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书:《我女儿实在太厉害了》 推书:鸽子馒头老哥的《我女儿实在太厉害了》 简介:罗尔穿越异界,混得很不如意。 不过他收养了一个乖巧可爱,懂事听话的女儿。 女儿日渐长大,外出求学,居然不声不响的混成了大佬? ‘闪耀的星辰剑姬,让神祇动容的天才少女,最年轻的八阶强者,这些说的是我女儿?’ ‘我女有半神之资?’ 第一章.东野司(求收藏) 2003年,日本东京涩谷站街头。 两三个穿着青白色高中制服的小女生正聚在一起,正兴奋地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你看,那边那个画画的小哥挺好看的啊,弥子,要不然你上去要个电话吧?” 旁边有小伙伴笑嘻嘻地怂恿着爱生弥子。 “哎?”爱生弥子将视线从手里的小黄本挪开,嘴里还在嘟囔着:“我可还有男朋友的,你让我去要别人的电话?这像话吗?” “说不定弥子你看一眼就喜欢上了呢?真的很好看,感觉像电影里的明星一样。” “怎么可能见一个就喜欢一个啊?你把我的爱情当什么了?” 爱生弥子不太服气顶了对方一句,但眼睛下意识地往小伙伴指的方向瞟了过去。 她看着看着就有些挪不开眼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自心底的感叹一句—— 真的好帅啊。 小伙伴指着的男生估计是个街头画家,此时对方正全神专注地盯着面前留白的画板,手腕唰唰唰的,运笔十分果断平稳,让人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当然,爱生弥子不懂绘画技巧,对画画也没有兴趣。 但可能是有‘认真的男生特别帅’这一点加成,她的视线就像是被磁铁吸住,挪不开了。 对方肤色呈健康白,短发,发梢处微卷向里,清秀的面孔是深邃的五官,双眼温和干净... 但除开这些,最吸引爱生弥子注意的还是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的没来由的自信感。 这份自信感在人群里特别扎眼。 涩谷站人来人往。 连混在这人堆里都有个女摄影师都忍不住偷偷地对这清秀自信的男生摁了快门,眼神跟男生看美女没多大区别。 “怎么样怎么样?” “去嘛!去嘛!弥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就算你有男朋友了,我们几个可都还单着呢。” 旁边的小伙伴嘻嘻地笑着煽动爱生弥子的情绪。 爱生弥子是她们中最漂亮的女生,看上去阳光可爱,只要笑一笑,就必然能拿下对方。 肥水不流外人田么? 爱生弥子心底嘟囔着。 这理由倒是勉强让她的良心过得去了—— 这可不算花心出轨,顶多是给闺蜜制造机会! 爱生弥子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这才心安理得地提着单肩包踩着小步子踱过去,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她也算是情场老手了!觉得自己让对方神魂颠倒不是问题。 差不多靠近‘目标’一两米的时候。 那个画画的清秀帅气男生突然从画板后面露出张笑脸来,同时对她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好。” 他笑得特别好看,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始料未及的问候打得爱生弥子措手不及,小心脏都被这干净笑容撩拨得剧烈跳动了几下。 她红着脸,小声地打了声招呼,孔雀一样的骄傲也莫名卸了下来: “你好,那个...请问你是在干什么呢?” 这话问出口明显是多余的,对方这一眼就看得出来是在画画。 爱生弥子也意识到自己讲错话了,她惊慌失措地摆摆手,忍不住说道:“不好意思,那个...我...” “没关系。”男生礼貌微笑,同时开口道:“说起画画这个话题,那就有些说来话长了。” 他顿了顿,“你愿意听吗?” 或许是对方的声音中带着让人信服的感染力,爱生弥子都禁不住下意识地点头了。 “有个女孩追了我五年,不过表白两次我都拒绝了。” “哎?” 爱生弥子本来还以为是老套的情话,结果没想到对方嘴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男生像是陷入回忆中。“前几天她说她很想我,没想到昨天居然大老远从大阪那边坐飞机来东京看我。” 好浪漫啊... 爱生弥子是比较纯粹的高中女生,特别钟意这种干净浪漫的爱情,忍不住问道: “然后呢?” “这一次我没有拒绝她,她哭了,哭得像一个孩子。这或许就是...” “哇...所以你才出来画画的吗?”爱生弥子惊叹一声,反问一句。 为了供养女生,出来卖画,两个人在东京相依为命,这未免也太浪漫了。 “不是。”男生笑着摆摆手:“我只是想说,这也许就是男生之间所说的吹牛吧。” 然后他又补充一句:“卖画倒是真的。” “......”爱生弥子这才意识到被对方调侃了。 她露出一脸嗔怪的表情,不过心里也对这刚见面的男生添了几分亲近之感。 男生的脚下是一块木板,上面端正写着字。 一幅5000圆。 他脚边是各种各样的画作,有油画、针管笔速写,也有日本传统浮世绘手画作、甚至还有中国水墨画——不过大部分还是铅笔速写画作。 这些形态各异的画作摆在地上,给爱生弥子唯一的感受就是‘好看’。 她不懂什么画画技巧,也不懂什么留白,也不懂什么阴影虚实,什么都不懂,只是凭直观来看感觉特别好看。 感觉学校的美术老师都没有这个男生画出来的东西好看。 这些画大部分都盖了章,右下角带着他的名字。 “东野司。” 爱生弥子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这名字念起来很顺口。 她看着地上这些排得整整齐齐的画作,觉得买回去挂着倒也没问题。 但5000日圆... 这对她这个高中生来说又不是个小数目了。 她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扣紧了自己的小钱包开口道:“能不能麻烦东野先生为我画一幅画呢?” “可以啊。”东野司笑了笑,又说道:“不过我看小姐估计才高中生年纪吧?5000圆是成人价,对你来说太贵了点,小姐也长得这么漂亮,我就收你2500圆吧。” 长得这么漂亮。 这就是句普通的恭维话,每天爱生弥子都能从同年级的男生嘴里听见。 但换作长得特别好看的东野司来说效果就又不同了。 明明平时都已经听腻味的话,却让爱生弥子小心脏跳了又跳,她面色通红地‘嗯’了一声。 长得好看是真的有特权,2500日圆就是宰人价,但是爱生弥子就是吃这套。 东野司把画板从画架上拆下来,又铺了张新纸:“不知道小姐想让我画什么?” “还能指定内容的吗?” 爱生弥子又是小小地吃了一惊。 一般来讲这种收费的街头画画也就是画一画你这个人的头像——撑死了也就多画个上半身。 毕竟这样速度更快,更方便赚钱。 可听东野司话语里的意思,好像自己还能指定内容。 “嗯,差不多吧,只是我有些担心...”东野司看上去有点犹豫。 “担心?”爱生弥子疑惑。 “小姐你长得这么漂亮,我担心我画不出来那种青春明媚的感觉。” 东野司又笑着说道。 这毫无疑问又是打趣的话了。 爱生弥子脸色一红,半天呐呐地说不出话。 她在同龄人里还算丰富的恋爱经验,可在东野司面前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被杀得丢盔卸甲。 “那能不能请您给我画一张速写全身像?” 爱生弥子被撩拨得低下脑袋,一脸柔弱好欺负的模样。 这完全把她自己说的‘你把我的爱情当什么了’的话直接抛到脑后。 “全身像?需要背景么?” 东野司也没继续撩拨。 工作毕竟是工作嘛,他又不是牛郎,口上撩撩妹就够了。 他低头问了一句,直接上手了,他手腕勾动,运笔又快又稳,看上去极为老练,只是寥寥几笔,爱生弥子整体轮廓就已经跃然纸上。 “没事的,不用背景的。”爱生弥子急忙说了句。 “我知道了。”东野司含笑点头。 他似乎带着一种天生的亲切感,而且还风趣健谈,只是笑一笑就能勾过来不少女人。 至少在他速写的这段时间内,已经有几个在涩谷逛街的女大学生在旁边过来搭话聊天了。 其中还有两三个女大学生准备掏腰包让东野司帮忙画画。 可东野司都微笑着拒绝了。 这些出来玩的日本女大学生很大概率是盯上他这张脸。 画画是假,和他晚上谈个几十亿的大生意才是真的。 日本人对‘性’这个方面本来就很淡薄,这种出来主动玩并且主动搭讪的女生都是老油条了,不知道都吃多少男生了。 还是和爱生弥子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女高中生相处起来比较简单。 不过就算拒绝,东野司也掌握得特别得当,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远,全程都笑着陪聊天。 从远处看,像是他脚踩了好几条船还不翻船一样。 老船长了。 “好了,弥子小姐。您过来看看吧,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也能及时修改。” 东野司画完后,为爱生弥子让开一个身位。 “好,东野君。” 爱生弥子在刚才的一番沟通中已经把称呼上升了一个阶层,能带着‘君’的语缀来称呼了。 她迫不及待地来到画板前,想看看东野司画得怎么样了。 但这一看,她就有些挪不开步子了。 不是难看。 而是太好看了! 就连爱生弥子都懵了。 明明是十分标准的速写,上面的脸也还是自己这张脸,该圆的圆,该扁的扁,没多大变化,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看! 没错,就是同一张脸,可在东野司手下画出来的就像是加了特效一样,好看得让旁边围观的几个女大学生都啧啧叫好。 与学校里美术老师画出来的东西不同,东野司手底下的画作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画上的爱生弥子,短发,水手服,藏蓝中长裙,眼睛里带着散不去的小骄傲,活灵活现的,看人的视线似乎都高人一等。 眼角,脸型,姿势,动作。 就只是寥寥的几笔,爱生弥子就感觉狡黠又带着小骄傲的另一个自己似乎就已经在画中笑眯眯地注视她了。 最重要的是。 爱生弥子只是看着这幅画,心头就涌现出说不出的幸福平静的感觉来。 她是应届生,每天不止是要应付作业,还要抽时间去补习班,压力特别大。 可不知道为何,看着这张速写画,心底一直积蓄的压力就莫名消散了不少。 爱生弥子看着看着就愣神了,直到好友过来才勉强叫醒她。 她又惊讶又疑惑,之后便听见东野司有些关心的声音: “小姐,请问怎么了?” 第二章.和千千万万的故事一样 “小姐,请问怎么了?” 东野司看着完全呆愣住了的爱生弥子,心里也有点奇怪。 怎么回事? 明明用的是系统给的技能,怎么画出来的东西还能把一个人给看傻? 这...穿越过来才一个月,刚刚才熟悉2003年日本这边的环境,可别真把爱生弥子弄傻了——那问题可就大了。 东野司抬了抬下颚,思考着。 正如千千万万个故事里那样,东野司是个穿越者。 他前世是个天朝的美术大学生,毕业后则是作为正统画家出道的。 就这样断断续续画了好几年,东野司在天朝各地都办了好几次小画展,在当地都算得上是小有名气的画家——至少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一个月前,他稀奇古怪得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日本,成为了这个叫做东野司的日本高中一年级学生。 当然,这些都不算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东野司尝试集聚精神,淡蓝的页面便在他面前缓慢浮现。 姓名:东野司。 身体素质:15(普通成年人1.5倍,下一等级需要1000知名点数) 身体状态:健康。 天赋:你前世的美术天赋使你迅速上手任何绘画以及与绘画相关的手法。 绘画等级:炉火纯青—登峰造极(需要100000知名点数) 绘画技能:移情别意(欣赏者能从你饱满情绪的笔触中感受到画中人物的喜怒哀乐) 下一绘画技能:绘影绘色(欣赏者能透过你逼真的画技亲身体验画中环境。)所需知名点数10000点。 其他技能:唐手(开拓下一技能空栏需要知名点数1000点) 剩余知名点数:100点。 注:知名点数能够提升身体综合数值,提升越高身体素质需要更高知名点。 注:更多人知道你的名字,被你的作品吸引,便可获得知名点数。 或许是天朝穿越者前辈庇佑,东野司穿越之初便自带了个系统,倒也不至于赤手空拳打拼。 至于唐手这一技能? 这就是前世学了玩儿的,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东野司不太喜欢与别人拳拳相交。 他一直都是个斯文人。 前世也就把有个性骚扰自己女学徒的二流子打进了医院躺了大半年而已。 他还是比较喜欢和别人讲道理的。 比起这种无关紧要的事,爱生弥子的反应却让他有点担心。 这是他第二次用这坑货系统上那‘移情别意’的技能。 别画一幅画就把别人画出了个痴呆来——那可就不好了。 “啊...没有。东野君画出来的东西实在太好看了...我...有点感动。” 爱生弥子急忙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同时那双大眼睛时不时地还往画上瞟,显然对这幅全身速写画喜欢得很。 “有点感动?”东野司心说一幅画还能把你看感动了? “我也是...”旁边有个涩谷的女大学生喉咙干涩地开口:“我想起我去世妈妈她姐姐养的那条狗了。” 只是这联想顺序未免也太扯淡了。 东野司都不太懂她是想妈还是想狗了。 况且他画的是爱生弥子,是个女高中生,对方是怎么从这画里面看出狗脸来的? “嗯,谢谢你,东野君,我很喜欢这幅画,能请你盖个章吗?” 爱生弥子请求道。 “可以。”东野司毫不在意地取出印章,被自己宰了两千五百日圆顾客的要求还是要满足的。 在日本,印章可以说是随处可见,因此也有印章比亲笔签名还重要的说法。 东野司这带着的是舍印,不是正式印章,可以随意使用,不具备某些法律效益。 可比起盖章这玩意儿,他更担心的是爱生弥子的精神状态——可别被系统的技能弄成了痴呆。 后面爱生弥子也没再走神,她只是特别珍惜地把速写画卷了起来,对着东野司点点头,又塞了东野司两千五百日圆,接着就转身和她小团体的两三个小女生离开了。 她显然是忘记了自己过来要电话号码的目的,还反被东野司三言两语忽悠得买了幅画。 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东野司放下心来。 还好,没出什么问题。 “不好意思,各位,我接下来还有些事情要去办,先失陪了。” 东野司将目光收回,飞快地收拾好画架,同时侧头对那几个还在想妈想狗的女大学生打了声招呼。 “等等!东野君!”身后有个长相还算可以的女大学连忙喊停:“下次可要给我画幅画啊。” “下次一定。” 对方长得还算不错,东野司也笑着对她摆摆手,夹着画架、画板,卷起地上的十几张画卷就离开了涩谷站。 ...... 东野司的家在足立区,三室一厅,浴卫相连。 这户型在东京算是标准户型。 在这寸土寸金的东京,能有这样的房间住下已经很不错了。 还没等他进家门,便听见几声轻盈担忧的呼唤声:“阿司、阿司,你在哪里?” 细软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虑感。 东野司一听,立马走进屋内,向客厅望去。 此时,一个柔弱女生正急得在客厅里打转。 她把垃圾桶盖子掀开,“阿司,在这里吗?” 接着又低下脑袋,趴在地上,看向沙发底下:“阿司在吗?” 随后又打开电视柜,不放心地往里面瞅一眼:“阿司,躲在这里了吗?” 这柔弱的女生明显是急了眼了,带着眼泪打转,慌不择路,连厕所的马桶都掀开往里面看两眼,还要叫两声东野司的名字。 东野司寻思再不应声她估计要打电话报警了,于是应道:“千早姐,我刚从外面回来。” 一听见东野司的声音,女生呆呆地回过头。 她就呆在原地,看着东野司,站了好久,然后眼泪哗啦啦地一下子就下来了。 关键是她还不敢哭出声,只用大眼睛水汪汪地盯着东野司,一脸委屈巴巴。 过了一会儿,她走过来踮起脚理了理东野司的衣领,傻傻地抬起脑袋: “阿司,为什么要乱跑?不要乱跑呀,外面很危险的...很多坏女人的。” “出去有些事情。千早姐吃饭了吗?” 东野司伸手摸了摸女生的脑袋。 “阿司还没吃,所以姐姐也不吃。”女生乐呵呵地傻笑两声。 “那我们吃饭。”东野司将拎过来的便当展示给东野千早看。 晚餐吃得很便宜,就是便利店的定食便当,一个五百圆,里面塞了一个鸡肉饼淋了酱汁,没有蔬菜很朴素。 一边吃,东野司一边看着面前的女生,目光温和。 这个女生是原主东野司的姐姐,名叫东野千早。 原主父母因夜遇杀人犯,不幸遭难去世,只留下东野司与她相依为命。 家中支柱瞬间倒下,东野千早本就不是什么坚强的人,遭受到如此沉重打击,她很快罹患精神障碍方面的疾病。 看着面前的东野千早,东野司深深地吸了口气。 老实讲,他并不是那种无私为人的性格,也有过将东野千早送进精神病院的想法。 但是—— “阿司,这个很好吃的,给你吃。” 东野千早将鸡肉饼夹给东野司。 只是鸡肉饼一给东野司,便当基本上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她就这样,白色的米饭沾着点菜汁,大口大口地吃着。 时不时还抱着碗筷,嘿嘿嘿地傻傻憨憨地冲东野司笑着。 看吧,东野千早这个姐姐对自己如此尽心,东野司也不是铁石心肠,自然不太愿意将她送进精神病院。 生活再困难,有些事情却是底线,而底线,是不能动的。 东野司停下筷子,将自己那块鸡肉饼连带着东野千早刚夹给他的一起塞回了对方的碗里,笑着回答道: “其实我不太喜欢吃鸡肉饼的,还是让千早姐帮我解决了吧。” “是吗?”东野千早抓了抓头发。 对于东野司的话语,她一直都是特别相信的,但是—— 鸡肉饼她吃过,很好吃的。 弟弟怎么不喜欢吃呢? 难道他只喜欢吃白米饭? 她呆呆的,有些迷茫,最后问了一句:“那阿司喜欢吃什么呀?” “我?我比较喜欢吃马里亚纳海沟产的鲈鱼吧。” 东野司随口编撰了个玩意儿。 至于马里亚纳海沟产不产鲈鱼...这东野司就不知道了。 “喔...喔!” 东野千早怔怔地点了点头。小脑袋还在琢磨马里亚纳海沟在哪儿。 比起这个... “千早姐。”东野司放下筷子:“你是不是很想我留在家里?” “是啊,外面那么危险。” 东野千早柔弱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眨了眨,姣好的脸蛋上也浮上阴影。 东野父母就是在外死亡的,这自然是她心理一大阴影。 “那我休学陪着千早姐怎样?”东野司循循善诱。 “不行!!!” 轰地一声。 东野千早纤细双手砸在了桌面上。 真是‘砸’在了桌面上,连手都砸得通红。 东野千早看着东野司。 执拗,认真。 又是这样。 东野司每次与东野千早讨论这个休学话题,她总会特别激动,斩钉截铁,不管怎么样都必须让东野司上学。 可老实讲,一直让这种状态的东野千早一人待在家里,他确实不放心。 看来还是得继续在校长那边花时间啊... 东野司心里想着。 这时,东野千早也及时凑过来,大眼睛里带着眼泪,求着东野司:“阿司会去上学吧?阿司最听姐姐的话了,对不对?” 精神方面有障碍的她不太清楚‘上学’是什么意思。 但只要一听见东野司说‘休学’这个事。 她就会变得格外焦躁。 “知道了。” 东野司放弃休学的想法,答应了东野千早。 “嗯!” 听见这句话,东野千早紧皱的细眉才松开。 但她那双大眼睛却依旧不安地来回在东野司身上扫视,颇有些忧心忡忡的感觉。 她担心东野司只是在敷衍自己。 第三章.射墨、喷墨、用拖把画画—— 饭后,东野司主动站起收拾碗筷却被东野千早拦住了。 “阿司是要做大事的男生!这种事情让姐姐来做!”东野千早拍着胸口:“阿司还是去休息吧。” 她只是精神性障碍,对自己认知不太清楚,一些家务活还是能做的,所以很多事情她都不愿意让东野司做,全部都是她自己来。 这就相当于皇帝待遇了。 不过东野司自然不愿意被一个有精神性障碍的女生伺候。 毕竟他没伤没病,又不是残废。 “没关系,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做。”东野司笑着,很自然地就接过了东野千早手里的碗碟。 ...... 安抚好东野千早,东野司进入房间。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捏着下巴,还是感叹出声了。 “有点缺钱。” 是的。 缺钱,这是东野家面临的最大难题。 东野千早需要治疗费用。 家里的吃住行也需要钱。 万事万物都离不开一个‘钱’字。 前世天朝还有过这么一句话。 ‘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不愿坐在自行车后笑’。 从这里也能看出来钱这种俗物究竟有多么重要了。 东野司是个对物质需求不高的人,对金钱的欲望也不大。 但在家里父母去世的情况下,如何拿到足够的生活费,这就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总不能让东野千早去考虑怎么赚钱吧? 他踱着步子到书桌边,从抽屉里抽出了一个淡黄信封。 东野司将信封拆开。 映入眼帘之中是一张张已经画好人物甚至铺好背景的漫画打印稿。 是的,画漫画。 这是他所想到的办法。 事实上东野司早就已经开始准备自己第一份漫画了。 因为他自己也清楚,要是继续坐山吃空,自己和东野千早不说饿死,但肯定活得不会太舒坦。 别看他在涩谷站画画一次能赚五千日圆,但那其实是钻了法律空子的。 东京都内确实允许街头画家作画,但也就仅限于画画,并不允许收费行为。 真要收费地摊卖画,那就得去专门的东京摆地摊特色街或者当地举行的特色节才行。 也是东野司本来就是老油条了,凭着出色的画技以及原主这身好皮囊,在外卖笑...画...赚了不少钱。 可这也就是朝不保夕的活计,因此东野司就想到了画漫画。 至于东野司为何不走前世走过的传统画家路线? 这就别扯了。 东野司确实有把握出名。 毕竟他前世就有过做画家的经验,身上还带了个系统,天生就比别人多跨一大步,怎么都饿不死... 但是——传统画家出名太慢,太需要时间了! 这玩意儿需要时间慢慢沉淀的。 虽然由前画家东野司说这话不太好,但底层、中层职业画家大部分吃的是名气。 要不然天朝怎么有那么多‘射墨’、‘喷墨’甚至用‘拖把’画画的‘大师’? 那不叫画画,那叫耍把戏。 但外行人就喜欢看耍把戏,有什么办法? 你画得东西再好?那又怎样?你本人碌碌无名,那么就毫无商业价值,这画就是一张废纸! 更何况日本比中国更过分,是个上下级分明的资本主义社会。 这就更加吃学历与资历了。 自己目前又只是高中生,凭啥和别人东京五大美院毕业出身的高材生打? 拿头打? 搞创作可以,但搞创作的前提是先要把肚子吃饱。让东野司去从传统画家开始? 那还不如让东野司闭着眼睛从顶楼往下跳,试试能不能再穿越一次更稳妥。 出去打小工都比这靠谱! 再加上东野千早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因此东野司思来想去就只有一条路能发挥他绘画方面的技艺了。 漫画! 这并不是随便得出的结论。 东野司做过详细的调查。 首先,漫画这东西其实门槛很低。 只要是个人,有手都能画,而且画了还可以直接投稿,投稿过了就能直接从出版社那里拿钱。 其次是画漫画成本不大。 要从传统画家开始,光是各种专业画具就能把东野司吃穷了——画画一直都是贵族专业。 再加上2003年正值日本漫画产业阵痛期,漫画产业因为缺少优秀的原作、剧本而处于整体萎靡不振的状态中。 这对东野司来说是个绝佳机会。 如前面所说,东野司是个穿越者,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来适应2003年的日本社会。 经过第一天茫然诧异,东野司很快便走出来,并且动手调查了日本当今状况。 日本当然还是那个日本,整体来说没有多大改变。但又可能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这个世界的日本少了很多前世的优秀作品。 不止是漫画。 从文学、画作、电视剧、电影开始,各行各业都少了许多东野司耳熟能详的名字。 没了夏目漱石的文艺表白月色真美,没了川端康成的伊豆舞女、雪国,同样也没有《午夜凶铃》、《咒怨》等优秀日本恐怖电影。 但可惜的是—— 东野司有点无奈。 前世他作为美院毕业生,接触的也就是各国有名的画作,至于文学、通俗漫画这些玩意儿...? 老实说,东野司还真不太清楚。 有些有名的日本漫画,诸如海贼王、柯南这些...设定倒是听过,个人也有点印象,画个一话、两话出来倒没问题,但根本不可能长篇连载。 所以东野司还真挺羡慕起点网文那些主角的。 他们随手能从脑子里面‘打印’出自己想要的漫画、小说等东西然后拿出去卖钱。 要是自己有这人形打印机能力还愁吃饭? 不过还好,东野司上一世作为小有名气的画家,虽说没看过多少漫画,但日剧、电影那些却刷过不少。 在画室里画画,无聊了就夹着手机看。 什么《午夜凶铃》、《咒怨》、《非自然死亡》、《白色巨塔》、《孤独的美食家》等等剧情,都记得挺明白,少有回忆不起来的地方。 可东野司不是影视专业的,系统加成是在画画这一方面,总不能让他舍长取短,去做电视剧本去电视台碰狗屎运吧? 隔行如隔山! 真要让东野司写东西碰运气?那肯定是逼着张飞写兵书——狗屁不通。 他没必要舍长取短。 且东野司本身画工不差,又有系统加成,再加上脑中的前世日本及很多地区都火过的名电影、名电视剧的精彩剧本的大概印象。 把它们改编成漫画,这必然能从如今陷入低谷的日本漫画产业卷出一笔巨款来... 人总不能被钱难死嘛。 种种学习、回忆、推敲。 花了两三个星期的时间,这份名叫《午夜凶铃》漫画紧赶慢赶,终于在东野司手下诞生了。 第四章.午夜凶铃 一提到日本恐怖电影,大部分人就会想到《午夜凶铃》。 而想到《午夜凶铃》,很多人或许就会想到一个场景。 阴冷的日式房屋室内,放置在角落的电视机,闪烁着鬼影的录像带。 冷意攀爬上脊背。 电视机内,白衣赤脚,身形纤细、肤色苍白的怨灵贞子,以诡异扭曲的姿态地爬出电视... 没错,《午夜凶铃》。 这绝对是日本恐怖电影史绕不开的经典,甚至可以说是2000年到2010年日本恐怖电影爬不过去的巅峰。 一个非常直观的数据。 《午夜凶铃》在本土上实现了六连拍的壮举。 第一部《午夜凶铃》、第二部《贞子缠身》、第三部《凶铃再现》、第四部《贞相大白》,第五、六部《贞子3D》、《贞子3D2》——甚至海外都还有翻拍。 姑且不论《午夜凶铃》后面几部电影剧情如何,单就六部连拍的壮举,除了少部分外,就已经是许多日本电影无法超越的巨大鸿沟。 毫不夸张的说,那个时代的日本人被爬出电视机的怨灵贞子整整支配了一个时代。 坊间当时流传着各种谣言。 什么因为《午夜凶铃》太过恐怖,所以刚开映就紧急返厂加工的谣言。还有什么...看了电影的人用铁链把电视机绑起来一个星期都不敢去开电视的谣言。 在这种种谣言中,最离谱的莫过于是有人在电影院中看《午夜凶铃》的时候被吓得心脏病发猝死这条谣言了。 抛开这些谣言来看。 《午夜凶铃》恐不恐怖、吓不吓得死人确实是两说,但它的影响力确实很大。 这影响力甚至在东野司前世生活的2020年的天朝都还存在——推特上有关于贞子形象的漫画图片遍地都是,各种爬出电视机的女鬼——来自世界各个国家的自由创作者,都对这个经典日式女鬼形象爱不释手。 可这个时代没有《午夜凶铃》了。 于是东野司左思右想,然后一拍桌子,拿定主意,决定把《午夜凶铃》画出来祸害日本友人。 是的!让日本人瑟瑟发抖的日子要来了。 不过虽说《午夜凶铃》在外的谣言很玄乎,但其实这部片子的剧情结构很简单。 放到以后的角度来看,无非就是死人、主角调查,主角作死、发现问题、寻找惨剧背后的真相。 这套故事讲述方式一环扣一环,而且剧情分明,十分紧凑,全程都在推进主线,是标准的日式叙事套路。 特别是下方还有日期提示,如果到了时间没有了解到事情的真相,主人公就会被怨灵杀死...这种直观到几乎直接拍到观众脸上的紧迫感与急切感,充分揪住了观众的心。 剧情顺其自然,恐惧感爬上人的心头,层层递进...所有人都在好奇到了时间后,究竟有什么东西等待着主角。 最后结尾,贞子从电视屏幕中爬出,前面一直埋下的伏笔与自然的恐怖感瞬间化作立体。 无数日本人瑟瑟发抖,活在其阴影之下。 没有血浆糊糊的场景。 也没有一惊一乍的音乐。 恐惧只是慢慢地...侵蚀着人的心脏。 《午夜凶铃》的剧本、拍摄、配乐无疑都是优秀的。 但《午夜凶铃》终究是电影。 而漫画是没有拍摄、配乐这么一说的。 少了背景音乐与能够活动的角色,《午夜凶铃》精彩程度肯定会减色,因为会缺少代入感。 但这对东野司却完全不是问题。 他看了一眼视野中的系统页面。 跳过姓名以及身体素质等等项目,他的目光停留在主技能一栏。 主技能:移情别意(欣赏者能从你饱满情绪的笔触中感受到画中人物的喜怒哀乐) 简单来讲其实就是使用这一技能后,旁人看东野司的画,便能从画中人物举止体会到紧张、哀愁、欢乐等等情绪。 这就是最强的代入感! 能把整个人都抓进《午夜凶铃》的世界! 切身体会到里面人物的恐惧、绝望... 东野司今天给爱生弥子画全身像的时候就用上了这个主技能。 其结果就是爱生弥子被整个画面吸引住,跟中邪了一样。 而这也是东野司前几天才将《午夜凶铃》邮寄去浦岛出版社的原因。 他手上的《午夜凶铃》实在太恐怖了! 就算是东野司这个原作者去看,都会觉得一股阴风莫名飘上背脊,心底害怕,整个人瘆得慌。 那能够直接把人拉扯进去的恐怖感,把他这个原作者都镇住了! 毫不夸张的说,这比之前世他看的电影版本的《午夜凶铃》来都毫不逊色,甚至在代入感方面还有过之! 要是换个胆小的,那估计就不止是上个厕所要人陪护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东野司估计到时候真会有日本友人拎着大铁链子把电视机反锁,活在他的恐怖漫画支配之下。 没什么好说的。 因为就连东野司当时把原稿邮寄给出版社的时候,都还犹豫了挺久。 可犹豫来犹豫去,最后他还是一拍桌子,心底有了想法。 这都已经画出来了,要是不投稿,不拿去祸害日本友人,那自己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况且这个世界上不就有那么一群人吗?明明胆小如鼠却又特别喜欢看恐怖题材的东西。 那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给他们戒一下,免得他们哪天真看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真就心肌梗塞猝死了呢?用《午夜凶铃》里的贞子祸害...锻炼锻炼他们的胆子... 这也算得上是双赢了。 东野司还得好好儿思考一下有关于《午夜凶铃》投稿的出版社,浦岛出版社的事情了... 要是画漫画这个法子实在不行,他就得再想其他的办法了。 要不...也学学前世的大师‘射墨’,或者拎着个拖把去涩谷站‘鬼画符’? 这个他也会啊!而且保准射得漂亮,射得准! 再加上原主的长相,保底能引来一群小女生围观。 说不定到时候还能上个东京媒体,接受采访。 毕竟天朝人民的套路一环扣一环,无知的日本友人肯定没见识过。 到时候就让他们见见。 虽然目前的情况很艰难,但东野司还是挺乐观的。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得捋一捋目前的情况。 第五章.三大出版社 在东野司前世的天朝比较有名的日本出版社或许就是集英社、讲谈社、小学馆这三家被称为‘漫画三大社’的出版社了。 至于为何集英社、讲谈社、小学馆只是被特指为‘漫画’这一类型杂志的‘三大社’? 这是因为日本出版社是不可能只靠单一的‘漫画杂志出版’来维持整个出版社运营的,为了获得更多利润,‘漫画三大社’底下不止会出版漫画杂志,还会出版其他种类的书目。 比方说前世日本的小学馆,这个出版社就主要以出版小学生教育类书籍来获取利润的,漫画出版只能说是其中利润获取的一个渠道。 说到底,‘三大社’在东野司前世也算不上在日本盈利最顶级的那批出版社,它们顶多是在‘漫画’这个行业有头有脸而已。 遗憾的是,这个世界是平行世界。 这里没有集英社、没有讲谈社,更没有小学馆。 那么理所当然的,也就没有热血少年漫头子周刊《少年jump》了。 言归正传。 在东野司这个平行世界中取代这‘三大社’地位的分别是岩角出版社、摩筑书店、浦岛出版社这三家出版社。 其中岩角出版社可以看做是集英社、讲谈社、小学馆的集合体,主打推理、热血等大众喜闻乐见的少年漫画。摩筑书店则是偏向出版科幻系以及谈情说爱的少女漫画。 而最后一家浦岛出版社——这就是东野司前几天将《午夜凶铃》投稿过去的出版社了。 这家出版社主要针对的是悬疑推理、恐怖类型的漫画。 旗下杂志周刊《恶寒》以及月刊《禁入空间》在这个日本都是赫赫有名的恐怖漫画产出杂志。 只不过浦岛出版社最近的日子并不好过。他们的台柱子漫画《摄影机里倒映出的人》系列最近刚刚完结,而又适逢漫画剧本寒冬期,压根儿就没有拿得出手的高质量恐怖漫画。 现在他们只是撑着一口气,资源全部倾斜,硬推一部叫做《人偶之间》的恐怖漫画,想将其捧成台柱子。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部《人偶之间》的质量根本就够不上台柱子标准,质量只能说是尚可。 也因此,浦岛出版社底下漫画杂志的整体销量也在往下滑坡。 这就是所谓的品牌效应。 提到《海贼王》、《火影》、《龙珠》就有人想到集英社,从而联想到周刊《jump》,但如果失去这些台柱子漫画...? 这势必会影响到漫画杂志的影响力。 可就算是这样,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浦岛出版社依旧是漫画三大出版社之一,这一点毫无疑问。 但近来有一家名为富士出版社这边异军崛起,隐约有与‘三大社’在漫画杂志平分一隅的迹象... 可那也仅是一个迹象而已。 东野司的选择仍然是三大出版社之一的浦岛出版社。 毕竟浦岛出版社三大社的资历摆在那里,又有许多出版资源与途径,投浦岛出版社绝对是稳赚不亏的。 至于东野司对手里的《午夜凶铃》有没有信心...? 这就有些开玩笑了。他当然有信心。 《午夜凶铃》赫赫威名摆在那里,在日本上映的时候票房更是把同期的电影统统吊打了一遍。 以十二万美元预算拿下八百六十九万英镑的全球票房,日本本土票房第一... 简直就可以说是在日本这个村里拎着刀到处杀,完全找不到能打的对手。 指不定东野司还能用《午夜凶铃》把浦岛出版社现在的台柱子漫画《人偶之间》挤下去呢? 且投稿时间都已经过去两三天了...浦岛出版社那边应该也要来消息了才对... 东野司心底一边想着,一边又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东野千早。 此时,东野千早正捏着手机,啪嗒啪嗒地捣鼓着贪吃蛇游戏。 她玩得特别认真,身子还跟着屏幕里的贪吃蛇的动作歪来歪去。 2003年的日本,手机早就普及了,就是那种椭圆形机身,看上去很老式笨重的翻盖手机。 东野千早与东野司原本是各有一部手机用来互相联络。 不过东野千早那部手机被她失手摔坏了,一直没拿去维修,于是东野司就将他的手机拿给东野千早使用,上面还存了他班主任的电话号码。 要是东野千早一有事情就能给他打电话。 这也是东野司的底线。 不然放她一个人在家实在是不放心。 “那我去上学了,千早姐,你要好好儿待在家里啊。” 东野司将东西全部吃完,打了声招呼。 “嗯,我知道了。”东野千早伸手驱赶东野司:“阿司快去上学吧!这个家我会保护好的。” 说着,她还用力地点头,似乎想给自己增加点勇气。 但以防万一,东野司还检查了一遍门窗的锁头,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后才转身来到玄关处。 也确实差不多该走了。 叮叮叮—— 这时,放在门边鞋柜处的电话座机响起了声音。 嗯? 东野司伸手接通了电话,开口问道:“那位?” 自从东野家落难后,就没有什么电话愿意打过来了。 以前东野父母的老友们也犹如人间蒸发,除了葬礼露了脸外,就再也不见人影。 日本一向都是人情社会,除非真是形影不离的挚友,不然,友人也就大抵如此。 能继续打东野家这个电话的,大部分就是周边推销报纸或者推销保健品的推销人员了。 “不好意思,请问是东野老师吗?” 电话另一头传来了青年女性的声音。 东野老师?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边又传来声音: “我是浦岛出版社所属的漫画周刊《恶寒》编辑细川小春,请问是东野老师吗?” 细川小春? 浦岛出版社编辑? 东野司精神一振。 前几天投稿的《午夜凶铃》,终于来结果了吗? “我是《午夜凶铃》的作者东野司,请问是浦岛出版社的编辑吗?” 他反问一句。 “嗯,我是浦岛出版社的编辑。此次就《午夜凶铃》具体事宜与您联络。” 第六章.喜欢说大话的《午夜凶铃》作者 确定了那边的人就是《午夜凶铃》的作者东野司后,细川小春也没犹豫,干脆就自我介绍道:“东野老师你好,我是浦岛出版社所属,周刊《恶寒》漫画杂志编辑细川小春。” 电话那边似乎在和旁边的人说些什么,过了差不多五秒后才回答: “你好,细川编辑,我是东野司。”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年轻啊...像是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 细川小春心底奇怪。 这么说或许有些不好,但画恐怖漫画的作者,大部分都是三十多岁的中年漫画作者了,都有些人生经历的... 毕竟让一些没有资历的年轻人去画恐怖漫画,一般来讲是没有那个味道的。 但年龄问题她也不好问...毕竟这也不是查户口,她的任务就只是与东野司交谈关于《午夜凶铃》的问题。 “东野老师的漫画《午夜凶铃》,我已经粗略看过了,请问最近能抽出时间吗?我想和您实际见一面,讨论关于《午夜凶铃》的事情。” “我大概明天下午四点多会有时间。” 下午四点多...?是有什么工作吗? 细川小春并不是特别在意,漫画这行业最近本来就萎靡不振,她认识的有些作者有人都去工地接副业了。 97年亚洲金融危机刚过去,日本经济遭受到了沉重打击,在这种百废待兴的情况下,有份工作已经很不错了。 去工地嘛,无非就是搬搬砖,运运砖,挺正常的,而且工钱还是日结,很方便的,特别适合漫画家。 最近漫画产业不景气,很多漫画家都还在工地混出头了,成了长期工。 指不定这位东野老师也是如此呢? 她极为干练地做好了记录,接着回答道: “我明白了,那么就明天下午四点半,地点在我们编辑部可以吗?” “好的,到时候再见,细谷编辑。” 那边的《午夜凶铃》作者很有礼貌的说了一句,随后便将电话挂断了。 细川小春禁不住松了口气。 总算谈妥了...而且过程还没什么波澜... “怎么样?细谷编辑?《午夜凶铃》的作者怎么说?” 旁边盯着她看了好久的男性编辑莫名热切地问道。 “呃...” 细川小春刚要说话,却发其实不止是这个男编辑盯着自己看,而是剩下的编辑都在两眼放光地盯着自己。 就好像是在盯着什么稀罕玩意儿一样。 细川小春真有些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作为恐怖漫画编辑部的同僚...被恐怖漫画吓成这个样子...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不过,自己也好不到那里去。 细川小春看着自己面前用大铁链子拴住的电视机,干咳两声。 时间来到两天前。 那个时候的细川小春刚从楼下邮寄处把这周邮寄过来的漫画原稿拿进编辑部。 这也算是细川小春的工作了,虽然是个新人编辑,但她还是比较看重这些新进投稿者的。 走上楼,映入眼帘的是浦岛出版社的标识——淡灰的岛岩。 据说这是初任社长想把浦岛出版社做大到日本第一,所以,才设计出这种像是拔出海面的成为最高峰的孤岛一样的标志。 甚至还有上一任总编觉得《恶寒》的销量节节滑落是他的原因,他觉得对不起初任社长,还带着全体编辑专程对着标识下跪认错,就差磕头了。 只不过这些热血传说,细川小春都没太大的感觉。 编辑部里就她资历、地位最低,每次她都被使唤着上下楼取漫画原稿,因此一天要见五六次这‘孤岛’标识。 看都看烦了,还怎么热血得起来? 而且工作热情这玩意儿她从来都不缺的,所以这种心灵鸡汤,她觉得还不如算了。 真要灌鸡汤的话还是快请个送件员吧,每天上下跑好累... 细川小春拎着漫画原稿进了编辑部。 浦岛编辑部的工作环境还是可以的,每个编辑面前都备着2003年的大头电脑,只是平时不怎么用,也就统计漫画销量数据的时候看两眼。 每台电脑旁边留着一部座机电话,用以前台转线,与漫画作者交流。在距离办公区域不远处的墙壁上贴着曾经在周刊《恶寒》的彩色海报,顺带还有一台电视机用作编辑们闲时观看新闻报道。 与资历高的前辈一一寒暄,打过招呼后,细川小春揉着太阳穴,开始将收到的漫画原稿一一从文件袋里取出。 她要开始看这些原稿了。 要是有好苗子,作为审稿的编辑,细川小春可以提前找到作者,担任其漫画的担当编辑。 要是培养出一部好的漫画,作为担当编辑的细川小春脸上也会特别有光,甚至还能在漫画杂志上露个名字—— 虽说是这样,可实际上细川小春并不抱期待,因为邮寄过来的漫画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好稿子。有经验的老作者都是直接找编辑商谈,然后再定稿。只有纯野生新人才会用邮寄的方式给编辑部寄稿。 但野生新人的水平...?这...懂得大家都懂。 细川小春甚至还收到过小学生、初中生画的东西——看起来不像恐怖漫画,倒像是科幻漫画《异形》。 也因此那怕细川小春已经就职一个月,到现在也是两手空空,她没有负责作品,那怕夹在杂志中间的两三页短漫都没有。 很真实。 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就只是个新人编辑,不像前辈编辑那样有老漫画作者找他们投稿,只能每天收收新人邮寄过来的稿子过日子了。 这在日本职场叫做沉淀期。细川小春估摸着自己还得‘沉’两三个月才行。 她摇摇头,继续翻原稿。 翻着翻着,一张纸从她手底滑落。 这张纸看上去似乎不是原稿纸,漫画的原稿纸都是很厚的... 那这又是什么? 细川小春将其拿起,喃喃自语念着上面的句子: “有心脏病、癫痫病史的编辑不宜翻看...” 嗯??? 嘶...这还自带电影报幕提醒的? 细川小春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这漫画作者也太有意思了,还想到了这种弄虚作假的好玩噱头。 细川小春在这边自言自语,旁边的男性编辑也是回过头看了她手里的纸条一眼,接着也有些乐呵呵地出声了: “现在的新人漫画作者还挺有意思的,还夹着这种纸条,这是想造噱头吧?” “不过还确实挺有用的,他这么一说,我就还真有些想看看了。” 细川小春转而应了男编辑一句,本来还在清点漫画原稿的手指停下了。 她打算看看这‘心脏病、癫痫病史’的编辑不宜翻看的漫画。 至于会不会真被恐怖漫画吓到...? 这就是在开玩笑了。 说句不客气的,在场的编辑谁没看过几十部乃至上百部恐怖漫画?大家都是恐怖漫画的行家,凭什么你一个新人在我们面前充高个儿? 这并不是自大,而是自我认知准确。 要真随便来个恐怖漫画都能把编辑吓出癫痫,心脏病发猝死身亡...那这行业怕不是得一天往太平间抬十多个人,死都不够死的。 这个《午夜凶铃》的作者牛皮吹得未免也太大了,说到底,就是太小看编辑这一行业了。 “《午夜凶铃》...” 细川小春看着褐黄色带封口的文件袋子上的漫画名,嘟囔了一句。 这漫画标题倒是挺浅显易懂的。 不过听名字像是已经画烂了的电话题材的恐怖漫画... 她摇摇头。 哎,这么一想就又没什么期待感了。 不过还是得看下去。 细川小春尝试打起精神,捏着厚厚的漫画原稿纸看去... 第七章.叮、铃、铃—— 细川小春翻到《午夜凶铃》原稿第一页。 通常漫画的第一页基本是这部漫画的封面,而画封面的功底同样也能反应出作者画技的功底。 而午夜凶铃的封面... 过分干净的原稿纸上是这么一幅画面。 从背景上来看,这应该是个和式的小房间。 阴暗湿冷的和式小房间中,一台电视闪着雪花... 背景是黑色。 阴冷的房间中,就只有雪花屏的电视散发着亮彩 而有了光亮,人的眼睛就会不自觉地追逐光亮。 可这电视屏散发的亮彩却不是温暖的,而是那种像是带着阴冷的感觉。 就好像阴凉手掌顺着脖颈下滑一样,让人心底发冷。 细川小春看得起了鸡皮疙瘩,心里也在暗暗点头。 这封面画得还算精致啊,配色也讲究,这个作者的画力应该不弱。 看来这《午夜凶铃》的作者还是有点料子的,似乎不是什么半碗水。难怪敢写下‘心脏、癫痫病史’的大话。 不过就这样想把编辑吓倒...这还是太嫩了。 细川小春心底想着,手底下却翻到下一页,开始正式审查剧情了。 九月五日,星期日。 在原稿最上方的一个小格子里,留着这样一个日期。 这...留下了个日期是什么意思? 细川小春有点不太明白。 带着这个疑问,她目光继续往下看。 故事一开始是在浅川友子与她的朋友智子之间发生的。 深夜,十五六岁的女子高中生正值思春期,两个人抱在一起滚床单,时不时地还说些互相说点带颜色的笑话... 还算轻松的氛围与《午夜凶铃》作者活灵活现将人物还原出来的画技,让细川小春也禁不住露出了点笑来。 但很快,留着长头发的智子转过头,像是刚想起来什么一样开口了: “说起来,你听过最近有个关于录像带的怪谈吗?” “录像带怪谈?”原本与智子滚作一团的浅川友子愣住。 友子是知道智子比较喜欢都市怪谈的,平时友子也会跟着智子起哄。 不过今天却有些不同,她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下来了,看上去有点阴郁害怕。 这一格浅川友子阴冷的表情与上一格友子欢快笑着的表情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 变脸色的速度就好像突然把浅川友子的那张脸带着脸皮都血淋淋撕下来了一样... 这画技... 细川小春看着背脊发凉。 故事继续下去。 “嗯。录像带怪谈。”智子点头了,“一个高中生男孩和家人一起去伊豆岛度假,他们住在一间老旧的民宿旅馆里。” 民宿旅馆很老旧,木制,上面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旅馆四周是郁郁葱葱、森然发冷的树林。 细川小春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故事里的友子。 是的... 漫画的形象拉扯着...变得立体了起来。 当细川小春再恍惚回神的时候,她的面前坐着一脸兴致勃勃的智子。 对方的声音,表情,都特别真实,仿佛伸手就能碰到。 “那个高中男孩子想出去玩,但又不愿意错过自己想看的节目,”智子看着细川小春,兴奋地继续说了下去:“因此他就打算去玩的时候用录像机把节目录了下来,可是...” 智子摊了摊手。 “可伊豆岛那里没有电视台用这个频道,所以应该什么都没有录到才对。但当他在家放录像带的时候,一个女人出现在频道上,她抬起手——” 啪! 一声脆响! 苍白手指!豁然抬起! 就好像要戳到细川小春的脸上一样,智子的表情也开始扭曲。 黑色的长发开始舞动,红嘴的唇扭曲,笑容咧开!难以形容的骇人!黑色的眼睛冒出黑色的‘墨水’。 “你在一周内会死!” 轰隆隆!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从细川小春的心头腾起,她狼狈地从办公椅翻滚而下,接着智子的身影也缓慢地被拉回漫画中,变得无影无踪。 “呼...” 细川小春面部肌肉僵硬了,满脸都是冷汗。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手里的原稿。 上面正好是浅川友子被智子吓得呆在原地的表情。 这代入感未免太强了...吧? 这种恐惧仿佛要把心脏都挤开的感觉... 可是...还想往下看! 越是害怕,就越想往下看。 就像是上瘾了一样。 怕,还想看。 细川小春手指抖着,往下翻去。 智子看着被吓呆的浅川友子有些高兴。 毕竟听怪谈的友子真被自己所说的怪谈吓到了。 “后面,男孩接到了电话。电话内容只有一句话‘你看见了’。一周后,男孩子就死掉了。” 智子对这个怪谈做了总结,看上去对友子的反应心满意足。 可很快,她就发觉了不对劲。 在她止不住欢笑声的时候,好友浅川友子的脸色越来越差。 这时,智子才想到了一件事。 她看着浅川友子,过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问道:“友子...我记得你上周,和伊渡君他们一起去伊豆岛旅游过了吧?” 气氛变得紧张了。 外面的黑夜压下,似乎象征着什么不祥的预兆。 友子从椅子下来,与智子一起坐在地毯上:“那天晚上,伊渡君发现了一盒奇怪的录像带,我们全都看了一遍。” 原本友子是想带着轻松点的笑告诉智子的,但说到最后,友子的笑容就看不见了。 她的目光盯着桌面,似乎陷入了回忆:“只记得当时录像一看完,电话就响了,电话那边没有人。” 原本还笑着的智子也笑不出声了。 她只是愣愣地、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真恐怖。”便没了下文。 “其他人都听过这个故事,大家都很害怕。”浅川友子转过头,完全笑不出来:“今天就是一周了。” 这句话一出来,原本觉得还有一周缓冲期的细川小春只觉得阴影攀爬上背,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就仿佛有不可直视之物在暗处注视着自己一样。 故事里的智子也吓呆了。 她看着友子的表情,目光抬起又压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为难地笑了:“你就是想吓唬我吧,友子。” 沉默。 安静。 房间里空无一道声音。 仿佛连空气都凝结了一样。 下一刻—— 脸色阴霾的友子明媚地笑了起来,她锤着智子的肩膀:“你怎么猜到的?” 面色沉重的智子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好气又好笑地拍打着友子的肩膀:“难以置信,你这个家伙——” 两个人又欢快地闹了起来。 是啊,友子只是开了个玩笑而已。 恐怖感一扫而空,就好像本就什么都不存在一样,连灯光似乎都亮了几分。 连刚才还满脸紧张的细川小春都松了一口气。 真是被吓到了! 她真害怕有通知七天后死亡的电话打过来。 细川小春翻到下一页。 这一页构图很简单。 但却让细川小春原本轻松下来的心情瞬间又提了起来。 叮铃铃—— 电话... 响了。 第八章.《午夜凶铃》封面 电话响起的那个瞬间。 就连细川小春都仿佛幻听了一样,耳边似乎有快要阴森森的电话声响了起来。 她抬手,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下一页的内容。 智子和友子会怎么样? 她们会不会死掉? 故事的进展如何? 她满脑子都是这类的想法,但是—— “没了?” 细川小春有些傻眼。 电话铃声响起,友子起身去接电话就是最后一张《午夜凶铃》原稿了。 刚好就卡在了这种正正好的地方! 断章了! 细川小春也没有想到。 她甚至有种打电话给东野司,问他‘你怎么回事’的冲动。 她完全沉浸在了《午夜凶铃》的剧情中了。 这种恨不得马上看见后续的心情...颇有种小时候攒钱买漫画杂志的时候。 这是一部佳作! 细川小春毫不犹豫地在心底给《午夜凶铃》打了高分。 不止是作者高明精湛,足以把人物画得栩栩如生的画技,还有这毫不逊色于画技的剧情节奏把握感! 当然,最让细川小春在意的还是《午夜凶铃》的代入感。 就好像漫画里的事情一切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这又是那路子野生新人作者?东野...?” 上面就留了个姓,没留名字,下面是一串电话号码,想来是这位作者的电话号码。 细川小春随手把这部《午夜凶铃》重新翻到第一页。 这稿子通过连载会议绝对不难,但她还是打算再认真审审稿,好好儿琢磨琢磨。 细川小春重新翻到第一页,一眼看去。 依旧是摆放在阴暗湿冷和式小房间中的破旧电视。 电视屏幕正闪动着雪花... 闪动... 跳跃... 画面转动—— 细川小春好像莫名看见了... 电视中...好像有一口潮湿、爬满藤条的古井。 嗯? 细川小春揉了揉眼睛,张张嘴,又看过去。 刚才明明没有这些东西的... 过了一会儿,画面中的电视又闪起雪花,接着又一个定格。 古井边缘,是一条纤细青白的手臂。 这条手臂从古井中,缓慢的、缓慢的扭曲探出。 像是一瞬间,又像是很长一段时间—— 有手掌搭肩膀的声音响了起来。 细川小春浑身发冷,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自己的肩膀。 没有任何东西。 她又回过头,看向原稿纸。 原稿纸上的画面又开始变了。 先是手从古井中探出。 然后是脚搭在古井边。 跌跌撞撞! 有什么东西从古井中爬出来了! 细川小春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但下一刻,电视机的雪花闪烁,把一切都模糊了。 直到这时,细川小春才注意到,电视机的雪花闪烁的频率似乎越来越高了。 视界摇晃。 直到这时,细川小春看清楚了从古井中爬出的东西。 那是一个穿着惨白连衣裙的女人,头发很长,挡着了眼睛。 纤细过头的手臂,踩在腐烂落叶的脚掌,踩烂腐叶的声音就好像在背后响起一样。 怎么回事!? 细川小春呼吸急促地捏着原稿急忙地向身后看去。 没有任何东西,还是那个办公室。 她回头,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了。 自己怎么看个漫画看出幻听、幻视出来了?是太累了吗? 而在她思考着的时候,原稿纸又有了变化! 视线中,原稿纸里的女人摇摇晃晃...摇摇晃晃...靠近了。 是的,靠近了。 可是...靠近了? 望着电视里不断接近,动作越来越快,四肢扭曲的女人,细川小春有了个疑问—— 这个女人究竟想靠近哪儿? 然后—— 画面中的女人伸出了手—— 被拔掉指甲的惨白手掌啪嗒一声,搭在了细川小春的肩膀上。 细川小春看了看搭在自己肩膀上细长扭曲的手掌,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嘴角抽着风,似乎不太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她抬头看了看女人。 女人还在,细川小春甚至能感受到隐藏在乌黑发丝底下,怨毒到让人头皮发麻的眼神! 咕嘟—— 这咽口水的声音特别大。 细川小春的脑袋往后一仰,办公椅滑出,同时把原稿狠狠地放下! 嘭!!! 周围的一切都扭曲成了原来的样子。 办公室还是那个办公室,世界还是原来的模样。 细川小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都因为恐惧感而窒息发青了。 她双眼再战战兢兢地往原稿的第一页封面看过去。 一切都变成了原状,原本立体恐惧感的变成了平面。 原稿纸封面已经完全改变。 黑色的背景。 阴冷的和式小屋角落,闪着雪花的电视机。 一个穿着惨白连衣裙的女人,正从电视机里爬出。 在旁边是这部漫画的标题名——《午夜凶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细川小春总觉得原稿封面上的爬出电视的女人正盯着自己看... 不管自己再怎么侧身,再怎么移开视线,漫画里的女人...都在一直盯着自己—— 毛骨悚然! “细川编辑,怎么了?是《午夜凶铃》这漫画太烂了?” 旁边的男性编辑忍不住把脑袋凑过来。 他的名字叫大岛智人,是个胆子特别大的编辑,办事也很认真。 刚才他在和细川小春笑着打趣了《午夜凶铃》那个吹牛不打草稿的作者后,就埋头进入了工作状态。 后面他就听见了细川小春砸稿子的声音。 看样子是这叫做《午夜凶铃》的漫画实在太烂了,细川小春脸都气青了,不过—— “就算这样也不要砸原稿,原稿可是每个漫画作者的心血,就算真的特别烂也没必要砸原稿的。” 大岛智人带着点老前辈的架子,把《午夜凶铃》的原稿拿了过去。 他也有点好奇了。 虽然细川小春上个月才上任,但她也是经过选拔出来的浦岛出版社编辑,眼光还是有的。 能把浦岛出版社编辑气成这样...这漫画到底得多烂啊?不至于呀。 他这个前辈来了点兴趣,打算看稿的同时给不懂事的后辈上上课,让她以后不要那么冲动,一言不合就砸稿是怎么回事? “不是那样的,大岛前辈...这漫画有问题的。” 见大岛智人似乎想看这邪门儿过了头的漫画,细川小春一边说着,一边急急地伸手去拿。 结果却被大岛智人闪身躲开了。 他看上去有些好笑:“我当然知道这漫画有问题啊。” 这不是说废话吗?原稿要是没问题,细川小春至于生气成那样子吗?连原稿都那么用力砸了。 “我只是有些好奇,这稿子到底有多烂,细川编辑你气得脸色都发青了。难不成是有人把搞笑漫画当成恐怖漫画投到我们出版社了?” 大岛智人说着,翻到第一页。 他目光随意地扫到第一页的封面。 然后目光就定住了,视线也有些挪不开了。 “......”细川小春。 细川小春不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 过了几秒钟,她敏锐地发现大岛智人脸上在冒冷汗。 又是几秒,大岛智人的手臂和脚在发抖了,呼吸急促了。 又过去两三秒钟,大岛智人的目光格外恐惧地抬起,他迷茫地四处扫了一眼,似乎是为了确认自己所在的环境。 接着低下头,继续看。 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 就像是地震来了一样,一开始就抖了两下,然后浑身止不住地疯狂颤抖起来了。 接着,大岛智人面色铁青,露出像是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的表情,啪地一声就把《午夜凶铃》原稿砸在了桌子上! 嘭! 力气很大,连细川小春都抖了抖。 做完这个动作后,大岛智人嘴巴都开始吓得发白了,脸上有种快要哭的感觉,看向细川小春: “也没什么值得害怕的嘛,细川编辑...你还是有点大惊小怪了。” 说完这句话,他动作有些快得吓人的回过身,看向正守在大电视机旁边,时不时抬头看看新闻的男编辑叫道: “请问能把电视关一下吗?” 这声音扯着,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大鹅。 连坐着喝茶的总编都感觉屁股被针扎了一样地震了震身子。 这又是闹哪出? 所有编辑都好奇地抬起头看了过来。 他们眼神挺好的,一下子就看见了大岛智人丢在桌子上的原稿—— 《午夜凶铃》。 第九章.资本的游戏 “怎么回事?”看着大岛智人抖得跟癫痫犯一样了,又突然大喊大叫的,有好奇的编辑心里起了疑心。 这...大岛智人该不会是嗑药嗑太多了吧? 颤抖、大喊大叫,还真和那种致幻上瘾药物并发症一模一样。 他们一群人围了过来,打算见势不对就把大岛智人拿下送进医院——当然,也就只是想想,谁会去做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啊? “是这部漫画的问题...那个,不是大岛编辑的问题。” 为了避免误会,细川小春先把问题的答案甩出来了:“这部漫画,算是我负责担当的漫画吧,...有点恐怖...然后大岛编辑就...” 一边说,细川小春一边看向大岛智人。 “被恐怖漫画吓到了?” 这话说得一众周刊《恶寒》编辑看向大岛智人的目光有些忍俊不禁。 恐怖漫画编辑被恐怖漫画吓到,这还是头一次见。 至于大岛智人? 大岛智人硬着头皮没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确实被吓到了,而且被吓到也完全不丢人。 那种恨不得把人拉扯进去的代入感...恐怖到压迫心脏的感觉...老实讲,大岛智人在害怕之余还感到了一丝刺激。 他还有些想看下去。 这人有点被虐癖好的意思。 毕竟这作品只是封面就这么压人心脏,里面的内容岂不是更是刺激得要死? 有些人就是这样的,越怕,就越想去干。要不然怎么会有云霄飞车这种设施呢? 不过在那之前... 大岛智人看着围过来的这群编辑,心里就存了幸灾乐祸的心思。 看吧看吧!给你们看看也好。 他对这部《午夜凶铃》很有信心,这群喜欢看笑话的编辑,最后肯定和他差不多。 “细川编辑这么一说,我也对这部漫画有了点兴趣,如果不介意我能翻翻看吗?” 旁边有个老资历的编辑举起了手。 他的名字叫真田勇,在浦岛出版社编辑部工作了将近三十年,见证了很多部出色的恐怖漫画。 本来是要调他上总编的,不过真田勇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了,所以出版社上面的人就压下来,但真田勇的工资福利都按照出版社总编标准开的。 他这老资历的一举手,下面自然也没人说话了。 所有人就注视着他接过午夜凶铃的漫画原稿,翻看起来。 目光,停留在了第一页。 古井、枯树叶。 扭曲的人影在眼前闪烁。 纤细、青白、扭曲的四肢。 从电视机内攀爬出的怨灵。 怨毒的视线。 拔掉指甲的手指... 在看到从电视机完全爬出来女人搭手在他肩膀的那一刻—— 心脏收缩加速,血压飙升,肾上腺素让真田勇面色发红。 他的脑袋禁不住向后一仰,深深地吐了口气,再回过来的时候,面色都有些隐约发青了。 “这个漫画的剧情质量...如果有他画封面图一半的质量...那都是一部好漫画。” 真田勇用力抓稳了《午夜凶铃》,好不容易才没像大岛智人那样砸出去,直接就点评道。 点评完后,真田勇同时又看了眼壁挂式的大电视。 他总算知道大岛智人为什么有点怕电视了。 老实讲,他现在都有种把电视给摁关掉的感觉。 不...不对。 是恨不得拿条铁链子把电视给锁住。 旁边的编辑为真田勇的点评感到些许诧异。 直接用漫画画工来与漫画剧情挂钩,这只能说明这位《午夜凶铃》的作者画工真的厉害。 毕竟恐怖漫画更讲究的是剧情的代入感,画工就算你不怎么精细,读者也不会太过在意。 “细川编辑,要是不介意,能不能让大家都看看这份漫画原稿?也不浪费大家的时间,只要看第一页就可以了。” 真田勇很懂做人,他自然知道细川小春手底下没作者,作为新人编辑一直坐着冷板凳。 所以他才再三征求细川小春的意见,这同样也是告诉其他编辑,这部作品的担当编辑是细川小春,不要见了好作品就想抢。 毕竟是日本职场嘛...为了拉业绩,很多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端着前辈的架子打压新人也是常态了。 一般来讲,像细川小春这样的,起码也要混个半年才能真正入正。 “啊,当然没问题。”细川小春感激地看了一眼真田勇。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要是还不明白,那就真是个蠢女人了。 于是,《午夜凶铃》的稿件开始被传阅。 然后—— 嘭!!! 刚才嘲笑大岛智人最狠的男编辑从长椅上翻下来,吓得看着《午夜凶铃》稿件直愣神。 嘭!!! 入行已经五年的老资历前辈编辑看着《午夜凶铃》这漫画,很快脸就扭曲了,细川小春记得,以往他那张脸通常是笑眯眯的。 摔打原稿的声音不断传出。 过了十分钟—— “呼...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周刊《恶寒》总编浦岛将电视用铁链拴住,接着回头看向手边的《午夜凶铃》。 这部《午夜凶铃》的原稿在十分钟内惨遭不同的编辑‘毒手’,要么被揉,要么被摔。 连纸张的表面都被弄得皱巴巴的。 还好细川小春之前就有拷贝过《午夜凶铃》的原稿,不然带着这样的原稿去见原作者...怎么想都很失礼。 “你们对于这部投稿过来的《午夜凶铃》有什么意见?” 浦岛总编开口问道。 他也是东野司恐怖漫画的受害者之一,现在身边摆着大电视都觉得害怕。 可他好歹是总编辑,表面上完全没有露怯,只不过脚下已经慢慢与电视机拉开一部分距离了。 下面的负责编辑没有一个人说话。 平时这个阶段应该是要挑刺阶段才对,可愣是没有一个人能对《午夜凶铃》这漫画挑出半分不妥的地方来。 “我认为《午夜凶铃》通过连载会议的压力并不大,卷首彩页可以安排一下...” 老资历的真田勇思考着说道:“要是宣传起来,比起我们浦岛出版社之前的台柱子漫画《摄像机里倒映的人影》说不定更有人气。” 底下的编辑听了这话,也是多看一眼真田勇。 真田勇这是在提议调转宣传资源,给《午夜凶铃》造势啊。 “可是这样一来,目前台柱子漫画《人偶之间》的作者又该怎么办?” 真田勇没说话,只是看向总编。 他资历再老也就是个负责编辑,真要拿主意还得看总编的。 “先倾斜一部分资源,要是《午夜凶铃》后续还能拿出这种质量的原稿,再决定是否把它当做台柱漫画宣传。” 浦岛总编很快便拿主意了。 至于《人偶之间》这部漫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它挑不起浦岛出版社周刊《恶寒》的大梁,因此这里也没人像小说里那样站出来唱反调。 况且也就只是给《午夜凶铃》这部漫画试试的机会,要是它质量一般,那还不如继续上《人偶之间》。 资本家的战术,挺正常的。 第十章.东京国立青年画赏 东野司显然不清楚那边细谷小春这两天经历了什么。 但既然那边已经来消息了,这也就说明还有些盼头。 他心情轻松走出门外,连外面那个一直喜欢大喊大叫的公寓管理人都看得特别顺眼了。 2003年的日本东京。 这个年代没有WIFI,没有智能手机。 日本刚从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的影响里走出,一切都给人一种摇摇欲坠、掏空了身体的感觉。 东野司这个2020年穿越过来的人,花了十多天的时间才适应如今2003年的东京。 他走在坡道路边,时不时有染着头发的高中女生从他身边走过,妖魔鬼怪一样夸张妆容的脸上带着稚气的骄傲。 这二十一世纪初在日本流行了很久的涩谷风潮。 2003年的日本,大街小巷里都能看见穿着折叠泡泡长袜,染发,手上亮甲镶钻的高中女生。 高中女生追求成年人的行为举止,拼了命地想让自己成熟一些。 结果就变成这种不伦不类的模样了。 但偏偏日本这些女生们还不知情,觉得这是潮流,十分时尚。 于是‘一错再错’。 记忆里,涩谷风潮似乎在2004年还要大火一把。 不过老实讲,东野司是不明白这鬼画符的浓妆有什么好看的。 他摇摇头,把脑中的杂乱心思甩开。 东野司要去的学校名叫北义塾私立高等学校,学生们简称北义塾。 北义塾高中作为周边有名的私立学校,师资充足,教学器材丰富。 这座学校以艺体生闻名,音乐、美术,都是拿过国立高中青年奖名次的。 听说最近北义塾的柔道也要目标全国赛了,算是目黑区这块地方的名校。 原主在学校里成绩不错,凭着一张帅脸也算很有女人缘。 可是自从东野家遭重,东野千早患上精神方面疾病后,那些一开始粘着原主的女生就都像是见了苍蝇一样,对他避犹不及。 毕竟对这些本来就有些爱慕虚荣的小女生来讲,‘男朋友’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弱智姐姐...这谁受得了? 但东野司也不在意。 没有这些高中‘平板电脑’在自己旁边晃悠反而落得清闲。 至于为什么是平板电脑...?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高中生你还指望身材有多好? 日本动画片里女生的身材大部分都是骗人的,不信你现在就可以找一所天朝高中,往里面看一眼—— 嚯,大家这不都是平板电脑吗?不存在日本妹子比天朝妹子发育好那么多的情况。 来到教室,迎面扑来的闷热气让东野司忍不住眯了眯眼。 现在是夏天了,东京1热就不说了,空气里泛着一股子潮气。 再加上教室三十号人,大家一起吐气呼气,浑身就闷闷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关键是他这个A班的教室电风扇还集体宣布罢工,光溜溜的三片电风扇叶子晃晃悠悠转动,嘎吱嘎吱的声音反而让人心烦意乱。 一进教室,东野司就能感到从四面八方戳到自己身上的视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东野千早以前在北义塾里也算名人,毕竟人长得特别漂亮。 后面她罹患精神方面的疾病后,就有不少人拿她当茶余饭后的谈资,看着东野司的眼神都有种莫名的心理优势。 东野司显然不在意这些目光。 他来到自己的座位,刚打算坐下—— “喂,东野,刚才有人找你有事。” 背后有人拍了拍东野司的肩膀。 “啊,不好意思,后原同学,不知道是哪位同学?”东野司问道。 面前的男生名叫后原中,戴着个大眼镜,为人正气,和原主的关系不错,虽然算不上死党,但也能算得上是朋友一流。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东野司还从他嘴里套出了不少原主有关的消息。 “是你女友吧...那个一年B班的间中同学,她让你中午去教学栋后面。” 后原中看了眼东野司,犹豫了一会儿又凑近说道:“和你说件事,东野,这次你女友过来估计是想和你分手的。” “啊?”东野司先是一愣,接着便笑了起来:“是吗?” 他是知道原主有个女友的。 不过这一个月他一直都忙于熟悉新环境,压根儿没工夫理会这个女友。 于是就这么把对方晾了一个月,后原要是不提他都快忘记了。 东野司乐呵呵的,看上去高兴得不得了。 他当然不会不高兴。 东野司早就已经过了‘初恋等于一生爱情’的年龄了,对感情方面的事情也看得很开。 对方想分手也是对方的权利。 什么矫情挽留,哭泣,悲伤欲绝...这些事儿根本就与他完全没关系。 毕竟这里面也有东野司的问题,无故把对方晾了一个月,对方想分手也挺正常的。 但后原中不知道这些情况,被他这副乐呵呵的模样给弄得莫名其妙。 不是...你女友都要找你分手了,你怎么还这么乐呵呵的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搞得像是我女朋友要和我分手一样? 不对! 后原中恍然大悟。 他大概明白了。 东野司这大概是不想让自己看见他伤心难过的一面。 毕竟这高中一分手了,也就等于再也不见。 唉!!! 后原中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还伸手拍了拍东野司的肩膀:“我明白的,等放学后东野你空点时间出来,我请你吃东西。” “我放学后还有事情。” 东野司摆了摆手。 他说的是实话,他想把东野千早也带来学校,这必然需要学校方面的批准。 当然,这个批准肯定不会简单下来的,校长是不可能给东野司开这个后门的。 不过最近听说东京有个国立高中青年画赏的活动,含金量还挺高的。 北义塾毕竟是艺体治校,对外部这些荣誉玩意儿非常看重。 要是东野司能直接砍下金赏,说不定就能能有些话语权,谈妥东野千早的事情。 今天中午他就要去校长室一趟,如果顺利,下午就要去美术室那边看看了。 作为前职业画家,也开过几次展会的东野司,拿下金赏估计没什么问题。 可后原中又懂了,觉得他是被人甩了,只想一个人安静安静。 他再次在东野司面前‘重重’地叹息一声,拍了拍东野司的肩膀后,脸色一变,露出微笑转过身就去叫自己的女朋友,问她今天下午去不去吃饭。 东野司没理会后原中作秀的动作,只是在心里规划了今天一天的行动计划。 首先,中午先去一趟教学栋后面,快速处理完感情问题。 接着再去一趟校长室,与校长商量关于东野千早的事情。 要是一切顺利,下午的时候就去美术室那边看看状况。 第十一章.高中生的爱情 间中麻美在一年级生中算是很有名的。 她只是一年级就当上了学生会会计的职位。 前面也说过了,日本这边高中挺重视社团活动,再加上北义塾属于艺体治校,就更加侧重部团活动,下拨给部团的经费也十分充裕。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频频在全国比赛里拿下好名次的剑道部与柔道部,北义塾每年下批的经费至少是六七十万日圆。 毕竟这是为校争光的活动,能够吸引一些向往部团活动的应试生,自然要好好儿栽培。 而下拨的经费就主要由学生会会计进行计算,再通过每个部团的部长申请经费进行批算。 学生会会计就好比尚方宝剑,这个职务只要拿到手就不怕没人巴结。 而能以一年级的身份拿到这个职务—— 可想而知,间中麻美绝对不是什么善类,要么能生吃人肉,要么就是手上沾了几桩凶案—— 这些都是后原中的分析。 实际上东野司全程都只是笑着‘是吗?’‘喔’搭话,完全看不出来紧张的样子。 这就让后原中觉得东野司真的勇敢,有一颗‘钢铁心脏’。 于是他也不劝了,只是拍拍东野司的肩膀,示意东野司加油。 时间转眼间来到中午午休,东野司起身下楼前往教学栋后面。 教学栋后面有一块空地,这里是北义塾高中人尽皆知的告白地点。 实际上是因为这里地方隐蔽,就算表白被甩了也没人知道,能护住自己的面子,所以久而久之就在学生中传开了。 东野司隔老远就看见了提前赶到的间中麻美。 不得不说,原主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间中麻美个子小小的,留着一头干净的短发,发梢处微卷,看上去很是娇小可爱。 她旁边还站着另一个人。 没那么老套,不是男生,是个长发女生。 东野司在每周的晨会上见过这女生,她是北义塾学生会长,名叫本条爱子。 印象里这个学生会长说话还挺辛辣的,今年她似乎就要毕业了。 除此外对她就没什么印象了。 东野司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走到间中麻美面前,打了声招呼: “我来了。” 这风轻云淡的态度让旁边的木条爱子的眉毛一皱,她气有些不打一处来: “什么叫‘我来了’?你是A班的东野司吧?你知道你晾了麻美一个月吗?你知道麻美的感受吗?你明白这种行为有多恶劣吗?” 她一上来就是素质三连,想从气势上压倒东野司 “嗯。”东野司点头,应了一声。 呃—— 你就只是‘嗯’一声? 东野司这平静点头的模样让木条爱子一愣。 她见过太多男生这时候的表情了。 这个时候,大部分男生都是有些尴尬的,要么顾左右而言其他,各种找借口。 但东野司却不同,他很平静地就点头。 这就反而让木条爱子有些站不住了,她这咄咄逼人的模样反而像是个大恶人,就连刚才准备好的措辞都有些说不出口了。 但她毕竟是学生会长,自然不会想处于弱势,于是她下意识地想要把握主动权:“你应该有心理准备了吧,这次叫你过来是为了你和麻美分手这件事的。” “可以理解。” 东野司看上去很善解人意。 目光和语气都很平稳。 他的表情举动再次出乎了木条爱子的意料。 东野司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气急败坏的跳脚,甚至连面色都没有变化。 他只是摆正了态度,显得坦然。 “你、你知道就好!你根本配不上麻美!” 木条爱子有些着急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急。 可能是因为看不见东野司流泪挽留间中麻美。 又可能是因为对方实在太过平静,看不出丝毫愤怒的感觉。 “是的,我觉得木条学姐说得都挺正确的,不过我还想问问麻美自己的想法。” 东野司认真地点头。 虽然是自己是被迫替原主当了渣男,但东野司还是想问问间中麻美的意见。 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这段高中生间的青涩感情别伤害到这个小女生。 一直观察着的间中麻美终于有了表情变化。 她看着面前的东野司,心里有种莫名的焦急情绪。 本来这次分手就是她提出的,可真要分手的时候却看不见东野司的不舍与不甘,让她心里就莫名地堵着一口气。 于是间中麻美叹了口气: “东野君,你知道的,你就算想继续拖下去,我们之间的感情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们之间应该更加理性一些看待问题的。” 她有些想要掌控局面...至少得看见东野司尝试挽留的模样。 “我明白了。” 东野司笑笑,没多说什么话,他只是对间中麻美低了低头:“抱歉了,间中同学,让你有了不快的回忆。” 说完这话后,他冲木条爱子笑了笑,很洒脱地转身离开了。 没有狗血的挽留剧情。 也没有‘希望我离开后,你也能好好儿的’矫情话语。 一切随风,呼呼地就刮走了,再也回不去了。 啊?这就走了? 虽然木条爱子与间中麻美确实是达成了‘强迫’东野司分手目的...目的也达成了。 可是...这怎么感觉好像是她们俩输了一样。 “他甚至还在笑...” 那是很和气的微笑,不骄不躁,自信且平静。 就算间中麻美都没想到。 她叫木条爱子过来主要也是防止东野司发疯,不愿分手,有木条爱子这个前辈在,也好有个预防。 可现在预防完全没用上,她们两人对视,也有些错愕傻眼。 间中麻美只觉得东野司这个男生似乎突然很懂事了,成熟了许多,也自信了许多。 她们有很多想说的话没说出来。 东野司也没有如她们所想的那样‘配合’。 ...... 东野司走向校长室,脸上不说带着笑那么浮夸,但心里却很安稳。 还好,与间中麻美的关系妥善处理了,没出什么岔子。 他想着,便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面前挂着的门牌。 校长室。 东野司没有磨磨蹭蹭,抬手敲了敲校长室的大门,接着开口道:“我失礼了。” 随即推开大门,走进其中。 动作自然,像是进自己家一样。 一进校长室,就能看见一个巨大的立柜,上书‘北义塾荣誉纪念柜’,里面塞着的是各种证书、奖状。 什么东京高中青年画赏银赏啊...什么柔道全国大赛奖杯啊... 反正杂七杂八地放着的全部都是。 只不过,立柜上面有块玻璃出了点问题,还露出了一道裂痕。 东野司没在意这个亮闪闪的立柜,而是看向站在立柜旁边的人。 他露出熟稔的笑容,一溜地就走上去: “我又来了,吉峰校长。” “...啊,又是你啊,东野君。” 吉峰校长是个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人,留着一头疏薄的头发,感觉风一刮就能将他那点头发都刮走。 不过东野司实际也来过这里许多次了,与他谈了很多次话,知道对方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第十二章.东野司不想太直白 吉峰隆一,北义塾高中的校长,与东野司算是熟人了。 毕竟这一个月以来,东野司一有空就往校长办公室里钻,过来帮忙搬搬东西,抄写点资料... 一开始吉峰隆一还挺抗拒东野司这种行为的,但到了后面也就习惯了。 也开始时不时地关照东野司起来。 毕竟在他看来,东野司也就只是个纯真根本没有任何心计的高中生,他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 看着对方那张干净纯粹的面孔(纯粹就是长得好看),吉峰隆一也就默许了这么个不速之客时不时过来拜访。 几句话的功夫里,他给东野司端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坐下,满脸调侃的笑意: “东野同学这次过来有什么事?事先说好,你姐姐的情况我清楚,但是规定在那里,所以不能给你开这个口子。” 话还没开始说,对方这就把前提堵死了。 但东野司也不恼,只是笑:“看吉峰校长您说的,我也不是那种人嘛,这次过来是为了别的事情。” 东野司当然知道现在开口吉峰隆一是不会答应的。 毕竟他空口白牙,总不能让对方相信自己能有拿下东京青年画赏金赏的能力吧? “我希望加入美术部,希望吉峰校长能批准。” 北义塾美术部里有现成的画板画布,除了画盘、颜料、油画笔外,其余的就不需要东野司再掏钱买了。 凑合着用一用这些工具,等到把金赏拿下,再提出自己的要求。 “你要加入美术部?这事儿是岗野老师负责的,你直接去找她提出申请不就可以了?” 等等—— 吉峰隆一这才恍然大悟,他看着东野司:“喔,岗野老师基本不从本部招收美术部员的,要进入美术部需要绘画基础...难怪你找上我了。” 北义塾美术部入部要求十分严格,通过他进入其中就相当于是走后门。 吉峰隆一笑了笑。 “果然还是瞒不住吉峰校长啊。” 东野司不太好意思地笑着。 见到他如此青涩稚嫩的表现,吉峰隆一也没往深处去想。 进个美术部而已,又不是大事。 他写了张纸条,接着取了印章,盖下,交给东野司:“把这个给岗野老师看一眼就可以了。” “麻烦吉峰校长了,我一定会给你个惊喜的。” “哈哈哈。”吉峰隆一笑了一声。 对于东野司的话,他也不是特别在意。 他是北义塾的校长,东野司还能有什么惊喜能惊到他? 这里面没有瞧不起东野司的想法,只是他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难不成还指望东野司砍下东京青年画赏金赏? 东野司连进个美术部都要走自己后门的,怎么想都没机会嘛。 他摆了摆手,与东野司开始闲聊。 东野司当然也不会离开,毕竟让对方帮了忙就拍拍屁股走人...做人不是这么做的。 吉峰隆一挺舒服的。 毕竟与东野司聊天算是让他比较愉快的。 对方特别会说话,也会接话,与普通学生不同,时不时分享些连他这个校长都没听过没见过的社会趣闻。 中午的时光在闲聊中很快就过去了。 下午的课程也没什么好说的,东野司坐在座位上,随便混混就过去了。 他一直都是一个不忘师恩的人,前世老师教会他的那点东西早就还回去。 现在让他再学这些玩意儿,简直就是在折磨他的神志。 东野司也不知道那些穿越回来的老哥们是怎么静下心好好儿学习的,反正他是学不进去。 比起学习这事儿... “东野同学想进美术部,对吧?” 北义塾美术部指导老师岗野良子一边看着手上吉峰校长印章的书类文件,一边打量着面前的东野司。 她的态度不算特别亲切,也不算疏远,就是对待普通学生的态度。 “请务必让我加入美术部。” 东野司以肯定的语调说道。 “嗯,这个不难,不过北义塾美术部的部活是很严格的,和同好会不同,东野同学你确定你能跟上吗?” 岗野良子确认了是吉峰隆一的印章后,态度便好了许多,她开口问道。 “部活”,这是日语中对于校园“俱乐部活动”的简称,源于明治时代的日本校园部团活动。 日本部团的‘部活’是为了在某一方面能出成果,所以部团内部的规矩很严格。 北义塾的美术部活便是如此。 一周至少四次出席美术部画画,没有特殊情况一律不允许缺席。 且“部活”结束后,还需要写出总结报告,这个总结报告很麻烦,很多部团学生都不愿意写。 但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要向校方递交一次,所以没办法。 毕竟用了学校的场地与学校下拨的社团资金,那就要承担起相应的义务。 “我尽量跟上。” 东野司笑着点头。 他就是馋美术部的画板、画布以及开阔的场地,才懒得管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听见东野司的保证,岗野良子没再多说什么。 她从抽屉里取出美术部备用的钥匙交给东野司,叮嘱两句后便低下头,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拿到钥匙的东野司当然也没继续留在这里,他道谢一声,接着便踩着步子离开教学栋,前往社团活动楼。 美术部位于三楼的画室,东野司没多想,直接走入其中。 一进画室,一股油画颜料以及松节油的气味就冲进了他的鼻子里。 但他非但不觉得刺鼻,反而还有种莫名的怀念感。 他以前也是有个画室的,也就是现在没了,等到有点闲钱后,他还是要搞个画室的。 东野司一进画室就看见一众小女生围在一个长头发女生背后。 时不时还发出几声‘这是怎么画的?’‘前辈好厉害!’的惊叹声。 日本高中画室一向都是阴盛阳衰的,毕竟有追求的日本男高中生都忙着追求日本平板电脑妹子,再不济就去学习。 那会有什么时间参加这种一坐就坐一下午的美术社团? 东野司没有一般日本人那样进门先请示前辈的习惯。 他斜了一眼围成一团的女生,自顾自地进来,接着四处打量。 画室的角落横放着几个边缘沾了颜料的橡木画架,旁边还放了几块表面颜料斑驳的画板。 用久了的画板都这样,颜料会透绘画的纸面,渗进画板,久而久之画板表面就会留下痕迹。 除开这些,就是看似杂乱实则有序四处摆放着的画架、水桶以及小板凳。 现在的北义塾美术部学生都在为东京青年大赏做准备,很多人的油画都画了一半了。 位于人群中间那个女生估计是这些女生中画技最好的,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人围着。 不过这与东野司也没关系—— 以前他是靠画画吃饭的职业画家,以他的目光再来看这些高中生的画... 怎么说呢... 他也不想说得太直白,就随便找个词来形容吧。 垃圾。 第十三章.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垃圾。 这确实是东野司第一眼的直观现象。 这并不是他想要贬低这群女高中生,而是她们画出来的东西确实不怎么样。 不说‘艺术性’这种有些缥缈虚幻的话题。 画室里很多女生连油画中最重要的‘主次关系’都没搞懂。 西洋油画,主要是训练不断理清楚主次关系的观察能力。 色彩得有层次,构图得有层次,再对着石膏像临摹,这才算是找对了路子。 但是这些女高中生,画出来的东西,圆的圆,扁的扁,方的方,一眼看过去,不知道什么景物是她们主要想画的...连个主次理得都不是特别清楚。 这些女生明明每个都长得像模像样的,怎么画出来的东西就人不人鬼不鬼的了? 这时候,东野司感觉自己就算抬着头说一句‘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都没有任何问题。 搞创作的,只要情商不要太低,傲气点很正常。 以前东野司有个美院学长,画画特别好,走路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一样,看谁都像欠了他一两百万的模样。 不过他画得一手好油画,所以就算他如此嚣张,也只是被人蒙着脑袋打了一顿,躺在床上半个月下不来而已。 东野司摇摇头,把前世的事情重新埋进脑海里。 现在关键是找个没人用的画架与画板。 不过去哪里找呢...? 东野司看着围成一圈的女生,她们现在正聊得兴起,估计就算他开口也没人理会自己。 这下可就难办了... 他总不能乱拿个画板、画架吧? 东野司目光四扫,不断观察四周。 这下还真被他找到一个缩在角落里埋头画画的小女生。 那是个留着齐肩短发的女生,发梢微微卷,向脖颈收拢,额前斜刘海向右,乌黑柔顺,左边的发丝则用十字形状的发卡别住。 不过由于她右边的斜刘海实在太长,低下头就遮住半边的眼睛,给人一种特别阴沉、怯场害怕生人的感觉,但只是看着似乎长相一般,很土气。 她画画的时候也一直低着脑袋,抿着嘴唇,显出一种临危受命的感觉,好似只坐在那里都肉颤心惊的。 东野司走上去,开口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啊?” 女生很迷茫地抬起头,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一双大眼睛很胆怯地盯着东野司:“有、有什么事吗?” “我是刚入部的新成员,想取一块没人用的画板以及画架,你知道哪些是没人用的吗?” “放在部团角落的...都能用。” 短发女生一边说,一边把脑袋低下来,面色通红,看都不敢看东野司一眼。 “谢谢,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东野司点头,接着问了一句。 “近、近卫凉花。” “喔,谢谢你,近卫同学,我叫东野司,以后多指教了。” 东野司感谢一句,接着便转头去取角落的画板了。 见到东野司离开,近卫凉花撩了撩斜刘海,明显松了一大口气。 接着—— “你怎么又来了?”近卫凉花傻眼了,看着去而复返的东野司,软糯的声音很细微。 “我是今天入部的,没带画纸画布,近卫同学不用在意我,我就随便看看。” 东野司把画架安置在近卫凉花身边,随口回答。 她这里还真是一块好地方,没几个人放画架,地方也很宽敞,不至于施展不开。 可还没等他继续说完,一张卷起来的半开画纸突然戳到脸上。 东野司一愣,抬头便看见低着脑袋的近卫凉花。 她将画纸半抱着递给了东野司。 东野司莫名其妙地收下了画纸。 随后他便感受到了近卫凉花时不时瞟过来的目光。 又过了一会儿。 近卫凉花似乎有些憋不住了,她小声,细碎地说道:“为、为什么还不搬走?” 这语气,与其说是质问,倒不如更像是哭诉请求。 “嗯?我为什么要搬走?” 东野司越发奇怪。 “刚才你不是问我要纸吗?” 近卫凉花睁大了眼睛,显得很迷茫,断断续续地问道。 “我没问啊。” 东野司大概明白了。 这近卫凉花以为他是故意靠过来,问她要画纸的,她以为她给了画纸,东野司就会搬走。 “可...可是...” 近卫凉花有些语无伦次了,她手掌抬起又放下,最后只能发出‘呜’的一声。 见她这模样,东野司也有点好笑,于是他逗了一句:“况且近卫同学,只有画纸也没用啊,我也没颜料啊。” “啊...是吗?”近卫凉花傻傻憨憨地抬起脑袋,接着伸出手,把自己的颜料盒贡献出来:“请、请用。” 接着她还小声善意的提醒东野司一句:“绘画工、工具还是自己准备比较好。” 说完这话,她把她的画架往旁边挪了挪,与东野司拉开了一段距离。 东野司见状,干脆把画架也挪了挪,搬到她旁边。 这一下近卫凉花可就呆住了。 她从来没遭遇过这种事。 近卫凉花慌慌张张地看了一眼东野司,又把自己的画架往旁边挪了挪。 东野司觉得有趣,有样学样,又搬近了。 到最后,近卫凉花进入到一个退无可退的角落。 她退无可退,只能转过头,低着脑袋,声音打着颤,带着点哭腔—— “你、你不要欺负我好不好啊?” 近卫凉花低头看着脚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个东野同学一过来就欺负自己。 “我没有欺负你的打算。” 东野司有些好笑,这女生还真是个宝藏女孩。 于是他想了想,开口说道: “只是我看着近卫同学,我想起了以前国中的事情。” “以前国中的事情...?” 近卫凉花呆了呆。 “是啊。那个时候也有个女生——” 见她来了兴趣,东野司继续说下去。 这其实是东野司在天朝时的故事。 有个半路插进画室里,一点基础都没有的女生特别喜欢烦东野司,让他手把手教。 这就搞得东野司自己画画都画不好了,东野司骂她蠢,她还嘿嘿笑,一脸不在意的模样。 到后来,东野司进了美院,找了个特别会画画的女朋友,那个跟着东野司,好不容易进入美院的女生才一下子哭出声来。 那个时候东野司才恍然大悟,有些人,有些感情其实和画画是一样的,需要揣摩的。 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宝藏女孩哭着说的话—— “你不也就长的好看一点,会画画一点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后、后来呢?” 近卫凉花有些好奇。 虽然不知道东野司画画怎么样,但他确实长得挺好看的。 “后来?”东野司意犹未尽地收住话头:“后来就没有后来了,我编的。” “啊?” 近卫凉花呆住了。 还能这样的? 第十四章.因为我画得好啊 “比起那个,近卫同学你不紧张了?” 东野司侧脸。 他的侧脸挺好看的,至少近卫凉花是这么认为的。 但一听见他这半带着调侃的语气,近卫凉花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面前的欺负自己的东野司骗了。 刚才听着还是一个感人至深的情话故事呢,怎么突然就成了编的了? 她呆呆的,面色一红,低着脑袋,刚才为了听故事拉近的身体又与东野司拉开了点距离。 既然近卫凉花不说话,东野司也没继续调侃对方,只是转过头。 他就是觉得逗这个小女生挺有意思,所以才说这么多话。 既然近卫凉花不说话,东野司也没继续说什么,而是扭过头看向刚才围在一起的女生们。 她们刚才还在一起说着话呢,现在东野司一看,就都已经全部消失了。 也不知道这群小女生去干什么了。 “福岛学姐这个时候都会下去买饮料喝的,然后其他的前辈也会一起...” 怯怯怕怕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毫无疑问,是近卫凉花。 “福岛学姐?你说的是刚才那个被很多女生围在中间的那个?” 东野司转头,他当时就只是随便瞥了一眼,也没看真切。 “嗯。”近卫凉花避开东野司的目光,低下了脑袋。 她一直低着头,给人一种特别不自信的感觉。 “福岛学姐是我们美术部里画得最好的。” 近卫凉花嗯了一声,解释着。 “画得最好的...?” 听了这话,东野司脑袋伸过去,看了眼那位‘福岛学姐’画出来的东西,接着很清爽地笑着说: “也就一般,普通高中生水平。” 他笑着,声音里不带傲气,但是话语里的意思摆在那儿。 不管谁听了都估计会觉得他是在说大话。 接着近卫凉花语气放低,有些想要反驳东野司:“福、福岛学姐是我们之中画得最好的,你凭什么这么说她?” “因为我画得比她好啊。” “啊?” 东野司过于理直气壮的反论让近卫凉花接下来的话全部憋进了喉咙里。 她又惊讶,又有些呆呆地看着东野司,不知道他这自信从何而来。 过了一会儿,近卫凉花低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很软弱地小声辩解了一句: “福岛学姐以前在一年级的时候就已经拿过东京青年大赛学生组银赏的好成绩...” “我能拿下金赏啊。” 东野司还是那样,话里不带任何傲气,依旧是平平淡淡的语调,可这话语只是听个响都会让人觉得他是在说大话。 近卫凉花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便不说话了,可能她是觉得东野司这个人为什么吹牛都可以一点草稿都不打的。 她转而看向自己的画,叹了口气。 她本来就画得不好,又不像其他女生那么会巴结人,只能坐在这里闷头画。 见近卫凉花长吁短叹,东野司好奇地走过来,瞥了眼她画板上的东西。 她用的是水粉颜料,一般是用来启蒙、学习的,画出的颜色有种轻灵感,与油画、水彩这两类常见颜料不同。 但实际上,从事职业画家这条路的人都会选油画。 水彩、水粉这两类颜料也有大家,不过很少。 近卫凉花的画是晨间透着光的树木丛林。 蓝白底色,白黑相间的树干。 下面是延伸向前的道路以及两边的褐黄树丛... 只不过—— “你这个黑...调得未免也太黑了吧?” 东野司禁不住挑眉,指了指近卫凉花那张树木丛林。 底色是蓝白底色,环境是透着点淡蓝、天蓝的轻灵感,整体偏冷。 但是这种轻灵感被近卫凉花调出来的屎一样的黑色给破坏了。 底色压不住这坨黑黑的玩意儿,自然整体画面就不好看了。 “呜...”近卫凉花不敢说话。 她其实早就发现了颜色有些压不住,可画到现在...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而且... 近卫凉花转过头,憨憨地眨眨眼睛,盯着东野司。 怎么他一来就看出来了? 这幅画她刚才请福岛学姐也看过的,对方看了一眼说了一句没问题,就走了。 所以她才硬着头皮画下去的。 “你画几个小时了?” 东野司问了一句。 “两...两个小时。” 近卫凉花小声地嘟囔着。 东野司‘哈?’着,叹了一口气,接着伸出手。 “你、你要干什么?” 近卫凉花愣住,脖颈也缩了缩。 生怕东野司揍她一样。 “帮你补救。” 算了。 东野司也懒得干干伸手出去了。 他直接从近卫凉花手里把画笔以及放着颜料的方格子画盘抢过来,接着扁平笔一卷,很自信地就卷出了一点蓝在画笔尖,接着又将草绿以及黑色各沾了一点。 他在方格画盘旁边试了一下颜色,瞅一眼便很自信地抬手画了上去。 东野司画出来的自然还是‘黑色’,但这个黑与常态那种极端死板的黑色不同,这是他调出来的黑色,看上去很有灵性。 树干的亮部蓝偏黑,暗部黑偏蓝,简单几笔,明暗关系便出来了。 这轻松洒脱,不带半点拖泥带水的模样看得近卫凉花张大了嘴巴。 和她画画时完全不同,她画画的时候,一个颜色得调好几次,下笔也很小心翼翼,下完笔之后又后悔了,像是手上端着十几个盘子,哪像东野司这样? 上手就开画,颜色信手调就,动作自然。 但是...你别说,还真的很好看! 死气沉沉的画面逐渐有了转变。 “画水粉,你得一遍画完,这玩意儿渗透差,叠加性不好,而且很快就干了。” 东野司说着,还在脚边看见了没开封的高级油画颜料。 这近卫凉花还是个富婆? 东野司多看了一眼近卫凉花,只见她斜刘海露出的一只大眼睛正很认真地盯着自己看。 是真很认真那种。 甚至于见到东野司停笔,她还小声地‘啊’了一下,显得很沉浸其中。 “近卫同学?” 东野司伸手在近卫凉花面前晃了晃。 “哎?” 近卫凉花这才勉强回神。 她看着面前的东野司,过了好几分钟,她才很小心翼翼,左右看了一眼,生怕别人知道一样: “你真画得比福岛学姐好呀?” 第十五章.很简单的、加一点细节 “你画得真比福岛学姐好呀?” 近卫凉花看着画纸上像是透出晨间雾气一般的树林小道,小声地问道。 “我可以教你...”东野司不回答这句话,转而说道。 “真、真的吗?”近卫凉花有些兴奋地抬起头。 “但是我不想教...” “是吗?”近卫凉花沮丧地低下头。 “不过教你也不是不可以。” “哎?” 近卫凉花还没反应过来,但当她看见东野司看着她笑的时候...她才张了张嘴,反应过来对面可能是在戏弄自己。 她小脸一垮,双手放着,显得闷闷不乐。 她完全弄不明白,为什么东野司一直欺负自己。 东野司打了个哈哈笑了一声,接着才摆摆手。 “抱歉,我开玩笑的,近卫同学,我以后就坐你旁边吧,这方面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我,水粉很简单的,上底色,加一点细节就可以了。” 很简单的...加一点细节... 听见这话,近卫凉花的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 “不过近卫同学,我坐你旁边的时候能用你些油画颜料吗?不多,只要一点点。” “啊...如若不嫌弃,请用。” 近卫凉花现在还处于水粉阶段,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用油画颜料。 听着东野司的话,她傻傻地点了点头。 这种高级油画颜料一盒也要一两千日圆了,真不知道近卫凉花是富婆还真是个傻憨憨,居然还真答应了东野司的请求。 不过... 东野司还是比较舒服的。 他主要就是想用用近卫凉花的高级油画颜料。 这玩意儿用起来塑形久,不容易褪色,只是放在只画水粉的近卫凉花脚边简直就是明珠蒙尘。 索性她也不用,干脆就借自己用几天。 况且坐在她旁边的时候,东野司还会教她关于水粉画的事情,等到她水粉画过渡成功,东野司再把油画颜料还给她,这就是所谓的双赢策略——反正他就画两幅画,用不了她多少颜料。 不得不说,学生时期的画室确实是个好地方。 没画板、画架的学生都能从这里白嫖。 哪像出了社会后,不管什么玩意儿都要自己买,自己亲身亲为。 不过还好,现在有了近卫凉花的支援,东野司也能用上不错的颜料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买些画笔以及松节油这些玩意儿了。 东野司心里有了主意,也不多说什么,转而透过画室的窗户,看向外面。 2003年的日本并没有多少校外青年娱乐措施。 学生能做的无非就是出去唱唱歌,逛街,看看电影,打打游戏厅,再不济就是回家,看一眼电视。 看着窗外有些涩谷系浓妆女生,东野司禁不住摇头。 这个时期日本东京的男生制服都还多为立领,看上去很有昭和时期的感觉。 但东野司知道,过不了两年,日本这边再思想开放一些,男生老气的立领制服就会变成西装式制服。 这么想着,东野司重新回头,看向近卫凉花。 见她还在画那张晨间树林,于是东野司开口问道: “近卫同学,你怎么不和那几个一样,参加东京青年大赏?” 那几个,指的是刚才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的那几个美术部学生,也包括那什么福岛学姐。 每年的东京青年绘画大赏都有特定的主题。 今年规定的主题是‘东京’。 从字面上的意义来讲,就是以东京这座城市作画。 而福岛她们也是如此,她们的画布上也多是钢铁混凝土的大都市东京。 在画布边甚至还放着几张她们觉得不错的东京景色照片。 这是一种很生硬的临摹,东野司只看一眼便摇摇头。 “画画,可不只是画得像就行了。” 对于大部分美术生来讲,只是画得像是很容易的,但要画出艺术感...这就是难题了——更何况这些高中小女生还画得不像。 “我、我不行的。”近卫凉花摆了摆手,很小声地说着。 只不过她虽然是这么说,但看向其他人画布的时候,眼里却还有点羡慕。 “是吗?我倒是觉得你塑形还有明暗功底比她们扎实多了,她们可以,为什么你不行?” 东野司不太理解近卫凉花的标准。 “我、我不行的。” 近卫凉花听见东野司这么夸奖自己,只是声音更小了,很坚定地说着。 她觉得东野司眼界那么高,连学姐的画都看不起,说这话肯定是想欺负自己。 她是不会上当的。 近卫凉花把耳边微卷的发梢往上拢了拢,接着聚精会神开始画画,不再理东野司。 见近卫凉花如此认真,东野司也是含着笑,没继续打扰。 反正坐着也没事,他左右看一眼,瞅见近卫凉花的小箱子上放了铅笔和橡皮。 于是他干脆就把近卫凉花给他的纸固定好在画板上,随后捏起对方的铅笔、橡皮开始唰唰唰地画了起来。 “你画的是什么?”近卫凉花有点好奇。 “速写。我速写画得一般,不算太好。”东野司很随便地回了一句。 他坐下,认真画画的时间没过半个小时,很快就拍拍手站起来了:“我走了。” 近卫凉花没回话,连目光都没偏,似乎害怕自己搭理对方后,他就会戏弄自己。 然后—— “真走了啊。”东野司又贴近了打了声招呼。 近卫凉花脸红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脸红,就是突然一下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就红了。 “嗯、嗯!” 她很小声很小声地应了一下。 但很久没听见回复,于是有点迷茫地转过头。 原来东野司真的已经离开了。 近卫凉花小小地松了口气,这才转而看向自己的水粉画。 又过了一会儿,身边传来人声。 原来是刚出去买饮料顺带聊天的福岛学姐她们回来了。 近卫凉花不知道怎么巴结福岛她们,只能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对着领头的福岛学姐鞠了一躬,这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本没想搭理近卫凉花这个性格孤僻女生的福岛学姐一愣,然后好奇地问道: “喂?凉花?你身边的画架是谁的?” 近卫凉花低着脑袋,面对美术部女生团体地位最高的福岛学姐,声音都结结巴巴的了。 “今、今天美术部刚进了个男部员,叫东野司。这是他拿的画架。” “东野司?” 福岛学姐念叨着这个名字,接着走到东野司的画架前。 她想看看这个刚来美术部的新部员画了什么。 她看着看着就挪不开眼睛了,与此同时对身后有个女生伸出手: “惠子,你的手机是刚买的新款吧?借我用一下。” 被称作惠子的女生一脸莫名其妙地摸出手机交给福岛学姐。 下一刻就看见福岛学姐对着画纸‘咔擦咔擦’的拍起了照片—— 没办法,这画得也太好了啊... 而在旁边的近卫凉花见了这一幕,想到了刚才东野司对她漫不经心说的话。 “我速写画得一般,不算太好。” 不、不算太好? 近卫凉花摸了摸脑袋,看上去有些憨憨傻傻的。 她是真不知道东野司那些说得是真话,那些说得是假话了。 第十六章.学艺术的,都挺耿直的 福岛学姐,本名福岛圆,她在去年就拿下了东京青年绘画大赏银赏的好成绩。 甚至还有人相传她就是下一任美术部长的言论。 北义塾与武藏野艺术大学一直都有合作,作为北义塾的美术部长,进入武藏野艺术大学可是有加分项的。 所以才有这么多人捧着福岛圆。 见她这捏着手机认真拍照片的模样,旁边一大堆小女生都有些疑惑。 她们互相对视一眼,好奇地来到东野司的画架前。 然后—— “啊呀...” “这...” 美术部的女学员脸都红了起来,也不知道究竟看见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福岛圆放下手机,转而问道: “凉花,你说的那个男生喜欢你吗?” “啊?!” 近卫凉花一直站在旁边连话都不敢说,这一下听见自己的名字,立刻抬起头,满脸迷茫。 看着她这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福岛圆也不废话,侧身示意近卫凉花过来看。 近卫凉花低着脑袋,犹豫地走过去,接着瞥了一眼,这才张大嘴巴—— “啊哇哇哇...” 她樱粉的唇瓣激烈颤抖,低着的脸蛋已经完全被染红。 虽然还是显得有些阴郁,但整体比起刚才来要好很多。 东野司画纸上留着的是一张速写。 上面是正在努力认真的近卫凉花的侧脸速写。 发梢向里卷曲,水汪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手里捏着画笔,眉毛下压,显得踟蹰,不知道如何是好。 三分怯懦,两分小心翼翼,五分认真。 简直把近卫凉花的阴郁怯懦又认真的形象入木三分地再现了出来。 “画得好像啊...” 福岛圆开口了,但很快她就皱起了眉毛:“不对...又有些不太像...但是...” 她擦了擦眼睛,又看了两眼近卫凉花的脸与画上的近卫凉花进行对比,自己都有些弄不懂了。 好像...但是又不像...这是什么鬼? 正当所有人都大脑有些发懵、宕机的时候,身后有人传来了声音。 “这其实是艺术性。” “岗野老师?” 不知何时,画室的指导老师岗野良子已经站在了所有女学员背后。 她点头,算是回应刚才有人叫她,随后走上来问道:“这画是那位老师过来画的?” 这大概是哪位老师过来画了个范图吧,确实画得好,很有艺术感。 只不过这画法...岗野良子印象里,学校里面应该没有这么厉害的老师。 不过算了。 不等学员回答,她才开始点评:“各位都看见了,这就是标准的速写范本,这位老师的绘画对象是近卫凉花同学,但画上的人物却与近卫同学有细微的不同之处。” 岗野良子指着画上的近卫凉花:“你们看眉毛、眼睛这个地方,是不是有很细微的差别?” 众人看去,发现正如岗野良子所说。 画上的近卫凉花细眉压得很低,显出十分卑微,怯懦的模样,那双扑闪着的大眼睛也让人感觉有些痛苦。 但现实中的近卫凉花显然不是这样的,她确实性格阴郁,但眉毛从来没压到这种地步,目光也基本上是憨憨的,不会给人‘痛苦’的感觉。 再仔细看过去,其实画上近卫凉花的脸型也有与现实里的近卫凉花有所出入。 “这就是所谓绘画的艺术性了。” 岗野良子觉得自己能借着这幅范例讲很多东西。 “就如同文章也需要比喻、拟人这些修辞手法,绘画也同样离不开这些,这幅画的对象来源于近卫同学,但画出来的却与近卫同学不完全相像。” 她竖起一根手指: “这是因为,这位老师不是死板的按照现实里近卫同学形象一笔一画临摹,他画的是在他的脑海中,他印象里的近卫同学。” 这其实也就是为何同样的东西,大师画出来的总比其他人要来的出色的最重要的原因。 不止是单纯临摹相似,更重要的是抓住第一印象去画。 “福岛同学,你有个坏习惯,那就是死搬硬套画画,画画可不只是画得像就行了。” “唔...” 一直旁听的近卫凉花听了这话,下意识地张大了嘴巴。 因为她刚刚从东野司的嘴里也听见了这句话。 难道东野同学的画技已经比得上老师了吗? 她的小脑袋瓜子不禁如此想着。 但下一刻,近卫凉花就听见了岗野良子的感叹声: “这画得也太好了,这幅速写画就算收录速写范本,打印出版都没问题的,我是做不到。这究竟是那位老师画的?” 岗野良子一向都是做得到就不会谦虚,做不到也不会死撑的人。 这一点近卫凉花是很清楚地就知道的。 可是最让她吃惊的果然还是后面那句话—— ‘打印出版都没问题’、‘我是做不到’... 这就让近卫凉花止不住地咽口水。 东野司...东野同学他这么厉害吗? 这都已经是能够打印出版的等级了? 对于近卫凉花来讲,学好水粉就已经是她目前的一大追求了。 再往上是画油画... 但你要说打印出版...这就触碰到她的知识盲区了,她还想不到那么高。 她一时间恍恍惚惚的,愣住说不出半句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见福岛圆的声音: “凉花说是今天刚入部的东野同学画的。” 福岛圆其实心情有点复杂,因为她以前就是美术部被捧得最厉害的那个,现在突然冒出来个东野司,自然情绪方面接受不了。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哎呀,这其实不算什么’的话。 毕竟她是专程学美术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与这尚未蒙面的东野司之间的差距了。 这就好像是小电驴和大卡车比。 对面碾过来,自己那两个小轱辘估计就不保了。 “啊,是吗?等等?东野司?这是学生作品?” 岗野良子听罢,先是随意‘啊’了一声,接着才猛地回过神来。 “东野同学花了三十分钟画出来的。” “...是吗?” 岗野良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刚才还在说说这是老师作品,结果没想到,现实比她所想的要魔幻得多。 这居然是今天刚进画室的东野司的作品。 不过—— “画的确实很好。” 岗野良子点着脑袋,像是感叹,话里依旧坚持了自己的观点。 没办法,画得就是好嘛—— 挺多学艺术的,性格方面都挺耿直的。 第十七章.给我来份马里亚纳海沟的鲈鱼 东野司并不清楚自己画的速写情况如何了。 他也就是随手画一幅画来应付应付那边的部团活动而已。 至于他是不是对近卫凉花有意思...? 这就是在开玩笑了。 也就是近卫凉花在他身边,他随手画了画而已。 与其在意那个,东野司更关心的是今晚究竟吃些什么。 “昨天吃了鸡肉饼的,今天就吃猪肉纳豆的吧。” 东野司从速食冰柜里拿了两个便当,接着走向柜台,与柜台穿着便利店服的男性笑着打了个招呼:“井野店长,还没下班啊?” “啊,是东野桑啊,哈哈,正如你所见,接班的人还没来,暂时还下不了班呢。” 井野店长接过东野司手上的便当,乐呵呵地回答。 他与东野司算是熟人了。 准确点来讲,这一块区域,便利店老板,水果摊老婆那家,炸熟食肉饼的店长,卖鱼的鱼店老板,基本上都与这个长相清秀好看,和蔼可亲的年轻人关系不错。 当然,为了打理好这些关系,东野司也下了一些本钱与时间的。 他经常提着一些小礼物去拜访,时不时还在他们店里买些东西,蹭蹭空调,还陪着老人聊天。 这就让这条街的人都对他的感官不错。 此时见到他,井野自然也显得有点热情:“最近这附近来了不少流浪汉,记得让你家那个别到处乱跑,很危险的。” 你家那个...这指的就是东野千早了。 实际上东野司也就是这么频繁拜访周围邻居街坊也正是为了东野千早,希望他们能在自己不在的时候照看一下东野千早。 “喔?还有这回事?我挺有兴趣的。”东野司笑着,从旁边的关东煮炉子里取了一串关东煮,付了钱,递给井野:“井野店长还没吃饭吧?垫垫肚子,正好我也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呵呵,其实就是前几年丢了工作的那些流浪汉嘛,很多人现在还没找到工作,一蹶不振,喝醉了酒就在地上裹着睡着了。” 井野没客气,咬了一口干豆腐后回答。 “喔...原来如此。” 东野司若有所思地点头。 2003年的东京,流浪汉的数量确实庞大,再加上足立区治安本就是日本东京排位倒数。 很多愤世嫉俗的醉汉晚上躺在地上,闲着没事做就哐哐哐地砸垃圾桶,抱怨世道不公,很有犯罪分子的感觉。 也难怪井野提醒东野司。 “谢谢,我知道了,井野店长。” “那有,客气了,东野桑。” 东野司含笑与井野寒暄两句,这才转过身离开。 但他还没走两步,就被隔壁有个卖水果的老婆婆叫住了。 这老婆婆名叫千代,人家都叫她千代老婆婆。 她年轻的时候大概是个美人,说话很泼辣,所以也有‘下城町昔日花’的称号。 “东野桑,刚才我看见你家那个了。” 她说话说得很急,被称作‘昔日花’的那张脸也憋得通红。 东野司见这模样,立刻走到旁边问炸肉饼的阿姨要了杯水,递给千代婆婆的同时还拍了拍她佝偻的后背:“别着急,千代阿姨,你慢慢说。” 不管什么时候,说女人年轻都是加分项,东野司这一叫就小了一个辈分,自然就让千代婆婆很高兴地眯起老眼: “好、好,我慢慢说。”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捏着水杯战战兢兢地说道: “我之前看见东野桑你家那个往前面去了,走得很急,不知道她去干什么了。” “是吗?”东野司听着点了点头。 虽然东野千早挺害怕出门,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出门。 东野司每天会给她留五百日圆当零花,她自己也有个小猪类型的储钱罐。 有些时候她会出门,用小猪储钱罐里的钱,自己买点想吃的零食。 她很爱惜小猪储钱罐,里面的钱相当于她的命根子,就连东野司都不能碰的那种。 她活动区域撑死了是这片商业街。 这片商业街又都是熟人,所以东野司也不是特别担心。 只不过怎么这个时候出门? 东野司心里面有些在意,就没在这里浪费时间,粗略寒暄过后便告辞,一路问着人寻找东野千早而去。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问,十分钟后,东野司终于在鱼摊那儿看见了东野千早身影。 此时的她正与另一个白头巾、穿着写有‘渔’字围裙的老板说些什么。 老板面露难色,连连摆手摇头。 这就让东野司有点奇怪了,东野千早来鱼摊干嘛? “平坂老板,怎么了?” 东野司走上前去,与鱼店老板打了声招呼。 他自然是认识对方的。 “啊,东野桑,你终于来了。” 平坂一见到东野司,就好似看见了救星,眼睛都绿油油的发光了,他把东野司拉近,立刻开口说道: “你姐姐总说要买马里亚纳海沟产的鲈鱼,还说是你说的...可我这里没有这东西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也有些纳闷儿。 他也不知道世界上究竟有没有马里亚纳海沟产的鲈鱼。 还没等平坂说完,旁边的东野千早也突然把脑袋凑过来了: “有的,阿司说他喜欢吃,那肯定就有的。” 她很认真,语气都放重了几分。 “你是不是担心我没钱,可我有钱的,我有好多好多钱的。” 说着,她笨笨地低下脑袋,从她自己口袋里翻出纸币,还有好多好多亮盈盈的五百日圆硬币。 东野千早用一只手攥住了好多硬币,一只手攥不住就用两只手。 硬币哗啦啦的响着。 看到这里,东野司才明白。 东野千早这是为了自己才跑到鱼行这里来的啊。 就是为了他之前随口说了一句的‘马里亚纳海沟产的鲈鱼’,所以就跑到这里来了。 马里亚纳海沟哪儿产那玩意儿啊! 他很想对东野千早这么说。 可看着她半仰着脑袋,那很认真很认真的表情,东野司‘哈’得重重叹气。 真的是很沉重的那种。 叹完气,东野司侧头,从钱包里取了一张千圆钞票:“平坂老板,给我来两切马里亚纳海沟产的鲈鱼吧。” 老板听了‘啊’了一声,满脸不可思议,显然没想到东野司居然也会问他要那什么马里亚纳海沟产的鲈鱼。 这玩意儿真的存在吗? 他都搞不懂了。 “普通的红金眼鲷就行了。” 东野司压低声音,以不让东野千早听见的音量对老板说道。 “啊啊...好。” 虽然不知道东野司在玩些什么,不过这句话老板还是听懂了。 他迅速取了两切红金眼鲷鱼,装好递给了东野司。 “谢谢老板,下次我会上门感谢的。” “哈哈...都是小事。” 老板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买了东西,东野司自然带走了东野千早。 她一路上都有些耿耿于怀。 她想不明白,明明有马里亚纳海沟的鲈鱼,为什么只给东野司卖,不给自己卖? 不过... 东野千早侧脸看着东野司,看着看着又乐呵呵地傻笑起来。 最后还是买到了,这就够了。 两个人往前走,走到一家木屋文具店旁边时,东野司停下脚步,侧头问道: “你的储物罐呢?千早姐?” “砸碎了。猪猪很可爱的,可是没办法。” 东野千早低着脑袋,很心痛地说道。 她要把钱取出来,就只能把自己最喜欢的小猪储物罐砸碎。 这就是往心上捅刀子。 但是她觉得没关系,因为她找到阿司喜欢吃的东西了。 “没事。”东野司摸了摸东野千早的脑袋,整理着她的头发,挺认真地说道: “我们再买一个新的吧。” “嗯!”听了这话,东野千早转哀为喜。 “不过你要答应不能砸坏它。” 东野司牵住东野千早的手:“这次往里面装很多钱,比这次你砸碎的储蓄罐的钱还要多,装完一个,再装第二个。” “那我不是有很多小猪了吗?” 东野千早的眼睛闪着光彩。 好像真看见了身边都是小猪储藏罐的那一天。 对此,东野司只是乐呵呵地笑两声,接着伸手,摸了摸东野千早的脑袋。 用挺复杂的语气说道—— “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他的声音很轻,很缥缈。 不知道是对东野千早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 第十八章.别的办法 吃过晚饭,东野千早还要看会儿电视节目再睡觉,于是就待在客厅。 而东野司则是回到房间里,面对着一桌子漫画工具沉思。 得益于系统中‘你前世的美术天赋使你迅速上手任何绘画以及与绘画相关的手法。’东野司买来了许多漫画工具,并且很快便上手了。 阴影是用特定的网点纸与美工刀割出来,有挺多职业漫画家都不画阴影的,直接用网点纸贴出来,方便还美观。 而曲线则有曲线板,主要绘画用蘸水G笔——就是职业漫画家都用的那种。 这种G笔尖,笔触复杂多变,画出来的线条很有表现力。 但是吧—— 这玩意儿真的很难用。 东野司想到自己刚用G笔尖的时候了。 这玩意儿要么直接从中间分叉,裂开,要么就因为笔尖实在太过尖锐,把漫画原稿纸直接戳出了个印子。 东野司差点没把这玩意儿生吞活剥了。 可这就是生活,没有哪行是容易的,就算有绘画天赋以及基础,东野司也花费了一星期才熟练掌握G笔尖的用法——又不是带了系统就能无敌。 至于其他的? 其他的都还算好。 漫画工具比起专业画具要便宜一些,一套二十张装的漫画原稿纸才一千日圆,东野司买了十套囤在家里,练习使用G笔的时候耗费了一套原稿纸。 而G笔这些熟练运用后就不会有所损耗了。 “开始吧。” 东野司捏起G笔,对着光洁的原稿纸开始下手。 他画的是《午夜凶铃》第二话的原稿,现在其实已经完成过半了。 第二话与《午夜凶铃》第一话不同,就是介绍了一下智子的死因,之后再引出女主角浅川玲子以及被诅咒录像带的事情。 全篇幅为21页,是连载漫画的标准页数。 这也算是漫画连载的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了。 日本漫画第一话连载的页数大概四十多页。 这听起来似乎很多,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因为第一话你需要做到交代世界观、交代剧情、并把你这部漫画有趣的点给展示出来,四十多页只能说不上不下,恰巧够用... 就比方说东野司的《午夜凶铃》第一话就用了四十八页的篇幅,刚好。 但有些新人作者,第一次画漫画,便直接搓了一百多页出来。 这种作者就叫做自我感觉良好类型的作者了,与那些第一次写网文就觉得自己能写出《诡秘之主》的网文作者差不多。 对于这种作者,出版社给出的答复基本都是——会画的话就建议自己出本书。 没办法,一部周刊杂志一本下来的页数就只有400多页,特大刊的时候才有500多页。 没有任何漫画能这么有牌面,一话就占了杂志四分之一版面。 就算你的作品真的出色,也得乖乖砍成四十多页。 而后续再送去出版社的第二话原稿就差不多是十七张原稿到二十张原稿这个区间。 东野司再次用上了移情别意的绘画技能。 在技能使用过程中,他分明就能感觉到自己仿佛就变成了画中的浅川玲子。 在画到漫画人物扭曲惊恐的死相的时候,东野司也感到背部发凉。 这技能实在太邪门儿了。 手中的笔仿佛有种莫名的魔力,能将东野司拉进《午夜凶铃》那诡异恐怖的世界中一样。 恍惚的过程中,东野司甚至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不对...不是心跳声,而是——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 东野司抬起头。 眼前一双冰冷猩红的眼眸,正注视着他。 见此,东野司只是放下手中的笔,目光一斜,显出一种不慌不忙的感觉,接着发出如同驱赶臭虫一样的声音:“去、去。” 冰冷猩红的眼珠如云雾般散开。 东野司恍然回神。 桌面上是已经画好的《午夜凶铃》原稿第19页。 一页耗时90分钟。 画面中配角的死相正狰狞恐怖地看向这边...怨毒的目光仿佛能射出现实。 “一页一个半小时。”东野司捏着下巴。 这算是比较标准的时长了。 小说里那种一个下午画三四十页的怪物... 老实讲,不是现实生活里能有的。 毕竟单就用美工刀割个网格纸,精益求精一点用一二十分钟不过分。 “剩下的明天再找机会画吧。” 东野司打了个哈欠。 今天一天处理太多事情,他也不是铁人,自然累了。 明天就要与浦岛出版社的编辑见面了,如果没猜错应该是要商量《午夜凶铃》连载的事情。 毕竟要是被出版社枪毙了的话,那边是不会特意电话通知的,也不会要求见面。 顶多是在回函的时候在信件里隐晦地提到‘您的漫画很不错,但距离登上我们杂志还差那么一点点’。 而也就是这‘一点点’,不知道难死了多少漫画作者。 但东野司却一点都不慌。 他一直都很有自信,一是对自己的画技,二是对《午夜凶铃》的剧本有信心。 至于刚才他所看见的幻觉... 那玩意儿他很早之前就看见过了。 似乎是用了‘移情别意’这技能所带来的作用。 东野司觉得,估计有些特定的人看了他画的这部《午夜凶铃》也会出现刚才的幻觉。 不知道是那些幸运儿呢? 东野司嘴里念叨一句,接着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柜。 之前东野家还有五十万日圆。 抛开这些天的花销以及东野司卖画补贴... “还剩下四十万日圆么?” 东野司喃喃自语一句。 这四十万日圆绝对不算多。 煤气、水电费合计一万日圆。 手机费一千五百日圆,日常出行食十万日圆往上走,以及必须要交的四千日圆国民保险费用。 这么一算下来... 四十万日圆压根顶不住两个月。 这还是不用考虑房租的情况。 “当年能出国留学的未免也太有钱了。” 东野司感叹一句,心里倒也没有多少波动。 如果明天能与浦岛出版社谈妥,那生活费应该不用再这样精打细算了。 他也能专心准备东京国立青年大赏的比赛了。 “不过,只是东京国立青年大赏学生组金赏感觉话语权还不够。” 东野司沉吟一声。 东野千早的情况很特殊,东野司只是拿下学生组金赏估计也只能让吉峰隆一做一些让步,但这个让步绝对不大... “果然还是得想想其他办法。” 东野司心里做了决定。 第十九章.好大!好漂亮! 午休,北义塾高一年级D班。 2003年的日本,高中生午休生活并没有20年后那么丰富。 思春期的男生们聚在一起讨论班级里那个女生有男朋友了,那个女生的胸部比原来更大了。 女生们则捏着辛苦买来的时尚杂志,照着杂志上面模特的样子极力打扮,带着点稚气的小脸上化着与自己年龄不相符的浓妆。 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青春感。 在这些学员中,有三个女高中生抱着便当围在一起。 脑袋正往前伸着的这个长发女生叫高桥由美,另一个戴着眼镜的名字叫藤原葵,在她们中间,是低着脑袋不说话的近卫凉花。 “说起来,凉花,听说你们画室进了个新部员?谁啊?” 高桥由美一边说话,身体还在往藤原葵那边挤。 “别挤!凉花不是早上就提到过这件事吗?高桥你这个蠢猪!” 另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很不高兴地推开高桥由美的脸。 这货脸都要插进自己便当里了,这让她还怎么吃饭? “我才不蠢!藤原你混蛋,我考试成绩也就比你低一百来分?哪里来的自信在我面前充高个儿?而且我是剑道特长生...” 高桥由美本来要高声骂的,但她意识到自己是在教室里,缩了缩脖子后,把声音压低了:“臭矮子。” “你说什么?!”藤原葵耳朵很尖,一下子就听见了高桥由美后面的话,脸都涨青了。 身高一直都是她的永远的痛,高桥由美这简直就是在往她的伤口上面撒盐...不对,是插刀子! 她当即脸色一变就要翻脸,拉开架势似乎要开始准备新一轮的‘世界大战’,可又突然听见旁边的近卫凉花正小声儿叹着气。 她与高桥由美对视一眼,表示暂且进入‘冷战’时期——不吵架了,暂时问问近卫凉花的情况。 藤原葵开口问道:“凉花,怎么一副愁样?” “是啊,是因为新来的画室部员吗?没事,你告诉我是谁,我帮你教训那个家伙。”旁边的高桥由美接了一句。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配合让藤原葵忍不住瞪了一眼高桥由美。 近卫凉花烦恼肯定是因为其他事,怎么可能和一个刚来画室的部员有关系? “真是个蠢猪。” “??你说谁是蠢猪呢?” 那边的高桥由美叫嚷起来,但藤原葵充耳不闻,继续问道: “怎么了?凉花?是遇见什么困难了吗?” “嗯,确实是画室里的事情。” 近卫凉花愁着脸说道。 今天画室指导老师岗野良子还专门找上她了,说什么她和东野司关系不错,让她问问东野司有没有参加东京国立青年大赏的意愿。 可自己那里和东野司关系好了呀? 而且... 虽然东野司画画很好,但是近卫凉花还是很怕他的。 她总觉得自己要是找到对方,说不定会他还会像昨天那样欺负自己。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有点怕了。 “哎?” 还真是画室的事情? 藤原葵有些诧异。 “其实就是...” 近卫凉花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高桥由美与藤原葵。 还把东野司画了她侧脸的事情也一并说出来了。 “这...有点浪漫啊?”高桥由美眨了眨眼睛,很迷茫地说道:“你们画室的学生都是这么谈恋爱的吗?” 在她看来,东野司这都已经给近卫凉花画了幅画像,这不就是对她有意思的表现吗? 高桥由美天生就很乐观,她以自己的理解捋清事情后,立刻乐呵呵地说道: “这不是挺好的事情吗?凉花你该高兴啊,东野司我听说过,长得很帅,没想到还这么会画画,你们以后肯定会幸福的。对了,你们的孩子名字想好了吗?没想好我给你们取一个。” “啊...喔...喔...” 近卫凉花被高桥由美的气势压倒,很迷茫地接了两句。 不过接了两句后,她又有些不太明白地摸了摸脑袋,憨憨地想着——怎么自己突然就要和东野司结婚了?这是什么情况? “你这个蠢猪,凉花都说了,是那个东野司偷偷画的她,又没经过她同意。” 藤原葵忍不住摁了一下高桥由美的脑袋,但没想到高桥由美反而抬起头,呵呵地笑着: “没事啊,我父母结婚也没经过我爷爷奶奶同意的,这不是挺正常嘛,恋爱自由。” “......” 这压根儿就不是恋爱自由不自由的事! “看你的恐怖漫画吧!” 藤原葵气得直接把桌上的周刊漫画杂志《恶寒》丢了过去。 在高中生里,周刊《恶寒》其实还挺火热的。 毕竟在2003年的东京,学校里七大不可思议的怪谈在学生之间还不是那么老生常谈的话题,新颖的怪谈形式,让很多一些钟爱此道的学生追求更多的恐怖故事。 高桥由美就挺喜欢怪谈的,她天生就胆子大。 “那个东野司是在欺负凉花吗?” 见高桥由美转而去接漫画《恶寒》杂志,藤原葵侧头看向近卫凉花。 “啊...说欺负...也应该不算。他只是想和我坐在一个地方。” 近卫凉花摇了摇头。 主观来讲她觉得有点像欺负,但说不定是东野司觉得她那块地方比较清闲呢? “凉花,你可千万不要放松警惕,我听妈妈说过,世界上有很多男人喜欢女高中生的,那些人神志都不太正常,说不定那个东野司就是这样,你一定要小心。” 藤原葵有些不放心地嘱咐:“像你这么漂亮的女生,对这种男生一定要小心。” 说着,藤原葵还伸出手,将近卫凉花右边的斜刘海撩起。 隐藏在刘海下的是一双纯洁迷惑的大眼睛,樱粉的唇瓣闪着光泽,微卷发梢泛着乌黑的光彩。 五官端正精致,皮肤一掐仿佛能出水一样... 就算是东野司都看走眼了。 把刘海掀起,近卫凉花再抬着脑袋,不缩头缩脑的,那她就足以能够惊艳整个世界。 而且因为近卫凉花一直弯着腰,低着头,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无法发现她的身材也碾压一众高中‘平板电脑’。 真是...胸好大!好漂亮! 就算同为女生,藤原葵都被近卫凉花的脸蛋迷住了。 “...是吗?” 近卫凉花很迷茫地抬起头。 她不知道什么神志不正常,也不觉得自己长得漂亮。 她只知道自己等会儿要询问东野司是否参加东京国立青年大赏的比赛... 这么一想,她就趴在桌上,又有些闷闷不乐了。 第二十章.把梦卖了,换柴米油盐 让近卫凉花没想到的是,今天下午的时候,东野司并没有出席美术社的活动。 所以她一整天都只能傻傻地看着旁边的空位,时不时抓一抓脑袋,抱着画盘画笔发呆... 东野司今天当然不会在画室露面。 他与细川小春有约定,今天要去浦岛出版社交谈关于《午夜凶铃》的事情。 所以他一下课就直接离开学校,往千代田区一桥区域而去。 东京千代田区,这从以前开始就是东京政治与经济中心。 而这个一桥区域也算是东京新闻、出版社比较集中的地点。 不止是浦岛出版社,还有与其齐名的岩角出版社、摩筑书店——它们的本部都位于千代田区一桥区域。 进入浦岛出版社一楼,面前是负责柜台以及面带微笑的接待小姐。 东野司走上前去,干脆说道: “我是与浦岛出版社细川小春编辑有过预定的东野司。” “请填写一下这个表单。”负责接待的小姐确认了一眼行程表,接着便取出一份表单。 东野司粗略看了一眼,大概就是那种很常见的访客表单,填姓名与联络方式的那种。 “对了,还不知道小姐叫什么?我是东野司。”东野司一边填访客表单,一边笑着问了一句。 唔? 接待小姐愣了愣,没想到东野司居然会问自己这种问题。 “以后说不定要时常拜访这里,眼熟一下总是好的嘛。” 东野司笑着把填好的表单交给对方,补了一句:“而且姐姐你长得这么漂亮,我问个名字考虑下来也挺合情合理的,不对吗?” 听着这逗趣的话,接待小姐也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你叫我宇崎小姐就好了,东野弟弟。” 又是一阵寒暄,东野司笑着对已经混得半熟的宇崎小姐挥挥手,一套流程才算走完。 这也算是人际交往的一种。 以后指不定时不时会来这边,每次都填表那得多麻烦啊? 东野司估摸着下次再来的时候给宇崎小姐再带点水果估计就能彻底混熟了。 不过想归想... 现在最关键的是将《午夜凶铃》后续事宜全部谈好。 进了编辑部,东野司表明身份,接着就被带到了一个谈话的小隔间里。 旁边还有相同的小隔间,里面有些编辑与作者正在攀谈着。 里面有些是庆贺自己拿到《恶寒》周刊新人赏的作者,有些则是因为作品人气跌落而失魂落魄的作者。 这里面让东野司印象最深的无疑是前方交谈的中年作者与编辑。 “拜托了,大岛编辑,我真的很需要这份连载,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等我拿到学费。” 中年作者突然情绪激动地站起,眼眶红红的,鼻子抽动,手掌都捏死了。 这位中年作者眼底蓄着光,仿佛想告诉编辑—— 再给他一次机会,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对此,男编辑张张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手指把对方的稿子压了压,攥紧了。 他没说话。 无言的沉默让原本激动的作者冷静下来。 他眼底跳动着的火光也逐渐熄灭,灵魂仿佛被抽离,变得一无所有。 就是那种...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但看着又不像是那个人了—— 中年作者恍惚地坐下。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这并不是编辑愿意不愿意给自己一次机会改变命运的事情。 而是这个世界...压根就不在乎他的命运。 是的。 现实那有漫画、小说、动画那么美好? 成年人的世界。 无关乎梦想,无关乎命运,很多人将梦想拿来卖了,去换作柴米油盐,这都是很正常的。 这位中年作者从来都不是这行业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这行业的第二个人。 就在这时,从东野司旁边传来了一道声音。 “那是田村老师和大岛编辑吧。” 东野司回过头。 只见一位年轻女编辑正捏着一沓漫画原稿,目光沉重地看向前面的田村与大岛编辑。 “今天叫田村老师过来,是和他讨论腰斩事宜的,他的漫画已经连续三次倒数第五、第六了。而他的漫画被强制性要求完结...” 女编辑看向东野司:“就是东野老师你的《午夜凶铃》连载上杂志了。” 细川小春说出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还是很古怪的。 她感到有些惊讶。 面前的东野司怎么看都就是十多岁的年纪,身上都还穿着高中的制服。 这种年龄的青年画出了《午夜凶铃》? 一时间细川小春甚至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我是细川小春,《恶寒》周刊编辑。” 她坐下,为东野司倒了杯咖啡,自我介绍道。 “我是东野司,你好。” 两个人握了握手,就算是见过面了。 看着东野司,细川小春这才开口道:“在交谈之前我想先询问一件事,请问《午夜凶铃》是否为东野老师独自创作的?” 能画出如此高质量的原稿,她怎么想都不觉得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有那个空闲时间。 “是我独立创作的。” 东野司不清楚细川小春的想法,点头承认。 “...那种质量的原稿是东野老师一人创作?” 细川小春心底越发古怪。 “是。”东野司依旧点头。 “请问东野老师以前有过画漫画的经验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 “呃...” 见东野司很平静,没有半点心虚的表情,细川小春都忍不住张了张嘴。 第一次画漫画,以前没有经验就画出了《午夜凶铃》...? 难不成这个世界上真有天才? 细川小春忍不住想着,随后喝了口咖啡,没有继续询问。 东野司是个新人作者,她是个新人编辑,这也算是‘狼狈为奸,相得益彰’了。 “嗯,《午夜凶铃》第一话我已经看过了,大体上没有问题,也已经通过连载会议,下周就能开始正式连载了,我们这边给出的价格是每张原稿一万一千日圆,不知道东野老师有什么想说的?” 细川小春翻了翻《午夜凶铃》解释着。 但过了好久她一直没听到东野司的回复,于是下意识地抬头。 原来不知何时,刚刚漫画被腰斩的田村已经站在旁边。 糟了! 细川小春心头一跳。 要知道正是东野司挤掉了田村连载的名额。 他如果听见了刚才的对话...会不会一怒之下对东野司动手? 气氛...一瞬间变得焦灼、僵硬了。 第二一章.我可是编辑 田村看着东野司。 东野司也看着田村。 两人对视。 气氛也变得沉重,僵硬。 细川小春看着这一幕,张张嘴,刚想要说什么。 下一刻—— “加油。” 田村知道对东野司点头,小声地鼓励一句。 他似乎是想冲东野司礼貌笑笑,但笑到了嘴边就绷住了,犹豫了一会儿,只能再冲旁边的细川小春点点头,这就打算离开了。 但在离开前的那一刻,他还回过头,以一种很认真、很复杂的表情看了一眼身后的浦岛编辑部,这才真正离开。 没有想象中的声嘶力竭,竭嘶底里,也没有小说里的打脸,反转剧。 田村不吵不闹,简单离去,就好像...本来就没来过。 “...田村老师接下来会去干什么?” 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东野司突然问了一句。 细川小春没想到东野司突然会问这句话,于是一下子就愣住:“可能会去打工或者当漫画助手吧,漫画作者是这样的,没有连载了就只能兼职这些。” 人就是这样的,怎么活都是活,只不过活法不同而已。 末了,细川小春还补充一句: “东野老师,我希望你不要为这件事影响到创作的情绪。” 《午夜凶铃》这都才刚起步呢,别因为这件事搞得东野司斗志全无,连《午夜凶铃》都不想画了。 毕竟是他顶掉了田村,像他这种年纪,自然会比成年人多一份莫名的多愁善感。 可让细川小春没想到的是,东野司对此只是摇摇头: “我没有放弃《午夜凶铃》的打算。我也不会后悔拿掉田村老师的连载资格。” 细川小春再次愣住。 确实,东野司看上去很冷静,语气也很平稳,刚才的事情仿佛根本影响不到他的心态。 这是当然的。 因为东野司也需要这个连载机会。 田村家里有孩子需要上学,他家里也有东野千早。 所以无论如何东野司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对于田村,东野司可能会说声抱歉,但绝不会后悔。 田村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东野司与细川小春开始谈论《午夜凶铃》既得利益的事项。 浦岛出版社给出的价格是每页原稿一万一千日圆。 这在浦岛出版社里不算太高,毕竟作为全日本前三的漫画三大社,能在这里面连载,是要把头削尖了往里面挤的。要是其他没多少名气的出版社,能给个三五千日圆都是大幸了。 东野司这次提交的《午夜凶铃》原稿一共48页,换算下来就是—— 五十二万八千日圆。 注意,这五十二万日圆只是单纯的原稿卖出的价格,并没有算上日后可能出售单行本以及动画化脚本这些金钱。 只要东野司能稳住持续连载,说句未来可期一点都不过分。 他将合同大致过了一遍眼,没发现什么问题后,便直接签下笔名与本名。 这样一来,东野司与浦岛出版社就达成了共识。 旁边一直看着他举动的细川小春也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她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游刃有余。 毕竟她就是个新人编辑,刚从大学毕业出来,处理事情自然欠缺经验。 不过... 作为编辑!她还是有引导东野司的责任的! 于是她看向东野司,目光放平,语气放缓,显得很耐心地问道: “对了,东野老师,你在漫画创作上有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毕竟你是新人作者,对有些流程不明白也很正常。” “嗯?没有,怎么了?” 东野司奇怪地看了眼细川小春。 他还在整理刚才合同的具体信息,猝不及防就听见细川小春突然提问。 “呃...真的没有吗?你确定吗?”细川小春咳嗽一声,拿出编辑的样子谆谆教诲:“比方说你《午夜凶铃》第二话不知道如何展开...” “啊,这个细川编辑不用在意,第二话的剧情我知道怎么画。” 东野司摆手,显得不在意。 要是第二话就开始卡剧情,那还怎么画下去?这不是开玩笑么? “...你就一点没卡稿吗?”细川小春不太相信,她急促问道,显得不可思议。 东野司就只是个新人啊,和自己一样的,怎么可能那么让人放心...一点问题都不出? “没卡稿,我第二话都快画完了,下次过来顺带给细川编辑看吧。” 东野司莫名其妙。 细川小春怎么突然就急眼了? “那你需要漫画助手吗?浦岛出版社可以帮你联络出色的漫画助手,帮你画画背景之类的。” 细川小春是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急。 可能是东野司的表现实在太可靠,简直无可挑剔,她这个新人编辑反而有点坐不住了—— 我可是要引导你的编辑啊!你怎么可以不让我引导你? “不用了。我习惯自己画。” 东野司越发奇怪了,他打量了一眼细川小春。 东野司的主技能‘移情别意’,只有他自己动手画出的东西才能奏效,所以他基本不会请什么助手。 “那东野老师有什么困难吗?说出来我说不定能帮你的。” 她忍不住开口说道。 不是...这不对劲啊?!东野司怎么一点问题都没有啊? 你必须要有点问题才行吧?你要是一直没问题,我怎么能像电视剧里那种名编辑一样,甩出一巴掌打醒迷茫的作者啊? 她满脸希冀地看着东野司。 “呃...”东野司想回答‘没有’,但看着细川小春这模样,感觉就算他没有困难,对方也会硬给他整出一些困难来。 于是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乐呵呵地说道:“目前来讲还没有,不过一有什么困难的时候,我就会立刻打电话询问细川编辑解决方法。” “啊...好吧。” 这个回答没让细川小春太过满意,她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看来成为名编辑的道路还远... 她粗略地整理了一遍《午夜凶铃》原稿,看了眼时间说道: “那么下次交稿的时间就定在下周这个时间段吧,东野老师。没问题吧?” “啊...这倒是没问题。” 东野司点点头。 他《午夜凶铃》第二话已经快画完了,动手画第三话也挺快的,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 “好。那么工作的事情就到此结束。不过东野老师,你有什么不懂的真可以问我,我是编辑,我懂很多的。” 细川小春合上公文包,还有点恋恋不舍地说道。 这模样,有点卑微,好像求着东野司提问题一样。 等她把东西收拾完了,随后再看向东野司,就又恢复了些许精神:“我们去吃饭吧,东野老师。算是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这似乎是浦岛出版社的传统,与新人作者达成合作后,由编辑请客吃饭,在餐桌上联络感情。 这无疑是种很有成年范的做法,而细谷小春一直想要做些有成年人氛围的事情,所以看上去有点兴奋。 她一直苦于手底下没作者,通常只能看着同行前辈编辑带他们手下的作者去吃饭——羡慕得要死。 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作者,这不带他去酒桌上联络感情...? 这怎么可能!? 然后下一刻—— 她兴高采烈的脸瘪了下来。 因为东野司是这么回答的。 “抱歉,我家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今天就无法奉陪了,还是改日我请细川编辑吃吧。” 这太过社会,并且进退有度的话差点把细川小春噎死。 她看着东野司,莫名觉得这个和和气气的青年比她更像社会人... 第二二章.我好生气啊 “细川编辑,你和东野老师洽谈得怎么样了?” 总编浦岛一见细谷小春进来,就禁不住开口问道。 本来应该是上级质问下级的话语,但搭配着他身边绑着大铁链的电视机,总让人有种忍俊不禁的感觉。 “已经全部谈好了。他后续剧情挺完善的,连载没多大问题。” 细谷小春先是回应一句,接着她又有些犹豫地看向浦岛总编:“总编,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怎么了?”浦岛总编侧头。 细谷小春是出版社招进来的出色的编辑,有工作热情,不怕生,最关键是很自信。 所以在一些能帮忙的地方,浦岛总编还是会伸手去帮帮她的。 “我是想问,现在的新人作者都是这样的吗?完全不需要编辑指导,不需要助手,只靠自己一个人就能画出好看的漫画?” 面对东野司,细谷小春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啊? 浦岛总编愣住:“不管哪个作者都是要与编辑共同成长的,一个人是不可能长翅膀飞天的。” “可真有人天生就插了翅膀,能飞天啊...?” 细谷小春迷茫地抬头,傻傻地说道。 “这怎么可能。”浦岛总编讪然一笑。 他刚才也隔着老远看见了东野司,是个很年轻的年轻人。 但是这种年轻人必然是那种特别喜欢逞强的类型。 估计是有了一点漫画天赋,然后对细谷小春说了几句‘不需要编辑’‘不需要漫画助手帮忙画背景’一类的话语吧。 可那怎么可能? 这并非是浦岛总编看不起东野司。 相反,他还很看得起东野司。 毕竟一个年轻人就画出了《午夜凶铃》这种好作品。 可越是这样,浦岛总编才知道不需要编辑,不需要漫画助手协助画背景节省时间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在浦岛出版社保持连载的压力可是很大的。 要质量,速度就会下降,要速度,质量就会下降。 东野司这种马马虎虎的态度还想保持《午夜凶铃》的质量?这怎么可能? 浦岛总编估计东野司还是太年轻了,有年轻人的傲气,所以才会对细谷小春说出这种话。 这时候果然还是要挫挫年轻人的锐气,才能让东野司变得更加成熟。 于是浦岛总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细川编辑,我告诉你一个办法。” 浦岛总编咳嗽一声说道:“你可以在东野老师下次交稿前三天询问他原稿的完成情况。” “没有漫画助手帮忙的东野老师肯定无法独立完成高质量的原稿,你问了之后,东野老师应该也会了解到自己的错误,肯定会道歉,也会需要你的指导与漫画助手协助的。” 他的想法很好,甚至都已经设想出东野司在电话里不太好意思对细川小春道歉的模样了。 这样既能挫一挫东野司这年轻人多余的傲气,让他变得更加成熟,同样还能恢复细川小春对于编辑这个职业的自信,是一件好事。 浦岛总编左思右想,只觉得自己这真是一条好计策,有中国《三国演义》里诸葛孔明那种味道了。 “是吗?这...确实不错。” 细川小春一下子就明白浦岛总编的意思了。 要是这样能让东野司了解到编辑与漫画助手的重要性,也算赚到。 而且也有三天空闲时间,能让东野司腾出时间来画《午夜凶铃》。 细川小春一下子就恢复自信,振作起来了。 打算等几天后就给东野司打电话,让他知道编辑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那怕她是个新人编辑! ...... 翌日午休,东野司坐在课桌边思考着《午夜凶铃》后面的剧情。 《午夜凶铃》的第二话原稿已经差不多结束,但《恶寒》是周刊,所以东野司还得把后面的具体分镜等考虑好。 他一边吃饭,一边思索,随后就听见旁边后原中的声音。 “东野。” “嗯?有什么事吗?后原同学?” 后原中今天与往常不一样,没有与他女朋友黏巴在一起,而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东野司。 过了一会儿,后原中才拍拍东野司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 “虽然东野你能走出失恋的阴影我很高兴,但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刚和间中麻美分手就和D班的高桥由美好上了。” 嗯?这又是闹哪出? 高桥由美是哪位? 东野司思索,确认没这个人的记忆才好笑地开口问道:“后原同学,请问你说的那位高桥由美同学是谁?” “你还装傻。”后原中撇撇嘴,权当东野司是在装傻:“总之高桥同学正找你,喏,就在门外呢。” 东野司顺着后原中努嘴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绑着单马尾的女生正在教室门口探头探脑地往教室内瞅。 这个女生相貌端正,眉宇之间透着一股正气,长单马尾在背后一甩一甩的,显得很青春、很活力。 东野司看一眼。 确实不认识。 可既然对方找自己,那他也不好不跟着出去。 于是东野司站起来向她走去。 高桥由美很早之前就注意到角落里这个男生了,此时见他站起来,脸色噔地一垮,拉开架势,一副要打架斗殴的模样,接着直接开口: “你就是东野司?” 嗯? 对她这像是电影里反派问主角的台词。 东野司愣住,接着笑着摇摇头:“不,我不是东野司。” 这个小女生莫名其妙的,一副刚见面就要和他打架的模样,他当然不会自找麻烦。 “啊?你不是东野司啊?这个狡猾卑鄙的小人,究竟去哪里了?连教室都不待,肯定是个性格阴暗的家伙。” 高桥由美不甘心地往教室里看了一眼,三言两语就把东野司定性了。 一边在旁边听着的东野司只是笑了笑,很礼貌地问她:“你找东野有什么事吗?我是他朋友,有什么话也可以及时带到。” “你和东野司是朋友?” 高桥由美转而看向面前的东野司,一副狐疑的模样。 她这次过来是要给近卫凉花报仇的。 因为这两天近卫凉花一直心神不宁的,她一问原因,结果又出在东野司身上。 这就让高桥由美脑补出了数百万字的狗血剧情小说。 什么近卫凉花被渣男玩弄之后,始乱终弃啊,什么被欺负了不敢说话啊... 反正各种狗血剧情都往近卫凉花身上套。 脑补完之后,她就突然伸手拍了拍一脸不可思议的近卫凉花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表示‘我会帮你报仇的’。 结果来A班这么久,没找到东野司,只找到了东野司的朋友。 这就让她很气—— 不是气没找到东野司,而是气自己连午休吃饭的时间都没了。 第二三章.他真的可以的呀 “你有什么事要找东野吗?”东野司多少问了一句。 这高桥由美明显也不认识他,怎么突然就跳出来点名道姓要找他。 “哼!这就要问他为什么对凉花始乱终弃了!” 既然面前的青年是东野司的朋友,那高桥由美自然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脾气,脸一垮就说道。 “始乱终弃?”东野司听到这个词都觉得好笑。 不过他也算是知道高桥由美为什么来这个地方找自己了。 原来是为了近卫凉花的事情。 可自己充其量就是问近卫凉花借点颜料,而且都还没借到手呢,怎么想都和始乱终弃完全没关系... 还没等东野司问出口,那边的高桥由美开始倒苦水。 “我也搞不明白你们男生是怎么想的,凉花那么好的女孩子,东野司为什么要始乱终弃。” “是吗?”东野司佯装一副好奇的模样:“说起来东野和你说的那位凉花究竟是什么关系?” “哎,你真是笨。”高桥由美很嫌弃地说道:“肯定是男女朋友关系啊。我这次过来就是让东野司给一个合理信服的解释的。” 合理信服的解释? 东野司回想起刚才高桥由美拉开架势准备打架的模样,又乐呵呵地笑起来:“如果高桥同学你不介意,能不能带我去见见那位凉花同学呢?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还能有什么误会。”高桥由美摆手,白皙粉嫩的脸蛋带着几分自豪:“这些可都是我精心分析出来的,不可能出错。我又不是笨蛋。” 是你精心分析出来的? 那不就是脑补吗? 东野司憋着笑,乐呵呵地抬头顺着她的意思说道: “我当然知道高桥同学很聪明,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样吧,你还是带我去找凉花同学,有些事情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高桥由美一向都是夸不得的性格,只要被人一捧,她就很容易上天。 特别是听见东野司说自己‘聪明’,她更是差点没跑回去骂藤原葵那个臭矮子——看吧!有人还是觉得我很聪明的。 她一下子看东野司也顺眼许多。 觉得面前的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不像那个东野司,肯定是用了花言巧语骗了近卫凉花。 要是自己,肯定就不会上当。 “咳咳...既然你都这么强烈要求了...” 高桥由美咳嗽两声,刚要答应,随后便听见身后传来又诧异又怯懦的声音: “东、东野同学?” 两人顺势向声源处看去,只见半低着脑袋的近卫凉花与戴着眼镜的藤原葵正站在后面。 此时,近卫凉花正傻眼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怎么高桥由美和东野司搞到一起了? 但对于高桥由美来讲,近卫凉花的话语一下子就算是引爆了她。 她四处扭头寻找,嘴巴里还在念叨着:“东野司?东野司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看着高桥由美这模样,近卫凉花张了张嘴,一脸不可思议。 东野司不就在她面前吗? 而另一边的藤原葵则是忍不住深叹一口气,接着摁住高桥由美,声音都被自己这个蠢货朋友气得发抖了: “...你这个蠢蛋,你面前就是!” “啊?他是东野司?” 高桥由美如梦方醒,显得很懊恼地抓了抓头。 没想到冰雪聪明的她居然也被这个狡猾的家伙给骗了! 这个男生也太能骗小女生了吧!? “只是从高桥同学那里突然听见我与凉花同学变成男女朋友关系,有些惊讶,所以才说了谎话,非常抱歉。” 东野司也不否认,笑着道了歉。 道歉后,他看向近卫凉花,半开玩笑对她说: “凉花,要不然就和你这些朋友说的这样,当我女朋友吧?假戏真做我不介意的。” “哎?” 这一下近卫凉花是真的被惊到了。 她一直躲在旁边没说话,也不敢说话,就是怕东野司欺负自己。 可现在一听到东野司询问,她整个人就僵住了,面色红得像只没煮熟的大虾。 “怎么了?回复呢?” 东野司心说反正都是开玩笑活跃气氛,被拒绝也是自然的。 但近卫凉花拖这么久,味道可就会变了。 听见东野司的询问,近卫凉花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抬头,很干巴巴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这第一次被男生这么说,她当然有些反应不过来,显得很迷茫地看着东野司。 气氛是真的不对了。 高桥由美和藤原葵都没说话,就看着东野司了。 东野司也不慌,看着近卫凉花,只觉得这女生真是个宝藏。 得亏现在是2003年。 要是再往后十多年,这女生在社会上估计得绝种。 不过想归想,那边的高桥由美都已经缓缓拉开架势了,旁边戴眼镜的藤原葵面色也越来越不好看了。 “我就只是开个玩笑,近卫同学,不要当真。” 东野司含笑,同时又问她:“不过近卫同学应该找我有事吧?是什么事情?” 听到是玩笑的时候,近卫凉花小小地松了一口气,接着便听见东野司接下来的询问。 她又犹豫了一会儿,但这次还是说出来了: “岗野老师让我问你...要不要参加东京青年画赏...啊,我们都是参加学生组比赛的。” 全句说得战战兢兢的,可声音还算清楚,勉强及格。 “当然参加啊。” 东野司有些好笑地点头:“我要拿这次金赏的,肯定要参加的。” 这过于自信的话语让旁边的高桥由美与藤原葵对视一眼,两个人很快达成共识—— 这小子肯定是在吹牛,不用太搭理他。 要知道东京青年画赏可是有一定含金量的,金赏只有独一份,有上千个学生角逐,凭什么你充高个儿?说自己可以拿到金赏? 目送东野司回到教室,藤原葵与高桥由美来到近卫凉花旁边。 “凉花,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喜欢这个东野司了,他根本就是在说大话,怎么可能那么简单拿到金赏?” 第一个开口的人是高桥由美。 “我也同意。”藤原葵言简意赅地附和。 爱说大话的人,自然不会招人喜欢,反正藤原葵是不喜欢。 “哎...?”近卫凉花张张嘴,对于两位死党笃定的话语半天没做回应。 过了好几分钟,她才小声地说道: “我觉得东野同学应该可以的。” “你还给他说话?”高桥由美与藤原葵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们俩是真的开始觉得近卫凉花喜欢东野司了。 因为近卫凉花的性格本来就挺怯懦的,不喜欢和别人争论,但现在她居然为东野司说话——活像个为脚踏两条船的男友开脱的小女生。 她们俩这注视看得近卫凉花缩了缩脖子,低下脑袋。 她看着脚尖,黑发挡住了近卫凉花姣好的面孔,但很快,还是用很顽固、很微弱、很怯懦的声音强调: “可是他真可以的呀。” 近卫凉花不喜欢东野司,但真觉得他可以的—— 第二四章.这画也算好吗? 下午,北义塾画室。 这次东野司没翘掉部团活动。 他前天刚进美术部,之后立马就翘部活,怎么想都有点不合适。 而且距离上交作品也就两三个星期的时间了,从时间来讲已经不太充裕。 他把带到学校来的画油画的各种工具往两个大包里一装,这就直接进了画室。 他走路的声音不大,但抱着两个大包的夸张样子,让画室其他还在画画的女生禁不住侧目看过来。 这是要干嘛?怎么带着两袋这么大的包进来? 他也没管这些女生是什么看法,直接一屁股坐在近卫凉花旁边,东西往地下一放。 动静不大,却偏偏吓得近卫凉花整个人一跳。 东野司有些好笑地对她点点头,接着从大包里取出四根木条。 啪嗒、咔擦、啪嗒... 抬手先把画框直接组好,东野司接着又从包里摸出了一卷亚麻画布,又拿出绷画布的钉枪机,咔擦咔擦地顺时针将画布钉在画框上绷紧。 这就让旁边的高中女生们忍不住对视一眼了。 这是在干嘛啊?怎么画个油画像是在做木工? 近卫凉花在旁边也看得迷迷糊糊,禁不住小声地问他:“你在干嘛?” “绷画布,你过来搭把手,摁住这里。”东野司一点儿都不客气,直接使唤起近卫凉花。 “啊...喔...”近卫凉花很听话地点点头,伸出白皙的小手摁住画布另一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东野司。 与此同时,旁边那些装模作样画画的小女生也都往这边探头探脑起来。 大眼睛闪闪的看着东野司。 这个男生长得好好看...但为什么要做木工? 毕竟只是高中生,没大学那种要求,她们平时用的就是那种市场上卖的画框,哪里自己专门钉过画框,绷过画布? 她们画的画也就是生硬死板临摹,根本没点自己的想法。 实际上画油画基本都是用亚麻画布,接着再把画布用钉枪机钉在四四方方的画框上,这就叫做绷画布。 同样,画布不能绷得太紧,也不能太松松垮垮,绷得太紧,木框容易变形,绷得太松,绘画的时候手感又会很怪。 这些他都了然于心。 东野司的手法十分熟练,干脆利落,五六分钟的时间里,画框就组好,画布也绷紧不留边了。 不过就算这样,东野司也不是特别满意,他转而看向近卫凉花,干脆地对她说: “太笨手笨脚了,凉花同学。小心翼翼有时候确实是好事,但是你也不要太小心了。做事的时候要有自信。” “你知道吗?比方说你画水粉画,有些地方很简单,但你犹豫前犹豫后,反而容易画糟。” 东野司倒也不想这么数落近卫凉花,可她这小心翼翼的动作在美术里可是大忌。 美术生,不怕画烂,不怕画糟,大不了事后补救或者重画。 但是要是连下笔都怕,那还是别做美术生了,真的不适合。 “喔...” 近卫凉花只能低着脑袋点头,瘪着嘴,不敢反驳,也不敢说什么。 东野司也不管她,准备给已经上了底的画布刷上白胶,这个步骤主要是填充亚麻画布中有很多小孔,要用白胶填平这些布料间的小缝隙,以防止漏油。 他刚抬手,就听见旁边有人打招呼。 “请问是东野同学吗?” “嗯。我是东野司。” 东野司一抬头便看见一个留着半长头发的女生。 对方脸蛋长了一张圆脸蛋,看上去很是可爱。 东野司一眼就看出这是近卫凉花之前刻意提到过的福岛学姐。 毕竟前天她被很多小女生围住,而且她画得水平确实不错,在高中生这一撮里完全可以说是尖子,所以东野司还算有点印象。 只是为什么找到自己? 东野司心里疑惑,他可不记得自己与这个女生有什么交集。 “请问这幅速写是你画的吗?” 没等东野司开口,那边的福岛圆就已经递过来一幅速写,看着他。 速写? 东野司把脑袋伸过去瞅一眼,点头道:“是我画的。 对方递过来的就是那张近卫凉花的速写,东野司画得不是特别满意,属于那种想丢进垃圾桶里的货色。 此时见对方把这张黑历史拿过来,东野司还以为这小女生是要教自己画画呢,于是笑着又问: “是福岛学姐有什么要指教吗?” “啊...没有,完全没有!” 见到东野司笑,福岛圆就像男生见到美女对自己笑一样,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她捧着速写画,小声地说道: “我只是觉得这么出色的作品,要是被我们这些观摩的人弄丢了...东野同学你应该会很着急吧?所以就拿过来还给你。” “啊?学姐你又在开玩笑吗?这画也算好吗?” 东野司显得有些意外,但很快便笑着摆手。 这画就是他画出来的黑历史,当时画得时候犯了不少小失误,这要能算好,那他前世画出来的一些东西哪一幅都不得上天? “啊?这,这画还不算好吗?”福岛圆张了张嘴。 “当然算不上啊。”东野司摆手,笑着回应。 虽然他是这么说,但旁边的福岛圆却不是这么想的。 要知道这画连岗野良子都仔细夸了好久,怎么可能不好? 福岛圆觉得估计是东野司不想打击她们的画画积极性,所以才这么说的。 真是个好人啊...人好,还谦虚。 福岛圆有些被东野司感动了。 “不介意的话,这幅画就送给福岛学姐你们了吧。” 东野司一边为画布刷着白胶,一边把画还回去,笑着说。 “这怎么好意思...这么好看的速写画...”福岛圆不好意思接。 这种高质量的速写,估计东野司都要认认真真画吧? 而且还是那种灵感爆棚的时候才行。 “再好看的速写也没福岛学姐好看嘛。”东野司乐呵呵地堵了一句:“而且凉花同学就在我旁边,有她这么好看的模特在这儿,再画出来也不难的。” 啊... 本来以为没自己事的近卫凉花重新缩回去画水粉。 然后就听见东野司说出来的话语,她张了张嘴,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怎么东野司又提到自己了? “这...好吧。那我就收下了。” 在东野司反复强调下,福岛圆终于点点头,将速写收下了。 她显然是忽视了东野司话里所说的‘送给你们’这句话的意思。 但东野司也没在意。 一幅黑历史速写而已,难不成还能卖什么大钱吗? 收了就收了嘛。 他扭头,继续专心往画布上刷白底,接着过了一会儿,那边的福岛圆又开口了。 “我能坐在你旁边吗?东野同学?” 第二五章.帅得都不真实了... 福岛圆长得高高的,瘦瘦的,身材还行,有点料,不像一般高中生那样太过平板电脑。 关键是看着也养眼,不像近卫凉花这样,畏畏缩缩,很阴沉,很土气。 不过—— “不好意思。”东野司露出为难的表情:“这个地方我和近卫同学就已经挺挤了。” 这话说出来让近卫凉花瞪大了眼睛。 她和东野司所处的地方在画室的角落,虽说不太宽松,但再放两三个画架是绝对没问题的。 所以她惊讶地看着东野司,不明白他为什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是吗?”福岛圆有些失望,又有点羡慕地看了一眼近卫凉花。 这哀怨的小眼神看得近卫凉花鸡皮疙瘩差点没起来,她忍不住张了张嘴: “我...” 我可以搬走的。 她本来是想这么说,但话还没说完,嘴巴就闭上了。 因为东野司正盯着自己,摆手。 这意思很清楚。 ‘你别说话’。 见此,近卫凉花只能重新瘪起嘴,低下小脑袋,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福岛圆离开,近卫凉花才小声地强调:“福岛学姐是画室里画得最好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觉得不对,于是又补充一句:“在你来之前,是画室画得最好的...你应该能从她身上学到一些东西的。” 对此,东野司只是乐呵呵地笑两声,不与近卫凉花争辩,继续往画布上抹底子。 第一块抹得差不多了,东野司将其从画架上拆下来,放在室温均衡的地方,以免底子龟裂。 随后他又开始捣鼓第二块,抽空看两眼近卫凉花的画,随口再指点两句。 近卫凉花就是画得太犹豫,所以笔触前一秒是一个样子,后一秒又是一个样子,看上去乱糟糟的。 “你等等。” 见近卫凉花还要下笔,东野司干脆伸手叫停了近卫凉花。 “啊...喔。” 近卫凉花委屈巴巴地停下笔。 今天她被东野司凶好多次了,虽然她感到对方不是想凶自己,只是想把他的理解教给自己... 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东野司这次并没有凶自己,取而代之的是把自己的手给抓住了。 近卫凉花嘴巴张大,差点没把自己旁边的颜料盘子打翻糊到东野司的脸上。 “别动。” 东野司的声音传来,接着近卫凉花就感到自己的手被东野司带着挪动了。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的填充颜色。 让近卫凉花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在她的笔下,画出来的笔触很平滑,看上去有种轻灵感,整个画面也逐渐变得有活力了。 明明手还是自己的手,画出来的东西却压根不像自己能画出来的。 “记住这种力道,这个感觉,按照这种感觉画一画。” 东野司很快就松手了,开口提醒。 “啊...好。” 近卫凉花这才如梦方醒,一边回忆着刚才的动作,一边认真在画布上作画。 见她这模样,东野司也是点点头。 你别说,刚才捉住近卫凉花手掌的时候,一股滑滑的,带着凉意的触感就从手底传来。 感觉夏天要是抱着近卫凉花,连空调费都能省了。 也不知道这货是什么体质,居然还能制冷。 还真是个空调宝藏女生,继续深挖说不定还能挖出其他功能。 东野司给近卫凉花取了个诨名,接着才看向自己丢在角落的两面画布。 画布已经刷好底子了,现在就等底子干,干了再刷一层,再用砂纸打磨平滑,这才能动手画。 油画的准备步骤就是这么麻烦。 以前东野司基本都会常备几块晒干的画布的。 索性现在没事做,东野司干脆就搬了小板凳坐在近卫凉花身后,看着她画画。 这一下就让近卫凉花有些进退维谷了。 她不敢回头看东野司,但分明能感受到一道目光正在打量着这边。 这一分心,就容易出错。 她手一横,笔一歪,一道特别显眼的痕迹就出现在画面上了。 特别是她画得还是人物水粉画,上面的青年有点像东野司。 这咔擦一下直接画到脖颈处,看着就好像东野司被谁谋杀了一样。 “啊啊啊...”近卫凉花更加慌乱,她手忙脚乱,想沾点水淡化一下这道痕迹,但这样就把其他上色的地方冲淡了。 之前东野司画了她的速写,所以这次她就想画一画东野司,但没想到画到一半就出了这种情况。 “别慌。”东野司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这就让近卫凉花心里一定,求助一样地看向东野司。 她觉得东野司应该有办法修复这幅画的。 “别慌,重画吧。” 东野司很平静地说道。 “啊?”近卫凉花张大嘴巴。 “虽然并不是不能修复,但这样就要加深周围的底色了...而且要改动的地方也很多,如果交给我修复,这还是你画出来的吗?” 东野司不是特别喜欢干预别人的创作,除非近卫凉花真有一些不好的习惯,不然他基本都不会动嘴动手的。 这幅画明显已经毁了,这就干脆让她重画好了。 正好,也把她小心翼翼绘画的毛病改一改。 近卫凉花也不敢顶嘴,只能很委屈地‘呜’了一声,接着便将这块画板换下,取了另一块画板重新开始。 这次当然是从头开始画东野司。 她开始打底稿。 但底稿打到一半,东野司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了: “等一下,凉花同学,你这画得不对啊。” 东野司站起来,提醒一句。 “哎?不对吗?”近卫凉花看着画上面的东野司。 画得还行啊,和东野司不说完全像,但应该也有八分像了。 “哎,你把笔给我,我来。” 东野司直接站起来问她要笔。 “噢、噢...”近卫凉花下意识地伸出白嫩嫩的小手。 东野司毫不客气,接过笔就开始画。 他接手,也不擦掉近卫凉花之前打的底,只是接着她的基础继续往上画。 第一根线条很细,很长,顺着画下来,原来是脸的轮廓线,接着便是细短的一划,像是小括号,再轻描淡写几撇,便成了眉毛。 额前的头发微卷,带着点闲适的味道,让人看得很舒服,只是寥寥几笔,整个人物面部形象就出来了。 “就、就这么几笔啊?” 近卫凉花傻眼了。 她是知道东野司画得很好的,但这画得也太好了。 这还是他画得最难看的速写...那他画得最好看的是什么呀? 东野司很快便停笔了,很满意地看着面前的速写画。 兴许是画自己,所以这次速写的质量还算可以。 “你如果要学速写,可以跟我学的,不难的。” 东野司把笔放下来,对近卫凉花说。 不难的... 听见这个词,近卫凉花就紧抿住了嘴唇。 但很快,她左右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这才担惊受怕地靠近东野司,很小声地问道: “速写画真是你最差的吗?” 东野司一愣。 他没想到,自己当初随口说的一句话,近卫凉花居然记住了两三天。 看她懵懂的表情,东野司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你猜啊。” 呃... 东野司这又在戏弄自己了。 近卫凉花嘴巴动了动,脑袋也低下来,显得很是灰心丧气。 她怎么猜得到嘛...? 而且...近卫凉花也很奇怪。 东野司为什么要把他自己画得那么帅啊?都不真实了... 第二六章.心理变化 东野司在后面看了近卫凉花一会儿,又指点两句,这才收拾收拾东西离开。 他待在这儿也没用。 那层画布底子干透至少得要一天时间,等干了才能往上面画东西。 而东野司刷的油画底子薄,最近是大夏天,明天应该就能干。 东野司走了之后,近卫凉花身边就变得空荡荡的了。 她本能感到有些安稳,但又莫名觉得没有东野司在旁边的呵斥有点不太适应,于是偶尔会下意识地回头看他那个空位。 “东野同学和近卫同学的关系真好啊。” 福岛圆走过来,先是看了一眼东野司的空位,接着又看一眼近卫凉花,话里有种酸溜溜的感觉。 “哎?” 近卫凉花听了这话,急忙摆手:“不是的,我...” “怎么不是的?”福岛圆‘哈’地叹了口气,带着点咄咄逼人的感觉反问。 “我...” 她本来就不善言辞,这时听见福岛圆酸溜溜的反问,更是弱弱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坐在东野同学旁边的感觉怎么样?” 福岛圆也没继续为难近卫凉花。 她是知道近卫凉花的脾气的,她就是沉默寡言了一点,但人还是很好的,所以她顶多就酸两句,上升不到校园霸凌的程度。 “啊...?坐在东野同学旁边...噢噢...东野同学很厉害,画画特别好看...” 近卫凉花低着脑袋,不敢看福岛圆:“跟着东野同学学到了很多技巧。” 这倒是实话,她跟着东野司的确学到了许多东西,包括许多绘画上的技法。 东野司好歹是前职业画家,而且还从2020年过来的,他有很多绘画理解都是超越了2003年这个时代的。 所以近卫凉花每每听见他在旁边讲解,总有一种‘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感觉。 “是吗?学到了很多有用的技巧啊...” 福岛圆看了眼近卫凉花的画板,发现她的水平确实比以前要高许多,于是就越来越酸了。 嘴巴里像吃了十几个柠檬一样,只有酸味儿。 咕嘟... 近卫凉花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福岛圆话里的酸意。 “对了。”福岛圆摇头,驱除了嘴里的酸意,好奇地问道:“东野同学评价过我们画的画吗?” 她这话一出来,所有女生都好奇地往看这边看过来,耳朵也悄悄地提起,想听听东野司的评价。 毕竟东野司与她们都是同龄人,有同龄人的评价,也更好明白她们是个怎么样的水平。 各种目光看过来。 好奇,疑惑。 这就让近卫凉花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她当然还记得东野司对她们画的评价—— ‘垃圾’。 就算是画得最好的福岛学姐也就落了个‘普通高中生水平’的评价。 总不能真把这些话说出来吧? 东野司一直站在自己身后教自己画画...这种背后捅他刀子的事情,近卫凉花做不出来。 “嗯...东野同学说他能拿下这次东京青年画赏的金赏。” 近卫凉花尝试顾左右而言其他。 可她实在太笨了,话都抖不利索。 要是东野司在旁边,估计都会忍不住摸摸她的脑袋,问她一句‘你怎么这么笨啊?’ “啊?是吗?东野同学确实有才华,会这么自信也挺正常,可我问的不是这个啊。”福岛圆皱眉,不太懂近卫凉花在说什么。 “我、我中午的便当是我自己做的...很好吃。” 近卫凉花小声地又说了一句。 牛头不对马嘴。 “...???呃...凉花,我是想问,东野同学怎么评价我们画的东西。” 呜... 近卫凉花编不下去了,只能很心虚地说道:“他说学姐们都画得很好,挺不错的。” 说完这句话,她只觉得良心在发疼。 可福岛圆以及其他女生却没管她说的是真是假。 大家听到这句话后,都乐呵呵地笑了。 都画得挺好的。 原来东野司是这么看她们的啊。 还行,东野司情商很高嘛,没有觉得自己画得好就看不起学姐们的画。 气氛一下就轻松了。 而这一轻松下来,女生们就很容易围绕着刚刚的话题继续谈下去。 “对了,你们听说没有,东野同学家里情况并不乐观,前段时间都还有人在传东野同学父母被杀人狂杀死的事情吧?” 旁边的女生开始发起细碎的讨论。 “哎?”近卫凉花听见这话,禁不住瞪大了漂亮的大眼睛。 她没想到,那个一直在自己旁边乐呵呵笑着的东野司,心里居然也藏着这种心事。 近卫凉花小心翼翼地侧头,手里捏着笔,装作画画的样子,偷听谈话。 “这件事我也知道啊,听说东野同学的姐姐也因为这件事发疯了...” “这么惨吗?” “哎,真是太可惜了。天妒英才吗?”福岛学姐也加入讨论中,众人一边说还一边叹气。 近卫凉花也感受到了,这些学姐的目光改变了。 看向东野司位置的目光,也从一开始的尊敬,到后面的同情——甚至有种面对弱势群体的莫名优越感。 近卫凉花抿起嘴唇。 不知道为什么,感受到她们这些目光,她心里就特别不舒服。 在她眼里东野司真的很厉害。 仅仅是家里的不幸,为什么要看不起东野同学啊? 她很想这么说,但话又说不出来,只能憋在喉咙里,坐在那里生闷气。 近卫凉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闷气。 但就是忍不住... ...... 一天的部活很快就结束了。 近卫凉花每天都是最后走的人,她把画板收拾好,这才关门,迈开步子下楼。 低着脑袋,向前佝偻着腰,姣好的容颜被遮挡住,身材被掩饰,没人注意到这个阴沉土气的女生。 她就这样一路往北边走,那边有一条商业街,她通常就在那边买做饭的材料。 而且那里还有一家她最喜欢吃的薄饼店,蘸上草莓酱或者巧克力酱特别好吃。 她几乎每天都会过去买上一份。 但只是走了两步,她就看见她最喜欢的薄饼店旁站着排队的东野司。 后者明显也看见她了,于是笑着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近卫凉花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跟了过去。 第二七章.近卫凉花像个傻子 近卫凉花拎着包往前走,好不容易才来到东野司旁边,脸边就立刻戳来一份薄饼。 “喏,给你吃,今天辛苦了,近卫同学。” 东野司笑着给了近卫凉花一份草莓味的薄饼。 “噢...噢...”猛地遭受到东野司突然袭击的近卫凉花下意识地应一声,接过薄饼。 然后她才惴惴不安半抬起脑袋:“我,我等会儿给你钱,东野同学。” “不用了,一份薄饼而已。” 东野司摆手。 一份一百五十日圆的薄饼,他还是请得起的。 两个人找了个长椅坐下。 近卫凉花看着东野司一边咬着薄饼,一边时不时地打量四周,终于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在看什么?东野同学?” “我?我在看画。”东野司放下薄饼,指向前面:“你看那边。” 近卫凉花转过头。 下一刻,她的目光顿住了。 缓缓沉落的夕阳犹若溶于水中的橘红的发光物。并不夺目的柔弱光彩,透过空气中的细小尘埃,产生了丁达尔效应。 光彩如同在海面上反射与颤动。 是的,夕阳底下正是泛着光彩的冷色调的东京都市。 与上面暖色调截然不同的建筑冷色压下,自然的颜色与现代造物完美融于一体,冷暖自洽。 东野司确实是在看画... 近卫凉花终于明白东野司刚才说的‘我在看画’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一幅由急促笔触与光线投影相互呼应,颜色浓淡配比适宜的波澜壮阔的东京油画。 “这就是我要画的东京。” 东野司食指拇指交叠做出一个方形的取景框。 闲适、舒缓、近处的薄饼摊贩,远处的东京钢铁森林,更远处的夕阳... 微风拂过,仿佛时间都定格了一样。 东野司很满意。 他这次提前结束部活就是为了在外面取材的。 而他也确实取到了不错的景。 回味着刚才的景物,东野司觉得手痒痒的,有种抓到了什么的感觉。 “不说这个,你那边怎么样了?画完了吗?”东野司侧头看向近卫凉花。 这个小女生画得可是他,他当然得问两句。 “...画完了。” 近卫凉花下意识地点点头,但很快脸就染红了。 因为她想起来了。 她把东野司画得实在太好看了。 那幅画,估计也是她画得最好看的一幅水粉画了。 一方面是东野司底子给得好,另一方面是这几天东野司一直在教她,就算她再笨,也提升了很多。 “是吗?”东野司问完这句话就没说话了,他咬了一口薄饼,又扫向四周。 看着东野司,近卫凉花想到了刚才福岛学姐与其他画室学员的讨论。 “东野同学,那个...你姐姐最近情况怎么样?” 她下意识地就说漏嘴,虽然很快捂住了嘴巴,但还是把话全部都说出来了。 于是近卫凉花急急忙忙地站了起来: “对不起!非常对不起!东野同学!我不是有意要说的...” 她一边道歉,一边偷偷地看东野司的表情。 东野司那张清秀好看的脸似乎也有些惊讶,但很快就释然地笑了笑。 “千早姐也就那样吧。她和你一样,也挺喜欢吃薄饼的。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些的?” 虽然与近卫凉花没相处两天,但东野司也知道她对谣言没多大兴趣。 “就在刚才,画室里有学姐说的...”近卫凉花攥紧了薄饼,担心东野司会生气。 毕竟揭人不揭短。 可让近卫凉花没想到的是,东野司对此只是应了一声‘是吗?’,便仿佛没了兴趣一样,不接下文了。 没有近卫凉花想象中的大发雷霆,也没有露出记恨的神情。 他依旧是在看前方的景色。 这沉默让近卫凉花有些发慌。 她觉得可能是东野司不是善于表达的人,现在东野司估计憋得难受。 但是自己也不是东野司什么人,这种状况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低着脑袋,坐在旁边。 就这样坐了半个小时,东野司才有些奇怪地转过头: “你在干什么?” 这个小女生怎么一直坐自己旁边?东西吃完了也不走的? “哎?” 近卫凉花没想到东野司嘴里突然会冒出这种话,于是干巴巴地张嘴: “我,我...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呀,东野同学。” 近卫凉花‘我’了半天,最后才说了一句很笨拙的安慰东野司的话语。 “我想不开什么?”东野司反问一句。 “就是...学姐她们背后讨论你的事情...你不要生气呀。” 嗨——东野司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老实讲,他压根就不在意这种事。 也不能说不在意,但在意又有什么用呢?总不能他提着刀冲进画室来个双杀、三杀、大杀特杀吧? 不过看着近卫凉花呆头鹅似的表情,他禁不住逗了一句: “是啊,我现在心情挺不好的,你把你那套德国画具送我,我就不生气了。” “唔...” 听了这话,近卫凉花面露难色。 “怎么了?”东野司装腔作势地板起脸:“果然还是舍不得嘛,那你还劝我别生气?” “没,没有啊。”近卫凉花的小手攥紧,委屈地低了低头,这才小声地说道:“能不能等等我?” 嗯? 东野司一时间没弄清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接着便看见近卫凉花低着脑袋,急急地向前走去,活像只连路都不看的小鸵鸟。 她的提包就放在东野司身边,没有带走。 过了半晌,近卫凉花重新回来。 这次,她抱着一大堆东西,脸上红通通的,小声地喘气。 不是害羞,是累的。 全新的画箱、排刷、板刷、还有一套没有拆封过的画具。 东野司一眼就看出来了,和她用的画笔是相同的款式。 “...你去买画具了?” “嗯。”近卫凉花轻轻地擦着汗水,点了点头,有些犹豫又局促地对他说:“我、我的画具放在画室的...” “所以你就重新给我买了一套?” “嗯。” 近卫凉花细声细语地应道。 好嘛...这个女生... 东野司揉了揉太阳穴,张张嘴,接着才问道: “多少钱?” “啊?” “我问你多少钱!” 东野司的声音透着些许气急败坏。 真是...终日调戏别人,没想到今天被啄了眼。 谁知道这‘傻子’居然因为他一句话去买了一整套画具嘛? 第二八章.《恶寒》发售 最后东野司还是给近卫凉花补齐了画具的钱。 他再怎么落魄也还没到要坑一个女生的钱。 蹭点颜料用用就可以了嘛——太深入不好。 可把钱给近卫凉花补齐之后...近卫凉花反而还拉着不让他走了。 这就让东野司纳闷儿了,这货怎么还开始拦人了? “我,我还没帮到你...” 近卫凉花手里捏着东野司给的钱,低着脑袋小声地说话。 她又怂又怕,但是不肯撒手的憨包模样看得东野司忍不住‘哈啊’地叹了口气:“你想帮忙?对吧?” “嗯。”近卫凉花点头。 “你平时看《恶寒》吗?就是浦岛出版社出的那个恐怖漫画杂志。” 东野司问她。 “啊...看的...偶尔看。”近卫凉花下意识地点头。 毕竟她旁边就有个高桥由美特别喜欢看恐怖漫画,耳濡目染之下,她也跟着看了一些。 不过要是东野司让她一个人看恐怖漫画...那她还是不敢的——太害怕了。 “明天是《恶寒》这周杂志的发售日,卷首彩页那部分是我的漫画,你看完了告诉我感想吧。” 东野司提出了这个请求。 《午夜凶铃》也就他一人以及细川小春等编辑看过,他作为作者询问一下读者意见也算当然。 “啊?东野同学的漫画?” 近卫凉花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刚才受气憨包的模样都消失了。 她怎么能不惊讶? 出版...这对于学生来讲是多遥远的词汇啊?但从东野司嘴里轻描淡写就说出来了,这根本就让她难以想象。 况且对漫画了解甚少,但近卫凉花对于浦岛出版社还是挺了解的。 这个出版社在她的小脑袋瓜子里可是很厉害的,记得还负责出过国中教科书,算是日本很有名的出版社了。 而东野司告诉她,他在这出版社上的杂志刊登了漫画? 好厉害... 近卫凉花有点羡慕。 东野司画也画得好,还会画漫画...还上了出版社出版。 不过—— “可,可是我,我看不了恐怖漫画的。”近卫凉花回过神,下意识地想要拒绝这个要求。 哎? 她傻眼了。 面前那还有东野司身影。 似乎趁着近卫凉花走神的时候,他已经迅速离开了。 原地就留着近卫凉花,抱着书包,小脸迷茫。 ...... “啊?买不买这周的《恶寒》?我当然要买的啊,我都搜集好多刊了,你怎么突然问这问题?” 近卫凉花突然打来的电话让高桥由美感觉有些奇怪。 她每周都会买《恶寒》看,这一点近卫凉花和藤原葵都知道,怎么近卫凉花还要问一句? “谁打的电话?” 早就换上粉色睡衣的藤原葵放下红白机的游戏手柄,伸手取另一个手柄,一边问高桥由美一句。 她家就住在高桥由美家旁边,平时就是邻居,串门留宿都已经是常事了。 “谁知道凉花突然发什么傻啊,突然问我买不买明天的《恶寒》,还说什么东野司那个家伙的漫画在《恶寒》连载,就在卷首彩页部分。” 高桥由美一边撇嘴一边走过来,嘴里还在嘟囔:“这小子又在说大话骗凉花了。” 是的。 近卫凉花不知道《恶寒》的含金量,她高桥由美还能不知道吗? 高桥由美可是特别喜欢看漫画的,尤其是恐怖漫画。 要想在三大社之一的浦岛出版社出版,那得经过多大的竞争才能成功? 就东野司还想出版?这不就是开玩笑呢! 藤原葵点点头,也同意高桥由美的话。 别的不说,光就‘出版’‘连载’这两个字就不是高中生能触碰到的区域了。 你见过你高中同学在《人民日报》上有文章吗?差不多就是这个概念。 高桥由美坐下,想要接手自己的游戏手柄。 但一拿到手的时候她就傻眼了: “哎!等等!死矮子!你不是都已经过关了吗?你为什么要动我的游戏角色?我还没玩过这部分呢!” 藤原葵把手柄藏在身后,对高桥由美说道:“松手!这关有点难,我帮你打过,免得你影响游戏进度。蠢猪!下关你自己玩。我还不稀罕!”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然后你一个人把整个游戏都打通了!臭矮子!这可是我的游戏机!别想把我当傻瓜!” 高桥由美去抢藤原葵手里的手柄。 “高桥阿姨说了,你家里的东西不分你的我的,都一视同仁!” 高桥由美压根儿说不过藤原葵,但又不能出手揍这个臭矮子,免得藤原葵躺地上装死——最后她又会被自己的母亲揍。 所以她只能被对方气得只能咬牙切齿,生闷气坐在那里看着藤原葵操控游戏角色。 见高桥由美这模样,藤原葵也不在意。 她都和高桥由美是十多年的邻居带玩伴了,别看高桥现在生气,过几分钟就缓过来了,然后又会乐呵呵地笑。 高桥由美天生就不记仇。 不过... 藤原葵还是有些高桥由美刚才说的话。 东野司的漫画在《恶寒》上连载...? 她暗暗上了心。 ...... 翌日,早上七点。 “怎么样?买到了吗?”站在便利店外的藤原葵问刚从里面走出来的高桥由美。 “买到了买到了。”背着剑袋的高桥由美挥了挥手里的《恶寒》,左右看了一眼:“我们就在这里看吗?” “当然啦!就看第一个故事,不是说是那个小子画的漫画吗?” 藤原葵接过高桥由美手里的《恶寒》,撕开外面裹着的那层塑料薄膜,这才看见《恶寒》那阴森森的灰色暗底封面。 在一个很显眼的位置,那里清楚划出了一块区域—— ‘最纯粹的恐怖!东野老师《午夜凶铃》新作!’ “东野老师...还真是那个小子?” 藤原葵与高桥由美很不甘心地盯着那个‘东野老师’的标注,张了张嘴,最后才喃喃道。 “继续翻!说不定是烂作呢?” 高桥由美蹙了蹙眉,乌黑的马尾不高兴地摇摆着。 东野司还真在《恶寒》上连载了。 “...好。” 卷首彩页确实如东野司所说,是他的《午夜凶铃》,这就让藤原葵与高桥由美更加不高兴了。 那个卑鄙小人居然占了这么好的位置,简直不可理喻! 她们俩的视线往下,想要在内容上面挑刺,但目光很快便像是遇着磁石的铁块一样,被吸住不动了。 在东野司的漫画标题底下,正是《午夜凶铃》封面。 那是一台闪烁着白色雪花的电视机。 从环境中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潮湿破旧的和式房间。 晦暗之中...藤原葵与高桥由美有种莫名的感觉。 好像... 画里面的电视机... 在动? 第二九章.是佳作了! 普通人看漫画,也就只是会草草扫一眼封面,随后就去翻内容了。 目光根本就不会在封面上停留太久。 但《午夜凶铃》的封面不同。 阴暗森冷的封面仿佛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魔力,将她们两人缠绕,拖入其中—— 电视机的白色雪花依旧在闪。 这让高桥由美感到一丝头晕目眩。 但视线又无法挪开,于是她就只能一直注视着电视屏幕中的景象。 噗呲! 电视屏幕闪烁。 这一次,高桥由美似乎隐隐约约从屏幕中看见了什么东西。 “什么啊?眼花了?” 她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将脸靠近。 画面跳跃。 这次高桥由美清楚看见了。 视界中有一口古井。 一口爬山虎附满的古井。 一股寒气直冲上身,高桥由美下意识将脑袋远离了封面。 下一刻—— 古井中,豁然伸出一条苍白、细长的手臂! 高桥由美甚至感到这手下一刻就会掐住自己的脖子。 电视画面又一次跳动。 手臂伸出。 然后是脚。 不断闪烁着的电视屏幕中,一个穿着惨白连衣裙的女人正摇摇晃晃地向这边靠来。 咕嘟... 高桥由美咽了咽口水,嘴角抽着风,一脸惊讶,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东西。 因为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古井面前。 啪! 看着掐住自己脖子的细白手掌,以及面前穿着惨白长裙女人怨毒的目光,高桥由美惊恐地向后退了两步,然后一屁股就跌坐在地面上。 嘭!!! 似乎是伴随着这个动作,周围的景物被拉长。 一切都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高桥由美恍然地看向四周。 她毫无形象,一屁股坐在便利店门外,显得狼狈得要死。 旁边的藤原葵也一样,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双眼战战兢兢,满脸又惊又怕,时不时地还看向四周,似乎生怕从那个旮沓角落冲出来个女鬼把她抓走。 在她们两人前方,《恶寒》杂志摊开掉落在地上。 刚好是《午夜凶铃》的封面。 那个穿着惨白长裙的女人正从电视中爬出。 明明在漫画中,但她却伸出手...仿佛要从漫画中爬出,来到现实世界一样—— 藤原葵看得心头凉气四溢,于是她立刻冲过去把《恶寒》捡起来,啪地一声合上了。 只不过她捏着《恶寒》杂志的模样有点怪,很不自然,像是捏着烫手的山芋。 做完这些后,藤原葵才问了高桥由美一句:“你怎么看?” “啊?”高桥由美这才回神,“什么怎么看?” “所以才说你笨!我是说你觉得那个小子的漫画怎么样?” 藤原葵骂了一句,这才扬起手上的《恶寒》杂志。 “很吓人啊...”高桥由美显得有些意犹未尽咂咂嘴:“我还想看,感觉剧情肯定很精彩。” 她就属于越怕越想看的那种。 “你还给东野那个家伙说话?” 藤原葵呸了一声:“他可是一直都在欺负凉花。” 她用力地拍了一下高桥由美的脑袋。 “你干嘛啊?”高桥由美很不高兴地抬起头,振振有词道:“我可没为东野说话,我只是觉得他画的漫画好看。” 呃... 藤原葵还是第一次被高桥由美的话给堵住。 确实,单看这个封面的质量,接下来的剧情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们还没看到接下来的内容呢。” 藤原葵不死心地说道。 “哼哼,根据我看了二十多年恐怖漫画的经验,这肯定是个好作品的。” 高桥由美很自信地说着。 对于这个从小玩到大的玩伴说的话,藤原葵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先不说高桥由美就十六岁的年纪,二十多年看恐怖漫画的经验完全就是吹牛这一点... 单单就她刚才被吓到坐在地上就差没打两个滚的熊样...这还好意思吹捧呢? “那你把杂志给我,我边走边看,看完了告诉你感想。” 高桥由美干脆伸出手,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看着她这巴不得快点‘叛变’的模样,藤原葵差点没把《恶寒》直接糊她脸上。 看看看,就知道看! “等去教室和凉花一起看。” 她把《恶寒》收进肩包里,这才回答。 “啊?要走到教室吗?” 高桥由美一下子就提不起劲了,马尾不乐意地一甩一甩,嘴里还嘟囔着‘好作品就得立刻看才行。’ 藤原葵充耳不闻,但其实也隐约觉得东野司这漫画应该很不错,就是不大想承认。 ...... 时间来到中午。 “真的是一部好作品。”高桥由美头冒冷汗,但还是舒舒服服地吐了口冷气。 最后还是她和藤原葵两人看完了《午夜凶铃》,近卫凉花则是在旁边探头探脑的。 她就属于想看不敢看的类型了。 “果然我没说错吧,死矮子,都说了是好作品了。” 高桥由美对一边有些不太甘心的藤原葵说道。 藤原葵也不知道怎么说,因为《午夜凶铃》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作品。 仿佛捏住心脏一般的代入感让藤原葵都没法说个‘不’字。 恐怖、刺激、有压迫感。 特别是在漫画结尾,楼下电话处传来了‘叮铃铃’的声音... 这一下就把后面剧情的期待感拉满了。 智子与友子会不会死掉?诅咒录像带的传说是真还是假? 老实讲,藤原葵现在看见自己的手机都有些发憷。 生怕会有谁给自己打个电话。 但看着高桥由美这得意洋洋的模样,藤原葵又感到莫名憋气,她站起来:“我去上个厕所。”接着便离开了。 见藤原葵离开,高桥由美又乐呵呵地与旁边的近卫凉花讨论起东野司《午夜凶铃》的剧情。 然后... 叮铃铃—— 高桥由美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高桥由美刚才还在乐呵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下来了。 她把手机从口袋里‘请’出来,眼神就像是看着洪水猛兽一样。 没办法,刚才还在讨论智子和友子接那通电话的事情呢,这突然就有人打一通电话过来,她躲都躲不及,生怕也被那什么‘诅咒的录像带’给诅咒了。 旁边的近卫凉花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见高桥由美一直没接电话,她还轻声地提醒了一句:“由美,你手机响了。” “我知道。”高桥由美硬着头皮说了一句。 不过总让人等着也不好,于是她伸出手,把手机拿起来,看了眼上面来电提示。 然后—— “藤原葵!你这个混蛋!” 一年级D班很快便传出高桥由美尖细的声音。 第三十章.开着电视放松 赤坂和也是一位职业漫画评论者。 这职业名称听起来似乎很唬人,但其实就与剧评人、影评人差不多,都是站在高处评论他人作品的职业。 但与自由撰稿人不同,赤坂和也是有正经工作的。 他隶属于富士出版社旗下的杂志《朝进》。 而作为签约的撰稿人,他的主要工作也是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一言概之其实就是吹捧本家富士出版社的漫画,贬低其他三大社的漫画作品,这种抹黑别人的公司运营在日本其实挺常见的。 什么校园欺凌影响儿童身心健康啊、什么这个分镜拉得太长,割裂了空间感啊...反正赤坂和也就是张口就来。 只要是其他三大社的作品,到了他笔下,基本上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顶多混个三星‘勉强能看’的级别。 就算大家都知道他是站在富士出版社的立场上去撰写这些文章的。 但也不乏一些喜欢这种口味的人,所以《朝进》的销量总体甚至还算不错。 毕竟赤坂和也并不是无脑乱喷,他喷的每一个地方都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作为杂志签约撰稿人,今天的富士出版社又给赤坂和也安排了一个任务—— ‘浦岛出版社那边出了部叫《午夜凶铃》的漫画,你看着喷。’ 喷作品嘛,作为一个资深喷子,这可是赤坂和也最会的把戏了。 于是他早早地就买了浦岛出版社的《恶寒》,旁边还备好纸笔,放了两杯水,打算来个一遍通过。 “《午夜凶铃》?东野老师将给你带来最纯粹的恐惧?” 赤坂和也撇撇嘴。 这封面上的宣传语他都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审美都有疲劳了。 于是他手一动,在旁边的纸上写下了‘宣传语缺乏新意’。 接着,他才动手跳过目录,翻到了第一页。 这次的目标是《午夜凶铃》,赤坂和也的目的很纯粹,其他的漫画看都不看一眼,就只奔《午夜凶铃》而去。 他的手很稳,一下子就翻到《午夜凶铃》的封面,粗略地扫一眼封面,发现封面整体画得还算精致,让人心底生凉,实在没有什么好喷的点后,他这才转而看向正篇内容。 开篇几个简洁的分镜,将时间地点人物交代清楚后,迅速进入正题。 这畅快感是赤坂和也看了很多年漫画一直都没有过的感觉,他看着空白的纸,斟酌了好久也没找到要喷的点,于是只能继续向下。 进入剧情,开篇是两个小女孩儿在谈话,一个叫智子,一个叫友子。 根据剧情的推进,赤坂和也一下子就明白刚才分镜最上面的那个时间指的是死亡时间,估计是受到诅咒录像诅咒的人一周后便会死亡。 那这么看,这也就是普通的电话怨灵故事啊,挺老套的,这一点可以喷,记一下。 空白的笔记上又多了一行字。 但如果平心而论,赤坂和也其实隐约觉得这部漫画真的质量很高了,至少他就越看下去,就越觉得心底发凉,胸口像是堵着石头,一股恐惧感莫名就升了起来。 视线似乎也有些发生错位,好像《午夜凶铃》里面的东西立刻就会从画中窜出,来到现实一样。 那怎么可能?! 赤坂和也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心思全部甩开,给自己打了一口气。 我可是职业喷子!要贯彻喷子的职业操守,绝对不能让《午夜凶铃》的作者好过。 于是他继续往下看去。 此时,漫画中的智子已经开始对友子说起诅咒录像的故事,而友子的表情不太对劲,看起来像是在强颜欢笑。 这反应赤坂和也能猜到原因,估计是友子看了诅咒录像。 虽然下一格作者使用了点夸张的手法,把智子的脸画得格外狰狞,但这样就想把他赤坂和也吓到,还是太嫩了。 赤坂和也摇摇头,毕竟他也是看了那么多年恐怖漫画的人,想吓到他未免也太难了。 接着—— 哗啦一声。 智子的手指突然抬起,就像是指向漫画外的赤坂和也一样,森然扭曲的尖嚎声仿佛在赤坂和也的耳边炸响—— “你在一周内会死!” 啪! 赤坂和也从椅子上直接滚下来,双眼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在他的面前,一头黑发的智子红色的嘴唇扭曲,姣好的面孔犹如食人植物一样恐怖。 那一截雪白的手指,穿过了漫画,直指他这个现实世界的人。 “呼哧、呼哧、呼哧...” 赤坂和也感到身体在发冷,牙齿上下剧烈碰撞,双眼更是不敢想象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这怎么可能?! 看个恐怖漫画还把自己看出幻视来了?! 赤坂和也就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画中的友子,被恐惧与绝望笼罩,想要逃跑却完全逃不掉。 过了一会儿,赤坂和也恍然回神,这才发现周围还是那个模样。 在他面前,《午夜凶铃》摊开到后面一页。 此时友子已经对智子说起了伊豆岛旅游时的怪事。 她也看了诅咒的录像,此时正害怕着。 阴影无声无息的缠绕。 窗外已然被黑暗所吞噬,一切都看不清楚,显出一种不祥的征兆。 在这种极端压抑的情况中,友子与智子对视,然后—— 叮铃铃!!! 电话响了! 恐怖再度袭来! 《午夜凶铃》结束! “呼...”赤坂和也一脸汗水地合上《恶寒》,可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焦急感。 他好像看一眼后续啊! 后面到底怎么样了?智子和友子该怎么办?!究竟会怎么样? 没错,虽然害怕,但他还想看! 因为这实在太刺激了!比坐过山车还要刺激! “再看一遍吧。” 赤坂和也吐了一口凉气,伸手把电视机打开。 他有点不太好意思。 毕竟刚才完全沉浸在《午夜凶铃》的世界里,被吓得半死。 所以这一次,他想要以一个相对放松的状态再去看一遍《午夜凶铃》以此找到能够喷的地方。 而打开电视机就是他调节、放松心理的一种方式。 “这一次从封面开始分析吧,看过一次的恐怖漫画想再吓到我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赤坂和也放着电视机,翻开了《午夜凶铃》。 这一次,他要从封面开始看... 第三一章.《东京夕阳·印象》 东野司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午夜凶铃》在外面掀起了什么风浪。 不过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午夜凶铃》应该是可以让那些日子过得不错的日本友人们过得更加舒坦的。 给他们平淡无奇的生活增添一点刺激与一点活力。 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他的作品。 指不定真有人会用铁链子把电视机锁起来呢? 至少东野司是这么想的。 但比起已经进入连载阶段的《午夜凶铃》,东野司更看重的是目前手上的《东京夕阳·印象》 这是他要拿去参加这次青年画赏的作品。 为了这幅画,他甚至逃了一节课,提前来到画室试手。 这幅油画的整体难度其实并不大。 关键点在于如何描绘出在夕阳下,将暗未暗的光与影的跃动感以及自然暖色与建筑物的冷色间的对比感。 正如标题名那样,这是一幅偏印象派的油画。 所谓的印象派,其实主要是以描绘光与影结合跃动感,画出美的印象的画派,印象派广为人知的作品则是莫奈的《日出·印象》。 东野司前世作为职业画家,除了抽象画派的作品,其余画派的作品其实都有所涉猎,画得其实都还算有模有样的。 现在自带系统天赋,更是让他以前感到晦涩难懂的地方有所明悟。 这就好比灵感状态下的人,能随便写出好文章,下笔都有若神助。 他很轻易地就打好底稿,接着便把近卫凉花一直没用的油画颜料取出来,靠着感觉选了几种,每种挤了一点淌在自己的调色盘上。 老实讲,看着自己的调色盘,东野司就有些来气。 这近卫凉花还真是不客气,要买就买最贵的调色盘,给她补钱的时候东野司差点没忍住往她的小脑袋瓜子上来一下。 这货是真富婆啊。 想当年东野司在自己画室,随便扯一块瓷砖或者表面光滑的小木桌子就在上面试颜色,要是油画颜料太厚了就用刮子再刮下来一层继续用。 他哪儿用过这么名贵的木制调色盘?这玩意儿整体小就不说了,试色范围也不大,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签名...估摸着是那位名画家的签名吧。 但这有个屁用,除了能把价抬得更高之外就毫无用处了。 至于电视里那些手里捏着全新调色盘的油画作者? 那就完全是在作秀了。 一块油画调色盘只要经常用,整体就会呈现出一种屎绿色,边缘趋近黑色,看上去特别脏,哪儿来的一尘不染? 可不用又不行。 东野司多少有些无语凝噎。 谁知道近卫凉花这么不客气?居然买这么贵的调色盘? 关键他还不好发火,因为一开始近卫凉花就是要送给他的,是他硬要补钱给近卫凉花的。 怎么办呢? 受着就行了。 东野司将油画的整体底色打好,接着便伸出画笔一点,接着又卷了些其他颜色,随后在木板上试色。 不错,是想要的橘红色。 整体要带点橘色,但又不能太艳,以免冷色压不住,所以周围要再扩点冷蓝色,让画面透出点凉意... 最暗的地方不能太黑,得要些蓝,普蓝就是最适合的了,蓝偏向黑,但也不能太黑,这里就需要加点镉黄进去,把颜色稍微调淡一些。 东野司轻松写意地掐准了颜色,手里的画笔卷起一些,一点一点上色。 印象画反而比较吃笔触,整体画面虽然看起来乱,但却得有种有序的感觉。至于为什么不选抽象派...抽象派那真是大神才能玩得转的东西,东野司表示自己没那能力。 东野司很耐心地上色,准确来讲学美术的其实都要有耐心。 一个简单的比方。 一幅油画你绷画布,画布晾干要一两天,接着动笔再画。 画了五六天,甚至一两个星期,在最后完工的时候猛地来一下把画毁了——那就只能刮颜料慢慢补救了。 没耐心是学不了画画的。 “差不多了。” 东野司很满意地看着面前泛着光彩的油画。 天空的颜色整体暖色里面透着点要暗不暗的冷黛色,冷暖交融。而冷色的建筑与上方的微冷色呼应,近处则是微风吹过的公园... 光与影的搭配,让整个画面都透出一种生机勃勃的跃动感。 还行。 东野司扫了一眼,发现底色完全没问题,这才下意识地去取松节油,打算清洗画笔。 但手还没摸到,他就看见站在自己背后傻着脸的近卫凉花。 “你在干什么?” 东野司被她吓了一大跳。 这货话也不说就杵在自己身后,而且本身气质还很阴沉,看着就像是女鬼一样,他当然被吓到了。 “...我在看你画画啊。” 近卫凉花的魂似乎都被东野司画的油画给捉去了,好半天才下意识回答。 “...我当然知道你在看我画画。”东野司真是被近卫凉花气笑了,连那块一两万日圆的调色盘的事情他都不在意了:“我是想问你,你杵在我身后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噢,噢...那个,你让我看《午夜凶铃》,那个观后感...” 近卫凉花细声细语地说着,眼睛还在不自觉地往东野司的画上瞟。 见到这一幕,东野司直接站起来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这才很不甘心、垂头丧气地收回视线,继续说: “我没看...但是我朋友看了,她说很好看,很恐怖。” “是吗?”东野司心说就两个形容词也听不出来什么,于是又问她:“还有别的感想吗?” “哎?别的感想吗?” 近卫凉花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回想起高桥由美与藤原葵看完《午夜凶铃》后的事情... 高桥由美当时差点没被藤原葵一个电话吓出心理阴影。 事后更是放出了‘绝交’宣言。 她们剑拔弩张的模样看得近卫凉花都是冷汗直冒。 直到藤原葵给高桥由美买了饮料——五百日圆一罐的高级货。 高桥由美这才乐呵呵地重新和藤原葵说话。 这变脸速度看得近卫凉花一愣一愣的。 高桥由美就是属狗的,平时气来得很快,但只要给块骨头就立马消气了。 相较于她,藤原葵就有种老鼠的狡猾感觉了。 不过还好最后两个人和好了。 要不然近卫凉花真觉得自己变成罪人了。 所以近卫凉花很老实地回答: “就是有种很不安、很后悔、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的恐惧感。” “是吗?” 东野司奇怪地看了一眼近卫凉花。 他画的《午夜凶铃》不是纯粹恐怖漫画吗?近卫凉花前面的‘不安、后悔’倒是还能理解,但怎么后面还扯到‘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的恐怖感’上了? 没等东野司想完,近卫凉花这才小心翼翼地看向他: “那个就是你要交的油画成品吗?你画得好好看啊...这就要交上去参加青年画赏了吗?” 她指的是刚才东野司画的油画。 虽然只是看了两眼,但她觉得真的特别好看。 与近卫凉花不同,东野司则是一愣:“你在开玩笑吗?你参赛是交草稿上去的??” “哎?”东野司这明显对他的作品不满意的语气,让近卫凉花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不对啊...这画得真的很好看了啊...而且这么好看的画...还只是草稿?东野司居然还不满意...? 近卫凉花低着脑袋看着脚尖。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辆小汽车,被东野司这辆大卡车一碾过去就没影儿了—— 第三二章.以后只能我欺负你 “这就是个底稿,明天干了之后我还要用刮刀刮下来一些颜料的,至少还要再画两三次...估计后天才能交稿吧。” 油画,要么干画要么湿画。 而东野司这里选择的就是干画法,等到这幅油画干透了之后再继续颜色,目前这幅画就暂时当作底稿,明天来的时候刮薄一层,再继续覆新的颜料。 这方法其实并不太适合印象画,但东野司也没办法,学校的画室就只允许用那么短的时间,要是用湿画法,那等他把具体颜料填好都已经要到晚上八九点了。 所以东野司宁愿慢工出细活。 毕竟一幅油画要是愿意画下去,十天半个月是随便就能达到的天数。 至于那些能够半天就画好一幅特别出色油画的小说主角... 那只能说东野司见识短浅,没有那个本事。 而且—— 见近卫凉花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东野司不太理解地问她:“你该不会觉得这幅底稿很好看吧...?不会吧?” “呃...”听见这句话,又看着东野司那副有些不太敢相信的模样,近卫凉花迷惑了。 是很好看啊...可为什么东野司还一副‘这幅画级别太低了,完全不行’的模样? 她真是完全无法理解了,所以只能露出呆呆的模样,傻傻地看着东野司。 “...算了。你坐下来吧。” 东野司没继续为难这个傻蛋,只是打了声招呼让她坐下,接着才气势很足地对她说了一句: “对了,我借用了你的颜料,跟你说一声。” “哎?噢、噢,我知道了,谢谢。” 东野司这理直气壮的样子让近卫凉花甚至有一种自己在问他借颜料的感觉,于是她小声地道谢了一句。 “你在谢什么啊?是我借了你的颜料啊。你怎么这么笨啊。” 东野司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眼近卫凉花,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道谢。 “哎?喔...谢谢...” “你又来了?” “呜...” 近卫凉花急忙闭上嘴巴,再也不敢说‘谢谢’了。 见她这模样,东野司莫名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真就是很莫名其妙的感觉。 明明近卫凉花不是自己什么人,但看着她受气...那怕受气的源头是自己,他都有些看不过眼。 于是他把调色盘一放,开始询问近卫凉花: “我刚才的态度很好吗?为什么你要谢谢我?你刚才就不应该谢我,你知道吗?” “哎?”近卫凉花困惑地眨了眨眼睛,身体向后担惊受怕地缩了缩,看上去有些无助。 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东野司这个问题。 “你平时对其他人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所以经常被人欺负?” 东野司见她这怯怯然的模样,又开口问道。 “对,对不起。”近卫凉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道歉,但东野司好可怕... 她下意识地就道歉了。 “现在是我在欺负你,所以你根本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你知道吗?面对我这种人你就要敢于发声,懂吧?” 说到半路上,东野司发现有点不太对,于是呸了两口: “呸!什么我这种人——是你面对恶人的时候,要敢于发声,懂了吗?” “对不起...” “你又来了!我——” 东野司抬起手,差点没给近卫凉花的小脑袋来一下,但真要打她吧...东野司也有些舍不得。 就莫名其妙的,觉得这个小女生需要呵护。 所以他抬起来的手又放下,抓了抓脑袋,有些无语地摇头后才强调:“不准再说对不起!” “啊?噢...噢...” 近卫凉花傻傻地点了点头。 “你听明白了吗?你就点头?” 东野司这句话说出来,让近卫凉花害怕地连忙摇头。 “......”东野司。 他确实是没脾气了。 明明是想让近卫凉花稍微有点自信,别让她太被别人欺负,结果倒好,弄得好像自己一直在欺负她一样。 这可得想个好办法才行。 见东野司坐在那里也不说话,近卫凉花也咽了咽口水,接着才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肩包里取出一罐饮料。 这是她刚买的饮料,是她最喜欢喝的蜜桃汁。 和东野司说这么久的话也有些渴了。 她把饮料打开,然后咕嘟咕嘟地灌了一口。 “喝什么呢?这么好喝?我和你换!” 东野司的声音传来,再接着近卫凉花就感受到自己手里被塞了其他的饮料,刚喝了一口的蜜桃汁也被东野司拿走了。 他咕嘟咕嘟咕嘟三下五除二就把近卫凉花的蜜桃汁干掉,喝完后还补了一句:“也没那么好喝啊。” 近卫凉花眼睛都看直了。 也是纯净的大眼睛被刘海挡住了,不然东野司肯定能看见她惊讶到无可附加的表情。 不过她这惊讶的表情也没持续多久,因为东野司转身就离开了。 看样子他好像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离开的时候还拎着手里的蜜桃汁一晃一晃的。 面对这种状况,近卫凉花就只能重新低下头,看向自己手里的饮料罐了。 无糖黑咖啡... 近卫凉花的脸色一下子就苦下来了。 但都已经拿到手了...不喝又有些... 她咔擦一声,把拉环拉开,小心翼翼地在嘴里含了一口。 然后—— 她原本就变成苦瓜的脸蛋,更是拧成了一团。 好苦呀...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下去再买一罐蜜桃汁的时候—— “给。” 脸边突然递来一罐凉气四溢的蜜桃汁。 近卫凉花迷茫地抬起头。 刚好就看见东野司手里捏着蜜桃汁对着她笑。 原来东野司刚才离开的时候是去买蜜桃汁了... 近卫凉花略微愣神,随后就听见对方的声音: “你又喝不了黑咖啡,还逞强什么呢?” 东野司从她手里把只喝了一口的黑咖啡取走,用全新的蜜桃汁重新交换过去。 他一边喝着黑咖啡,一边问近卫凉花:“通过这次的事情,你学会了什么?” “哎...?啊...那个...要准备两罐蜜桃汁...?” 近卫凉花小心翼翼地试探。 “是学会拒绝!” 东野司一口老血差点没被近卫凉花气出来。 他直接对准近卫凉花的脑袋狠狠地弹了一下,看着她捂着脑袋露出要哭的表情才继续开口: “我和你说个事。” “什,什么事?”近卫凉花说着便把蜜桃汁护在胸口,生怕东野司又把它抢走。 见了这一幕,东野司摇头心说我又不是饮水机,老惦记着你那饮料干嘛? “我是想说,以后就只能我这么欺负你,别人都不行。你要对那些欺负你的人说‘不’。听明白了吗?” “...知道了...” 近卫凉花很委屈地点了点脑袋,一副答应了不平等条约慷慨赴死的模样。 第三三章.你凭什么自卑啊? 教育完近卫凉花后,东野司也懒得继续理她。 他只是把画架往旁边一放,接着便从自己带的包里摸出一本速写本子,捏起铅笔与橡皮,开始在上面笔走龙蛇。 近卫凉花由于刚被东野司欺负,一时间也不敢找他搭话,于是就开始把干裱的画板拿起来,固定在画架上准备画画。 她今天没画人物水粉,而是也有些想要尝试画一画东京的景色。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画这个...或许是因为一直被旁边的东野司怂恿劝导吧。 不过近卫凉花可不打算把她这幅画交上去做参赛作品。 因为她觉得她这种人...怎么可能拿奖嘛? 她回忆起昨天与东野司看见的景色,思索片刻后便拿起铅笔开始打底稿。 但只是画到一半,旁边就传来了福岛圆好奇的声音—— “东野同学,你在干什么?” 近卫凉花不自觉地抬头侧眼,目光下意识地就往东野司那边看去。 只见东野司旁边不知何时就多了一个福岛圆,看样子对方还是专门打扮过的,脸上划了一层淡妆。 福岛圆本身就长相不错,长发飘飘的,这一化妆更是能让一群青春期小男生移不开眼睛。 近卫凉花缩了缩脖子,有些自卑地低下脑袋,但很快又抬起头。 她想看看东野司的反应。 因为东野司面对她的时候都会大发雷霆,控制不住情绪... 现在看见这么漂亮的福岛学姐,他岂不是会直接往福岛学姐那边送? 在近卫凉花的注视下,东野司对着速写画描绘的手指先是一停,接着那双干净的眼睛才抬起来,显得很是百无聊赖地回答: “我在画漫画。” 语气平淡,目不斜视,完全没有任何歪心思的感觉,甚至近卫凉花还感到他语气里有些—— 不耐烦? 这怎么可能呀? 近卫凉花觉得不可思议。 自己长得特别难看,所以东野司才凶自己的。 可福岛学姐这么漂亮的人,为什么东野司却也是一个态度?他不应该直接见色起意,把整个人都送过去吗? “哎?画漫画?东野同学还有这个爱好啊?” 福岛圆来了兴趣,往东野司那边靠了一下。 对此,东野司也是乐呵呵地笑了两声,把速写本放下,打趣道: “就只是爱好,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比不上福岛学姐...” 就只是爱好?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 近卫凉花畏畏缩缩地看着东野司,想起今天在《恶寒》上他的漫画《午夜凶铃》。 都已经在漫画三大社中发行连载了...这都还算上不了台面吗? 还没等她的小脑瓜子理清楚,东野司又笑眯眯地开口了: “说起来福岛学姐今天打扮得真漂亮啊,等会儿准备和男朋友去逛街吗?” “没有啊。”福岛圆听了东野司的夸奖,嘴边勾起笑容:“我一直在忙部活,哪有时间交男朋友,东野君真会开玩笑。” “是吗?”东野司看上去有些惊讶,接着又露出遗憾的神色来:“唉,也是我今天下午还有其他事要忙,不然福岛学姐的护花使者肯定是我。” 他看上去真的很遗憾。 那副长吁短叹的样子完全满足了福岛圆小小的虚荣心,她掩嘴笑着:“东野君你真是的...” 两人乐呵呵地又说了一会儿事情,福岛圆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 东野司吐了口气,接着才重新拿起橡皮和铅笔。 近卫凉花见状,也是立马就转过头,一副正在认真画画的模样,生怕东野司找上自己。 但是—— “你刚才在看什么?” 东野司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近卫凉花立刻发出了被掐住喉咙的猫一样的声音。 她战战兢兢地转过头。 只见东野司停下了手中的铅笔,看上去挺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咕嘟... 近卫凉花咽了咽口水。 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他:“今,今天下午你有什么事啊?” 都直接拒绝福岛学姐了...东野司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啊?”东野司一脸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事?” “哎...?可是,可是...” 可是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啊? 近卫凉花愣住。 “我编的啊。我下午能有什么事?”东野司‘哈’了一口气,接着才说道:“不过我也确实没时间陪女生就是了。怎么?你有兴趣想和她一起出去?我帮你和她说两句?” 说着东野司还真的叫了一声福岛圆。 这一下可把近卫凉花吓坏了。 她可不像东野司这样随便就能和画室里地位最高的福岛圆说话。 眼看着福岛圆‘什么事?’应了一声后走过来,近卫凉花立刻眼巴巴地看着东野司,显得孤独且无助。 见此,东野司也是笑着摆手:“没什么,只是我普蓝要用完了,福岛学姐哪儿还有多余的吗?我明天就还你新的。” “一管颜料而已,哪用得着还新的?” 福岛圆不疑有他,回身就把她的普蓝取过来交给了东野司。 东野司道谢后,目送她回到座位上,这才扭头看向近卫凉花:“看明白了吗?这些都是很基础的社交辞令,凉花同学,你平时也要长点心,跟我学点这些。” 说着,他还撇撇嘴: “要不然我怀疑你以后进了日本职场,估计要不了两天就会被吃的连渣滓都不剩下了。” “哎...?”对于东野司这句话,近卫凉花困惑地摸了摸脑袋,很小声地嘀咕一句:“可我家就有几家不错的公司啊...?那里的人对我都挺好的。” “......”东野司。 你不是说废话吗!? 那都是你家的公司了,里面的员工还敢对你不客气? 东野司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看着近卫凉花那张不谙世事的小脸,又是无语地摇摇头。 东野司真是搞不明白近卫凉花的情况了。 要是你一直被人欺负,成绩差,人缘也不行,家庭条件也不好,自卑倒是也可以理解。 可你长得也是普通线标准,家里还有钱。 就这种情况...你凭什么自卑啊? 东野司摇头,真是搞不懂为什么近卫凉花在自卑这方面如此自信。 第三四章.他说的是真是假? 东野司是在画第三话原稿的草稿,也就是俗称的草稿分镜。 在日本,职业漫画编辑管这玩意儿叫NAME(草稿分镜)。 各位所看见的漫画是由许许多多的小格子分割组成的,而这些格子也就是所谓的分镜。 就好像各位排版黑板报,板报的格式是为了让读者拥有更好的阅读体验一样,漫画分镜的绘制也一样,必须要有大有小,这样便带有一定引导性,不至于让读者看完一格的内容之后,眼睛就不知道往哪儿看,很混乱。 而东野司就在做分镜绘制工作,顺带着思考第三话的剧情。 日本的读者是很逆天的,他们与中国读者的阅读习惯不同,他们看书是从右往左看,东野司花了不少时间才适应这神奇的习惯。 这一思考就是一个多小时,作为画室的指导老师岗野良子也来到画室里。 她一眼便看见坐在角落里低着头不断在速写本上写写画画的东野司。 岗野良子其实是有些想批评教育东野司的,毕竟他这几天下来在画室露脸的次数实在太少了。 听其他学生说,东野司每次过来就只待半个多小时,然后就走了。 也因此,岗野良子这些天都没怎么见过东野司,弄得他好像是什么稀有动物一样。 不过岗野良子转念一想,东野司确实是个有天赋的学生,从速写这一类就能看出来他的基础能扎实。 可能是东野司觉得他速写画得很不错,所以就对画室不怎么感兴趣。 但这个时候要是有个在其他方面比他突出的人呢? 或许很多老师都是这样的,每每到这个时候总会拖出来一个模范生‘你看看XXX同学平时的考试成绩’... 所以岗野良子想到这里,下意识地就看向福岛圆。 福岛圆算是她的得意门生了,她的油画拿下过东京青年画赏的银赏,同龄人基本都没她的水平,拿她当教材来批评东野司绝对没问题。 但批评教育也不能太过,以免打击到东野司的自信心... 岗野良子已经把一切都想好了,走过去细声细语地叫了一声东野司的名字:“东野同学。” “嗯?”东野司停下铅笔,抬头看向岗野良子:“有什么事吗?岗野老师?” “什么叫有什么事?东野同学,你这几天回去的都特别早,你看看福岛同学...” 岗野良子刚打算批评东野司,顺带把模范生福岛圆拉出来让东野司看看她画的油画——可话还没说完,岗野良子的目光就被东野司画架上的油画给吸引了。 橘红的太阳融入冷蓝与淡橘的天空中,画笔扁平的笔触带着急促的跃动感,就如同闪着粼粼波光的水面一样,而太阳则像是融入水中迸发出光与热的红色火球一样。 岗野良子甚至能从中感受到热量... 画笔上的热量! “岗野老师?有事吗?” “哎?啊...没事...没事了...”听见东野司又一次发问的声音,岗野良子恍惚回神,本来想批评东野司的话,往外面兜兜转转了一圈又堵了回来。 没办法。 这画得未免也太好了! 她下意识地拿福岛圆的画与东野司做了个对比,发现这根本完全没有对比性。 岗野良子抓了抓头发,刚才打好的腹稿胎死腹中了。 不过东野司明显没在意岗野良子,听见对方说没事后,他重新低下头,手指一动,又开始思考《午夜凶铃》第三话的分镜了。 旁边的岗野良子继续看下去。 太阳如炽热的发光物溶于天空,而下面的东京建筑被光线映亮,带着犹若雾气一般...丁达尔效应的质感。 只是一瞬间,光与美有机结合在一起,一切都如同被‘光’这一粼粼闪烁的介质给包裹了,模模糊糊的,只给人一种美的印象。 这也是印象画的关键点。 太漂亮了... 这以至于岗野良子都忍不住提醒一句:“东野同学,这幅画应该是你参加青年画赏的成品吧?画的不错,我先拿走了。” 成品?参加青年画赏? 还在奋力对着画布拼搏的女学员纷纷抬起头,想看看是哪个人赶在所有人之前交了成品——毕竟大家都还在努力画呢,他那边就结束了? 她们一抬头就看见了笑着抬起头的东野司,也听见了他下一句话: “是吗?但这幅油画里面的问题挺多的,岗野老师还是别取笑我了。” 他这话一说,让岗野良子立马张大了嘴巴,再也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东野司的油画。 不是...问题...?问题在哪儿呢? 怎么我完全看不出来?就只觉得很漂亮? 可听着东野司很理所当然,甚至有些嫌弃自己这幅‘油画’的声音,岗野良子又有些迷茫,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力来了。 自己不会真已经退化到看不出学生油画的程度了吧? 但她的表情却并没让东野司退让,他只是有些无奈。 这倒也不是为了在岗野良子面前炫耀,但这画确实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而且还要拿奖,他自然不能由着对方将其拿走。 岗野良子有些自我怀疑,但旁边的女学员们已经走到旁边。 看着东野司那凌乱但十分有序的笔触以及厚重的油画叠加手法,她们发出小声的赞叹,再看向东野司的时候,目光都改变了。 炽热的太阳、冷色的东京、包裹着这一切,如水一样的粼粼光芒。 这未免也太好看了吧! 本来她们觉得东野司可能就只是速写画得不错,但没想到,他连油画都能画得如此出色。 旁边已经有小女生咔擦咔擦地拍照了,不止是油画,手机相机还把东野司清秀好看的面貌也照进去。 看着设置好的屏保,这个小女生很是心满意足,旁边甚至有人还让她把照片分享出来。 “不管怎么样,东野同学这幅油画整体感觉很不错,几乎找不到任何问题。各位同学可以学习一下他的笔触以及颜料叠加的手法。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也可以请教一下东野同学平时是怎么画油画的。” 岗野良子作为教师自然要管理秩序的,虽然东野司画得确实很好,但她也没过多夸奖,只是稍作表示,以免一个天赋的年轻人飘飘然。 而旁边,看着岗野良子与其他女学员讨论的样子,近卫凉花已经完全傻住了。 她很迷茫地摸了摸脑袋。 因为她记得东野司说过... 这幅画似乎还只是草稿...? 况且当时东野司还一副很嫌弃这幅草稿的模样。 可听见岗野良子与其他女学员对这幅‘草稿’的称赞声,近卫凉花也已经完全弄不明白了。 她只能抓抓头发,瞪着大眼睛傻傻地看着东野司。 他到底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啊? 第三五章.生日快乐 到最后近卫凉花也没把问题问出来。 因为在那之前,岗野良子就提前宣布了一件事。 明天休息日所有人都必须要空出时间来,北义塾美术部明天要去东京都美术馆采风。 其实说是采风,倒不如说是去欣赏东京都美术馆里一些当代画家的画作。 要想在东京都美术馆上展示自己的画作其实并不难。 因为事实上东京都美术馆就是一个公共性质的展馆,里面有些作品甚至还是就读于东京五大美院里的学生作品。 通过接触这些也就比自己大三四岁同龄人的画作来寻找自身的问题,这就是北义塾美术部前往东京都美术馆采风的主要目的。 但其实东京都美术馆展示的东西在东野司的眼中也就只算得上是一般。 就好比他觉得是六十分勉强及格的作品在别人眼里是一百分一样,层次不同,看东西的角度自然也不同。 也因此,就算不怎么想炫耀,东野司说的话在其他人眼中看着都有点傲气。 挺多搞艺术的其实都是这样,明明你感觉你说的话其实都挺正常,可在别人眼里面就是带着‘睥睨众生’、‘除了我之外各位全部都是垃圾’的特效。 话题转过来。 作为公共性质的公募展,东京都美术馆里平时展示的大都只是一些大学生以及一些名气不显的画家的作品,他们就只是单纯借助东京都美术馆这个地方‘镀金’的。 毕竟在社会里,工作资历表能有一条‘曾在东京都美术馆展示画作’这一条,自己画作的价格岂不是骤升? 所以老实讲...东野司对这次采风并不感兴趣。 不过镀金归镀金,要在东京都美术馆里开属于自己的画展还是需要一些实力的。 因为展示作品与单独开展子完全是两回事。 东野司前世有幸开过两次画展,在国内也属于小有名气的那一层,因此才不愁吃喝。 传统画家这一行的水只有深,以及更深。 用个词语来形容那就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不过既然岗野良子都说了这次活动不能缺席,东野司也犯不着找岗野良子不痛快,打算把明天的时间空出来。 岗野良子宣布完这件事就离开了。 毕竟带着这么多学生去参观美术馆还需要办理手续,校长那边的文件也得拿到才行。 岗野良子离开后,东野司也没有多留,他这幅油画就暂时放画室了。过两天,或者休息日的时候再过来画两笔也就差不多了。 毕竟北义塾的画室休息日的时候也是照常留门的。 他贴近旁边聚精会神画着水粉的近卫凉花的耳边,然后——‘哇’了一声,把她吓得整个人抖了一抖,接着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第三话的分镜已经考虑得差不多了,等会儿回家就能拿笔画,顺带打个电话给细川小春,让她抽空把《午夜凶铃》第二话带走。 想到这里,东野司很快便走回家,顺带还买了许多食材。 现在手头宽裕了,自然不可能一直吃便利店的冷冻便当。 毕竟看着东野千早那营养不良的模样东野司都心疼,有种父亲心疼女儿的感觉。 在买东西的时候,便利店的井野老板笑眯眯地叫住了东野司:“东野,平时承蒙关照,给你这个。” 对方说着递过来了一盒包装精致的点心。 “这是怎么了?井野老板?怎么突然送我点心?”东野司笑呵呵地应了声,顺手把点心接过。 这玩意儿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人家都送了,他也没道理不收。 “嗯?今天不是你生日吗?”井野老板一副‘你怎么如此见外’的表情:“你小子,过生日也不通知我一声,这礼物都是刚随便挑的,你别嫌弃。” 我生日? 东野司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如果他没记错,原主的生日应该是十月四日才对,如今才七月四日... 怎么到了井野老板这儿就成了自己要过生日了? 不过他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好歹这也是井野老板的一番好意,东野司笑着感谢一声,便将其收下,并且表示肯定之后会有回礼。 接着东野司走出便利店,往商业街走去。 然后他就觉得更莫名其妙了。 商业街他的熟人很多,这些人都专程上来送礼物,就算没礼物送的五六岁小女孩儿也上来笑眯眯地说一声‘生日快乐’。 “你们这些小家伙。” 东野司笑着摇头,随后便从口袋里取出一包糖分给她们。 这些小女孩儿是商业街老板们的女儿,平时最喜欢和东野司玩耍——主要还是陪东野司玩的时候他会留糖给自己吃。 伴随着两三声‘万岁’的欢快童音,小女孩儿们跑得没影了,东野司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眼手中的大包小包,多少有些哑然失笑。 今天他基本没掏什么钱,基本是走到哪儿,哪儿就有人给他送礼物。 商业街嘛,大家送的礼物都挺接地气的。 肉饼店的老板把绞好的肉饼送给东野司,鱼店老板则送了四切上好的鲷鱼,水果店的‘下城町的昔日花’千代婆婆由于东野司夸了她风采不减当年,所以乐呵呵地多送了他一个果篮... 除此之外还有挺多人送礼物的。 这就让东野司有些受宠若惊。 因为今天压根不是他生日啊。 不过感受到这些年龄层面各异的朋友热情,东野司都是笑着把这些不贵重,但很有心的礼物全收了下来。 大不了之后还礼就是了。 又与商业街的大叔阿姨们寒暄两句后,东野司这才提着满手东西回家。 只不过刚到家门口,东野司就听见了门内传来的乒乒乓乓的声音。 似乎是东野千早在里面敲打着什么。 东野司有些困惑地打开门,拎着东西整个人进入房间。 接着他便看见东野千早满头大汗正捏着小铁锤,对着一块木板敲敲打打。 “千早姐,你在干什么啊?” 东野司皱着眉毛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东野千早旁边,一手捏住了她的手掌。 东野千早白皙的手指上也在向外渗血,似乎是被铁锤砸到了。 “阿司回来了?”见是东野司回来,东野千早丢下铁锤,很兴奋地拉住了他:“今天不是阿司的生日吗?我准备给阿司庆祝生日呢!” 啊? 东野司这才恍然回神来。 他扭头,看向东野千早钉的那块木板。 上面以歪歪斜斜的字迹写着‘祝阿司十七岁生日快乐’。 东野司再退后两步,看着家里的陈设。 家里四周都挂了彩纸,应该是东野千早从商业街买回来的。 原来如此... 估计是商业街见东野千早买了这么多东西,于是问了一句,所以才有今天庆祝他错误的生日一幕。 东野司笑了笑,看上去好像是有些无奈,又好像是拿东野千早没办法。 他伸手摸了摸东野千早的脑袋: “谢谢千早姐,我都忘记了,今天原来是我生日啊。” “嘿嘿...阿司一直都挺笨的,连自己的生日都记不住。姐姐帮你记住了。快夸我!” 东野千早傻呵呵地笑了两声,看着她这个样子,东野司也是止不住笑。 笑着笑着,他又摸了摸东野千早的脑袋,心情挺复杂地叹了口气。 最近一直没顾及到东野千早,也没发现她暗中准备——自己确实挺傻的。 第三六章.细川编辑被谁甩了吗? 东野司有模有样地跟着东野千早过了一次生日。 吹了蜡烛,唱了生日歌,切了蛋糕和吃了晚饭。 一切都按照真正的生日过。 这一切全部结束后,东野千早就捧着手机开始玩贪吃蛇了。 她玩贪吃蛇的时候有个习惯,身子喜欢跟着游戏里的贪吃蛇一起倾斜扭动,这看得东野司也是略微发笑。 见到东野司笑,东野千早呆了呆,然后才把手机递过来,疑惑地问道:“阿司想玩吗?姐姐给你玩” “没有。我不玩。”东野司笑着摆手。 2003年的日本手机游戏,也就贪吃蛇、俄罗斯方块这种单体游戏了,哪有以后智能手机时代的手游花样多? 东野司也没一直观察东野千早,他把目光收回,接着走到玄关鞋柜安置电话座机的地方给细川小春打了个电话。 毕竟《午夜凶铃》的第二话她还没收稿,差不多也该通知一下她了。 他翻出电话本,手指翻页,找到细川小春的电话,接着拨号—— 伴随着‘嘟、嘟’的拨号声,那边的细川小春很快便接起了电话,与此同时发出了兴奋的声音: “东野老师?怎么了?是关于交稿的事情吗?” 她这兴奋到声音都有些打颤的话语让东野司觉得很莫名其妙,但毕竟是工作上的事情,他还是回了一句: “嗯,确实是关于交稿的事情。” 果然是交稿的事情! 电话那头的细川小春兴奋地空挥了一下拳头。 她按照浦岛总编所说,本来打算再过两天给东野司打个电话,催促他交稿的。 毕竟没有漫画助手在旁协助,东野司是肯定无法交出完美的原稿的。 但谁知道东野司居然今天就已经忍不住,主动打电话给自己了。 这肯定是原稿难以完成,所以才给自己打电话了。 细川小春莫名觉得心头有些舒服,但同时也觉得很正常。 没错。 细川小春觉得东野司交不上稿其实挺正常的。 毕竟东野司没有漫画助手,又不肯请教编辑,只是一个人在那里死画漫画,自然会技穷。 这放在任何周刊连载的漫画作者身上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细川小春并不打算嘲笑东野司,她只是会提醒一下东野司,让他的态度不要再那么散漫了——就算不要漫画助手协助,但编辑的协助总归是要的。 至于是否存在东野司已经画完原稿的可能性...? 这就是在开玩笑了。 也不是细川小春见识少,这世界上哪儿有这种两天之内就交上原稿的漫画作者啊? 大部分周刊漫画作者的工作其实都很累的,并没有许多人想象的那么轻松。 于是细川小春咳嗽一声,声音也随之发出: “果然,东野老师应该是交不出原稿了吧?请放心吧,我并不会嘲笑你的,毕竟在周刊上连载的压力是很大的,东野老师你作为新人作者,我也应该提醒你的,这也是我编辑工作的失误...” 很好,就是这样。 既伤不到东野司的面子,又能然他对自己这个编辑产生些许愧疚感的话! “所以东野老师,你并不需要自责,就算交不出原稿也没关系,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请教我,我作为编辑,你作为作者,我们肯定是可以共渡难关的。” 细川小春把憋在心里的话全部都说出来,接着很是满意地点头。 简直太完美了! 既顾及到了东野司的面子,又不至于让编辑的脸面扫地! 可是...细川小春在电话这头等了好久都听不见东野司说话,于是她关心地问道: “怎么了?东野老师?一直不说话?” “呃...其实我这次打电话是想告诉细川编辑,《午夜凶铃》第二话原稿我已经画好了,那个...你有空过来取一下吗?” “啊,喔,第二话原稿已经画好了?没事的,东野老师,第二话原稿没画好也不用急,还有时间...等等?!你第二话原稿已经画好了?!” 细川小春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本能地开口说了两句,接着反应过来才立刻变脸。 啊?! 你第二话原稿已经画好了?! 你什么情况?! 细川小春半张着嘴巴,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怎么了?细川编辑?”那边的东野司又发出了声音。 “啊,呃...没什么,东野老师,只是你这画得也太快了...我有些惊讶而已。” 细川小春干巴巴地回了一句。 “是吗?我也觉得还行,细川编辑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来取稿呢?” 那边的东野司笑着问她。 他倒也不是那种嘲讽的笑,就是挺普通的笑声,可就算这样,细川小春还是被堵得面色通红,甚至急得有些跳脚。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着急。 明明东野司作为漫画作者很争气,提前将近一个星期交稿,但自己就是着急。 可能是因为东野司实在太争气了...导致她这个编辑反而没有什么存在感吧...? 你就不能没用一点吗? 或许这就是人的一种心理吧。 你出色没关系,但你要是过于出色,反而会让旁边的人感到莫名的紧迫感... 唉!!! 细川小春重重地叹了口气,第一次觉得就算带一个听话的作者其实也能让编辑血压飙升。 她也没怀疑东野司的原稿质量。 毕竟能画出《午夜凶铃》如此出色的漫画,东野司的职业态度肯定是没得说的,他画出的原稿也必定是很完美的。 可越是这样...她越是抑郁—— 与东野司约定好取稿时间后,细川小春失魂落魄地挂掉电话。 “怎么了?细川编辑?” 旁边有个编辑见她这模样,乐呵呵地说道:“你手下的《午夜凶铃》这次加急数据已经出来了。读者好评数第一位,就是有几个读者发出不满,说什么看东野老师的漫画有些费电视。” 说着他还感叹地补了一句: “东野老师真的挺厉害。” “是啊...”细川小春垂头丧气地盯着电话,目光哀怨,像是想透过电话,看见东野司一样:“是啊,他挺厉害的...所以我现在压力好大啊...” “啊?”旁边的男编辑不明白细川小春的意思,张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细川小春无精打采地下班离开。 看起来就好像... “细川编辑被谁甩了吗?” 男编辑小声地问旁边的同事。 第三七章.一生悬命 翌日。 东野司在冰箱里备好饭菜给东野千早后便直接出发了。 他此次的目的地自然是东京台东区的东京都美术馆。 岗野良子已经提前打了招呼,十点钟之前必须要赶到东京都美术馆。 东野司不想迟到,于是就赶忙到了车站,上了车。 从足立区到台东区并不需要多长时间,电车驶离荒川区后,东野司就正式进入台东区。 东京都美术馆位于台东区上野公园内部,东野司下电车后立刻转公交车,接着才在上野公园附近的公交车站下车。 日本的道路一向拥挤,而东京都能称得上其中之最,东野司这一次运气很好,一路上基本没堵车。 他再看一眼街头时钟。 刚九点四十多,东京都美术馆估计才开园。 于是他也不着急,三步并两步走,向东京都美术馆走去。 东京都美术馆占地面积很大,隔老远东野司就看见站在美术馆门外叽叽喳喳聊天的北义塾女学生了。 北义塾画室基本都是女生,她们都穿着学校的制服。 毕竟美术馆里人来人往,有制服作为标志也不至于走丢。 东野司一眼就瞅见了人群里抱着速写本捏着铅笔显得很迷茫很困惑的近卫凉花。 他脚步先是一停,接下来便调转方向,向近卫凉花走去。 ...... 老实讲,近卫凉花其实是很不喜欢这种人挨人的场合的。 并不是她讨厌热闹,更不是她不喜欢这种参观美术馆的活动。 而是因为周围明明全是熟人,却偏偏没一个人能和自己说上一句话的。 就算偶尔对眼了,对方也只是很客气,很含蓄地打声招呼‘近卫同学’,就算过去了。 ‘客气’,这对近卫凉花来讲,恰好就是分隔开彼此距离的最好词语。 别人看起来好像每个人都能和她说上两句话,但实际上每个人都不愿意与她聊天...所有人都好像和她隔了一层墙壁,谁都无法干扰她的世界,而她也无法干扰别人的世界。 这其实是因为她不擅长说场面话,也不擅长恭维别人,说话还慢吞吞的,很容易就让人不耐烦,久而久之就没人找她交谈了。 这就是她在这种场合的最真实写照。 所以近卫凉花宁愿一个人偷偷地去参观画展,也基本上不会跟着这些画室里的朋友一起出来的。 正当她面露难色,想要与其中的同学搭话的时候—— “近卫同学,早上好啊。” 笑声从身后赶来,近卫凉花扭头,然后就看见东野司笑着对她挥挥手,往这边走过来了。 呜... 近卫凉花能清楚感受到从旁边福岛圆那边看过来的视线。 那是一种酸味十足的视线,就连近卫凉花都能感受到对方目光里面十足的怨念。 但东野司打了招呼,她总不至于什么都不说:“早上好,东野同学。” “来多久了?”东野司一一与其他女生问好,好生夸奖了一遍她们今天的妆容后,这才回头问近卫凉花。 “五、六分钟。” 近卫凉花低着脑袋回答。 “喔。”东野司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或许是刚才带着审视的目光看了一遍画室其他女学员,他这次看向近卫凉花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可这不审视不知道,一审视让东野司都莫名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可能是被东野司这咄咄逼人的目光吓到,近卫凉花抱着速写本刚打算退开两步—— “你等等。”东野司叫住了近卫凉花:“你抬头,挺背。” 近卫凉花哪儿敢不照做?她犹犹豫豫地把脑袋抬起来,接着忸忸怩怩地挺直了背脊。 “......”东野司。 或许他真该收回‘高中生大部分都是平板电脑’这句话了。 面前的近卫凉花...简直了! 虽然不至于晃得他头晕,但也足以让东野司对女高中生这个概念有所改观了。 用稍微粗俗点的形容词吧。 近卫凉花这未免也太大了。 放在成年人身上或许不算什么,但在一个刚十六岁的女生身上,她这身材完全就是规格外。 东野司估计是她长久以来低着脑袋,蜷着腰,把胸收进去了不少,再加上宽松的制服,就显得她很没料。 东野司也就前世听说过‘脱下衣服显胖’这句话,但还是第一次实际见到过。 他忍不住瞅了一眼近卫凉花。 她依旧低着脸,看不清楚什么表情。 东野司估计她挺着腰的时候都不太好看清脚下。 不过就算这样,东野司也就是对近卫凉花的看法有所改观,但整体还是保持原本的态度。 毕竟对方就只是个高中女生而已——他东野司还没急色到这种地步。 不过大也确实大。 这东野司不否认。 “近卫同学,你平时为什么要低着腰?直起来不也挺好看的吗?” 东野司随口问了一句。 近卫凉花神情犹豫,最终还是嗫嚅着回答: “我...我国中体育祭练习跑步的时候...有前辈说过我...说我太胖了...” 太胖了? 东野司斜了一眼近卫凉花。 你要说胖,也确实是挺胖的,只不过养分都去了该去的地方。 “那个前辈是男生还是女生?” “女生。” “是吗?” 近卫凉花的回答,让东野司都忍不住笑了两声。 这不就是公报私仇吗? “对方就一句话也值得你听那么久?说不定是开玩笑呢?”东野司心想女生之间的小心思还真可怕,同时调侃了一句。 出乎东野司意料的是,近卫凉花这次并没有摆出那种憨憨傻傻不敢回应的表情。 她只是低头看着脚尖,很相信对方一样的,坚定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的。” 这还是东野司第一次见近卫凉花这‘软骨头’如此坚定。 他忍不住摸了摸下巴,故意做出恶相反问: “你怎么知道不会?说不定对方就只是耍你玩儿的呢?” “学姐以前帮过我的,给我买过水的。” 近卫凉花脸色略微憋红,好半天才想出一个理由。 在东野司看来,这无疑是很稚气,同样也很站不住脚的理由。 但近卫凉花就是靠着这个理由才一直相信那个学姐的。 “就一瓶水,给运动过的同学买不也正常吗?你想说你学姐没给其他人买水吗?”东野司继续反问。 “...啊...”近卫凉花张了张嘴。 她本来就不善于表达,这被东野司一堵,更加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可东野司也看出来,不管他再怎么说,近卫凉花那边都是一根筋,完全没有被说服的意思。 有些人,表面看上去很是柔弱,但骨子里仿佛带着韧劲儿——近卫凉花似乎就是这种人。 不就是买了一瓶水吗?至于一直记到如今...吗? 还真是又傻又倔,关键在自己的事情上又不见她这么傻,这么倔过。 看着第一次不愿意低头的近卫凉花,东野司忍不住笑了两声。 但是这种为了别人一生悬命的模样...老实讲,没几个人会讨厌。 第三八章.是个好人 东野司没拿这件事继续调侃近卫凉花。 毕竟第一次可以算是他不知道,第二次可以算他无意而为之,第三次就真的有些无视近卫凉花的尊严了。 东野司还没恶劣到那种地步,于是就收了嘴,对近卫凉花抱歉了一声。 近卫凉花满脸惊讶,显然没想到东野司居然如此果断地就道歉了。 这让她有些始料未及,脸都涨得红红的。 过了一会儿,近卫凉花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东野司。 她想看看东野司有没有生气,但这一眼看过去正好与东野司转过来的视线撞上了。 近卫凉花立刻像受惊的小仓鼠低下脑袋。 “你在看什么?” 东野司的声音响起,这就让近卫凉花假装仓鼠的计划破产了。 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又不安地左右看了一眼,随后才小声问道:“你生气了?东野同学?” 东野司被这句话逗乐了。 自己怎么就突然生气了?而且说到底那也是近卫凉花自己的事情,他生气干嘛? 不过他还是板起一张脸:“是啊,我生气了,你去买两罐无糖黑咖啡我就原谅你。” “哎?两罐?”近卫凉花傻傻地愣住。 “对啊,另一罐你喝。”东野司很理所当然地回复。 “啊...?噢...我知道了。” 一想到无糖黑咖啡的味道,近卫凉花就苦起了小脸。 但东野司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低着脑袋,转而一步一步地走向另一边的自动贩卖机。 但她还没走两步,就被东野司伸手拉住了:“我就是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开玩笑...”近卫凉花嗫嚅着樱粉的唇瓣不敢说话。 她真以为东野司生气了。 “我哪有那么容易就生气?”他笑着取出钱包,把钱递给近卫凉花:“麻烦近卫同学给我买罐黑咖啡,另外的钱挑你喜欢的,再结合这里的人数,我请大家喝。” “哎?请大家喝吗?”接到钱,近卫凉花还回头小心地确认了一下。 刚才那种敢于直面东野司的气场全没了,只剩下平时那种弱气斯文的感觉。 东野司自然是笑着让她快去。 天气这么热,他刚才就注意到近卫凉花额头处一直在渗汗,所以才顺口提出了这么个要求。 近卫凉花很快就拎着一大堆饮料回来了,她把无糖咖啡交给东野司,接着才结结巴巴地叫起其他画室学员的名字,准备分发饮料。 但她的声音实在太小,没几个人能听见。 这时,东野司发出了声音: “不好意思,天气实在太热了,近卫同学请各位同学喝饮料,各位都不要客气,过来拿吧。” 说着,东野司还取了一罐橙汁递给岗野良子。 天气很热,有冰镇的东西解暑自然是所有人都乐于见到的,她们纷纷围上来,笑着同近卫凉花打起招呼,有几个还留在原地陪着她聊天。 这就让近卫凉花受宠若惊,感受到平时基本不怎么搭理自己的画室同学的亲昵表现,她下意识地看向东野司的方向。 此时的东野司正与岗野良子聊得欢快,时不时地看她一眼,笑着对她点点头,示意她加油。 “......”近卫凉花。 感受到东野司目光里的鼓励,她咽了咽喉咙,然后才用很笨拙的言辞与旁边的学员沟通起来。 “还好没问题。” 见到这一幕,东野司收回目光,喃喃自语一声。 他从一开始其实就看见近卫凉花孤零零地站在人群中间。 那一副想找其他人说话又不敢的样子让东野司都是禁不住摇头。 她太笨、太呆了。 这并不是骂近卫凉花的话语,而是实话。 近卫凉花确实呆呆的,看上去憨憨的,旁人不愿意与她交流也是自然。 但既然她想和别人交流,那就说明她还是有想要改变自己处境的想法,对于这种状况,东野司也不介意推近卫凉花一把。 很快,饮料分发完毕,东野司拎着黑咖啡来到近卫凉花旁边,给她递了一条手帕。 近卫凉花愣住,这才注意到自己额头渗出的汗水:“谢谢...” “小事。” 东野司哈哈笑了一声,接着便从便利袋里取出最后一罐蜜桃汁,递给近卫凉花。 近卫凉花怀着莫名的情绪捧起冰镇的饮料,看着东野司,这才很有教养地喝了起来。 她越来越搞不明白东野司这个男生了。 一开始近卫凉花以为对方就只是以欺负自己为乐,可到了后面,她发现好像又不是这样,东野司似乎又是很好很好的人。 至少刚才没人理她的时候,是东野司第一个过来搭话的。 他没有理由这么做的,可就是这么做了。 近卫凉花水汪汪的大眼睛垂下,里面蓄着困惑的情绪。 但之前他又一直欺负自己...这又是为什么呢? 近卫凉花想不明白,又不善言辞,她不知道怎么问东野司,只能侧着脑袋,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偷偷看他。 在近卫凉花眼里,东野司还是那副模样,清秀好看,有种晨间剧男主角的感觉,挺成熟的,而且不管做什么事情他似乎都很有自信,给人一种‘只要把事情交给他,他就不会让你失望’的感觉。 近卫凉花收回目光,捧着蜜桃汁,听见了东野司‘哎’了一声。 这就好像是叹气。 近卫凉花也不知道为何,听见东野司叹气,她就心情慌乱。 这一着急,她就手忙脚乱地把她喝过的蜜桃汁送到了东野司面前,傻傻地发问:“你想喝吗?” “啊?”东野司愣住,显然没想到近卫凉花主动送上门来,接着他才忍不住笑了一声:“不喝了,我咖啡都还没喝完。留给你自己喝吧。” “噢...”近卫凉花缩回了手。 看吧,她又不明白了。 前面明明都喝掉了自己一整罐蜜桃汁,可现在东野司又说不想喝了。 真的有些善变。 不过... 想起刚才东野司对人群里的自己加油鼓气的眼神,近卫凉花觉得脸色有些发烫,灌了好几口蜜桃汁才冷静下来。 他大概是个好人吧? 第三九章.读者好评率第二! 东野司与近卫凉花等人在原地又等了几分钟后,几个女生急匆匆地跑过来,这才算是所有人都齐全了。 岗野良子清点了一下人数,并没有发现那个学生缺席后,这才带着一众学生前往馆区。 东京都美术馆入馆并不需要门票费,只有走到某处展览区才会需要上缴门票费。 不过老实讲,这种门票费并不贵,再加上学生票价,每个人平摊下来入展也就只需要两三百日圆。 岗野良子在馆外宣布了集合时间以及集合地点,接着才组织一众学生进入其中的一个展馆。 东野司与近卫凉花自然也混在人群中。 一进展馆,东野司就放松了。 没办法,刚才在外面太热了,而日本本身就属于岛国,空气湿度大,只是在外面待了一会儿,东野司就能感受到自己身上又潮又热,很是不舒服。 “东野同学,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参观展区?”旁边的福岛圆适时地发出了邀请,化着淡妆的稚气脸蛋带着些许期待。 “很抱歉,福岛学姐。”东野司低头抱歉:“我想去那边的艺术商店看一眼,等会儿才会回来参观。” “是有东西想买吗?”福岛圆好奇地问了一句。 东野司摇摇头,贴近了压低声音对她说:“这件事我只告诉福岛学姐,我想去偷懒。刚才在外面站了那么久,有点累了。” 说着,东野司还冲她笑着点头,一副‘希望你能保密’的表情。 高中的女生挺单纯。 听见东野司‘这件事我只告诉你’这种带着点小秘密的话语,福岛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我知道了,我会保密的,东野同学。” 目送福岛圆她们离去,东野司轻呼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他其实并不打算偷懒,而是准备去附近的手机店看一眼,买一台新的手机。 毕竟他现在手头还算宽裕,一直靠着家里的座机联络细川小春自然不方便,而且日本这边也有许多平民手机,定价不贵,连带着办一张电话卡也好。 所以东野司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去外面的手机店看一眼。 离开东京都美术馆,又走了十多分钟,东野司找到了一家手机店。 在办理各种手续登记以及缴费后,东野司终于拿到了一台老式样的翻盖手机。 倒也不是流行款,反正只要能打电话就够了,东野司对这玩意儿没多大要求。 拿到电话卡,装上的同时,东野司有些笨拙的操纵着这台手机。 没办法,前世全屏智能手机用多了,如今再用这台手机,东野司一时半会儿连通讯录都是一阵好找。 不过好歹是二十一世纪的天朝男儿,东野司没用多久也就习惯了这破手机的操作方式。 他顺手还给细川小春打了个电话。 细川小春很快就接通了电话:“喂?请问是那位?” “我是东野司,细川编辑。”东野司打了声招呼,笑着解释起原因:“是这样的,我新买了台手机,以后细川编辑就打这个号码联络我吧。” “啊...是东野老师啊。”一听见东野司的声音,细川小春的声音就放缓了:“好的,我明白了,那以后就用这个号码联络吧。” “嗯。”东野司应了一声,刚想要挂断—— “等会儿,东野老师,正好我和你说件事。” 细川小春歪着脑袋夹住手机,双手翻找起桌面上刚打印出来的资料: “读者回函统计已经全部收到了,东野老师,第一次加急统计你的读者好评率位于第一位,第二次完整统计你的读者好评率处于第二位。” 说到这里,细川小春禁不住安慰一声东野司: “其实东野老师你的漫画质量是足够登上第一位的,不过第一位的《人偶之间》最近宣布OVA化了,做了两集动画,还用了大资源宣传,你在第二位也挺正常的。” 年轻人嘛,总有一些傲气,这次《午夜凶铃》上了卷首彩页都没拿到第一...指不定东野司会伤心难过呢?她肯定要安慰一下东野司的。 毕竟在日本漫画杂志界,很多漫画第一话的排名就已经是它最巅峰的排名了,再往后面走,大部分漫画的读者好评排位只会越来越低,唯有一部分质量优秀的漫画才能保持排名前列。 所以她担心东野司想不开也是自然的。 可让细川小春没想到的是,那边的东野司居然只是乐呵呵地笑了两声: “是吗?这成绩已经很不错了啊。” 没有细川小春想象中的失魂落魄,也没有想象中的气急败坏之类的操作。 东野司的态度从一开始就很平静。 平静到让细川小春都发愣。 “总之东野老师你不要把这次成绩太放在心上,这次《人偶之间》OVA制作宣传力度太大了,拿不到第一也正常。下次统计,只要《午夜凶铃》还保持这个质量,第一绝不是什么问题。” 细川小春一边安慰,一边很有把握地说道。 没错! 她可对《午夜凶铃》有信心。 只要东野司保持那种让人浑身鸡皮疙瘩乍起的风格以及水平,《午夜凶铃》下一回必拿第一! 第一,也就是一番。 能在浦岛出版社拿到一番的漫画作者,在业界里完全当得起‘老师’这个称呼,更是无数恐怖漫画作者的梦想。 “我知道了,以后我也会麻烦细川编辑的。” “那好...” 电话这边的细川小春能察觉到,东野司的情绪依旧稳定,并没有她设想中的强撑精神。 这就让细川小春多少有些感叹了。 东野司画技不差,漫画剧情不差,分镜结构清晰,而且最重要的是作者心理稳定... “这未免也太稳了。” 细川小春挂掉电话,禁不住喃喃自语。 都说编辑是要与作者一起成长的。 可谁知道她遇见的作者根本就是个完全体的怪物,稳到不行... 这就让她有一种莫名被东野司带着的感觉。 编辑被作者带着走... 这要是说出去,估计连同事都要笑她。 但笑她又有什么用呢? 细川小春很无奈地靠在办公椅上,颇显生无可恋,活像一只大咸蛋编辑。 但她这边姑且不提,东野司那边却遇见了他没有料想到的事情。 ...... 第四十章.画味识形 “还有这种事?” 东野司凝神对着旁边的空气看去。 本来空无一物的空中缓慢浮现出淡蓝的面板。 这是东野司的系统,此时简洁的系统页面上正浮现出如下数据。 姓名:东野司。 身体素质:15(普通成年人1.5倍,下一等级需要1000知名点数) 身体状态:健康。 天赋:你前世的美术天赋使你迅速上手任何绘画以及与绘画相关的手法。 绘画等级:炉火纯青—登峰造极(需要100000知名点数) 绘画技能:移情别意(欣赏者能从你饱满情绪的笔触中感受到画中人物的喜怒哀乐) 下一绘画技能:画味识形(读者能透过你的作品闻到作品世界中的气味。)所需知名点数10000点。 其他技能:唐手(开拓下一技能空栏需要知名点数1000点) 剩余知名点数:10012点。 注:知名点数能够提升身体综合数值,提升越高身体素质需要更高知名点。 注:更多人知道你的名字,被你的作品吸引,便可获得知名点数。 知名点数增加了。 而且这次知名点数还加了很多,直接上升到一万多一点了。 但这就让东野司有些弄不明白了。 因为他以前不是没有尝试过寻找如何提升知名点数的方法,但那些方法基本都不大顶用。 就比方说东野司在涩谷站画画,这应该就属于‘让更多人知道你的名字,被你的作品吸引’的范畴了吧? 可这些却完全不被系统计算于知名点数提升当中。 久而久之东野司也就当这个破系统出了故障,不怎么搭理它了。 可谁又能想到,这个平时一直没多大动静的系统在刚才细川小春宣布完《午夜凶铃》在《恶寒》上的排名后,居然一下子有了动静,并且给他带来了一万知名度的收益。 “难不成是因为细川小春给了我统计结果?所以系统才会结算知名点数的奖励?” 东野司思来想去,觉得也就只有这个可能性了。 没错,硬要说与平常在涩谷站卖画有什么不同,那就只能是细川小春告诉了东野司统计结果。 而只有拥有统计结果,这个系统似乎才愿意进行知名点数的结算。 “...这还真是懒狗系统。” 想清楚这一点后,东野司有些好笑地嘟囔一句。 明明作为一个优秀的系统应该自己去做统计,然后再给自己这个宿主反馈的,结果这系统非要东野司这边出了具体结果,才愿意给他奖励。 这不是懒狗还是什么? 不过东野司也不怎么在意,至少他现在知道系统结算奖励的规律了。 “那么接下来...” 东野司转而看向系统页面。 绘画等级从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提升需要十万知名点数,这就不用去看了。 至于其他技能那一栏,开通除了‘唐手’之外的技能需要一千点知名点数,但东野司也觉得没必要,毕竟他现如今又不是靠打架赚钱维生。 所以思来想去,东野司就盯上了绘画技能这一行—— 绘画技能:移情别意(欣赏者能从你饱满情绪的笔触中感受到画中人物的喜怒哀乐) 移情别意是东野司的绘画技能,他通过这个技能,能够将读者直接拉入恐怖的《午夜凶铃》世界。 而他下一个技能—— 东野司往下看了一眼。 下一绘画技能:画味识形(读者能透过你的作品闻到、品尝到作品世界中的气味、味道)所需知名点数10000点。 如果只是顾名思义,那么这一绘画技能应该与读者的味觉以及嗅觉有关。 为了更好的祸害日本友人,再加上本身东野司也对这种给美术作品加‘特效’的技能很感兴趣... 所以东野司想都没想,直接就将一万知名点数投入进画味识形这个技能中。 然后他再往绘画技能那一栏看去。 干巴巴的一栏技能变成了两行—— 绘画技能1:移情别意(欣赏者能从你饱满情绪的笔触中感受到画中人物的喜怒哀乐)。 绘画技能2:画味识形(欣赏者能透过你的作品闻到、品尝到作品世界中的气味、味道)。 下一绘画技能:绘影绘色(欣赏者能透过你的作品身临其境。)所需知名点数1000000点。 下一个绘画技能的升级点数居然要一百万点。 这就让东野司禁不住摇摇头。 看来有段时间是不能碰这个系统了。 不过算了,现在当务之急的是... “试试看有什么效果吧。” 东野司回身问手机柜台负责人借了一张很常见笔记本横杠草稿纸以及一支圆珠笔。 望着空荡荡的草稿纸,东野司默不作声地发动了画味识形的技能。 既然是与味道以及气味有关的,东野司自然选择的是料理、菜色一类的东西。 而要说东野司记忆最深的东西,那就必须是天朝与日本友人都比较喜欢吃的川菜——麻婆豆腐。 麻的花椒,辣的红油,泛着红光的软乎豆腐,点缀在豆腐上的葱绿。 只一口下去,心尖儿似乎都为那馥郁的辣味香气给俘虏了一般。 东野司手腕带动着手指,平淡无奇的草稿纸仿佛就逐渐生了色彩一样。 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白嫩豆腐,泛着香气的酱汁,让正在动手绘画的东野司看着都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的鼻子微动,真从扁平的草稿纸上闻到了馥郁的麻婆豆腐一样的刺鼻麻香味。 东野司继续回想起这道菜应有的颜色,应有的气味,入喉时应该有的软嫩以及麻辣感。 溅起的红油让人食指大开,软嫩的白豆腐让人一见便心喜... 味道缓缓的溢出...东野司能够闻到...从扁平的纸面上闻到立体的香气...再搭配上‘移情别意’这个技能,简直就好像他整个人就在品尝这道在国际上都享有盛名的经典川菜。 他的手腕手腕带着手指滑动,麻香以及辣味再度四溢... 刚刚才接待过东野司的女店员见他一直在纸上写写画画的,禁不住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她的眼睛就挪不开了。 口舌生津,恰到好处的麻味以及豆腐的软嫩质感通过视觉的方式...在她嘴中呈现而出。 咕嘟... 女店员咽了咽口水。 连带着旁边的男店员都看过来。 然后——他也进入了咽口水的状态。 第四一章.《孤独的美食家》 当东野司停笔时,色香味俱全的麻婆豆腐留在了草稿纸面上。 这道麻婆豆腐仿佛能够借着‘纸张’这一介质变得立体,让人一眼看去就有种口舌生津的感觉。 “这也太邪门了。”东野司停下笔,心想。 没错,这也太邪门了,这画在纸上的料理本应是没有任何气味的,但东野司一眼看去,却就是能闻到、甚至能品尝到麻婆豆腐应有的味道。 就好像空空如也的嘴里真吃到了画中的东西。 与‘移情别意’一样。 东野司画出来的东西,就似乎能勾引出到食客味觉、嗅觉。 他甚至怀疑这玩意儿要是挂出去会不会有人直接把这张草稿纸吃掉。 “应该不会吧?”东野司摇头。 那样未免也太夸张了。 不过吧... 东野司再度看向自己画的麻婆豆腐,略微咽了咽口水。 这...还真好吃啊。 嘴里仿佛翻滚着麻婆豆腐的麻香味。 他摇头,没有继续看下去,顺手把草稿纸折好收进口袋里,接着便听见旁边有人‘哎’了一声。 声音听起来还很遗憾。 东野司很奇怪地抬头侧望,这才发现在他刚才聚精会神作画时,旁边居然围了一票人过来。 有男店员,也有女店员,甚至连几个顾客都驻足在旁边暗自咽口水。 他们看着东野司。 那目光不像是在看画家。 像是在看居酒屋里的大将主厨。 这就让东野司禁不住多看了他们两眼。 这‘画味识形’未免也太厉害了。 居然能让这么多人着迷。 简直就像是某台词‘是特效,我加了特效’一样,从东野司手下画出来的食物,仿佛能从平面中钻出,抚慰所有人的胃袋。 他笑着对旁边暗自舔嘴唇,咽口水的女服务员打了声招呼,将圆珠笔还回去,接着便转身离开了。 在东野司离开的时候,甚至还能感受到背后刺人的视线。 “这还真是...”东野司重新往东京都美术馆走去,边走边取出那张画着麻婆豆腐的草稿纸。 ‘画味识形’看来是能将画出来东西的气味或者味道表现出来的技能。 看着这个技能,东野司禁不住挑挑眉。 能将气味或者嗅觉还原出来的技能自然不能运用到恐怖漫画中,不然恐怖漫画中动不动就死个人,读者闻到一手血的味道,还不立马报警? 但如果不用这个技能就未免有些太过浪费。 东野司思索着,随后脑中便浮现出了一部出色且让日本友人乃至大天朝观众都又爱又恨的日剧——《孤独的美食家》。 《孤独的美食家》,讲述的是杂货商井之头五郎在工作间隙寻找各种美食的故事,而他通常是一人独食,所以就有了《孤独的美食家》这部日剧标题名。 这部日剧的剧情结构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井之头五郎为了生活东奔西跑,同时应付麻烦的顾客,最后在精疲力尽之时寻找街边美食品尝的故事。 但是这并不是这部剧的亮点所在。 真正丧心病狂的是,这部名为《孤独的美食家》的日剧,是在深夜时刻上映的,它是一部夜间剧。 想想看,大晚上的时候,《孤独的美食家》播放。 看着性格木讷,但却对美食态度人认真的中年男子五郎以仿佛吃到这世界上最美味东西一般的表情咀嚼吞咽着美味,而你只能看着空荡荡的手边,却没有任何能够解馋的东西时—— 这简直就是在虐待胃袋一般的残忍! 演员的夸张演绎将‘吃到美食的幸福感’表现的淋漓尽致。 那么,比《孤独的美食家》更优秀的作品究竟有没有? 老实讲,这一点东野司并不清楚。 毕竟前世日剧那么多,指不定会有一两部比《孤独美食家》要优秀的作品呢? 但是在2020年的时候,青年一代中最受欢迎的美食日剧必然有《孤独的美食家》一席! 八季连拍!作为夜间剧更是斩获百分之五点一的收视! 要知道这可是夜间剧的收视率,其他夜间剧一般只在百分之二点几徘徊。 这其中也有可能因为大家其实都有点受虐癖吧,很喜欢在大晚上折腾自己的胃。 而东野司也勉强算是其中一员。 他最喜欢看的就是其中五郎以幸福的表情吃下美食的模样。 因为人类对‘美食’这一概念的追求其实是共通的。 东野司也听说前世《孤独的美食家》其实是有漫画原著的。 但处于那个信息爆炸的年代,东野司自然不愿意再去看漫画,所以他选择的是《孤独的美食家》的电视剧。 总而言之。 如果想要表现出‘画味识形’这一技能的特点,东野司觉得《孤独的美食家》是他独一无二的选择。 甚至他都已经想到了。 一位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日本友人在深夜翻开《孤独的美食家》的漫画后,看着漫画上色香味俱全的料理,但又只能通过‘画味识形’这个技能隔靴搔痒,恨不得把漫画纸都吃掉的表情... 这简直就是深夜放毒的神器! 东野司决定了。 继《午夜凶铃》折磨日本友人的心灵后,他要再用《孤独的美食家》折磨着磨日本友人的胃袋! 这就是他除了《午夜凶铃》外的另一个目标。 虽然要说画《孤独的美食家》,但东野司这边还有《午夜凶铃》在连载... 所以《孤独的美食家》的连载也是需要东野司考虑的事情。 倒也不是说浦岛出版社与他有条约在身不能同时绘制两部漫画,而是倘若同时绘制两部漫画,东野司的时间必然不够。 一部《午夜凶铃》一星期交一次稿对一般漫画作者就已经十分吃力了,要是再开一本《孤独的美食家》... “那就只能投月刊了。” 东野司有了想法。 没错。月刊漫画杂志,这就是东野司的选择。 与周刊《恶寒》这种一周必须要交一次稿子的漫画刊物不同,月刊漫画杂志属于一个月交一次稿子的类型。 这样一来时间就宽裕了许多。 不过虽说时间充裕了,但日本月刊漫画杂志的页数其实要比周刊杂志要多得多的。 像《孤独的美食家》这种漫画,估计一次要上交四十页到五十多页的内容。 “细川编辑似乎说过,浦岛出版社好像打算新开一本月刊品类...如果可以...” 东野司捏住下巴,心里大概有了想法。 第四二章.一千个哈姆雷特 《孤独的美食家》连载的事情目前只是东野司的一个想法。 所以就算真要投稿,东野司也要重新规划好时间,找细川小春好好儿商量一下才行。 他把《孤独的美食家》连载的事情置之脑后,重新走回东京都美术馆。 花费十多分钟,东野司重新进入展馆。 看着展内压低声音讨论的北义塾女学员,东野司目光四扫,接着便在一幅画面前看见了近卫凉花的身影。 此时的近卫凉花正抱着速写本,半抬着头,双眼很迷惑地看着面前的油画。 “近卫同学,在干什么呢?” 东野司索性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哎?啊...我不太懂这幅画里的意思。” 近卫凉花侧头,见是东野司,开口小声地解释一句。 说完这句话后,近卫凉花低下头,心底有些疑惑。 怎么回事?明明自己之前面对东野司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的,可怎么现在却一点都不害怕他了? 她对自己的变化感到陌生,于是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接着便听见了东野司的声音:“不懂画里的意思...?我看看。” 听见这句话,近卫凉花便好奇地抬头。 她确实看不懂面前油画的意思。 如果是东野司...应该是能懂这幅油画所表达含义的吧? 近卫凉花莫名对东野司有信心。 她面前摆着的画名叫《鲜花》。 是一幅来自武藏野美术大学的抽象派油画。 对方选用了抽象派画法进行粗略的构图,整幅画为调了色的普蓝,大片大片的蓝黑色块与淡黄色块被留在画布之上,虽然色彩对比强烈,但只按旁人的目光来看,却是完全看不出鲜花的形状来。 而这也是近卫凉花不懂的地方。 她困惑地看一眼画后,又好奇地看一眼东野司,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期待。 东野司水平这么高,肯定能给她一个合理解释吧? 在她满怀期待的目光中,东野司注视着这幅名为《鲜花》的抽象画,啧啧有声地点点头,喃喃自语了一声:“不错啊,还算有点水平。” “东野同学已经看出来了吗?”近卫凉花禁不住开口问道。 她也就对画画的话题特别感兴趣了,要不是因为画画,她这个闷葫芦能站在东野司旁边一天不说话。 而眼下东野司既然开口,那就说明他肯定从这幅抽象画里得出什么结论了吧? 近卫凉花当然想问! 可这句话只是问出口两秒钟,她就被东野司的回答给弄傻眼了。 “啊?看出来了?看出来什么?” 东野司看了她一眼,不大理解地问了一句。 “哎...?就是...就是那个油画的意思...东野同学不是看出来...了吗?” 近卫凉花弱气的声音提不起来,只能软趴趴地轻声问他。 听了这话,东野司哈哈地笑了一声,接着才摆摆手: “没有,抽象画那容易那么简单看出来味道和意思?而且指不定画出这幅画的人也是大脑放空了才画出来的呢?” “...是吗?” 近卫凉花不太明白地眨眨眼睛:“那东野同学你又说这幅画的作者还算有水平...?” “我是看对方笔触以及色彩的表现力才得出的这个结论。” 东野司笑着摇头。 抽象画那是那么好理解的东西? 这玩意儿就像是做阅读理解‘通过这段话,表达了作者怎么样的思想感情?’一样,没有一个标准答案。 就好比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那样,东野司对这幅画的理解不一定代表别人对这幅画的理解。 东野司可能觉得它是这样,但在别人眼里又是那样,所谓的抽象画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 “不过这幅画的作者水平倒是还可以的。”东野司笑着对近卫凉花说。 这幅画的水平还算可以? 近卫凉花呆呆地转头再去看面前这幅名叫《鲜花》的作品。 她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看见一大堆一大堆毫无意义的扭曲色块,压根儿就看不出任何含义。 近卫凉花抓抓脑袋,接着才侧头看向东野司,挺好奇地问道: “那这幅画的作者和东野同学比起来呢?” 听见近卫凉花这个问题,东野司先是一愣,捏住下巴的手放下来,随后才露出一抹笑容: “和我比啊?” 他伸手,拇指与食指交叠,做出‘一点点’的手势: “那我估计要比她厉害一点点。” “是、是吗?” 听见东野司这句话,近卫凉花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鲜花》标题名下的作者姓名。 作者名:黑宫明纱,看着像是个女生的名字。 而她所就读的院校——东京武藏野美术大学二年级生。 武藏野美术大学... 近卫凉花缩了缩脖子。 东京五大美术学院之一,代表着日本最高等的美术学府。 北义塾由于和武藏野美术大学有合作关系,所以经常会有武藏野毕业的优秀大学生来到北义塾对大学生活以及绘画技巧进行讲解授课。 那可是近卫凉花想都不敢想的高度,也是她梦想考入的大学。 可东野司说他要比这个武藏野美术大学生的水平要高一点点... 近卫凉花有点纠结。 所以接下来再看这展子上的艺术品的时候,近卫凉花就禁不住一直走神。 直到下午五点钟闭馆,岗野良子将所有学生集合在一起,宣布今天的采风活动结束,就地解散。 “近卫同学,你还不回去?” 看着还在原地发呆的近卫凉花,东野司凑近打了一声招呼:“都已经五点多了,父母不会担心吗?” “哎?噢...没关系的。”近卫凉花恍惚回神,下意识地回答:“我一个人独居的。” “是吗?”东野司多看一眼近卫凉花。 他没想到这个小女生竟然在东京一人独居。 “啊,对不起,不好意思,那个...” 近卫凉花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毕竟独居这种事也算是很隐私的事情了,她刚才一愣神顺口就告诉东野司了,这就让她有些慌乱。 “放心吧,近卫同学,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东野司笑着打了声哈哈,心想近卫凉花的家庭情况肯定也挺复杂的。 不然近卫凉花的父母怎么可能放着她一个小女生在外独居? “嗯...谢谢。”近卫凉花小小地点了头,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打了一声招呼:“那...上学的时候再见了。东野同学。” “嗯。上学的时候再见。” 东野司笑着摆手,目送着她离开。 第四三章.日本美术教育协会 近卫凉花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接着便有一辆高级的灰色轿车从东京都美术馆驶出将其接走了。 这就让东野司多少有些感叹。 这货绝对是真富婆。 简单的出门居然还有专车接送。 不过算了,东野司还有正事要去做。 他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接着便向车站的方向走去。 他的目的地并不是往足立区,而是千代田区。 经过一阵转车,步行,东野司在一座耸立而起的大厦前停下了脚步。 按照询问岗野良子所得到的信息,东野司进入大厦,直往六楼而去。 电梯很快停下,东野司缓步走出电梯,同时抬头看去。 在他侧面不远处的白色墙壁上钉着三个由三原色组成的字母——AES。 这三个英文字母整体拼写过来意思就是Art Education Society of Japan(日本美术教育协会)。 没错。 正如其名一样,这里主要是配合学生美术教育所成立的美术协会。 日本美术教育协会在籍会员一共有两千余人,算是东京里规模较大的艺术协会了。 最关键的是,近期来的东京青年画赏就是日本教育美术协会而举行的比赛。 换而言之,不管是成人组还是学生组的比赛作品都会被送往这里,再由这里几位业内有名的画家做出评判。 评选奖项为金赏一位,五十万日圆以及奖励证书。银赏两位,三十万日圆以及奖励证书。铜赏四位,二十万日圆以及奖励证书以及特别赏一位,二十万日元,无证书。 很多人可能会认为日本教育美术协会给出的这点奖金实在太少,连塞牙缝都不够。 毕竟光是创作一幅作品就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与物力。 可是,对于传统画家来讲,参加这种展会不止为了获得那点绵薄的奖金,更重要的是收获名声。 一个金赏荣誉可比五十万日圆乃至一百万日圆要值钱得多! 想想看,你作为美术系的学生拿到了日本美术教育协会奖励证书,以后进入社会,履历表上多了一条‘东京青年画赏金赏’的获得者的荣誉,这就有利于抬高你的身价以及吸引甲方投资了。 一个合格的职业画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的。 “你好。”东野司微笑着对面前的招待小姐打了声招呼。 “你好,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接待小姐很有职业素养地抬头,礼貌地询问。 “我想问一下,年龄十六岁的创作者能够投稿东京青年画赏成人组吗?” 东野司干脆地摆出了自己的目的。 是的,这次东野司来到日本美术教育协会就是为了询问他是否能投稿东京青年画赏的成人组。 因为东野司觉得仅仅是学生组金赏在吉峰隆一面前的分量还是略显不够,要是再加上成人组的金赏,那估计就能让东野千早正常上学了。 “啊...您是想问十六岁能够投稿东京青年画赏成人组的事情,对么?” 接待小姐并没有因为东野司这句话而吃惊,她只是多看了东野司一眼,确认了一遍。 她在这里当接待也已经有五六年了,东野司这个提问她已经算是司空见惯了。基本每年都会有那么几个未成年的高中学生询问自己相同的事情,但这些学生最终基本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毕竟那可是成人组。 不止是一些业余绘画爱好者,甚至还有一些东京五大美院的学生投稿,竞争激烈程度说是吊打高中学生组也不为过。 毕竟,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少有天赋的人,尤其是艺术类。 “是的,投稿有具体要求么?” 东野司应了一声。 “东京青年画赏本就是为了促进美术教育而举行的艺术比赛,并没有任何年龄要求,不管是成人组还是学生组,只要先生您的水平足够,投稿哪里都是没问题的。” 接待小姐很快便按照公式化的对话给了东野司回答——可以投稿成人组,并没有年龄限制。 说完这句话后,接待小姐便低下头,继续处理手头的事务。 “我知道了。除此之外,可我还想问一下,我是否能够同时参加成人组与学生组的比赛?” 东野司又问了一句。 这一下就让接待小姐有些没想到了。 她莫名地看了一眼东野司,只觉得对方是在拿自己寻开心。 倒也不是看不起东野司。 只是大部分人仅仅准备成人组比赛的油画就已经筋疲力尽,更别说参加了成人组比赛后还同时再参加学生组的比赛了。 不过良好的职业素养还是让这位接待小姐礼貌地回答: “理论上来讲是可以同时参加成人组与学生组比赛的,可参赛作品不能是同一幅。这一点我希望先生能够明白。” “好的,我知道了,那我想请问投稿渠道在哪里呢?” 东野司微笑着点头,继续问道。 “从这里往右边走廊,那里会有专门的办公室,里面会有人接待您的。” 接待小姐回复一句。 “谢谢你。”东野司礼貌地道谢。 他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傲气,看上去很平静。 可他说的话却让接待小姐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学生组的参赛作品不用担心,会有岗野良子帮忙送来这里,成人组的作品就必须要他自己再特意来这里一次了。 这也是他这次过来的原因。 既然目的已经达成,东野司自然不会多留,他对接待小姐笑着点头,这才转身准备离开。 看着东野司离开的背影,接待小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提醒了一句:“先生,同时参加成人组与学生组的比赛是很不现实的事情,如果您真的有实力,我还是建议您把精力放在一幅参赛作品上。” 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多嘴一句。 或许是东野司长得还算可以,又或许是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丝毫傲气,待人也很有礼貌。 “谢谢小姐的建议。”东野司停下脚步感谢一声,接着想了想才微笑对她说:“不过我觉得我应该还是很有机会吧。” 这个‘吧’,明明应该是疑问语气,可到了东野司的嘴里,却又显得那么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他再度笑一笑,这才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接待小姐一愣。 从对方的话里,她只听见浓浓的自信感。 可这份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她却完全不知道。 她就好像被对方的理所当然的语气给压倒了一样,竟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因此,接待小姐记住了东野司的脸,心中莫名有种这人说不定真能拿到金赏的错觉。 ....... 第四四章.细川小春有事要找 东野司在随后的五天又将重心放在了画室中的那幅《东京夕阳·印象》之上了。 大约刮了两次颜料,又重新上了两遍颜色,东野司才将面前这幅印象画正式定稿了。 成品的《东京夕阳·印象》的质量毋庸置疑。 太阳如炙热橘红的发光物悬挂于空中,波光粼粼的光线将一切都包裹,景物与光线有机包裹在一起。 光线映亮了东京都,冷暖交叠,粗略看去看不清楚实体,只给人一种夕阳美景的印象。 这幅油画结束后,东野司也是及时上交给岗野良子。 岗野良子每天都会过来催交稿,而且每次看着他修改后的油画都会发出感叹,一副‘这种质量明明够了,但为什么你还要继续修改’的模样。 对于岗野良子的态度,东野司每次也只是笑着打了几声哈哈就过去了。 毕竟以东野司的角度来看,岗野良子这种‘知足常乐’的态度放到美术这一行其实是不太行的。 因为你既然选择了美术这一行,那么每幅作品都必须要精益求精、刻苦钻研才行,每一幅画都要拿出一种‘这是我生前画的最后一幅画’的气势去画,努力做到最好。 因为在美术这一行永远不缺天才。 你自觉画得出色?可别人画得比你更出色!你用了百分之一百五的努力?可有天赋的人用上百分之两百努力。 要扭转这个局面,就必须得把每幅画都打磨到最精致的状态。 东野司并没有因为《东京夕阳·印象》是用来参加学生组比赛就手下留情,随便糊弄,相反,他反而用上了自己的所有技巧,画出的这幅《东京夕阳·印象》可能并不是他画得最好的作品,但绝对是能让他还算满意的作品。 这并非是学生组不学生组的事情,而是对这个行业的态度问题。 至于近卫凉花...她还在画水粉。 不过似乎是被东野司影响到,她下笔渐渐能放得开了,动作也不像原来那么僵硬了。 这一切东野司都看在眼里,他颇感欣慰,有一种老父亲看见自家的崽子终于成长的感觉。 一切看起来进展似乎都挺顺利的。 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没有合适的素材了。” 看着面前空荡荡的画布,东野司喃喃自语一声。 前面已经说过,东野司是打算同时参加成人组与学生组比赛的。 可现在却缺少合适的绘画素材。 虽说也能像第一幅《东京夕阳·印象》那样,找东京一个角落画下来,可如果是那样... “未免也太单一了。” 东野司捏住下巴。 是的。要是学生组与成人组都上缴两幅东京的风景,对于东野司来讲未免也太单调重复了。 可是要是从现在开始寻找不错的景色或者景物...这个时间点未免又有点太晚了。 因为下周的周六,这次东京青年画赏就要截止投稿了。 凝视着空白的画布,东野司摇头,放下画笔。 他不打算动笔。 毕竟现在的时间还算足够,他还是打算去采采风,看看有没有什么让他自己能满意的景物。 不过在那之前... 东野司拎起旁边的肩包,顺带看了一眼里面放着的《午夜凶铃》第二话原稿。 本来他提前与细川小春联络好了,让她直接来自己家取走原稿的。 可对方却中途改变请求,希望东野司本人亲自将稿件送过去,顺带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有什么事情需要他本人去处理...?东野司并不清楚是什么事情要他去处理,不过既然细川小春都这么请求了,他自然会跑一趟。 拎起肩包,与近卫凉花打声招呼,东野司便很快离开画室了。 对于东野司这坐下连半小时都没有就离开的行为,旁边的女学员都只是抬了抬头,接着全部都低下了脑袋,像是司空见惯了一样。 她们一开始倒是不太习惯,还有几个向岗野良子抗议东野司违反画室纪律——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不能因为长得帅就优待啊! 可后面看见东野司那幅《东京夕阳·印象》后,那几个女生就不说话了。 到后面她们还主动向东野司请教绘画技巧,尝到了真香的感觉。 近卫凉花把学姐们对东野司态度的转变都看在眼里,满心羡慕。 可她却不能像东野司那样,面对那么多同龄女生都还可以谈笑自如,时不时开两个玩笑,博取她们的好感度。 所以她就只能很羡慕很羡慕地盯着东野司看了。 ...... “宇崎小姐,你好。”东野司熟稔地对浦岛出版社的接待小姐打了声招呼。 “啊...是东野小弟弟啊,这次又是为了工作的事情过来的?”宇崎小姐一边将参观证交给东野司,一边问道。 东野司与她也是混熟了,再加上有细川小春提前打的招呼,因此连登记都没让他做。 “那有,我这次主要是来看望宇崎小姐,顺带解决细川编辑交给我的事情。” 东野司笑着对宇崎小姐打趣一句,顺手将参观证接入手中。 “东野弟弟,你真是的。”宇崎小姐乐呵呵地冲他挥挥手。 东野司点头回礼,这才走向电梯。 上了楼,映入东野司眼帘的依旧是划分整齐的编辑工作区以及作者编辑商谈区域。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旁边就已经有编辑夹着电话站起来,顺带叫了一声细川小春:“细川编辑!你家的东野老师来了!” “不是我家的东野老师!大岛前辈,你这样对东野老师很失礼的!” 细川小春有些气急败坏地站起来,面色泛红。 她一口老血差点没郁闷得吐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在编辑部谣传的,传着传着就变成她喜欢东野司,但是却被东野司给甩了。 明明压根就没有这种事的! 她那天只是被东野司提前将《午夜凶铃》第二话画完而感到冲击,所以失魂落魄而已。 怎么到了他们嘴里就变成了喜欢东野司被甩了? 细川小春有些无奈,可这也不是和他们拌嘴的时候,只是反驳两句,发现没有结果后,她就将东野司带去编辑与作者谈话的工作区了。 毕竟关于《午夜凶铃》的原稿以及另外一件事的处理...她还是要与东野司好好儿交谈的。 第四五章.我还可以画得再恐怖些的 “这是《午夜凶铃》第二话原稿。” 东野司从肩包中取出《午夜凶铃》的第二话原稿,一边说着,一边递交给细川小春:“细川编辑刚好也能看看,帮我把把关。” 嗯? 东野司话还没说完,就敏锐地察觉到细川小春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了。 她本来还在礼貌笑着的脸一下就僵硬了,过了一会儿才像是冰山‘解冻’恢复正常。 不过她接过原稿并没有直接看,只是捏在手中:“我想先问一句...东野老师,你这份原稿只有这一份,对吧?” “啊...是啊。”东野司不太明白她什么意思,但还是点了头。 上次他交的是复印件,这次直接带来的是原稿。 他都已经连载了,再留底稿完全就是多此一举了——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家里没有复印机与传真机。 “是这样啊...”细川小春听了这话略微有些失神。 “细川编辑?”见她这副模样,东野司禁不住开口尝试叫醒她。 “啊...喔,没事,就这一份底稿是吧?没关系,我这就去打印一份。” 细川小春捏住装着《午夜凶铃》第二话的原稿,脸上带着像是抱着定时炸弹一样的表情,说完便转身去打印机那边了。 “...好的,我知道了。” 东野司也被她这表情给弄得莫名其妙。 搞得好像她很怕手里的《午夜凶铃》原稿一样... “应该不会这样吧?” 东野司喃喃自语。 他承认自己的《午夜凶铃》确实很恐怖,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可细川小春好歹也是业内最大恐怖漫画出版社的编辑,怎么想都不应该被自己的《午夜凶铃》给吓到。 毕竟恐怖漫画编辑是对方的职业嘛,东野司对任何职业的从业者都抱有敬畏之心,细川小春既然是编辑,那她肯定也具备相应的专业素养。 所以他也没着急,端起桌面上细川小春为他准备的茶水,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 “细川编辑?你在干什么?” 靠近打印机的一位男性编辑好奇地看着像是抱着炸弹一样慌慌张张走过来的细川小春。 “打印漫画原稿。”细川小春咽了咽口水,接着回头:“《午夜凶铃》的原稿。作者刚才送过来让我看一眼。” “...是,是吗?” 咕嘟... 一听是《午夜凶铃》的漫画原稿,这位男性编辑就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同时看向细川小春的目光也有些同情意味了。 上次他看了《午夜凶铃》第一话,吓得他几天没睡好觉,晚上起来上厕所差点没叫妻子陪他一起去,一个星期连电视都没开,生怕从里面爬出来个女鬼。 结果今天细川小春又要遭受到《午夜凶铃》的摧残了。 男性编辑只能哈哈地干笑两声,回了一句‘那细川编辑加油,《午夜凶铃》这部漫画我也看过,不是那么可怕的...’ 虽然听上去是安慰的话,但话里面的意思却让细川小春嘴角都抽风了。 她看着面前工作的打印机,禁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为了避免原稿被她害怕的撕成两半的状况发生,她肯定是要把原稿打印两份的。 好不容易等到原稿全部从打印机里吐出来,她把东野司画的那份原稿放在桌面上,另一份刚打印出来的原稿捏在手中向东野司走去。 “我回来了,东野老师,那么事不宜迟,我这就来看看你的稿子。” 细川小春咳嗽两声,一副严肃认真,公事公办的模样。 不管怎么样,在自己负责的作者面前,她还是有些不太想丢脸的。 “请。”东野司伸手示意细川小春不用在意自己。 好... 细川小春点头,接着才低下脑袋,目光往下扫去。 《午夜凶铃》第二话的剧情讲述的是友子的阿姨,也就是《午夜凶铃》正篇的女主角浅川玲子的登场。 作为新闻记者的玲子一眼就发现出事件的不同寻常之处,因为包括自己的侄女友子在内,友子的同学也相继在同一天死去,但很明显,普通犯罪者同时间针对性杀死这么多的人基本上不太可能做到,而这时,她就从友子的朋友的嘴中听说了看了七天后会死的诅咒录像带的故事... 整个第二话故事结构完整,节奏紧迫。 特别是在画出友子其他同学死相的时候,那血淋淋仿佛射到现实一般的怨毒目光,让细川小春整个人都禁不住一抖,脸上更是浮现出了说不出的惊恐表情。 无声无息的压迫感捏住了细川小春的心脏,脖颈处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低语—— 啪!!! 细川小春用尽全身力气,将《午夜凶铃》的原稿‘放’在了桌面上。 真的是放在了桌面上。 她拼尽了全力,终于忍住了砸的欲望。 “怎么了?细川编辑?” 见细川小春满头大汗,姣好的面容带着点扭曲的表情,东野司忍不住开口问道:“是质量不行吗?这次的《午夜凶铃》不够恐怖?” 这也不怪东野司,因为细川小春看起来确实不像是看见什么好漫画的表情。 他本来就是无心一问,却让勉强回神的细川小春郁闷得连话都有点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她勉强收敛起自己的思绪,回想起刚才看见的恐怖景象,身体又是轻微一抖:“没有,没有的事,就这个质量,完全没有问题。” 细川小春连连摆手。 “是吗?”东野司见细川小春这副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模样,下意识地开口道:“会不会让细川编辑为难呢?《午夜凶铃》我还可以画得更加恐怖的,如果让你为难了,我这就回去更改一遍。” “千万不要!” 细川小春再也顾不得形象,直接开口要求。 还要再恐怖? 本来这个质量就让人心跳加速了,要是再继续恐怖下去,那就不是心跳加速的事情了。 怕不是整个人立马就心跳停止了。 浦岛出版社可负不起那个责任。 只不过见东野司还是一副奇怪看着自己的模样,细川小春也禁不住叹了口气: “看来东野老师还不理解《午夜凶铃》在外界究竟掀起了什么反响吧。” 说完这莫名其妙的话,她站起身来:“跟我过来吧,东野老师,我带你去浦岛出版社的库房看一眼。” 第四六章.读者来信与礼物 浦岛出版社库房。 这里一般保存着连载中作者的原稿。 毕竟作为漫画作者这些原稿都有保存价值,时不时地还能给读者发一发福利,比方说把作者的设定稿或者原画集打印成册...这就是一笔钱了。 除了连载中作者的原稿,其余的就是杂七杂八统计过后的读者回函以及读者来信、读者礼物了。 而细川小春给东野司看的就是他的读者寄给他的来信以及寄来的礼物。 “本来读者来信与读者礼物是由我们负责交给东野老师你的,不过东野老师你也看见了...” 细川小春的声音听起来底气不足。 东野司顺着细川小春的方向看去,这才看见摆在她身后的...自己的读者给自己寄的礼物。 那分明就是一台台电视机。 粗略看过去大概有十多台,有被砸坏的,也有刚买的崭新品。 “这...?” 东野司也还是第一次遇见这阵仗,他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细川小春。 “这是读者来信,东野老师,你看看吧。” 细川小春将厚厚的一沓读者来信交给东野司。 这应该是挑选过的,看上去虽然厚,不过也就十多封信而已。 东野司一封一封看下去。 这些读者有些是夸奖他《午夜凶铃》画得很恐怖,很逼真的。 这类读者就是标准死忠粉读者,就算家里面的电视没了,他们也很积极乐观。 还有些是一副恨不得拿刀把东野司杀了以祭自己电视机在天之灵的,可在信的最后,他们还是很别扭地补了一句‘画得确实不错,我电视都砸了,就是为了看你这部漫画,你别让我失望了’。 老傲娇了。 而在这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是觉得他画得很好,就是有点费电视的读者。 这类读者大部分都是特别有钱的那种,摆在这里的那些崭新的电视就是他们寄过来的,一副‘我很有钱,家里的电视砸了也能再换一台,所以你加紧画,没问题’的模样。 东野司明显也没想到还有这事儿,他看一眼读者来信,又看一眼面前的电视机,乐得呵呵直笑。 看来他还是没有辱没《午夜凶铃》的名声,真就把日本读者给折磨得身心俱残。 说起来日本的粉丝也确实是这样,行动力特别高,以前东野司就听说过,有个粉丝通过自己喜欢的偶像眼中的倒影找到她住址的故事。 现在看来,那或许不是什么谣言。 “...咳咳...东野老师,要笑是另一回事,这些电视机浦岛出版社的库房不可能一直放着它们的,你得想个办法。” 细川小春在旁边提醒一句。 “这没什么,破旧的电视就直接处理了,新品电视就当作礼物抽奖送给午夜凶铃的读者...我用不着这么多电视的。” 东野司很快就想到一个办法。 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他压根就不用电视,倒不如把这些电视还给那些已经砸了电视的读者。 “这倒是个好办法,我会向总编提议的...不过有一台电视,东野老师,你还是要收下的。” 细川小春从口袋里取出一张贺卡,就是那种很常见的明信片:“这是《人偶之间》的作者黑宫老师希望让我转交给你的。” “《人偶之间》的作者?”东野司一愣,接着便想起上周拿掉他读者好评率第一的漫画作者。 是他?而且黑宫这个姓氏听起来也挺耳熟的。 东野司接过细川小春递来的明信片,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午夜凶铃》很好看,望共勉。’ 这倒不像传统小说里那样留的是挑衅的话语。 既然是同行,而且还是前辈留的礼物,东野司想了想,还是点头了:“我知道了,那我就收下黑宫老师的礼物吧。” 这下读者回信与礼物的事情就暂时算解决了。 可细川小春应该还有什么话要说,看上去有些犹豫。 “如果还有什么事情想说出来,就请细川编辑直接说吧。” 东野司顺势给了细川小春一个台阶下。 “其实是...” 细川小春又犹豫一会儿,这才带着东野司重新回到办公区域,接着从她的办公桌旁边抽出了一沓纸质资料: “这些是近期外面一些报纸、杂志对《午夜凶铃》的评价。” 东野司将拿到手的读者来信装进肩包中,这才腾出手接过这份由报纸、杂志组成的资料。 他顺眼就看了下去。 细川小春也没犹豫,干脆为他解释:“这些报纸和杂志不是我刻意挑选过的,所以东野老师,你可以完全相信它们的客观性。” 她一边说,一边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东野司。 细川小春叹气,并不是因为这些杂志以及小报纸对《午夜凶铃》的诋毁,反而是它们将《午夜凶铃》实在被捧得太高了。 高到难得一见的地步。 什么恐怖漫画界的新星、鬼才漫画脚本作者、逼真切实的高超画技拉你进入那个世界... 总之怎么吹就怎么来。 包括与浦岛出版社一直对不上眼的出版社富士出版社旗下的杂志《朝进》都是给出了五星评价,呼吁大家都去看。 这就让细川小春有些危机感了。 因为对于她来讲,这种过度的吹捧对于创作者的成长来讲是很不利的。 而且要是再往深处想...这些杂志以及报纸其实都有捧杀东野司的意思。 毕竟午夜凶铃》第一话那么出色,就算他们想找到喷的地方都找不到,所以就只能进行捧杀——万一《午夜凶铃》第二话平平无奇呢? 细川小春甚至能想象到,要是第二话质量不行,这些杂志与报纸会怎样对东野司进行口诛笔伐。 东野司很快将资料全部看完了,还是一副乐呵呵笑着的模样。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在笑!难不成东野司还没理解到问题的严重性吗? 这么想着,细川小春问道:“东野老师,你了解到目前的情况了吗?” “啊?情况?喔...细川编辑是指这些媒体蓄意捧杀我的事情吗?” “对啊...东野老师这不是很懂吗?”细川小春不解地看着东野司的笑容。 都已经了解到这些人是在捧杀了,都已经知道别人在看他笑话了。 怎么东野司还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你真没关系吗?东野老师?” 细川小春下意识地问道。 “没关系啊。”东野司还是笑着:“我的《午夜凶铃》比他们吹捧得还要出色,我为什么要担心?” 这带着底气的话语只是一出口,便让细川小春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东野司怎么这么自信啊? 但她很快就想到了东野司《午夜凶铃》第二话的质量。 一瞬间,她就又释然了。 是啊。 东野老师的《午夜凶铃》比这些人捧杀得还要出色。 既然这样,还担心个什么捧杀? 第四七章.同时连载! 细川小春需要东野司完成的事情差不多完成了。 她也认为差不多要到送走东野司的时候了,可是—— “什么?!你还想画新漫画!?”细川小春整个人都震惊了。 不是...《午夜凶铃》现在刚第二话,你就想再开新漫画? 双开?! 细川小春有些哑然。 漫画业界里确实有许多作者双开,但那却是建立在他们全职的情况下。 根据细川小春了解,东野司现在可还是个高中学生! 高中学生,能独自一个人在《恶寒》上连载周刊已经是怪物、鬼才级的人了。 结果东野司还要双开? 不是...你一个高中学生凭什么双开啊?你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吗? 这句话细川小春自然不可能直接说出来,但她只觉得现在就应该把东野司劝住,她可不想看着东野司因为劳累过度猝死在家里。 漫画家猝死...这在业界内虽说不算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但也是有发生过的事情。 有相当一部分的日本漫画家因为急性心脏衰竭等疾病猝死于家中,其原因就是劳累过度。 细川小春喉咙里噎住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东野老师,你的意思是想画两部作品?” “对啊。”东野司点头。 “可是我个人觉得,东野老师,你的精力与时间可能不太够。”细川小春尝试说的委婉一些。 与此同时,细川小春还偷偷看了一眼东野司。 在她的注视下,东野司也是很理解地点头:“嗯,确实,按细川编辑所说的,我的时间确实可能有一点不太用...” 细川小春松了一口气,刚想要应和东野司一句,然后就听见他开口了: “不过新漫画我已经有想法了,我觉得没多大问题。” “.....”细川小春。 你凭什么觉得没多大问题啊...?难不成你一天还能再多出二十四小时不成? 细川小春真是觉得头皮发麻。 她从来没见过像东野司这种作者。 在创作上完全不用编辑操心,但是在工作之外...细川小春只觉得自己操碎了心。 “东野老师,新的漫画你已经有想法了吗?什么类型的?”细川小春又问了一句。 虽然不太可能答应东野司,但她觉得还是要问一句。 不过估计也还是恐怖漫画,毕竟东野司才能摆在这里,不管他画什么恐怖漫画,凭借他那精细传神的画技,基本上都能把人给吓死。 总不可能叫东野司一个恐怖漫画作者去画美食漫画吧?那简直八竿子打不上号。 “嗯,我想画美食漫画。”东野司回答。 “美食漫画?美食漫画啊...美食漫画估计就要注意把故事塑造更加恐怖了,毕竟你已经有《午夜凶铃》的在前...” 细川小春只是顺着东野司的话接了下去,只不过接到一半的时候,声音就停住了。 她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等会儿?东野老师你要画美食漫画?” “是啊,已经有想法了。”东野司没有否认。 听着东野司这话,细川小春只觉得自己的胃袋在隐约发酸。 不是...东野司去画美食漫画? 一个恐怖漫画作者去画美食漫画? 每一话都在死人,靠着画血浆和尸体吃饭的恐怖漫画作者去画美食漫画? 这跳跃性也太大了。 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很下饭。 “我个人觉得,东野老师你并不太适合美食漫画。” 细川小春很委婉地提醒了一句东野司。 这并不是她看不起东野司而得出的结论。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她太看得起东野司,太明白面前这个青年能把一个人的死相画得多恐怖,所以才得出的结论。 他太适合画恐怖漫画了。 而这样一个人去宣布画美食漫画...姑且不谈粉丝们能不能接受。 要是东野司动手画美食漫画失败了呢? “我考虑了一下,我是可以的。而且最近浦岛出版社不是要开新的月刊了吗?我这部漫画就在月刊上面连载,这样一来就有同时连载的时间了。” 呃—— 细川小春显然没想到东野司居然已经考虑这么远了。 确实,要是东野司的新漫画刊登新出的月刊上,就算同时连载也应该问题不大。 但细川小春其实还是不太看好。 可见东野司态度如此坚决...她心底下又不禁松动——万一东野老师真行呢? 想到这里,细川小春做出了最后的一次劝说尝试: “每一本漫画都需要付出与之相应的心血的,我看得出来,东野老师你的心血、精力都放在了《午夜凶铃》之上,我虽然是个编辑新人,但我也是能看出来的。” 把心血精力都放在了《午夜凶铃》之上? 听见这话东野司其实是有些想说什么的,可见细川小春一副‘我是专业的编辑,请相信我’的表情。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笑了笑改口道:“那细川编辑总得给我一个机会试试吧?如果实在不行,我也不会强求。” 给个机会试一试...? 细川小春心头一松。 还好,东野司并没有强硬坚持他的意见,非要去连载什么美食漫画。 细川小春不太看好东野司的美食漫画,毕竟在她眼中,一个人总不可能是无所不能的,东野司也应该是如此。 不可能他画了恐怖漫画火了,再动手画美食漫画也能火起来。 但同时,细川小春觉得给东野司一个机会倒也不是不行,让东野司尝试尝试新的漫画类型也好。 毕竟漫画这玩意儿大部分都是触类旁通的,会了一类之后再去画新一类,就总会有不同的收获。 而且... 不知为何,细川小春其实内心里还是莫名对东野司有信心的。 感性告诉她,眼前的青年似乎真能做得到。 可理智又在警戒细川小春——这是不可能的,怎么可能真有人什么都做得到呢? “那就这样,在新的月刊定稿之前,东野老师你把你想好的美食漫画交给我,我给你先把关,然后再视情况提交给连载会议,要是通过了就让你在新的月刊上面连载。” 怀着一种讲不清,说不明的情绪,细川小春拍板了。 第四八章.这就是东京 东野司并非看不出细川小春有些不太乐意让他尝试。 不过即使看出来了,但东野司也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 毕竟《孤独的美食家》确实能画。 所以最后他还是笑着同意了细川小春一个月内交稿的要求,接着便转身离开了。 细川小春看着东野司转身离去的身影,又看了一眼手里《午夜凶铃》第二话的稿子,想着东野司说的话...禁不住长叹一口气。 东野老师要不止完成了《午夜凶铃》的交稿任务,甚至还要画美食漫画了。 这可怎么办啊? “怎么了?细川编辑?东野老师的状况怎么样?” 正当她暗自叹气头痛的时候,旁边传来了浦岛总编的声音。 他还是那副很有把握的模样,还没等细川小春回答就一副‘我已经猜到了’的表情: “是不是东野老师发现了独自创作的困难,所以开始求助于你了?对吧?我果然没说错吧?” “......”细川小春。 哪儿是东野司发现独立创作的困难啊?!他不需要助手就完成了《午夜凶铃》第二话!甚至还要多画一部连载漫画。 可浦岛总编偏偏还不知道,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对于东野老师这种作者,细川编辑你就得引导他,让他明白,还是要脚踏实地,总不能直接插了翅膀就飞天了...” “可是浦岛总编...东野老师不止按照质量完成了《午夜凶铃》第二话,甚至还想画第二部在月刊上的连载作品...” 细川小春举起手,小声地嘟囔一句后,真是已经满脸迷茫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评价东野司的行为,反正就是很迷茫,很怀疑人生。 而另一边,浦岛总编在听见细川小春的话语后,刚才的侃侃而谈,一瞬间就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也是满脸怀疑与迷茫: “这...什么...?不对啊...不应该这样子的。” 他们俩对视一眼,满脑子只有一件事。 难不成这个世界上还真有人天生就长了翅膀,连脚踏实地都不用走的? ...... 东野司当然不知道细川小春与浦岛总编在想什么。 事实上就算知道了,他估计也就是乐呵呵地笑一笑就过去了。 他并不是没有脚踏实地走过,而是上辈子已经努力学过画画了,要是这还钻研不透漫画的画法... 那他这个前职业画家未免也太废了。 他对楼下的宇崎小姐打了声招呼,刚准备出浦岛出版社,便听见身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连连感谢: “谢谢你,非常感谢,那么明天我就会去藤弓老师你家里帮忙了。” 东野司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中年男子正感谢着面前的男性编辑。 对方那张圆圆的面孔半苍白,身体瘦弱。 但就算这样,东野司也一眼看出了对方究竟是谁。 这不是那位被他挤下来的田村老师吗? 看来他是找到了一份助手的工作,神情都看上去轻松了不少。 “东野老师?” 在东野司打量对方的时候,田村明显也发现了东野司,他对旁边的编辑说了两句,接着便大跨步来到东野司旁边: “东野老师,好久不见了。” “嗯,好久不见,田村老师。” 对方没有恶意,反而很热情,东野司自然也没落后,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差不多得有一个星期不见了。 “东野老师,恭喜你的《午夜凶铃》获得读者好评第二的好成绩,真是一部好作品啊。” “这个成绩确实不错,我的确很满意。”东野司笑着点头。 这倒是他的真实想法,读者好评率第二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浦岛出版社之前将《人偶之间》的宣传资源已经拉满了,都只是小胜他十几票而已。 “呵呵,东野老师今天应该是来送《午夜凶铃》原稿的吧?不知道东野老师吃过了没?我知道有家不错的居酒屋。” 这是在邀请自己参加饭局啊... 东野司沉吟了一会儿,还是点头答应了。 毕竟是自己挤了对方的连载位置,要不然田村其实还有几期观察期的,于情于理,他这个请求,东野司觉得自己也不能拒绝。 “不过我刚十六,未成年,不能饮酒,请田村老师见谅。” 到了地方,进了居酒屋,东野司还是给他打了一针预防针。 这具身体毕竟还在发育期,他可不想胡吃海喝灌坏身体。 至于未成年能不能进居酒屋? 这倒是没多大问题。从实际上来讲,只要不点酒精饮料,居酒屋店其实也就是普通的餐馆,店主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就把上门的顾客扫地出门。 “是吗?”田村吃了一惊,他本以为东野司就只是长得看起来年轻,实际年龄估计也有二十多岁了。 所以听见他只有十六岁的时候,田村未免有些感叹: “东野老师还真是年少有为,只是这种年纪就创作出了《午夜凶铃》这部难得的作品。” 他灌了一杯酒,接着叫来四串烧鸟串又要了几个鲑鱼烤饭团与东野司聊着聊着就吃吃喝喝起来了。 男人或许大都是如此,喝着喝着就容易上头。 而一上头,就会大吐苦水。 东野司也因此面前落魄的田村口中得知了他目前的家庭情况。 他的妻子在上个星期就与他离婚,跟着其他的男人离开了东京。 走之前,他的妻子还带走了几个孩子。 本来田村是极力阻止的,甚至拼了命不愿妥协。 可最后,他还是妥协了。 理由很现实。 他养不活自己的孩子。 灌酒,一直灌酒... 最后结账,出门。 “东野桑,在东京,只有钱包鼓了,你才什么都有...要不然,你真的什么都不是。” 喝醉的田村呼着酒气倚靠着还清醒着的东野司,他尽显颓丧之色,像极了丢了狗骨头的人生失败者。 “可这就是东京。这就是生活。人啊,活在这个世界上,活成什么形状...是你自己决定的。” 田村望着街边的璀璨东京夜景以及来来回回的人群,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边笑,他又一边哭,眼泪挺颓废地从眼眶边跌落,最终才崩溃一样地大喊起来: “我当年为什么要去画漫画?!为!什!么!要画这狗屁不如的漫画?!” 田村情绪激动地吼叫着。 外面,是东京的霓虹灯光,看上去灯红酒绿,十分繁华。 但东野司身边的田村却就只是个离群者,他的身边没有热闹,没有繁华,只有说不出的辛酸以挣扎着活在东京的疲倦感。 田村吼完后便靠着电线杆哭,一边哭,他还一边狼狈地用手想要堵住泪水: “对不起,东野老师,对不起...我,我不想说这些话的。我只是...我只是真的活得好难啊!” 可能是对东野司感到歉意,又有可能是自己放弃了以前成为漫画作者的梦想。 他哭着,可他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哭泣并没有引来别人的围观。 是的,没有人理会田村,也没有人理会东野司。 因为在这些东京人的眼里,喝醉发酒疯的人实在太多了——多到数不胜数。 东野司看着这一切,他并没有去安慰田村,因为他知道,拙劣的安慰只会让人的心情更加低沉。 所以他只能看着这一切,时不时拍拍田村的肩膀,时不时抬起头,看看周围的景色。 东京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却与颓丧的田村格格不入。 混在人流中的那些社会底层的人,与那些来来往往处于上层社会的人... 他们身上的色彩对比是那么的强烈,浓郁得就如同一幅最为反讽的油画一般。 但这就是东京... 这,就是东京。 第四九章.热闹是他们的—— 将田村送回他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看着田村落魄的模样,东野司也是感慨良多。 实际上的东京与前世里看见的那些日本动画片以及日剧有很大的不同。 更为现实,更加接地气的‘日本心脏’展示在东野司面前。 醉醺醺的落魄流浪汉、满脸疲倦还不得不加班的上班族、邻里之间为了一点利益争吵得面红耳赤... 东野司以前并不是没来过日本旅游,但那个时候以游客的视角,自然看不见这些。 可现如今,正因为东野司生活在这个国际大都市,所以他才真正感受到了这异国文化的一角... 不知为何,想到这些,东野司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 脑子很轻快,思维很发散,灵感如水一样喷涌而出! 虽然还没想到究竟要画什么,但东野司却莫名有种感觉。 只要面前摆了画布,他的手指就会自己动起来——画出他心目中最理想的东京! 这是他有史以来状态最好的一次! 可是——画布呢?! 东野司抬头四扫,居然还真被他找到了一个街头画家。 那是个女生,看起来似乎是个女大学生。 此时的她刚在步行街边支起了画架,把她的画布放上去—— 东野司二话不说直接冲过去,神情激动地问她一句:“不好意思,能让个位置吗?” 要是平时东野司必然不会这么做。 但脑中的思维在碰撞,身体的举动先他大脑一步。 这就好比各位在第一次做那种事的时候,整个人是由身体支配,而不是大脑。 或许是被东野司满身酒气(从田村身上沾到的)所吓到,又好像是被他身上同类人的气息吸引,女街头画家看了一眼东野司,居然露出挺理解的表情。 她不作声地点点头,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东野司。 “谢了。” 东野司接过对方手中的画盘与画笔,又挤出了油画颜料,画笔一卷,居然是连草稿都不打,直接便上手画了。 东野司画的应该是条东京街道。 长长的街道两边是星罗棋布的大厦高楼、广告牌。 霓虹灯闪烁,缠绕在绿植树上的彩灯莹莹闪亮,行人来来去去,穿着光鲜有之,打扮得体有之。 他们在摇摇晃晃的灯光笑着,嘻嘻呵呵地讨论、低声调情,神色轻松。 因为他们在东京本来就属于成功者,亮闪闪的未来,就犹如东京街道的霓虹灯一般。 天空都被映亮,映得画中的东京仿若不夜城。 霓虹灯闪烁着的迷蒙闪亮,亮闪闪的一切,让整个东京街道看起来浮夸又纸醉金迷。 黄与白的亮彩,深红与普蓝调出的黑。 建筑在光线下朦胧的轮廓,行走在油画中,举止浮夸的行人。 一切都氤氲在难以言喻的气氛中,就如同泡沫经济危机前,如梦岁月般摇摇晃晃的日本。 可是... “冷色做底色...?” 身后的女大学生看着东野司的整体画面,露出不理解的表情。 这幅画整体暖色灯光色块占了许多,冷色作底色根本就压不住整个画面。 可东野司为什么还要用冷色作底色? 只不过她没说话。 毕竟刚才只是看了寥寥数笔,她就已经知道,面前这个青年的水平比她实在高太多。 自己与对方没有什么可比性。 感受到周围行人有好奇地往以这里为中心聚集上来的意思,女大学生默不作声地往旁边站了站。 这个动作是告诉他们暂时不要靠近,以免打扰到了面前这个青年的创作。 她也看出来了,这个青年可能是突然有了灵感,所以才有刚才问自己借画布与画笔的事情。 很善解人意地驱赶了一下人群,女大学生又往东野司那边看去。 下一刻,她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因为...青年面前的油画整个改变了。 而改变整个画面的,就只是青年手下画出的一个人物。 浑身被冷色所包裹,那怕是路灯的灯光都显得惨白,无力。 那大概是个落魄的中年人吧。 他表情落魄地靠着路灯杆,双眼无神地看着浮夸的东京景色。 穿着正装和浑身酒气的他嘴边好像带着笑,偏偏眼泪又很不争气地从脸上流淌下来。 极度的压抑,极度的痛苦,最终又复归无奈。 这是一个让女大学生看了产生如此感觉的人物。 与暖色的东京街道对比,与行人讥笑的目光对比,却又与蓝黑冷色的底色相衬托。 画面逐渐在女大学生的眼中升起,逐渐变得立体。 这是...? 女大学生诧异与迷茫地看向四周。 恍然回神,四周就已经变了模样。 穿着精致的行人,温暖的霓虹灯闪烁,映得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不知为何,看见这一幕,她心头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这就是东京。 是个能够实现希望与梦想的地方。 但这个想法刚一冒头,下一秒...四周天旋地转,女大学生重重地跌落在地。 她再度抬头看去。 依旧是那条东京街道,但景色却完全不同。 背靠着电线杆的中年人浑身酒气,嘴里叫嚷着怨天尤人的话,眼里流泪。 周围一切都摇摇晃晃的,森冷的夜晚中,就连路灯的灯光都显得惨白、冰冷,让这个女大学生感受不到任何温暖。 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绝望,压抑,痛苦。 女大学生神情很复杂地看着前面靠着电线杆的那个中年人。 原来哪是什么中年人? 那分明就是成年后落魄后的自己。 但这也是东京。 是个把梦想摁在名为金钱的脚下摩擦,再吐上两口口水的地方。 我为什么会活成这样呢? 靠着电线杆的自己抬头,不知道在问谁。 一身酒气的她目光迷蒙地看着天空。 东京是没有夜晚的。 这里总是亮着的。 但热闹从来不属于自己,自己的心早就不亮了。 但这也是东京。 这就是东京。 ...... 唔! 女大学生像是从梦境中惊醒一样,一切像是过了一会儿,又仿佛又过了很久。 周围还是那个样子,东野司周边围了一圈人,这些行人好奇地看着他画画,居然没有一个人出声打扰。 她再次看向前面的东野司,心里只是大感惊讶。 本来以为压不住的蓝黑的冷色调不知不觉中已经将油画的整个画面包裹,与整幅画面的浮夸暖色形成了一个分明的对比。 中年人。 浮夸、纸醉金迷的东京。 这画得未免也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