。 霜痕覆盖—— 三人中,有一个较为年长的护卫听到身后传来了声音,便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他从最开始就没有想过,约翰会有离开唐璜的房间、埋伏在这里的可能性,所以他也几乎没有任何警惕心。 因此,就在他面露惊诧之色的瞬间,一道霜痕便直直斩向他的头颅! 冰白色的痕迹从脸颊为接触点飞快的扩散开来,瞬间覆满了整个头颅,让他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动静,并继续向下蔓延—— 其他两人听到异响,纷纷警惕的将手伸向腰间的武器。 但甚至不等他们回头,他们便感觉后脑一凉,随即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再吃我一次正义的背刺啦!” 安南慢了三个半拍不止的警告声这才迟迟传来。 虽然变化的东西有很多,但你吃背刺的命运是不会改变的! 第六章 破镜 “呼……” 见自己连续三次攻击无声击杀了三人,安南这才放松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就在刚才,安南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强烈的直觉——如果自己斩出第四刀,说不定会死。 虽然知道自己理论上不会死于霜寒伤害,但这种强烈的心悸感,还是让安南收回了打算再补几刀的想法。 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呼出的气息是如此冰冷,就像是从冷库中吹出的风一样。他的胸口也一片冰凉,握着剑的右手被冻的几乎失去知觉,强烈的寒意从手腕向手臂上不断蔓延。 这时,肩部和腕部才后知后觉的传来冰冷的酸痛感。 随即是在胸口中涌动着的,酥麻中混杂的强烈痒意。 “咳……咳……” 安南的身体一僵,猛的咳嗽了两下,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可这痛苦与酸痛、酥痒混合在一起,却仿佛是让他经历了一场自虐级的锻炼。安南不禁没有感受到难以移动的痛苦,反而心中诞生了强烈的愉悦感。 也就是他自身的理性约束着他,告诉他“你必须得休息一下”,他才能忍住自己立刻蹦起来撒欢顺便吐一地血的欲望…… 安南立刻停在原地,开始深呼吸调整状态,尝试将肺中浸入的冷气全部呼出。一直重复了六七次,他才感觉到胸口恢复了些许温暖,四肢也才渐渐暖和过来。 总感觉这种痛苦不太寻常。 保险起见,他还是开了一下自己的面板。 在副本中,属性、职业和其他的东西似乎是都看不到的。安南能看到的唯有自己健康度和侵蚀度: 健康度:70% 侵蚀度:4% “这霜剑术有点伤身体啊……” 安南微微皱眉,顿时就长了记性。 他自己心里很有逼数。他现在使用的可不是属于安南的身体,而是约翰的。 约翰之前没有受任何伤,但他连续使用了三次霜剑术,就突然扣了他三成的健康度。 他之前使用霜剑术的时候,明明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他突然回忆起了之前看到的,属于“安南”原身的记忆片断—— 明明小安南一次只斩出了一两剑,可他看上去却一副非常疲惫的样子。那不像是因为年纪小而力量不足,倒是有点像是自己现在这幅样子…… 看来霜剑术应该有一个内置CD,最多只能连续用两次,否则就会对身体产生负担。 “不愧是公爵家族的秘剑术啊……” 安南满意的感叹着。 按照一般的套路,越是这种对自己有负担的技能应该就越强力。 君不见那旗木五五开一生的宿敌,传说中的迈特一换一,便是靠着一手同归于尽的绝学差点成功一换一。 “安南”的身份,恐怕应该是凛冬公爵的直系后代。 这可是大公之子! 虽然不知道那位公爵大人有几个孩子,但自己多少也能算是公国的继承人……之一了。今后荣华富贵混吃等死的悠闲日子还是可以期待的…… 安南再度呼出一大口寒气,这才直起身来。把被自己无声刺杀的三人尸体一个一个拖进屋子里去。 就像是他玩过的潜入暗杀游戏一样。 杀过人之后,一定要记得把尸体藏起来。不然杀人也基本等于白杀。 可惜这里没有那种能放好多好多尸体的垃圾箱或者衣柜什么的方便东西…… 于是安南略微思考,就把三份尸体都塞到了被子底下。只露出亲密的靠在一起的一个后脑勺和两张脸来。 他专门挑选了没有被冻住、看起来相对完好的那一侧放在外面。 只要这屋子不进来什么怪人,应该是很妥当的。这仨人的尸体应该能一直藏到副本结束。 ……要是真的碰上了那种,见到如此令人胆寒的一幕还敢进屋仔细查看、甚至兴奋的把被子掀开仔细看的变态,那安南也没辙。 毕竟心理学是只对人类有用的知识…… 安南又等待了一会,发现自己即使已经不再呵出冷气,痛苦也得到了缓解,但已经掉下去的健康值却没有自然恢复。 他有些失望的砸砸嘴。 居然不能呼吸回血吗…… 明明自己的伤势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但健康值却没有随之涨上来。 ……还是说,这内伤是因为他只是在“噩梦”中,才能恢复的这么快? 安南微微眯起眼睛,一言不发。 他不再耽搁时间。见到自己的健康值没有恢复,他便直接走出门去,打算进行下一步的猎杀。 安南如此重复这种先藏起来——然后见面直接开大背刺的节奏,把整个甲板下面或是巡逻,或是在休息的护卫全部杀了个干净。 算上最开始那三人,一共十一人。 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很繁重的工程,但在所有人都没有接到任何警示、同时似乎所有护卫都没有入阶的前提下,这只耽误了安南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虽然他不能肯定,被自己杀死的所有人都是背叛者…… 但说到底也不过是副本而已,仅仅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发生在一天前的故事。在真实的历史中,或许背叛者早已成功咬死了他们的主子,卷着属于唐璜的财富与秘宝扬长而去。 如果无法分辨哪些人是背叛者,不妨全部杀掉。 到了这个时候,安南已经意识到了明显的不对劲—— 他注意到了一个自己上一周目没有留意到的细节。 为什么这艘船上,他一个佣人、甚至一个干杂活的女工都没有见到? 这明显不合常理。唐璜今年才十三四岁,即使是被发配到偏远的城镇去做领主,也不可能一个佣人都不给。 这根本就不体面……而且他们还带着一位老巫师呢。谁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要说是载不动这么多佣人,或者佣人们在其他船上,那也明显是瞎扯。安南看到了许多空着的房间,那些房间明显是佣人房——几个人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还有着明显的生活痕迹、一些外套,甚至还有半杯没喝完的淡水。 同样的,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他们都在甲板上?都在船长室? 这不太可能…… 因此在清干净了所有巡逻的护卫后,安南开始各个屋子仔细搜查。 终于,在一个大概是用来存放生活垃圾、从房间外就能闻到臭味的房间中,安南找到了他们。 ——以尸体的形式。 “……这是什么?” 安南皱起眉头,对自己没有丝毫恶心或是害怕的平静情绪而感到些许诧异。 他摇摇头,仔细去打量着他们。 这些佣人打扮的普通人,都被绳索捆缚倒吊起来,放血而死。从痕迹上大致可以判断出,他们应该是先被人抓起来,然后才被杀害的。 地上的血已经凉了,但还没有完全干涸,应该还是前不久的事。之所以从外面闻不到血的味道,只是因为门缝上、和外面的门把手上都糊了新鲜的污物,用更强烈的气味进行了隔绝。 但在房间内,似乎是事先被清洁过,没有丝毫污物。 只有半干的血迹,和故意踩在血上的脚印。那些脚印密密麻麻的,似乎是围着房间中间绕了好几圈的样子。 安南细细打量,才终于从那圈像是拉磨一样的脚印中心找到了一处细节: 房间的正中间,血迹最浓的地方摆着一根舌头。从长度和粗细上看,似乎、大概、可能是……牛舌? 安南小心翼翼的避开血迹,走近去看。 他没敢碰触任何东西,只能远远望去。看了好久,他才发现那根牛舌上,用黑色的线或是什么东西,绣出了一个怪异的符号。而牛舌的下方,摆着一面很小很小的镜子。 “……咦?” 突然,安南怔了一下。 他回忆起来,上周目自己被克劳斯砍死的时候的事—— 他见到克劳斯之后,就果断向对方发起了全力偷袭。而克劳斯只是闭着嘴看着他,安南便突然被自己的攻击所命中了。 就像是伤害被转移了一样……那不像是反弹。因为“约翰”和克劳斯的身高并不一致,他命中克劳斯胸口的那一击,如果反弹回来应该会击中自己的腹部。 那更像是某种映射…… 那时,因为克劳斯护卫长不知道安南不会被冰冻伤害所杀这件事,见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立刻死去,便开口嘲讽他的半吊子霜剑术。 而在那个瞬间,安南隐约在克劳斯嘴中,看到和这个符文对称的另一个黑色符文。 ——或者说,和镜子中倒影一样的符文。 镜子是没有映出牛舌上的符文的。 因为牛舌上的符文朝上,镜子却在牛舌下方……这意味着,牛舌上的符文镜像,被藏在了镜子中看不到、也不存在的“另一侧”。 如果镜像是存在的,那么这个镜像符文和克劳斯嘴中的符文应该是一模一样! 安南顿时感到自己头皮发麻。 他意识到了克劳斯那古怪能力是从何而来的…… ……或许,这就是克劳斯能将自己的攻击反馈回来的能力出处! 安南提起自己的长剑。但他想了想,还是谨慎的把剑又放了回去。 他手头就这么一个趁手的武器…… 他又从怀中把属于唐璜的那把造型精致的长匕首取了出来。 “我也没练过飞刀啊……” 安南嘟嘟囔囔着,还是在血迹外围站定。 他不知道这个仪式应该怎么破坏,但总归是别把自己扯进去最好——那些脚印他也不敢踩乱了。反正要么把那根牛舌砸出去,要么把镜子砸了,要么把牛舌和镜子串一串……挨个试试吧。 要是不行,就出去再搜一圈尸体。把那些背叛者的武器搜出来,挨个砸。 就这三米不到的距离,哪怕是套圈也得中一个啊。 安南提着匕首比划了好久,才将它扔了出去。 非常幸运……或者说,这根匕首也很争气,没让安南去做额外的工作——安南的第一击,就将那根牛舌和镜子串在了一起。 把牛舌上的符文切成两半的同时,也将那面古怪的镜子成功击碎! 第七章 斩断诅咒 那面镜子上破碎之后,却没有迸溅出玻璃的碎片。 整个镜面上,都开始浮现出大量的紫红色裂纹,从中溢出了无色无形的什么东西。 耳边还能听到细碎的低语声。 安南勉强捕捉到,空气中似乎有一种极淡的香料味。但具体是什么香料,他也无法回答。毕竟他对这个世界的香料并没有研究……只能勉强嗅到,这似乎是一种介于花椒与烧焦的木头之间的味道。 当然,如果下次再遇到的话,安南还是有把握能回忆起来的。 突然,安南眼前浮现出了一行血红色的,字迹有些潦草的大字: 【已斩断诅咒——镜中之舌】 下一刻,那破碎的镜子之上,被钉在一起的牛舌突然燃起了紫红色的火焰。同时它也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恶臭,就像是牙垢与血混杂在一起的味道一样。 这火焰瞬间腾起,便将牛舌燃烧殆尽。 而后那碎裂的镜子中,突然卷起了极强烈的飓风,风力甚至将安南吸了一个踉跄,险些踩到前面的血迹上。 但这些血迹却没能继续存在多长时间。 无形的飓风扫过,地上的血便像是被狗舔过了一样,几下过后便被吸的干干净净,一点血丝都找不到。就连空气中都不再含有一点血腥味。 ……就像是有什么安南看不到的东西在用力擦拭地上的污渍一样。 很快,飓风平息。 整个房间里的血、污物、尸体和牛舌的灰烬,都被吸到了镜子之中。 房间正中央只剩下了一面镜子。 镜子像是冰裂纹的瓷器,又像是贴了膜后摔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一样,已经碎的看起来非常凄惨,却没有一块玻璃掉出来。 安南走过去,尝试性的碰了一下那面镜子。 果不其然,他眼前立刻浮现出了一道光幕: 【无舌之镜】 【类型:材料/杂物(蓝色)】 【描述:被破坏的咒物,失去了原本的功能】 【效果:持有者将遭受咒缚“不可多言”】 【不可多言:如果持有者在话未说完时被攻击,此次攻击无视防御】 看着这镜子的属性,安南陷入到了深深的困惑中。 “……这东西有屁用啊?” 这是用来提供“请在补刀之后再逼逼”这种警告用的吗? 还是说……它被损毁的那个功能,就是“没说话时遭受到的攻击可以反弹”? 安南思索了一会,还是决定把镜子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这东西随身带在身边还是有点吓人的…… 之后安南便将镜子找了个地方放起来,提着剑便出了门。 他刚一出门,就看到了神色匆匆往这边赶来、刚刚走过最后一个转角的护卫长克劳斯。 安南看到克劳斯的同时,克劳斯也若有所感,抬起头来。 他也正好看见了刚从房间中出来的安南。 两人在看到对方的瞬间,便同时停止了自己刚刚的动作。 安南沉默了一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奇怪的是,克劳斯也没有直接攻击过来。 他看到安南从这个房间走出来,便第一时间看向了安南的嘴巴。见到安南紧闭着嘴,克劳斯顿时也是瞳孔一缩,也开始紧闭着嘴保持沉默,伸手扶着剑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个细节让安南心中微微一动,脸上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动、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一时之间,狭窄的走廊上泛起一阵可怕的沉默。 近乎凝固的空气粘稠而冰冷,涌动着丝毫不加遮掩的杀意与恶意。 就这样维持了几秒钟的沉默后,安南心中那模糊的念头越发清晰: ……为什么,克劳斯不攻击我? 是他不想吗? 不,安南可以确定,克劳斯一定很想杀了自己……他眼中的杀意近乎已然沸腾,微眯着的双眼中流动着如同爬行类生物的冷漠。 仅仅只是注视着克劳斯的双眼,安南便能听到自己耳边传来细碎的、听不清楚的低语声。 在他眼中的克劳斯,身形逐渐变得扭曲、夸张,身上蒸腾着紫红色的雾气……但安南再度仔细望去,却仿佛只是错觉。 护卫长克劳斯仍旧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嘴巴紧闭、一言不发。 除非…… 克劳斯并非是不想攻击自己,而是他不敢! 安南突然恍然大悟。 或许是克劳斯看不到那镜子已经破碎,又或者他对这方面的知识了解不深。他可能以为安南得到了和他一样的能力……能在沉默的时候将攻击反馈回去的能力! 比如说,把属于克劳斯的牛舌取出去,而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牛舌放进去……之类的操作。 心中大致有了猜想,安南便有了底气。 他原本就不是缺乏勇气的那种人。 更何况他现在根本感受不到畏惧、恐慌这类感情。 安南只是单纯的不想白给而已。 他突然伸出手来,将食指立在嘴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属于约翰的那张憨厚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个得意非常的灿烂笑容。 见到“约翰”突然作出这样近乎猖狂的表情,克劳斯心底顿时咯噔一下。 ……难道是真的? 约翰这小子,真的把咒物偷走了? “别过来。” 安南一边关上房门,一边缓慢的向走廊另一侧退去。 他伸出左手挡住自己的嘴巴,口中吐出的言语简短无比,不容置喙:“退后。” 他的舌头上当然没有刻那个符文,牛舌也已经被他焚毁、诅咒被他斩断。 但巧的是,克劳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在房间中布置的仪式,专门选择了这个全封闭的无窗房间。而如今,他自己却被自己的设置所坑害…… 他根本就不知道,这房间内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而只要安南挡住自己的嘴,克劳斯根本不敢冒险攻击安南——他看不到安南的口型,因此也无法判断安南是否准备说话,因此就连抢攻都做不到。 安南能攻击他,他却无法攻击安南。一旦猜错时机,自己反而就会被自己所杀。 见克劳斯还在犹豫踟蹰,安南立刻再打出了一张牌来: “——镜中之舌,对吧?” 此乃绝杀。 听到这个词,克劳斯的神情终于动容了。 他的脸上显露出强烈的不甘,最终深深叹了口气,把搭在腰间长剑上的右手放了下来。 “你赢了,约翰。虽然我觉得你多半不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 克劳斯叹了口气,不再装模作样得保持沉默。 见到安南仍然保持沉默,他摇了摇头。伸出舌头,向安南展示着自己已经被切断的咒缚。 只见他的舌头上出现了一道很深的、还在浸血的伤痕。 血痕的粗细,和唐璜的那把匕首非常近似……就像是有人用那把匕首捅穿了克劳斯的舌头一样。他用线缝在舌头上的符文,自然也被这道伤痕一分为二。 “满意了吗?” 克劳斯冷哼一声:“听好,约翰。我可以不杀你,但你也必须为我们保密……这同样也是为了你自己好。” “你可以不杀我?” 安南重复着克劳斯的话语,不禁笑出了声:“现在轮得着你说这种话吗?” 虽然他的真实实力恐怕完全打不过克劳斯,但安南的优势在于他无所畏惧。 正因无所畏惧——他装起逼来,就显得底气格外的足。 但看着安南充满自信的样子,克劳斯的嘴角一侧突然抬了一下,露出了毫无掩饰的讥笑: “你以为我们听的是谁的命令?你以为我们凭什么敢背叛三眼乌鸦?你以为我们都和你一样蠢? “杰兰特家族可不是什么大度的善人,乌鸦伯爵一共也就只有四个孩子,对他更是疼爱有加。他也不是因为犯了错才被发配来的,而是因为伯爵大人想救他一命。 “如果不是因为那位大人的命令,我们发了疯才会谋杀小少爷……” 克劳斯的眼中,满蕴着近乎悲悯的嘲讽:“这不是没办法嘛。我劝你也最好收手,傻约翰,现在还来得及。这甲板下的人都被你杀了吧?身手不错,跟我们干吧。 “‘镜中之舌’最多也只能保你在船上不死,但你要是敢上了岸,那可就没命了。而且,就算你一直待在船上不下来,这艘船本身可挨不住大炮。 “你还没见过什么叫大炮吧?我就这么跟你说……只要一发炮弹打过来,这一整艘船都要碎成两半。就是这么可怕。” “我可是杀了你的手下,你能对我放心?” “就算你不杀,也会有人杀的。” 克劳斯嗤笑一声:“不过是一群废物而已。这辈子都入不了阶……但你不一样。你既然能窃取我的仪式,说明你一定也有成为超凡者的天赋。你装傻装了这么多年,不会只是想当一个护卫吧?” “……那么,到底是谁?” 安南微眯双眼,沉声问道:“是谁想杀小少爷?这个总能告诉我吧,不然我也无法信任你们。” 从这艘船的工艺来说,这个世界能动用“大炮”的势力,应该也不会太多。 他马上就要借用唐璜的身份,一定要问清楚唐璜所面对的敌人是谁才行。不然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当然,如果太难对付,也不排除安南就直接溜了的可能。 “既然告诉你,自然就不怕你说出去。 “我就直说了吧……是三王子殿下。不光是小少爷,老乌鸦也一样活不了。早晚的事……整个杰兰特家族,只有大少爷能活,因为他是一个聪明人。” 护卫长嘴角上扬:“毕竟,我们尊敬的国王陛下,如今时日不多了嘛。” 第八章 仪式:镜中之舌 ……是关于王权更迭的故事啊。 安南光是一听这个,就感觉自己有些胃疼。 旧王已老,新王尚未登基。这几乎意味着,这段时间这个王国必然会处于混乱之中。 再加上三天之后,内测开始。玩家们就会降临……这个不知名王国怕是要彻底乱套了。 ……说起来,安南还不知道这个王国到底叫啥名来着。 不过还好。 只要不是国王陛下发自内心的想要了唐璜的命,他总是能苟上那么一苟的。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也可以问一下“唐璜”应该持有的政治立场是什么。省得到时候不小心露馅…… “我当然同意入伙……说起来,伯爵大人站哪边?” “自然是陛下那边。也就是大公主那边。” 护卫长闻言,松了口气。 他想大概这世上也不会有人敢拿一位王子、未来的国王开涮,便放松下来,态度也亲近了许多:“陛下当年能登基,杰兰特家族功不可没……但你也知道,老乌鸦是不会支持三王子殿下登基的。” 安南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不,其实我并不知道。 他略微思考,以约翰的口气试探性的问道:“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冲着伯爵大人去,而是冲着小少爷来?小少爷要是出事了,伯爵大人会发疯的,我们怎么逃得掉?” “伯爵大人不会知道这件事的。” 护卫长对这件事还是有些不耐烦:“这船会被伪造成海难,船帆被我们烧掉,一直飘在海上,很久之后才会靠岸。到了那时我们早就跑了。” 但安南又追问了两句,护卫长克劳斯先生抱着“反正我打不过他”的态度,很勉强的回答了:“三王子殿下想要的,只是杰兰特家的印章戒指而已。” ——伪造信件! 安南立刻反应了过来。 克劳斯他们的目的,是打算让“唐璜”继续活着,而把印章戒指拿走!这样,他们就可以伪造出杰兰特家族的某人发出的信件……无论是寄给伯爵还是用作假证,都能有相应的作用。 安南却顿时感觉自己的胃更疼了。 怎么自己一落地就掺和到这种麻烦事里了? 而且,既然他们的目的是拿走戒指,那么等自己退出噩梦的时候,说不定在船上根本就找不到戒指…… 突然,安南怔了一下。 不对。 克劳斯撒谎了—— 安南在上一周目的时候,见到克劳斯指挥着手下的背叛者们搜索唐璜的房间。 他清楚的记得,他们是在寻找“一张纸”。而这张纸,被唐璜缝在了左侧腋下的衣服夹层里。戒指和印章,仅仅只是“顺便找一下”的程度。 安南心中一凛。 假如说,克劳斯是在用一件稍微不重要的事,去遮掩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呢? 那么就说明这张纸的价值,甚至会比一位王子的夺权计划更加重要! 但安南却没有打草惊蛇。 他只是装作关切的态度,继续问道:“那本杰明大人呢?我们怎么对付他?” “这你就不用管了,听我的指挥就好。” 克劳斯被安南的演技偏了过去,稍微松了口气,轻快的答道:“大少爷和我们是站在一边的,要是没他,我们也不敢做这种事啊。这可是会被灭口的行当啊。大少爷那边有杰兰特家族的绝密情报……其中就包括本杰明的弱点。 “正好,我们一起上去吧。你在的话,也能让小少爷更放松些……” “最后一件要求。” 安南犹豫了一下,还是冒着暴露的风险问道:“我要镜中之舌的完整仪式流程。” “可以,但我也需要知道你的主子是谁。” 克劳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我所知的木头脑袋约翰可不会这么聪明。你装了这么长的傻瓜,就是为了混在唐璜身边吧? “是谁让你来的?” “自然是公爵大人。” “……公爵?嗯……哪位公爵?” 听到公爵这个词,克劳斯脸上的肌肉顿时抽搐了一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询问道。但他的声音却小了很多,语气也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了:“方便说吗?” “一位黑发蓝眼的公爵……你懂的。” 安南模糊的答道。 他想再薅一把克劳斯这傻子的羊毛,从他嘴里问出来凛冬公爵的一些消息。 但听到安南这么回答,克劳斯的瞳孔顿时微微一缩。他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不敢继续追问。 “我的这份仪式是来自正神教会的知识,你不要外传。这不是我从正规途径得到的。” 克劳斯只是警告道:“这是我以前和别人交易到的副本知识……正神教会出品,对自己的伤害很低,效果也很稳定。不像那些伪神的仪式容易出问题。你心里最好明白,这种知识一旦泄露出去,你和我都要遭殃的。” “正神教会?” 安南作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质疑。 果然,克劳斯还是忍耐不住,开口解释道:“不是‘银爵士’的教会。虽然咱们诺亚王国的确很欢迎银爵士的教士……但你要是没钱,那群吝啬鬼可不会教给你任何神术或者仪式。” 安南立刻作出失望的表情。 同时他心底深呼一口气,同时记下了“银爵士”这个有些奇怪的神名。 他奶奶的,可算知道这个国家叫啥名了…… 克劳斯啧了一声,才答道:“这是‘神秘女士’的仪式……我不知道大公跟你说了多少,所以我从头说。你用心记,我只说一遍——说多了你的精神肯定承受不住。” 说着,他的声音突然一变,变得低沉而沙哑。就像是喉咙中打开了一个录音机,放出了属于他人的声音一样: “这个仪式的材料,是‘提前知晓犯罪行为,却为此保持沉默之人的灵魂’、‘从来没杀过人的男性成年人的鲜血’、‘自愿服毒而死的公牛的舌头’、‘从未沾过泥土的鞋’、‘一面不超过自己头颅大小的镜子’,再加上一瓢离开大海不超过一天的海水。 “仪式很简单。具体内容就是,将牛舌上刻上或者绣上属于神秘女士的秘文中的任何一个作为‘锁’,在自己的舌头上同样刻上或者绣上它的对称体作为‘钥匙’。 “然后把血和海水混在一起,把牛舌放到镜子上,秘文那面向上。将罪人的灵魂释放出来,穿上仪式用鞋,随你心意顺时针逆时针在血地上走几圈都行,但要记住圈数。这就是‘开门’,仪式就完成了。 “之后你就不能离开你的仪式场太远。具体的长度限制是你自己的两千六百步,超出这个距离后果自负。 “解除仪式的时候,再穿着那个鞋子,用你自己设定的圈数,倒过来走一次就好,就像是‘关门’。但在二月一日到来之前,一定要解除仪式,不管这个仪式持续了多久;同理,在二月过去之前也不要使用这个仪式,否则后果自负——” 说到这里,克劳斯那种奇怪的“复述”状态也结束了。 他清了清嗓子,将目光投向安南,同时右手不着痕迹的向着剑柄靠拢:“就这么简单。嗯……你还受得了吗?” “……还好。” 安南做出一副很勉强的样子,深吸一口气,慢慢点了点头。 克劳斯貌似关切的点了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失望,右手再度回到了之前的位置:“看来你之前对这个仪式知道的也不少啊……那么你还算有点数,没有去索要那些你自己的精神承受不了的禁忌知识。” 安南也不说话,只是继续用力点了点头,作出一副有些辛苦的样子。 但安南心中却是非常茫然。 安南大概知道,对方打着什么主意。 在克劳斯看来,他说出这个知识,可能“约翰”就满地打滚失去抵抗能力了。他必然是没安好心。 但和克劳斯所想的不同。 安南根本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 也不疼也不痒,也不头晕,最多就是感觉刚刚运动的太多了,又接近饭点,所以肚子有点饿…… 所以他才只能表演的如此笼统。 以安南的演技来说,这近乎可以说是耻辱。 但问题在于,安南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演什么。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是应该反胃还是头疼,是呕吐还是胸口疼……只能做出一副用力憋屎的表情。 反正不管出于什么难受的状态,这个表情总是通用的。 看着安南“很快就把禁忌知识消化了下来”,克劳斯咬了咬牙,漫不经心般的继续说道:“还有,你记得仪式场前要安排好人看守。不然要是被人换掉了牛舌,就会像我一样被夺走对仪式的控制权。这个冷门的仪式本身需求很低,青铜阶的超凡者就能使用。因为出自正神教会,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随机效果……” 他说到这里,嘴角讽刺般的上扬:“但是呢,这个仪式正常情况下,是只有能在灵魂上刻下铭文的神恩者才能使用的。而且必须要‘反转铭文’。但唯一掌握了反转铭文的教会,属于否决与黑暗的神明‘寂静女士’,而不是‘神秘女士’。 “多亏了三王子殿下为我找到了一面特殊的咒物镜子,我才能驱动这个仪式。这是由神秘女士教会制造的,专门用来替代反转铭文开启这个仪式的咒物镜子。而且因为不是正常开启,我还需要补偿了大量的灵魂才能勉强维持仪式……等到尸体腐烂,仪式就会自动结束,根本不可控。” 说到这里,克劳斯有些得意的笑了一声:“所以你学这个,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用处。因为你还要想办法去弄到这么一面镜子。” ……这大概就是他刚刚答应的这么爽快的原因吧。 安南闻言咂了咂嘴,又叹了口气,跟在克劳斯身后,一言不发。 这倒是让克劳斯的心情愉快了许多。 但克劳斯却看不到,安南看向自己怜悯的眼神。 这倒霉孩子…… 当时弄到这个仪式的时候,怕不是又馋又绝望,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弄到了一面勉强能用作替代物的“咒物”镜子。就像是好不容易买到了一个巨牛逼的3A大作,然后发现自己电脑完全带不动的傻孩子一样。 但是,我们不一样。 安南记得,那个“反转铭文”。 他似乎、大概、可能…… 真的有一个。 第九章 你这是图啥啊哥 克劳斯以为他是在监视着安南,把这个当前还不可控的因素控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而安南何尝不是在监视着克劳斯。 他们两个如今能和平共处,并非是因为安南已经强大到了克劳斯不想为敌的程度,也不是说克劳斯对他有什么善意。 仅仅只是因为,克劳斯误以为安南窃取了他的仪式“镜中之舌”,得到了能反射伤害的临时异能。 他不敢与这个状态的安南为敌。 虽然他也知道这个仪式可以如何破解,但至少是现在,他不敢当着安南的面进入那个房间。 毕竟破坏仪式也是需要时间的。而安南刚看见他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让他后退……一旦安南神经过分紧张,见到他想要开门,就直接一剑捅过来也是有可能的。 而且克劳斯还不敢还手,否则安南闭上嘴、双臂张开,他就等于是毫无保留的砍在了自己身上。 安南能砍他,他不能砍安南。 这就不是很公平。 所以克劳斯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人贵在从心。 至少在安南盯着他的时候,他已经放弃了进门破坏仪式的所有想法。 可一旦要是他们两人分开,克劳斯一定会前往仪式所在的那个房间,试图破坏仪式——这件事克劳斯相信安南自己肯定也知道。 事实上,只要克劳斯打开那个房间的门,就会立刻明白自己被耍了。 安南根本没有窃取仪式,更没有得到反射攻击的临时异能。 之前只不过是他在强行装逼,虚张声势而已。 就好比是劣势对线的英雄突然毫无预兆的一个位移技能贴过来就开始疯狂换血,克劳斯的第一反应不是反手就干,而是“对面打野是不是来了”? 于是他当机立断——甚至一下手都不还,直接扭头交了闪现毫不犹豫的就逃了。 这自然是瞒不了多久的。 但不管安南是窃取了仪式还是破坏了仪式,都不会希望克劳斯与他分开行动。克劳斯正是因为知道安南的这项需求,也知道安南是一个聪明人,所以他连一丝一毫的试探都没有做,直接提出了“要不我们一起上去”的建议。 这是护卫长向安南释放出来的善意信号。 毕竟他的第一任务不是来杀“护卫约翰”,而是要干掉老巫师本杰明和唐璜。 约翰原本就不该成为他的敌人——当然,如果挡了路又很方便的话,杀了也无所谓。 反正除了三王子看中的人才外,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活不了。无非就是先死还是后死而已。 但即使是护卫长演出来的,这也的确是善意。至少充分的向安南表达了“我暂时无意与你为敌”的意思。 而安南也的确看出来了。 他甚至看到了更多。 ——似乎在克劳斯看来,安南唯一的活路,就是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取得极大的功劳,以此得到三王子的青睐,借此成为和他同级别的打手。 这样的话,克劳斯自然就会将自己先前扮演出来的“善意”,顺理成章的转化成真的。 否则,假如克劳斯只要一句话就能杀掉安南,他自然会报复这个将他的舌头通过诅咒击穿、让他忍受了如同匕首穿透舌头般剧痛的男人。 ……护卫长的这些细微的想法,也都分毫不差的落在了安南眼底。 安南的嘴角微微扬起:“哼……” “一会我们怎么行动?” 停在登上甲板的楼梯前,安南开口轻声问道:“你总不会说,让我看你眼色行事吧?” “当然不会,”走在前面的克劳斯摇了摇头,回头仔细解释道,“该安排的,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不是针对你,所有人都不知道计划的细节。这是为了防止泄密。 “晚宴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了。你要做的事,只是去唐璜那里待着,去和他聊天,分散他的注意力。或者你随便找个借口,把他直接带走也可以……毕竟唐璜也知道那个老巫师的秘密,他可能会察觉到不对。” 克劳斯仔细吩咐道:“千万不要和那个老巫师对视,知道吗?大少爷也不知道他是哪个学派出身的,会不会‘夺魂’、‘敕令’或是‘先知’学派的法术。但他都这么老了,这年纪肯定也不是白长的…… “保险起见,不要去和他对视,最好也不要和他发生任何交流。但表情要自然——你如果实在办不到的话,就不要上去了。” 你可以混,但不要拖后腿。 但无论是混还是拖后腿……你都后果自负。 克劳斯几乎已经把这话的恶意戳在安南脸上了。 但安南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愤怒或是怨恨。 他只是露出了单纯而憨厚的笑容:“没问题,演技我很擅长的。” 听到这话,护卫长回忆起来了“约翰”之前的样子,不禁认同的点了点头。 “约翰”的演技的确没什么问题。 被他演了的人,到现在都意识不到自己被演了…… 护卫长克劳斯又吩咐了几句,便带着安南上了甲板。 他在上楼的时候,面色就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将那丝紧张与兴奋尽力压制。 而安南的脸上,则在憨厚之余挂上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慌张,他的脸上立刻渗出了细微的汗水,嘴唇逐渐变得有些苍白,喉结上下滚动着。 至少以两人的出场扮相而言,安南的演技已然完胜了护卫长。 宴会已然开始,甲板上即使是护卫们也缩在角落,在小声聊着天,吃着至少在船上来说相当丰盛的晚餐。 那位正在船长室与唐璜吃饭喝酒闲聊的老巫师,远远看到两人走来,便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的目光在安南身上一扫而过,而后停在了克劳斯身上。 老巫师的目光逐渐转为疑惑,随后渐渐转为怀疑。 “那个,克……” “少爷!” 在老巫师开口的瞬间,安南突然抢先说话,打断了老巫师的言语:“你让我来找你——” “怎么了,约翰?” 小唐璜立刻有些紧张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他之前与安南约定的是,“如果出事了就立刻来找他”。 唐璜自然是信任“约翰”不会擅离职守的,所以在他看到“约翰”离开自己的房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我、我……” 安南有些着急,面色苍白。他的脸上渗出大滴大滴的汗水,像是慌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别我我我的,有话快说!” 克劳斯那标志性的粗鲁声音响起:“你刚刚跟我说的话,再跟少爷说一遍!” 然而克劳斯绝对猜不到。 就在他这话出口的瞬间,唐璜的眉头突然微微皱了一下,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因为唐璜与约翰之前所约定的是,如果出了问题就直接来找自己,与任何人都不要搭话—— 就在克劳斯话音落下之后,一位打扮妥帖的老绅士便走过来,将手中提着的一桶葡萄酒放到了老巫师和小唐璜的桌子上。 从衣着上来看,他正是唐璜的管家。 这位老管家熟练的打开酒桶的盖子,将取酒器探入其中。 然而, 就在这时。 安南突然抬起头来,一边向本杰明身后狂奔,一边对着唐璜高声喊道: “快把酒桶打翻! “他要杀了本杰明大人!” 早已预感到不妙的唐璜听到安南的话,立刻就明白了一切。 他第一时间就伸出手去,将桌上的酒桶推翻在地。 那鲜红色的酒液如血一般倾撒在地板上,老管家脸上的表情顿时剧变,踉跄着摔倒在地! 而护卫长克劳斯脑中已然是一片空白: 约翰这家伙是怎么知道我的计划的? 不对,他竟然也知道本杰明的咒缚是什么? 不不不,也不对…… 克劳斯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约翰这个聪明人会选了最愚蠢、最没有好处、得罪了最多的人,无论如何都一定会死的一条路—— 他凭啥敢这么做? ——他这是图啥啊?! 第十章 正义的补刀 不等老管家连滚带爬的逃开,也不等护卫长前来救援。 瞬间意识到有人想要谋害自己的本杰明,第一时间便已然震怒出手! 他抬起右手,掌心虚虚对准老管家。 他右手的戒指上闪耀起纯白色的光芒。 这些光辉像是活物一般从戒指中流出,在他的皮肤上爬行蠕动、在他的掌心组成了类似眼睛一样的图案。 也没见他发出什么射线,或是打出什么光炮,但老管家却突然发出了凄惨的悲鸣声,整个人僵住不动。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极凄厉的哀嚎声中,他维持着一位相当扭曲痛苦的趴伏在地的姿势。整个人化为了一座水晶般栩栩如生的血色冰雕。 并非是被冻死,或是覆上一层冰。 而是他整个人都“变成了红色的冰”。 但老管家身前的地板上,却没有半点霜迹。 活活冻死了老管家之后,本杰明没有放松分毫。 他右手一握,由老管家化为的冰雕顿时破碎开来,向着四面八方炸裂飞散! 原本就在谨慎的持剑后退的护卫长见到这种攻击,丝毫不敢小觑,立刻向后一跃落在了船尾,随手抓起一个护卫挡在了自己身前。 那个护卫立刻被飞射而至的血冰扎成了刺猬。而在两侧正在吃饭的护卫们,猝不及防之下也被本杰明的冰针击中。 这些冰刺一落在他身上,就立刻消融、没入了他的体内。不等两三秒,他的皮肤便顿时泛起了密密麻麻的蛛网般的黑纹,护卫长毫不犹豫的把这尸体扔进了海里。 没过多久,其他那些被血冰击伤的护卫们便僵滞不动,皮肤上渗出了黑色的网状纹路。 本杰明冷漠的将攥成拳头的右手张开。 护卫长的瞳孔微微一缩,高高跃起—— 下一秒,那些皮肤遍布黑色纹路的护卫们瞬间爆炸。 他们体内迸出了黑紫色的火焰,将离他们足够近的人瞬间吞没。 被这火焰烧死的尸体中,又迸出了大量的、如同细小蚊虫一般的黑烟。黑烟在空中交汇起来,组成一只巨大的手向着护卫长袭去。 “……转化学派的啊。” 见到这种可怕的攻击,护卫长的神情却反而放松了下来。 的确,转化学派是最不怕人多势众的巫师学派。 无论是人、动物、植物、宝石还是咒物,都会被他们的杠杆所撬动,不断化为属于他们的力量,在自身被诅咒侵蚀到极限、或是他们的转化发生断档前,这个连锁反应是没有极限的。 但同样的,转化学派却是即时法术最少的学派。 属于他们的地方是战场或是实验室。 是的,本杰明使用的那些神秘力量,只不过是他从咒缚中得到的主动异能而已。 在克劳斯这位白银阶的近战者面前,本杰明根本没有施法的空间。 因为他还要保护唐璜。 而自己无所顾忌。 克劳斯之前慌乱的心绪已然渐渐平复。 他在空中跃到最高点时,已然拔出了手中长剑。 他长剑的白银护手闪耀起光辉,一些明显比本杰明的光痕暗淡的光流从中飞出,印在他的手背、手指和剑刃上。 下一刻,他便像是重力被倒转了一般,轻盈的在空中变向、如同某只音速刺猬一样在看不见的滑梯上狂奔,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风行者?剑士转职的风行者?” 老人见状低语着嗤笑一声:“野路子的超凡者……” 他依然没有施法。 只是平静的注视着克劳斯,同时转了转自己右手的戒指。 “我在此立下咒缚——” 他以极低的声音轻声颂念,要不是安南就在他身后,他完全听不清老巫师在嘀咕些什么: “其一,此战我绝不后退半步!” 老巫师话音落下,他眼前便浮现出了一个虚幻的符文,随即隐没。 他继续念道:“其二,此战我将放弃使用法术!” 他说完,便将戒指再度拧了回去。 此时的克劳斯仍旧在空中自由的狂奔着,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他身后的黑色烟云一开始甚至差点都能碰到他了,但很快就被他落下。而随着克劳斯的飞驰,他身边的空气在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而后又加速了几圈,他整个人便跑到了一个极高之处,然后开始向着飘在海上的船只开始俯冲—— 老巫师微眯着一只眼注视着他,虚虚张开右手指向克劳斯。 终于能捕捉到我了吗? 晚了! 克劳斯心中狂喜,情绪高昂。 他之前一直在记忆老巫师使用的异能。 “劣红之晶”是转化学派的巫师必备的异能。它正常的锁定时间是四秒钟,本杰明将它加速到一秒半。而后面那个不认识的异能则明显需要劣红之晶作为媒介,才能隔空释放。 而他只要五分之一秒就能—— 嗙! 如同是皮质的钱包狠狠摔在了地上的声音一样。 在老巫师面前,突然浮现出一道虚幻的屏障,与俯冲的克劳斯重重拍在了一起! 那道屏障瞬间遍布裂纹,但克劳斯的冲锋却被截停了下来! 克劳斯被毫不留情的弹开,整个人被向后弹飞出去。 而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劣红之晶”便迅速锁定完毕。 这是来自“放弃使用法术”的咒缚所反馈的临时异能,【极效异能】! 这是能加速异能效率的异能! “呃啊啊啊啊啊——” 和老管家一样,克劳斯立刻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 他直接坠落在地上,左臂和右侧脸颊浮现出血色的晶石。 他身上晶石的结晶速度却比老管家慢得多。至少他摔落在地上之后还能反抗—— 而随着这个过程的持续,躲在老巫师身后的安南终于看清了这个异能的模型: 在本杰明的掌心,有一道非常纤细的、如同血管一样的虚幻管道,一端连接在克劳斯身上,一端则没入到了老管家掌心的“眼睛”图案中。 似乎注意到了安南在窥视,那个“眼睛”图案动了一下! 它的眼球原本在正中,却突然偏移到了左侧。 就像是在斜视安南一样! 但安南却没有丝毫畏惧。 他只是瞪了回去。 瞅你咋地? 或许是注意到了“约翰”的目光,又或许是他掌心的纹路告诉了他什么,老巫师本杰明微微侧头,向安南善意的点了点头。 “别过去,小约翰。你小心着点。” 见安南仿佛要上前,老巫师毫不留情的阻止了他:“克劳斯只是在演戏,他并没有失去战斗力。 “这点痛苦……可比不上进阶时的剧痛。如果他能痛的失去抵抗能力,早就在进阶的时候失控了。” 听到这话,还伏在地上的克劳斯的痛呼声顿时戛然而止。 他抬起头来,瞪视着约翰,极缓慢的从地上爬起。他的左眼已然结晶,而右眼则因愤怒而充血。 “你先背叛了唐璜,又背叛了我!你是比我更可耻的背叛者,约翰! “你以为你会好过吗?你也是个叛徒,凛冬大公派来的间谍!我死了,你也会死!” 克劳斯低声嘶吼着,背上的肌肉抽搐着、异常隆起。 就像是胸腔的肋骨长在了背上一般,他的背上慢慢凸出一个由骨骼组成的小翅膀。 见状,老巫师面色突然一变。 他立刻改口:“唐璜,快杀了他!用我教你的冰霜系法术——我帮你控制住他!” 他话音刚落,张开的右手便猛然攥紧。鲜红色的晶石从克劳斯的关节中突然刺出,在空中嶙峋的拐着弯、像是一只螃蟹般钉在了甲板上。 “这是什么?” 安南举起无鞘的长剑,有些好奇的问道。 老巫师却急的满头大汗:“别问了,你退后!别用武器碰他!” 唐璜在接到命令后,立刻张开右手,青铜戒指闪耀起微弱的光辉,以不知名的语言飞快的念道: “冻结之要素,线之构造——霜为车轮,血肉为路。” 他扬起右手,五指指尖连接成圆。冰蓝色的法阵在他指尖中浮现,一条一条湛蓝色的线相互勾连,一道湛蓝色的光环在其中凝结。 而后它便被唐璜用力甩了出去。 那道光环飞了出去,便在空中飞速变大,化为了一个巨大的、一人多高的冰霜之轮。 那冰霜之轮并没有实体,而是由一道道湛蓝色的光线组成起了镂空而华美的形状。闪耀着神秘的光辉。 它落在甲板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飞快的向前滚去。但在它碾到克劳斯身上的时候,却留下了一道可怖的、犬牙交错的霜痕。 但它根本没能冻住异变越发严重的护卫长。 护卫长只是稍微一用力,覆盖在他身上的薄冰便崩裂开来。 ……隔空施法威力不够吗? “冻结之要素——” 唐璜面色一白,壮着胆子跑过去,同时再度颂道。 但他还没说完,便被安南拽了一下给打断了。 “一定要用冰吗?” “是的,用剑是没用的!” 唐璜见自己的施法被安南打断了,也顾不上跟安南急,只是有些慌张的在原地跳了两下脚,才飞快的继续向前跑去,同时再度念道:“冻结之——” 他的吟唱再度停止,脚步也慢慢停了下来。 这次并非是他被安南再度打断了。 而是他被惊呆了: 只见“约翰”毫不犹豫向前虚虚劈出三剑,没有任何花哨,就像是拜年一样直上直下。 但三道霜痕却凭空飞来,刻在了克劳斯身上。 随后一股澎湃的寒气迸发开来,将护卫长全身瞬间覆盖,直接冻成了一坨。仅是余波便将唐璜逼退,让他跄踉着跌坐在地上。 克劳斯的变异也因此而被完全中断。他直接保持这个姿势,失去了呼吸。 老人也挑了挑眉,以怪异的目光看向“约翰”。 这是,传说中的霜剑术—— 唐璜瞬间认出了敌国公爵家族的标志性能力。 但老巫师本杰明所知道的,却比唐璜更多。 这并非是冻结肉身的寒气。 而是足以冻结灵魂的凛冬霜气。 三百年前霜剑圣所传下的上位剑术。他死前没有给它起名,后代将其简单的称之为“霜剑术”。 蕴藏着已然固化的霜之要素,和唯有凛冬大公的直系血脉才能压制的强烈诅咒,代代单传的霜剑术—— 它真正的意义在于,它等同于大公之位的继承权。唯有继任凛冬之剑,才能得到完整版的霜剑术。 为什么,约翰会这个招数? 他是什么人? 但就在老巫师打算询问约翰的时候,“约翰”却已不知何时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整个世界静止了。 随后,世界突然遍布裂纹,无声无息的破碎融化。 第十一章 肾击(魔法) 【噩梦已净化】 【以指定身份净化噩梦,评价提升】 【斩断诅咒:镜中之舌,评价提升】 【击杀护卫长克劳斯,评价提升】 【保证唐璜存活直至副本结束,评价提升】 【综合评价——A】 【得到公共经验32点,感知+1】 “通关了啊……” 安南深深呼了口气,抬起头来。 他这才从那强烈的眩晕中清醒了过来。 还好老子最后临危救场,正义的一发补刀精准的抢了个人头,事情才没有变的更糟。 看来以后还是得多抢人头才行…… 他进入副本之前,还是夕阳时分。 而如今天空昏暗,晨雾渐薄。已然接近黎明了。 太阳还未升起,东方的海平面上已然能看到些许繁复的符文缓慢的转动着。 约翰死不瞑目的尸体仍旧倒在绳梯旁边。 看着他那胸口被贯穿的熟悉伤势,安南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已经知道约翰是怎么死的了。 从这个伤势上,安南就能看出,这是被克劳斯反射而死的痕迹……也就是说,杀死约翰的正是约翰自己刺出的绝杀一击。 “我算是给你报仇了。” 安南碎碎念着:“这把剑可以给我了吧?” 他把属于约翰的护手剑取了出来。和安南自己的暴躁行动不同,约翰是随身带着剑鞘的,所以安南也将剑鞘一并取走。 对约翰来说相当顺手的武器,但对安南如今的身高来说却是太大了。 以这把剑作为参照物,如果说约翰的身高是一米八,那么安南只有一米五五左右。他使用这把剑不会太顺手的。 不过安南也并非是在寻找趁手的武器…… 【已净化的噩梦碎片】 【当前净化率为2/3,71:59分钟后可再次进入副本】 它的属性已经变成了这样。 而数据流仍在安南眼前缓缓划过: 【得到副本通关奖励:职业(剑士)上升1级】 剑士LV4:【近卫剑术LV4】,【缴械LV1】,【霜剑术LV1】,自由技能点1 自由技能点? 安南毫不犹豫的将它点在了【霜剑术LV1】上。 虽然他不知道近卫剑术到LV5会不会有什么质变,但是霜剑术等级翻倍,收益肯定会很大…… 安南只担心,这个霜剑术会不会是自己提前得到的技能,所以无法加点——毕竟它的强度实在不像是没入阶的职业者能得到的程度。 但好在,不知道是自己的模板特殊,还是这个剑术的确没那么多忌讳。一个技能点下去,他的第三个技能就成功变为了【霜剑术LV2】。 具体效果的提升,还得之后看一看…… “嗯?这是什么?” 他看到一个提示浮现出来: 【隐藏要素已破解:67%】 【可领取第一阶段奖励(完成度33%时获得)】 【可领取第二阶段奖励(完成度66%时获得)】 “全部领取。” 安南思索片刻,还是决定直接领取。 【得到副本解密奖励:公共经验24点,健康值恢复至100%】 【得到副本解密奖励:职业(巫师学徒)上升1级】 ——巫师? 安南顿时眼前一亮。这倒是很不错。 他还记得老巫师本杰明如同活天灾一般的场景。 而且他的直觉告诉他,法爷或许不会是最强的,但绝对不会是最弱的—— 随着这条提示,他眼前立刻划过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光幕: 【已开启法力池】 【当前秩序/歪曲之力比例为:12(取决于意志)/4(取决于侵蚀度)】 【基于模板稀有精英(金色),你的法力池扩增为:48/16】 【基于你的特性及法力比例,你得到了秩序法术:寒冷接触(即时)】 【寒冷接触(即时):诅咒自己的惯用手,使其得到能瞬间冰冻接触物的临时异能。每持续1s(取决于巫师职业总等级),消耗秩序之力1】 【在日出时,你可以恢复所有的秩序之力】 【在日落时,你可以恢复所有的歪曲之力】 【警告:在法力池比例逆转时(当前为秩序之力少于等于5点),你将进入失控(轻微)状态,并随时间流逝逐渐加深】 ……原来巫师的力量体系是这样的吗? 安南看着自己属性面板上浮现出一白一红的两个数字,若有所思。 巫师的力量来自于均衡。他要维持法力池的均衡,不能让秩序之力少于歪曲之力的三分之一……这个比例,就是他当前的侵蚀度与意志属性的比例。 至少对现在的安南来说,这并不算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因为他现在侵蚀度很低,而意志属性很高。这就让他的可用秩序之力变得非常多。 唯一的缺点就是他没有消耗歪曲之力的法术。 那么,如果侵蚀度追上甚至追平了意志属性,是不是他几乎就无法使用所有法术了?因为只要秩序之力掉上几点,就可能会导致比例倒转。 如果侵蚀度大于意志属性又会如何? 安南决定试验一下自己的力量,看看使用法术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轻轻用右手握住了身边的桅杆,左手则放到右手上方半肘高的位置。 他按照心中浮现出的记忆使用新得到的法术。 寒冷接触—— 他的右手瞬间变成了青黑色,就像是被冰冻已久的寒尸一般,肉眼可见的寒气从他的指缝中浸出。没过两三秒的工夫,他的左手就明显感受到了寒冷。 但桅杆并没有被冻结。 安南心中一动,很快取消了法术。那股青黑色的阴冷光芒瞬间从他的右手上退去。 “抱歉了,兄弟。” 安南随口说道,随即将右手放到约翰的尸体上,再度使用了法术【寒冷接触】。 这次的效果比较明显。在大约一两秒之后,约翰的脸上明显结了一层霜,皮下也变得坚硬了起来。 安南打开约翰的嘴巴。发现他的舌头也被冻住了。 他又将手点在约翰的腹部。大约一秒之后挪开,发现肝脏也被冻结了。 安南挑了挑眉毛。 ……虽然是学徒级的法术,但效果意外的还算不错。 虽然皮肤外部的变化不是很明显,也无法像是他的霜剑术那样,直接造成近乎即死的效果。但安南右手渗出的寒气,明显能够透过皮肤直接伤害内脏。 约翰的战斗力和身体素质,应该是入阶前的顶尖水平。 这意味着面对同样未入阶的敌人,只要安南能近距离接触对方的胸腹位置一两秒,就能将他们的内脏直接冻结。或者也可以冻住他们的关节之类的…… 这可以算得上是杀手锏了。 因为不需要武器就能释放,它的伪装性也非常强。 尤其是安南现在还没有入阶,或许这反而能成为一种优势。 他只有十二三岁,身高不到一米六,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柔弱孩子。 在他身上没带武器,也没有古怪的金属饰品的情况下,谁会对他有所警惕呢? 然后安南就会露出天真无害的纯洁笑容,凑过去亮出冰凉小手就在你后腰一摸…… 你腰子就没了。 这哪里是什么“寒冷接触”,分明就是内脏打击! 玄冥二老发来贺电。 第十二章 天车之书 谨慎起见,安南在下甲板去探索之前,先把自己已经积攒到了76点的公共经验全部用掉了。 这些经验,刚好足够他的剑士职业再升一级的同时,把巫师学徒的等级拉到了LV7。 毕竟以“唐璜”的身份,以安南自己的年纪和体型,他很难长久的将自己能用的剑带在身边。更不用说,霜剑术属于绝对不能外泄的保命底牌…… 这种情况下,他的剑士等级再高,也不会提升太多的常态战斗力。 仅仅只是面板伤害高而已,实战却是基本用不到。 反倒是巫师学徒这个职业…… 安南决定不仅要尽快提升,甚至最好在短时间内能够顺利进阶。 毕竟,虽然唐璜年纪不大而且被人谋杀,但他不仅是本杰明的学生,甚至自己也是一位青铜阶的巫师。 这件事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 但在安南被人怀疑前,他一定也要抵达青铜阶才行。 于是他的属性与职业面板就变成了这样: 安南,人类,男性 稀有精英(金色),挑战等级8 称号:无 位阶:无 健康度:100% 侵蚀度:4% 属性:力量8、敏捷8、体质7、感知18、意志13 公共经验:0 个人特性:冬之心【反转铭文】 就职一览—— 剑士LV5:【近卫剑术LV5】,【缴械LV1】,【霜剑术LV1】 巫师学徒LV7:【即时法术LV2(寒冷接触,暂无)】,【引导法术LV1(暂无)】 与“剑士”职业完全不同。 “巫师学徒”这个职业,从名字上就能大概猜出,它或许只是“巫师”的前置职业而已。 不光是升级没给法术。而且等级一直提升到七级,一共也就只增长了两级技能。 ……或者说,两个法术空槽。 但他现在空有槽位,没有法术……这就很尴尬了。 不过,安南的属性列表倒是有了相当大的改变: 他之前的感知是11点,力量是7点,体质是6点。这意味着,他每一个巫师学徒的职业,都为他稳定提供了一点感知。 而剑士职业提升的两级,则分别给他的力量和体质加了一点属性。 感知的增加,让安南的大脑变得非常清醒,杂乱的思绪消失不见,思维变得更为准确。 就像是电脑垃圾被清理过一样,他能感觉自己的思维速度都加快了。 但无论是感知还是体质的增加,都让安南没有一个直观的感受。唯有力量属性增加的这一点,能让他有一个准确的衡量标准: 他之前尝试性的挥舞了两下约翰的护手剑。那个时候,他还能感受到明显的迟滞感。 过强的惯性有种要把自己甩飞出去的感觉,剑招都是完全变形的,根本无法正常使用。 而现在的他,已经能勉强使用这把武器了。虽然依然非常吃力,但起码拿着它打一套护卫剑术的时候,动作不会因为力量无法控制住惯性而变形了。 ……不过,为什么前身在只有三级剑士的情况下,感知和意志这两项属性能这么高? 安南对这个问题毫无头绪,只能姑且将其归结为自己牛逼。 安南刚刚大致计算了一下。 按照力量属性的提升效果来看,真正能像是约翰那具身体一样流畅自如使用这把长剑,至少需要十点力量以上。 和巫师学徒不一样。剑士这个职业,似乎是平均加点的。这意味着,当安南能顺利使用这把剑的时候,他基本就应该到剑士LV10的水平了。 等他到那个程度,他的巫师学徒职业说不定都入阶了。 ——这把剑完全没法用。 安南心中得出一个清晰的结论。 如果要防身的话,他有一个更好的选择: “那把剑……” 安南喃喃道。 他还记得,唐璜小少爷有一把造型相当精致,锐利而结实的短剑。 他之前使用“约翰”身体的时候,那把剑短的像是稍长的匕首一样……但以安南的身高来说,他作为单手剑用起来却是刚刚好。 “就是不知道还在不在。” 安南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他没有直接下甲板,而是前往了船长室。 在他的印象中,如果本杰明和唐璜会死,那么他们应该会死在这里—— 果不其然。 那没有后退半步,甚至不使用法术便轻而易举将护卫长击杀的大巫师本杰明,已然失去了生命,趴伏在桌子上。口中鲜血满溢、染红了牙齿和盘子,双眼一片漆黑。 几乎就像是噩梦的重现一般。 唯一不同的是,本杰明右手的银戒指已经不见了。他身上的长袍和首饰也都被人除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一样。 而在本杰明身旁,倒卧着同样口中鲜血满溢的唐璜,和背后被长剑贯穿、倒卧在地死不瞑目的老管家。 唐璜手中的青铜戒指也是同样的消失不见,但却多了一个造型华贵、镶嵌着蓝宝石的银色戒指。那个戒指的圆环上有锋利羽毛形状的刻痕,正是唐璜·杰兰特的母亲为他留下的遗物。 但安南清楚的知道,这根本不是属于唐璜的戒指。 和本杰明不同,唐璜身上的衣服并没有人动过。 ……这是为什么? 安南微微皱眉,搜了一下唐璜身上的东西。 一搜才发现,唐璜的尸体上果然多了一些东西。 比如说,那个在噩梦中已经坏掉,但如今仍然在正常行走的银色怀表。怀表外壳上刻有三眼乌鸦的图案,一眼便能认出这是杰兰特家族的徽章。 船长室的墙上还挂着唐璜的那把长匕首——但安南清晰的记得,这里应该挂着一张海图才对。 而最为异常的,是原本放在唐璜房间中的一些书信,都被塞在了唐璜的尸体上。安南稍微一搜,它就直接掉在了地上。 就像是在等着安南发现一样。 安南清楚的了解,唐璜死去的那一天,船上正要举办宴会。唐璜根本没有必要随身带着这么多沉重又麻烦的东西。 退一步讲,他也完全可以将它们都交给约翰。 ……除非,是有人想要让发现尸体的人,意识到这个少年正是唐璜·杰兰特。 毕竟这衣服看起来就不是平常人。而一旦有人检查他身上的东西,就会得到唐璜的身份消息。 毕竟书信上有写唐璜的名字、怀表和戒指上都有杰兰特家族的徽记。 他这是想要让人回收唐璜的尸体? 可三王子不是想要隐藏唐璜的死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最方便、最彻底的办法应该是毁尸灭迹才对。一把火连着船和尸体一起烧个精光,证据全部葬身大海。 ……等一下? 安南怔了一下。 他猛然间回忆起了一件事: 在一周目的时候,唐璜对他提过,他的衣服夹层里缝着一样宝物。 而克劳斯虽然明面上是三王子的人,但从最后那个二阶段变身来看,他似乎背后另有人指使。 至少从本杰明的反应来看,他应该完全没有预料到克劳斯还有这一招。 再加上,三王子要的是唐璜的印章。而克劳斯在一周目的时候,在唐璜房间中却在搜索“纸一样的东西”,“顺便”寻找印章。 也就是说…… 克劳斯这个家伙,他或许不是个普通的二五仔。 他可能是一个有双重身份的二五仔。 他不仅在明面上背叛了唐璜……也在暗中背叛了三王子! 克劳斯刻意留下手脚,让杰兰特家族的人回收唐璜的尸体,应该就是为了得到他身上隐藏的那个“秘宝”! 因为他不知道那个秘宝应该如何取出,所以打算把唐璜已死的消息悄悄传出去,让杰兰特家族的人前来回收尸体。等到唐璜的尸体被发现、消息传出去、被杰兰特家族的人得知、确认,然后再赶过来的时候,至少也得过几个月了。 如果唐璜没有猜错的话,那个时候,克劳斯多半已经在王都了。 他一定会找个借口——比如说给杰兰特家族找麻烦或者消除手脚之类的,在三王子那里请个假,在后面悄悄跟着。目的就是看看那个秘宝到底在哪里。 ……奇怪,难道他没有搜过唐璜的身吗? 安南微微皱眉,还是决定先把唐璜的衣服脱了下来。 他原本还在想,那东西到底会藏在哪里的时候。 就在安南接触到唐璜内侧衣服的瞬间,他眼前却突然闪过一道光幕: 【发现真理残章】 【条件一:当前未持有冲突真理残页】 【条件二:持有稀有精英(紫色)及以上模板】 【真理显现——】 下一刻,强烈的白色光芒闪耀而出。 绚烂的白光冲天而起——而后被船长室全数挡下,只有些许被打散的白光从窗户和大门中逸散而出。 白光足足持续了半分钟,才渐渐消散。 浮现在安南眼前的,是一张非常柔软的、像是纸,又有玉石般触感的白色书页。它上面流动着如同生物一般的暗金色文字,有些类似本杰明戒指中释放出来的那些东西,却显得无比神圣。 光是看着它,安南便能感受到强烈的亲昵感。 而它身上也浮出了一道光幕: 【天车之书,扉页】 【类型:真理残章(1/6)(未解锁)】 【剩余碎片持有人:5】 【已显现:1】 【描述:刚刚诞生不久的真理残章,集合全部的碎片以掌握新的权柄】 【天车之书(1/6):从异世界召唤或遣散指定数量的玩家(0/100)】 【此功能40:33:23后可使用】 【当前特效(1/6):玩家可复活】 第十三章 克劳斯你不似人啊 安南很快就理解了“天车之书”的意义。 不知道是所有的真理残章都有这个功能,还是说这是“天车之书”的独有权柄……他所得到的“权柄”,正是安南最迫切得到的东西。 ——对玩家的控制权。或者说,删号权。 再说的细一点……就是让安南不爽的话,他一句话就能让你号没了。 顶着一个稀有精英的金名怪模板,安南感觉自己非常的慌。 基于基本的职业理解,他对“玩家”这个族群的尿性,可以说是非常有了解的: 他们在游戏中最大的底牌就是不老不死。 因此他们无畏无惧,不遵守几乎一切规则,全靠“俺乐意”的基本思维模式去处事。作为勇者,他们溜门撬锁见什么拿什么;作为超级英雄,他们会轮着别人的轿车揍人。他们会随意用武器杀死无辜的路人,或者手贱攻击村里的鸡。 他们毫无立场可言,做完帮甲方打乙方的任务,转手就可以接帮乙方打甲方的任务。如果发布任务的npc也能被攻击,那么他们可能会两边都杀个干净;如果贩卖或者携带贵重物品的商人战斗力低下(同时长得不好看),他碰到玩家可能就活不到第二天;在街道上骑马从来不看路,开车也不等红绿灯…… 一言以蔽之,玩家在大多数情况下,是一群毫无正义感可言的恐怖救世主。 能够切身代入游戏环境,进行沉浸式体验的玩家非常少。绝大多数玩家,都是无情而又冷酷的功利主义者。 对于玩家来说,自己唯一的优势…… ……可能就是长得好看。 玩家们对于长得好看的NPC或者BOSS,总是会有更多的宽容。甚至允许他们一定程度的洗白和相当程度的任性,也会有一批狂热粉丝。 但如果长得不好看,那么他们通常不会有去深入了解这个NPC的欲望。 从这点上来说,玩家们都是非常真实的。 而自己较为中性的外表,也或许是最安全的…… 原本安南对这个问题是持有一个悲观态度的。但在得到天车之书之后,他的思路立刻就改变了。 他虽然在这个真实的世界中成为了一个NPC,但他可以删了别人的号…… 那他就相当于是这个游戏的GM了。 甚至在收集全天车之书后,他还会变成这个游戏的总策划! 只要他手里能握有些许属于策划的权利,就对玩家的控制力这方面来说,安南就会有极大的自信心。 这算是什么,策划之神吗? ……不过,既然如此。 安南看着那个【此功能40:33:23后可使用】的属性,下定了决心。 一不做,二不休——他打算直接做一套人设出来。 他不能仅仅只借用唐璜的身份,当一个领主了! 他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更有主角气质!把逼格做出来,最好能让玩家下意识的以为,安南他就是这个游戏的主角……是他们可爱可敬又可亲的阵营首领。 安南深吸一口气,尝试性的碰触了一下天车之书的残页。 它在接触到安南的瞬间,便立刻融化成了一个光斑,在安南的右手掌心处烙了下去,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符文: 一个黑色的圆环,唯独缺了上面的一点。而在缺口处,有一根竖直方向的线段嵌入进来。 安南一开始没觉得如何,还心想这逼格是挺高的。 但他打量了一会,突然觉得这个符号有点像是电脑的电源按钮。再粗略一看还有点像是肉垫…… 他还下意识的按了两下。 除了又软又凉的掌心肉之外,他理所当然的什么都按不到。 “啧。” 他摇摇头,没有再多做些什么。 他将自己与唐璜的衣服交换了一下,把属于唐璜的那些东西——比如说短剑、怀表和书信什么的,全部都放到了自己身上。 属于唐璜母亲的那个遗物戒指,也被他戴在了手上。 直到这个时候,安南在从自己的衣服内兜里,找到了“安南”身上带着的,唯一一件信物。 那是一枚银色的徽章,上面有一个相当精致的狼头浮雕。 狼头只能看到一个侧面。它向右望去,毛发潇洒的狂乱飞舞,而狼的眼睛是非常细小的浅蓝色宝石——也可能是冰蓝色的碎钻,但安南对这个没有什么研究。 这是属于安南这具身体的信物。 从安全的角度考虑,他应该毫不犹豫的将它扔进海里。从此忘记安南这个名字,以唐璜的身份生活下去……直到时机到来。 但安南定定的注视着这枚徽章良久,突然笑出了声。 “我刚刚在犹豫什么啊……” 他嘲笑着自己的胆怯,把凛冬家族的徽章揣进了怀里。 畏首畏尾。不成大器。 连这个世界的原住民都怕,那怎么去和玩家们斗智斗勇? 就算身份暴露,有人会对自己不利又怎样? 难道自己身份不暴露的话,所有人都会对自己温柔以待了?难道退让就能解决问题? 刚刚从噩梦中出来的安南表示呵呵。 他才刚经历一位正直的护卫被人背叛的经历……如今安南对这个世界贵族们的平均道德水平有强烈的不信任。 他之后会养一批玩家,不去搞事别人都应该感谢自己。还指望自己怕事退让? 没什么好说的。 要有人来找事,干就完事了。 难道该怕的是他们这群会无限复活的玩家们吗? “……得了,你就安心的去吧,小少爷。” 让唐璜的尸体换上属于自己的衣服,安南把它投入到了黑色的大海中。 看着它很快沉没下去,不见踪迹。 安南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 这个笑容与唐璜有八成相近,相似到令人毛骨悚然:“作为借用你身份的报酬…… “你被杀的仇,就让我来替你报了吧。” 唐璜是昨天或者前天晚上死去的,那个时候他们距离唐璜的新领地——冻水港已经只剩下一晚的路程。 从时间上判断,这里应该离冻水港不远。等太阳升起之后,他就可以出发去探索一圈了。 保险起见,安南最后将甲板下的每一个房间都搜刮了一圈,确认仪式已经被终止了。而且甲板中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具尸体都没有……只是散落着一些血迹。 意料之中的,用于举行仪式的镜子和牛舌都被克劳斯带走了。房间被他用尿冲了一遍,血腥味也变得非常淡了。 但最要命的是,安南发现唐璜带来的那些现金和珠宝,连同那几幅艺术品都被洗劫一空。 ——克劳斯你不似人啊! 甚至就连马桶、梳子、被子和枕头都没给安南剩下。唯一没带走的,就是压舱的那两屋子满满当当的酒桶了…… 这些葡萄酒大概还能卖点钱。但安南自己一个人实在是提不动…… 安南心中诞生出了极强烈的吐槽欲望: 这个克劳斯,衣食住行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拿走了,单就扔了唐璜的一堆这么值钱东西就放在那里不拿——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确认克劳斯是真的连一个铜板、一口吃的都没给自己留之后,安南心中默默给他又记上了一笔。 你偷我钱,我记住你了…… 把一个尚未开封的酒桶取出,姑且喝了点酒止渴外加壮胆。 安南便带着叮叮当当一堆零碎,背对着刚刚升起的朝阳,孤身一人出发了。 第十四章 尾随而至 安南并没有前行太久,便听到远方传来了马蹄声。 那声音离他还算比较遥远。 安南微微眯起双眼,慢慢停下了脚步,把自己隐藏了起来。 他的身前是一个略微陡峭的土坡,两侧有较为稀疏的松科植物。从这个土坡上一路向东往下走,走上个十几分钟,就是他一开始醒来时的那个海滩。 安南特意避开了没有植物的小道,而是在自然环境的遮掩下。 他充分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向坡上爬去。在最接近上方的这一小段路上,这土坡显得相当陡峭,但有约翰的断剑充当登山杖,安南还是能比较顺利的爬了上来。 他靠在一颗长歪了的树旁,用它固定自己的背部,向山坡的另一侧张望着。 只见另一侧不远处,有条平坦而好走的土路。虽然不算非常宽阔,但起码能允许四五匹马并列前行。 而一共有十几匹马,正自南向北飞速前行。 好在安南所处的位置并非是山崖,而是山坡——另一侧的地形甚至比安南最开始的那一边还要低。 或许是因为没有想到太阳还未升起,就会有人在山坡顶上待着,那边的骑手们全都没有注意到安南的存在。 这伙人……不像是什么正经人。 安南微眯着冰蓝色的双眼,安静的打量着他们,细细的数了数他们的数量。 一共十四人。一人穿着半身的金属铠甲,剩余的人都穿着棕褐色的破旧皮甲。 他们的腰间挎着长剑,左臂挂着小巧的木盾。有三个人背后挎着短弓,领头的那个人右手提着类似长枪、但前段有个钩子的长柄武器。 而在他身边的两个人…… 安南瞳孔微微一缩。 他清楚的看到,那两人身后背着外形类似线膛枪的火药武器。还有几个人身后背着结实的大盾。 如此全副武装,他们是要去哪里? 安南在船长室里看过一次海图。 唐璜他们的船是一路向北航行的。 具体来说,是从大陆东南岸,从大约五点钟方向去绕到两点钟方向的位置。 他们原定要从冻水港的主港口下船,那里就是两点钟方向的那个位置,一个凹下去的内海的南侧部分……而凛冬公国的位置,就在内海的北侧。 所以在看到那个海图后,安南立刻就对凛冬公国和诺亚王国的局势有所了解了。 一个内海被两个国家分开,一人用一半;甚至港口都可能是面对面开着门。 ……这要不打起来就有鬼了。 而他面前的大陆是南北通行的。这很可能意味着,道路北方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唐璜小少爷新接收的领地——北海领的冻水港。 那六个人,指不定是什么土匪强盗…… 想到这里,安南轻巧的从坡上小跑着滑了下来。 他仔细的看了一眼路面,轻易的发现了相当清晰的几道车辙。 “……这里不久前,有车队路过。” 安南作出判断,隐约间有所明悟。 他们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得知有商队在此停留。就特意在清晨时分赶来……考虑到脚程,可能是他们听到消息之后就连夜赶来了。 抱着唐璜的东西就是自己的东西这样基本理念,安南心中很快组成了一套完善的逻辑链: 冻水港是他的领土,所以领民的财产就是他的财产…… 所以那群强盗在抢的就是他的东西! 安南激怒。 没有思考太久,安南就决定跟上去。 “——我被人把东西偷了个精光,又被逐出了自己的故乡,现在你们竟敢闯入我的领地,真是自寻死路!” 安南打算见到那群强盗后,如果发现打的过他们,就跳出来这么跟他们喊话。 他思索了片刻,认为这个时候的确可以念这个台词。毕竟这是他的真实遭遇,念出来也不违和。 他打定主意,便不再慢悠悠的前行。 他将比较沉的断剑找了个中空的树洞藏了起来,并做好了标记,便开始轻装前进。 这时,安南才发现自己的体能居然出乎意料的不错。 他一路快跑,连着跑了二十分钟也只是微微有些喘息。体内的力量不禁没有耗竭,反而澎湃汹涌,状态变得更好了。 仿佛这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对他来说仅仅只是个热身的运动量而已。 以他这个年纪来说,这是相当难以置信的体能。 但关键是,他的体质只有7点。 这时安南心中冒出一个念头: 难道这个游戏的属性面板,不是十点属性为平均值吗? ……难道五点才是? 不,保险起见。还是姑且认为十点为平均值吧。 说不定这个世界的人身体素质都特别好呢…… 而到了这个时候,安南已经远远听到了前方传来的争执。 他看到一群人正纠缠在一起。 离得最近的两栋房屋的顶部已然燃起火光,其中一栋房屋旁有五六辆马车靠墙放置。 那六个强盗中的三个,正试图把过去把绳索套在自己的马上,而手持简单武器的平民和陆陆续续集结而来的民兵正与剩余三人对峙着。 不行,民兵的数量太少了。 安南扫了一眼就意识到了不妙。 不知是因为贫穷,还是来的太过匆忙。聚集而来的民兵几乎都没有着甲。而且就算是加上没着甲的民兵,手持武器的男人们的数量都不如强盗多。 而后排的强盗们又是一轮吊射的火箭,引燃了两栋房屋。 不知他们的箭头是如何处理的。那木屋看上去不像是非常好引燃的材料,但箭头射上去却依然瞬间腾起了火光。 而手持剑盾的强盗们,则秩序井然的挡在后排的强盗身前,与民兵们对峙着。那两个手持线膛枪的强盗则低垂着枪口指着那三个偷马车的强盗,将其他人逼退。 安南远远看着这一幕,放缓了脚步。 他眯起双眼。 不对劲。 这些强盗怎么可能这么有秩序? 他们也不骂街,也不随意伤人。阵型虽然有些散乱,但之间起码没有互相阻碍,射箭的强盗的准头也高的有些离谱……那种大弓,臂力稍小都不一定能拉得动。 和非常有纪律的强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镇上的人们已然乱成一团。民兵们也不知是该先救火还是先阻止他们偷东西。 短暂的慌乱之后,他们的意见很快得到了统一: ——先救火。 毕竟带着车队的商人不是他们镇上的人。但这房子却是实实在在的、他们自己的财产。 但就在这时,有个愣头青却大喊着硬挤了上来,对着偷车的强盗便要一剑砍过去。 砰—— 就在这时,那两人立刻开枪! 他们几乎是同时开枪,枪声几乎连成一片。一发打歪了,射到了墙上;而另外一发则击中了那个愣头青的大腿。 他立刻摔倒在地,民兵们不再犹豫,围了上来。 要遭! 安南见状不妙,便是快跑两步冲了过去—— 第十五章 绝望的乔恩 那群该死的强盗又来了—— 乔恩近乎绝望。 他的大腿被球形的铅弹击中,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 看着自己身后的那群民兵们再度围上去,他不忍的闭上眼睛。 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击败这群强盗的力量。 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群强盗把货车偷走! 因为他是守护冻水港的民兵队长,这是他的职责! ……其实,这也同样是其他民兵的职责。 可他们畏惧了。 他们这些民兵的数量足足是对方的七八倍。却畏惧于那几张弓、两把枪而不敢上前! 因为谁都怕死。谁都不愿做第一个。 所以乔恩意识到,自己必须行动。哪怕一动就会被人击倒,也必须行动起来…… 因为如果他不上,那么冻水港的民兵团就要遭殃了! 冻水港的民兵见到强盗之后完全不攻击——这样的事传出去,别人会以为这些强盗就是他们自己养的。那些商队也可以把锅丢到他们身上,向他们索赔。 即使他们能协商好不赔款,也会影响冻水港的名誉,更会影响他们民兵团的声望。 要知道,新来的领主老爷马上就要到了! 他们如果在这个时候被纠缠住,问题就麻烦了! 领主老爷真的会听他们解释吗?怕不是见到那天价赔偿单,一发怒把他们全部赶出民兵队! 这甚至是最好的结果了! 能不被砍头就是好事了! 这绝非是杞人忧天。 ……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群不知道从哪来的强盗,已经是第二次劫掠深水港了。 上个月月初的时候,这群带有线膛枪和许多马匹的强盗,就来冻水港劫掠过一次。 那个时候,他们不知深浅……直接冲了上去与对方作战。 结果就是,他们付出了五条人命。老队长也被打中了两枪,一枪在腹部、一枪在肩膀。三日之后,他便不治身亡了。 冻水港作为边境城市,只有银爵的教会驻扎。 但恰巧银爵士的牧师,是正神的牧师最为贪财的那些。 他们没有什么其他的缺点。对平民也很温和,也从不欺压他人……但不管做什么事,都是死要钱。 对他们来说,世间万物必须明码标价——包括人命也是如此。他们甚至都不是什么吝啬人,因为银爵的教会除了要求他们收钱的同时,也要求教士们大量花钱,不允许他们手里长时间的存有大量现金。 治疗铅弹要花费的钱,甚至是治疗断肢伤的三到五倍,腹部的枪伤还要再高一倍。两发子弹下去,最终的医疗费足以让人绝望。 老队长最后没有付那个钱,所以他死了。 于是乔恩就成了新任的民兵队长。 他觉得老队长死的太亏了。 他不该死在这里。 这简直是屈辱—— 老队长曾是十月战争的老兵。他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军用剑术,两度参与对凛冬公国的战争而幸存。 如今老队长退役回到故乡,担当民兵队长训练新的民兵……虽然他很严厉、喝了酒又爱发疯,但乔恩很敬爱他。 因为乔恩也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位前线的军人。 所以他希望老队长能教给他一些“不外传”的技法,多讲讲他在第二步兵团中的故事。 但每次老队长听到他这样的要求,原本好不容易哄道满脸微笑的老脸一下表情就变了,二话不说就把他骂了出去。 一开始乔恩以为这是老队长舍不得自己的“秘剑”。但后来他才慢慢明白过来……这是队长不想让他去参军。 从那之后,他对老队长的敬仰之心一下跌到谷底。 乔恩认为他怕了。 他不是一个赢得胜利的老兵……而是一个畏惧战争的逃兵。 这样的念头,一直持续到上个月。 面对装备精良的这伙强盗,老队长第一个冲了上去。 他以五十多岁的年纪,一个人提着一把剑,拦住了三个强盗。但强盗毕竟有马,他很快被打的伤痕累累。 而这个时候,畏缩在后面的民兵们才有勇气冲上来,要根据老队长所教的,试图对这群强盗设下临时路障,限制马匹的行动。 但那群强盗却立刻开始边退边打,在合围之前便成功突围。 最后结束战斗的,是两声噩梦般缠绕在乔恩心中的枪响。他每每做噩梦,都会想起那两枪。 ……老队长他毕竟不是那些传说中,拥有各种超自然能力的大人物,也不会法术和神术。 他的剑术再精妙,也快不过子弹。 他发出了他们从未听过的凄惨哀嚎声,踉跄倒地,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那惨叫听的他们心里发凉。 但看着老队长倒在血泊中,他们还是愤怒了,激起了少年人的血性—— 他们冲了上去。 然后他们被击溃了。 失去了老队长这个尖刀作为头阵,强盗们原地发起一次冲锋,就将他们的阵型完全打散。 甚至在马撞过来之前,他们就自己向两侧、向后退开了。 他们并非没有力量。他们只是胆怯。 在愤怒燃烧殆尽之后,剩下的便是名为畏惧的残渣。 他们当时直到强盗离开,都再没敢上前一步。甚至弓手都不敢射箭……那两把枪还指着他们呢。 虽然他们不可能打死所有人,但他们肯定能打死最早拉弓的两个人。 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强盗们把东西带走了。 那些强盗并没有屠杀他们,甚至没有补刀。 他们那时只是低声笑了两声,便一句话不说,带着货车离开了。 值得一提的是,老队长醒过来之后,似乎认出了那群强盗的底细。 但不管乔恩怎么问,他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就离开了人世,前往了银爵身边。 那一战,一共死去了六位民兵。 有两栋房屋被烧毁,丢失了五辆货车,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他们的城主大人虽然好脾气,但向来无能又软弱。协商了很久,还是向对方赔付了三分之一的货物款,选择息事宁人。 这些赔付款中,有一半是由民兵团出。 虽然他们赔了钱,但这件事却依然传开了。 从那之后,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大型商队前往冻水港了。 隔壁罗斯堡的贵族老爷闻讯,声称很快就会派人前来剿匪。可直到现在也见有人来过。 后来还是听说,他们冻水港也要来一位贵族,而且他的父亲还比罗斯堡的那位子爵的爵位更高——这时,才陆续又有商队赶过来。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向那位小伯爵送礼,听说他还没到,才失望的随便买了点东西离开了。 这件事对冻水港的经济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 最近几年封停了与凛冬公国的商贸往来之后,昔日还算繁华的冻水港就逐渐变成了死水港。完全依赖于内部交易。 他们原本就在边境的最北端,是各种商路的终点位置。不会有什么商队从他们这里路过。 没有了和凛冬公国的外贸往来,冻水港也能算是自给自足。起码他们有一个很大的渔场。 不仅东西够吃,而且还能积攒一些珍珠向内地供应。一些比较稀有的珍珠是巫师老爷们的消耗品,所以卖的很快。 通常都是积攒一段时间,然后连带着珍珠和贝类手工制品,以及一些稀有鱼类一块卖给车队。 上一次被劫掠的货车里,就有一个车厢中拉着满满两箱珍珠,还有一盒珍贵的浸血珍珠。 而这次的货车中,又有一批珍珠,价值甚至比上次更高! 这两次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没有配置靠谱的商队护卫。上次他们的护卫们一照面就被砍倒在地,这次更离谱——到现在他们还没醒过来。 就算乔恩再傻,也意识到不对了。 那些正常配置护卫的商队,从来没有被人在城里当面劫掠过!即使被强盗劫掠,也肯定是拦路劫掠……哪有冲进城里来又拆房子又抢劫,但是就是不杀人的? 更何况,这些强盗一共就来了两次。 还都是专门对这些大商队的…… 乔恩气急。脑中一瞬间闪过了大量的可疑人物,却无法确定是谁。 他脑子本来就不好使,如今更是剧痛侵袭,完全理不清思路。 他只知道,如果民兵团再次袖手旁观,他们又要赔钱了。而且这次肯定会赔的更多。 他们已经赔不起了! 哪怕死我一个也好—— 起码这就能证明,民兵团没有袖手旁观!他们的队长甚至都战死了…… “——你们是什么人?” 就在这时,乔恩听到一个稚嫩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为何在此劫掠我的领民!” 第十六章 死活不论 听到安南的声音,战斗很快就停止了。 不只是那些冻水港的民兵们下意识的停了手,望了过来。 就连那些强盗们也没有趁机发起攻击,而是满脸讶异的回头望来—— 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位穿着礼装的贵族少年。 他非常年轻,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有着一头及肩的黑色碎发。他的身材纤细,皮肤苍白而干净,纤细的手指上戴着一枚蓝宝石戒指。 他穿着前襟有许多排扣的深蓝色长外套。外套上装饰有许多细碎的金饰与碎宝石,腰部有一圈抽褶,四处装饰有黑色的花纹。唯有从后方才能看到,他的短斗篷上绣有一只黑色的三眼乌鸦。 他衣服上的那些黑色的花纹,正是如剑的鸦羽。 蓝黑色的天鹅绒礼帽上,同样装饰有一片如同水晶般晶莹透彻的黑色羽毛。 但最为夺目的,依然是那在礼帽之下,清澈、干净到让人心底发凉的冰蓝色瞳孔。 仿佛是毫无感情的人偶,又像是神像的双眼。一眼望去便足以摄人心神。 “我再问你们一次,先生们。” 安南平静的开口道:“你们是在劫掠我的领民吗?” 他第二次开口,强盗们这才醒悟过来。 他们低声讨论了一小会,随即其中一人开口问道: “……您是唐璜·杰兰特阁下?” “看来你们认识我,也知道这片土地归谁管。” 安南的声音高傲而冰冷:“那么,你们是承认了吗?你们在劫掠我的领地,伤害我的领民——” “不,我们只是路过的佣兵。” 见安南面色不善,另一位强盗立刻开口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一些个人恩怨,都是误会……已经过去了。” “个人恩怨,我知道了。” 安南缓缓重复道。 他抬头望了一眼火焰刚刚熄灭,还有一些余火的民房,清冷的声音中毫无感情:“好,我就当你们只是路过佣兵。那么佣兵们,我们来处理一下另一件事—— “王国律法如何处置纵火犯,你们心里应该清楚吧?” 反正我不清楚。 安南在心中补充道。 但光是从这一眼望去,大规模的木质民房中,就能推测出纵火的代价绝对不小,大概率是死刑。这种房屋和建筑布局,如果救火不及时,非常容易一烧就烧掉一条街。 然而有些出乎安南的预料。 其中一个强盗很快开口:“不,杰兰特大人。火都是我放的,他们只是在掩护我一起射箭而已。不信您可以查看我的箭筒,只有我的是附魔过的燃火箭……所以请您逮捕我吧。” ……这么光棍? 安南怔了一下,随即便立刻意识到了不对。 这个人答复的太快了。 这很不自然。 如果他真的是在应付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说不定安南还会被他糊弄过去…… 要知道,在他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判处死刑的情况下爱,答复的却这么快、话中也没有太多畏惧……是他确定自己不会死,还是他早就做好了替罪的准备? 之前安南在后面看的清清楚楚,是这群强盗一起射出去的火箭。强盗们看到他从身后出现,对“唐璜·杰兰特看到了一切”这件事,本身就应该有所准备。 但既然这人敢这么说,可能其他人的包里的确已经没有火箭了,完全不怕他们搜查。 这就奇了怪了。 ……是有谁在针对唐璜·杰兰特吗? 安南微微眯眼。 “大人,领主大人!” 就在这时,地上躺着的那个中枪的青年突然高声呼喊着:“我有话要讲!” 是那个第一个动手的年轻民兵。 安南很快认出了他的身份,以清冷的声音开口问道:“先说你叫什么名字,士兵。” 听到士兵这个词,那青年恍惚了一瞬,随即他在旁人的协助下,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忍着痛低声说道:“我叫乔恩,领主大人。我是冻水港的民兵队长! “我要向您检举,这一伙人的确是强盗!他们在一个月前也来劫掠过冻水港,杀了好几个人,城主大人也能作——” “杰兰特大人。” 不等乔恩说完,那位手持长柄武器的强盗便突然开口,扬声打断了他的话:“只要您愿意,我们就可以不是盗匪。” 安南一句话没说,只是平静的注视着他,等他说更多。 “你明明——” “如果我是你,小子。我现在不会说一句话。” 那个强盗再度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乔恩的话。 见到他这种肆无忌惮的姿态,民兵们渐渐意识到了什么。有人按住了乔恩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多说了。 见到民兵队安静了下来,那人才转过头来,笑着对安南说道:“我们真的是雇佣兵,大人。您也可以去问他们,我们一个人都没有主动杀害。这只是私仇……是的,个人冲突。与您们这些大人物无关。” “下马。” 突然,安南说道。 “什么?” 没听清安南的话,那人怔了一下。 安南毫不留情的说道:“都给我下马——与一位伯爵之子谈话时骑在马上,也不行礼。你确定这就是你的主子教给你们的谈话礼节吗?” 那“强盗”闻言面色一白,连忙翻身下了马。其他人也连忙都下了马。 带头的那位强盗急忙摘下皮帽,对安南恭敬的深行一礼。他的气势也因此而弱了许多:“愿银爵予您富贵安乐,杰兰特大人。” 安南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他自己踱步到那批马身边,伸手摸着它的头,头也不回的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 “里昂,大人。里昂·科尔曼……我们来自罗斯堡。” 里昂见安南似乎不打算对这件事过多追究,便低着头笑呵呵的凑了上来,轻声说道:“子爵大人说,如果您猜出来了,就请您来罗斯堡做客。” “哦?” 安南眼皮都没抬一下:“哪位子爵?” “罗斯堡只有一位子爵。自然是巴伯家的老爷子,阿尔文·巴伯老爷……您祖父的封臣。” 里昂说着,笑嘻嘻的将一枚徽章塞在安南手中。 安南低头看去,细细打量。发现那是有鹰和蔷薇两个图案的盾牌徽记。 “挺好的。” 他感叹着:“你也是。” 说着,他将手从马头上抽开,轻轻拍了拍里昂的肩膀。 “那自然,我们……” 闻言里昂也是松了口气,他正要再多附和两句,却突然听见一声惨叫。 只见刚刚才被安南抚摸的那匹马,突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倒地抽搐起来,眼见着就要当场去世。 它的整个头颅都浮出了一层厚厚的霜,双眼都浸出了一层掺着血的冰痕。 “抱歉啊,你马死了。” 就在这时,安南微笑着松开了里昂的肩膀,慢悠悠的向民兵队中走去。 里昂还没理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传来一阵极寒,他也忍不住惨叫出声,吓了周围所有人一跳。 只见里昂的肩膀完全僵滞,一动不能动。他左侧的颈部和脸颊浮出了可怕的青紫色血管纹路,他的嘴唇都变得青黑,整个人的左肩蒸出可怕的寒气。 ——是法术! 这位唐璜·杰兰特,是一位巫师! “民兵团,服从你们领主的命令。保卫冻水港的时候到了!” 安南向民兵团中走了几步,那冰冷而毫无感情的双眼注视着每一个民兵:“拿起武器,集结起来!” 被他的目光扫中的民兵忍不住低下头去或是偏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但他们心中原本见到这群强盗自爆身份后,熄灭的怒火与复仇希望,也随之蒸腾起来。 冻水港,已经太久没有一位强势的领主了。 他们的热血都要被冻结了。 这位小领主看上去如此冷漠,却有一颗正直的心。 他的言语如凛冬之风般寒冷,却如此令人心潮澎湃—— 安南在民兵团的热烈而崇拜的注视下,回过头来。 他冰冷的注视着那群陷入恐慌的强盗,从腰间抽出精致的短剑。 他扬起剑来,在人群最前面指向那群盗匪:“抓住他们,一个不留—— “死活不论!” 第十七章 要不,只留一个? 那群“强盗”自然没有坐以待毙。 他们只是边退边打,试图骑上马逃走。 虽然他们明显的畏惧于安南,但不代表他们就会畏手畏脚束手就擒。 这些佣兵们心里都很有数。 他们能假扮成强盗,光明正大进港口劫掠,就是因为有罗斯堡子爵为他们作保。 子爵可以保证他们不会被官方势力追捕,也不会被军队攻击。 如此一来,区区一个小镇的民兵根本不足为惧。 与凛冬公国的交易被禁止后,冻水港也就只有一个空架子而已。仅仅只是看起来规模很大,很壮观。但别说没有驻扎的军队,没有巫师、主教与大学者,甚至连一位能保护镇长的超凡者都没有。 甚至冻水港的居民都走的差不多了……年轻力壮又有梦想的男人们,早就随着商队前往内地的大城市了,留在这里的居民,还不到巅峰时期的五分之一。 他们这些佣兵对抗这些乡镇民兵,自然是不会害怕的。就算是青铜阶的超凡者,大意之下也会被铅弹命中。 他们每人还都有马。就算打不过,至少也能跑得了。 ……然而,如果他们真的失手被杀被抓,子爵是肯定不会来救他们的,更不会为了他们的生命与唐璜发生冲突。 不仅不会前来救人,子爵大人甚至会立刻怒斥这群强盗,试图与他们切断所有联系。然后要求冻水港立刻将他们处决,或是送到罗斯堡处以死刑。 这些后果,在他们出发之前,子爵大人就跟他们警告过。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但说是这么说。 可他们根本不敢杀了唐璜。 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强盗。 如果他们真的是走投无路成为了强盗,自然行动之间会有一股无所顾忌的凶戾之气……但他们不是。 看着冲上来的“唐璜·杰兰特”,他们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几位剑术最好的佣兵们连忙抽出腰间佩剑,准备尽力防守。最好能把唐璜牵制在这里。 其他人则联合起来,与那些民兵对抗,尽快将他们击溃之后找机会逃出去。 他们并非是畏惧于巫师,而是畏惧于安南如今所扮演的身份。 ——黑发,蓝眼,会巫术的少年人。 这正是那位乌鸦家的三少爷最出名的特征。即使不看他身上的徽章,也能轻易认出他的身份。 如果他们失手杀了唐璜,接下来就不是一位子爵的威胁这么简单了! 那可是乌鸦家! 他们宁可招惹一位边境侯爵,也不想招惹那只狠毒的老乌鸦…… “他奶奶的,咱们被那老头子骗了吧!” 其中一人忍不住咒骂出声:“他不是说乌鸦家的那小子在半路……” “乔尔!” 为首的那个佣兵首领立刻扬声警告。 但安南却实实在在的听见了那句话。 他微微睁开眼睛,冰蓝色的瞳孔闪过毫无感情的光。 “……啊,听到了。” 他低声说着:“你们看来知道些什么。” 那群雇佣兵们见状,连忙闭上嘴不再说话,手中的攻势却更猛烈了几分。 唐璜下定决心。 ——得抓个活口。 不是为了愤怒,更不是仇恨——毕竟他与唐璜并不是一个人。 只是……机会来了。 一个真正能补上自己的身份漏洞,暂时成为“唐璜”的机会。 他不需要借助这个身份混到王国高层,毕竟他其实和唐璜长得并不一样。只要是唐璜的熟人,肯定是能认出他来的。 他只是打算借助唐璜的身份去收集情报而已。 毕竟,如果他毫无身份、一介平民起步,很多隐秘的东西都是接触不到的。而领主这个身份,足够安全、地位也足够高。 他必须尽快调查出,为什么“安南”会孤身一人出现在邻国——甚至是敌国的海滩上?甚至连武器也不见了,身上一点保命装备都没有…… 而且是残血状态。 就算是唐璜这么一位不怎么受欢迎的伯爵之子,身上也是一堆宝物,被发配还跟着一堆保镖。 他可是大公之子啊。 所以,安南就必须考虑到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自己可能之前在被人刺杀,所以才会渡过内海、逃到对岸的冻水港。如果自己直接掉头回凛冬公国,很有可能会直接死掉。 想杀自己的人是谁?是大公?是自己的兄弟?是与大公为敌的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大公有没有出问题?公国内部的情况怎么样? 安南至少得调查清楚状况,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然后再来点能打的过对方的玩家护身……才能拿回自己原本的身份。 在那之前,他只能披着唐璜这个套娃的皮过日子。 虽然安南和唐璜的处境都不是很好。 但追杀伯爵之子的力量,与敢追杀公国继承人的力量,用膝盖想也知道,必然是有很大差距的…… 幸好,这些佣兵们知道些什么。 安南甚至不一定要从他们嘴里掏出来什么有用的情报。 他只需要让冻水港的人相信,自己在来的路上被人袭击就好了。 性情大变?太正常了,刚刚被人袭击之后受刺激了吧? 身上的东西不全?也很正常,毕竟有人袭击他。 礼节不全?这也非常正常,毕竟他刚刚生死危机,心情不好嘛。 总之,只要他们确信“唐璜·杰兰特”被袭击,然后见到那艘船。无论安南作出什么奇怪的举动,都是可以被理解的。 所以—— “我要认真点了,朋友。” 安南看到民兵团被杀的开始溃败,便回过头来对阻拦自己的三个佣兵客气的说着:“你们也不要放水了。 “不然你们可能会死……那就不好了。” 他轻笑出声。 大致摸清了他们的实力。 他们的水平,甚至连三级剑术都不到……而且力量比安南这么一个孩子还要小。 而他面前那三人已然几乎崩溃—— 他们是真的没放水啊! 唐璜·杰兰特不是一位巫师吗? 为什么他的护卫剑术如此华丽而沉稳。丝毫不露破绽,简直就像是苦练剑术十几年的王室近卫一样…… 但安南并没有给他们调整状态的机会。 他猛然全力出手。 精致的剑锋闪过一道寒芒。 他的步伐突然加快了几分。 剑身沉稳的以一个微妙的弧度反手拍击在右侧佣兵的剑锋上,将他的攻击卸开。 而后一剑疾如雷电,飞快的斩向对方的手腕。 鲜血迸出。 他的手筋被安南直接斩断,整个手腕都被砍断了一半,惨叫着摔倒在地。 安南没有继续攻击他,而是再度向另外两人冲锋。 围困他的人少了一个之后,安南的战斗力立刻提升了不止一倍。他同时防御两个人的攻势,不到三个回合便找到了机会。 他猛然踏出一步,水平斩出一剑。 锋锐染血的剑芒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圆弧,将一人的喉咙直接剖开。 而这时,安南突然愣了一下。 好在他很快反应了过来,才将另外一人的攻击格挡了下来。 因为在他将那人脖颈斩断的瞬间,他眼前划过了一道光幕: 【在战斗中击杀无阶敌人,获得公共经验15点】 安南沉默了一会,嘴角慢慢上扬。 他身上的气势很快改变了,那眼神冰冷而又狂热,让人一眼望去便能产生强烈的畏惧感。 露出了一个危险到有些可怕的笑容。 还……要留活口吗? 要不,就留两……只留一个? 第十八章 开心吗,朋友? 安南在挣脱那三个人的围困后,第一件事便是全力冲到那两个持有线膛枪的佣兵身边。 此时战斗刚刚开始,他们还有着“或许能逃掉”的侥幸心理,所以顾忌着安南的身份而不敢对他开枪。 他们两人换成了剑,想要把安南砍翻然后再撤……毕竟一发铅弹入体,实在太容易出人命了。 但他们没有关注最开始安南那边的战斗,因此也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甚至仅仅只是单手持剑。 而安南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用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量将那两个有枪的佣兵手中的长剑弹飞,而后将其快速斩杀。 【在战斗中击杀无阶敌人,获得公共经验21点】 【在战斗中击杀无阶敌人,获得公共经验24点】 从安南发起冲锋到弹出经验提示,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剩下就只是一场屠杀。 在那两个持枪的佣兵被安南强行击杀之后,民兵们便已然不再畏惧,士气一下就涨了起来。 佣兵们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分出了几个剑术最精良的老佣兵前去一起攻击安南,也不敢再留手了。 但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安南其实也只是畏惧那两把枪而已。 他所掌握的近卫剑术,是一种在小规模战斗时能发挥更强性能的剑术。尤其擅长一对多或者多对一的近身非移动战。 四个人围上来,也只能与安南打个均势。但在这个时候安南就会欺身上前,突然将剑换到左手、右手一掌就拍过去。 无论拍在对方身上随便什么地方,都能让对方立刻出现明显的破绽,反手就能将一人击倒或是击杀。被这样放倒了两个人之后,安南则干脆将剑在左右手之间来回换手,逼迫对方不得不留心他的近战,结果反而暴露出了巨大的破绽。 几个来回,他们就全部被安南击倒。 然后安南松了一口气。 他一回头,发现民兵团那边也干掉了两人。这让安南心中一下就有了紧迫感—— 别抢老子人头! 安南立刻发出命令。 稚嫩而威严的声音响起:“优先接手被我击败的敌人!把他们都控制住! “把马惊走,别让他们跑了!” 接到安南的命令,那群民兵在最开始的茫然之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先派人把那两把枪捡走。 看到他们理解了自己的战术意图之后,安南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不再犹豫,再次发起冲锋—— 锵! 一声尖利的锐鸣声过后,一位年轻佣兵手中的长剑被荡开。他整个人也失衡前倾。 仅仅一轮交手,他便被安南在偏斜了自己的攻击后,迅速拖入失衡的状态。而后安南一剑贯穿了他的胸口。 看上去就像是对方自己送过来的一样。 剩下每一个佣兵,几乎都在几个回合内被全力攻击的安南击倒在地。 只要有人被斩杀,或者暂时失去战斗能力,安南就立刻离开他们身边,让民兵接手。而他则立刻再去面对剩下的敌人。 很快,就只剩下最后一位年轻佣兵还存活了。 安南一边与他交手,一边随口问道:“之前那个乔尔所说的东西,你知道具体细节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个佣兵满头大汗,一边后退一边哆嗦着答道:“我只是被他们抓过来的……” 对方还没回答完,安南便猛然踏步上前,用力横向挥剑、直接弹飞了对方的武器。 随后他一击前刺贯穿了那个年轻人的腹部。 “可惜了。” 安南叹了口气:“你说你知道多好呢?” 说着,他将刺穿年轻佣兵腹部的短剑向后抽出。对方的身体也无力的向前倾倒,向安南跪了下来。 等佣兵跪倒在地后,安南便干脆利落的一剑刺出,贯穿了对方的眼眶。 安南眼前很快浮现了提示: 【在战斗中击杀无阶敌人,获得公共经验7点】 战斗结束了。 安南满意的吐出一口浊气,露出一个愉快的灿烂笑容,把短剑慢慢抽了出来。 之前在副本里杀了好多人,却都没有拿到经验。这一度误导了安南,让他以为自己只有通关副本才能得到公共经验。 原来在副本外杀怪是有经验的,你早说嘛…… 安南提着前半截反射着红色光芒的短剑,笑眯眯的逼近了幸存者们。 包括最开始被安南冻伤的里昂在内,一共只剩下了五个活口。 看着安南离他们越来越近,这些佣兵和民兵们都瞬间安静了下来。以恐惧和敬畏的目光注视着安南。 “说吧,朋友们。” 没有理会那些民兵,安南只是温声细语的对他们说道:“谁能把罗斯堡子爵的秘密告诉我?” 佣兵们只是颤抖着,一言不发。 于是安南小伙露出了悲伤的笑容。 他走到最前面的那个佣兵身前,把剑平放到他的肩膀上,如同为骑士授勋一般温和的问道:“朋友,你知道吗?” “我……我不太……” 那人只是茫然的注视着安南。 对视之后,安南很快确信对方什么也不知道。 他不再犹豫,一剑将其枭首。 温热的鲜血直接洒在了他旁边的佣兵身上,那人的瞳孔瞬间放大到极限。 “别这样啊,可是你们来扰袭我的子民的。怎么搞得像是我是恶人一样?” 安南低声抱怨着,露出营业性的笑容,向第二个人问道:“那你知道吗,朋友?” “我……” 短暂的三秒沉默。 然后又是一颗脑袋落地。 在安南挨个问了一圈之后,他遗憾的发现竟然还真有人知道线索…… 只见被安南冻伤的里昂颤抖着,大喊着:“我知道!我是阿尔文·巴伯安插进来的人,我什么都知道!” 他已然尿了裤子,哆嗦着连话都说不太清楚。甚至不对自己还能活下去这件事抱有什么念想,眼中只有浓烈的绝望。 但安南的动作却停止了。 他那如凛冬般寒冷刺骨的杀气突然消失,如耀日升起般冰消雪融,消散的无影无踪。 安南的笑容依然温和。 他只是拍了拍里昂的肩膀,低声劝道:“你应该称呼他为巴伯子爵,这样很没礼貌。” “是,是……” “以后可别当强盗了,会死的。” “是……” 里昂哆嗦着,在安南的手拍到他肩膀上之后抖的尤其厉害。 不过安南是真的不打算杀他了。 既然你愿意提供线索,那么你就是好NPC了,我们就是伙伴了。 伙伴是可以活命的。 但作为你之前敢劫掠我的领民,敢试图欺骗我、威胁我的代价…… “来人,把他右手大拇指砍下来。” 安南扬声命令道,声音清冷而平静:“然后把他的伤治好,给他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带来见我。” 见到无人可杀,安南便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面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虽然这群佣兵给的经验根据自身实力有所不同,战斗结束之后再杀的人给的经验也少……但最少的也给他贡献了三点经验。 如今他的公共经验已经再度回到了84点。 他从第一个副本中出来时,公共经验也就只有76点而已。 这个经验,应该差不多够把巫师学徒推到十级了吧? 他关掉面板,温和的对里昂笑了笑:“你可以活下来了,朋友。 “现在,开心吗?” “开……开心……” 里昂哆嗦着,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只能勉强笑着、哆嗦着答道。 他唯恐这是安南又打算折磨他的预兆。 但见他如此答道,安南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心就好。” 然后他就离开了。在民兵敬畏而沉默的护卫中,向着城内走去。 ……我,我真活了? 看着安南那幼小的背影越行越远,里昂心中一松,整个人终于昏厥了过去。 第十九章 银爵的教士 安南入城之后的第一件事,并非是前去和冻水港的镇长去做权力交接。 而是先带着伤者,一窝蜂的前往了冻水港内唯一的教会。 其他民兵的伤势倒是不严重,关键是里昂和乔恩——他们两个,一个被安南的寒冷接触冻伤,另外一个则被铅弹击中大腿,子弹还留在体内。两个人都已经昏迷,失去了意识。 他们两个的伤势必须立刻做处理,否则很容易会出现一些生命危险。 正巧,安南也想看看,这个世界的教会究竟是如何处理伤口的…… “但是,领主大人……我们这里只有银爵士的教会。” 一位年长一些的民兵壮着胆子对安南低声说道:“银爵的牧师,治疗是要花钱的……” “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安南头都没有回,只是平淡的开口说道:“乔恩是为了保护冻水港的人民、为了维护我作为领主的尊严而受伤的。等我继任镇长,自然会出钱把他治好。 “而里昂……只要让他能清醒一段时间就好。不需要把他的伤势完全治好。这样也花不了多少钱吧……你来算算?” “那个强盗倒是好说,”中年人民兵闻言,便在一旁算道,“不彻底治疗的话,这种伤势大约只要十个先令。但枪伤……幸好是腿上的,大约得要四个金镑。”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安南,唯恐这位过分年轻的小领主刚才是好面子随口说的,听到价格之后恼羞成怒。 见安南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他心中才暗自松了口气。 不愧是伯爵老爷的孩子,就是财大气粗…… 但中年人不知道的是,其实安南只是对这个世界的货币和购买力没有概念而已。 而且反正也不是他掏钱。 安南只能确定,这个钱冻水港的原镇长,肯定能掏的出来。 因为在船上的时候,唐璜随身携带的小型钱包里,就足足有八个金币和十好几个银币。这应该只是零花钱的程度,因为考虑到唐璜的年纪,他带来的钱应该都在管家手里。 既然唐璜带来的零花钱都至少有八个金币,那么镇长没道理付不起这个钱。 就像是之前安南对中年人说的一样——乔恩是为了保护冻水港的人民、为了维护我作为领主的尊严而受伤的。你好意思不为他治疗吗? 你要是好意思的话,那你就干脆别当这个镇长了。 唐璜原本要来继任北海领的领主,深水港只是其中基建最好的城市,也是下船之后见到的第一个城镇而已。 也就是说,安南如今掌握的领土其实不只是这么一个小镇子。他至少罢免一个镇长的权利还是有的。 如果镇长够聪明,就让他破财免灾吧。要是他脑子愚钝,正好用这件事合情合理的把他拖下来。 想到这里,安南又开口问道:“再加上你们那些人的伤势呢?一起处理的话,大概要多少钱?” 这个复杂的数学计算很显然的难倒了中年民兵。 他回头去仔细的打量了一阵,嘴巴念念有词。 他面色有些难堪的嘟哝着:“大概……怎么也是……” “——一共五镑八个先令加上十三又四分之三便士……领主大人。” 说话的,是一个语速很快、打扮干净得体的男人:“看在您的面子上,零头就抹了。五镑加上八个先令,谢谢惠顾。” 安南闻言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去仔细打量着说话的那人。 那是一个红头发的青年,看上去大约二十七八的样子。他深红色的头发向后整齐的梳起,至少一米八以上的健壮身材让他看起来相当有压迫力。 他身上穿着类似长款西装的白色礼服,布料非常好。而他在的前胸的口袋中,装着一枚露出一半的、相当大的银色怀表。怀表上的图案与银币上的图案一模一样,怀表的另一头则栓在他的领口上。 但与红发男人满口的商人语气不同的是,民兵们对他的态度却是非常尊敬。与对安南的那种混杂着敬畏与疏远的尊敬不同,这更类似于对医生或是老师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敬意。 他们对红发男人深深鞠了一躬,伸手在自己的领口和心口虚点两下。 “向银币致敬,路易斯大人。” 民兵们对名为路易斯的男人恭敬的说道。 路易斯也只是微笑着将怀表取出,在领口处啪的一下打开,对他们回应道:“愿你们今日也被银爵所爱。” 看到那银色怀表折射出的晨曦光辉,安南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都仿佛更暖和了一些。 而他清楚的知道,这并非是他的错觉: 【你得到了贸易之神“银爵士”的祝福】 【在接下来的24小时中,你更容易得到意外之财】 同步的,他眼前浮现出了这样的系统提示。 ……原来是管钱的正神啊。 于是安南立刻顺从内心的想法,同样恭敬的向路易斯行了一礼。 “路易斯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一位胳膊上有个血口的年轻民兵开口问道,他看上去并不畏惧这位正神的牧师:“您不通常在神殿一待待一天吗?” “那是因为你起得太晚了,艾伦。” 路易斯无奈的轻笑一声:“我每天早上的晨祷结束后,都会出门晨练的。银爵教导我们,常呼吸清晨的空气,勤奋会带来富贵。” “对了,路易斯阁下。” 安南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你先看一下他们的伤势吧。乔恩中了枪伤,我想需要尽快治疗……钱先记账,让镇长先生还,就跟他吩咐是我说的。” “我来看看。” 闻言,路易斯面色微微严肃起来。 他走到昏迷的乔恩身边,从怀中掏出一枚擦的锃亮的银币,放到他的额头上,指头轻轻一弹。 只见那银币发出了“铮——”的长鸣声。随后它便黑掉了接近一半。 然后他将银币拾起,在空中甩了甩。那抹黑色的痕迹就淡去了。 而他又将银币放到了里昂额上,同样测量了一下。这次银币已经黑掉了三分之二还多。 “伤势的确有些危险。我得先把他们带走了,领主大人。” 说着,路易斯收起银币,把两个人直接一边一个抗在肩上,再度向安南确认道:“这个人只需要把他抢救回来就好,是吧?” “是的。” 安南点了点头。 一旁的年轻民兵也不畏惧,大声喊道:“他就是上次那些强盗的头!他们今天又来了,被领主大人打败抓起来了!您可别让他好过——” 旁边一个年长些的民兵连忙拽了拽他的胳膊,示意他在领主大人面前别这么多嘴。 安南倒是有些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这些民兵……似乎对他并不是特别畏惧。但这并非是因为这里穷山恶水,他们就成了不畏权威的刁民。而只是因为年轻人们对权威者并不算特别畏惧。 但老人们却不会这样。他们就像是安南预料之中的那样,依然对“唐璜”的身份抱有敬畏。 是因为那个镇长的缘故吗? 看来真的得去见他一面。 “那我们先去找一下镇长,麻烦你先处理一下他们的伤势吧。” 安南客气的对路易斯教士说道。 路易斯见到安南对自己这么有礼貌,也是稍微有些讶异。 随即他很快面带笑容点了点头:“包在我身上。 “以银爵士的名义——既然我收了钱,就一定给您办好事。” 第二十章 慈父 “你醒啦?” 这……是路易斯教士的声音! 当乔恩醒过来的时候,他还没睁开眼,就听见了这个让他尊敬又恐惧的声音。 “我、我已经没钱了!” 听见路易斯的声音,乔恩条件反射般的闭着眼喊道:“我没钱了啊啊啊啊——” 路易斯只是一巴掌拍在他大腿上,无奈的笑了一声:“安心,这次不用你掏钱。 “你们的领主大人发话了。这是你为了保卫冻水港而受的伤,得走公账——也就是说,能报销。” ……太、太好了。 乔恩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因为他在战斗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昏迷了,不知道之后战况如何,自己有没有受其他的伤、又耽搁了多久。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伤得多少钱才能治好……这只是下意识的哭穷而已。 虽然自己只中了一枪,而且是在腿上,大不了截肢。因为银爵士教会的特殊技术,截肢手术反而花不了太多钱。 但之前老队长的治疗费,实在是吓到了乔恩。 老队长因为战斗结束的慢,他送到教会的时候已经就剩下一口气了。等到他被抬到教会的时候,治疗费已经涨到了二十六磅——这还是哭穷之后的价格,之前含水分的是二十八磅。 有一说一,这个价格的确算不上天价。 毕竟这是一条人命的价值。 老队长也不是掏不起。 他毕竟以前是老兵出身,掏空家底,这点钱还是付得起的。或者他只要把他那一身漂亮的铠甲卖掉,不仅付得起治疗费,而且绰绰有余。 他只是不想付了而已。他觉得自己下半辈子挣不回来这个钱了……不如给孩子多留点家底。 民兵团是没有工资可以领的。在没有战斗的时候,他们就是普通的镇民,各有各的工作——基本大多数都是渔民。唯一的福利,就是每年过节的时候能稍微领点肉吃。 而在镇子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便要拿起武器集结起来,给孩子和女人们争取避难的时间。而民兵团只要一把武器就可以加入,所以他们多数连皮甲都没有。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擅长使用枪刺。毕竟他们都是渔民出身,小时候没事就会去叉鱼玩,有速度也有准头。 最关键的是,枪不贵。至少比一把精钢长剑便宜多了,起码是每个家庭都负担得起的程度。 当然,这也有冻水港没有铁矿、只能从外运输的缘故。 但普通的渔民,如果没有捞到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每人一年的收入也能有个十磅有余……这个收入其实不算低,比内地的农民要好的多。 要知道,镇长的书记官,一年的收入也就是三十多磅。 但问题是,如果扣除掉日常花销、缴的税,每年能存下来的钱,就实在剩不下多少了。 每年每个渔民能存下一两磅,就算是很不错了。 他的伤势如果要治好,至少也得四五镑以上。这点钱他家的确是掏的出来。但一旦掏出来,那就意味着他家的存款完全被榨干。 可他的弟弟已经快结婚了…… 所以乔恩非常纠结。他甚至不知道要如何跟家里说,一度想过不如一死了之,让家人抬着他的尸体去找镇长要点钱补偿一下。 或者就像是老队长一样,花十个先令把子弹挖出来、把伤口愈合,剩下的听天由命。 就看银爵士照顾不照顾他了。 不过想来,像他这么吝啬的人,银爵也不会喜欢的吧。 回过神来,乔恩忍不住感叹:“真是感谢领主大人……” 这点钱对他们这些贵族老爷来说,或许算不上什么,甚至也就是他们的一顿饭钱,或许还不如一桶好酒、一把梳子值钱。 别的不说,光是从冻水港到王都的一张船票,最低也要八个金磅。 但对他们这些平民来说,这就是四五年、甚至六七年的存款,会直接影响他们一家人接下来几年甚至十几年的人生规划。 “领主大人真是个好人啊。” 乔恩赞叹着,试图从床上坐起来。 “小心点,这几天不要剧烈活动。你的伤口还没好利索,省的落下旧伤。” 路易斯叮嘱着,伸手扶着乔恩的背,帮忙让他坐了起来。 他有些好奇的对乔恩问道:“乔恩,你觉得你们的领主大人是个怎么样的人?” “好人。” 乔恩斩钉截铁的说道。 “……因为他给你付了钱?” 路易斯哭笑不得。 乔恩却是摇了摇头,低声道: “因为他有这样好的出身,还能拿我们当人看。还能记得起来,我们这样的人家里是没有多少钱的。” 他瞥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强盗”里昂,面色有些复杂:“甚至还愿意给他这种人疗伤……” “不,我想领主大人愿意给他疗伤,至少肯定不是出自善良。嗯,不说这个。” 路易斯教士耸了耸肩,蛮有兴趣的开口道:“你或许不知道,跟你们来的那些人,对你们的领主大人有多么尊敬……多么恐惧。” “恐惧?” 乔恩不假思索的答道:“那他们就要挨罚了——为什么要恐惧一个刚刚救了自己的人? “和我们的镇长不一样,镇长他本身就是冻水港出身的学者,当年和我是一起长大的。他与我们这些年轻人关系亲近一些,也算是正常。 “可领主大人他不是。这些货丢了与否,与他无关……他又不会因为货丢了就少收我们半分税。我们是死是活,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可是,他在这种毫无好处的情况下,却与那些强盗战斗……这难道不是正义之举吗? “无论大人对敌人的手段有多残忍,他的目的都是为了保护我们,为了保护冻水港。他的手段越残忍,越值得敬重,因为他为正义而战的。” 乔恩无比确信的答道。 他脑海中闪过安南对他们所做的简短的演讲,那令人解气、让人振奋的命令。 如同凛冬之风般寒冷,又令人心潮澎湃—— “最令人尊敬的是,大人他身为领主……却冲锋在前,第一个向强盗冲去!” 乔恩的非常认真的说道:“路易斯大人,你要知道,他们可是有枪的!这几车货的东西,对我们来说是半条命,可大人他真的在乎吗?” 闻言,路易斯的面色微微严肃。 身材高大的红发教士缓缓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另外,你不知道,乔恩……领主大人之前进城甚至都没去见你们镇长,而是带着你们两个直接往教会走的。这并不符合规矩,只是和我在路上正巧碰到了,我才赶紧把你们直接带过来了。 “如果他只是为了演戏,也没有必要急这个时间。因为对他来说,你是死是活其实没有什么差别……唯一不同的,就是你会因为拖的时间更长,而付更多的钱、身体也会被破坏的更严重,甚至可能只能截肢。 “他是伯爵之子,肯定也知道我们银爵教会其实并不擅长治疗。如果你再晚来两个小时……你这条腿,可能就没了。” 说着,路易斯再次拍了拍乔恩的大腿,认真的说道:“你的确是得好好感谢领主大人,但不是因为他给你省钱,也不是因为他能想起来你们这些平民是没钱的。 “而是因为他是真的在乎你的生命和健康……所以他才会破坏规矩。他认为人命、你的这条腿,比他的面子更重要。” 腿上的伤口愈合的非常好,被路易斯拍了两下,乔恩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痛。 但他听到路易斯的话语,心中却是温暖到近乎酸楚。 他对安南的崇拜,也几乎已经上升到了狂热的程度。 虽然受了伤,但他却感到了幸福。就像是他刚刚继任民兵队长的时候,他老爹不声不响的把自己的棺材本拿出来,给他换了件半新的皮胸甲。 不需要任何表达。更不需要言语。 仅仅只是行为本身,便足以温暖人心。 虽然领主大人面色冷酷,年纪也轻的吓人,但他不仅勇敢、公正、办事妥当,而且有一颗温暖、有人味的心。 冻水港能有这样一位慈父般的领……的小领主,真是太幸运了。 虽然身高不是很慈父…… 第二十一章 萨尔瓦托雷·黑塔 “你们看上去与路易斯教士相处的不错。” 在路易斯离开一段时间之后,安南轻笑一声,低声说道。 他打算在见到镇长前,尽量多收集一下这个世界的情报。 正神们到底以怎样的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人们对教会的态度是如何的,人与神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 这涉及到安南接下来的行动。 因为安南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一时之间民兵们也看不出来,安南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们只能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说道: “毕竟……他们其实对我们的态度挺好的。” “即使他们会天天找你们要钱?” 安南追问道。 一位年轻的民兵脱口而出:“这是教会的规矩,路易斯教士也不是守财奴。当时他雇佣我们建造教会的时候,开价特别高……而且我们镇上唯一的一所小学也是他投资的!” 见到这愣头青的语气有些顶撞,旁边的老民兵立刻过来解释道:“银爵教导我们,银币是溪水,流动起来才有生命;停滞不动便会腐臭,多生败孽。这些路易斯教士都教导过我们。 “虽然教会什么都要钱,但他们毕竟也不是为了敛财,得到的钱总归还会再花出去……他们只是把钱过一次手而已。” 老民兵感叹道:“在卖不出鱼的时候,只有路易斯大人愿意把剩下的鱼都买下来。他自己又吃不了这么多,也运不出去……但那可是救命了。 “路易斯教士是从王都来的,他刚到冻水港的时候,还提过想要给我们提供贷款。但我们担心会还不上,所以至今还没有人去借过——或许有人偷偷去借过,但肯定没跟大家说。” “领主大人,”说到这里,一位大约只有十六七岁的民兵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我听说王都那边的教士还会帮人买东西?只要付给他们钱,不用出门就能买到很远的地方的特产?” “你也说了,得付钱。” 安南瞥了他一眼,模棱两可的答道。 民兵们却像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一样,惊叹着互相讨论着。 安南心中却很是意外。 这银爵士……有点时髦啊。 提供收费服务从人民中大规模敛财,然后在市场不好的时候,把钱再找个借口还回去。一来一去,他本身没有损失的情况下,却盘活了整个冻水港的经济。 是因为他本身并没有付出任何东西的缘故吗? 按照这个思路来走,王都的教会说不定还会提供银行服务……不,是肯定会提供银行服务。 毕竟路易斯都提到贷款了,肯定已经发展出银行业了。 没想到这个世界的正神,还挺接地气的…… “路易斯教士都给你们提供什么服务?” 安南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路易斯提供的应该都是一些服务类行业,无本买卖……他正是去用这种敛财方式,去保证这个边境小镇欣欣向荣。 答案也不出他的预料: “主要就是医疗嘛。帮我们治病,疗伤……还有主持老人的安葬,和孩子们出生时的洗礼,家庭好一些的还会请他给孩子们取名字。他还会教镇上的孩子们算数、识字,教一些大人如何更好的搭建房屋。或是他也可以修补渔船,贩卖一些效果特别好的鱼饵。镇长还会委托他每个月带回一份当月的报纸来,或者帮镇长去带一些王都才有卖的书。” 老民兵有些遗憾的感叹道:“当然,都得收费…… “可路易斯教士来了之后,我们的生活的确变好了。” 说到这里,老民兵有些犹豫,还是小声的补充道:“其实比镇长回来之后改变还要更大……就是钱存不住了。” 我能理解。 安南点了点头。 氪制不住嘛。 “路易斯刚来的时候,”安南又问道,“你们中是不是有人不想给钱?” 他有些好奇。 按理来说,这种事是不可避免的才对。 老民兵钦服的点了点头:“不愧是领主大人,料事如神。虽然这种行为会被银爵士谴责……但毕竟我们这里历史特殊,以前从来没见过银爵的教士,所以……” “所以最开始的时候,还会有人想要不付钱。我怎么说都不听。” 一个有些疲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是吧,尼克?” 闻言,之前那个咋咋呼呼的年轻民兵,有些羞愧的缩了缩脖子。 那是一个有着褐色短发,长得很清秀,但眼袋很重、满脸疲惫的年轻人。 他穿着造型和“唐璜·杰兰特”类似的衣服。只是前襟的口子少很多,腰上也没有抽褶,更没有复杂的装饰。 和安南比起来,他看上去要朴素很多。 “镇长大人。” 民兵们立刻向他行礼。 年轻人只是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们回去吧。” “大人,这位是……” “唐璜·杰兰特嘛,杰兰特伯爵的第三个儿子,我知道的。” 年轻镇长打断了老民兵的话,又打了一个哈欠:“你们先下去吧。” 民兵们对视一眼,有些犹豫的离开了。 镇长很是困倦的看着安南,细细打量着: “……嗯,你比传闻中看起来更……有自信了一些,杰兰特大人。” “有什么话,你尽可直说。” 安南冷淡的答道:“不必绕这么多弯子。” “那我就直说了,杰兰特大人。” 年轻的镇长毫不犹豫的说道:“您的那位老师呢?沼地黑塔出身的那位巫师本杰明·福斯特,无论您做什么事都要把他带在身边吧。” “或许他没有对您说过……但其实,他也是我的老师。我在黑塔读过五年书,毕业于转化学派,他就是我的毕业导师。” 说着,年轻的镇长伸手将他领口的青铜项链挑出,指着上面刻着的一只眼睛向安南示意道。 那是与本杰明戒指上的眼睛一模一样的印痕。 镇长毫不客气、毫不畏惧的叱问着“唐璜·杰兰特”,这位比他地位更崇高的伯爵之子:“本杰明老师四日前向我写信,说他很快就会抵达冻水港,如果他一周后没有顺利抵达,就让我立刻写信给杰兰特伯爵……可老师人呢? “为什么只有你到了这里?” “——如果我说,老师已经死在路上,你会相信吗?” 安南沉默了一会,冷冰冰的对年轻的镇长反问道。 镇长毫不犹豫的答道:“自然不会,就算五位以上的白银阶超凡者,都不一定能挡得住老师。” 那就好。 安南不客气的答道:“那你就姑且当老师死在了半路上吧——其他的事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听到这话,之前还非常暴躁的年轻镇长反而安静了下来。 他有些怀疑的打量了一会安南,语气突然平缓了许多:“你们路上是不是遇到有人阻截了?” 安南微微眯起眼睛:“看来你知道很多?” “别这样,我的领主大人。虽然你是伯爵之子,但我们都曾是同一位导师教出来的巫师学徒,我们之间私下的交流,应该是学长与学弟……或者学妹的关系。” 看着安南的脸,镇长嘲讽般的说道。 但安南却并没有被激怒。 他只是平淡的说道:“那你应该向你的学弟做个正式的自我介绍,我的学长大人。” 见安南并没有生气,年轻镇长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他嘟哝着:“好吧,看来传言也并不十分可信…… “自我介绍一下。萨尔瓦托雷·黑塔,冻水港出身,1498年泽地黑塔转化学派首席毕业生,这一代的黑塔之子,转化学派的游行巫师。阶位的话……等我卸任冻水港的镇长之后,我就要进阶白银了。 “该你了,大人。” 第二十二章 失能学派 我? 安南嗤笑一声。 开玩笑。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自己是谁。 但安南却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我是唐璜·杰兰特,仅此而已。” “就这?” 萨尔瓦托雷怀疑的看向他。 “我除了自己之外,什么都不是——既然我的父亲保不住我性命的能力,那么我自然也没有按照他的安排继续走下去的义务了。” 安南瞥了一眼民兵们离开的方向,平缓而沉稳的答道:“所以,不请我进去吃点早餐吗?” 这是他在第一次进入副本时得到的情报。 他对萨尔瓦托雷所说的话,自然也都是真话。 但谁说……真话就不能误导人了? 听到安南这话,萨尔瓦托雷有些意外的又看了他一眼。 他对安南那种若有若无的敌意也终于消散了大半。 “看来你的确是成长了。” 他低声感叹着,转身向庄园中走去。 安南也紧跟其后。 年轻镇长的庄园算不上大,也就是中小型别墅的规模,恐怕一层的建筑面积也就只有一百多平。 但里面的装饰却是相当有品位。进到里屋之后,安南立刻注意到那些摆在半开的木质柜子中,装着五颜六色液体的玻璃瓶子。 最让安南讶异的是,这木头柜子中甚至还冒着白蒙蒙的冷气。 简直就像是在酒柜中冷藏的酒一样。 “你对这个感兴趣吗?” 注意到安南的目光,萨尔瓦托雷嘴角上扬,很是骄傲的轻哼一声:“这是我给老师准备的预转化剂。你用不了的。” “预转化剂?” “是的,你不是泽地黑塔的正式巫师,老师应该没教你转化学派的知识吧?我不知道老师有没有跟你提过为什么……原因就是预转化剂。” 萨尔瓦托雷解释道:“我们转化学派的根本技术,就是改变诅咒的形态,以此跨越自身所能容纳的‘量’的限制,将自身中流出的诅咒作为一个引子,去控制自然界中更多的诅咒。 “但缺点就是,转化学派始终需要一个转化的过程,才能不断以小借大,形成杠杆。一旦循环被打断,就要重头开始。” 明白,就是断循环了。 安南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转化学派,看来是那种一旦断了技能循环,就会成吨损失输出的站桩职业…… 安南不太喜欢这个。 “我个人在没有辅助的情况下,可以在三个小时内完成从任意开端开始的一个完整循环,老师最短则是三十五分钟。如果需要用的是末位诅咒支撑的法术,那么就需要过长的转化时间,最后消耗的法力值也会大的惊人……预转化剂的意义,就是让我们可以从任何一个节点起步循环。” 年轻的镇长叹了口气:“老师他身上没带预转化剂,诅咒位偏后的实用法术都无法使用,会很不方便的。比如说‘广域侦测敌意’、‘群体虚空拘束’、‘广域瓦解能量’之类的……” ……事实上,如果你老师真的能用“广域侦测敌意”,说不定他就不会死了。 安南沉默了一会,还是没说什么。 萨尔瓦托雷有些好奇的问道:“说起来,老师传授给你的是什么学派的法术?我这里说不定有书呢,能教你几个。” 闻言安南伸出右手,掌心瞬息之间变成了青黑色,随即又恢复了平常的颜色。 “寒冷接触啊……失能学派。你倒是用的挺熟练的。” 萨尔瓦托雷感叹着:“看来老师教不了你太多东西。对失能学派的法术不算太擅长,最多只能教你到青铜阶。” “……萨尔瓦托雷学长,老师他都会什么派系的法术?” 安南心中一动,诚挚而谦虚的问道:“这个问题,他还一直没有正面回答过我。” 这依然是模棱两可的实话。 然而萨尔瓦托雷同样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 见安南态度这么好,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正常,你这个问题问我就问对了。老师的其他学生,也不一定有我知道的多。 “老师最擅长的就是转化学派的法术。因为他进阶到白银阶时立下过禁法誓言,所以老师他的失能、敕令、破坏、先知四系法术就都无法使用了,只能使用剩下的‘夺魂’、‘转化’、‘塑形’、‘偶像’四系法术。其中,他老人家只有转化和塑形有接近黄金阶的水平。 “所以他肯定教不了你什么……你有什么疑问也只能让你看书。” 萨尔瓦托雷说完,感叹着:“这不是因为老师对你冷淡,是因为他真的教不了你。毕竟你有什么学派的天赋,不是个人意愿能扭曲的。向你这种没入阶的学徒,还是能学什么就学什么比较好。” 闻言,安南一愣。 萨尔瓦托雷这话,暴露了一些更深的事实。 他肯定是听过关于“唐璜”的某些流言,所以开始的时候才会对他态度这么冷淡。他也知道唐璜跟随本杰明学习法术,但却不知道唐璜的学派。 但现在看来……他作为本杰明的学生,甚至不知道唐璜有没有入阶? 难道唐璜是巫师这件事,对外其实是保密的? 那么,为什么唐璜在参加宴会之前——会戴上他的戒指? 如果安南没有理解错的话,这些超凡者如果离开自己的诅咒承载物,是无法发挥超凡之力的。 反过来说就是,既然唐璜·杰兰特主动戴上了戒指。就说明他打算使用超凡之力…… 如果没出这事的话,他是要对谁使用? “你能看出来我没入阶?” 心思电转间,安南脸上却没有丝毫反应,而是温和的笑着:“你没看到我手上戴着银戒指吗?” “第一眼我的确也吓了一跳。这么浓烈的诅咒……也真多亏你这身体受得了。” 萨尔瓦托雷瞥了一眼安南,不客气的说道:“但你如果是想吓退刺客的话,我建议你去重买一个咒物戴上——这明明是女式款的戒指,你当我瞎吗?还是说,这是你把你妈的戒指偷出来戴上的?” “你说的是。这的确是一件遗物。” 安南脸上的笑容稍稍淡了些。 闻言,萨尔瓦托雷也怔了一下。 “……抱歉。” “没关系,你客气了。” 安南诚挚的答道。 反正不是我妈。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为了打破僵局,萨尔瓦托雷沉默了一会,便突然扬声开口说道:“你学习法术多久了?要不我来给你主持进阶吧?” “……你没问题吗?” 虽然不知道仪式内容是什么,但为了维持自己外冷内热幼年男神的人设,安南依然是神色冷淡,顺便不动声色的忽略了前半个容易让自己露馅的问题。 “只要你水平足够,我肯定没问题!我又不是没给学弟学妹们进过阶!肯定没问题的!” 萨尔瓦托雷恼羞成怒,直接钻进了里屋:“你先别走,你等会啊——” ……草,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有点慌了。 安南顿时一阵头皮发麻。 而且他也意识到,之前糊弄那些民兵还行。可一旦和自己身份平等的人接触,就立刻发现他自己什么话也不敢接。 情报太少还是有问题啊……还是得尽快找本书看看。 起码把常识补充一下。 他一开始打算借用唐璜的身份,就是为了能接触到更多的信息——普通人的身份,肯定是很难去调查邻国、甚至是敌国最高层的家庭、政治问题的。而且他换上唐璜的身份,起码看书会方便许多。 如果露馅了也无所谓,大不了就跑路。 反正唐璜·杰兰特这个身份,也只是安南暂时套用的一个人皮面具而已。如果条件合适,他也随时可以成为其他人。 甚至就连成为安南自己……也属于安南的角色扮演而已。 这是角色扮演游戏中的角色扮演桥段—— “其实你真不用慌,唐璜。” 好在萨尔瓦托雷没有拿什么神秘的装置出来。 他只是端着一壶泡好的红茶和两个茶碗,走过来给安南倒上一杯:“你见过路易斯教士了吧。 “你知道为什么他这么强大的教士,也要来冻水港这种鸟不拉屎的偏远地方吗?” “为什么?” 安南心中一动,扶住茶杯低声问道。 第二十三章 稳健如我 “你知道噩梦碎片吗?” 萨尔瓦托雷同样捧着一杯红茶,坐在安南对面。 他那总是困倦,有着熬夜造成的厚厚眼袋的双眼微微睁开,低声说道:“据说,只是据说……冻水港的外贸活动被禁止,很有可能不是因为和北方的凛冬公国矛盾激化的原因。 “而是因为,冻水港被人诅咒了。” “……具体说说。” 安南心中一跳,追问道:“什么样的诅咒?是谁下的诅咒?” 说是某地被诅咒了这样的话,他之前自然是不会信的。但他之前也已经得知,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都是由诅咒构成的,甚至亲眼见到了遭受诅咒反噬的人的下场。 那么,如果说一个地区都被诅咒,倒也不是不可能的…… “是一位伪神,”萨尔瓦托雷也压低了声音,像是担心惊扰到什么一样,“真正的神祇……” “神祇……” 安南重复着这个词,心中一跳。 虽然不知道伪神和正神的差距,或者说区别是什么,但自己还没入阶,就牵扯到了这种大佬,总是让他有些心慌。 你妈的,为什么! 自己只是随便找了个马甲过渡一下,就牵扯到了这么麻烦的事? “具体来说,就是只要有人在能看得见冻水港的范围内,念出或者默念那位伪神的名字,就会被拖入到噩梦之中。” 萨尔瓦托雷缓缓说道:“我不告诉你他的神职,就是担心你会无意识间想到这个名字,而按捺不住自己、下意识的把它念出来。 “这是一套由多个噩梦碎片组成的迷锁,它的连锁特性是‘重演’。也就是说,如果从这个噩梦中死去,就会丢失噩梦中的所有记忆,从头开始。 “在浅层的噩梦还好。可如果在无意识间坠入到了深层的噩梦中,死亡率就会骤然上升……毕竟你也不知道你已经重复了多少次一样的错误了。就会很容易在里面陷入无限死亡的循环。直到你被诅咒完全侵蚀,变成失控的怪物为止。” 年轻的镇长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表情非常严肃:“银爵士的教会派人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净化这里的噩梦。 “因为这个噩梦无法容纳多人进入。无论教会派来几个人,在自己的噩梦中都只会有自己一人。为了防止有人死在噩梦中,变成噩梦的养料,所以教会只派了一个人过来。 “他就是路易斯教士。他虽然只是一位最普通的教士,甚至算不上司铎。但他实际上是白银之手出身的代行者,有着丰富的净化噩梦的经验。 “他要在噩梦中进行至少三百次有效净化,才能将整个噩梦削弱,将连锁切断。所以他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在这里鼓励贸易或是给人们治疗伤势的。他的职责,就是不断进入浅层噩梦,完成净化之后立刻逃出来……是非常危险的工作。” 萨尔瓦托雷说到这里,打了个哈欠,抱着杯子啜了一小口红茶,强调道:“而我会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控制这个秘密不外传。一方面,是对人们的生命安全负责;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路易斯教士不会拼命净化一段时间之后、却发现这里的噩梦正在变得越来越强……” ……也就是说,路易斯教士是被派来刷副本的吗? 萨尔瓦托雷没有看到,安南的表情变得稍微有些古怪。 他之前还在苦恼这件事。 如果玩家们来到冻水港,但这里没有副本给他们刷的话,精力旺盛的玩家们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毕竟这里的人是真的少,外面也没有什么怪物能让他们杀。而且安南也无法确定,NPC是否能交给玩家一些任务什么的。 要是让玩家进了游戏,却只能干些农活、捕捕鱼、盖盖房子什么的,那这迷雾大陆还不如改名叫“向往的生活模拟器”算了。 现在就好了。 安南打算,如果玩家们精力旺盛,就直接把他们丢去打高难本。 抖M是可以养成的嘛…… 不过安南对另一件事很是好奇,甚至心怀警惕: “……学长,那你为什么要把它告诉我呢?” “因为冻水港不需要两位镇长嘛。主要负责净化噩梦的是路易斯教士,我又没有圣光、在噩梦中也无法使用法术,我进去能干什么嘛。说句不好听的,我的职责也就是在路易斯教士失控或者死亡后,给王都写封信请求支援而已。” 萨尔瓦托雷笑眯眯的说着,可以看出他心情很好:“也就是说,领主大人你接手这份工作之后……我就要返回黑塔,进阶白银了。” 安南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你他娘的不会是要溜吧? 将心比心,安南顿时开始怀疑,萨尔瓦托雷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巨大的危险,所以才找机会想要跑路…… 看到安南似乎有些不太乐意,萨尔瓦托雷立刻说道:“我也不是立刻就要离开。在我离开前,你可以随时过来看我的书……你如果看不懂,也可以随时跟我说。我当年毕竟是首席,还当过级长,教你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这还差不多。 闻言,安南的脸色变得好了很多。 反正他也不是真正的唐璜·杰兰特。如果真的出了解决不了的大问题,实在不行就跑路…… 和未来的风险相比,现在能拿到的好处才是最实在的。 最重要的是,他终于能看到一些书了——希望能在萨尔瓦托雷这里恶补一下这个世界的常识。 光靠演技与人交流,安南也是很累的。 于是安南很快便应了下来。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安南之后又开口问道。 看着安南那期许而又热诚的目光,萨尔瓦托雷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的将头扭开了。 “我应该会在黑塔待很久吧……我想直接在黑塔工作,当个教授教教书,有空还可以做些研究,挺安逸的。” 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安南,轻轻叹了口气:“当然,如果王都的局势继续乱下去,我估计黑塔也安逸不了太久了。 “一旦战争爆发……” 他之后的话没有说下去,但安南也没有追问。 王室的继承权,凛冬公国高层的问题,还有那个盯上了冻水港的伪神…… 这些事全都交缠在一起。安南越是深入,越感觉自己势单力薄。 “之后的进阶仪式,可能要麻烦你了,学长。” 安南站起身来,认真的对萨尔瓦托雷说道。 萨尔瓦托雷缓缓点头。 他那疲惫的双眼微微睁开,警告道:“你先去看看书,调整一下状态吧。进阶仪式需要在噩梦中进行,我先去路易斯那里要一些资料,给你总结一下那个噩梦的几个要点。 “千万记得,不要做多余的事。万一你坠入了深层噩梦,谁都救不了你——明白吗?” “没问题。” 安南点了点头,非常肯定的答道:“我肯定不会手贱的。” 别人都说他稳健的如同一座防御塔,想必自己应当是一个非常稳健的人。 安南对自己的评价一直很有逼数。 第二十四章 报复 “原来如此……” 安南合上书,低声自语道。 微微闭上眼睛,消化着自己得到的这些知识。 他在镇长家中已经足足待了两天了。 这两天的时间里,安南一直在看书。他充分发挥了自己当年大学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一周的时候,开始紧急预习的学习能力…… 他也从中得知了一项重要情报—— 超凡者,是无法偷渡到其他国家的。 这个世界比他想象中要小很多……或者说,“如今这个时代”的土地面积,大约只比欧洲稍微大一点。 并非是说这颗星球上只有这么一片大陆。而是因为这个世界中充斥着“迷雾”。 外观上来说,那是一种无处不在的灰白色浓雾。 它的本质是实体化的诅咒,因此不会被风吹散。凡人若是生活在浓雾之中,很快就会疾病缠身,在四五年的时间就会死去;而动植物也会大规模的死去,凡是那些极少数没有死去的都会成为扭曲的怪物。 但普通人毕竟是能在灰雾中生活的,也会有跨国商队的贸易往来。 然而超凡者不行。 上位的超凡者们力量相当强大。 但他们一旦接触灰雾,体内的诅咒就会急剧活性化,被诅咒侵蚀的程度飞快增长,每日晚上都会陷入强制的噩梦之中。而且在迷雾的噩梦中只要死去,现实中的身体也会死去。 基本上来说,超凡者是无法离开国境的。他们一旦进入迷雾范围,通常在三日之内就会失控、或是直接在太阳升起前死去。 因为各国的首都以及主要城市,都有一种特殊的结界,结界的笼罩范围,基本就是国土的范围。 所有的正神教会都掌握着这种结界的技术,可以将灰雾有效排除到国境线之外。 超凡者如果想要离开国境进入其他国家,就只能从地下通道进行移动。 除非将阶级提升到黄金以上,并且得到真理残章。将体内的诅咒全部转移到真理残章中以后,才能勉强跨越迷雾进行移动。 “所以,就算我的确在被刺客追杀,刺客也无法离开凛冬公国。” 安南自语道:“而我能渡过内海,漂流到这里。是因为我本身并非是超凡者。” 海上没有见到海盗,船只也这么少的原因就是这个吗…… ——这个世界,仅有五个国家。 至少在当前的孤立范围内,被灰雾笼罩的范围中,仅剩下最后的五个文明国家了…… 书中提到,五百年前的世界比现在要大很多。 那个时候,现在的几个国家都归属于一个大帝国的统治之下,东南西北都有其他的种族与国家……但在三百年以前,帝国却突然沉没了。 整座岛屿沉入海中,辉煌的文明戛然而止。 之后各国很快独立,十二位正神的教会也分崩离析。大结界也跟随教会迁移,碎裂成五座大小不同的结界。除了有一个国家同时容纳了两个教会,一个国家由七神教会联合统治,剩下都是每个国家由一位正神专心保护。 但小结界明显不如大结界好用。 从那之后,灰雾每年都会更加逼近……每过几十年,就会有最边缘的城市被灰雾吞没。原本紧挨着的结界,之间也流出了较大的缺口——也即是“中立空间”。 在危机降临之时,有的国家开始逐渐将文明转移到地下,有的国家则试图将国土高举到空中。而诺亚王国的当代国王,在二十七年前继任的时候作出了豪杰般的决定: 他决定武力统一五国……重建大结界。 如果他成功的话,那么这足可以称为“辉煌不朽”的人类史诗了。他的雄心壮志,他的伟大功绩足以青史留名—— 那本书中的作者如此预言道。 ……但显然,他失败了。 超凡者们虽然无法离开自己的国家,但他们至少可以保卫自己的国家。让普通的士兵们用血肉之身去对抗超凡之力,这原本就是一个愚蠢的决定。谁也不知道他决定这样做的信心来源是什么。 如今近三十年过去,国王已然垂垂老矣。 可他昔日的目标依然没能完成。 他的子女们已经丧失了耐心。 他们对老国王奋斗一生的使命不再感兴趣,各自有了各自的救国之策。国王如今仍然在位,可他的子女们却已然是肆无忌惮开始争夺继承权。 安南可以预料到,接下来诺亚王国很快就会大乱。 可他暂时还没法离开诺亚王国。至少他不能前往凛冬公国。 那边是正神“冰霜与传统之神”的领地,她被公国人尊称为“老祖母”,其他信仰的人则将其称为“冷血女士”。 在她的教士们影响下,凛冬公国自闭而又保守。全国人都是尊崇传统,排斥变革。甚至就连外国人想要进入,都会受到强烈的排斥……因此也很难钻进去其他国家的探子。 凛冬公国内部每次有什么大变故,都是在事情结束很久以后,才慢慢被外国人知晓。这次也不例外。 安南只能从萨尔瓦托雷那边得知,凛冬公国的确出了什么大事。 因为就在前不久,凛冬公国宣布紧急闭港,禁止一切船只出入。诺亚王国境内几所巫师院校的订单甚至都被卡在了对岸。 ……保险起见,安南决定等尘埃落定再回去看看。 看这架势,指不定是什么人弑君篡位了。他这个时候回去,定是羊入虎口。 不如多种会田。 等囤一波玩家之后,再另行考虑。 “得准备进阶了。” 安南低声喃喃着:“但是,打哪个副本呢……” 是保守起见,再打一次唐璜的副本呢? 还是等萨尔瓦托雷的情报来了之后,试试看那个困难本呢? 困难本的通关奖励必然是更好的。但他目前算是种田节奏,对自身力量的需求应该算不上急迫…… 如同感受到他的犹豫一般,安南眼前突然浮现出了一行燃烧着鲜红火焰的字符。 【距离内测开始还有06:00:00】 这行字悬停了大致三秒钟,随后消散。 看着这行字,安南沉默了一会,扭头看了看表,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六点整。 ……凌晨内测? 这么酷的吗? 就在这时,安南突然听见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萨尔瓦托雷回来了—— 昨天他跟路易斯教士已经说好了,今天去取“副本攻略”。但他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一直到晚上太阳下山了才回来…… 他安静的抬起头来,将疑惑的眼神投向前镇长阁下。 萨尔瓦托雷的眼神依然困倦非常,但他的脚步却是又快又急。 “怎么你一去这么久?”安南问道。 “别说了,”萨尔瓦托雷紧皱眉头,“我问你,唐璜。你过来的那艘船,是停在峡湾的那艘吗?大约六十米,三根桅杆的那艘?” “……怎么了?” 安南犹豫了一下,模棱两可的答道。 他心中有些不安。 总觉得这会是一个坏消息…… 是出现了身份暴露的新风险吗? 还是说…… “你的船,着火了。” 萨尔瓦托雷怜悯的瞥了一眼安南,缓缓答道:“就在昨天晚上,那艘船在夜间突然燃起大火,被直接烧成了灰烬。火势非常猛烈,至少今天上午我过去看的时候,已经就剩个架子了。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了……我想,你暂时是走不掉了。 “如果不是你留在船上的护卫们内乱了的话,那么我想……” 年轻的镇长顿了顿,盯着安南的脸轻声答道:“这或许是挑衅——或者说,报复。” 第二十五章 谢谢啊 报复……吗。 安南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明澈如镜。 他非常清楚,自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基本上就没得罪过人。 假如说这是报复,只可能来自一个人。 来自罗斯堡的阿尔文·巴伯子爵。 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他最开始的时候,就对冻水港有非常明显的敌意。 他最开始派那些人伪装成强盗前来劫掠的时候,唐璜·杰兰特还没有要前往这里的意向。 换言之,那位老子爵的这份敌意并非是针对唐璜本人的。 而罗斯堡理论上也是属于北海领的。这里同样是杰兰特伯爵的封地……他自己则是唐璜父亲的封臣。 姑且不提他到底想做什么。 “……作为封臣,却敢焚烧自己领主的船只——” 安南发出清冷而威严的斥责声,面若冰霜:“我很好奇,他这又是从哪来的胆子?是谁给他的底气?” 这种事,安南必然是—— ……非常喜闻乐见的。 那位老先生傻不拉几派人把船一烧,就等于把之前的证据全部毁灭了。整艘船上到底之前还剩多少东西,来过多少人,以及上面的战斗痕迹,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整艘船都被烧了个干净。 这意味着,他们彻底找不到安南不是唐璜·杰兰特的证据了。 当然,安南必须做出一副非常生气的样子。因为他需要表明一个态度……也仅仅只是态度而已。 以他的身份,又不会有人要求他直接A过去。 唯一可能暴露的地方,就是唐璜的尸体。那尸体应该还在船的附近……三四天的时间,或许尸体还能辨认出来。 至于约翰的尸体,那是安南故意留在船上的,用于误导他人——或者说,用于给他人提供线索。 毕竟他是死于护卫长引发的仪式“镜中之舌”。安南相信,这种仪式犯罪的痕迹,至少教会应该是能检查的出来的……不然它必然会被非常严密的监管起来。 “有人死在那附近吗?” 于是安南略一沉思,向萨尔瓦托雷问道:“或者说,船上有尸体吗?” “不知道,不清楚,看不清。” 萨尔瓦托雷摇了摇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一饮而尽。 随后他才松了口气,解释道:“因为被烧的不只是船而已。甚至周围的水面上都燃着火……” “水面上?” “嗯,那是一种特殊的燃油。由我们泽地黑塔的转化巫师,用沼泽中储存的气体转化成的液态燃油。它有能供应民用的稳定型号,我们叫它绿火;但卖的更多的则是一种守城时用的火油桶……它的附着性更强一些,被称为黑火。” 萨尔瓦托雷一屁股坐在安南对面,低头扫了一眼他看的是什么书,吨吨吨的又喝了一杯水,才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做了一些采样……热死我了。那蠢货会付出代价的!等我分析一下,就能知道这是哪个该死的蠢货把这东西卖给他们的了。” “……你看起来非常生气,学长。” 安南看着萨尔瓦托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愉快的笑容。 他挑了挑眉头,再次回归平淡的表情,发出清冷的声音:“是被烫伤了吗?” “我还没弱到会被这种东西烫伤的程度。” 萨尔瓦托雷没好气的说道:“唐璜,你父亲可能没跟你说过这些东西……黑火属于战略物资,非战时是不允许销售的、更是不允许私贩的。毕竟这东西的杀伤力太大了,只能卖给战时边境侯爵,而且战争结束后还要回收没有用到的部分,因为普通人没有储存这种东西的环境。 “在常温下,黑火只要遇到猛烈撞击,或者泄露后遇到明火就会爆炸。一旦黑火被引爆,周围十几米内都会燃起极为难以熄灭的烈火……只要黏上一点,就会将人活活烧死。和它放在一起的其他战略物资,自然也会被全部烧光。 “所以,不管你的船上之前有谁待在上面、上面放了什么东西……现在都已经什么没有了。一直到刚刚,我才把那些黑火都熄掉。” 年轻的镇长困倦非常,黑眼圈越发明显。 他很是暴躁的锤了一下桌子:“见鬼的,真是没数!那群人的脑浆是从**流出了吗?隔壁不远处就是林子,他们是想引发森林大火吗?!” “……这么猛烈的火啊。” 安南微微皱眉,随即又舒缓开来:“还好我没在船上留人。我的侍卫都被我安排出去了。” 谢谢啊,老爷子。 他发自内心的感谢道。 之所以说侍卫,但不说死,就是安南打算给那些玩家们一个身份。但因为不确定他们降临的方式是怎样的,所以安南现在也不敢直接跟萨尔瓦托雷提前说。 反正再过几个小时也就知道了。 “……你如果吃过晚饭的话,不如就先去睡吧。” 安南看着萨尔瓦托雷的眼中已然有了猩红的血丝,忍不住劝道:“我感觉你已经快要昏迷了。” “我还不能这么早睡,万一昏迷过去就完了。” 萨尔瓦托雷叹了口气:“别这么看我……不是我想熬夜,这是我的咒缚,我也不想的。具体的就别问了。” “好吧。” 安南耸耸肩,不再多说。 “最近好烦啊……” 萨尔瓦托雷抓了抓自己异常柔软的头发,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叫唤着:“我好困啊…… “喂,安南。你选好法术了吗,我可能快该走了。” “选好了。” 安南沉着冷静的答道:“不过用不上你了——我已经学会了。就等着你帮我进阶了。” 他如今的巫师学徒职业,已经变成了这样: 巫师学徒LV10(可进阶):【即时法术LV2(寒冷接触,怠惰之眼)】,【引导法术LV2(失速之墙,霜冻新星)】 他那些经验,刚好够把巫师学徒这个职业提升到十级。在进阶前,这就是巫师学徒的最高级别了。 他身上的法术位,一共能容纳四个法术。两个即时法术,两个引导法术。 简单来说,就是随开随关,与必须引导释放的区别。 【怠惰之眼(即时):诅咒自己的双眼,使其得到通过视线侵染他人心灵的异能。与自己对视的所有人都将会立刻心生怠惰,肢体发生无力化。对疲惫的人使用效果会上升。每持续2s(取决于巫师职业总等级/5),消耗秩序之力1】 【失速之墙(引导):钝化指定区域的空气,使通过此区域的任何物体立刻失去原有的速度。对无生命的物体使用效果会大幅上升。区域越大,消耗秩序之力越大,但最低为每秒消耗秩序之力1】 【霜冻新星(引导):使得周围三十米的指定媒介(空气/流水/大地)温度极速下降,并可即时传导等同于即时法术“寒冷接触”的诅咒。边缘处诅咒效果上升。每两波新星(取决于巫师职业总等级/5),消耗秩序之力8,可持续释放】 因为安南不知道,自己能否洗点。所以他挑选的都是失能学派中,应用范围最广,并且可以互补的那些法术。 他的战斗能力,刺客也终于成型—— 第二十六章 能、能跳票吗 难以理解。 难以置信。 在萨尔瓦托雷之前催促着安南,让他依次展示了已持有的四个法术后,他便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怔怔的注视着安南。 他是……怎么做到的? 一个未入阶的巫师学徒,在没有任何人教导的情况下,花了两天的时间学会了四个法术。 老师说唐璜很有天赋,萨尔瓦托雷那个时候还没信…… 现在看来,这是“很”有天赋的程度吗?! 老师你到底在干啥啊,你是一个法术都没教他吗? 萨尔瓦托雷能看得出来,这四个法术的施法痕迹非常淡。这意味着他们的领主大人学会这四个法术之后,几乎从来没有使用过。 这只能是因为,安南真的是刚刚学会这四个法术。 随着一个法术的反复释放,相对应的诅咒逐渐与本体共生,法术的威力会越来越大。直到完全成为本能,无需施法、也不用消耗法力就能使用。 这就是大多数情况下,总是老巫师比较强的原因。 虽然这不能保证老巫师就一定强大——毕竟他也有可能是四五十岁才学会第一个法术的——但年轻的巫师一定不够强大。 ……该死的。 唐璜这家伙不会是神秘女士的私生子吧? 萨尔瓦托雷心中顿时冒出了如此亵渎的念头。 他近乎怀疑自己之前的三十多年的人生了。 他还记得自己当年学会第一个法术,成功就职巫师学徒时,一共花费了三周时间。在他将蜡烛上的火焰凝固为红色晶石的时候,他的转化学派的任课导师夸赞他的天赋,并将他引荐给了本杰明。 而他在本杰明的教导下,用了十天的时间才学会了第二个法术——将晶石引爆,碎片化为铁片。之后本杰明一直看着他,等到他将大块的铁片化为细密而数量众多的钢针之时,才允许他学习下一个法术。 那就是引导类法术,【磁化术】。它能控制钢针在空中飞行。 他的下一个法术则是难度很高的【雷暴场域】。这个法术他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终于习得。 它可以用两两一组的、被磁化的金属制品为材料,召唤出一道道链接两根钢针的高压闪电。以事先准备的晶石为材料,他就可以召唤出钢针、随即召唤出大片的电流。 在持有一个完整的即时战术循环之后,萨尔瓦托雷才被允许进阶青铜。成为一名转化学派的巫师。 每一个青铜阶的超凡者,都必须持有相当程度的战斗力。这是为了防止他们被普通人轻易杀害。 这是对自己生命的负责,更是对其他人的负责—— 因为超凡者的尸体必须尽快处理。 具体的处理方式,就是由另一个超凡者举行仪式,吸纳前者的诅咒、继承前者的咒缚——这是最快速度得到力量的捷径之一,通常也是杀戮他人的证据。 而如果一个超凡者的诅咒长久没有人吸取……就会从中诞生噩梦。 光是青铜阶的超凡者诞生的噩梦,足以轻易杀害普通人——毕竟在成为超凡者之前,人类是无法在梦中维持清醒自我的。若是不断在噩梦中死去,就会逐渐被诅咒所侵染,逐渐变成扭曲的怪物……或是幸运的死去。 即使成为了超凡者,也只能勉强维持清醒,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而已,甚至不一定能回忆起自己原本的身份。 只有拥有神术天赋的人,才能在梦中维持清醒。 而即使是对于那些圣职者们,噩梦主人所持有的恶意、绝望、痛苦、愤怒也会无时无刻侵染他们,干扰他们作出的决定,让他们作出“自己不可能做出来”的选择。 并非是得到超凡力量,就能远胜普通人……而是假如无法独立击败普通人的话,哪怕天赋再高,也不会被人允许进阶为超凡者。 每一次进阶,都必须在另一位超凡者的见证下,与世界共享自己的咒缚。而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守密人,通常都是他们的导师、父母或是学长、学姐。 换言之,如果不得到至少一位超凡者的信赖和肯定,凡人永远无法进阶为超凡者。 “我现在可以进阶了吗?” 安南向萨尔瓦托雷认真的问道。 “可以……” 萨尔瓦托雷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干哑。 不不不,这肯定是因为在外面被火烤的…… 他努力压制心中的嫉妒和绝望。身为超凡者,每一份负面情绪都是一枚定时炸弹。 “既然唐璜愿意信任我,选择我而非是老师当他的守密人,我就更不能对他做出不道德之事。” 萨尔瓦托雷心中对自己规劝道。 因为每个超凡者都需要一位值得信赖的守密人。 之所以要值得信赖,是因为守密人得到了他们的咒缚之后,自然就可以轻易的杀死他们。 如果自身咒缚无人知晓,那么诅咒就不会被束缚,每使用一次超凡之力就会侵蚀自身。反过来说,自身的守密人越多,这种誓约之力就越强大。 这咒缚既是束缚主人行为的绳索,也是保护主人不被诅咒侵蚀的铠甲。 誓约与诅咒,这就是这个世界的二元。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举行仪式?” 安南微微皱眉,有些急迫的追问道:“罗斯堡子爵试图对我不利,我必须尽快得到足以自保的力量。” “你放心,我既然选择做你的守密人,就能算是你的半个导师。我肯定会将你的问题都安顿好之后再离开。” 萨尔瓦托雷如此承诺道:“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会遭受苦难。” 说着,他向安南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守密人,以及守密人和受缚者的关系和义务。 其中一项义务就是,受缚者有给守密人收尸的义务。当然,萨尔瓦托雷名下的受缚者有很多,也不一定轮得到安南。但作为传承,这点他还是要明说的。 安南听完之后,点了点头。 “可以。” 安南爽快的答道:“我信得过你。” 信不过也没办法。 安南心中也很是无奈。至少在他身份暴露之前,萨尔瓦托雷必然是可信的。 他一共就只见到这么一位姑且算是友方阵营的超凡者……而他必须在玩家降临之初,拥有足够程度的力量与逼格才行。 否则他很难压得住他们。 如果身份暴露,大不了换一个守密人……不,还是算了。 安南微微眯起眼睛,思索片刻,还是否决了这个想法。 不如更干脆一些,选一个实在难以违背的咒缚。最关键的是不要自相矛盾就好。比如说本杰明的第一个咒缚,其实是相当难以违反的。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看看自己究竟会得到什么样的咒缚。 根据萨尔瓦托雷之前的介绍,进阶时所受到的永久咒缚并非是自己选择,但也并非是他人的强制授予。而是根据自己在进阶噩梦中的所作所为,从数个针对性的咒缚中选择其中一个。 噩梦完成的越好,咒缚带来的力量就越强大、咒缚本身就越宽泛。反之,如果噩梦完成度很低,咒缚就会非常明确、带来的力量也会很差。 “既然你急着进阶,那么我今晚就再熬个夜。” 萨尔瓦托雷叹了口气,勉强睁开了有些睡眼惺忪的眼,低声碎碎念着: “唐璜,你把防寒服给我拿过来。我去地下室分析一下黑火样本,看看到底是谁把这东西卖给了罗斯堡子爵。这东西处理起来必须隔音降温,否则有爆炸的可能性……” “大约要多久?” “挺快的,大概七八个小时吧。反正处理完了还不到我平时睡觉的时间。” 挂着两个黑眼圈,状态神似我爱罗的年轻镇长接过防寒服,再次叹了口气,很是暴躁的说道:“别打扰我了!我要去工作了——之后你也别打扰我,有事明天早上再说!” 很快,萨尔瓦托雷就进入了隔音隔温的地下室。 安南看了看表,还不到七点。于是他先吃了晚饭,又回来继续看书。 他打算今天暂时不睡,先看看凌晨十二点会发生什么。 直到凌晨十一点的时候,他眼前突然划过一些提示。 【距离内测开始还有00:59:59】 【开启玩家论坛】 【开启NPC模板】 【开启好感度调节功能】 【根据当前模板“稀有精英(金色)”,得到相应权能】 【开启支线任务发布权】 【开启个人任务发布权】 【检测到真理残章——天车之书】 【目前天车之书持有者:1】 【得到临时性权能:主线任务发放权、玩家论坛管理员身份、造物者视角(地图功能)】 【请编写初始剧情】 【请确认角色创建规则】 【请确认玩家选择规则】 【请指定玩家降临地点】 【请确认玩家系统权限】 【请绘制玩家系统使用界面】 看着这么一大串的提示,安南整个人都懵了。 ……啥意思? 我都穿越了,还要继续当游戏策划吗? 莫非我是天命之策划吗? 而且你这游戏还剩一个小时开服……结果文案还没开始写?UI都没做? 这是哪位大神做的游戏啊? 您敢稍微专业点吗? 我……我能跳个票吗? 第二十七章 我好愉悦     开服前一个小时,现场赶工做一个游戏出来——要是安南穿越前听到这样的需求,能把键盘直接拍在产品经理脸上。 好在,这个系统多少事还没有做绝…… 无论是绘制UI,还是写故事文案,都只要“安南一瞪眼”就能做出来。和他脑中构思的一模一样。 但安南人依然差点累傻了。 想要做一个酷炫又华丽的UI,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只能把自己之前在做的一个游戏的UI抄了过来。再用自己的系统作为原型模板,去掉了好几个功能权限。 比如说,最开始用户端系统界面上,不会显示称号、位阶、侵蚀度、个人特性、就职一览。 只有健康度,属性,等级,公共经验。 “原来1级的默认属性真的都是五点啊……” 安南感叹道。 并不是他打算给玩家使用阉割版的系统。 而是这些玩家们暂时用不到的部分,安南打算设定为等级段位机制、逐步开放,形成一个完善的内容解锁循环。 等级提升到一定程度,以及主线任务开启到一个限度,他们的系统就会开放新功能。以此可以激励玩家不断积极游戏,直到开启完善的功能为止。 到了那个时候,也意味着前期的引导结束了。只要游戏本身的品质够硬,自然足以吸引留下的玩家们继续游戏。 这样先封闭一些功能,可以让玩家们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到安南希望他们集中的方向上。也会更好做用户引导——不会上来丢一个复杂的系统过来,让他们直接看得懵逼。 毕竟不是所有的玩家,都能像安南一样,在游戏最开始的时候就细细研究自己的个人属性。 很多玩家进游戏之后看到一个复杂的系统,就会直接陷入混乱——甚至是狂乱。 “这是啥啊?这又是啥啊?我应该干啥啊?” 为了防止玩家们出现上述的懵逼三连,安南自然要做好引导工作。 安南自然了解,太多暂时用不上的功能和属性,会分散浅层玩家的注意力。会让玩家们不知不觉的在忙一些“在当前阶段毫无意义的事”。 尤其是,这个世界无疑是最为自由的“开放游戏”。 首先,为了防止旅游玩家们一个没抓住就不知道跑到哪去,安南得先在北海领周围拉上一圈空气墙…… 嗯,同样为了防止玩家们上天入地,天上和地下的空气墙也得拉起来。暂时就先设定为离地五百米内吧。 另外,对外屏蔽关于“玩家”、“游戏”之类的超游语言,也得设置上。 安南非常庆幸能有这样一个功能。 否则可想而知,这些玩家们肆无忌惮的言论,肯定会给安南引来许多麻烦…… 因为安南给他们写的初始身份,是“唐璜·杰兰特”的护卫/仆从。他们接受了来自唐璜授予他们的任务,下船之后便前往各地方打探消息,然后再聚集到冻水港。 而“回到冻水港,向唐璜·杰兰特汇报”就成了他们落地之后自动接取的第一个主线任务。 ……对了,还有这个。 安南沉思了一会,又特别注明: “捏脸时只能向上美化,美化幅度不超过50%。” 这是因为安南比较担心,会不会有特别善于捏脸的玩家,降生之后变成什么奇行种或者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想打的怪物…… 毕竟玩家们的初始降临身份,都是安南的护卫或者仆从。如果他们丑的惊人,安南也会丢人…… “……咦?” 安南突然一怔:“可以设定初始面板和等级吗?不能高于我,嗯……” 但那也不能设置为十级。 至少绝大多数玩家都不行——这样游戏内容就太少了。 “这样,如果选择护卫,就让他们开局得到一个3级的剑士职业。并激活就职面板……唔,把他们第二职业的经验下调到50%吧,第三职业的经验降到25%。让他们的职业等级纵向而非是横向提升,免得出现集体性无阶全职业大师的情况……” 如果遇到特殊人才,再给他一个主线任务,给他单独开个小灶就好了。 安南下定决心。 这个世界的玩家数量,似乎是占用他的天车之书槽位的。也就是说,他现在最多只能召唤一百个玩家。 假如是没有经验的人得到这个能力,肯定会一口气招满吧。 但策划出身的安南知道,这样反而是有问题的。 网络游戏的玩家,等级梯度需要拉开一定程度,这样才能错开他们正在体验的游戏内容。也能鼓励所有等级的玩家努力升级,积极游戏。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所有玩家都是同一起跑线出发,其实并不会因为“公平”而让所有玩家满意。反而会因为那些必然存在的、绝大多数的菜鸡玩家,因为过于公平的环境认清“原来自己真的是个菜鸡”的事实,从而失去最开始那股对游戏的热情,进而“认命”,转为轻度玩家。 所以,在一个偏向于娱乐性而非竞技性的游戏中,排位制度的引入,以及各职业的均衡反而不一定是健康的。 安南需要给他们一个借口。 一个“自己为什么比别人菜”的理由,去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到提升自己的实力,而非是怨天尤人、失去动力上面。 老玩家为什么牛逼?因为他们玩的早、有时间优势、有经验差距,如果我早玩这么多时间我也能这么强…… 新玩家为什么牛逼?因为他们肝的时间多、活动好,如果我当年有这些活动我比他们还强…… ——换言之,如果让新玩家不永远成为“贱民”阶层,安南必须提供他们一个能够快速晋升实力的渠道。 但这个渠道不能让所有的新玩家同步晋升,否则老玩家就会不满。 “……所以,我还得负责开活动?” 安南一脸难以置信:“我是NPC兼GM兼美工兼文案兼数值策划兼系统策划兼剧情策划兼运营吗?” 停一下,朋友。停一下。 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大神让我穿越过来的……但您这个游戏是真的做了吗? “所以这不是让我从头开始做一个游戏吗?我是不是还得扮演剧情主角?要不再给我开个马甲当BOSS算了?” 安南为自己穿越之后仍然逃脱不了加班的命运而感到深深的悲伤。 好在是,他连着肝了一个小时之后,虽然还有很多东西没填,但姑且还是能开服了。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剩下的等开服之后再慢慢弄吧。 大不了更新个资料片或者DLC什么的。 看着时间已经走到了23:53分,安南急匆匆的打开了造物者视角。 他的视野一瞬间拉到高空,地面一览无余。稍微缩放了几下地图,就熟练掌握了这项能力。 “先让我来选一下降临地点……嗯?” 安南一顿,微微皱起眉头:“这是什么?” 他快速的缩放地图,查看冻水港附近地带。 从造物者视角中,安南清晰的看到了一伙蒙着脸、带着武器的强盗,远远匍匐在城外。 他们没有点亮火把,所以冻水港的哨塔也根本看不见他们。 “又来?” 安南微微皱眉。 毫无疑问,这依然是那个子爵的人。 和上次的十几人不同——这次他足足出动了一百多号人。 而他们拖着一些裹着棉花、像是一个个笨重的轮胎一样的黑色木桶。从远处一点一点把它们滚过来。 这是……黑火? 安南很快辨认了出来。 他眯起眼睛。 这么多黑火,那家伙是想下死手吗? 根据萨尔瓦托雷的形容,这些量虽然远远不足以烧掉整座城……但至少烧掉萨尔瓦托雷的房子和教堂,还是绰绰有余的。 虽然安南的心底一片平静,甚至有些愉悦。 但他认为自己现在应该是愤怒的。 “那我……也生个气吧?” 安南低声喃喃着,嘴角却是慢慢上扬。 他眯着眼睛,飞快的修改着玩家们的初始任务。并开始设置一个一个的降临地点。 地点设置为那些“强盗”身边,间隔十米以上分散降临。 第一波只允许创建剑士角色,身份锁定为船上的护卫团,人数设置为四十人。等级上调到五级,全体手持长剑、身披皮甲。 初始的主线任务设置为…… 联合身边的同伴,杀死眼前的所有强盗,摧毁“黑火”。 这是一个限时任务。 “我对你们好吧,打开游戏就先打一架爽的……” 安南喃喃着,嘴角诡异的上扬着。 不知道这些强盗看到“神兵天降”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可恶,明明应该愤怒的…… 但愉快的感情快要遏制不住了! 第二十八章 内测开始 “这就算完事了嗷!” 林依依勉强振奋起精神,把上传视频的其他信息都填好,点下了定时发布。 “全流程全收集全boss,《单身狗:死两次》剧情向攻略合集,第15P!最后一个结局终于打完了……可以补一个‘已完结’标签了。” 林依依呼了口气,整个人像是抽掉了骨头一样瘫在椅子上:“下一个坑开什么呢……雪原?那个还得有日子才发售吧,而且这也不是我风格啊,直播玩玩倒是还行。要不把鬼哭5的坑填了?” 她的职业是一位单机游戏区的全职UP主,姑且算是小有名气。 虽然是女性玩家,但她的技术却非常犀利、打法狂暴,以莽、激进和反应快著称。 因为技术好——这是最主要的因素,再加上性格毫不造作,经常在游戏中发出如同魔物般的高音嘶吼与擦盘子般的狂放笑声;而在安静下来的时候,她的声音也称得上是柔美又文静。 因为这种精分一般的特性,林依依也因此吸引到了一批怪怪的粉丝。 看着“当前速度3.7M/S,剩余时间47:12”的信息,她松了口气。 还行吧,不会等太久。 这个点审核通道很通畅……还是等审核通过了再睡吧。 这么想着,林依依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发现时针和分针正好交织在一起。 零点零分。 这也就是说,等审核完毕之后,时间也到不了一点。 原本剪切视频的时候,她感觉非常的疲惫又想睡。可工作完成之后,她一下子又精神了起来。 这个点睡觉,那就是认输了! 对自己年轻又硬朗的身体认输了! “还早还早。” 林依依沉着的打开了手机:“不如看一下今天更新的小说先…… “咦,这是什么?” 她轻咦一声,注意到手机桌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APP。 它的名字叫“迷雾大陆”,封面是一个黑发蓝眼,表情冷淡的可爱男孩头像。 “嘶……这又是哪个缺德套皮手游偷的人家的CG?” 林依依忍不住吐槽道:“像是这种直截了当针对性癖投放的宣发,我根本无…… “……法拒绝。” 她毫不犹豫点开了APP。 有些出乎预料的是,这游戏的优化做的不错。起码反应速度非常快,点开的瞬间,便开始播放一段异常真实而华丽的视频。 林依依险些以为,这是不是最近哪个她没看过的牛逼电影出了手游—— “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面容清冷,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贵族男孩在关键时刻发出威严的声音。虽然听不懂这是哪种语言,但还好下面标了字幕。 …… “里昂,大人。里昂·科尔曼……我们来自罗斯堡。” 那个贼眉鼠眼的强盗,微微弓着腰发出了尖锐的声音。他的眼中流露出得意的神色。 …… “抓住他们,一个不留——” 在不义的劫掠面前,年幼的领主神情坚毅的抽出精致的短剑,毫不畏惧高高扬起。 最终,画面定格在他那充满杀意的冰蓝色双眼……以及扬起的剑刃上亮出的一抹晨光。 他铿锵有力的作出了最后的答复。 那声音稚嫩却威严,足以给人以信心与力量: “——死活不论!” 下一刻,画面戛然而止。 那道如同希望般的晨光突然开始扩散,遍布整个屏幕。 然后林依依突然感觉自己按在屏幕上的手……似乎透了进去。 下一刻,她感到自己的意识猛然陷入到了一片纯白的世界中。仿佛以极快的速度飞速下坠,她感到一阵极强烈的毛骨悚然,如同在梦中坠落山崖一般。 而后,她突然惊醒过来。 发现周围是一个凝固的世界。 她身上穿着坚实而素朴的皮甲,手中提着锋利而有些沉重的铁剑。 ……我穿越了? 她心中一惊,用剑刃的反光照着周围隐约可见的火光,勉强看到了自己的脸。 正是自己的脸……一模一样。 但作为一个瘦宅,林依依对自己的力气是有逼数的。她能确认这把剑的分量,更因此而清楚的知道这种剑是她肯定无法如此轻易的挥舞的。 而后,她眼前如同水波般荡漾着,浮现出一面落地镜。 镜子上却是一片黑暗,只有一行字: 【请为您的游戏角色命名】 【警告:此名字一旦确认,不可更换!】 “这特么是什么黑科技?” 林依依忍不住爆了粗口:“外星人做的游戏吗?” 最关键的是,你特么没给我键盘我怎么输入啊啊啊啊! 她犹豫了一会,试探性的答道:“一一?” 这是她常用的昵称,也是她UP的账号。 而她眼前的光幕也立刻更新了字符: “一一,是否确认。” “……居然连同音字都能辨认吗。” 林依依碎碎念着,伸手点下了“确认”键。 那面镜子再度泛起一阵水波,而后浮现出她的属性面板: 【ID:一一】 人类,女性,等级5 健康度:100% 属性:力量6、敏捷6、体质6、感知5、意志5 自由属性点:2 公共经验:0 就职一览—— 剑士LV5:【基础剑术LV1】,【招架LV1】,【冲锋LV1】,【全力一击LV1】,自由技能点1 【请确认自己的初始面板】 “……自由度不是很高的样子。” 她喃喃着。 因为在她眼前,她虽然有两个自由属性点,但只有“力量”、“敏捷”、“体质”三项后面有那个亮起的加号。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力量和敏捷上各自分配了一点。 虽然她知道,遇事不决先加血总是最稳的选择……但她并不喜欢这么被动。而且从这个初始属性表来看,属性点应该是很贵重的东西,不能轻易浪费。 如果不是担心自己这6点的力量可能会被人压制,她甚至想将属性点全部加在敏捷上。 “技能……选什么呢。” 林依依有些犹豫。 或许是因为刚刚打完不久的《单身狗:死两次》的影响,她鬼使神差的点下了那个“招架”。 而后眼前的水波再度消失。 再次浮现出来的是她自己——而且是素颜状态。 【请进行一些细微的调整】 【警告:仅可美化,最高美化幅度不得超过50%】 只可美化? 你怎么判断什么叫美化? 林依依心中虽然浮现出强烈的想要狂捏一阵子古神脸的想法,但她看了看镜子中自己的脸,最后还是怂了。 ……算了算了,万一不能撤回呢。 她思索良久,将皮肤稍微美白了一下,然后把胸肌拉大了两个号。然后又照着自己平时化妆后的效果进行了一些细微调整,意外发现美化条居然只往上涨了25%不到。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她有些意犹未尽的结束了捏脸。 当然,更多的原因还是她急切的想要知道游戏内容是怎样的…… 再度点击确认之后,镜子上浮现出的是一段话。 这应该是很重要的引入剧情。 林依依立刻集中了精神,仔细看去。 【即使是杰兰特伯爵,也保不住他最小的儿子——唐璜·杰兰特的性命。或许唐璜被发配到最为偏远的北海领,就是他为自己的儿子埋下的最后一条退路。】 这段话的下面,是一张草绘风格的安南的脸。 【但唐璜·杰兰特并不认命,他决定在这寒冷的边境,开拓属于自己的一份事业。】 画面随之改变,变化为之前手机上的CG的最后一秒——那个年幼的领主提起剑来的画面。 【你们是他所信任、为之骄傲的忠诚护卫。在下船时接到了唐璜的命令,前往临边城镇搜集情报。很遗憾的是,你们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画面变为了一个戒指的素描。 【而如今,你们打算返回冻水港,向唐璜少爷复命。但在距离城镇不到三公里的地方,你们却发现了一伙人正埋伏在这里——你们很快认出,这些人都是罗斯堡子爵的私兵,带着危险的‘黑火’,打算谋杀你们的领主,屠杀这里的人民。】 这段话的下面倒是没有配图。 但随着林依依看完这段话,镜子却开始随之慢慢隐没。 周围的世界逐渐变得真实,定格住的时间缓慢流动—— 林依依很快注意到,身前有几个贼眉鼠眼的人,手持凶器,埋伏在无光的地带。 而他们似乎没有看到自己。 她的眼前最后浮现出了一行血红色的字。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已获得主线任务:黑火之劫难】 【任务需求:三十分钟内杀光所有罗斯堡私军(0/114),摧毁或控制所有黑火(0/50)】 【特殊需求1(+20评价):在一次不死亡的情况下完成任务(0/1)】 【特殊需求2(+40评价):全程无伤(0/1)】 【特殊需求3(+40评价):至少单独击杀三位敌人(0/3)】 在林依依看清任务需求之后,这些字幕全部消散。 她突然听见声音了,皮肤感受到了风的流动,甚至闻到了那刺鼻的气味。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游戏—— 她脑中不知多少次重复这句话。 但她却并没有吐槽出声。 而是在前面两个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这里之前,无声的拔出了鞘中之剑。 如同她已浸淫剑术十几年一般,娴熟而沉稳。 第二十九章 这怪好惨啊 放慢呼吸。 调整步伐。 林依依踏出第一步的时候,还感觉动作有些生涩别扭。但等到她走到第三步之后,就已然对新的身体有些适应了。 她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思考。 ……这真的是游戏吗?这是什么外星文明的黑科技吗?她是为何被选中的?如果死了又会怎样?这游戏里的东西能带出去吗? 这些杂乱的问题,的确曾在她心中一闪而过。 但林依依很快以自身强大的意志力,将这些杂乱的思维排斥、忽视。 因为无论如何,她暂时都无法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既然如此,胡思乱想只会让自己的水平下降——林依依一直相信,如果确认是自己暂时得不到的东西,那么就想都不要去想。毫无意义的胡思乱想,只会分薄注意力、降低自己的精力,让原本能做好的事也做不好。 只要做一件事就好。 先要做好一件事—— ——比如说,先偷袭杀掉一个人。 在接近到大约五六米的位置时,林依依无声的停下了步伐。 再前进的话,他们大概就要注意到自己了。 这个时候,可以先试试看这个…… 她将注意力集中到【冲锋】上。 ——咚!咚!咚! 突然,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剧烈泵动,骤然放大的心跳声,就连她自己都能听得见。 全身的肌肉仿佛燃烧起来一般……在奇异的酸痛感浮现的同时,她感觉一阵热流向双腿涌去。 毫不犹豫,她顺着那股力量猛然蹬地起跑。 但在冲出去的瞬间,她就突然感觉到不妙—— 这冲锋太劲了! 林依依只能勉强的控制住自己的力道,平平举起剑来,将力量灌入剑刃。 周围的风仿佛都被她向两侧冲开! 不到十米的距离,眨眼即至。 而那两人刚刚听到声音,试图回头去看。 但他们全身放松、甚至没有拔剑。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居然会是敌人…… 下一刻,林依依冲锋而至。 剑刃猛然刺出,轻易将其中一人的后背贯穿、近乎深入到一半的位置。 她感到剑刃刺入对方后背的时候剧烈的震动了一下。似乎是因为她对人体构造并不了解,一剑捅在了肋骨上。 但好在,在那“咯噔”一下后,剑刃依然顺利的从胸前挤出。那人猛然长大嘴巴,发出“呃呃”的声音,却连惨叫都叫不出来。 “有敌人——” 另外一人顿时大惊。他没有试图将武器抽出来,而是一边死死盯着林依依,一边在大喊求救的同时向后方飞快退去。在离开大约二十多米的距离之后,那人便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逃开了。 林依依原本是想要直接追击过去的。 趁着对方没拔出武器来,将他直接杀死才是正道。 但她却发现,自己的剑像是吸在了那人背后一样…… 她试探性的拔了两下,都没把剑拔出来,反倒是在拉锯一样的动作中,手下那人传来了极为凄惨的、越来越小的哀嚎声。 最后林依依恼羞成怒,把那人一脚踹倒。用脚踩在对方腰上、和手腕同时发力,才将陷进去接近一半的长剑拔出来。 而此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双腿的酸痛。 那一次全力的冲锋,让她像是刚跑完五十米一样,剧烈的喘着粗气。喉咙中喷出蒸汽一般的白色雾气,手臂的皮肤上、都有隐约的淡红色痕迹勾勒出类似血管一样的纹路。 “这冲锋也太劲了吧!” 她忍不住暗骂一声。 林依依刚刚将剑刺进去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剑身弯了一下。她当时心里咯噔一声,就担心自己剑直接断在对方体内。 好在还是拔出来了…… 之前游戏的惯性思维,让林依依下意识的认为“冲锋”或许是一个起手技能,能落地打个眩晕什么的。 然后她再趁着对方眩晕的时候,把对方的头砍下来。 结果万万没想到……这冲锋居然是一个爆发大招。 还好她之前反应的够快,没用胳膊或者肩膀直接撞在对方身上。否则对方的确会被撞晕或是被击退,但自己怕是也得懵一阵子…… 当林依依把武器重新回收的时候,她有些头疼的看着剑刃上出现的划痕和细微的缺口。 和过于强而有力的冲锋相比,这剑的质量就不是很值得信赖了。 只是撞了一下骨头而已,怎么就有点崩刃了…… 就在她心疼的看着剑刃的时候,寂静的营地突然传来一声声的嘶吼和悲鸣声。同时响起的警戒声、惨叫声和刀剑交击的声音,吓了毫无防备的林依依一跳。 而同时,林依依隐约听见自己身前不远处传来一个不怎么响亮、甚至很是慌乱的喊叫声:“有人吗?救命啊!来帮帮我啊,我打不过这个怪!” 那似乎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 应该是玩家—— ——以及,那边有怪! 林依依毫不犹豫向前冲去,但她也谨慎的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在她冲出去一阵子之后,她眼前才突然浮现出一行提示: 【击杀敌人,获得13点公共经验】 “……咦?” 林依依怔了一下。 这才死透吗?那家伙的心脏……大概是心脏,都被自己穿过去了啊!拔剑的时候还锯了半天,最后惨叫声都没了…… “……我懂惹,这是一个补刀的游戏。” 林依依恍然大悟。 只要看不到经验提示,就得再补几刀。直接对着眼睛捅,这样应该死的快。 她很快冲到那个女玩家身边,却意外的发现战况并没有那人喊的那么凄惨: 那个女孩子头上顶着一个蓝色的名字: 【酒儿】 她的个子很矮,看上去比自己还要矮一头多。手上提着的长剑与她的身高也很配套——明显的比自己手中的要短一截也细一截。 她满脸都是慌张而又恐惧的样子,浑身都在哆嗦,但她手中的动作却非常狠辣。 她自己身上倒是没什么伤,就是脸上被刮了一下,鲜血滴滴答答从下巴上滴落着。只见她拿着剑,就像是握着菜刀一样,猛烈的向自己眼前那人攻击——并非是斩击,而是又砸又砍。 酒儿对面那个“强盗”,却比她要凄惨的多。 他的肩膀上、脸上、胸口上、胳膊上尽是血痕。暗红色的鲜血淌的满身都是,已经虚弱的快要握不住剑了,防守也很是勉强。 而酒儿也不退后半步,而是每砍一剑都往前走两步,一直向前疯狂而猛烈的进攻,同时嘴里发出了像是被踩到脚的幼犬的悲鸣声般可怜而绝望的声音: “救命啊!救命啊!来人救救我啊!有没有人啊!” 她每喊一句话,都会用尽全力砍出一剑。 终于,酒儿高高扬起长剑,以迅雷之势猛然斩下一击。 ——那是全力一击! 林依依很快猜出了这招。 而那人手中的长剑完全挡不住这一招的威力,一下就被酒儿直接砸倒在地,手中的武器也脱手掉落出去。 而见到对方武器脱手,酒儿的攻击速度顿时提升了一截。就像是剁肉馅一样狂暴的用剑向对方脸上砸去——那甚至连劈砍都不是,而是砸。因为并不是每一剑都在用刃在砍人。 两三下过后,对方那人便已然倒在上一动不动。但酒儿依然一脚踩在对方肚子上,又剁了一阵子馅子。 这狠辣的攻击让林依依心惊肉跳,愣是不敢跳出去帮她。 突然,酒儿的动作一顿。应该是接到了提示。 “啊?啊……死了,终于打死了……” 她很是惶恐的松了口气,晃晃悠悠后退几步:“这怪好硬啊……” 旁边的林依依一脸惊悚:这怪硬不硬我不知道,但这大哥真的是好惨啊! 第三十章 原来都是熟人…… “嗨,你好……” 在战斗结束之后,林依依见酒儿似乎平静了下来,便走上前去,想要跟她打个招呼。 虽然最开始,林依依是抱着救人的想法赶来的。 但显然这位身材过于娇小的少女,与她看上去不同,根本不需要林依依来英雄救美。 反倒是她脚边刚被锤好的肉馅君看起来更需要大夫来救一下…… “……咦?” 酒儿看到林依依,突然惊讶的睁大了眼:“横杠姐?” “不是横杠,是一一……” 林依依下意识的反驳道。 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你认识我?” “我是酒酿圆子啊!上次聚会的时候我们见过的呀!” 酒儿顿时兴奋了起来。 似乎是见到熟人让她过于高兴。她一边说着,一边轻易的举着剑在空中胡乱比划着,吓得林依依连连后退。 但酒儿这么一提,林依依倒是有了些印象…… “……啊,小酒儿啊。” 她恍然大悟,想了起来。 毕竟以酒儿的身高,想让人忘记都很难。 和自己的美颜方向不同的是,酒儿基本上没给自己做什么美化。就是稍微收了收脸、又瘦了一下腿,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软糯、像是一只团子般无害。 这个只有149cm的十六岁少女,是个正儿八经的高中生主播。但与她看起来的柔弱纤细所不同的是,酒儿并非是跳舞的也不是唱歌的,同样也是游戏区出身的主播…… 但和主攻单机游戏、擅长制作攻略视频的林依依不同,对方最擅长的是竞技游戏,而且是个完全的新人,即使是在直播圈酒儿的人气也并不大。上次她是被她哥——一位电竞职业选手顺路带来的,姑且算是家属…… 酒儿最出名的,就是会在遭遇gank的时候一边尖叫求救援,一边快速的秀操作将对方反杀。 林依依恍惚之间,又瞥了一眼酒儿脚下的肉馅君,顿时一个激灵。 原、原来那不是节目效果…… 就在她们两人在谈话的时候,很快身边聚集起了其他的玩家们,他们都很意外的对林依依打着招呼: “一条姐?你也在啊……” “杠子,你也来了?” “我是一一,不是一条也不是杠子哦……” 林依依下意识的反驳着,在人群中巡视一圈。 然后她极为讶异的发现……在场的几乎都是熟人! 那些不是熟人的,也全是名人! 有退役电竞选手,有知名娱乐主播,有国服高分路人,还有各种游戏视频制作者。 所有人的共同点,就是所有人都有相当程度的粉丝基础……以及游戏技术都不错。虽然有一些下饭主播,但是一个纯种的菜鸡都没有。 虽然他们擅长的游戏类型几乎各不相同。 这些人也没有蠢货。他们扫视一圈,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件事。 “……我们这不会被外星人选中了吧?” 有人丝毫没有紧张感,喜滋滋的说着:“这是不是说明我们的技术得到认可了啊?” “被选中的孩子吗……” “你特么快三十的人也能算孩子吗?!” “怎么不能算,我就是‘流浪的孩子’!” 刻意将自己调整回十八岁样貌的“流浪的孩子”理直气壮挺胸说道:“我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孩子!” 对方顿时无语凝噎。 “先不说这个了,”林依依连忙插话道,“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吗?” “没有。还剩二十三个。” 孩儿扫了一眼任务列表,随口答道。 “我也没有。” “我也还差二十三个。” 酒儿乖巧的答道,不着痕迹的向着远离尸体的方向溜达了两步。 “但问题是,那二十三个人哪去了……” “我觉得他们是见势不妙找了个地方藏起来了。这里太黑了,我们也看不见。” 林依依皱眉答道:“实在不行……” 她说着,突然看到了零零散散躺着的那些桶。 这些应该就是主线任务中专门提到的“黑火”了。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见林依依看着这些桶,若有所思的样子,其他人也很快反应了过来。 ……要不,把这些桶炸了? 火一烧起来,立马这里就亮堂了。 如果有人趴在地上藏起来,就能看见他们了。再不起来,等火势再大一点也能直接烧死他们。 正好也可以看一下这个游戏的物理引擎如何。能不能做出放火烧山之类的自由行为…… 原本林依依还是有些犹豫的。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桶的威力多大,上面的引信能烧多久。 万一要是去点了引信,不等扔出去或者跑远,桶就直接炸了怎么办? 但这时,林依依突然瞥到了自己的任务列表。 【特殊需求3(+40评价):至少单独击杀三位敌人(1/3)】 ……啧,可恶。 林依依咬牙切齿。 她也算是高玩了。这种初始任务,肯定是评分越高,初始奖励越好,开局就越顺。 可惜这个游戏没法刷开局。不然以她的性格,肯定会一直重开到三个特殊需求都刷满再交任务。 而且她原本应该能单挑两个敌人的。 可惜,那个人怂了。见势不妙,连打都不打掉头就跑……结果她现在这个任务才只完成三分之一。 那两个人连武器都没拔出来,完全没有抵抗能力。早知道他们这么容易杀,林依依直接跑过来自己杀的那个人喉咙砍一刀就直接追过去了,根本没必要开冲锋。 而且她现在还感觉腿有点酸疼…… “其实可以试试看。” 有一个叫“美味风鹅”的玩家开口道:“我刚刚已经死过一次了。因为我角色创建之后正好有五个人把我围起来了……死亡之后,过了三分钟我就又重生了。传送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这才能正常开局。 “我是两分钟。” “我复活用了五分钟……可能是因为我头被砍掉了。尸体不完整会增加复活时间吗?” 其他玩家们互相议论着,很快就定了下来。 确定自己能复活之后,玩家们就不是很怕了。无非就是死过一次之后,第一个和第二个特殊需求无法完成而已…… 但好在他们几乎都算是认识,看在往日的情分,和大家各自的面子上,很快做好了安排。 如果测试顺利的话,就让那些死过一次的玩家去投掷“黑火”,把那个三杀的任务做好。 争取每个人身上都有额外评分的情况下顺利开局,免得有人会因为初始开局不利,拖大家的后腿。同时几个打牌的主播,也负责做好20/40/60/100四个档次的评分奖励整理,研究一下不同的积分档次,究竟会如何影响奖励。 远远通过造物者视角看着他们的安南,也显得有些胃疼。 “这些人都这么专业的吗……” 他原本就打算糊弄糊弄完事了。奖励直接看脸发,谁长得顺眼就多发点经验什么的,反正玩家们也不可能互相对答案……没那个信任度,更没那个闲工夫。 这么牛逼的全虚拟游戏,简直就像是穿越到异世界一样——难道还真能遇到较真的玩家吗?肯定就是喊着“卧槽牛逼”然后爽玩就完事了! 但事实告诉安南,玩家们的确是喊着“卧槽牛逼”然后爽玩,然而这并不影响他们的较真。 而且他们似乎都认识。虽然都不熟悉,但起码是“大概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的程度。 “这初测选的人,有点牛逼啊……都是这个世界的高玩吗?” 安南感觉胃疼越来越严重了…… 他又得赶工了,至少得现编一套奖励规则…… 一开始安南还在思考,这游戏招收玩家的对面那个世界,是不是自己原来的世界。但从他们的互相交谈中,他很快就听明白了:这些人全都是大主播、知名UP,甚至还有职业选手。 但安南一个都不认识。 这完全不可能,因为他也是圈内从业人员。所以这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并非来自安南那个世界。 “……以后不会还有来自其他世界的玩家吧?” 安南脑中一瞬间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但他很快将其驱散。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如何把这些高玩们糊弄过去。 不,这样的话,得先处理一下论坛……论坛公告也得好好想。 安南愁眉苦脸的扯过论坛管理员页面,把它当做草稿纸在上面写起来各种策划草案。 得稍微压一波这些玩家们。 看到自己刚学会不久的法术【霜冻新星】,安南很快想出了一个办法: 就放着他们用黑火。这些玩家们不知道黑火多危险,自己还是知道的。 等他们用黑火将那些人杀干净之后,肯定就意识到,这些难以熄灭的火焰,过于麻烦。他们无疑是闯祸了。 而这个时候,自己就可以过去刷一波逼格!把主线任务接上的同时,也过去教训他们一波! 安南振奋精神,从椅子上蹦了下来。 就这么办! 第三十一章 火海 事实上,在聚集起来之前能保证自己无伤的玩家非常少。 毕竟这并非是操纵键鼠或是手柄的游戏。 即使是传说中用鸡腿二十二秒锤死加农道夫的剑神型玩家,想必第一次用真正的武器与人生死搏杀,也肯定是会慌那么一瞬间的。 而他们是人少的那一方。 所谓犹豫就会败北。 凡是一开始没有决定直接莽的——以及决定莽却没有足够技术的玩家,至少都被反应过来的强盗们击中了一下或者两下。运气最不好的那位,连续两次复活都重生到了怪堆里,如今已经是第三条命了…… 但这并非是说玩家们都比较菜。 如果只按输出计算的话,已经有五位玩家击败了十个以上的敌人——在意识到击杀敌人可以拿到经验之后,玩家们便像是疯狗一样将视野内的所有敌人全部杀死。 就像是林依依一样……在每个人击败自己第一个敌人之后,他们就会立刻意识到,当前自己的力量与敏捷对这些强盗来说,无疑都是碾压级别的。 决定他们击败了多少敌人的,仅仅取决于他们能遇到多少敌人…… 这三个特殊任务,最难的那一个反而不是第三个任务,而是第二个任务——如何保持无伤。 “不给我盾牌,也不给我翻滚技能,这实在是很难无伤啊……” 一位不愿透露真名的玩家如此说道。 结果最终发现,能保持无伤状态到现在的竟然只有三人: 运气非常好,走到这里为止没遇见一个敌人的退役职业选手,“流浪的孩子”; 以流畅的剑术击杀了五位敌人,现实生活中是全甲格斗爱好者的卡牌游戏主播,“美味风鹅”; 以及莽的一匹的同时操作还好的林依依。 而且他们三个分别点了冲锋,基础剑术和招架,还正巧是敏体、力体、力敏三个派系的加点,正好可以担任对照组与开荒组的身份,来实验一下三个任务完成度100%的情况下,根据个人倾向不同、得到的奖励是否会有不同。 因为无伤玩家如此珍惜,那种危险的实验就不能让他们去做了。 不如说,还好他们有这样的意识。 在付出了三条命的代价之后,玩家们总结出了黑火的使用方法: 远远的扔出去就成。 “这引信是骗人用的!要么就是被人剪短了……反正点燃之后绝对不可能跑出去!” 重生回来的几位试验品们心有余悸的说道:“这玩意伤害太高了。” 黑火一旦遇见明火,立刻就会爆炸。直接炸起一团范围至少超过五米的巨大火焰……碰到人就会一直黏着烧到死。 但如果黑火是受到撞击,则是会在里面的液体遇到空气之后,再缓慢开始燃烧。虽然同样危险,但起码不会伤到自己。 而且,被黑火烧死的敌人,依然算是单独击杀,也的确是能增加击杀数的——事实也的确如此,安南所设定的单独击杀条件,只按照伤害占比来计算。 当然,为了防止玩家们丧心病狂的想出什么特殊的方法来刷经验,陷阱伤害超过30%的敌人都是无法得到经验的。 有玩家提出一个可能性:“我说,这不会是一个魔幻游戏吧?” 玩家们立刻低声议论起来: “这倒是有可能……” “虽然镜头一闪而过,但我看到唐璜拍了一下那个人之后,那人立刻很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别这么说,那人也可能是碰瓷的……” 就在他们议论着的时候,那边被选出的三个人已经开始使用黑火,开始进行“刷人头”的工作。 丢出黑火,便能看到击杀数在增长。唯一可惜的是,使用这种方式击杀敌人的时候,他们却无法得到经验。 按说,他们应该尽量把那些人找出来并击杀。这样才能经验最大化。但看着三十分钟的限制已经过去了一多半,玩家们也是开始有些着急了。 在林依依三人完成第三项任务之后,其他玩家们也开始搬运黑火,向各种能藏人的角落中投掷着。 但一直到他们将黑火差不多用完,把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布满火焰,却也依然还有最后的两个击杀没有完成: 【主线任务:黑火之劫难】 【任务需求:三十分钟内杀光所有罗斯堡私军(112/114),摧毁或控制所有黑火(50/50)】 “唯独在这种时候,我觉得游戏过于真实不太好。” 美味风鹅抱怨着:“我想要个小地图啊。或者来个敌人标记也好……这火晃的我眼都快花了。” “不不不,我还是更喜欢这种程度的真实……” 林依依吐槽道;“这么牛逼的游戏,你玩起来还有什么不满吗?而且这种找最后一个人的任务,哪怕给你小地图,你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我们可是被选中的孩子。” 一旁的流浪的孩子又重复了一遍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他们不会已经跑了吧?” 酒儿有些担忧的小声问道。 “不可能。” 有位玩家干脆利落的答道:“我的出生点是一个高台,所以我看的很清楚,这些强盗都是被我们往中间赶的。我们是出生在他们四周。” “那就很奇怪了……” “……他们看不见那两个人吗?” 安南微微眯起双眼。 他以造物者视角看的清清楚楚…… 剩下的两个人,就蹲在离人群不远的地方。瑟缩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听着这么几十号人谈笑风生的聊着天,讨论着怎么把他们杀干净,两人惶恐的对视着,精神显然接近崩溃。 他们两人距离最近的玩家不超过五六米的距离。 但却没有一个玩家能看见他们。 ……这是某种隐身能力吗? “正好,也该我出场了……” 安南低声说着。 他正带着一批值夜班的民兵,骑着马向着火光的方向赶来,马上就能抵达了。 是的,火光—— 这些玩家们显然没有意识到一件事。 在允许完全环境破坏的情况下,火势的蔓延是一件很那诅咒的事。 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 “等一下,我们是不是被围起来了!” 林依依感觉到空气越来越灼热,顿时一个激灵。 她连忙打断了众人的谈话:“这火越来越大了!” “你这么一说……” “先出去!人先不着急,把那些控制中的黑火搬出去——这东西应该很值钱!我觉得就算卖不了钱,也至少能提高任务评价!” “万一它们接近火堆的时候炸了怎么办!” 有人喊道:“这东西遇火就炸!” 美味风鹅干脆利落的答道:“那也得搬出去!一个个的跑!别一块出去!如果这些火真把我们围住了,这些黑火在这里也早晚会炸的!” 他说罢便一手一个抬起了两桶黑火,带头向外冲去。 而后他毫不犹豫,快步向还未合拢的火海外奔跑着。 其他玩家们也很快反应了过来。 下一个是林依依,因为她把剑鞘丢了,一手需要提着剑,所以她只搬运了一桶黑火。 玩家们有秩序的将黑火快速向外搬运。 直到第七个人通过的时候,那两桶黑火突然炸了。 爆裂出来的火焰瞬息之间将那位玩家吞没,他连喊一声都做不到、就整个人在火中消散无踪。 其他玩家们这才第一次见到玩家死亡是怎样的场景: 就像是整个人化为燃烧殆尽的灰烬般,向下坍缩瓦解。随后在爆炸时卷起的暴风中被吹散。 而随着他的死亡,火海终于合拢。黑火是再也搬运不出去了……不过火焰之剑还有细小的缝隙,大约人是可以出去的。 里面还有三十多位玩家——以及狼狈的从虚空中跌出的、刚刚复活的另一位玩家。 “……没能卡出去吗?” 他显然有些失望。 其他人也互相招呼着,准备撤离。 这个时候玩家们已经顾不上寻找并击杀最后两位强盗了。 然而,在火海中的玩家,突然听到了已经跑出去那几位玩家的惊呼声: “咦!” “这个人是……” “——唐璜少爷!” 这是比较机灵的林依依。 她直接打断了其他人的话,用最大的声音喊道。 听到她的声音,里面刚刚紧张起来的玩家们才纷纷恍然大悟。 而林依依也是为了警告里面的玩家,让他们不要在“重要NPC”面前乱说什么话……就像是在教室里群魔乱舞的时候,门口防风的那位同学大声喊着“X老师好”一样: “少爷,我们回来了!那个子爵要谋杀你……这是他们带来的黑火!后面还有人被火困住了!” “我知道了。我去把他们救出来。” 火海里面的人听到了唐璜·杰兰特那冰冷而稚嫩的声音:“一一,你看好我的马。” 第三十二章 论坛开放 很快,火海里面的人突然感觉到一阵凉意。 仿佛在桑拿房中刚出来,就迎头被极冷的空调吹了一脸一般。整个人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 而且,那并非是错觉—— 只见唐璜那一侧的火海,温度和高度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三秒过后,火焰便被强行压灭了。只剩下些许火苗还顽强的贴附在地上抖动着。 被困在火中的玩家们,看到他们年幼的领主就站在外面。 他的两侧是高度接近五六米的巨大火墙,伴随着浓烈的黑烟滚滚升起。 但这些黑烟完全无法逼近唐璜·杰兰特。 只见他的口鼻间向外呼出若有若无的白色霜气,皮肤变得异常苍白、毫无血色,双眼燃起湛蓝色的光辉。 他的袖口、裤腿中不断喷出激荡的白色寒气。这些霜白色的雾气紧紧贴浮在地面上,像是水波般一圈一圈缓缓向外荡漾着。 刚刚还燃烧着火焰的地面迅速降温,裂出了一道道的痕迹,细微的霜块凝结在土地上。 “领主大人……” “非常感谢,唐璜大人。” 玩家们立刻向安南致敬行礼,行的礼也是乱七八糟……他们还有些担心,这会不会犯忌讳什么的。 但很快,他们意识到安南根本没有看他们。 安南的目光注视着一个角落。 那如同凛冬般寒冷无情的双眼,直直凝视着空无一人的角落—— 就在玩家们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却突然从那个角落中听见了两声惨叫: “杰兰特大人,我、我们投降……” “救命,救命!好冷,我要死了……” 只见那边的阴影中缓慢剥离出两个人,他们身上裹着结成块的霜痕,蜷缩在地上发出越来越微弱的悲鸣声:“救命!杰兰特大人……” 玩家们瞳孔微微放大。 无论是在火海内还是火海外,都第一时间将目光投了过来。 他们心中恍然大悟。 怪不得死活找不到最后两个人…… 他们居然能隐身躲起来! 面对两人的求饶,安南却没有丝毫动摇。 他那稚嫩的面容上毫无笑容。只是轻笑一声,像是刚刚吸了一口烟般,吐出一口霜冷的白雾。 “投降……吗?你们想投降吗?”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雪白细密的牙齿中渗出肉眼可见的寒气。 在跃动着的火光映射下,更显出他的神情冰冷。 “是的!我们投降!” “我们知道所有的秘密……请绕我们一命!我们可以为您作证——” “哦,投降。多温柔的词,就算你们刚刚想要谋杀我,但依着贵族间的规矩,我也不能杀死降兵…… “——你们是这么想的,对吧?” 安南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微微弯起的双眼之中满是温柔的笑意:“但很抱歉呢,亲爱的……我们之间没有投降。 “先破坏规矩的是你们。你们这不叫报复——这叫谋杀。” 他说着,向那两人伸出右手,摊开向上。 “不……不!” “饶恕我,银爵啊……求您……大人……” 他们两个看着安南的动作,极为惶恐、结结巴巴的祈求着。 但安南没有丝毫怜悯。 他只是露出一个开怀的,温和的,优雅的笑容,缓缓从小指开始一根一根收回。 他每收回一根小指,那两人身上的霜痕就越发厚重。当五根手指完全收回,攥成拳头的时候,他们已然一动不动,瞪大眼睛,失去了呼吸。 他们的面容因剧烈的痛苦和恐惧而扭曲,双眼瞪大而结霜,像是冰箱中的鱼一样。 这冷酷、果决到近乎残忍的一幕,让玩家们一时忍不住屏住呼吸。 而同时,安南身边不断散出的冰屑,也反射着火光。他整个人如同神明一般,在黑夜之中闪闪发光。 等到处死了那两人,安南才回过头来,身边鼓荡着的霜气也渐渐散去。 他的笑容浅淡、疏远而有礼,远没有面对那两人时那么灿烂。却给人以强烈的信赖感。 “欢迎你们凯旋,我忠诚的卫士们。” 安南缓缓说道,声音清冷悦耳:“四十人,全数到齐。没有任何人背叛我,没有任何朋友离开我。 “我很抱歉,我原本应该为你们接风洗尘。因为之前那件事,我暂时没有精力、也没有钱财为你们召开宴会。我希望你们能谅解我……等到我们的日子好了,我一定会补上今天的宴会。我想那定是一个奢华而又热闹的宴会。” 安南的声音很小,表情认真:“我说到做到。” 说罢,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小的补充道:“欢迎你们……平安回家。” 而在这时,玩家们眼中也浮现出了任务提示: 【任务完成:三十分钟内杀光所有罗斯堡私军(114/114),摧毁或控制所有黑火(50/50)】 【已完成主线任务:黑火之劫难】 【已解锁:冻水港】 【已解锁:玩家论坛】 【引导任务结束,从现在开始,你的死亡将会接受惩罚。每次死亡将会扣除当前所有公共经验,并随机降低1~2个职业等级一级】 【获得公共经验40】 【获得唐璜·杰兰特好感100】 【当前好感为友善(0/500)】 【得知你们将要回来的消息,唐璜·杰兰特激动的一夜未睡。但也因此,唐璜也从罗斯堡子爵的杀意中求得一条生路。】 【但如今,冻水港仍然面临着一场劫难。】 【你推测,那位老子爵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定是因为他的身份与国内混乱的局势有关。或许,还会有其他的势力在老子爵的背后,隐隐影响着冻水港……】 【无论如何,这里都是你的家。】 【你决定,不再退后。】 【已获得主线任务:回家】 【任务需求:在冻水港中得到属于自己的居住之所,并在自己的床上下线(0/1)】 【正在发放额外评价奖励……】 “哦,对了。” 安南突然回过头来:“一一,流浪的孩子,美味风鹅,你们三个一会记得跟我来。” 就在这时,林依依突然眼前划过一道光幕。 【你与唐璜·杰兰特的好感上升了】 【当前为信赖(0/1500)】 她环顾一圈,与其他两人对视着。 从他们的眼神中,林依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果然,他们也是一样的…… 100%额外完成度的奖励,就是当前好感直接提高一级吗? 那剩下的又是什么? 如果安南能知道她在想什么,肯定会痛快的为她解惑——40%完成度的奖励当然是提升40%好感啦! 多么公平、有用、均衡又不用花钱的奖励! 哦,另外一个隐性的奖励,就是他们三个人的住所会离安南更近一些…… 这对玩家们来说,或许也能算得上是“与众不同”吧? 但其他的玩家们已经顾不上去讨论完成度的问题。 在确定自己跟着安南走路的同时还能逛论坛之后,所有玩家几乎无一例外的全部进了玩家论坛。 一个个玩家就像是僵尸一样低垂着头、毫无生气的跟在安南屁股后头走。 远远望去,显得格外的惊悚。 唯有一个人没有进论坛…… 只见酒儿好奇的跟在安南身边,目光紧紧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嘴角划过一道古怪的笑意。 但安南却莫名的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并非是恶意,却让他莫名有些毛毛的。 见鬼了,她到底在想什么…… 但安南总归还是愉快的。 有玩家镇守冻水港之后。起码自己能放心的进副本进阶了…… 至少不用担心,从副本出来之后整个冻水港熊熊燃烧的情况发生了。 而且……罗斯堡那边也得处理一下了。 安南微微眯起眼睛。 他只是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大概需要生气一些。 第三十三章 老奸巨猾的安南 玩家们打开“论坛”,便看到一个缓缓跳出的LOGO。 【冻水港议事厅】 等到加载完毕,那个花体的文字渐渐淡去之后,呈现在玩家面前的是一个很干净的论坛版面。 只有两个帖子,都是论坛超级管理员“安南”发的,同时被置顶加精: 《关于迷雾大陆,你所需要知道的事》 《冻水港议事厅通用版规》 一,帖子处理规定: 1、禁言,分禁言三天、一周、一个月,不设永久禁言。 2、玩家不可主动使用主题锁隐/删除功能,如要使用需@安南 …… 先看论坛版规。 玩家们一通看完,发现基本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在意的事。这游戏虽然看上去非常黑科技,但论坛版规和其他论坛没有什么太大区别,无非就是禁止灌水、重复发帖、粗口、挖坟、广告,以及违反当地法律法规的其他言论。 唯一需要特别在意的,就是在论坛中不设永久禁言……而是将相应的最严重处罚改为“遣散”。 所谓的遣散,就是删除《迷雾大陆》这个游戏,禁止再次登录。 也就是说,以后玩家们就可以这样警告新人:“再说一句,你号没了。” 另外一件事,就是出于安全考虑,不建议玩家在论坛中宣发交流群和组织线下活动。一旦被发现会被锁隐或删除,但不会禁言。 于是玩家们立刻迫不及待的点开了另外一个帖子。 在这个帖子里,他们才能看到安南的用户头像。 那是一个低着头专心读书的唐璜侧影。 “……是唐璜·杰兰特吗。” 林依依轻咦一声,试探性的想要把图片下载下来——可惜不行。 她啧了一声,才继续向下看去。 一:尽量起一个简短而顺口的名字。在互相称呼、介绍名字时,不会翻译为本世界语言,而仅以音译方式进行称呼。 二:请将整个世界当做一个真实的世界,不要试图尝试开发、传播任何形式的bug。 三:…… 这个帖子与另一个相比,非常简短。主要是关于玩家们在游戏内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但基本上来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营养。 比如说“本游戏采用创世引擎,可应用99%物理规则”、“在内测版本设有空气墙,请不要试图离开北海领的所在范围”、“在之后的版本会开放上天入地的功能与新地图”等等。 比较重要的是三点。 第一点是,玩家的起名、转职、加点都必须慎重,因为当前没有任何改名或洗点道具。 虽然林依依觉得,这句话放在这里可能有点晚。毕竟玩家们想要看到这个论坛,首先要创好角色……也就是说得加好点、起好名。 这是为了给后续的玩家警告的? 林依依也看到帖子里提到,他们这四十个人都是首测玩家。 因为本游戏采用全动态任务发放机制,因此二测的那一批玩家,必然与他们的初始任务不同。因为到了那时,剧情必然向后推进了一段时间了。而后面的所有任务,也全部不保证任务攻略有效。 完成任务这件事本身,就会大幅改变个人剧情或是世界剧情。所以安南专门作出警告——请注意攻略的时效性。 而第二点是,本游戏的副本机制中将含有扭曲、畸变、心理恐怖的元素。以及在副本中过多死亡,可能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以及如果你本人具有心脏病、高血压、癫痫症、神经衰弱等疾病…… ……那也没事。 可以尽情游戏,无需担心。 顺便,安南在鼓捣玩家们的属性时,还发现了另一件事: 他好像,真的可以给玩家们清除侵蚀度。 他在玩家系统的管理后台界面,发现了“侵蚀度归零”的功能。虽然不能有限度的调整,但可以将玩家的侵蚀度一键归零。 非常可惜的是,安南至少暂时不能归零自己的侵蚀度…… 但即使安南能做到这件事,也不代表他就要去做这件事。 如果将它作为原本就存在的功能,玩家们攻略副本的时候就会更加漫不经心。而且它会平白作为一项没有任何回报的工作,分散安南的注意力,如果安南处理不及时,还会平白招致声讨。 然而,如果反过来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安南打算将其放到自己暂时还未开放的声望商店里,将其作为一项极为昂贵的特殊服务选项——需要用大量的声望换取“净化仪式”。 让玩家们从最开始就习惯,副本从来就是高风险、高回报的高难机制。那么玩家反而会将其看的非常硬核。这样如果有人不满,其他玩家就会倒回去攻击他。 如何让玩家不知不觉间产生优越感,这是一项深奥的学问。 掌握这门学问后,就可以不着痕迹的讨好……或是捧杀一个人。 这样,假如真的有玩家侵蚀度过高而出了什么问题。安南甚至可以为他提供赊账服务——预先扣除将来的好感度,先为他净化。 这样,被净化的玩家反而会对安南非常感激,发出范老师的声音:“谢谢啊。” 明明这都是一件事,安南要处理的工作都是一样的——之前他会净化哪些人,之后他也会净化哪些人。可他只是把原本人人都能得到的东西收走,明码标价贩售出来,反而就成了会被人们感激的“慷慨”行为…… 操控人心的技巧,其奥妙足以称为法术。 而这条帖子中,还有最为重要的、让所有玩家都注意到的一项标红的内容: “请尽量完成你的角色扮演,做符合你身份的事,不要试图激怒或攻击己方阵营首领的任何行为。因为每一位阵营首领同样具有‘遣散’玩家的权利(见冻水港议事厅通用版规),虽然他们自己可能不知道自己有这项能力。 “在所有的阵营领袖死亡后,本游戏永久关服。” 而当前唯一的阵营领袖,就是唐璜·杰兰特。 冻水港也是玩家目前唯一能选择的阵营。 这意味着,唐璜·杰兰特就是玩家们的亲爹。玩家们必须用尽全力保证他的存活…… 事实上,阵营领袖这个设定,实际上是安南给自己留的后路。 只有安南知道,原本的系统中根本就没有“阵营领袖”这个模板。这是他专门设定出来的一类头衔…… ……用来给自己的马甲用。 唐璜·杰兰特这个身份不一定能用很久。一旦身份暴露,他可能就要离开冻水港。那么他如何保证对玩家的控制力呢? 那便是将“唐璜·杰兰特”的特殊性标签化。 并非是要玩家们服从“唐璜·杰兰特”一人的命令,而是要让他们去服从、保护这些“阵营领袖”。 即使安南有朝一日换了个马甲,他也一样可以控制玩家。他只需要给自己的新身份挂一个“阵营领袖”的头衔,就可以直接继承“唐璜·杰兰特”的经营所得。 也就是说,玩家们负责玩游戏。 安南负责玩这些玩家。 这大概也能算是一种非对称对抗游戏吧…… 玩家们为了保证安静,纷纷在论坛中开贴、聊天吐槽。而外在的表现便是他们跟在安南后面,慢悠悠的向着冻水港走去。 安南只留下了两三位民兵保护自己。剩下的人都被他打发回去,找人来干活。 他们得先把缴获的黑火,搬运到城外——就是安南那艘船的位置就可以。把黑火浸在水里,上面盖些叶子,这样至少可以防止晒着晒着就爆炸了。 然后,再去找人来救火。 虽然安南将火势大致压制住了,但他的法力也是有限的。这种普通人也能干的活,没必要让自己的法力消耗到危险值。 反正那附近离林子很远,安南又设置了一圈防火隔离带,基本不用担心森林大火的问题。但以防万一,还是找一些人去看看,彻底把火苗扑灭为好。 谨慎些总没有坏处。 ——反正这夜班也不用他来加。 同样的,安南也没有将自己其实能熄灭火焰的事跟他们说。这样等民兵们抵达之后,发现火势没有蔓延,反而会感谢安南的预处理,让情况不至于最糟…… 在安南刚刚被迫加班后,现在看着别人一脸慌张的跑来跑去半夜加班,心中顿时心生一股强烈的愉悦。 加,都可以加。 “我得给你们安排一下住所。” 安南看着身边跟着的帅哥美女们,顿时心情大好,暗暗为自己“只能向上美颜”的设置点赞。 看着快到冻水港了,安南便愉快的向离自己最近的林依依轻声问道: “你们有特殊的需求吗,想要住在哪里?我给你们留意一下吧。” “……我想问一下,唐璜少爷您现在是一个人住吗?” 林依依沉默了一会,幽幽问道。 第三十四章 不要停下来啊 “……?” 安南眨了眨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你们这个世界的人都这么直球的吗? 见安南一脸茫然地看向自己,与那双清澈到近乎透明的冰蓝色双眼对视,林依依心中微微一跳。 她极力按捺心中的蠢蠢欲动,若无其事的说道:“我只是想,少爷您或许需要几个贴身护卫。正巧我比较擅长照顾人……” 此乃谎言。 林依依这二十一年的生活中,从来没有照顾过他人的经历。被她照顾过还能存活的生物中,体型最大的动物是一只兔子。 穿越到现在,就没和女性聊过天的安南闻言,也是有些心动。 虽然对这个年龄的他来说,多余的事暂时属于无鸡之谈……但有个人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总归是好的。 他也的确可以单独招募一两个看着顺眼的玩家,让她们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毕竟安南作为一个金色模板的NPC,他每天都有大量的经验额度,起码让自己的女仆团的成长绝不慢于精英开荒团,甚至比他们更快也是做得到的。 安南要是想的话,一天之内就可以迅速刷出一个10级的双职业满级的玩家。 但这没有意义。 而且安南思索片刻,还是觉得这样不妥。 不是说,雇佣玩家当自己女仆的想法不妥……而是让她们什么都不付出,就能得到如此福利的行为方式不妥。 是的,他没说反。 要付出的是那一方是女仆才对。 安南确认过自己的颜值,又对自己如今的崇高身份有充分的认知。在这个时候,他毫无疑问的处于绝对领先的优势地位…… 所以,他必须要矜持。 为了塑造一个“外冷内热、内心善良、因为痛苦与挫折而让自己必须变得坚强起来”的人物形象,安南不得不忍痛拒绝—— 而且以自己的价值,这份工作还是可以卖出一个好价格的。 安南心里如此冷静的盘算着。 他大致捋了一下自己的任务额度,看看最多能把自己卖出什么样的价格,才不至于激怒这些玩家,让她们的“得到感”明显高于“付出感”。 作为一个策划,他非常理解这种付出感与得到感之间的均衡问题。这也是有成熟可靠策划的游戏,与其他游戏的明显差距: 如果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要么就会让福利发放的太少,让相当一批玩家承受的挫折感明显高于承受能力,继而弃坑;或者会因为福利发放的太多,玩家的能力与眼界成长过快,而导致充值时得到额度幸福感递减,进而降低欲望。 是的,发放福利的技术,原本就是用来骗氪的。 而这个游戏显然不会提供充值通道…… 既然没有点券、也不进行时间收费——那么安南只需要朝着“如何提高可玩性、耐玩性”的方向上来思考了。这对他来说,反而是大幅降低了工作量。 首先一点,就是做一个硬通货出来。 虽然这个游戏没有点券。但这不代表安南无法生造一个点券出来。 是的,就是他发给玩家的“好感度”。 只要让这好感度能买到刚需、独有的物品,又能买到大量普适性、性价比较高的物品,那么好感度就会成为玩家们通过任务得到的一种“代币券”。而因为好感度并不能交易,所以这代币券甚至等于是“绑定”的。 既然有了点券,那么安南就可以开工了。 事实上,安南针对玩家们的所有计划,全部都是围绕着这种“代币”进行的。 首先就是要作出一个概念,就是自己的好感度非常有用。只要是自己有的东西,什么都能买的到。 就连安南自己也能买得到。 是的,安南甚至在盘算着,如果把自己作为商品的话,能卖出多少钱、从这些玩家们身上薅出多少羊毛…… 嗯,至少要到信赖阶段的一千点好感度,才能换取这样一个工作机会……以防万一,需要限定女性。 想当我的女仆,怎么能不给钱呢? ——既然我这么可爱,当然是你给我钱啦。 安南理直气壮,内心非常平静。 “我现在与萨尔瓦托雷学长住在一起。” 见一旁的酒儿也一脸好奇的挤了过来,安南不得不发出清冷的声音,让马匹走的速度再慢些,低着头对她们小声解释道:“这不方便……” “学长?” 酒儿发出软糯而好奇的声音:“哪里的学长啊?二十四岁?” “不,他应该三十多了。” 安南假装自己没有听出对方话中的梗,平静的解释道:“他是冻水港之前的镇长,是一位比我更加强大的巫师。” “也就是说,那些人是打算当着萨尔瓦托雷大人,袭击冻水港吗?” 林依依转而问道。 她非常聪明的转移了之前的话题,如同试探对方心意即将失败的时候,若无其事的抛出一个话题牵扯对方的注意力一般。是女孩们的通用技能。 但她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转移话题,却不是因为想要把这个问题收回来。 她只是注意到了,之前跟在后面的酒儿突然一脸好奇的凑了过来。 林依依顿时心生警兆,让安南赶紧把这个问题带过去。 虽然自己今年只有二十一岁……但对只有十二三岁的小领主来说,自己依然是大了半辈的“大姐姐”。 无论是在年龄还是在身高上,肯定都是有隔阂的。 反而是身材过于娇小,甚至比“唐璜·杰兰特”还要矮上半头的酒儿更像是同龄人,更可能与对方更有共同话题。 而且,酒儿并非是真正的“十二三岁的同龄人”。 酒儿的真实年龄不仅快要成年了,而且她还是一位主播,相比较这个年龄的其他女孩来说,她更擅长谈话、聊天、吸引他人关爱与揣摩人心的学问。 这首测的四十位玩家中,女性虽然不算特别少,但有竞争力的其实不多。 林依依非常有自信。 因为她相信,其他女性玩家们凑过来,也肯定是冲着领主大人的任务来的。 唯独她不同—— 因为她是冲着脸来的!她只是想要揉脸! 她可以理直气壮的把自己的欲望说出口来——此乃觉悟。 突然,林依依心中冒出一个念头,以及一个大胆的想法: 说起来,这个游戏是全年龄向的吗? 被她毫不遮掩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安南一个激灵。 你妈的,这个世界的玩家这么可怕的吗…… 他轻咳一声,装作毫无察觉的淡声答道:“但是,因为之前发现了黑火。所以萨尔瓦托雷学长现在正在隔音的地下室中做研究…… “他正巧在这几个小时内不在。” “那这就太巧了。” 林依依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应和道。 其实她根本没怎么听,满脑子都是那像是布偶猫一样冰蓝色的双眼…… 安南只能再次轻咳一声,目视前方平淡的答道:“是啊,所以说……这绝非报复,而是蓄意谋杀。他们早已布下阴谋,就是为了杀了我。 “我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们了。但既然他们想要来,我就会接着。” 安南发出清冷的声音,一脸被迫害的委屈表情,但同时神情坚定、言语中满是自信:“我绝不会在此屈服。无论是再大的危险,也不能阻止我——” 虽然戏很多,但安南其实完全没有把这个敌人放在心上过。 毕竟,在这次完全破坏游戏规则的刺杀行动中,安南却全程没有见到一个超凡者。 这无疑已经向安南展示了他的底蕴。 如果不是有玩家盯着,他之前和那两个人嘴炮的功夫都不会有,直接上去两剑咔咔就把那两个隐身的砍死了。但毕竟玩家看着,他需要“从对话中向他们透露一些关于剧情的信息量”,所以反而有些麻烦。 不过安南还是挺感谢这位老子爵的。 多亏了他的瞎几把操作,让安南很顺利的在玩家面前装了个逼,给自己梳理了无辜被迫害的正面形象。接下来他无论做什么事,都会被玩家们理解。 原理上,就和安南向萨尔瓦托雷展示自己被人袭击一样。先将自己立于被迫害者的一方,就会得到人们的怜悯;而如果自己同时又极有潜力、有身份、有能力,而且最关键的是长得好看,就会立刻拉拢到一拨中立群众。 现在安南回去之后,就准备进副本了。 他非常期待,这位老糊涂的罗斯堡的老大爷,还会不会继续做一些神秘操作……最好是趁着他不在,彻底激怒玩家和冻水港的领民。 这样他带着玩家们的“复仇”,便是正义之举。甚至还会树立起他的威信与冻水港领民的好感,彻底将这股力量拧成一股绳。 所以,不要停下来啊,老大爷! 拜托了!请继续作死! 我很好杀的,再来送一波啊—— 我这次肯定不还手! 第三十五章 其他的策划做得到吗 “这是镇子里最好的铁匠铺,你们如果武器有损伤,记得来这里维护。” “你们明天的早餐可以从这里买。这里的面包师以前来自王都,手艺很好。” “这是买衣服的地方。快下雪了,你们也该准备过冬的衣服。不喜欢这样式的话,前面那条街还有另外一家。” “这是烂鱼酒吧。卖一种叫‘达尼夫尼’的苦啤酒,据说是用烧焦的麦子酿造的,很有营养,是冻水港的特产。你们可以尝尝,但别喝多。” “这里是……” 安南骑在马上,像是个导游一般,对着身后的玩家们介绍着冻水港的各个“特殊建筑”。如同一位很早就生活在冻水港的老北海人一样。 但这当然不可能。他才来到这里不到三天时间。 这是因为安南事先知道玩家们要来,所以专门向萨尔瓦托雷学长询问过的。 这个时候,就没有玩家敢走神去看论坛了。 他们集中注意力,四处张望着、努力记住从城门进来的路线,以及各个重要建筑物的位置。 安南也很懂,他非常清楚玩家们在乎哪些建筑,所以问的也很有针对性。他如今对玩家们的介绍,也总是切中要点。 玩家们特别关心的,无非就是买消耗品的地方,购买、维修武器防具的地方,能接到任务、打探线索的地方,以及他们自己用来住的地方。 其他的地方,玩家们既不关心、也不急需,安南就问都没问。不如暂且不介绍,作为一个彩蛋等玩家们自己去发掘。 安南之前设置玩家权限的时候,也从中了解到,玩家们与自己进入这个世界的方式完全不同——他们是以纯意识的方式被吸进来的,真正的躯体则在另外一个世界沉睡。 他们下线的时候,这边的身体则会失去意识而沉睡。 就像是一个灵魂,来回穿梭于两个身体中一样。 为了防止人打着打着怪突然一头栽倒,然后复活之后继续愣神无限死亡的情况,安南专门将权限设置为,只有在“能够安然入睡的安全地区”才能下线……说的更明确些,就是躺在安全地区的床上才能下线。 玩家们制作角色时消耗的材料,是出自于安南这边的。所以安南才能调整他们的躯体痛觉。 考虑到他们生活在一个和平的世界中,安南为了防止他们畏惧于战斗,专门将他们的痛觉默认调整为三分之一,并且打开了“战斗直觉”,让他们第一次战斗看起来不会太蠢。 在属性完全碾压对方的前提下,自身感受不到太大的痛苦、还能像是一个老兵一样拥有战斗直觉,再加上他们自身对游戏的理解……如果还能完成不了初始任务。 那么安南就会将这群废物直接全部遣散,重新招募。 招募玩家对安南来说,并非是完全没有代价的。但这个代价很低,低到他暂时完全无所顾忌的程度。 他的系统后台界面,在每次召唤玩家、复活玩家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已消耗素材”的数值向上浮动。召唤玩家消耗的素材会比较多,而复活使用的素材微乎其微——毕竟玩家们某种意义上并没有真正死去。 他们在死亡的时候,身体会化为黑灰、崩溃瓦解。然后飘散到另外一个对方重新组合。 但问题是,这个“已消耗素材”似乎是没有上限的。 因为在安南的系统后台页面中,根本没有“剩余素材”这项属性。 它仿佛是能无限赊账一样。 就像是猫版马里奥一样,生命减到负数之后还能继续往下减…… 在玩家们刚刚被召唤出来的时候,“已消耗素材”涨到了40。但在玩家们进入这个世界之后,这个鲜红色的数值却在不断跳动着、一截一截往下掉,几秒钟的时间就再度掉回了0。 并且每次玩家死亡都会不断跳成1、然后再立刻回到0。 这也是安南当机立断为玩家加上复活限制的原因。 虽然不明白这东西的机制是什么,也不知道它消耗的素材是什么东西,但是总之先省了再说…… 复活的代价对安南来说的确非常低,十个人同时死亡也涨不到一个整数。但如果以后玩家们数量多了,人人都不珍惜自己的性命……说不定到那个时候,安南就会开始收支不平衡了。 考虑到未来,安南便立刻决定,从最开始就要让玩家们养成珍惜生命的习惯。 这个策划虽然很强但是非常谨慎: 既然你们死了,我可能会亏…… 那么我只需要让你们死了更亏,这样你们就不会让我亏了。 安南的逻辑非常清晰,而且实用。 复活毕竟是很便利的权限,如果玩家们都畏惧死亡,那就会像是一把折了刃的断剑,毫无威胁可言。 玩家的狂妄、执着、无所畏惧,都建立在他们死后能复活的前提下。所以安南只是给他们加上了一道镣铐,让他们更在乎生命,不会毫无顾忌的随意死去,却也没有禁止这种“读档机制”。 这样就足够了。 玩家的适应性是非常高的。在不同的游戏中,他们会有不同的专注度、采取不同的生存/战斗策略。 实在不行……就用第一个任务进行筛选就好。 安南念头一动,追加了一条规则: 今后凡是无法完成初始任务的玩家,都将判断为无法在这个世界中生存,直接被踢出游戏。 他如今能招募的玩家数额毕竟有限。虽然玩家们都有相当程度的成长性,但显然安南对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理解: 是他们求着安南放他们进来,而不是安南求着他们玩。 其他的策划做得到吗?! “……这里是贸易之神‘银爵士’的神殿。你们如果有伤口,可以来这里治疗,但要记得带钱。银币面前,人人平等。” 安南向玩家们介绍着最后一个需要在意的建筑,随后微微松了口气,随口道:“接下来是你们的住所……” “银币面前,人人平等——这话不错,我记下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冷不丁的从安南身边响起。 是路易斯教士。 这家伙走路没声音的吗…… 安南很快反应过来,向着这位身材过于高大的青年教士点了点头,尊敬的打了声招呼:“银爵在上……祝安康,路易斯教士。没想到你起得还挺早。” 看着安南对自己态度这么好,路易斯也有些讶异。 毕竟一般来说,教会与领主是处于一种竞争、互相牵制关系的。就算是临时镇长的萨尔瓦托雷,也为了避免麻烦,而和路易斯一个住在城东、一个住在城西。 这点安南自然也知道……他这几天的书不是白看的。 在诺亚王股,领主由国王分封,而教区则由教会决定。 双方都需要向民众收税,命令都具有权威性;双方都不能干涉另一方的政策;双方也都有监督、检举另一方的权力……这让很多地区的王都贵族与银爵的教会几乎要成了仇敌。 而教士有治疗民众的能力,而且收钱就会帮忙干活。而银爵又是所有的正神中,最提倡“微笑营业”的一位,他们的教士在所有正神的教士中,对平民的态度也能排到前三,甚至能够竞争第一。 在底层民众那边看来,教会离他们无疑会亲近很多。而商人们也更亲近银爵教会,因为教会的存在,会放大他们手中财富的力量。 有少数领地,领主几乎完全被教会架空……他们的命令甚至传不下来,有些地方丢人到了连税都收不起来的地步。因此很多领主,都是将教会作为自己的首要敌人去对抗的。 但路易斯教士也很快意识到了安南的善意,于是也温和的回应着:“银爵在上,也祝领主大人您身体安康。 “我是感知到有人在战斗,所以才好不容易爬了起来。现在看来,似乎战斗已经结束了。” “是的。” 安南点了点头,表情有些严肃:“还好我的护卫们正好赶了回来……不然我们就有麻烦了。” “的确都是很好的护卫。” 路易斯瞥了一眼,也半是赞叹半是奉承的答道。 他看了看安南的脸色,轻声猜测道:“还是……罗斯堡的那位?” “嗯。” 安南点了点头。 路易斯微微皱眉:“他这过分了。先不提了……等天亮了我去找您,到时候再细说。领主大人您的护卫中,有几位伤的不轻。我先来给他们治疗一下……” 他看着安南,微微一笑:“看在您的份上,可以打九折。” 安南也闻言笑了笑。 事实上,安南并非是对教会给予善意,而是对路易斯教士本人怀有敬意。 他从萨尔瓦托雷学长那里得知,路易斯教士会来到这种偏远小镇,仅仅只是为了净化这里的诅咒——这无疑是非常危险的工作。 而他在完成这份工作的基础上,还努力盘活了冻水港的经济,让人们的生活变好…… 和镇民们理解的不同,这并非是路易斯教士必须要去做的事。无论是给镇民看病,还是维持这里的经济体系,都是“教士”要去做的事。 而他是一位代行者。他原本只需要净化噩梦。 他哪怕什么都不管,只要看好这里的噩梦不要让其扩散,就不会被总教会斥责,甚至还会给予嘉奖。 他会去分心做这种“多余的事”,无疑是因为他本身的人品与道德修养。 他甚至没有为镇民们解释。而是很自然的接受了这些原本不属于他的工作…… 仅仅只是为了这份品德,便足以安南与他打声招呼。 有位品德优秀的老好人作为同僚,总归是件好事。 而且最方便的是,指使起来也方便…… “有件事麻烦您……当然,我会付钱的。” 安南笑眯眯的说着:“我把其他的随从也都安置在您这里好了。我这些护卫们刚来冻水港,没地方住。还得靠您帮忙安排一下……” “……看来我今晚是不用睡了。” 路易斯教士哀叹一声,轻笑着点了点头,对玩家们吩咐者:“那就都跟我来吧。你们先在我这里对付一晚,明天晚饭前我一定会给你们找到住所。” 好不容易丢了这个大包袱,安南也松了口气。 这都凌晨两点多了。玩家们倒是精力旺盛,但他已经有些困了…… 不过这个时候,萨尔瓦托雷应该就已经把黑火分析完了吧? 安南无声的哀叹一声,向萨尔瓦托雷家中赶去。 他今天还不一定几点能睡呢…… 第三十六章 有什么东西能带进游戏吗 “呜……” 林依依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全身酸痛,蜷缩在电脑椅中。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躺在椅子上睡着了,而手机早已脱手而出,掉在地上。 ……是梦吗? 不,不对…… 她突然抬起头来,看了下时间。 凌晨三点半—— 正好是她在游戏中睡过去的时间。 如果说这个是梦的话,这个梦未免也太真实了…… “唔,等等……” 林依依反应了过来,打开了手机。 她快速翻到了《迷雾大陆》的那一页,将app点开。 ——但她失败了。 app点开之后只弹出了一个窗口: 角色当日睡眠时间未满八小时,请玩家充分休息后再进入游戏。 ……不是梦! 林依依顿时感到心中一阵狂喜炸裂般涌出! 那不是梦——她是真的被选入,成为了这个跨时代游戏的首测玩家! “还玩什么雪原鬼哭5……这能有迷雾大陆好玩吗?” 狂喜之后,她心中却又升起一阵抑郁。 绝了,这玩过迷雾大陆之后,她怎么去玩其他游戏啊…… 她还得做视频啊。这才是她的正业…… 如果可以的话,林依依当然想把迷雾大陆做成一个实况视频。但首先一个问题就是,那位把她们选中的大神很有可能是不愿意把这个游戏透露出去的——这个问题是非常真实的。 根据林依依的了解,游戏界很多大作的首测阶段是全封闭的。参与测试的玩家要签署一份很严格的保密协议,承诺不在解禁之前透露游戏内容。 虽然她们都没有签这种保密合同……但这黑科技本身的约束力,却远远比合同更为强大。 她是真的怕自己被“遣散”。 因为林依依是真的、深深的爱着游戏,爱着那个神秘瑰丽的异世界…… ……和那个贼他妈漂亮的蓝眼正太。 而且就算那位把他们召唤过去的那位大神不禁止直播,她也没法肉眼录制啊? 这不是怎么夹带进去摄像头的问题。 她的肉身根本就没有进去那个世界…… 林依依清楚的记得,她的那具躯体在使用了【冲锋】技能之后,双腿一直是又酸又痛。直到她躺在床上,选择下线离开也没有好转。 可她刚刚醒来的时候,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和睡过去之前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蜷在椅子里三个小时,让她感觉有些腰酸背痛…… 除非策划能给他们提供一个直播接口,否则根本没法录制视频,更不用说直播给观众们看了。 她每天要睡八个小时……这八个小时基本上可以做到游戏与现实同步。 那么她剩下的十六个小时,是一半忙工作、一半打游戏,还是先肝游戏再说? 至少对林依依来说,这不是非常困难的选择。 以她的外貌和声音条件,想要出名太简单了。正是因为发自内心的爱好游戏,她才会选择这一行。 她最初的想法,就是为了“防止以后工作了,就没时间玩游戏了”。所以才干脆选了游戏行业作为自己的主业。 而如今,既然游戏与工作冲突了…… ——那么自然是先肝游戏啦! 起码先爽一阵子,开荒到差不多的程度、至少没有什么执念之后,再回头去做点游戏视频,慢慢放出来拖一下更新节奏。直播就暂时先咕了吧。 林依依现在就非常庆幸,自己刚刚做完一个系列的结局。这样她能空出不少时间来拖更…… 看着那个屏幕中“上传完毕”的提示,林依依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果断的将定时发布的时间,从明天改到了三天后。 以周更的节奏来说,这不就拖出来十天的时间了吗…… “如果最后实在做不出来视频,就去找酒儿做一期杂谈吧。” 她下定了决心。 先肝他妈的再说。 “现在是三点半,八个小时之后是……唔,总归是要睡一觉吗。” 林依依苦着脸:“但我感觉根本不可能睡的着啊……” 要不然…… 等白天玩游戏的时候睡? 既然自己在这里的时候,那边的角色在睡觉……是不是说明,自己在玩游戏的时候自己原本的身体也在睡觉?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的时间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多了八个小时! “……但这个得做一下实验。” 得找个人在自己进入游戏之后,观察一下身体是留在原地陷入睡眠,还是直接被吸进了手机里…… 游戏是好玩,但要是玩着玩着猝死了就不好了。 林依依低头翻了翻手机,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酒儿的微信,然后就开始哒哒哒的飞速输入信息。 还不等她把消息发出去,酒儿就一个微信电话打了过来。 “果然!” 林依依心中一喜。 她们两人之前,根本就没有任何交流的。 这个电话本身就说明,那真的不是梦! 她直接秒接,拿起电话直接说道:“酒儿,你是过来一趟还是我开车过去?” “干嘛?” 电话那头传来酒儿敏锐而警惕的声音:“横杠姐,我是未成年的……” “不是横杠,是一一。” 林依依习惯性的反驳道,随即下意识的压低声音:“做个实验……关于游戏的,你知道的。我们见面再说。 “……说起来,你打电话过来是想干嘛的?” “我想问问你,”酒儿沉思良久,发出软糯的声音,“你觉得我们学学厨艺有用吗?” “……?” 林依依一脸茫然,不是很理解酒儿的意思:“你说什么?” 虽然早就知道,这位主播以非常奇妙的思维回路著称,但之前林依依都以为她这是为了节目效果而装出来的。就好比她一边疯狂摇人一边疯狂输出一样。 可她是真的没反应过来酒儿的跳跃逻辑…… “我的意思是,”酒儿解释道,“咱们要不要给小少爷带点东西过去啊?” “……你是说学会厨艺之后,带进游戏里去竞争女仆?” 林依依先是警惕了一瞬,但她认真思考之后,觉得这个思路还真不错。 唯一的问题在于,厨艺最速成的那个班,两三天能包教包会吗…… 在林依依提出这个问题之后,酒儿也似乎觉得这个计划不太靠谱。 “既然做饭不行……” 酒儿低声喃喃着,声音轻飘飘的:“那我们就只能做点大炸炸了……” 你用做大炸炸来竞争女仆的吗? “你先睡吧,酒儿。我觉得你已经困的不清醒了。” 林依依果断答道:“这样吧,我把地址发给你。你最近是暑假吧?能出门去朋友家住吗?” 毕竟酒儿尚未成年,据说还是个富家大小姐。在林依依这般穷逼眼中看来,她肯定是那种夜间出行都得带着保镖的那种…… “我出不了门的,还是你来我家吧。” 酒儿凑在话筒旁边,悄悄说道:“我家房子很大的哦……” “……行。” 林依依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那我收拾收拾就过去。” 她毕竟单身少女独居在家,要是白天进入迷雾大陆恐怕就是直接昏迷一天,也不怎么安全。跑到网友那边住,说不定会更安全一些。 酒儿也嗯嗯的应道:“那我去找李伯,给医院打个电话。” “……为什么要给医院打电话?” “买点吊瓶啊。” 酒儿理所当然的说道:“输生理盐水,或者打营养液都行。” “别,咱还是正常吃饭吧。” 林依依被酒儿的奇怪逻辑折磨的不清,果断答道:“我到时候监督你。你也别打电话给医院了,把地址发过来吧,我收拾好就开车过去。” “那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酒儿又听话的嗯了一声,转而又幽幽的说道:“不过我还得觉得给医院打个电话。如果你被气的猝死在我家怎么办……” “我求求你别让我猝死行不……” 林依依连忙挂断电话。 她感觉自己血压快要拉满了,再不挂断电话就能当场去世。 这人说话也太混沌了。最离谱的是她居然对自己的混沌有逼数。 酒儿的粉丝们是怎么受得了这个古怪的女孩的?他们不会被气死吗?怎么这姑娘人气还能这么高? ——就因为脸好看吗? “要真是这样,那我下次录视频也得露个脸。这样他们应该就能宽恕我的拖更了……” 林依依碎碎念着,风风火火的收拾着衣服和日用品。 另外一边的世界中,安南也终于回到了家中。 不出意外的,萨尔瓦托雷已经将那份黑火的来源分析完毕了。 第三十七章 准备进阶 安南熟练的烧好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随后他才坐在桌子旁,看向瘫在椅子上的萨尔瓦托雷:“分析结果如何,成功了吗?” “自然成功了,”萨尔瓦托雷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答道,“天都快亮了,你怎么还没睡?” “我估计今天是睡不了了。” 年幼的领主大人叹了口气:“就在你刚刚在地下室分析的时候,咱们这又出了个大事。 “刚刚在城南有一百多号‘强盗’,蒙着脸带着武器,带了五十多桶黑火,想要潜入到城里来。” 安南特别在“强盗”这个词上读了重音。 他相信对方会明白他什么意思的。 “……什么?五十多桶?” 听到这个数量,就连萨尔瓦托雷也被吓了一跳。 他明显被这句话惊的精神了一些,打了一半的哈欠都被噎了回去。 因为他非常清楚,五十多桶的黑火能造成何等破坏力。 举个例子,将唐璜的那艘船烧掉,一共也只用了十桶出头的黑火而已。想要引燃一栋房屋,只需要将裹有棉布的箭头在黑火里沾一沾,它在击中物体之后就会立刻引燃。 这五十桶黑火…… 只要把它们堆在房子周围,别说安南和萨尔瓦托雷都会被烧死,就连周围一条街都会被引燃烧尽。毕竟那种粘稠的黑色火焰根本无法用水熄灭,也不可能隔绝空气。 一旦萨尔瓦托雷和安南这两位巫师死去,普通民众根本难以处理这种危险的火焰。 “是的,五十桶。幸亏我的护卫们刚好今天要回冻水港,路上遇到了他们。银爵保佑,我的运气不差。” 安南放下茶杯,缓缓说道:“我忠诚而勇敢的护卫们,想办法混进了人群,引爆了一些黑火,制造了混乱并将那些强盗烧死大半。我看到火光升起,就带着民兵们赶了过去,杀死了剩下的强盗。 “现在还剩二十多桶黑火,我按照你之前提过的保存方法,把它们沉到冰水里了。上面还盖了叶子隔绝光照,应该不会简单爆炸。” 安南这里没有说实话的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这实话的可信度,可能比谎言还会低很多…… 四十位没有入阶,二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剑士,能一个不死的击杀一百多号经验丰富的私兵?甚至在遍布黑火桶的情况下与他们交战,却连一个人都没有被烧伤? 如果安南实话实说,萨尔瓦托雷才会以为安南有所隐瞒。 “五十桶黑火啊……他们这也太狠了。” 萨尔瓦托雷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的攥紧拳头:“阿尔文·巴伯是哪来的底气?他就不怕我们万一能活下来吗? “我是这一代的黑塔之子,你是老乌鸦……我是说,杰兰特伯爵的仅有的三个儿子之一。随便我们哪个活下来,他都不可能活下去!” 光是想到自己从地下室出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处于熊熊烈焰之中无法逃脱、只能活生生被烤死的可能性,萨尔瓦托雷顿时一阵后怕。 “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 安南微微眯起眼睛,缓缓说道:“而且我们之间的矛盾,其实远没有那么大。这基本相当于宴会时发生口角、或是喝多了之后打了一架,根本不至于闹到出人命的程度。 “所以,我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你是说,不是阿尔文·巴伯干的?”萨尔瓦托雷很快反应了过来。 “至少他肯定是接了其他人的命令,或者是被人指使的。” 安南肯定的答道:“人年纪越大,顾虑就愈多,就越怕死。如果他年轻个四十岁,说不定还可能一气之下决定杀人。更不可能为了这种小事而送一百多人来送死,这会让他对自己的私军的控制力大幅下降……” “除非,这原本就不是一件小事。” 萨尔瓦托雷接过安南的话:“他并非是因为之前的事而报复你,而是从最开始就打算杀了你——或者毁灭冻水港。” 他心中豁然开朗,不禁对这位十二三岁的年轻领主心生赞叹。 至少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一脸蠢相的在河边抓鱼呢。别说算计人心、布局谋略,就连大字都不认几个…… “看来你从那黑火样本中发现了什么。” 仔细的注视着萨尔瓦托雷的表情,安南嘴角上扬,像是只幼小的狐狸般无声的笑了笑:“方便和我说吗?” “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 萨尔瓦托雷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实际上,这些黑火的制造人,就是我。” 看着安南怀疑的目光,他立刻解释道:“我检查了一下,发现它们是我至少五六年前的成品。虽然是以老师的名义对外销售的,但实际上是我实习的时候代工生产的……所以稳定性才会这么差。” “恩,理解理解。” 安南点了点头。 完全可以理解,研究生偶尔也会被导师这么使唤…… 不过,萨尔瓦托雷的导师…… “……你是说,本杰明老师?” “没错。” 萨尔瓦托雷肯定道。 他的眼底也浮起怒火:“他们原本是打算用老师的黑火烧死我们,用这种方式来推卸责任,顺便给老师栽赃嫁祸。而他们显然没有检查过这些黑火中的印记,不然他们一定会发现,这黑火并不是老师做的。” “不,也不一定。毕竟如果是你杀了我,结果也是一样的。” 安南微眯起眼睛:“不过,这是好事。” “好事?” “自然是好事,学长。对方既然会使这种绕来绕去、风险极大的阴谋诡计,无疑就是承认了,他们没有正面抵抗我们的力量。那么我们至少可以不用担心超凡者刺客了。” 男孩缓缓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差不多要反击了。” “怎么反击?” “自然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安南嘴角微微上扬,挥挥手愉快的说道:“我要把那些黑火……放回去。放到他的领地中,放到他家里去,然后……哄! “虽然那位老爷子可能是被人胁迫的,但他的行为是否处于本心,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谁都知道,我们可是受害者呢,正义的复仇权柄此刻正在我们手中……无论作出什么事,最多也就是被好事之人斥责两声。” 安南平静的说道:“我们的行动无疑是正义的,朋友。正义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啦。” 萨尔瓦托雷注意到安南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双眼冷彻如冰、没有丝毫波动。就仿佛完全不将人命放在心上一样…… 虽然萨尔瓦托雷也完全支持复仇,但……至少说出来的时候,无论心中是别扭、沉痛还是雀跃,至少还是会有些许波动的。 可安南并没有这种波动。他的语气平淡到,就仿佛是在说“把它从这里搬到哪里一样”,从来没有人类的感情。 甚至连复仇时的快乐,与他被谋杀时的仇恨、愤怒,萨尔瓦托雷都没能察觉到。 萨尔瓦托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就像是,就像是一位真正的凛冬人一样…… 只有那些信仰冷血女士的家伙,才会出生就具有这种冰冷彻骨的眼神。 萨尔瓦托雷心中微微一凛。 这个世界的所有超自然力量,都来自诅咒——是所有。 法术自然也不超脱于这个范畴。 一旦巫师们的法力失衡,就会失控。被自己所持有的诅咒反噬。 比如说,转化巫师的躯体可能会部分或全部转化成石像或是金子;先知巫师可能会看到大量虚假而混乱的未来,分不清自己处于梦境还是现实之中;夺魂巫师的灵魂可能会被自己身边缠绕着的灵体撕裂,或者干脆变成半人半灵的扭曲怪物…… 就算法力没有失衡,如果他们不断违反学派的核心诅咒,也会被反噬。 而失能学派的诅咒,就是逐渐失去感情。 热血澎湃的巫师如果学习并铭刻失能学派的法术,甚至可能会精神分裂——每次施放法术的时候,都会感觉自己的某一部分感情被冻结。 那种忽而重视,忽而轻视,忽而愤恨,忽而冷血的感觉,会逐渐让人怀疑自己曾经作出的决定是否处于本心……甚至因此而逐渐发疯。 反而是最开始就感情淡漠的人,最适合深入学习失能学派的法术。 凛冬公国甚至有着名为“冬之手”的高位巫师进阶职业,需要由凛冬大公亲自主持进阶,条件与诅咒都是秘密,负责凛冬公国内部的监视与审讯。 但冬之手的能力,萨尔瓦托雷还是知道的: 传说中彻底冰封内心感情的失能巫师,毫无感情的监视者。 从他们心底凝结出的纯黑色寒冰足以冻结敌人的时间观念,碰触到的瞬间,就会让人失去抵抗能力,甚至可以彻底冰封他人的某段记忆,或是心底的某种感情,让敌人变成朋友……甚至能让他人的间谍忘记自己的使命,专心为凛冬公国服务。 ……或许唐璜并不适合跟着自己学习。 他最适合待的地方,是北方那个永冬之国。唯有在那里,他才能感悟到什么是真正的寒冷、什么是无情……各种意义上。 诺亚王国,还是太温暖了。 ……不,不仅是太温暖了,甚至最近王都快变成火炉了,就差把国王陛下架在火上烤了。 整个王国各地方都热腾腾的,眼见着整个诺亚王国就要乱成一锅粥…… 不过也好。 起码有感情的人,比没有感情的怪物要好相处的多。 萨尔瓦托雷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了一些:“你先睡一觉吧。那些黑火我带人去回收一下,存到地下室里。明天你起床后,我跟你说一下注意事项。 “然后,你就可以准备进阶了。” 第三十八章 进阶仪式 安南对自己向来都是非常狠的。 说睡就能睡着,起床时绝不赖床。不抽烟也不喝酒,认为自己吃饱了就绝不多吃一口,每天摄入营养都很均衡;认为睡前玩手机不好,上了床后就绝不会打开一次手机,睡前三个小时就会停止进食,也不会再打开游戏。 他毕竟不是隔壁的产品经理,工作再认真也不会猝死。 因为工作时间他从不摸鱼,所有的任务都可以在下班前完成,并不需要熬夜加班。这是他学生时期就养成的良好习惯。 而安南也从不会接任何自己能力范畴之外的多余任务——他所有承接的工作量,都是自己全力工作时恰好能够完成的程度。 他就像是完美的理性机械。精准、优雅而完美,他的老板都赞许他很优秀,医生都说他很健康。 这种对自身的完美控制能力,正是他在失去一半的感情之后,仍能通过常识维持自身的正常性的原因。 在他把重要的消息,分别通知给路易斯教士与萨尔瓦托雷之后,他所能做的事就已经做到极限了。 剩下的事,已经不是他努力与否能做好的了。再想也没用,于是他就放着路易斯和萨尔瓦托雷去熬夜加班,自己很快就安心睡着了。 这种熟悉的同事熬夜加班自己干完活早睡的氛围,让安南睡的格外香甜,起床之后神清气爽。 当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有玩家们登陆了。 很显然,他们中应该有相当一批玩家根本没有睡觉,而是卡着八个小时的时间点上线的。 因为安南似乎没有睡醒,他们也没有非常失礼的来打扰安南、也没有急匆匆的去各种找人对话,寻找任务线索,而是去找了点早餐吃,同时水水论坛、聊聊天,或是组团在城里逛一逛,欣赏一下异界风景什么的。 安南非常欣慰。 这说明这批玩家还是很成熟的。 能清晰的认识到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就说明至少不是什么毛头小子。 于是安南感动之下,就为他们布置了新的任务: 【那位来自罗斯堡的老子爵,的确是想要唐璜·杰兰特的命——同样的,他也想要你们的命】 【他的背后的确有着来自王都的势力。而他也有其他的势力在暗中支持着他,可这又怎样?无论如何,你们都不愿在此认输,你们的冒险才刚刚开始】 【为此,唐璜·杰兰特已经做好了准备】 【正如唐璜所言,‘这不是复仇,而是谋杀’。你们已经成功的击溃了一场邪恶的谋杀阴谋,而如今,该是你们复仇的时候了】 【无需顾虑,无需怜悯,竭尽全力,不择手段——】 【只因邪恶当前,尔等皆为正义】 【已获得主线任务:罗斯堡之灾/保卫冻水港】 【主线任务:罗斯堡之灾(0/20)】 【任务需求:使用自己的手段,瞒过检查混入罗斯堡的领地,并成功潜伏(0/1),在适当的时机制造混乱、为唐璜·杰兰特的计划做准备(0/1)】 【特殊需求(+10~100评价):视具体贡献而定】 【特殊需求:不可与“保卫冻水港”同时完成】 【主线任务:保卫冻水港(0/20)】 【任务需求:在计划成功之前,辅助民兵做好安保措施,确保冻水港不被偷袭(0/1),保证“路易斯教士”、“萨尔瓦托雷·黑塔”、“唐璜·杰兰特”生还(0/3)】 【特殊需求(+10~100评价):视具体贡献而定】 【特殊需求:不可与“罗斯堡之灾”同时完成】 在突然接到主线任务之后,玩家们立刻议论纷纷的在论坛讨论了起来。 他们大致明白,这应该是唐璜·杰兰特醒了,和其他两位重要NPC商议过后,下定决心要报复罗斯堡了。 这是好事。 玩家们发自内心的这样觉得。 毕竟整个冻水港,都属于友军单位。 在玩家落地那场紧张刺激、却不够酣畅淋漓的战争之后,就陷入了没怪可打、也没副本能刷,只有一些日常一样的简单任务能做的困境之中。 虽然这个世界本身就让他们足够惊喜、足够满足,但这总是缺了些什么。 现在就什么都不缺了。 主线任务终于推进到了能打怪的地步。 按照玩家们的想法,他们肯定是都想去罗斯堡逛逛的。不仅是因为那边能“合法杀怪”,还不用担心降低唐璜的好感。 更是因为那边等于一个新地图……说不定那边就会有什么冻水港买不到的好东西、接不了的新任务呢。 安南也知道,事实的确如此。 毕竟和冻水港相比,罗斯堡更接近内陆一些。在以前冻水港还属于凛冬公国的时候,这曾经是诺亚王国的边防要塞,与内地的交通比冻水港紧密许多。面积上的确不如冻水港大,但是居民的数量却反而多上一倍有余。 虽然理论上来说,唐璜是整个北海领的领主,而罗斯堡子爵是属于护卫他的封臣。但他毕竟只是杰兰特家族的第三子,不是他的父亲……更不是他的祖父。 如今,冻水港依然是北海领最重要的城市——毕竟它是北海领唯一的大型港口。可在封禁与凛冬公国的跨国贸易后,最为繁华的却已然变成了罗斯堡。 但安南已经猜到了玩家们的想法。 所以他直接将两个任务各自设置为二十人上限。也就是说,只有一半玩家能前往罗斯堡……这样就可以防止被偷家。 有一位孙姓战术大师曾说过,一切战术转换家。 安南就担心,自己把四十个钉子撒进去之后,对面和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 这样设置之后,玩家们很快就通过讨论和选举,找出了在上次战斗中正面战斗能力最强的十个人……以及年纪最大、坏水最多,最擅长搞事的十位主播。去接取这个艰难的潜伏任务,顺便当个代购。 之前完美完成任务的三人都在其中。反倒是酒儿主动选择了看家防守。 等玩家分配好任务之后,安南就与萨尔瓦托雷一起,前往了银爵教会。 “以防万一而已。” 对此,萨尔瓦托雷如此解释道:“进阶仪式中,不能被打断。而没有任何人敢于袭击教会,毕竟银爵教会的势力……总之你待在这里会安全一些。” “而你就去给我吸收火力?” 安南挑了挑眉,反问道。 萨尔瓦托雷却是一脸严肃:“因为真的可能有探子或者刺客混进来了,而且应该就在我身边。不然他们不可能确信,我那个时间点在地下室……毕竟如果我当时正好有空,这些黑火根本不可能被引爆。它们在引爆前,对我来说只是施法材料而已。 “你如果担心我,就尽快进阶完毕然后出来吧。多一位超凡者,冻水港也会安全许多。” “我明白了。” 安南认真的点了点头。 随后,他便站到了事先已经画好的仪式法阵上。 法阵由红色的宝石碎末所化,还没有完成成型。 在路易斯教士的注视下,萨尔瓦托雷第一次在安南面前念动了转化学派的咒语: “东之鹧鸪,西之鹤,南之雀鹰,北之鸮。黑化以铁,白化以火,黄化以宝石,红化以血——” 只见法阵上的宝石碎末逐渐融化、分离。单薄的法阵变得立体,黑、黄、白的三重圆环围绕着安南开始缓慢而安静的旋转着。 这时,萨尔瓦托雷松了口气。 “好了,它可以保证你的安全,我们也可以随时把你唤醒……现在,准备进入噩梦吧。” 说着,他将一个纸条递给了安南:“念出上面的名字就好了。” 安南接过纸条,轻声念道: “骸骨公……” “我——在听。”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安南心中带着重重的回音突然响起。 下一刻,一行数据流突然在他眼前浮现: 【检测到未完全净化的噩梦碎片】 【等级需求:黄金阶以下】 【职业需求:无】 【特殊需求:无】 【要求符合,十秒后堕入噩梦,十,九……】 第三十九章 噩梦:画廊 【正在坠入噩梦,副本生成中……】 【检测到当前副本具有特殊性质:重演】 【副本重新生成中……】 【副本难度为扭曲,进入次数无限制】 【当前净化率为38/350】 【小队当前总侵蚀度为8%,副本难度上升8%,噩梦畸变概率上升8%】 【此副本共有6个存档点,每次死亡上升2%侵蚀度】 【此副本不提供引入剧情,但有解密奖励】 【副本通关奖励:前两层——青铜阶以下(含青铜阶)任意自选职业上升1至2级;后四层——白银阶以下(含青铜阶)任意自选职业上升1至4级】 【副本解密奖励:未知】 【载入完成】 安南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数据流飞快的向下流过。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腹中一阵强烈的呕吐感……这似乎并非是错觉。至少对安南来说,他很少会感受到错觉。 等到数据流完全渐渐淡去之后,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缥缈而虚幻的低语声: “不要回头……” 那是一个老人的声音:“绝对不要回头……” 那声音从安南身后传来,非常衰老而虚弱,却无比清晰。 就像是紧紧贴在自己身后,凑在耳边低语一样。 安南在睁开眼睛之前,便心念一动先打开了自己的面板。 在副本中,安南能看到的唯有健康度与侵蚀度,但这也足够了…… 之前安南进本的时候,听到的那个小队总侵蚀度,让他有些不安。 这可是单人本,难道…… 在安南打开面板之后,他面前显示出孤零零的两行数字: 健康度:56% 侵蚀度:8% ……果然,他已经不知不觉的死了两次了吗。 “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啊……” 安南微微皱眉。 有点麻烦了。死亡无法继承记忆……这就意味着,错误完全可能重演。 如果换个人在这里,或许会为这种永远也逃不出去的死亡循环而感到恐慌吧。 不过安南虽然感觉有些麻烦,心中却没有畏惧。 要问为什么的话…… 就是他对自己非常了解。用一个比较奇怪的比喻来形容……就像是观众一样。 他对自己的认知,就像是观众对影视剧、电影、动画中的某个角色那样。因为明晰过去发生的一切,却有抽离在外,所以他能得知自己的这份感情因何而存在,他的决定基于怎样的影响。 就算没有继承记忆。但只要前两个周目中,采取行动的依然是“安南”,那么他就有破解自己给自己留下的信息的底气—— 安南睁开眼睛。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灯火辉煌的长长画廊。走廊很宽阔,足以容纳十个人并排前行,两侧没有任何装饰。 天花板上有水晶般清澈的吊灯,燃着的烛火透过吊灯,将整个走廊照亮。唯有走廊末端,那个敞开的大门之中一片昏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并无法从衣着打扮上确定自己的身份。只能大致确定,这具身体的年龄是男性、年龄在三十多岁左右,双手干净没有老茧,衣着简单、干净但料子却相当舒适,应该至少是没有经济压力。 “画廊……难道‘我’是画师吗?” 安南推测道。 没有提示,没有引入剧情。 “让我想想……” 他低声喃喃着。 安南注意到,自己的腹部正缓缓浸出血液。 从痛觉上来说,这应该是不久之前被人用匕首刺伤了。而从位置上来判断,也不排除内脏受损的可能性。 “啊,我受伤了。我血流满地啊。” 他面无表情的平静说道。 而在他低头查看自己伤势的时候,通过观察自己的影子意外的发现,这房间内的火光异常稳定。 完全没有因通过气流时,烛火发出微弱抖动而产生的那种令人不安的明暗不定的光影感。 安南微微眯起眼睛,没有着急立刻往里面走去。 他回忆起路易斯教士给自己的攻略。 为了以防万一,路易斯教士翻来覆去的写了很多。但安南基本上可以将其总结为三句话: 第一,不要专注的去看任何一幅画,但也不要闭上眼睛。 第二,所有的岔路口,都往有画的那侧走。 第三,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回头。 根据路易斯教士的意思,只要安南严格遵守这上面的攻略,应该是可以安全离开的。 ……那么问题来了。 为什么安南会在这里死了两次? “按照我的习惯,第一次下副本的时候……” 安南喃喃念叨着:“我必然会完全遵循攻略走。” 他事先就知道,这个副本中死亡会导致丢失记忆,那么他一周目的所有行动,必然是会给后来的自己提供参考的“标准行为”。 问题是……他第二次是如何做的? 他这两次,都是在什么时候死去的? “……有点意思了。” 安南嘴角微微上扬。 在危机到来之际,他却清晰的感受到了,内心深处传来的雀跃与兴奋。 他没有注视任何一幅画,只是缓慢的向前走去。 他不是不想走快,而是因为腹部的伤口一直在牵扯着他。而在安南想要强行走快的时候,他的健康度就会突然下滑。 “限定了移动速度吗……” 安南低声喃喃道。 如果由他来设计这个关卡…… 他肯定会布置一个追逐战,这个追逐战会逼迫玩家角色小跑移动。通过快速掉落健康度与身后危机的双重恐惧来压制玩家。 他微微眯起眼睛,走到了走廊尽头。 安南控制自己的步伐幅度,用自己的脚步、而非是目光来丈量长度。 “……正好一百米。” 他推开走廊尽头那扇门之后,发现眼前是一个L形的拐角,拐角的尽头向右拐。 这个短短的拐角非常黑暗、看不到任何照明,而且很窄,只有不到三米的宽度,长度也很短。 但拐角的尽头却有蒙蒙的光亮,仿佛吸引着安南快速通过这里。 在这里一切都很昏暗,安南只能确定,两侧依然挂着许多的画框。几乎每一幅画都是肖像画。 他以余光扫过,便确定这些画框上的人都在注视着自己。 “这次是二十米。” 他低声念着。 在安南走过第一个拐角的时候,依然没有发现任何特殊之处。拐角的另一侧,是只有不到十米的一个狭窄空间。它在左侧摆着一个收藏品展示柜,而右侧则是一个衣架。 但无论是展示柜里,还是衣架上,都没有任何东西。一切都是空荡荡的……就像是被玩家卷过一样。 而这狭窄空间尽头有一扇门。门是棕红色的,看起来有些破旧,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安南微微一笑,从容的推开了门。 而后,他看到了熟悉的、灯火辉煌的长长画廊。 仿佛他又回到了原点一样。 “……哈。哈哈哈哈!” 但看着这诡异而惊悚的一幕,安南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等他笑完,他才笑眯眯的走进画廊,顺手带上了身后的房门。 “PT啊……这个我熟啊。” 安南低声喃喃道。 他的嘴角诡异的上扬着。 第四十章 第二次循环 安南完全感受不到恐惧。 所以他也没有犹豫,只是继续前进。 但这次,他在刚刚走到一半的时候,他正上方的吊灯突然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就像是被风吹动一般。 吊灯吱呀吱呀的前后摇晃着,发出尖锐刺耳、令人牙酸的声音。 安南脚步微微一顿,随后继续向前走去。 五步,六步……七步! 在他踏出第七步的时候,安南听到了无比清晰的锁链断裂的声音。 在呛啷啷的锁链拉扯声中,他身后的吊灯突然坠落,摔在地上、摔个粉碎! 安南清晰的感到身后一阵飓风袭来,像是铁丝、又像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刮到了他的后背。 他猛然感到背后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无需用手去触摸,他也能知道自己肯定出血了。 但他依然没有回头。 他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又等了一会,继续向前走去,直到离开画廊。 如果这个时候安南回头去看,或是左右张望一下。就能发现,那些四面八方注视着他的肖像画,与第一次经过画廊时已然不是一张脸了。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但却全部变成了一张张完全一样、面无表情的脸。 黑发而蓝眼。 并非是他这具身体的面容。 而是副本之外,属于安南的那张脸! 而在坠落的吊灯下,正压着一具遍体鳞伤的尸体。 它穿着贵族才有的华丽衣服,后脑、脖子、肩膀、腰部都被吊灯上的突起刺穿,毫无声息、四肢扭曲的躺在吊灯底下。 就像是被摔落下来的吊灯砸死了一样。 ——而它的脸,也是安南! 看着安南一直往前走,一次都没有回头。地上那具尸体突然抬起了头,有些失望的看向安南。 随后他无声无息,连同背上的吊灯一并化成了一滩黑水。 安南第二次来到L型的回廊。这次与第一次不同的是,它这次是相当明亮的。两侧的灯台上安静的燃着火焰,肖像画们面容温和的微笑着、目视前方。 “呵呵呵呵……” 突然,安南听到了一声女性的低笑声。 “是谁?” 他随口问道,也没有得到回应的打算,便是继续向前。 而他往前走了两步,便隐隐听到一阵隐约的、用锤子砸钉子的声音。他越是往前,这声音就越是清晰……离他越近! 就像是有人伏在安南身后,用锤子在他头上敲钉子一样! 突然,他旁边的墙壁猛然裂开。 巨大的锤子,直接将墙壁砸开! 安南毫不犹豫向前窜去,躲开了这一击的同时,快步往前跑着。 他的腹部传来剧痛,鲜血咕嘟咕嘟渗出,但安南却没有丝毫犹豫。因为他的身后传来紧促的脚步声。 他飞快的往前跑去,健康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流淌,但他依然没有停留。 第一次走过时不到三十米长的走廊,他如今却跑了五六十步。 直到他拐过拐角的时候,背后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眼前的光亮再度变得稳定了起来。 狭窄的房间中,与第一次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衣帽架上挂上了一身带血的棕褐色长风衣。而左侧的收藏品展览架内,多了一个……西红柿? 安南愣了一下。 他思索片刻,想要取走西红柿。但他伸出手去,却发现那展览柜像是有一面无形的玻璃墙一样,虽然什么看不到却挡住了他伸出去的手。 安南毫不犹豫,一拳锤上去。先砸透明墙,再砸展览柜。一直砸的安南指头生疼,却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那个番茄就像是在嘲讽他一样,一动不动、晃都没有晃一下。 “【打不开】……我知道了。” 安南低声喃喃着,看了一眼带血的风衣,从容的披了上去。 他的大脑飞快转动—— 一般人之所以会被困死在这个噩梦中,因为他们无法确定之前自己做过的决定。所以他们便会反复犹豫,拿不定主意。 但安南不同。他在进入副本前,就已经给自己下定了攻略法: 他知道自己一周目的时候,必然会严格遵循攻略。除了走,他不会调查任何东西,不会与任何人对话,不会去看任何多余的东西一眼。 这样,在他进入二周目的时候,安南就可以知道——如果自己不调查任何东西,就一定会死。 所以安南在二周目的时候,就会在一周目的行动前提下,去调查他所有遇到的东西。而如果他失败了,就说明即使调查所有物品,也可能会死去。 换句话来说,前两周目是他用来收集信息的。 安南这次开局是三周目。 这意味着,无论是全部调查或是全部不调查,该死的时候都会死。 副本的净化率也揭示了一些信息。 38/350。 这意味着,路易斯教士已经成功净化了三十八次噩梦。虽然不一定是完美通关,但他至少通关了三十八次……所以它不可能特别特别难。 而在这个噩梦中,失败的记忆是不会留下的。 也就是说,那些攻略都是路易斯教士总结出的,他这三十八次成功中的“相通之处”。 路易斯教士专门提到,他每次攻略噩梦时,遇到的场景都会有细微的不同。但他自认为只要自己遵循这些相通之处去行动,就能够通关……所以他才会将这些攻略放心的交给安南。 那么,这些攻略、禁令的共通之处是什么呢? “——是【看】。” 无论是“注视”肖像画,还是寻找有画(全是肖像画)的走廊,亦或是回头“看”,都与观察有直接的关系。 得到了第一次和第二次的经验。 第三周目的安南依然无所畏惧。 既然知道全不调查,和全部调查都无法通关……那么就说明,路易斯教士的攻略至少不完全适合他。 路易斯教士一定有某个习惯,与安南是不同的。他甚至无法意识到,这是他人所没有的习惯。所以他才会没有写到攻略上。 安南得靠自己来了。 安南摸了摸那风衣的材质。 不出意外的,它眼前浮现出了信息框: 【染血的长衣】 【类型:材料(普通)】 【描述:一件染血的古旧衣服,腹部有裂口】 【描述:观察血迹,你意识到衣服的主人曾经腹部中刀】 “……腹部中刀?” 安南喃喃道。 他不再犹豫,穿上这件衣服。 他比划了一下,发现腹部的伤痕对上了。 “这的确是‘我’的衣服。” 安南作出结论。 他不再犹豫,继续向前走去。 他再度推开大门。 再次回到了画廊中。 但这次不同的是,画廊之中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突然,一道电光在窗外闪过。 在那一闪而逝的光芒中,安南清晰的看到,无数条绳索悬挂于画廊之上,歪歪扭扭的绑着着一幅幅的画框。 下一刻,一声炸雷响起! 大风瞬间将窗户吹开,寒冷而潮湿的空气立时浸入安南胸口。这时他才听到窗外哗哗的雨声。 而后闪电再度落下。 落雷声响起之前。 安南却看到,那一条条上吊绳下绑着的哪里是什么画框—— 那是一具具的吊在房梁上的尸体! 它们脑袋低垂,穿着豪华而浸血的衣服、踏着皮靴,双目浑浊、面容浮肿,身体随风晃动。 就在光亮消失前的瞬间,安南隐约看到所有的尸体,嘴角都整齐的、诡异的微微上扬。 毫无疑问。 ——这全部都是安南的尸体! 第四十一章 画廊:艾蕾·莫里森 看到大约二十多个自己挂在天花板上,安南却是面无表情。 甚至有点想笑。 “……就这?” 安南有些失望。 这倒真不是他胆子大,也不是他没有恐惧心的问题…… 从客观的角度上来说,安南知道这个点吓人在哪里——原则上来说,安南进入的是某个人的噩梦之中。也就是说,他在副本中,是在扮演这个疑似画师、被人捅伤的男人。 可这些吊着的尸体,却有着副本外安南的脸。 这招对真正的土著NPC来说,或许能让他们毛骨悚然,产生一种我是否在噩梦中的错乱感。但对玩家来说毫无意义。 甚至还很谐。 因为无论是玩家们,还是安南。他们在副本外的身体,都不是他们本身的身体。 如果这些吊着的,是穿越前的安南、或者玩家们的本体,说不定能吓的玩家们心脏骤停。 但把他们捏出来的人物像是个腊肉一样刮在这里,可能反应慢点、领悟能力差点的玩家除了在刚看到尸体的时候被惊一下。可能走过去都get不到这个场景恐怖在哪,还得等退出副本之后让人给帮忙解释一下…… 需要别人解释才能理解到底哪里恐怖的恐怖游戏,可以说就相当谐了。 不等安南看清,便又是一道闪电于窗外落下。 接着一闪而逝的亮光,安南看到那些尸体都变回了一幅幅被捆缚着的画像,仿佛之前都只是错觉一样。 安南又等了一会,之后就再也没有闪电划过了。 于是他恳切又礼貌的问道:“还有别的吗? “没有我就走了?” 在二十多个晃晃悠悠的肖像画的目送下,安南轻快的通过了画廊。 而L型的回廊,又变成了之前昏暗的样子。 唯一不同的是,墙壁上裂开了一条缝隙——正是之前突然冒出一个铁锤把墙砸开的那个位置。 这缝隙虽然不大,但也足够容许一人通过。 安南走过去之后,往里面看了一眼。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里竟有一条狭窄逼仄的通道。它仅允许一人通行,两个人并排走都会非常拥挤。 而在狭窄通道的尽头,是一道木门……与自己前两次循环时,最后一个房间中见到的那道门一模一样。 ——【所有的岔路口,都往有画的那侧走】 “这算是……岔路吗?” 安南喃喃道。 他往左边看了看,那边的尽头仍然亮着蒙蒙的昏黄色灯光,几乎和之前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L型回廊的两侧,这次没有挂上那些诡异的肖像画。 而在那个狭窄通道的尽头,也仅有一幅画。在通往下一次循环的大门左侧,还挂着一幅安南暂时看不清的画框。 ——大概是要往这边走。 安南想着,尽力从缝隙中挤了进来。 他听到“自己”发出了痛苦的低鸣声,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腹部的伤口似乎都因此而被撕裂。 他的身体似乎不受控制了。 或者说……他像是进入到了过场动画一样,身体自己动了起来。 要通关了? 还是说……这才刚刚开始? 虽然腹部被人刺伤,但安南之前没有喊过一声痛,更没有发出这样丢人的声音,行走的频率也很接近,身体一直保持在一个在不使伤口恶化的状态下、能以最快速度前进的姿态。 如同机器一样,精准而优雅。 可他如今的步伐却是越来越慢,还因为痛苦而多了一些毫无意义的动作,甚至有些踉跄——这无疑会让伤口进一步恶化。 “巴克尔……求你……” 他低声喃喃着,突然喉咙一阵翻涌,他剧烈的咳嗽起来,腹部的伤口也被进一步撕裂。因此他也一个跄踉跪倒在地上。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窒息。 终于,他好不容易才从喉咙中咳出一口混着血的痰来。 “啊……啊……” 他发出了极为恐惧的声音,喉咙中咯咯作响。 因为他看清楚了,那并非是痰。 而是一枚眼珠子。 一枚非常完整的、有着漂亮的碧绿色瞳孔的眼珠子—— “求你……不要……” 他再度低语着,踉跄着想要站起来。但因为走廊过于狭窄而光滑,他无处接力、腹部又是剧痛,光是想要起身就很困难。 于是他尝试了两下之后,便干脆在地上艰难的爬行着。 而安南却非常敏锐的听到了脚步声。 极轻极轻的脚步声。 他是在地上爬,像狗一样爬着往前走——又是从哪传来的脚步声? 是在身后。 安南很快反应了过来。 有个人,安静的、蹑手蹑脚的跟在自己身后…… 而“他”却仍然像是精神涣散一般,在地上艰难的向前爬行着,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时不时发出痛苦的低鸣声。 短短的十几步的路程,他却足足爬了半天。 直到他接触到门扉的时候,近乎欣喜若狂。 “啊……哈哈……呵……” 他半哭半笑的抬起上半身,想要推开门,回到那宽阔的、至少能让人站起来走路的画廊。 但他的笑容很快凝固了。 因为门上锁了。 打不开。 完全打不开。 他用力的、慌张的掰动把手,却发现根本掰不动。 门在另一端被人锁上了。 而在这时,他的目光聚集起来,瞳孔放大。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投在门上的影子,比自己撑起的上半身……似乎大了不止一圈。 有人在身后! 而那个影子上方逐渐隆起。 像是一个人,缓缓将巨大的铁锤举过头顶—— 就在他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安南突然拿回了身体的操控权。 就像是……想要让他顺着思维惯性,回头一样。 但安南还记得。 无论是路易斯教士的警告,还是刚刚进入噩梦时的那个老人的声音。 “……不要回头,是吗。” 安南无视了那仿佛下一刻就要砸下来的铁锤,而是果断的抬起头来,与自己左侧的那副画对视。 他看清了。 那是一位大约十几岁的少女,金发碧眼。她坐在床上,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双臂是带着蕾丝边的灯笼袖,连衣裙一直盖到大腿的一半,露出光洁的膝盖。 她笑容可爱,望着画像之外。 唯有一点怪异之处。 少女肖像的左眼,正燃着一圈新鲜的焦痕,破坏了整体的温暖美感。一开始像是烟头大小,随后逐渐扩散…… 与她四目交汇超过一秒之后,安南突然感觉到一阵恍惚。 “……不要动,艾蕾。” 他突然听到了一声有些熟悉的声音。 似乎正是……那位画家的声音。 以及在自己口中,冒出了清脆可爱的回应声:“好吧的,爸爸。” 而这时,他眼前的世界才渐渐变得清晰。 他发现自己的视角有些拉低,坐在一张柔软的——至少比萨尔瓦托雷房间的床柔软许多的床上。 而他感到袖口有着类似蕾丝的触感,便大致猜到,自己或许是进入到了画中那位少女的身体中了。 在他对面的,应该就是那位腹部中刀的画家。 他此刻大约三十岁左右,棕发蓝眼,有些胡茬,似乎是没有剃干净的络腮胡。但他看起来仍旧非常英俊而有风度,精神状态非常好。 ……等等,棕发蓝眼? 安南沉默了一下,以哀悯的眼神望向画家。 “笑起来,艾蕾。” 那位男画家有些不满的扬声道。 就在这时。 安南眼中终于出现了系统的提示。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接到了迟来的主线任务: 【已进入画廊:艾蕾·莫里森(第三层)】 【主线任务:扮演艾蕾·莫里森,直至明日早晨】 随即,这行字下面很快浮现出大片的小字: 【完成肖像画】 【探寻阿莫斯·莫里森的秘密】 【活下去】 看到主线任务提示,安南顿时明白了一切: 神特么的…… 路易斯教士没有系统,果然攻略一点都不靠谱…… ——那个画廊,是特么选关的地方!每通过一道门,就代表进入了下一层……而注视肖像画,才是打开深层噩梦的钥匙! 他终于知道,上两个周目的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他怕不是一直从画廊中活到了最后,进入了最后几层的,理论上是需要【黄金阶以下】才能攻略的那个最高难度副本。 路易斯教士,大概就是那种典型的“游戏通关之后,依然没弄清楚剧情到底是什么”的玩家了…… 在阿莫斯·莫里森越发不满的目光注视下,安南在他催促第三次之前,露出了甜美的营业性笑容。 “好的,爸爸。” 他模仿着之前艾蕾·莫里森的语气,说出了一模一样、相似到近乎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只可惜,在安南对面的阿莫斯先生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凉。 第四十二章 过去的冻水港 别的不说,安南对自己的演技与记忆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在看过艾蕾的那幅肖像画后,他就记住了艾蕾的表情与动作。 于是他从成品逆推回真人,完全复刻了“艾蕾”当时的表情与动作,轻而易举便让阿莫斯·莫里森在没有起疑的情况下,完成了这幅肖像画。 但安南毕竟不是真正的艾蕾·莫里森。 似乎是因为安南表现的太过完美,甚至比“艾蕾”更像艾蕾……又或是他真的在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内一动不动,反而让阿莫斯脸上出现了犹豫的表情。 这是起疑了吗? 还是说…… 安南心中微微一动,隐约动了杀心。 与之前的场景不同。 之前安南使用的是衰老版的画师“阿莫斯”的身体,不仅身体虚弱无力,而且腹部还被人刺穿、血流不止。实在是没有什么行动能力。 但是他的女儿艾蕾·莫里森不同。 这是一具非常年轻而健康的身体。 即使此刻阿莫斯处于壮年,安南也有至少七成把握能偷袭成功,直接将她爹杀死在这里。 ——只要你死了,我大概就安全了。 但安南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因为他很快发现,阿莫斯并不是在怀疑自己的身份…… 而是……有些愧疚? “嗯……我很抱歉,艾蕾。你做得很好,但我也只能画成这样了。” 阿莫斯叹了口气,低声嘟哝着:“如果有那东西的话……” “嗯?” 安南尽量用最少的信息量表示疑问。 画家再次叹了口气。 他有些懊悔的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喃喃自语道:“可惜,已经用完了……不,不。应该说,还好用完了,不然你这么美,如果还有存货,我可能真的就忍不住用上了……” 男人说着,缓缓放下画笔,神情疲惫的看向自己的女儿。 “我很抱歉,艾蕾。我撒谎了。 “我们的约定,从最开始就是无法完成的。因为你不知道的是,被我画过那种肖像画的人,其实都……” 说到这里,阿莫斯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很显然,跟女儿承认这件事,对他来说是无异于拷问心灵。 但安南一动不动坚持到肖像画绘制完成,似乎是触发了什么条件。 应该是两人之前有过约定,如果艾蕾能坚持到最后,那么阿莫斯就必须为她绘制“那种”肖像画。 而显然,这个条件最开始就是不可能成立的。 “我原本不想告诉你这件事的。我曾经是想,你要是乱动或者不耐烦,我就假装生气——我以为你肯定会这样的。那样的话,爸爸就会责怪你会浪费宝贵的神赐颜料,拒绝为你绘制肖像画……” ……神赐的颜料? 安南很快从阿莫斯的话中敏锐的意识到了关键点。 “不用道歉,爸爸。” 通过阿莫斯的语气,安南慢慢揣度着艾蕾可能的性格,注视着阿莫斯的眼睛缓缓说道:“我也不是特别想要……” 见到阿莫斯眼中流露出些许茫然和疑惑的瞬间,他便突然话锋一转:“至少在知道它对我不好的情况下,我才不会继续坚持下去。我相信你……你不可能骗我的,尤其是……还说了之前那种话。” 闻言,阿莫斯终于松了口气。 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就轻松了下来:“那就好,艾蕾。你长大了……但记好,这些话千万不要往外面说。这幅画就送给你了,生日快乐。” “谢谢。” 安南笑眯眯的说着:“但我想,这一份礼物不太够。” “那自然。” 阿莫斯连连说道:“我这就去给你买蛋糕。前段时间咱们这刚来了位从王都过来的糕点师,据说手艺非常好……” 等等,糕点师? 安南脑中突然闪过一句话。 那是萨尔瓦托雷学长,对他介绍冻水港的“地标性商人”时,跟他说过的: “——冻水港的老面包师手艺很好,据说是几十年前从王都过来的。” 这里……不会就是几十年前的冻水港吧? 安南仿佛感到一阵电光从脊背涌上,试探性的发问道:“他为什么要从王都过来?咱们这里……也挺偏僻的吧。” 偏僻这个词,可以说非常谨慎。因为它相当的主观。 无论身处哪里,都可以称自己所在的位置是偏僻的。即使是在王都,住在王都边缘的人,也可以称呼自己“住的偏僻”,而不会有人觉得哪里有问题。 但阿莫斯对安南,或者说对“艾蕾”完全没有警惕心。 “应该是上半辈子存了不少钱,不想再干了吧。毕竟咱们这里物价低嘛。” 他随口答道:“冻水港虽然有点偏僻,但多少也是个不冻港。艾蕾你不知道,很多外国的特产,从这里一买往王都一卖,价格就能翻个三四倍。” “这样啊……” 安南一脸恍然的点了点头。 等到阿莫斯离开房间,他才微微眯起眼睛。属于艾蕾·莫里森的那双纯洁而清澈的祖母绿色双眼,此刻却显露出狐狸般的狡诈与深沉。 这里果然是过去。是几十年前的冻水港。 这么说起来,第一个副本,似乎也是在过去真实发生的事…… 但那个副本,因为时间跨度太小,安南根本没有意识到“噩梦”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的时间回溯。 而如今,他终于确信了。 ——至少也有个几十年的程度。 他在那个副本中,得到了属于安南的身份。得到了许多属于杰兰特家族的秘密…… 那么,他在这个副本中,又能得到什么呢? 在这个几十年前的真实事件编织成的噩梦中,他能得到哪些有价值的情报呢? 比如说…… 那个面包师。 阿莫斯的推断是错误的。因为在几十年之后,冻水港变得非常破落,咋也买不到国外的特产。但那位面包师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在这里安家落户了……人们买不起蛋糕、买不起糕点了,他就抛下自己的手艺去烤面包。 就连冻水港的本地人,也非常奇怪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据说那位面包师,曾经拿过王都的面点师比赛优胜。以他的身份,哪怕去位大贵族家里当个白案厨子,也肯定比开个面包店轻快、赚得也多。 关于他的秘密,似乎在这个时间段可以探寻一下。 不过在那之前…… 安南决定,趁着艾蕾她爹不在家。 他要把他家给拆了。 无论是情报、信息、知识、隐秘,再加上宝物、武器、装备……他全都要! 这可不是玩家随意进屋搜刮NPC——他这是在做主线任务! 主线任务让他“探寻阿莫斯·莫里森的秘密”。 既然是秘密,肯定不会藏在任何人都能看得见的地方。 “明明凛冬大公的族徽是狼头,怎么我要干哈士奇的活……” 安南一边不满的嘟哝着,一边从床上蹦起来。 安南·不是哈士奇·凛冬,开始熟练的拆起了艾蕾·莫里森的房间。 第四十三章 艾蕾的日记 安南拆家的技术相当熟练。 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他就将艾蕾的房间搜刮完毕……就像是当初搜刮唐璜的房间一样。 因为与船上唐璜的那个房间不同,艾蕾似乎并不常在自己的房间待。在艾蕾房间中,安南并没有找到太多有价值的东西。 整个房间中没有武器、甚至就连一把锋锐的剪刀都没有。唯一有杀伤力的东西,可能就是艾蕾的梳子和羽毛笔了。 但在安南看来……这其实反而有些不正常。 但他没有仓促的下结论,而是继续翻找着可能带给他一些额外情报的东西。 她房间中的柜子里,除了裙子就是内衣,没有一点有用的东西。枕头里面、床单底下、地板的缝隙中也没有藏有任何东西。 除了,艾蕾的日记。 这是安南唯一能在艾蕾房间中得到的有提示的东西。 【艾蕾·莫里森的日记】 【类型:杂物(白色)】 【描述:一本使用了大约三个月的日记,但缺失了一些页数】 “缺失了一些页数吗……” 那也无所谓。 安南喃喃说着,毫不犹豫的翻开了艾蕾的日记。 虽然他的主线任务是调查阿莫斯·莫里森的秘密,但这种活计总要找到一个开端……一根线头。 “三月十五日。阿莫斯最近的心情好像变好了。” 这是翻开日记本之后,安南看到的属于艾蕾的第一篇日记。 “三月十八日。阿莫斯今天的心情突然又变差了。他又喝酒了,又撕了一幅画……那是他原本要在四月一日送给巴伯夫人的。 “银爵在上,他四月一日拿不出礼物来该怎么办?阿莫斯会没面子的。” …… “三月二十二日。真的好奇怪,阿莫斯这两天没喝酒,但也没发火,一直躲在书房里看书……那好像是母亲的遗物。 “我想,他大概是怀念母亲了吧。” …… “三月二十五日。快一周了,他还没有从书房里出来,我有些担心他了……他最近吃饭也没吃多少,是不是生病了?明天打算去找主教大人打听一下。” …… “三月二十六日!我还没有去找主教大人,阿莫斯就从书房里出来了!而且他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真是难得,银爵在上,我已经快半个月没见到他笑了。 “而且我看到他又开始画画了! “太好了……只要振奋起精神来,生活总会越来越好的。我得给他做点好吃的,阿莫斯明天要去给巴伯夫人重新绘制一张肖像画。” …… (此处被撕掉一页) …… “四月一日,今天是雅翁的圣日。我看到了好多成名的艺术家来到冻水港,有诺曼大师,还有哈罗德大师!我其实想去听他们的音乐会,但我还是得先跟着父亲去一趟罗斯堡,啊不幸不幸。 “那副奇怪的画果然让子爵夫人很满意,父亲拿到了好多赏钱。他说这些钱够我买好多衣服…… “但我不想要衣服,我们不缺钱。只要阿莫斯能开开心心的就很好了! “感觉走的时候,那副画好像在看我。好古怪的画。” …… “四月二十日,今天阿莫斯哭了。 “我看到他在花园前画画,画到一半凝视着花园,眼里含着泪水。之后他就把画给撕了。 “这是阿莫斯曾经最喜欢的花园,他经常在这里画画,画的都很好看。但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在这里画画了……他太忙了。这段时间阿莫斯一直在给大人物们画肖像画,赚了好多钱,也给我买了好多衣服。 “但我不想要衣服……” …… “四月二十四日,阿莫斯让人把花园给推平了。我不太高兴,但阿莫斯最近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所以我没有多说什么。 “但我还是不太高兴。” …… “四月三十日,四月终于快要过去了。等到了五月,就是银爵的庇护月了,阿莫斯就不用参加这么多典礼了…… “主教大人跟我说,阿莫斯出名了。他最近的技术又上涨了,据说他画出来的肖像画,能让人透过画面看到这个人的灵魂。他们说这是被雅翁吻过的手,这技艺已经超越了历史,他将千古留名……如果是在联合王国,他甚至可能会在明年四月一日成为神赐荣誉子爵。 “虽然不是太明白,但这总归是好事。我很开心~” …… “五月二日,银爵的节日好热闹,但是好累。昨天回来就睡着了,没写日记,今天补上。 “昨天我跟阿莫斯说,我的生日快到了。他说要给我送个很好的礼物,我跟他说我不想要礼物,只想要他为我画一张肖像画,阿莫斯的脸色就突然变得很难看……是不是我惹他生气了? “另:他好像没生气。” …… “六月十日,还有两天我就要过生日了! “今天又跟阿莫斯提了一下那件事。但他今天没生气,只是跟我打赌说,我不可能会坐在那里等他画完。他说他画个肖像画要几个小时,中间一动不能动…… “不过是坐着而已,有什么难的……又不是站着。 “呜,会不会难点是几个小时不能上厕所?那后天就不能喝水了…… “另:这两天阿莫斯又开始往书房钻,我想进去看看还被凶了。等过几天,找个阿莫斯不在家的机会,我得去书房看看他到底在偷偷摸摸看什么书。” 这就是艾蕾的最后一页日记。 “诡异的画……” 安南喃喃着,把日记合上。 不出他的预料,这日记中果然有很多关键性的信息。 结合之前阿莫斯跟他的谈话,安南大致对阿莫斯的秘密有了些许推断。 阿莫斯的确是爱着他的女儿艾蕾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也非常亲密。而他的妻子在早些年死去了。 他似乎是陷入到了艺术创作的瓶颈期,因而痛苦到了自闭的程度。但通过翻阅亡妻的藏书,找到了一种特殊的、能加强自己绘制肖像画能力的颜料。被这种颜料画出来的肖像画会像是活物一样,拥有自己的灵魂。 但被绘制成肖像画的人,可能会有一些不好的后果。而阿莫斯本人是知道这种代价的。 ……是某种仪式吗? 安南第一时间,联想到了他在船上那个副本时见到的古怪仪式,“镜中之舌”。 完全不讲道理的奇怪能力,但又要付出奇怪的代价。这非常符合情况。 他怀疑,可能阿莫斯与那位被称为“骸骨公”的伪神达成了某种私密的交易,得到了一个古怪的邪恶仪式…… 得去他的书房看看。 安南这么想着,准备离开艾蕾的房间。 在出门前,他不经意的瞥到了那副艾蕾的画像。 “这是——” 他忍不住赞叹出声,瞪大了眼睛。 ……即使苛刻如安南,他也必须承认,阿莫斯画的的确非常精致。当然,艾蕾也的确很可爱是关键加分项。 这幅画真实到了令人赞叹的地步,同时又不失美感,就像是艺术照一样。它真实到像是照相机拍出来的一样……至少单把这幅画拿给安南看,他是分不清这是拍出来的还是画出来的。 ……他管这叫失败品? 那成功品又是什么样的? 外面画廊里的那些……吗? 第四十四章 这个安南虽然超强但过分谨慎 看完日记之后,安南飞快的将房间内的各种东西全部归位,随后前往阿莫斯的书房。 至少等阿莫斯打开女儿房门时往里看的时候,一切都会和之前一模一样。只要他不是一个会细细去翻女儿房间的老变态,至少瞒过他一天的时间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是来自安南小时候放假在家、父母上班时,在想办法偷玩电脑的斗智斗勇中练就的传统技艺。 比如说,他的父母总会将键盘与鼠标呈九十度垂直摆放,而键盘自回车到ESC键UI会形成一条线,指向书房对面的书架上一本微微抽出来的书;耳机的线则会不多不少的绕上三圈半,放在显示器的正左侧,左侧是右耳、右侧是左耳。 这些细节都是安南反复观察他们的动作,总结、提炼出来的。 而像是电脑显示屏的温度,主机的温度这些都是小儿科。谨慎如安南,就连键盘、鼠标和耳机的摆放角度都会原封不动的记住并还原。 安南一直认为,这种瞬间提炼房间中呈现的细节、并在需要的时候将其还原的强大记忆力,也是他能被这位好老板选中的原因之一。 安南的老板对他的态度,真的非常好。 就连安南自己也知道,无论他的工作能力多强、效率多高……但为了自己身体的健康,而完全拒绝任何形式的加班,本身就是一种不健康、不积极的工作态度。 尤其是隔壁项目组还有一位年轻的产品经理加班猝死的情况下,就更显得他天天划水摸鱼了。 如果换成一般的老板,大约早就把他拉去约谈了。 不过他这位因为皮肤黝黑而时常被员工们嘲笑的老板却没有这样做。 相反,他对安南总是十分和善而且健谈,不仅没有责怪安南工作态度不认真,反而还经常单独拉着他出去吃饭聊天,称赞他的工作效率极高,“正是我们需要的人才”。 对这样的称赞,安南也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因为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工作效率的确非常高。他是属于那种能够全心全意投入到一件事上的员工。 这里指的是“完全”的全心全意。 只要有需求,他除了必须的吃饭、喝水、间隔四十五分钟的活血操与放松眼睛外,可以不聊天、不休息、不摸鱼、不分神,一直以极限的效率接连不断的工作下去。 安南每天的工作量,是一般员工的三倍到五倍,甚至更多。因为他会在每周例会的时候,就主张承接这些量的工作任务……一开始同事们还以为他在装逼、在舔老板,但后来却发现他真的能完成。 但无论老板对他有任何新增的任务需求,他都一概不接。最后也能发现,他在每周工作总结前十分钟的时候,刚好能完成最后的任务。 简直神奇。 所以安南在同事们眼中一直是个怪咖,又名“那位无血无泪的策划大哥”。 安南知道,自己这样的古怪性格,肯定对升职加薪是有阻碍的。所以他才会去干这些额外的工作,去堵住老板的嘴,顺便让公司别倒闭了。 但他其实对升职加薪这些事是无所谓的……钱够花就行,女人是不需要的,孩子自然也没有。他的身体健康,也不需要医疗费,生活安宁而平静。 他所爱的,就是这种平淡无奇又有规律可寻的人生。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欢欣,但总归也不会有什么事让心情变糟。 安南非常、非常的讨厌会让自己心情变糟的一切东西。通常情况下,它们有一个相同的名字,叫做“意外”。 所幸,他如今所在的这个世界,不存在能让他心情变的糟糕的东西。因为他已经感受不到那样的情绪了。 一瞬之间,安南便从循环有序的机械人生中被解放了出来。 他第一次的,开始主动去探索“规律之外”的人生…… 也因此而感到了强烈的、让他异常雀跃兴奋的新奇感。 安南没有着急进入阿莫斯的书房。 他先飞快的绕着家中跑了两圈,第一圈将家中的建筑布局记了下来。第二圈则慢了一些,用于用步伐去丈量每个房屋到另一个房屋的距离。 因为他的任务是要活到明天早上。安南以谨慎的态度去做考虑……等晚上是可能会有追逐战的。 如果真的要进行追逐战,那么安南就可以在不用认路、无需照明的情况下,闭着眼睛走到自己想要去的房间,或是干脆离开屋子,都是可以做到的。 区区一天时间,还不足以让他忘记这些细节。 等到做完了必要的紧急撤离准备,安南才前往厨房……右手提着菜刀,腰上挎着三把菜刀,左手手臂上绑着一块画板当做盾牌,谨慎的打开了书房。 “……啧。” 让安南有些失望的是,书房里并没有跳出来什么怪物。 “也不知道通关之后能不能改动噩梦的细节……” 安南喃喃道:“如果我是这个游戏的策划,我肯定会在这里放一只怪。” 强度不用太高,但一定要够吓人。 想想看,玩家们刚刚经历了恐怖的、震撼人心的无限画廊循环,好不容易才进入了画中世界。 他们又废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完成了肖像画,这个时候他们肯定都是非常焦虑的。而且阿莫斯不知道多久就会回来,他们要聚精会神才能找到、并且破解艾蕾的日记。 紧接着,他们就会赶着阿莫斯回家前,急匆匆的前往书房…… ——然后他们在打开书房的时候,就一脸急迫的迎接到了激动人心的开门杀。 这会是多么感动人心、使人落泪的经典场景。 “还真就纯解谜啊……” 安南遗憾的叹了口气。 他都做好在那个怪物跳出来的时候,大喊一声“安南想去哪就去哪”,就一把菜刀飞他脸上的准备了。 这副本都不给他发挥智慧的余地……他也很为难啊。 不杀点什么东西,怎么才能增加副本的通关评价? 要不在门口设个陷阱,等阿莫斯回家就把他坑杀在门前? 心中冒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念头,安南开始仔细观察阿莫斯的书架。 他微微眯起眼睛,去观察书架上的灰尘痕迹。 谢天谢地,阿莫斯作为一个常年不在家的大龄单身男性,没有经常擦拭灰尘的习惯。至少这书架应该也有一两个月没有擦拭了。 上面灰尘的多与少,就能很轻易的暴露出他最近这段时间的阅读倾向。 而安南很轻易就发现,阿莫斯常看的一共就只有三本书。 分别是《仪式大全》、《信仰这些神明有危险》,以及…… “……《灵魂的诅咒与封印》?” 安南轻声喃喃道。 前面那两本不提,他对这本书倒是有些意外。 他略一思考,便将三本书都抽了出来,将书房反锁、并坐在了书桌前——并将菜刀放到右手边随时能拿到的地方。 然后开始翻阅这三本书。 第四十五章 仪式:沟通骸骨公 安南在进入这个进阶副本之前,他绝对没有想到过,这次副本的最大收获…… ……居然是在阿莫斯书房看到的这些禁书。 因为时间紧迫,安南首先大致翻阅了一下那本《信仰这些神明有危险》,快速的查找到了关于骸骨公的词条。 然后他得知了这样的情报: “……骸骨公是在第三纪新出现的伪神,因为纪元更迭的缘故,很多资料都遗失了。但通过考古可以得知的是,骸骨公至少在第四纪元——也就是上个纪元时,曾与一月的保护者、死亡与大地之神,正神‘埋骨婆婆’有友好的关系。 “而在第五纪元,骸骨公却莫名与埋骨教会和其他正神的关系疏远了,甚至被斥为伪神。位于联合王国的总教会,也被雅翁下命强制解散,被迫转为地下。 “根据笔者的调查,或许是因为骸骨公与本纪初的那次大结界崩坏事件有关……” 这些情报,是安南之前在学长那里完全没有看到的。 尤其是那个关于“第三纪元”、“第五纪元”的纪年法,更是从来没见过。关于大结界的说法,也都是含糊其辞。 安南看到这里,忍不住翻开扉页。 然后,他就看到了作者的名字。 一个让他有些既视感的名字…… “……格良兹努哈·凛冬。” 安南又念了两遍这个有些绕口的名字,将其记在了心底。 这似乎不是安南父亲,那位现任大公的名字……是他的叔叔或者爷爷吗? 他没有过多思考,只是将书又翻回那一页。 安南很快找到了骸骨公的仪式——因为这里被人用波浪线做了标记: “骸骨公的仪式领域涉及到死亡、神秘、隐藏、艺术领域,因此需要避开埋骨婆婆保护的一月,神秘女士保护的二月,和雅翁保护的四月。 “如果是长期仪式,那么推荐在五月进行、与一月切断。但如果是短期借用力量,那么三月也可以。四月一号是一个不错的终止日,雅翁是艺术家的保护者,可以使用雅翁的圣光切断与骸骨公产生的仪式联系。这是一个挣脱出仪式束缚的技巧。 “因为骸骨公的仪式都具有诱骗性,每进行一次仪式,付出的代价都会逐步增大。而一旦形成依赖,便必死无疑。 “无论向骸骨公祈求什么样的力量,通常第一次都近乎毫无代价。但在第二次的时候,他就会要求你付出‘一半的良心’或者‘从今以后的友情’,这是一个陷阱:一定要选择前者,因为后者意味着举行仪式的人会没由来的被所有人厌恶。为了消除这个状态,他们必须进行毫无益处的第三次仪式…… “而在第三次仪式中,骸骨公将会要求‘吞食某个人身体的某个部位’或者‘剩余一半的寿命’,这依然是一个陷阱。因为他所需求的,不是一半寿命的后面那半……而是前面那半,另外还是根据最大寿命,也就是无病无灾计算的。 “由于前面那个要求中,‘人’与‘部位’都有骸骨公指定,并且通常致命。所以推荐在举行仪式之前,仪式者必须与父母子女永久断绝关系、与现任丈夫妻子离婚、并且用银色的仪式刀击伤所有的朋友和情人,至少要刃上带血,以此展示恩断义绝,从此不再往来。 “之后,需要在仪式展开前三个月,寻找一个合适的牺牲品进行仪式性的结婚,并且在三个月内与其形影不离。如此一来,就可以偏移掉原本的牺牲目标。但最好的选择,依然是不进行第二次以及第三次仪式——骸骨公是很慷慨的伪神,如果只进行一次仪式,那么几乎只会得到好处。 “笔者建议:人要知足。” 作者如此警告道。 这本书中关于骸骨公的部分,到此为止。光是看着其中的内容与知识,就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公开的知识。 安南微微皱眉。 他想起来了……之前在画廊的时候,“自己”咳出来的那个部位。 那是一枚祖母绿色的眼球。 ……恐怕,那个就是艾蕾的眼睛。 难道阿莫斯没有举行牺牲转移仪式,就与骸骨公进行了第三次仪式? 但从艾蕾的日记中明明可以看到,他与艾蕾的关系非常亲密。他不可能会放任艾蕾被仪式选中才对…… 怀着这样的疑问,安南翻开了《仪式大全》。 这本书是按照领域作为关键词,以类似词典的方式进行搜索的。安南按照“死亡”、“神秘”、“隐藏”、“艺术”的关键词挨个检索,却几乎什么都看不到,整本词典都是一片雾蒙蒙的,只有少数几个仪式能看得见…… 安南原本想用自己的强大记忆力,强行去记下这本书中的仪式。然而这些仪式的情报,就和之前克劳斯传授给安南的一样,并非是只要记住文字就可以。 这份知识是有重量的—— 在安南试图了解死亡领域的第一个仪式【生者咒杀】后,就渐渐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度惊醒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已经过去了接近十五分钟的时间——要知道,之前他检索并翻阅完骸骨公的资料,加起来也没有用这么多时间。 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个陷阱。只要自己沉迷去看其他的仪式,就没有时间去调查真相。而只要他任务失败,这些记忆就都会被删除…… 于是安南不再犹豫,只是继续翻阅。而最终,他在“艺术”领域的词条中,找到了属于骸骨公的仪式: 他再度失去了意识……而这次,他在失去意识的时候,眼前浮现出了系统的字符: 【真神沟通-骸骨公】 【仪式需求:黑色公牛的尾骨、公绵羊的角、自然死亡的公猪的完整肋排、使用过至少十年的调色盘/雕刻刀/琴弦/笔(核心祭品)、由仪式者创造的艺术品的碎片(被破坏不得超过三天)】 【仪式者需求:艺术类职业从事者,年龄不小于三十岁】 【仪式所得:与职业相关的赐福,一般为实体赠物】 【背负诅咒:噩梦与低语】 【噩梦与低语(持续性诅咒):在仪式联系切断前,晚上时仪式者将会不定期陷入噩梦中,白天则会不定期幻听不知来源的低语】 “原来如此……” 安南重新清醒过来,意识到这次时间过了二十多分钟。 他低声喃喃着,记下了今天看到的第二个仪式。 “艾蕾,艾蕾……呵呵……” 但他刚准备翻开第三本书,却突然听到了一位妇人的轻笑声……或者说,嗤笑声。 书房内的光线突然变得昏暗起来,奇妙的五颜六色的烟雾慢慢腾起。 “笑您母亲呢?” 安南第一时间给予了优雅的反馈。 他毫不犹豫,拿起手边的菜刀,便向着笑声传来的方向丢了过去。 那笑声瞬间变成了痛苦的尖叫声: “——啊!!” 烟雾瞬间散去。 安南立刻看到那是一副画。原本挂在自己对面,一动不动的话…… 而一把菜刀正精准的刺在画的正中央。 鲜血顺着菜刀缓缓流下。 第四十六章 我只是个普通人 她流血了。 是的,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画的确流血了。 或者说,那可能是血。 那把刀飞出去、钉入她的胸腹。就像是真的钉入到了真人的胸腹一般,暗红色的液体不断从菜刀的刃部向下流出,滴滴答答的淌在地上。 “啊啊啊啊——” 那画上的女人,骤然发出了痛苦而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听到那声音的瞬间,安南便突然感到了极为强烈的、混杂着困倦和烦躁的头痛感……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在只睡了三个小时的情况下,被隔壁或是楼上的装修钻头的声音震醒了一样。 而且是那种能感觉到自家床都在震的那种程度——甚至更为强烈。 安南感觉自己眼前一花,脑袋传来飘飘忽忽的眩晕感。 但安南脸上却没有丝毫厌烦、也没有恐惧或是被袭击的愤怒…… 只有雀跃。 他愉快的笑着,毫不犹豫从背后又抽出一把菜刀,起身逼近上去。 他反手握着菜刀,用力扎向画中妇人的脸。 噗嗤—— 在传来奇异的、沉闷的响声之后,又是一道鲜红色的液滴从新的伤口处涌出,缓缓向下滴落…… 但还不等暗红色的痕迹滴落到画外。 安南便握住第二把菜刀,将它用力拔了出来。 只见那鲜红色的痕迹迸溅而出,落在安南的脸上——那张属于艾蕾·莫里森的白皙可爱的脸上,显得格外的闪亮。 “还能叫吗……” 安南喃喃说着,嘴角的微笑越发愉快:“那这样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菜刀继续用力拔出,然后再度用尽全力刺入到画像的嘴巴、喉咙、眼睛、额头、手,以及没有人像的背景位置。 让安南有些失望的是,及时他刺穿了画像的嘴巴、割断了它的喉咙,也没能阻止画像的尖叫;在他刺穿眼球时,也没有迸出类似眼球颜色的液体,而依然是那种深红的、摸上去有些冰凉而滑腻的液体……包括刺穿背景时,也同样会“流血”。 这好像不是血。只是看起来像血而已。 但真正的血的颜色,应该比它要更深一些。 而随着安南双手握住菜刀的反复贯穿切割,画像的尖叫声越来越小。最终终于没有了动静。 安南有些失望,甩了甩手上的血红色液滴,又抹了一把脸。 “……可恶,衣服脏了。” 安南喃喃说道:“不会被阿莫斯发现吧?”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和声调,越发与艾蕾相似。如果这时阿莫斯就在门外,也绝对不会怀疑他的身份。 在看过艾蕾的日记之后,安南就对模仿艾蕾有了更深的心得: 她平时并不会称呼阿莫斯为“父亲”,而是通常会称呼他的名字“阿莫斯”。之前艾蕾称呼他爸爸,似乎只是她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真是烦人的东西。” 安南轻叹一口气,伸手将手上和菜刀上那种类似血、触感却像油一样滑腻腻的红色液体抹在不在尖叫的肖像画上。 原本这幅画,就像是活着一样。 如果说之前阿莫斯画的那副艾蕾的肖像画,就像是照片一样真实。 那么这幅会尖叫的画,便仿佛有灵魂一样。艾蕾刚刚远远一眼望上去,甚至都无法确定这到底是一幅画,还是在透明的窗户后面藏着一个正注视着这边的真人。 但也因此……它显得有些惊悚。 因为它实在是太像真人了——已经超出了一个极限,反而变得恐怖。 ……而现在,它却失去了那种灵魂,变得平平无奇。就像是一张普通的话,一眼看上去再也不会产生“这里怎么藏着个人”的错觉了。 但就在这时,安南脚步突然一顿。 他隐约听见了……楼下有人拿钥匙开门的声音。 ……可恶,还是没赶上。 因为耽误了十五分钟的时间吗…… 安南想到这里,便飞快的跑回书桌前,把看过的两本书放回原处。 他看着还没来得及看的第三本书《灵魂的诅咒与封印》,稍微犹豫了一瞬间。 “……带走吧。” 他下定决心。 毕竟那副画都已经坏掉了,如果阿莫斯回到这房间来,肯定会注意到问题所在的。那么这本书还在不在这里,就没有区别了。 于是安南伸手将《灵魂的诅咒与封印》原本的那排拨乱,让空了一本书的缝隙显得不那么显眼。随后便将它贴身塞到了衣服里面。 ……好在艾蕾的身材相对来说非常的谦卑,并不会非常的占用上衣的空间。 这是那种,即使塞进去一本厚书,甚至还能有不少空间的那种谦卑与包容。 随后安南拍了拍胸口,确认这书不会轻易掉出来之后,她便将那把稍小的菜刀别回到腰间。折回肖像画前,握住第一把飞过来的大型菜刀,将它用力拔了出来。 他看了看,已经变得破破烂烂、涂满红色颜料的画框,沉默了一会。 然后将它翻了过来,放回原处。 “这样阿莫斯应该不会第一眼就注意到它……” 安南喃喃说着,飞快打开书房的门,跑回自己的房间。 从他听见开门的声音开始,直到他跑回自己的房间,一共只用了不到十几秒的时间。 而后他将那本书取出,放到枕头底下。又将几把菜刀都取出、放到梳妆台里,随后才将自己“沾满血迹的衣服”脱下来,胡乱叠放成个球,塞到衣柜中。 之后,他取出了另外一件长裙。 ——但是先不穿上。 安南装作自己要穿衣服的样子,但是动作停在一半,便不再动。 而后他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等到阿莫斯打开自己的房间——他刻意没有关上门。 果不其然,很快他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时安南才开始穿衣服。 “艾蕾,我回来了——哦,抱歉……” “请您先出去,阿莫斯先生!” 安南装作生气的样子,回头扬声斥道:“去餐厅等我,我马上就出来——” 看着阿莫斯有些狼狈离开,安南脸上再度变回面无表情。 这样就好了。 只要安南这样做,这样说。就可以控制阿莫斯既不会立刻搜查艾蕾的房间,也不会急着回到书房…… 这就是安南操控人心的简单手法。即使是普通人也能掌握的谈话的技术。 是的,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平凡无奇的普通人而已。因此更要小心谨慎。 第四十七章 神赐的颜料 等阿莫斯离开艾蕾的房间后,安南很快穿上了衣服。 但他却没有立刻出去。 他反而转身锁上了门,然后从枕头底下拿出了那本书——《灵魂的诅咒与封印》,不慌不忙的看了起来。 毫无疑问,这反而是最好的时机。 阿莫斯是一个很聪明又温和的人。 他为刚刚的冒犯,必然是会怀有歉意、感到尴尬的。虽然这不会让他能听从安南的话而去做什么事,但他至少不会再闯入艾蕾的房间。 所以在这个时候,即使他认为艾蕾在房间里待了太久,也不会再闯进门来。 因为他会认为,这是艾蕾对他的惩罚——在他的理解中,艾蕾肯定生气了。把他一个人晾在外面待十几分钟,就是一种带点小性子的惩罚,同时也是给艾蕾消气的时间。 那么,阿莫斯就不会乱走。而是会安安静静待在厨房,等安南出门。 否则一旦安南出门没看见他,说不定又会生气……以安南对艾蕾的片面理解,她的确应该会有这样的反应。 而因为艾蕾在他面前有所暴露,那么阿莫斯就相当于是被安南强行提醒了,“女儿已经长大了”,需要有一些私人空间。怀有一种基于道德感的愧疚,阿莫斯就不会再去搜查艾蕾的房间。 那么安南藏在柜子里的血淋淋的菜刀,以及《灵魂的诅咒与封印》这本书,就不会被轻易发现。 当然……前提是安南不能真的待太久。 还好,这本书是最好调查的一本。 因为它里面夹了书签,正好卡在最重要的那一页。所以安南没有浪费什么时间,就能直接看到最核心的内容。 “……以画为媒介的封印,同样需要用到沟通骸骨公、埋骨婆婆、镜中龙的仪式。其中较为推荐骸骨公的仪式,因为骸骨公在第一次仪式中,几乎不需要付出代价……” 看到这句有些熟悉的话,安南心中微微一动。 该不会…… 他右手夹住书页,左手翻到了扉页。 “……格良兹努哈·凛冬。” 安南缓缓念出了这个已经有些熟悉的名字。 该说是不出所料吗? 怎么又是你? 难道阿莫斯的老婆是你粉丝吗? 还是说,这位有凛冬公血脉的作者,还是位畅销书……畅销禁书作家? 而且,你是和骸骨公有仇吗?还是恰了骸骨公的饭?怎么每本书都要教自己的读者怎么薅骸骨公的羊毛…… 安南嘴角一撇,把书翻了回去。 “……如果仪式的进行者是位画家,骸骨公就会提问,对方想要‘颜料’、‘画笔’还是‘纸’。在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是‘纸’。 “因为如果举行仪式者选择颜料,那么骸骨公就会赐予一种特殊的颜料,它能够在为对方画像的时候,无声无息的剥离出对方一部分的灵,储存在肖像画中。 “它的优势在于对方不会有任何察觉,并且这部分的灵可以训练成守护灵或是用于咒杀敌人。守护灵可以在这位画师所有用这种颜料绘制的画中自由移动;但缺点是,这些灵无法从肖像画中逃离。并且一次仪式得到的颜料数量有限,无法形成有效能力。 “而且使用这种颜料画成的画,会让肖像画格外的真实。远远超出画家正常的水平,很容易暴露。因此不推荐使用。 “除了颜料不能选择之外,剩下两个选择都比较常见。接下来分别叙述两种选择的不同之处,以及如何详细的封印灵魂、施展诅咒……” 后面的部分就翻页了。 安南谨慎的将后面的部分一并看完,才将书本合上。 果不其然……后面的两个选择,分别是诱骗别人用“笔”签下自己的名字,以及用纸去写契约、合同。都与绘画无关。 而这时,安南眼前划过一道提示: 【探寻阿莫斯·莫里森的秘密】这项分支任务,他已经顺利完成了。 “果然如此……” 安南喃喃道。 一切都很清楚了。 “我们的阿莫斯先生,应该是一位知名的天才画家。他对绘画与美有着超凡脱俗的执着与才能。 “但他因为某种执念——或许是感受到了自身才能的极限,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而痛苦万分。通过翻阅亡妻的留下的藏书,意外找到了与骸骨公签订契约的方法。 “他并非是需要骸骨公的力量去诅咒他人。而是想要借用那种‘神奇的颜料’,去增幅他的画作。让他画出自己用普通的颜料、以自身的能力无法画出的东西……” 也就是,人的灵魂。 这样的话,一切就讲得通了。 阿莫斯先生尝试着使用这种颜料为人绘制肖像画后,便再也摆脱不了这种颜料的魔力,接受不了之前自己的平庸…… 他无法接受自己画的“花园”,或许就是因为他无法用这种颜料,提出花园的灵魂;他不敢用这种颜料为女儿艾蕾绘制肖像画,就是担心它可能会影响艾蕾的健康。 ——但他却敢用这种颜料为其他人画。 所以安南对这位被骸骨公盯上的可怜画室,心中毫无半分怜悯。 一切都是自作自受罢了。 以安南的眼光来看,他原本的画作就已经相当优秀了。而且他如今才三十多岁……多少画师是老年才出名的。 但他等不下去了。 这或许是他人生中面临的第一个瓶颈期。因为他卓越的才能,他在之前的人生中顺风顺水,从未遇到过挫折……甚至在得到颜料之前,他就已经能被邀请为子爵夫人绘制肖像画——甚至能画两次。 以阿莫斯的年龄来说,这足以证明他的才能。 虽然还有许多的未解之谜…… 比如说,阿莫斯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为什么会吃下艾蕾的眼珠,艾蕾为什么会被他封印到了画上;那一整条画廊上少说一百多幅画是从哪来的;这位子爵夫人,是否就是如今罗斯堡的那位老子爵的妻子……以及,为什么整个冻水港都会被诅咒。 但那些秘密,肯定藏在更高级别的副本中。 他这次只进入了第三层,得不到全部的情报也是很正常的。 反正之后安南也可以随时进入副本了……而且说不定可以忽悠玩家去帮他解密。 安南敢打包票,玩家们肯定喜欢这个。 至少在画廊阶段时,那种刺激……简直就像是味觉迟钝的人,第一次尝到了麻辣滚烫的四川火锅一样。 哦对了,可以给他们鼓捣一个直播渠道。安南之前在后台看到过这项功能。 虽然保险起见,暂时不能对外公开,但也可以发在论坛上,让其他的玩家过来围观他们的副本攻略。正好可以试试看,这样的话直播围观的玩家——以及围观的安南,是否能够保留玩家失败时丢失的记忆…… 现在,差不多可以结束这个副本了。 安南看着孤零零的那个【活下去】,露出了一个温柔和善的笑容。 ——而后他把菜刀从厨子里取了出来。 第四十八章 稳重型选手安南 直接拿着菜刀出门去和阿莫斯对砍,是既不现实也不稳妥的。 安南想来不喜欢这么激进的措施。 虽然他如今失去了一般的感情,但安南认为自己应该是一个稳重而喜欢发育的人。 所谓稳重,就是不去冒险越塔杀人。 因为越塔就会有被反杀的可能。 正确的做法,是要抢在对方进入防御塔之前,就将其击杀。 可想而知,这是非常合理而且稳重的。 秉承这种理念,安南并没有将菜刀直接提在手上。 他专门挑了一件较为厚重的外衣,在里面套了一层毛衣。这样的衣着会有些热,但这都是可以忍受的。因为这样的衣着,可以让安南在外衣的后心、前胸和腋下,分别挂上几把菜刀。 将菜刀先穿过毛衣,然后再将锋刃穿过外衣、将外衣固定在身上。就好比是固定培根卷的牙签一样。这都是安南随时可以拿到的位置。 但比较可惜的是,这样只能处理那几把较小的菜刀。 而最大的那把菜刀——也就是被安南非常顺手的丢出去的那把,就不能这么简单的处理了。 安南将它藏在了艾蕾的琴房中,靠近房门的位置。 是的,艾蕾有一间属于自己的琴房,里面摆着……一架钢琴。 虽然安南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钢琴是谁发明的、在什么时候出现的,但他很清楚这个东西的价格绝对不便宜。 这大概就是艾蕾在日记中提到,“想去听音乐会”的原因了吧。 非常可惜,安南并不会弹琴。但好在阿莫斯还不会没眼力见到舔着脸凑过来“给爹弹个小夜曲”的这种程度,所以一时半会是不会因此暴露的。 安南的直觉告诉他,这架钢琴或许与高难度或者低难度的副本有关。 第三层的死亡flag,目前来看还是比较少的。只要玩家不乱跑,不去关心乱七八糟的东西,基本上时间刚好够在书房里看完那三本书的。 而如果安南没有谨慎起见,带着菜刀进书房,等到阿莫斯回家、画像尖叫的时候,安南肯定就会昏迷在里面,然后被阿莫斯发现……或者直接被嚎死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他当时丢出去飞刀的时候,安南清晰的看到了书房内的光影效果产生了些许变化。也就是他反应快,不然可能真的会多刷出来几个怪。 毕竟“守护灵可以在这位画师,所有用这种颜料绘制的画中自由移动”。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副本的前半段,其实是一个类似“逃生”的限时调查躲藏机制。突出一个犹豫就会败北,以及不要浪费时间。 那么它的后半段是什么? 蛋糕有毒?吃了会陷入幻觉? 还是说吃下阿莫斯买的蛋糕、喝下他泡的红茶就会陷入昏迷? 无论是什么机制,安南都没有自己用身体去探寻的可能。 他决定…… “阿莫斯,你快过来看!” 安南用力关上琴房的门,然后发出了有些惊慌的尖叫声:“它……它不对劲,好像被人动过了!” 他没有直说钢琴,是考虑到他自己并不知道这个乐器在这个世界叫什么名字,担心自己叫错。 安南是非常谨慎的。 另外一个原因是…… 他知道,如果自己这么说,那么阿莫斯不可能保持冷静。 他的书房里,有着见不得人的秘密。无论动了钢琴的是小偷,还是亡灵……他都不能报警。 “什么?!” 阿莫斯顿时大惊。 他的第一反应果然是想要去书房看看。但在安南略带哭腔的再三催促下,还是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但安南很快庆幸他把阿莫斯叫了过来,没有举着被他临时命名为霜之哀伤的菜刀去见艾蕾的父亲—— 因为安南清楚的看到,阿莫斯从腰后取出了一把转轮枪。而且它似乎不是一把普通的枪……它的枪身上写着一行安南看不懂的、银光闪闪的文字。而它的口径大到吓人的程度。 至少安南敢确定,对同样是普通人的艾蕾来说,这把枪的威力足以致命。 “……里面有人?” 阿莫斯低声问道。 “我没看清,”安南同样压低的声音之中满是恐惧,“但我看到……窗帘刚刚动了一下,好像是有人!” 阿莫斯看着紧闭着的,被安南紧紧拉住的琴房门,连忙把安南拨到了身后去,右手将枪口抬起,食指微微伏在扳机位置:“你站我身后,艾蕾……不,你离远点。” “你也小心,阿莫斯。” 安南小声地回应道,放在阿莫斯背上的左手微微颤抖,充分显露出它主人的恐惧与无助。 而阿莫斯则是弓着腰,一下将房门猛然推开。 他微眯着眼睛,左手紧紧拉着房门,胡乱在房间中瞄准了一阵。但理所当然的,并没有看到其他人。 而他慢慢探身进去,先看了看房门后面——没人。 于是阿莫斯扬声道:“出来吧,朋友! “——我看到你了!” 一边这么说着,阿莫斯一边举着枪缓缓向房间尽头的厚重窗帘接近,同时扬声道:“艾蕾,你躲在门后边!” “好的……” 安南的声音之中依然还有些许恐惧,有些微微的颤抖。但很显然,父亲的到来为“艾蕾”鼓足了气…… 与此同时,安南轻快的右手从怀中取出了一把菜刀。而左手则缓缓从她之前藏匿菜刀的位置将菜刀取出。 而后安南瞄准了一会,飞快的将两把菜刀先后向阿莫斯先生扔了出去! 那把大的菜刀较为沉重,一下砍到了阿莫斯的右肩上。他忍不住惨叫一声,吃痛之下,手中的枪一下摔落在地。 而较小的那把菜刀,原本是要钉进阿莫斯后脑的。但他因为吃痛而动了一下,那把尖锐的菜刀只是切入了阿莫斯先生的左颈部。划开了一条深深的、血流不止的口子。 此时,安南已然从怀中一左一右抽出了剩下的两把菜刀,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 他一刀砍向阿莫斯的脖子,另外一把刀砍开阿莫斯挡刀的右手,便反手扎入了他的眼眶。 不知是巧合或是什么……安南这一刀,正好扎入了阿莫斯的左眼。 正是艾蕾肖像画上的那枚焦痕的位置! 安南顺势将阿莫斯扑倒,骑在他的身上,割断他的喉咙,又分别钉入了眼睛、耳朵、太阳穴。可阿莫斯却还在挣扎,仿佛不会死去一样,鲜红色的颜料从他身上渗出,渗出……大量的渗出。 滴落在地上,浸出一片鲜红。随后是涌出,就像是崩溃的堤坝一般,鲜红色的液体从惨叫着的阿莫斯身上的裂缝中涌出,眨眼之间便将整个房间淹没。 安南感觉自己仿佛浸在海水中一般,传来强烈的窒息感。整个世界都仿佛只剩下这咕嘟咕嘟冒泡的红色海洋一样…… 他挣扎在这红色的海洋中,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当安南再度醒来的时候,他依然漂浮在血海之中。但他却不再感受到那股强烈的窒息感,而是正常的呼吸着,眼前划过大量的系统提示。 安南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好像是……通关了? 第四十九章 安南的咒缚 【已完成升华仪式】 【阶级晋升中——】 安南眼前划过大量的数据流。 周围深红色的海洋突然开始不安的沸腾了起来,咕嘟咕嘟冒起了大颗的气泡。 在深不见底的海底,突然开始渐渐浸出黑色的淤泥。细碎的低语声、轻笑声伴随着悠扬而诡异的乐声响起。 最终,淤泥互相抱成一团,慢慢升起。在安南眼中慢慢闪耀起鲜红色的微光。 直到它上升到与安南的视线齐平的位置,那光华猛然大放。就像是飞机低空掠过一般,安南脑中嗡的一声,视野完全消散、变得漆黑一片。 而在黑暗无光的世界中,浮现出了三个光团。 分别是一枚祖母绿的眼球、一把染着血的菜刀、一个抽象的背刺的图画。 而在这时,安南眼前也划过了新的光幕: 【诅咒显化——】 【永失之眼(永续型):你的左眼会偶尔剧痛,如同被人用刀挖去一般。】 【注:在两次痛苦的间隔超过三天后,痛苦的持续时间会逐渐上升,痛苦最大持续时间不会超过12.4秒,最短不会低于2.4秒。】 【屠夫之刃(化解型):你每个月必须使用菜刀杀死一人。】 【注:至少造成伤害总量的10%以上。菜刀必须在仪式前一天内曾正常烹饪过人类食物。】 【背刺之誓(禁忌型):你不可从背后偷袭并杀死信任自己的人。】 【注:“信任”指对方在被你偷袭时的瞬间,没想过你会杀死他,且你们两个互相知晓对方的存在。】 三个咒缚的内容都写的非常清楚,被系统摆在安南眼前。 但和写的一清二楚的负面效果完全相反的是,选择每个咒缚会得到什么力量,却是一点都没写。 “三种类型的咒缚……吗。” 安南喃喃道。 其实至少就青铜阶的咒缚来说,没有什么太过苛刻的内容。 除了第一个咒缚太要命、非常容易在关键时候拖后腿之外,剩下两个其实都是可以选的。 第二个非常简单,基本上就等于每个月砍死一个人,几乎可以说是没有难度。 安南毕竟有特殊身份在手。一个月处死一名死刑犯,总归是没有什么难度的。就算是实在找不到人杀,安南也可以向玩家发布任务,让他们挑一个人来死一次。 死一次掉一两级又如何? 安南直接补偿给他能升三级甚至四级的经验,外带五百的个人好感度,这能不香? 到时候恐怕来送人头的玩家,肯定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而第三个的咒缚,想要避开的难度也不高。 虽然不能背叛这一点,对安南来说难度有些高……以安南的行事方法,很容易就会违反这一条。 但好在,这个咒缚对“背刺”这点的要求还是很宽松的。所谓的“对方在被你偷袭时的瞬间,没想过你会杀死他”……也就是说,只要再背叛前声明要杀他;或者背刺之后不把对方杀死而是制服,就可以避开这一条。 然而安南想了想,还是选择了第二条。 不是因为别的。 只是为了下一次晋升时铺路。 毕竟虽然第三条现在看起来,似乎影响不大……但在之后的进阶中,每次进阶都可能会拿到新的咒缚。它们很有可能会互相阻碍,进一步限制安南的背刺行为。 而咒缚最重要的,就是保密。 除了守密人之外,最好是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咒缚……或者即使知道也无法破解。 那么,一旦安南开始束手束脚的行事,那么他的敌人中只要有个聪明人,在他们调查过安南的行为模式后,就会很容易猜出来他的咒缚大概是什么。 反而是化解型的咒缚,虽然看起来是强制性的,但反而最好解决。也最不容易和其他的咒缚冲突。 那么…… 随着安南心中一动,那枚染血的气泡便开始飞速膨胀,迅速吞没了其他两枚气泡,内容物逐渐变成浑浊的红色、而后慢慢变黑,再度化为一枚很小的黑色淤泥。 而后,这淤泥飞过来,贴在了安南的右手小臂位置,开始缓缓流动……像是在手臂皮肤上刻着什么东西一样。 它所流经的位置,都传来腐蚀般的剧痛。并留下一道肉眼可见的纯黑伤痕。 那颜色就像是皮肤自然裂开,而内部是虚空一样……没有一丝血迹,黯淡而深邃。 那抹伤痕的形状,像是一把抽象的断剑、又像是曲折的电路。 而安南眼前再度流过新的文字: 【屠夫之刃:附着以有刃武器(刃部不可长于一米五),无维持费用,接触后冷却时间三十分钟】 【攻击可食用生物(指食用后不会因此死亡)时,如某次攻击确实命中并造成伤害,且途中未被格挡、招架或倾斜,那么在重复攻击该目标时,该武器的锋锐度与坚硬度视为临时翻倍。】 【此效果可无限叠加,内置冷却2.4秒。对其他敌人叠加两层效果后,其他加持效果归零。】 ……好像还不错。 安南眼前一亮。 这是一个相当实用的能力。 这个能力,简单来形容就是…… ……血肉单位特攻版本的黑色切割者? 对大多数的敌人来说,就是只要安南的武器击伤敌人一下,他武器的锋锐度和坚硬度就会开始迅速提升。只要他能绕过对方的武器或是盾牌击中对方一两下,他就会有明显程度的变强。 直到他的武器被强化到,能一剑斩断敌人的武器、斩断敌人的盾牌为止。 这意味着,即使安南拿着两把菜刀,几回合的交手之后,他也可以来一手剑刃风暴,把敌人的武器和铠甲搅碎。 不过看起来,这似乎不太适合那种大开大合式的剑术。 倒是有点适合那种轻巧而又灵活的技巧击剑术。 细剑或是刺剑那剑身过于脆弱的缺点,也完全可以被这个武器弥补。只要安南能快速的击伤敌人数次,就可以给自己的武器强化到非常惊人的程度——甚至直接贯穿盾牌或是铠甲,直接将敌人击杀。 而安南第一个想到的,却是自己的霜剑术。 这个能力的触发条件是“造成伤害”,而不一定是“流血”。而霜剑术击发的剑气又无法被格挡或是偏斜…… 那么安南起手一剑霜剑术砍下去,是不是就能稳定触发一层buff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除了主目标可以无限叠加外,其他人最多只能叠加一层。 这样就不能猴了,非常遗憾…… 被黑泥烙印完之后,安南便再度失去了意识。 在他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的冻水港。 第五十章 就职巫师 【噩梦已净化】 【以指定身份净化噩梦,评价提升】 【击杀阿莫斯,评价提升】 【以艾蕾的身份击伤阿莫斯的左眼,评价提升】 【综合评价——B】 【得到公共经验152点,感知+1】 【当前净化率为39/350,71:59分钟后可再次进入副本】 【得到副本通关奖励:职业(自选)上升1级】 “能暂时不使用么?” 安南闭着眼睛,在心中询问道。 因为路易斯教士的错误情报,安南进错了副本难度。他这次的副本通关奖励,足足可以让白银阶的职业提升一级……但很可惜的是,他自己甚至连青铜阶都没到。 但很可惜,他必须在自己醒来之前,就将这个职业等级加上去。 “那么,我选择巫师学徒。” 安南心中念道。 只要安南的巫师职业再提升一级,他就能在超凡者这个身份上,与唐璜的等级达成一致。这样他身份泄露的可能性就会大幅降低…… 毕竟两人都是黑发蓝眼,身高体型都差不多。还都是同一个阶级的超凡者,都是失能学派的巫师。 这个巧合想要复现,可能性是非常低的。 根据萨尔瓦托雷那边的说法,基本上整个诺亚王国,可能都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例子。 谁也不会想到,凛冬大公年幼的继承人,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诺亚王国。 是的,就连安南自己也没想到。 而在安南选择了这个奖励之后,他的就职一览,就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巫师(失能学派)LV11:【即时法术LV3(寒冷接触,怠惰之眼,暂无)】,【引导法术LV2(失速之墙,霜冻新星)】,【咏唱法术LV1(霜之车轮)】 安南的巫师学徒,终于彻底的进阶成为了巫师。 他同时还得到了一个新的伴生法术,霜之车轮——安南怀疑这个法术可能是失能学派的标配。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之前唐璜在安南面前展示过的那个法术。 召唤出由虚幻的冰霜组成的车轮,精准无比的碾过克劳斯、却没有损伤甲板的那个法术—— 【霜之车轮(咏唱法术):需求霜之要素/极寒要素/冻结要素为核心,以浑浊的法力约束诅咒构建出车轮形状的光带,不断加速追击并碾过指名目标。车轮最多持续11秒(取决于巫师职业等级),完成追击后自然消散】 【以霜之要素施展:车轮的初始移动速度提升为三倍】 【以极寒要素施展:会在敌人身上残留难以去除的寒毒】 【以冻结要素施展:车轮的攻击会立刻冻结敌人】 【当前已掌握:霜之要素】 【咏唱词:“霜为车轮,——为路”】 【每临时开启一次未掌握的要素需花费十点秩序之力;每咏唱一次消耗一点歪曲之力以及至少一点秩序之力,威力(车轮大小)取决于投入的秩序之力多少】 安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段的叙述,只为了描述一个法术。 但这也无疑说明,安南真正掌握了属于巫师的超凡能力。 不再是那些保命用的即时法术,以及需要队友配合的引导法术。 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属于法爷的远程战斗能力—— 起码这个法术特效拉满了! 而且安南因为自身的模板问题,他的法力非常的多,自身还掌握了霜之要素。 这意味着,他可以轻易召唤出非常巨大的、移动速度惊人的霜之车轮。或者是不断召唤出较小的车轮,不断追击远方的敌人。 得到安南看完新得到的法术,副本的解密奖励也随之弹出: 【隐藏要素已破解:60%】 【可领取第一阶段奖励(完成度33%时获得)】 出乎预料的,安南虽然只打了一次第三关的低端副本,却几乎解锁了一大半的内容。 要知道,这个副本一共是有六关的…… 这说明安南对剧情的推测,的确没有什么大问题。至少框架上应该是猜对了…… “领取领取。” 安南不假思索的领取了奖励。 他心中暗暗期待,这个副本还能给自己什么奖励。 之前简单难度的副本,就给了安南状态恢复满、以及提升一级无阶职业等级的奖励。这可是扭曲级别的副本……而且安南打的那个“本中本”,还是白银难度的! 按说应该给一些更好的东西才对…… 【得到副本解密奖励:公共经验200点,咒物“染血的菜刀”】 【染血的菜刀】 【类型:武器/工具/杂物(蓝色)】 【描述:永远也擦不净血的菜刀,会源源不断的滴落鲜血】 【效果:持有者将遭受咒缚“破画者”、“非凡投掷”】 【破画者:如果持有者手持“染血的菜刀”时见到中年女性的肖像画,需在三秒内将菜刀掷出,否则持有者本人将被菜刀击伤】 【活性投掷:此物品被投掷时,如同被施加同名敕令学派法术“活性投掷”,它会在小范围内自动索敌】 “真是好东西!” 安南眼前一亮,颠了颠手里菜刀的份量,忍不住感慨道。 “先别急着夸菜刀……” 就在这时,安南身边传来了萨尔瓦托雷疲惫异常的声音:“先确定你的诅咒容器——戒指?或者项链?手环?还是别的东西?要离你的咒缚比较近的。” 他睁开眼睛,便发现萨尔瓦托雷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处,满脸疲倦的看着自己。 而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桌子的青铜饰品。 “给我一个手环吧……就这个。” 安南略一思考,便对着一个镶有蓝宝石的青铜手环,伸出自己的右手。 “你也会挑……” 萨尔瓦托雷嘟哝着:“这正好是最贵的。” 是的,我也觉得它是最贵的,所以才选的这个。 安南心中补充道。 但他见仪式尚未完成,就暂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唯恐把萨尔瓦托雷气翻了,这位老学长撂挑子不干了。 而且看他这么疲惫,多半是一直没睡。或者没睡踏实,在等安南从副本中回来…… 安南虽然没说什么,但心中也是微微一暖。 “麻烦你了,学长。” 他轻声说道。 那青铜质地的手环,套在安南过于纤细的手腕上,稍显有些大。但它套上之后,安南右手小臂上的黑泥便像是被吸引了出来一样,缓缓流向手环、一点一点渗了进去。 随着黑泥的渗透,手环也开始逐渐缩小。份量也奇妙的开始减轻……直到安南正好觉得它的粗细、重量不碍事的时候,便调整完毕了。 “你看,就这么简单。一点都不麻烦。” 萨尔瓦托雷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像是一条咸鱼般眯着眼睛抱怨着:“我觉得烦的是,你这家伙要是早上半天醒过来多好…… “现在还不到中午。啊……又得熬一个白天才能睡……” 闻言,安南心中一动。 他向萨尔瓦托雷开口问道:“学长,我进入噩梦之后,过了多长时间?” “两天。精确一点的话,还有半个小时就是五十个小时整了。” 萨尔瓦托雷叹了口气,闭目养神。 他的嘴角却是微微上扬,声音低沉而懒散: “说实在的,你这家伙……天赋是真的不错。而且挺让人放心的。 “这样我就能放心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