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阿丑 纵观华夏五千年发展史,最冤的人物其实不是窦娥,而是诸葛亮的夫人黄月英,又称黄阿丑。因嫁于诸葛孔明而昭闻于天下。但事实上,她出身世家,聪慧淑敏,才华卓绝。自小便熟读兵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韬武略,足智多谋。心机才干可与孔明比肩,机械手工不输鲁班。是一个钟灵毓秀、惊才绝艳、颇有些英雄气概的奇女子。 黄月英之所以在史上留下丑名,是因为她那个才高八斗、狂放不羁的父亲,黄承彦戏谑玩笑之故。一是因她出生时满脸婴儿纹,一头稀疏黄发,实在算不上好看,便被其爹爹戏称阿丑。二是在黄月英成年后,因才情卓越,黄承彦一直担心无人配得上其女。又恐那些华而不实的浪荡公子追逐她,便四处放风说家有丑女。三是在考察后相中了隐居在隆中的青年才俊诸葛亮,为了考验其人品,才在毛遂自荐时说:“我有一个丑女儿,虽然黄头发黑皮肤,但才能与你匹配。”事实上这种说法一是出于自谦,二是顺带检验一下未来女婿是否是只注重外表的伪君子。 幸好诸葛亮乃旷世奇才,看人更注重学识内涵,才在乍听丑女时仍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才因此成就了一段绝世好姻缘。但也正因为如此,历史上对黄月英的记载流传到后来,便成了她才干无双却奇丑无比。事实上这是与事实极其不符的说法。 另外,本人翻阅了大量史料,在尊重历史的基础上,尽力尝试着去还原一些不为人知的历史真相,尽量做到客观中正。比如黄月英父亲黄承彦之死和关羽之死,甚至是诸葛亮养子诸葛乔之死。黄月英一生淡泊名利、呕心沥血、甘愿隐于幕后,竭尽所能全力辅佐诸葛亮,才成就了他颇为传奇的丰功伟业。 作为一个襄阳人,我渴望为在襄阳土生土长,却又被世人所误识的第一传奇女子黄月英,做点什么,也为襄阳人文的传承做点什么,也许很微不足道,但我愿意尝试。 正文 话说公元185年夏末,荆州沔阳(今湖北襄阳)名士黄承彦喜得贵女,这在方园百里都算得上是轰动的大喜事。 黄府是当地名符其实的望族,作为荆襄名士的黄承彦,此时已经声名满天下。他生性豪放豁达,极具才情谋略,明明可以出仕为官,却甘愿在家乡做个隐士。他有着显赫的社会关系,荆州首屈一指的实力派人物蔡帽是他的舅官,荆州牧刘表是他的连襟。更别提他那让人艳羡的朋友圈。一众好友个个都非等闲之辈,其中有久负盛名的庞德公、水镜先生司马徽、庞统、徐庶等名士,都与他十分交好。他们常聚在府中谈天说地,煮茶斗诗,笑谈风月,把酒论天下,日子过得恣意轻松又快活。 但豪放多才的黄承彦却有一心病,那就是成婚多年妻子却未有生育。因夫妻感情深厚,他一直也不肯纳妾,别人膝下儿女绕堂,他这一脉却人丁廖落,暗地里不免生出许多遗憾。谁承想如今34岁上,才终于有了自己的一脉骨血。 随着婴儿的几声啼哭,守在产房外的黄承彦总算是长舒了口气。接生婆笑味嘻嘻地抱着襁褓里的孩子出来道喜。他看见眼前的小人红红的小脸上满是皱纹,头上几片稀疏的毛发,此刻正闭了眼自顾呼呼沉睡,样子和想像中的可爱漂亮全不沾边。黄承彦不免有些嫌弃地吸了吸鼻子,轻轻呢喃着:“刚生下来的孩子就这样?算不得好看,以后就叫阿丑吧!”嘴里这般说着,眼神却温柔得出奇,依稀还隐有点点泪光。 因生产极度虚弱的黄夫人,此刻正慵懒地靠在床头,一脸宠溺地看着这父女俩,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虽只生了个女儿,但好歹有了自己的血脉。她总算是松了口气,多年来压在心口的大石突然便轻了,她终是很感欣慰。听到阿丑这名字,她嘴唇蠕动了一下,本能地想拒绝,却终是没有出声。相公起的名字虽难听了些,但当小名叫着却也顺口,便默认了。 整个黄家庄欢天喜地,黄老太爷兴高采烈地吩咐仆人们把整个庄子都挂上了红灯笼,到处张灯结彩,比过年都喜庆。 阿丑满月那天,黄家大摆了三天宴席,所有前来祝贺的亲朋分文不收,却好吃好喝供着,只为图个热闹喜庆。一时间附近的乞丐也闻风而来,混吃混喝,黄府也好生招待着,并没有丝毫轻慢,倒也不枉了平日里就积攒下的好名声。 阿丑就这样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在这个慈善有爱的大家庭里一天天长大了,转眼便到了两岁。她聪明伶俐,天资过人,小小的人儿常常奇思妙想,语出惊人,震得一众大人愣愣怔怔的。黄承彦心知女儿绝非凡品,遂决心好好教导,为此不仅亲自教她读书识字,还专门为她聘请了先生,发誓要把阿丑当儿子一样抚养成人。 阿丑其实早就不丑了,她用回了自己的大名--黄月英。小小年纪的她,已经出落成了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她刚满五岁,父亲便为她请了教书先生。白天她在自家私塾里读书识字,晚上则由爹爹亲自教习。庄子里一起读书的其他适龄孩子,学识见解竟都不及她半分。那些家长们习惯用的口头禅便是:“看人家阿丑,多聪明啊,什么都知道,再看看你,傻子一个。唉!咋就区别这么大呢!”也正因为如此,庄子里的小伙伴们,对黄月英是又敬又恨,只因她的存在,衬得这些人都成了不折不扣的蠢材。 第二章 访客 春去秋来,叶子绿了又黄。转眼月英已经七岁了。此时的但汉王朝,各方势力暗流涌动,诸候们竞相逐鹿中原,都妄想分一杯好羹。但荆州,却因为荆州牧刘表的缘故,仍是一幅太平盛世的模样。 这日黄承彦正在书房教女儿读“吕氏春秋”。突然庞德公与庞统叔侄俩联袂闯了进来,黄府管家随在后面。刚进门庞统就大声嚷道:“黄公,出事了!” “何事如此高兴?”黄承彦见一向淡定的两人此刻竟笑容满面,情知有大事发生,遂笑着问道。 “董卓亡了!乃司徒王允与吕布等人设计斩杀。曹操入主兖州。而蔡邕,竟死在了狱中,受董卓所累!”二人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定,未及喘口气,庞德公便压低声音说道。 “英儿你自去玩耍,我和伯伯有事商量。”黄承彦对一旁立着的女儿柔声吩咐道。 “爹爹你们说你们的,女儿就在一旁读书,保证不会打扰到你们!”黄月英忽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哀求道。她喜欢听爹爹和好友聚在一起畅谈天下大事。虽然有些她还听不太懂,但懵懂的她,却能感知到其中的道理。尤其是,每每这个时候,父亲他们两眼放光,挥斥方遒的样子,让她觉得很是生动迷人。 “你这孩子,好吧,乖乖在一边读你的书罢!”黄承彦一向对女儿缺乏免疫力,只得笑着摇头答应了下来。 庞德公他们见他一脸宠溺的慈父模样,都齐齐笑了起来。 “哈哈、、你对自己这个女儿一向是没什么办法的!小月英,真棒!”庞统边说边伸出大拇指对着月英比划了一下。 黄月英听了只抿着嘴偷偷笑,并不出声。 几个人边喝茶边聊,不知不觉竟说了一下午,直至晚膳时分还意犹未尽。换其他孩子,听这些自己根本不懂的谈论,早就无聊得睡着了,月英却有滋有味地听了个似懂非懂。 原来,董卓在朝中嚣张跋扈已久。他废少帝、杀太后、迁都长安、杀戮大臣、残害百姓、专制朝政、僭越不臣、祸害天下,罪行累累,当真是人神共愤。 司徒王允早看不过董卓倒行逆施,遂联络司隶校尉黄碗、尚书杨瓒等密谋杀掉董卓。但奈何董卓自知为人所怨,出入常以骁勇过人的义子中郎将吕布作护卫。旁人也奈何不得。为拯救汉朝,司徒王允只得忍痛把自己的义女貂蝉送给董卓,并授意其勾引吕布,让董卓、吕布两人反目成仇,意图借吕布之手除掉董卓。而貂蝉也终不负厚望,成功实施了离间计,吕布因倾慕貂蝉绝色,想纳为己有,又恐董卓看出端倪,对自己不利,遂决定先下手为强。 初平三年四月,献帝有病初愈,众臣朝会于未央殿。董卓乘车而入,吕布随车卫护。他私下令同乡骑都尉李肃带勇士十余人扮作卫士埋伏于朝门内,董卓入,李肃一戟将其刺倒,吕布随即将董卓刺死。 董卓死后,其宗族尽诛。随后,朝廷任王允录尚书事,以吕布为奋威将军、假节,仪比三司,共秉朝政。 此时的曹操,也已经开始在军事上崭露头角。他自进入兖州后,亲自率军追击黄巾军,俘获投降兵卒三十多万。随即他挑选青州黄巾之精锐者,组成一支军队,号“青州兵”。自此,曹操实力大增。 与此同时,朝廷闻知刘岱战死,改攻以京兆尹金尚为兖州刺史。曹操于途中迎击金尚,金尚逃奔。于是曹操占兖州。 而蔡邕,因对董卓之死表示悲痛,被王允指责为国贼董卓的死党,收捕下狱。后在狱中自杀,时年六十。 “唉,蔡邕可惜了,确是奇才。”黄承彦叹惜道。 “是啊,王允这次处事过于狠绝了,有失公正!”庞德公喝了口茶接道。 “曹操这个人你们怎么看?”庞统突然扬声问道。 “此人有胆有谋,不可小觑!”庞德公沉声说道。 “谁啊,谁不可小觑?”门外急匆匆进来一人,听声音便知是司马徽。大概是走得急,竟一头的汗,青衣布衫的前襟后背,全都是汗渍。 黄承彦忙给他倒了杯茶,月英则贴心地把爹爹平日里用的毛巾用凉水沁了,拧干递了过来:“徽叔,快擦擦!” “看这闺女,多贴心!”司马徽一看小月英递过来的毛巾,立时便眉开眼笑。忙不迭地接过来,胡乱擦了一把就放回了架上。 “月英,坐到叔叔这儿来。”司马徽招了招手,一把楼过跑过来的小姑娘放在了自己膝上。这小妮子聪明伶俐异常,又跟自己格外投缘,他很是喜欢,准备日后教她些自己研究的奇门盾甲。 几个人继续聊了会时事,都认定曹操这人是个人才。不管日后谁想逐鹿天下,他都会是个劲敌。 眼看着天已黑透,管家惴惴地在提醒了声:“老爷,不如用过晚膳后再秉烛夜谈吧,天已经黑了!”语气小心翼翼,深怕扰了大家的谈兴。 “好吧,咱们先去用饭,我让管家收拾客房,大家彻夜长谈?”黄承彦看看天确已黑了,忙惊地站了起来说道。大家都一口答应了下来,彼此都不是扭捏作态之人,谈得兴起通宵不眠也是常事。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和人相处讲究得就是投缘二字。很显然,这是一群志同道合的有识之士。 用过晚膳,黄月英随母亲回了自己卧房,乖乖地在仆人侍候下洗漱完睡了。躺在床上,她的小脑袋瓜里却一直闪着父亲他们说的话,她知道今晚对父亲他们来说又是个不眠夜。莫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如此想着,很快她便在恍恍惚惚中睡去。 第三章 逐鹿 黄月英快速成长的童年,正是汉王朝较为动荡的几年。公元193年,先是曹操攻破袁术,解除了其对兖州的威胁。袁术无奈退至杨州,驱逐杨州刺史,雄据淮南。随后汉朝廷无奈权衡之下,遂下旨承认了他的扬州刺史职位。 而此时的袁绍为和公孙瓒争夺青州(今山东淄博北),以长子袁谭为青州刺史,命其进攻公孙瓒所置州刺史田楷。田楷引兵迎战,屡次败于袁谭。不久,汉廷派使臣赵岐至关东为袁与公孙两家讲和。于是两军罢兵休战,袁绍势力由此进入青州。 同年秋,曹操自兖州出兵徐州(今山东郯城),向东南扩展势力。大军连下十余城,大胜,斩首万余级,陶谦退守郯县,守城不敢出。曹操纵兵杀掠徐州百姓,坑杀数万人于泗水。后因兖州发生政变,才火速撤军,赶回兖州。第二年兖州全部收复,同年十月,汉廷正式拜曹操为兖州牧,至此,兖州又为曹操所控制。 公元194年,徐州牧陶谦病重,嘱其别驾麋竺迎接刘备继任。之前他曾向朝廷上表请刘备为豫州刺史。陶谦死后,刘备在众人劝说下出任徐州牧,从此得以雄据徐州。但却移屯下邳(今江苏睢宁西北),从此下邳成为徐州统治中心。 而这一年的孙策也在伺机而动。他劝说袁术,请助吴景攻刘繇,想伺机摆脱袁术控制,发展自己势力。袁术于是上表孙策为折冲校尉、行殄寇将军,命其率所部进击刘繇。 至此,若干年后逐鹿中原、问鼎三国的几个中心人物,已经开始在各自的政治舞台上崭露头角。也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想到,日后的他们,会是这个时代的主宰。 公元195年,原豫章太守诸葛玄,因朝廷另行委派官员接替了他职位,遂带着侄子诸葛亮姐弟三人,赴荆州投靠了刘表。但却并未受刘表重用,郁郁不得志, 公元196年,曹操攻下许(今河南许昌)以后,将献帝迎至许县,并以许为都。九月,曹操被奉为大将军、封武平侯。从此,曹操在政治上取得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优势地位。天下大权已归曹氏,汉家天下开始有名无实。 同年十月,被吕布打败的刘备投奔曹操。曹操待之甚厚,任其为豫州牧,并供其军粮,增其将士,让刘备收合散兵,东击吕布。后曹操又上表封刘备为左将军,对其极为敬重。刘备便暂时栖于曹操之所。 同年,年仅十六岁的诸葛亮,再一次经历了生离死别。叔叔诸葛玄病逝。他饱含热泪安葬完叔叔,便带着姐姐诸葛玲弟弟诸葛均来到了隆中,靠躬耕为生。 连遭家庭巨变,诸葛亮姐弟三人,一下子从官宦之家沦落成了普通百姓,这种落差很大。但乐观的诸葛亮没有抱怨消沉,而是一边耕种一边关心着天下大势。 诸葛自小便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困苦的生活并没有消磨他的意志,他比平日越发用功了。隆中的庞德公是荆州名士,也是个胸有沟壑的奇人。诸葛亮初来便前去拜见,尊其为师。常常去和他谈论时事,听取意见。而庞德公也甚是喜爱这个见地不凡,学识广博的英俊青年。 诸葛亮的到来,让本就人杰地灵的隆中,更多了不少美谈。当地人不屑地传着:“听说没?隆中来了个俊美狂妄的少年,常以管仲、乐毅比拟自己,简直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听的人也都暗自讥笑,不以为然。就连他的大姐夫蒯祺,也常以打击取笑他为乐。只有好友徐庶、崔州平等相信他的智慧才干,深知他非池中之物,早晚都会一飞冲天。 这些消息传到黄家湾,黄承彦听了也只是一笑而之。心想这少年还真是狂妄啊,兴许还真有几分真本事,看以后怎么发展吧。殊不知,这个风采卓绝的年青人,日后会和自己的女儿有交集,甚至最终成为自己的女婿。 公元197年,野心勃勃的袁术称帝,孙策一怒之下与其绝交。但不多久,袁术便被吕布、曹操先后讨伐而致兵败。建安四年,欲投奔袁绍,中途兵败病死。 天下虽颇不太平。但荆州因刘表的缘故,却万里肃清,群民悦服,仍是一幅国泰民安,岁月静好的模样。 这时的刘表开经立学,爱民养士,远交袁绍,近结张绣,以期自保。这个阶段他的这些策略无疑是正确的,抛却生性多疑的个性外,他还颇有几分一代贤主的风范,故也有不少能人异士来投。但黄承彦却清楚,这样的和平日子并不长远了,真正的群雄争霸之战或许很快就会到来。 事实上,刘表貌似谦和的外表下,却少了份逐鹿天下的雄心与谋略,更缺了家国天下的悲悯情怀。这一点熟悉他的黄承彦却甚是清楚。故虽和刘表是连襟,他却拒绝出仕,只想当个闲散之人。刘表知他性情淡泊高远,倒也不强求。 公元199年(建安四年)夏,刘备拦阻袁术北投袁绍后,进占下邳,不肯再回许都听命于曹操。并袭杀曹操任命的徐州刺史车胄,重新占据徐州。刘备命大将关羽驻守下邳,自己居小沛,遥相呼应。不久,东海郡昌霸反,附近郡县纷纷叛曹操归附刘备,刘备势力稍盛,兵力达到数万人。刘备遂遣使与袁绍连和,夹攻曹操。 曹操听闻刘备袭取徐州,大怒,派大将刘岱、王忠率兵进讨,被刘备击败。自此,一直曲居人下的刘备,终成为曹操的一大威胁。 次年春,衣带诏事发,曹操亲自东征刘备,关羽被擒,刘备败逃青州。青州刺史袁谭,率领军队迎接刘备,刘备随袁谭到平原,派人告诉袁绍,袁绍离开邺城二百里来迎接刘备,停留了一个多月,刘备被打散的士卒也慢慢集结于此。 同年,袁绍发布讨伐曹操檄文,指控曹操孤弱汉室,除忠害良,专为枭雄。 公元201年(建安六年)九月,曹操亲率大军向刘备发动进攻。刘备自知不敌,投奔荆州(今湖北襄阳)刘表。刘表亲至郊外迎接,待以上宾之礼,又给刘备补充军队使其驻屯新野。刘备遂暂栖于荆州。 此时的汉天下,其实早已经四分五裂,群雄割据。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但荆州仍然算得上太平。连年征战四处奔逃的刘备,开始在这里养精蓄锐、休养生息,过了几年相对安稳的日子。但他逐鹿中原的野心,却从未有过一刻熄灭。 第四章 初识 就在这动荡不安的蹉跎岁月里,黄月英也从小女孩长成了亭亭玉立的美少女。她身形高挑,机敏多才,有着一般女子少有的冷静与智慧。才十四岁的她,走到哪里都是鹤立鸡群一样的存在。 荆州自古多才俊,时下的名人雅士们,更是自诩洒脱风流。他们常常聚在一起谈论时政、附庸风雅。而隆中的庞德公府,便成了年青人常常集会的所在。当然,有时会在司马徽的水镜庄,而有时也会在黄承彦的黄家庄。当时的名士,都常以举办这种聚会为傲。 这日又到了襄阳青年才俊集聚的日子,隆中庞德公府再次宾朋云集。附近有为的和那些自命不凡的青年,几乎都来了。他们期待着这次的时政交流,会多一些新鲜的东西,同时也磨拳擦掌地跃跃欲试,企愿自己的见解被认同被赞许。 一向爱凑热闹的黄月英这次也来了,她扮了男装,青纱遮面,尽量低调地混杂在人群中,以期减低自己的存在感。她事先知会了德公,让他别刻意关照,装作不太熟的样子,任自己隐在人流之中。调皮的她,想听听荆州这些青年才俊们的真实想法,看看有没有一些让自己觉得惊艳的东西。 聚会快开始的时候,诸葛亮才从田间回来。他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去了庞德公院子。待他进门时,原本还算宽敞的屋里,已经挤满了人,大部分都是熟悉面孔。他正准备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庞士元庞统却在一边招手道:“孔明,到叔叔床前来。” 诸葛亮闻声笑了下,本不想动。庞德公却也坐起身子喊他过去,便不好再推辞,忙越过众人急步向前,在榻边匍匐下身子行了个重礼才起来。 看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庞德公清了清嗓子扫视了众人一圈悠悠说道:“今日请诸位俊杰来,是想听听大家的志向抱负,对天下大势的看法,尽可畅所欲言。” 孟建看了看众人,先开了口:“北方的曹操可称一代枭雄,我的志向是有朝一日北上,在曹公手下效力!” 此话一出引得众人窃窃私语,大家都小声议论起来,唯诸葛亮端坐床边不发一语。孟建一看小声问道:“孔明兄不赞成嘛?” “遨游何苦归乡?”这话道破了孟建内心的真实想法,他的确是想回家乡去。目前虽流落隆中,但家乡才是他魂牵梦萦的地方。 “孔明也会想家吧,阳都多少还有诸葛家几亩薄田呢!”诸葛亮的大姐夫蒯祺一向不学无术,却尤爱讥讽孔明。他瞧不上孔明的狂妄自大,便总在热闹场合挤兑于他。孔明觉得他是自己姐夫,针逢相对不免让外人看了笑话,所以一直不与他计较而处处相让。 众人正等着听诸葛亮反驳,一旁的角落里突然传出一声清脆还略含稚嫩的斥责:“燕雀安敢笑鸿鹄?今日倒是长见识了!” “谁?站出来!”蒯祺忽地一下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四处张望着问道。然而没有人理会他,人们都有些不屑地看着这个纨绔子弟,保持着一种让人尴尬的沉默。 说此话的正是黄月英。此刻她安静地坐在东边的角落里,一身青灰色男装,细纱蒙面,不太看得清楚容颜,但那双黑亮如星星的眼睛,此刻却满是讥诮地望着蒯祺。 诸葛亮循声望去,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那双璀璨如星辰的眼睛。他带有些许疑惑的眼神探寻似地停留在了黄月英的脸上。她淡然一笑对着他微点了下头示意,随后便不动声色地望向了别处。 就是这一眼,诸葛亮的心却咯噔一下心跳漏了半拍。这眼神他分明从没有见过,却又象是无比熟悉。那里面盛载的东西,很丰富很特别,令他不由自主地想探究一番。他其实并不是个好奇的人。或许,聚会结束了可以邀他去自己的草庐坐坐,喝杯清茶,彼此畅聊一番。这应该是个值得信任、可以交往的朋友罢。 “德公这里可不是能放肆的地方,大家各抒已见罢了!”诸葛亮的好友徐庶赶忙起来打圆场,边拉了蒯祺的衣袖坐下。 庞统见众人复又安静下来,遂缓缓说道:“如今荆州虽暂且太平,但刘表非是从善如流之人,且谋略胆气不足。江东孙权,年青却计谋深远,更有周瑜、张昭之流辅佐,日后必成大业。若能选择,我愿辅之!”说完不及听众人议论就转而笑着问诸葛亮:“孔明呢,怎么想?你兄长尚在江东,不打算前去团聚嘛?” “生逢乱世,不可兄弟同处一地,以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诸葛亮淡淡一笑说道,并不打算把自己的真实想法都告知大家。 庞统却并不想就此打住。都说诸葛孔明才思敏捷,机智善辩,绝非庸人。今日一定要与他分个高下,看看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孔明要去北方嘛?” “不,亮永生不出仕曹操!他虽是枭雄,但战乱无数却因他而起,且荼毒百姓,非良善之辈,亮绝不助他。” “你要留在荆州?或隐身乡野?” “非也,你对景公的评价很是中恳。” “西川刘璋?” “刘璋也不够好!”诸葛亮缓缓摇了摇头,再一次否定了庞统的猜测。 这下子屋中众人都议论纷纷起来,一时猜不透他究竟意欲何为。就连一向淡泊的庞德公,也忍不住问了句:“孔明究竟作何想法?” 面对庞德公的问询,诸葛亮不好再回避。他刚准备说话:“亮。。。”未及开口,蒯祺抢先阴阳怪气地接了过去:“他自然要做管仲、乐毅呀!哈哈。。笑死我了!” “管仲、乐毅又如何?便也算不得什么!”又是刚才那个清脆的声音,语气里的狂妄自信和诸葛亮如出一辙。大家都好奇地循声望了过去,想看看究竟是何许人,竟敢在如此大放厥词。 “你究竟是谁,竟敢如此狂妄?”蒯祺几步跨过去欲揪出此人痛打一顿。蒯家也是荆州大姓,竟然有人不长眼地几次三番和他作对,他早就窝了一肚子火了。 “凭你?也配问我的名字?别以为你们姓蒯的就有多了不起!”黄月英轻蔑地说道,她早就看蒯祺不顺眼了。这小子无知又莽撞,仗着是荆州大姓,成日里争强好胜瞎出风头。今天撞在自己手里,怎么也得好好教训他一番。 “好小子,有胆啊,你是谁,报上名来!”蒯祺气得一把揪起黄月英的衣领喝道。 庞德公一见急了,这要是让黄承彦的宝贝女儿在自己府上受欺侮了,还不知道那个老家伙要怎么和自己拼命。他正要出面喝止,一旁的徐庶一把将蒯祺拉开劝道:“德公内室可不是撒野的地方,不行咱们俩去院子里好好比划比划?”他年青时因行侠仗义杀过人,拳脚功夫甚是了得,蒯祺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蒯祺一听立马焉巴了下来。庞统趁机劝道:“还望大家给在下几分薄面,都坐下好好说话!”说完又对着黄月英哂道:“尊驾好大的口气!你谁啊,怎地有些面熟?”也难怪他不认识了,虽然在黄月英小时候,他曾跟着叔父去过黄府几次,但女大十八变,月英如今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况且又扮了男装,他一时怎么能认得出来,只觉得依稀似有几分旧日相识的感觉。 “庞士元,你可别在这里乱充好人!”黄月英满不在乎地说道。那威胁的小眼神,看得庞统蓦地心惊了一下。他突然觉得脖子处凉嗖嗖的,顿时便失了气势。又见自己叔叔一个劲地对着自己使眼色,便明白此人不可招惹,遂赶紧闭了嘴。 诸葛亮将眼前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下明白这个几次为他出声的少年,绝非寻常之辈,看来应是荆州哪个大家族的子弟。只是此人胆识作派如此超脱,竟何以往日从没有听说过?想及此他不免有些纳闷起来。 “孔明究竟在想些什么?”庞统又接上了刚才的话题,不依不饶地问道,今天非得弄明白诸葛亮的真实想法,否则他总觉得自己心里象压了块石头,好生不快。 “纵观天下,北方曹操,江东孙权,都权倾一方。若此时能有个第三方势力出来与之抗衡,想必老百姓的日子会好过很多。”诸葛亮本不欲太早暴露自己心中所想,但刚才那个神秘的年青人,挑起了他的好胜心,他感觉自己遇到了知己,仿佛他的所有想法他都会懂。因此,便不再犹豫地将自己的思想和盘而出。同时他也想听听他的看法,便不再关注别人,视线只始终盯着那个少年。 “谁会是第三方势力呢?”庞统又问。 “这个目前还不明朗,看不出来。”诸葛亮皱着眉头说道。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有答案,他也在等,等这个第三方势力的出现。 众人都吃惊地看着诸葛亮,觉得他的话未免有点石破天惊。就连一向深信他的徐庶,也睁着双不敢置信的眼睛,很是疑惑地看着他。 屋子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大概这想法把大家都震住了,每个人都在安静思考。唯有黄月英一人,眼神坚定地看着孔明,脸上的表情似惊似喜。那漆黑的大眼睛里,此刻闪耀着无数的小星星,那是种从未有过的崇拜、渴望和信服。虽然是初次相见,但莫名地,她相信他说得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这个伟岸英俊、气度不凡的男子,从进屋的那一刻起,就牢牢牵制住了她的视线。自此,她的眼睛里再也看不见了别人。 诸葛亮读懂了年青人眼中的信任与仰慕,他如释重负地笑了。那笑容坦荡奔放,温和从容,如夏日暖阳,热烈而璀璨,一下子便灼痛了黄月英的眼。几丝红晕蓦地飞上脸颊,她的心突然便怦怦跳了起来,这感觉让她有些害羞,甚至是不知所措,便赶忙低了头,一边庆幸自己脸上的面纱,遮掩住了所有的心绪。但饶是如此,她却再不敢轻易与诸葛亮对视。这个自小智慧多才,勇敢无畏的姑娘,生平第一次有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有的小心思,情窦初开的她,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体验。 后面那些人说了什么,黄月英再没有心思聆听。她起身向庞德公施了一礼,径自告辞而去。她想着,倘若有缘,总有一日会再遇这个卓而不群的男子。诸葛孔明,司马叔叔屡称他是卧龙,今日一见,果真担得这风雅至极的称呼。 眼瞅着年青人起身径自走了,诸葛亮连忙也告辞跟了出来。本想着邀请他去自己房中喝上一盏茶,答谢下他几次出言相助之情,结果却只来得及瞧见他一骑绝尘的背影。那么恣意洒脱,无拘无束,渐渐融在了这广袤无垠的天地间。诸葛亮呆呆地望着远方许久许久,心里充满了无可明状的遗憾,只到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才无比惆怅地叹口气回了自己的茅屋。 黄月英与诸葛亮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充满惆怅地结束了。这一年,黄月英十六岁,诸葛亮二十岁。 才情卓绝的诸葛孔明,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几次三番帮自己出头的年青人,竟是个才情抱负皆不输于自己的奇女子。并且,不久后还会成为他的妻子。穷其一生追随他辅佐他,呕心沥血襄助他完成了流芳百世的千秋功业。当然,这都是后话。 第五章 孔明 公元202年,黄月英已经成长为十七岁的大姑娘了。她身形苗条挺拔,眉目间颇有些英武之气。皮肤要比一般女子黝黑,是现代人推崇的那种健康小麦色。一双大眼睛漆黑晶亮,象是会说话,神情却有些淡漠而悠远,看似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勿庸置疑,她是美丽的。她的美,超凡脱俗,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柔媚,而是那种清冷、高贵、大气灵动的美。 这些年来,她跟着父亲和水镜先生学习了很多高深的兵书阵法和奇门遁甲。会做精巧的木工机械,家里能走会叫的木狗,能推磨的木头人,会驼运东西的木马,皆出自她手。这些新奇的玩艺,常常会让来访的客人吓上一大跳,既惊喜万分,又爱不释手。琴棋书画,茶诗酒花这些基本的技能,她更是无一不精,这些都是爹爹和娘亲授的。至于寻常女子们学的绣花厨艺,她虽不热衷,却也学了一些,谈不上十分出众,但却也不差。她甚至还跟着家里的护院头目,学了些武功防身,寻常两一二个普通人,根本近不了她身。 事实上在爹爹悉心教导下成长起来的黄月英,已经成为了一个聪慧绝伦、美丽不凡的少女。其诗书才情、学识谋略都异于常人,就连淡泊睿智的处事之道,也颇有乃父黄承彦之风。不爱红妆爱男装的她,这些年全部心思都用在了学习成长上。她如饥似渴地汲取着知识的营养,在这个动荡的乱世里,活得地恣意又张扬。她甚至期望,有朝一日能和男人一样去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为自己的家国尽一份心力。当然,也只能是相像而已。嗜女如命的黄承彦,是不可能放任她去任何不安全的地方的。 黄承彦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天天蜕变成长,终至如今这风华绝代的模样。有时候也偶尔犯愁,这得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得自己这钟灵毓秀、古灵精怪的女儿啊! 初秋里的一天,清风凉凉,树上的叶子被吹得飒飒作响。黄月英正在家里偏房里打磨一个木头机关,贴身丫头环儿红着脸跑了进来:“小姐,家里来客人了,在老爷书房,去看看呀!” “又是哪个叔叔来了?”黄月英不经意地问,头都没抬,思绪仍停留在自己的相像里。 “不是,是那个隆中来的卧龙先生。” “隆中的诸葛亮?”黄月英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有些惊讶地抬眼问道。 “就是就是,长得可好看了!小姐不去看看?”环儿一个劲地怂恿道。 “那个,爹爹又没有叫我,想必是不合适引见,我就不去了。”黄月英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心里颇有几分迟疑。她的脑海里立时便浮现出了那个高大伟岸、英气逼人的男子。上次一别已近两月了,不知道他此来何为?也许就是礼节性的拜访吧。毕竟爹爹在荆州,算得上备受推崇的名士。 “或许,我可以借着续茶前去偷听下,看看他们说些什么?”顿了顿黄月英终是为自己找了个不错的理由,说完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很快又奔回来三两下换了男装,环儿也一溜烟地跟在后面出了闺房。 两人悄悄溜到了书房外面,用手戳破了纸窗悄悄向里张望。只见靠墙的木椅上端正坐着的,正是那个二十左右的年青男子。高大挺拔的身形,剑眉入鬓,眼神明亮,整个人英气勃勃。此刻正对着爹爹侃侃而谈,聊得正是天下大势。“如今群雄割据,但窃以为,最终能成气候的,终不过曹操、刘备、孙权三人。而这三方势力暂时会以胶着之势并存天下。” “哦?贤侄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地,着实了得。那你认为最终谁会胜出呢?若你出仕,又会选择辅佐谁呢?”黄承彦心下暗惊,深觉得此人见识长远,不可小觑。 “曹操帐下贤才众多,况这人其心不正,孙权屈居东吴,性格颇为自负,也非首选,刘备如今势力低微,辅之甚为吃力。我也暂时不作选择。” “哈哈哈,贤侄,你还真是惊世之言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黄承彦哈哈大笑着说,一脸的高深莫测。这个雄韬伟略又自信满满的年青人,深得他喜欢。也许,自家闺女的后半生有望了,再观察观察吧。 黄月英在窗子外面正听得起劲,突然一只猫猛地窜了过来,吓得环儿一激灵,啊地叫了出来。但声响还是惊动了黄承彦,他朗声叫着:“谁在外面?” 黄月英一听露馅了,只好迟疑着移步挪了进来,一进门就对着黄承彦使眼色,并大声说道:“爹爹,娘说天色不早了,让来问问客人可要留下用晚饭。” 黄承彦一看自己女儿这幅女扮男装的调皮模样,情知她不想让客人知道自己的身份,遂也并不说破,只柔声吩咐道:“这个自然,晚上多加几个好菜,快去让厨房早些准备,好了着人来叫我们。传完话你仍前来书房就是。” “是!”月英憋着笑深深看了诸葛亮一眼,草草抱拳施了一礼,清丽的小脸又飞上了两抹嫣红。 此刻的诸葛亮却激动万分,他没有想到能在此处又见到这个年青人。那日过后,他曾私下打听过他的行踪来历,可惜竟无人得知。没承想今日却在这里遇见了,看来也是缘份。如此想着他连忙站了起来,对着黄月英抱拳回了一礼,恭敬说道:“原来兄台是黄府人,不知可否告知姓名。” 黄承彦疑惑地看着二人问道:“你们?认识?” “上次在德公府上讨论时政见过一面。”黄月英深怕爹爹误会忙开口解释道。诸葛亮在一旁点头称是。 黄承彦忽然便高兴起来,他眯着眼又仔细打量了下诸葛亮,颇为满意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心下当即有了计较,却并不急着说出来。 黄月英一看爹爹这狐狸般的表情,就知他心里有了什么主意。当下对着诸葛亮胡乱回了一礼说道:“孔明兄高才早有所闻,今日再见果然智谋非凡。小弟黄星辰,自小养在黄府,劳兄台记挂了。我先下去传话,告辞!”说完不待孔明回话便低着头跑了出去。 “原来如此!”诸葛亮恍然大悟道,并不疑心有他。只高兴地看着他的背影咧了咧嘴,想笑却又忍住了。 任凭他才高八斗,却哪里会想到,这个“男子”,却是黄老爷唯一的掌上名珠,那个才情满荆州的所谓丑女黄月英。不久自己便要娶她为妻,相携相扶地共守一生。 黄月英出去后让缩在角落偷笑的环儿前去给厨房传话,环儿高兴地蹦跳着去了。她在屋外平复了下心情,犹豫了一会又进了书房。她实在是贪恋和诸葛亮同处一室的感觉,看着他英气勃勃的脸,听着他不同凡响的高谈阔论,生平第一次,她觉得除了爹爹及那些叔叔外,原来这世上还有很多能人异士,胸有经纬,心怀天下。如此一想,她反而沉下心来,边安静地听着他们畅谈时事,边不时地给二人端茶续水,只至有仆人来喊用膳,这场愉快的谈论才宣告结束。 而诸葛孔明直到临走,也没有窥破月英的女子身份,大概他那双犀利的双眼,只看得清天下纷扰,却看不透儿女私情。他只是有个感觉,黄星辰的眼神真亮啊,亮得象天上的星辰,让人不自禁地沉迷,和他的名字真契合啊。他疑惑一向心静如水的自己,今晚竟几番有些失态。用膳时他的目光不时地留涟在黄星辰身上,疑惑取下面纱后的他,如此端庄好看,竟似隐隐有几分女子的清丽与婉约。甚至好几次他都有点看呆了,是黄承彦的殷勤布菜才让他清醒过来。他为自己的莽撞而暗自羞愧,遂敛了心神安静吃饭,再不作他想。 而一向冷静沉稳的黄月英,今晚竟也有了些小女人的娇羞。一向自视甚高的她,生平第一次,有了自己可以仰视的人,那种激动竟无法压抑。整个晚上,她的脸都一反常态的绯红,眼神里星光四射,闪耀得孔明好几次都差点失了神。这一顿普通的晚宴,两个人竟都吃出了别样的暧昧。 女儿和诸葛亮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黄承彦和夫人的眼睛。他们心领神会地对视一眼,都无声地笑了。对诸葛亮也愈发殷勤,不停地布菜斟酒。尤其是黄承彦,此刻再看孔明,竟象在看自己的准女婿,充满了父亲般的慈爱与安详。他心里有些得意,女儿的眼光不错,竟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和,看来呆会出门时就瞅机会和孔明说下。凭自己的家世背景,凭女儿的机智才情,想来这门婚事不会有什么障碍。 晚膳罢,送诸葛亮出庄时,黄承彦叫住了他:“孔明,我有一女,黄头发黑皮肤算不得好看,但才情卓绝,可与你婚配,你意下如何?” 诸葛亮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有些愣怔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便使劲眨了眨眼睛,见黄承彦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神情竟有些许紧张。才知这并不是玩笑,一时间他的眼前竟浮现出黄星辰那戏谑的眼神,心想,黄星辰要是女的就好了,他也是黄老爷的孩子。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他一跳,他忙定了定心神,长辑到地说道:“如此是小辈高攀了,一切还仰仗黄老先生、不,岳父大人费心!” 黄承彦听了高兴地一把挽了诸葛亮的手:“贤婿快起,马车已经备好,我亲送你出去。你看这个婚期定在何时,不行找人拟个黄道吉日,到时一应物品我和你岳母都会备好。我就这一个宝贝闺女,你可得看顾好喽!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宽大的院落,惊得门前大树上的几只鸟,扑簌簌飞起往屋后掠去了。只留下几片半黄的叶子,无声地掉了下来。 是啊,马上就入秋了。 第六章 纳聘 天气逐渐转凉,院子里的树不少都禿了枝丫。早上起来,偶尔可见台阶上有轻霜,马上快入冬了吧。看着灰蒙蒙的天,黄月英心里有几分说不清的惆怅。她穿过曲曲折折的长廊,径直去前厅用早膳,环儿焉着神情跟在后面也不作声。一路上见下人们忙忙碌碌地穿进穿出,不免有些疑惑,随喊住一人问道:“今天怎么了,进进出出的,莫不是有贵客要来?” 下人恭敬地站住回道:“小姐。管家一早吩咐今天有贵客来,让我们打扫好庭院,厨房里也已经忙活开了,但什么客我们就不知了。” 月英想着左不过是司马叔叔和庞叔叔他们,反正都是熟客了,也不甚在意。不想早膳用罢准备回房时,黄承彦却叫住她刻意叮嘱道:“英儿,中午有客人要来,你可打扮打扮出席。” 黄月英颇觉奇怪,遂问道:“爹爹此话有些古怪,平日里那些叔叔们见过多次了,为什么还要刻意打扮?” “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再似小时候那样随意了,况且今日是外客,总要慎重些,爹爹可是为了你好!”黄承彦脸上带着狡黠地笑,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心里说道:闺女啊,可知今天是爹爹为你寻的好女婿登门纳聘来了。为了给女儿个惊喜,他故意没有说破。 “唉,都大姑娘家了,还这么没心没肺的,可怎么是好!”黄夫人蔡氏无奈地在一旁插话道,看女儿那幅大咧咧的模样,不免暗自摇了摇头。 “恩恩,女儿遵命便是!”黄月英见母亲煞有介事地唠叨,忙答应下来,她可不想听娘亲叨叨个不停。 黄月英刚回到自己小院,母亲房里的李婆婆便过来了,说是要亲自给她梳妆。环儿也赶忙拿了一匣子手饰让她挑拣。黄月英颇为疑惑,遂问道:“哪里的贵客,竟要费这般功夫?” “小姐,似是要为你择婿呢!昨天我听老爷对夫人提过一嘴。”李婆婆神神秘秘地小声说道。 “什么?从没听老爷夫人提过啊,我们小姐,那得什么样的神仙人物才配得上啊!”环儿比月英还激动,几乎跳了起来嚷道。 “婆婆,你可有听过是什么人?”黄月英也有些懵了,强自镇定地问道。 “好象叫什么诸葛的,就是今天要来的贵客。” “啊。。。”想起那个高大英武、极有学识的男子,黄月英的脸不免红了起来。虽只两面之缘,她却对他颇有好感,倘若能嫁于他为妻,自己倒是极情愿的。 “哈哈。。小姐。。。是那天那个帅气的书生啊,好好。。老爷真有眼光,哈哈。。。”环儿听了高兴得只拍手,整个人傻笑成了一朵花。 “你这丫头,怎地这般没规矩,还不赶紧给小姐上妆!”李婆婆也很是高兴,她是黄夫人的陪嫁丫头,小姐是她帮着带大的,感情自然是不一般。如今看小姐这神情,怕是这桩婚事她自己也很是满意。当下心里高兴地什么似的,一边笑一边麻利地梳头,不一会就挽了个漂亮的反绾燕尾,还在鬓角插了朵粉红的绢花。 黄月英一看觉得很是俗气,连忙把绢花取下来丢在了梳妆台上:“婆婆,你知道我一向不爱穿金戴银,这绢花就算了,实在不行,把这个玉簪插上吧。”她自己在匣子里挑了半天,找出来一支玉白的簪子插了上去。果然立时便增色不少,整个人显得温婉又大气。 “这个好,就这个了!”环儿在一边开心地说道。“小姐啊,你平日甚少打扮,这真打扮起来,天姿国色的,荆州那些贵女们见到你都要自惭形秽了。唉,想我们小姐真的是冤枉死了,小时候天天被老爷叫阿丑,弄得丑名在外,每次出门又不肯真面目示人,都穿男装用化名,弄得大家都不知道你的真实模样。事实上整个襄阳,不,整个荆州,又有几个人能比得上小姐的姿态仪容!” “唉,说起这个夫人也头疼,天天埋怨老爷给小姐起那么个难听的小名,外头人还不知道怎么瞎传呢!”李婆婆也有些气闷地附和道。 她没有敢说给小姐听的是,上次她听庄子里负责买菜的老王头说,有次他出门买菜,听到有人议论说黄老爷家的丫头丑陋得很,故至今都没找婆家。气得他当时还跟人吵了一架。李婆婆听说后当下便气得告诉夫人,夫人又转诉给老爷听,老爷只淡淡一笑说:“这些讹传当不得真,好不好看的他们说了不算,有什么好计较的。”当然,这些话她可不敢说出来,否则小姐不定怎么生气呢。 “小姐,要不环儿先去前厅瞅着,看诸葛先生来了再来回禀?”环儿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后突然兴奋地说,没待小姐回复便又一溜烟跑得没了踪影。 “这丫头,没个尊卑!”李婆婆笑着埋怨道。“不过去看看也好,也好有个准备!” “婆婆,我这边已经收拾妥当了,你还是回母亲那里候着,怕呆会有你忙的,我看会书,需要我出去时爹爹自会派人叫我!”黄月英随手拿起本书翻着,边转头吩咐道。 “好的,老婆子我过去了,您呆会出去时再仔细瞅瞅妆容,别弄花了。” “好的。”待李婆婆出去,黄月英长出了一口气,此刻她还真无心看书,想着那个气宇轩昂的男子待会就来府上了,一颗心便砰砰跳个不停。 虽说二人已经见过两次面了,但那时的她都以男装示人,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够诚实?想到这些她不免有点心烦意乱,满怀期待又莫名有些紧张。 话说诸葛亮用罢早膳,便从庞德公家借了辆马车,带上弟弟诸葛均,驮着几样并不厚重的聘礼就出发了。今天是约定下聘的日子,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但应该尽的礼数却要尽到。 马车大约行了半个时辰才到黄府。庄头的家丁一见他们就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殷勤地带他们进庄子,管家已经站在府门外亲迎。寒暄着笑容满面地将他们兄弟二人送进了客厅,殷勤地沏好茶水,才无声地退了出去。 黄承彦抿了口茶悠悠说道:“贤婿,有些话我得说在前面。我只此一女,一直视若掌上明珠,现今把她托付于你,你能终生做她的依靠否?” “亮何其有幸,能得岳丈青睐!小姐既托付于我,我自当珍视,倾心待之。只是亮如今尚未有功名,谈不上荣华富贵。但我坚信,终有一日,我会让她享受旁人没有的荣耀,让她过上最好的生活。”诸葛亮没有半分犹豫地站起来长辑在地,信心百倍地说道。此刻的他,目光深远而坚定,这幅美好的画面他决不是在画饼,他坚信终究会有这么一天。 “哈哈。。贤婿,快快请起,我信你!不过告诉你哦,我女儿可不是什么丑女,过会你就见到了。小子,算你有福气!哈哈、、”黄承彦上前扶起诸葛亮高兴地说道,心里别提有多畅快。 孔明刚才这一番话,让他彻底打了消了最后一点顾虑。所谓君子一诺,重若千均,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孔明早晚会有发达的一天,这点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他便确信。因为这泼天抱负,寻常人即便只是想想,都没这胆气。所谓事在人为,他相信自己这女婿绝非池中之物。 “贤婿,既然已下了聘,嫁妆什么的月英她娘也早就备下了,七日后就是良辰吉时,你只管上门迎娶就是。”黄承彦本欲把日子定在下个月,但临出口又改成了七日后。只因这个月底司马徽要去外地游历,邀请他随往。 “啊、、、一切但凭岳丈吩咐!”诸葛亮开始有几分错愕,但随即便爽朗地答应道。他也很想见见才名远播的黄月英。尤其是在岳丈刚才神神秘秘地说了小女不丑之后,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更是充满了好奇。 午膳时分,当身着鹅黄色凤尾花丝长裙的黄月英,粉脸含笑略带羞涩地款款而来时,诸葛亮的脸罕见地红了。他眼神晶亮,激动得有点不知所措,岳父口中的丑女竟然便是黄星辰,身着女装的她,竟美若天仙,这惊喜震得他简直懵了。向来思绪敏捷口才极佳的他,一时间竟呆呆地立在原地,忘记打招呼,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痴痴地看着黄月英傻笑。那窘迫呆萌的模样,惹得黄承彦夫妇和一众下人都哈哈地笑了。 第七章 大婚 诸葛亮和黄月英,一对名副其实的才子佳人,就这样懵懵懂懂地走进了婚姻,也走入了属于他们的辉煌时代。 婚礼依约七日后举行,一向沉寂的隆中,因为这场特殊的婚礼而变得喧闹异常。当地的名士乡绅,尽数出席。当然也包括司马徽、庞德公、庞统、徐庶他们。 所谓的丑女黄月英,婚礼当晚却以最优雅美丽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一身大红喜服,挽着时下最流行的贵妇簪,婉约端庄,仪态万方。美丽的鹅蛋脸上是那种健康的麦芽白,并非传说中的黑皮。一双漆黑的大眼睛,亮得象天上的星星,顾盼间煜煜生辉。挺直的鼻梁,丰满的嘴唇,整个人看上去清丽华贵,又落落大方。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得体的笑,美好得似从画中而来。 黄月英出现在众人视线的那一刻,人们的表情可谓五味杂陈,诧异、错愕、艳羡的,懊恼、如梦初醒。这些听信了丑女谣言的凡夫俗子们,现实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震得他们目瞪口呆。 而始作俑者黄承彦,却在一旁捋着他那并不浓密的胡须,心满意足地看着眼前的一对壁人,半眯着狭长的眼睛,笑得象一只狡猾的老狐狸。 这场婚礼,让襄阳人津津乐道了半年之久。说得最多的,还是黄月英的绝世容颜。据说好多世家子弟都悔断了肠子,恨自己竟听信了那丑女谣传。 而诸葛亮和黄月英,却在隆中过起了赛神仙的新婚生活。日子虽比不得在黄家湾娘家那么殷实富足,却也吃穿不愁。爹爹娘亲陪嫁给她的东西堆满了西边几屋,一起跟过来的还有四五个壮实的男仆,一个稳重的管家婆子李婆婆,和三个伶俐机敏的丫头,这些都是娘亲挑了又挑,选的庄子里最拔尖的仆从,当然,其中也包括她的贴身丫头环儿。 一天清晨,诸葛亮又习惯性拿起锄头,预备去田间看看,被黄月英一把夺了过去。她执起诸葛亮的手,抚摸他修长的略有些粗糙的手指,颇为严肃地说;“夫君生来是干大事的,这手应该是抚琴写文、指点天下的,以后这种小事就让李二他们做吧,柴米油盐的事便交给我和李婆婆她们。从此以后夫君你就安心读书写文,再不用为这些俗事劳心了。” 诸葛亮听了很是感动,拉过黄月英紧紧地拥入怀中,深情款款地呢喃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从耕种劳作中解放出来的诸葛亮,从此便一心一意地专注于研学。他对黄月英精通的木头机械很是感兴趣,便央妻子教自己。月英满口答应下来,不时地传授他一些关键的制作技巧。两人一有时间就一起切磋打磨,很快家里便添制了新巧玩艺。比如推磨的木马,挑水的木头人,能跑的木狗,功能较之以往强大许多的水车。 这样志同道合、相互提升的新婚生活。让两人的感情越来越浓密。他们如胶似漆,恩爱异常。一起用膳,一起去书房,联手弹琴,对坐弈棋,越发觉得彼此喜欢的东西很多都一样。诸葛亮写文章的时候,黄月英有时候会在一边研墨,有时候则安静看书。偶尔,会抬眼看看彼此,静静地相视一笑,默契得竟似认识了多年的夫妻。 这段日子是黄月英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被幸福包裹着的她,笑容灿烂,歌声婉转,灵秀生动,清新妩媚。她常常会因为做出了一件好东西,赢了一盘棋而开怀大笑。银玲般的笑声充斥了整个院子、村落。而诸葛亮,常常便在这笑声里,引亢高歌。歌声穿越村庄、山峦、回荡在这一方的山山水水。听者为之动容。这一对惊才绝艳、惊世骇俗的小夫妻,在自己喜欢的这一方世界里,生活得率性潇洒,狂放自由。 第八章 拜师 这天一大早起来,黄月英便对着诸葛亮说道:“孔明,今天带你去拜访一个人,荆州了不起的名士呢!” “谁啊,英儿竟如此推崇?” “猜猜?” “不会是水镜先生吧!” “又被你猜着了,我的好些本事都缘自先生呢!” “太好了,先生盛名,亮早就想拜访他了!” 用罢早膳,两人便坐上马车直奔南漳而去。走了约莫两个钟头,才到了司马徽的水镜庄。眼前是一条宽约30几米的蛮河,河上架一条还算宽敞的木吊桥,马车到这里便无法再走了,两人遂下车吩咐随从在此等待。 穿过木桥,眼前是一大排颇为气派的亭阁式建筑,依山傍水,飞檐凌空,朱梁画栋。刚走进一个两进的院落,便有仆从过来问话,知是前来拜访水镜先生,遂将二人引进前厅,奉好茶,才退出去禀告先生。 大约小半盏茶的功夫,水镜先生司马徽出来了。只见他着一身棉布长袍,清瘦的脸上神采奕奕,看见黄月英,明显愣怔了下,立时便绽开了一脸灿烂的笑容:“英丫头,我说谁来看我这老头子呢,原来是你们这对贤夫妻。” 转身又对着诸葛亮亲切地说道:“孔明吧,青年才俊啊,上次婚礼上见过面了,欢迎来我这陋地做客!” 诸葛亮赶忙站起来,长辑一礼恭敬说道:“早就想来拜访先生,又恐唐突,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哈哈,年青人,快坐下快坐下,英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是个眼高于顶的。能做她的夫婿,定是有几分真本事。否则黄承彦那老家伙,也不会把女儿嫁于你。哈哈、、、”司马徽半开玩笑半打趣地说。 “先生,看你说的、、、也不怕我向爹爹告你一状!哼!”黄月英有些难为情摸了摸鼻子说道,假装有几分生气。 司马徽和孔明见状都哈哈大笑,气氛立时便轻松幽默起来。几个人都不是拘泥小气之人,接下来的谈话便愈加放松愉快。 交谈越深入,司马徽对孔明的态度越有了变化。从初始的欣赏,到后面的认同,再到后来的真心佩服。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年青人,他两眼发光,脸色绯红,仿佛发现了一块宝藏似的兴奋莫名。心想此人胸有经纬,他日必是不可多得的治国之才。 一直到日落黄昏,孔明和黄月英用罢晚膳才意犹未尽地离开。要不是考虑到马车还在桥边等候,二人真想留下来住上几天,再谈他个昏天黑地。 司马徽一直将两小口送到桥边,才转身回去,并一再嘱咐,有空随时来玩,两人都笑着应下了。 自此,诸葛亮便成了水镜庄的常客,他尊司马徽为师,常常和司马徽谈天说地,讨论时政,并学习些阵法兵术。因他勤奋多思,智慧超群,司马徽对之甚之器重,称其为“卧龙”,常和人说隆中孔明雄才大略,早晚会一飞冲天。 吆喝 此书还是耗费了我不少心血的。毕竟是写历史名人,而且还是诸葛亮的妻子,本就是惊才绝艳的一对碧人,不能毁在我的小说中。所以本书有三不:不可信口开河,不能信马由缰,不能生搬硬套。查阅历史费神,绞尽脑汁思考他们的立场定位耗神,还得将自己代入到角色中去进去,深度思考特定环境下的她们,是如何考虑问题的,总之,这是个很烧脑的作品,请大家多多支持!! 第九章 果儿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半年过去了。隆中山上的花草树木,绿了又黄,院子里的几株芍药牡丹,也渐渐褪了颜色,又是深秋了。这天下午天气难得地晴朗,有温暖的斜阳照进来,照得人身上懒洋洋的。黄月英和孔明如往常一样在院子里下棋。这已经是第三轮了,月英眼看着一子不慎又要输,她胀红着脸嚷道:“”刚才这步没看清,重来!” “好,就让你一子,想挽回败局,怕是难了喽!”孔明得意地笑着打趣道。 “哼,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月英眉头紧锁地盯着眼前的棋盘,嘴里不服气地说道。犹豫再三,才慎重落下一子。她自认棋艺一向不凡,却十次有八次都输给了孔明,心里着实憋屈。 只继续了三子,黑子又陷入了死局。黄月英兴味索然地说道:“没意思,又输了,不下了,走,去竹林里走走。”说完便率先站了起来。哪成想一阵晕眩袭来,她晃了晃身子,差点一头载到了地上。 孔明吓得赶紧抱住了她,一溜烟地小跑着回屋。吩咐下人请来了颇通医术的庞德公,结果一号脉竟是有喜了。这下整个院子的人都高兴坏了。 连续一周,黄月英都被李妈管着不许这个不许那个。成日里在她耳边唠唠叨叨。环儿更是跟着她寸步不离。只有她这个将要做母亲的人,仍是大大咧咧,没有孕妇的半点自觉。走路依然带风,一有空余时间便继续做那些木头机关。根本没有半点要歇下来的样子。好在她的身子很康健,气色也好,只偶尔在累着时会有些心慌气短。 此时的诸葛亮内心却百感交集。既高兴自己要做父亲了,又恐惧死亡的阴影。甚至有几晚,他挣扎着从恶梦中醒来,满身满脸的汗,看着身旁熟睡的妻子,呼吸均匀,安好无恙,他才敢长舒口气,轻拥她入怀,眼睛里却蓄满了忧伤的泪水。 性格沉稳坚定的诸葛亮,对于女性怀孕生产的恐惧,缘于他五岁时的记忆。母亲生弟弟均时血崩而亡,那触目惊心的一地血红,是他一生都不敢触碰的痛。这些他不能说于妻子,也无法说于任何人。只能勉力压下自己的焦虑,每日小心翼翼地守在妻子身边,几乎寸步不离。 诸葛孔明的过度紧张,聪明的黄月英当然感受到了,但她以为这是他深爱自己的缘故。虽觉得他太过慎重,内心却是幸福而满足的。她年青俏丽的脸上,是一片将为人母的平和与安详。 这天雨后初晴,诸葛亮在房里小憩,月英不想打扰到他,便吩咐环儿陪自己去后院竹林里走走。哪想竟被地上一根枯枝绊倒摔了一跤,差点动了胎气。 环儿吓得大哭,诸葛亮闻声飞跑着赶来,抱起月英便往庞德公府上狂奔。好在一切有惊无险,德公看了连说无妨,吩咐卧床休息两天就好。诸葛玲(诸葛亮姐姐,嫁给了庞德公儿子庞山民为妻)因为担心弟媳妇身体,特向公公禀告,获准回娘家照顾了月英一周,见她安然无恙后才回了德公府。 从德公家回来后,惊魂未定的孔明,红着眼第一次对妻子发了脾气:“身子不便还到处瞎跑,为什么不喊亮一起?还有你,怎么照顾的夫人?如此不小心!”这是连环儿一起骂上了。 看着诸葛亮兀自发抖的身子,黄月英知道他吓坏了,忙撒娇地拉了他的手:“好了,以后再不了。去哪里都让孔明陪着,可好?”一边说一边满脸讨好的讪笑,直到诸葛亮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这事才算是过去了。 黄承彦和夫人听说后,异常担心。黄夫人亲带了马车随从,将他们接回了黄家湾娘家,说要住下来好好养胎。一同回去的还有李妈和环儿。 在娘家休养的日子自然更是开心,毕竟这里是黄月英从小长大的地方,每一寸土地,每一户庄稼人,她都熟悉,因此心情也格外舒畅。 诸葛亮原本就不是个拘瑾小气的人,也很快便和府里的人熟络起来。大家都很喜欢这个英俊帅气、机智多才、会讲典故,幽默风趣的姑爷。 次年夏天,当金灿灿的麦子熟透,到处都是一片丰收景象的时候,诸葛亮与黄月英的第一个孩子出世了,是个漂亮的女孩,取名诸葛果。 当婴儿的啼哭声响遍院落的时候,被汗水浸透衣背的诸葛亮,不管不顾地闯入了产房,他红着眼扑到妻子床前,紧抱住几乎虚脱的妻子,为她拂去额前湿透了的几缕秀发,浑身颤抖地说:“英儿,我在,你受苦了!以后再不让你生孩子了,再不了!” 黄月英任由丈夫紧紧地抱着自己,心中满是欣慰。孩子总算是有惊无险地生下来了。天知道她有多痛,整整五个多小时,她都痛入骨髓,但她硬生生忍住了,她不敢大声叫出声来,她知道此刻焦急等在产房外的诸葛亮,内心有多煎熬,他的痛苦绝不比自己少。而爹爹母亲,也肯定坐立不安。一想到他们,她便生出了无穷的勇气,那些痛苦便也勉强可以忍受了。纵然嘴唇被咬破了,手掌也被自己的指甲划出了血,她硬是死抗着没有吭一声。由此可见,她是个多么勇敢坚韧的女人。 一旁抱着孩子的黄夫人,红着眼圈满脸疼惜。作为女人,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刚从鬼门关过来,此刻最需要的便是爱人的关怀。看着诸葛亮血红的眼睛,汗透的衣背,她曾经有过的,对诸葛亮贫寒家庭的那丝犹疑,已经荡然无存。她知道,这个男人,深爱着她的女儿,这份深情毋庸置疑。往后余生,他们会相亲相爱,相扶相携。他为她披荆斩棘,她为他倾尽所有。 想及此,她的脸上是如释重负的欣慰。她抱着孩子让黄月英看了两眼,便带领一众婆子悄悄退了出去,留下两个小夫妻,在那里卿卿我我地说着听不真切的情话。 孩子被取名诸葛果,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孩。此后一年里,诸葛孔明和夫人黄月英,就带着他们的爱女果儿,住在了黄家湾庄子里。这决定来自黄承彦夫妇的坚持,他们说黄月英自己都还是孩子,怎么可能照料好女儿。事实上,是他们老两口太享受这种含怡弄孙的快乐了。 诸葛果和爹爹娘亲一样的聪明伶俐,外貌秉性都完美地承袭了两人的优秀基因。这个机灵鬼一样的小东西给庄子里的人都带来了无穷的乐趣,大家都疼爱地喊她果儿宝贝。直到果儿三岁那年,诸葛亮才带领妻儿搬回了隆中。 第十章 三顾 话说这个时期的刘备,虽暂居荆州,却不甘寂寞,四处招贤纳士。这天他专程前去拜访荆州名士水镜先生司马徽,一是请其相助,二是想让他帮忙推荐下人才。 司马徽和刘备谈论半晌,觉得他是个智慧谦逊之人。便诚恳道:“襄阳的俊杰之士,不过是伏龙诸葛亮与凤雏庞统。” 事实上水镜先生推荐的这两个人,都是他的学生。但因当时名气不响,且刘备觉得都是些后生小辈,并不太以为然。见司马徽没有意愿出山,便意兴阑珊地打道回府了,并没有前去寻访他说的这两个人。 及至后来,徐庶在新野投奔刘备,很受其器重。但徐庶却对刘备说:“我之才能比之卧龙,不及其十分之一,他乃奇才,若能得他相助,可得天下!” 刘备心里咯噔了下,这名字好熟悉,对了,那天司马徽曾提到过他,看来这人大概是有些本事。便急忙说道:“那改天你让他来吧,我抽空见见。” “这个人,只能主公你亲自去请。”徐庶认真地说道,他知道孔明一身傲气,刘备不亲自前去,还真请不来他出山。 刘备很是吃惊,司马徽与徐庶都竭力推荐的人,还需自己亲自去请,看来真的是非比寻常。当下便决定前去拜访。 但不巧的是,刘备第一次去隆中,诸葛亮随妻女回了娘家,大门前一把大锁挂在那里,昭示了主人的缺席。 过了些天刘备又第二次前去拜访,哪知道还是扑了个空。听仆人说诸葛亮去外地为自己兄弟亲自说媒去了,估计还要三日才能回来。 这年初冬,孔明和黄月英为了诸葛均娶妻,把家里大肆修整了一番。原来的茅草屋被改成了两进的院子,又简单配置齐全各种家俱,一个象样的房子便出来了。前院前厅待客,旁边是客房,后边院子则是自家居住。左边是诸葛均日后的婚房。右边两间则是诸葛亮黄月英和果儿的房间。最后面两侧,则是家里仆人们的房间。如此一修整,才真的有了家更象家的感觉。 黄月英又着人采办聘礼,由孔明亲自送了过去。家里也紧锣密鼓地置办起各类婚礼用品。等到全部准备齐全,已经到了冬天。 均成婚的那天,天气难得的透出几丝暖意。一向沉寂的隆中,来了不少客人,一些是诸葛亮的朋友,一些是庞德公的朋友(诸葛亮的二姐诸葛玲嫁于了庞德公的儿子庞山民为妻),还有一些人,看的是却黄承彦的面子。毕竟这时候的孔明,名气地位财力,都远远及不上自己的岳丈大人。 如此,孔明又了却了一桩心事。遂一心一意地专注于学问,表面安静地蛰伏于隆中,两耳不闻窗外事。内心却时刻关注着天下大势起起落落,各方势力此起彼消。 公元208年春,春寒料峭的时节,大将军刘备第三次去隆中,终于见到了渴慕已久的卧龙先生诸葛亮,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三顾茅庐。 这场得来不易的会面初始并不是太顺利。刘备去时诸葛亮正在午休,为不打扰到他,刘备让关羽、张飞候在大门外,自己则在卧房廊下静静等待。 事实上诸葛亮午休不假,但他听见叩门声时已经醒来,但他还是假寐了一会,故意考察考察传说中贤德刘备的人品耐心。直到一柱香功夫后,才起身收拾好自己,叫书童请客人进来,亲自煮茶相待。 而此时的黄月英,在后院里静静地看着书,陪着熟睡的果儿。她只知道这次的会面不同寻常,却没有想到:自己丈夫和刘备将军的这几小时谈话,改变得不仅仅是自己一家的命运,还有日后的国家天下。 话说刘备三顾茅庐才得见诸葛亮,心里多少也有些许芥蒂。但他生性豁达,见到“卧龙”真颜这一刻,他所有的小情绪竟荡然无存。 眼前的青年二十多岁模样,身形高大伟岸,气宇轩昂。一张脸英气逼人,却不含半丝轻浮,反而有些威严。双眉漆黑入鬓,长目煜煜生辉,视线所到之处,竟似能看透人心般让人顿感惶惑。大冬天的手上却拿了把纯白的鹅毛扇,说到激动处会挥上一挥,更衬他整个人无比超然,让人有仙风道骨的错觉。 单凭外貌,刘备已知此人绝非凡品,便放下身段谦和问道:“听闻先生高才,如今汉朝王室衰败,奸臣窃据朝政大权,我不度德量力,打算伸张正义,但智谋短浅,至今无所成就。好在我壮志仍在,先生可否指点一二?” 诸葛亮胸有成竹地侃侃而谈:“当今大势,曹操拥有百万大军,挟持天子以号令天下,此人确实不可与他争锋。孙权占据江东,已经历三代,地势险要,民心归附,贤能人才都为他尽力,此人可以与他联盟,却不可算计他。荆州地区,北方以汉水、沔水为屏障,南方直通南海,东边连接吴郡、会稽,西边可通巴郡、蜀郡,正是用武之地,但主人刘表却不能守,这恐怕是上天赐给将军的资本。益州四边地势险阻,中有沃野千里,是天府之地,而益州牧刘璋昏庸儒弱,北边还有张鲁相邻,虽然百姓富庶,官府财力充足,却不知道珍惜,智士贤才都希望有一个圣明的君主。将军既是汉朝王室的后裔,信义闻名天下,如果能占有荆州与益州,据守险要,安抚戎、越等族,与孙权结盟,对内修明政治,对外观察时局变化,这样,就能建成霸业,复兴汉朝王室了。“ 刘备听了激动万分,他兴奋地握着诸葛亮的手重重摇了几摇说道:“先生讲得很好!请随我出山,此生若有先生相助,备相信大业可成!“ 诸葛亮沉吟半晌才答应下来。经此番畅谈,他已知刘备是个谦虚宽容之人,加之还有三顾茅庐的情谊。日后追随起来也可免很多后顾之忧。他当即承诺五日后出山,这两日便安顿妻女,辞别乡邻故友。 两人爽快地击掌为誓后,诸葛亮出来送客。并见过刘备两个结义兄弟,关羽和张飞。二人都对他甚是冷淡。想必是因前两次来都吃了闭门羹,这次又让他们在门外等待良久,心有不忿。尤其是张飞,本就黝黑的一张脸更是黑成了锅底,勉强行过礼后,就把脸扭向一边再不肯望他一眼。 诸葛亮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当下也不作解释,只淡淡微笑着。他相信终有一天,自己会用自己的聪明才智,让这二人彻底折服。 天已然黑了,刘备一行人谢绝了孔明的挽留,饿着肚子快马扬鞭往屯兵的驻地去了。作为领兵的将军,不可太久擅离职守,这一点,大家都十分清楚。故诸葛亮也没有多加挽留。 望着刘备一行三人渐渐远去的背影,诸葛亮伫立在冬夜的凉风里,竟丝毫不觉得寒冷。他的心,此刻正热血沸腾。 第十章 离别 一件斗蓬披在了他的肩上,黄月英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温柔地说道:“走远了,回吧,小心着凉!” “嗯!”两个人手拉着手依偎着回了房。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彼此心里都清楚,离别的这一天终于要来了。黄月英虽早已有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却来得如此之快。 床榻上的果儿已然熟睡,黄月英让环儿进来抱了出去。今晚会是个不眠夜,她不想扰了果儿。 待两人在椅子上坐定,月英为他蓄了茶,他连饮三杯才算是解了渴。滔滔不绝地说了大半日,他的嗓子都快冒烟了。 “什么时候走?” “五天后。” “我和果儿会等多久?” “两、三年吧,最多三年!我定回来接你们前去团聚!”诸葛亮初始有几分犹疑,但不多会,目光就变得坚定起来,他看着妻子神情笃定地说。 “好,我信你!”黄月英语气有些哽咽,清澈的眼里有泪光闪现,但她强忍了下去。她不想让夫君看到自己如此脆弱的一面。 诸葛亮一把搂过她坐在自己腿上,温柔地吻她的脸,她的唇,她的眼睛,他不知道怎么安慰深爱的妻子,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吻她。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爱,都融进这亲吻里去。初始还吻的轻柔,而后变得狂烈无比。 黄月英疯狂地回应着,这个自己心心恋恋的男人,就要一个人去远方逐梦了。或许从此颠沛流离,坎坷无比,也许有一天会受伤,甚至会死去。但是,她不能阻止他去完成自己的梦想,那是他作为一个男人全部的抱负与骄傲。作为妻子,她只能成全。可她的心,真的疼啊,很疼很疼。 这一夜很疯狂很热烈,也很悲怆。深情款款的夫妻俩,不知道怎样才能表达自己的蚀骨爱恋,只有不停的爱和给予。直到天快微明,才彼此相拥着精疲力竭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诸葛亮先去拜别庞德公,感谢他多年来的关心照顾。顺便和姐姐诸葛玲告别,并拉了半天家常。嘱其爱护好自己身体,自己安定下来了就回来看她。玲一边听他说话一边不停地抹着眼泪。弟弟要去远行,她心中甚多牵挂,很是放心不下。 事实上,诸葛亮父母早亡。多年来姐弟三人相依为命,玲亦姐亦母。多年前,为了弟弟在襄阳能有所依傍,诸葛玲甚至狠心舍弃了一直心仪自己的徐庶,而嫁给了自己并不喜欢的憨厚老实、一无所长的庞德公儿子庞山民。就是为了姐弟三人能在襄阳有个立足之地。 而庞德公对诸葛亮,这些年来的确很是关照。既有教诲之恩,又有相助之谊,更兼有亲戚之情。如今听说孔明终要出山去追寻梦想,倒很是替他开心。遂笑着劝解媳妇诸葛玲道:“孔明此次出山是好事,男子汉志在四方,况他一直心存大志,此次出去便是他一展抱负的机会。你快别哭哭涕涕的了,赶紧吩咐厨房准备些好菜,把我那坛珍藏了十几年的杏花村拿来,中午我和孔明要一醉方休。” 诸葛玲听公公如此说,遂收了眼泪,赶忙出去帮忙准备去了。只留下庞德公、孔明、庞山民三个男人在房间扯着闲话。 盛情难却,诸葛亮在庞公府用过了午膳方回,看看时间已经不够去水镜庄来回,便决定今日先带妻儿去黄家湾辞别岳父母,明日再去见司马徽先生。 马车刚进黄家湾庄子,就有家丁前来迎接。等到了家门口,黄承彦和夫人已经都候在门前了。果儿远远看见阿公阿婆,高兴得手舞足蹈。等马车刚停稳,便要急着下去。诸葛亮忙抢先一步跳下车,一手抱果儿一手抱月英,将两人轻轻放在了地上。迎接的下人们见状都痴痴地笑,黄承彦夫妇也是一脸的意味深长,女婿一直很宠女儿,他们都是知道的,因此看他时更分外地顺眼。 “果儿,来,阿公抱,我们的果儿又长高了是不是?”黄承彦一把抱起果儿说道,用自己的脸去贴果儿粉嫩的面颊,逗得果儿一路上咯咯笑个不停。 一行人说说笑笑进了正厅,管家笑着上来亲自在一边奉茶侍候,其余下人都自觉退了出去。 “岳丈,小婿后日便出山,追随刘备将军。这一去不知何时方归。留下月英和果儿独自在家,很不放心。我看还是让她们搬回来住,也便于岳父岳母平日里帮忙照料。等那边安顿下来后,我自会回来接英儿她们过去!”待下人们都出去后,诸葛亮长辑在地恳切地说道。 “这个不用挂心,你走那日我便派人去接她们母女俩回来。倒是你,此番出山定是困难重重,切要注意自身安全,以你的智慧才干,相信定能成就一番事业。只是,任何时候,都要牢记一句话,忠孝大义切不可忘!”黄承彦上前扶起诸葛亮,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婿记住了!”诸葛亮郑重抱拳说道。 “贤婿啊,你此去前路凶险,千万保重。英儿和果儿有我们,你且放宽心!只是一样,你千万要记得,大家都等着你平安归来!”黄夫人也连忙接口嘱咐道。相较于丈夫来说,她却是忧心忡忡,想到英儿以后的日子里,再无夫君守护在侧,就满是伤感担忧。 “有劳岳父岳母大人了!”诸葛亮很是感动。岳父岳母一向待他极好,从不因为他家境贫寒而有半分轻视。相反都很尊重他,这份恩情他一直铭记不忘。 “这样吧,你跟我来书房,咱们爷俩好好说说话,这儿留给英儿她们母女叙叙家常。”黄承彦看了眼黄月英,对着女儿温和地笑了笑,又对坐在膝上的果儿说道:“阿公有事和你爹爹商量,果儿跟娘亲她们玩好不好?” 果儿乖乖地点头下来,牵了阿婆的手,目送阿公和父亲两人出门朝书房走去。 这边只余下了三个女人。黄夫人一把拉过果儿抱在怀里,边抚摸着她一头浓密的黑发边说道:“我的果儿,这几月不在阿婆身边,府上人侍候得可还周到?”顿了顿又对着月英说道:“日后你们娘俩回府来住,我就安心了。只是孔明长年不在家,这日子要苦了你了唉!”黄夫人边说边叹气,眼里有泪花在闪。当母亲的大概就是这样,时刻为儿女操心,心疼着孩子们的一切。 “娘啊,家里什么都不缺。陪嫁过去的下人们都很乘手,李妈和环儿她们办事也很妥当,孔明待我和果儿更是知冷知热,您说您有什么可担心的!”黄月英拉着母亲的手撒娇地说道。 黄夫人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只拍了拍女儿的背以示安慰。转而又低头逗起怀里的果儿:“好果儿,阿婆这么多天看不到你,想得心都疼了,果儿可有想阿婆?” “果儿想阿公阿婆啦,也想大黑了,可想可想了!”果儿伸出胖胖的小手拨弄着外婆头上的玉簪子,奶声奶气地说道。大黑是黄府门口看院的狗,忠实而敏捷,很招果儿喜欢。 “哇,大黑啊,咱们呆会去看看大黑在哪里好不好?”黄夫人亲着果儿粉嫩的小脸蛋,眼里是说不出的爱怜。她一生只有黄月英这么一个女儿,对于孩子比别人更为稀罕和疼惜。 事实上对于诸葛亮这个女婿,她开始并没有那么看好。自家妹妹蔡氏,原本要给英儿说个荆州官宦人家的嫡长子,家境颇为殷实,性情也温厚,算得上是饱读读书。女儿嫁过去这样的人家,可享一般的荣华富贵,夫妻安乐。一个女人,平安幸福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可惜,这场蔡家姐妹俩私下合计的好姻缘,才刚酝酿就胎死腹中。自家老爷一心看中了诸葛亮这个穷小子,而向来高傲的女儿,竟然也对他深情暗许,她这个当妻子当娘的还能说什么呢。即便知道女儿日后可能会担惊受怕,颠沛流离,也只能随他去了。 也许,自己这个聪明绝顶的女儿,注定要走一条不平凡的路。她看中的夫婿,和她一样,才情卓绝,满腔抱负。他们不会安于这平凡富贵的普通日子,他们要的是纵情四海,指点天下。可这样的日子,无疑于刀口舔血,哪里还有安宁幸福可言? 如今她只能祈求上苍,对她的英儿仁慈一些,保偌她的夫君早成大业,夫妻早日团聚。一家人和和美美,早享天伦之乐。 黄月英明白母亲的担忧,却无力劝说。这一刻,她只能紧紧抱着娘亲的胳膊,把头枕在她膝上,感受她默默的关怀,就象以往在家时那样。 此刻黄月英的心里很是惶恐不安。不知道夫君这一走,何日才能回来接她们前去团聚。自己和果儿,究竟要在这漫长的等待里,日复一日熬过多少个春夏秋冬,寒来暑往,她不敢想。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惶惑与悲凉。 三个女人就这样静静地依偎着,懂事的果儿看看娘亲再看看外婆,眼里突然便盈满了泪水,但却并没有哭出声来。四岁的她已经明白了一些东西。知道爹爹要出远门了。阿婆和娘亲,是因为这个才如此伤心的吧!果儿不能哭,哭了娘亲会更难过的。如此想着,她用自己的小手悄悄轼去了眼中的泪水。 这一夜,黄承彦和诸葛亮翁婿俩在书房密谈了一夜,而黄月英则在卧房里辗转反侧了一夜,直到天将微明才睡了过去。 冬日天亮得晚,迷迷糊糊间,黄月英听到门外似有喧哗声传了进来。她蓦地从睡梦中惊醒,一看天已过午,看样子孔明似是一夜没回房休息。忙起身洗漱完换了件略鲜亮点的衣服迎了出去。想必是司马叔叔庞叔叔他们来了。 到了前厅,果然是司马徽和庞德公、庞统三人,他们大概结伴而来,正一起阔步进了院门。 “司马叔叔,庞叔叔、士元大哥好!”黄月英盈盈下拜见礼,脸上是旭日般温暖的笑。 “英儿越发象个知书达理了,你爹爹和孔明呢?”司马徽边笑着打趣,边四处张望。 “爹爹他们在书房呢,昨夜似乎一夜没睡呢,已经派人去叫了。叔叔们快进屋先喝盏茶。”月英朗声说道,边让了众人进屋,边亲自麻利地布盏沏茶。 黄夫人抱着果儿出来,和众人打了遍招呼,便带着果儿出去了。她得赶紧去叮嘱厨房准备些待客的好菜。 黄承彦和诸葛亮翁婿俩很快也回了正厅,大家重新见过礼,复又坐下。 诸葛亮对着司马徵抱拳长辑一礼笑道:“昨晚还和英儿说,明日一早专程去辞别老师,这下好,老师自来了,省得我跑这一趟了!” “还不是你这个老丈人,心疼你个小辈怕你跑远路,倒叫我这老头子巴巴地赶了来,今日见过就行了,权当是我们几个给你送行了!”司马徵边回了一礼边打趣笑道。 众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连声称是。都道今日相聚,就当是为孔明送行了。 庞统饮了口手中的茶,望着诸葛亮颇为疑惑地说道:“没想到孔明兄会追随刘备,他虽一向有仁义之名,却是个常败将军,且手下兵力寡弱,怎么看都不算是最佳人选啊!孔明兄行事,还真让人意想不到。” 此言一出,庞德公司马徵都饶有兴味地看着孔明,想听听他如何解释。 “刘备虽弱,但素来仁义,况荆州刘表、益州刘璋都非能成大事之人,若能最终领此两州,刘备势力何愁不能强大?” “就凭他区区万兵?想吞并荆州、益州?痴人说梦罢了!”庞统听了倒抽一口凉气嚷道。不止他,在座众人都觉此事难成,脸上都浮上了几缕晦暗不明的质疑之色。 唯有黄月英,晶亮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孔明。她信他,信他会一路披荆斩棘,勇往直前,助刘备到达那个他心中早已经描绘过无数次的颠峰。即便前路坎坷,即便头破血流,他也会遇妖斩妖,遇魔弑魔。 想及此,她突然打了个冷噤,陡然感觉周身一片冰凉。未来的路,她可以想见,是多么艰难,但她不能退缩,只能陪着他,一路毫无畏惧地走下去,直至终点。 司马徽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倒觉得孔明此局走得虽然凶险,却是大有可为。刘备虽然目前势力羸弱,但人品贵重,素来仁义,辅佐起来师出有名,且能得人心。得人心者得天下。我信孔明!” “事在人为,我相信日后局势定会出现转机。而我要做的便是抓住一切时机。”孔明信心百倍地说道,对于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他也深知艰难,但他绝不会退缩,将一往无前。 大家又讨论了一阵子,便有佣人过来说晚膳已备好,夫人请大家过去用膳。 因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众人都很是随意,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餐后男人们一起去了书房议事。黄月英则带着果儿回了自己房里。这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她出嫁前的模样,整洁干净,有条不紊。 开心的果儿不停地缠着娘亲讲故事,疯了半日其实她早就困了,眼皮一开一合的,明显的疲惫,故事才讲了一半,她便睡着了,红朴朴的小脸上还满是笑容。下午在庄子里跟着环儿她们疯跑了半天,也着实累着了。月英爱怜地给女儿捋捋头发,拉过被子盖好,又悄声吩咐环儿打来热水,开始洗漱。 黄夫人和李婆婆进来了,一看果儿睡了,李婆婆忙轻手轻脚抱起她,边叮嘱月英道:“姑爷明日便走了,夫人让把果儿带去那边睡,你们晚上好好说说话吧!” 一股暖流溢了上来,黄月英对着母亲甜甜一笑,心里说不出的温暖。这个世界上,父母是那个永远无私的关爱你、心疼你,竭尽所能帮助你成长的人。当自己也有了儿女,才能体会到这份爱的深沉与厚重。 窗外的更声已打了二下,孔明仍没有回屋。看来是谈兴正浓,今晚没准又会是个通宵。黄月英想想便洗了先行睡了,却烙饼似地翻了半夜,才勉强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约莫近四更时,诸葛亮才回房。怕炒醒了她,蹑手蹑脚地摸着黑上榻。其实这个时候,她已经醒了,但并没有出声,想让他多睡一会。只到听到有轻微的鼾声,她才敢翻身。暗夜里听着孔明均匀的呼吸声,她自己却失眠了,一直睁着眼睛到了天明。 司马徵、庞德公和庞统三人,第二日在黄府呆到日落西山才各自离去。走的时候,略显疲惫的脸上都是一样的兴奋。这两日关于时政天下的讨论,深入而激烈,也常有争执。但最终都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对于诸葛亮的出山,他们都抱着相当大的期待。期望他有朝一日,能将自己描绘的天下格局,真实地呈现在他们面前。也许会很久,但他们宁愿相信,这一天终将会到来。 此后不久,庞绝也离开了他居住的白沙州(今鱼梁洲),前去东吴投奔孙权。可惜因其相貌丑陋,并不受孙权重视,只被任命为职掌选举,兼参诸曹事务的功曹。 诸葛亮走的这天,黄月英并没有出门相送,她害怕那样的伤心离别。她躲在自己的卧房中,看着他留下的书卷,古琴,一遍遍抚摸,泪流满面。 而马背上的诸葛亮,最后望了眼自己身后的院子、草木,和视线所及的这山山水水,目光穿过层层屋檐,仿佛看到了那个陪他读书陪他下棋陪他欢笑的女子,正躲在某个角落暗自悲伤。他的心立时便沉甸甸的。但他不能停下,他双眼红红地最后叹了口气,使劲一蹬,马儿便如离玄的箭般驰了出去,不一会便没了踪迹。 第十二章 战争 诸葛亮就这样义无反顾地投奔了刘备,从此开始了他颠沛流离的政治生涯。应该说他的这一选择是冒了很大风险的。毕竟此时的刘备在逐鹿的群雄里,显然是势力最弱最没有话语权的那一个。 此时的荆州已是岌岌可危。八月刘表病逝,其次子刘琮继位。但他胸无大志,又胆小怕事,听说曹操南下,马上便遣使前去投降。 屯兵樊城的刘备,直到曹军到达宛城时,才知道刘琮已投降曹操,又气又怒,不得已只能率领自己的军队和百姓开始南逃。 曹操知道江陵贮有不少军用物资,恐刘备先到,占据江陵,就留下辎重,轻装前进。待到襄阳后,听说刘备已经过去,遂亲自率领五千名精锐骑兵急速追赶,一天一夜跑了三百余里,在当阳县的长坂追上刘备。 张飞请刘备先走,自己率领二十名骑兵断后。粗心的他这次总算也用了一计,让士兵们砍下树枝缚于马尾,骑着马来回跑动,一时间灰尘弥漫。 他一个人据守河岸,拆去桥梁,手握长矛,怒目圆睁,对曹军大声喝道:“我就是张翼德,有谁敢来决一死战!” 曹操看着漫天的尘雾,以为前有伏兵,遂不敢轻举妄动,下令停止追击。刘备得以顺利逃亡。 话说赵云正在后面与敌军杀得难解难分,扭头却不见了二位夫人与阿斗,心中大骇,忙扭头去往敌军中搜寻。一路走一路战,费尽心力,最终在一处断墙处找到了麋夫人及阿斗。为了不拖累他和阿斗,麋夫人乘赵云不注意投井而亡。赵云含泪用衣服把阿斗缚在胸前,一路上且战且退,终于一条血路杀回长阪。这便是史上有名的赵云单骑救主。 曹操进军江陵,任命刘琮为青州刺史,封为列侯,连同蒯越等人,此次被封为侯爵的一共有一十五人。 此时江东孙权派鲁肃到夏口窥探虚实。鲁肃抵达后,听说曹操大军已向荆州进发,便日夜兼程前往,等他到达南郡时,刘琮已经投降曹操,而刘备已向南撤退。鲁肃决定直接去见刘备,终于在当阳的长坂与他相会。 鲁肃见面先是传达了孙权的意图,对刘备表示了诚挚的关心问候,并问其下一步打算。 此时已满身狼狈的刘备犹豫着说道:“苍梧郡太守吴巨是我的老朋友,打算去投奔他。” 鲁肃颇有些吃惊地说道:“吴巨不过是凡夫俗子,又在偏远的边郡,随时都被别人吞并,将军怎么可以托身于他呢?” 稍顿了顿他又诚恳邀请道:“东吴孙将军聪明仁惠,敬重与优待贤能之士,江南的英雄豪杰都归附于他。现在已占有六郡的土地,兵精粮多,足以成就一番事业。如今为您打算,最好是派遣心腹之人到江东去与孙权将军联系,可共建大业。” 刘备听后大为高兴。鲁肃又转身对着诸葛亮说::“我是你兄长诸葛子瑜的朋友。”诸葛亮一听甚是高兴,遂与鲁肃也成为朋友。 刘备采纳了鲁肃的计策,进驻鄂县的樊口,得以有暂时的喘息机会。但处境仍很是艰难,随时都可能有大军压境而命悬一线。 诸葛亮知道,此时除了联孙抗曹,才能博得一些生机。便向刘备自荐,说愿到柴桑作说客,共商抗曹大计,获准。遂与鲁肃同行前往柴桑。 诸葛亮到江东后便迫不及待地请见孙权。此时的孙权年纪轻轻便独掌大权,难免有几分傲气。见了诸葛亮,神情淡淡的并不怎么热情。 孔明见孙权年轻气盛,颇有几分英雄气概。当下慷慨陈词道:“天下大乱,将军在长江以东起兵,刘备在汉水以南召集部众,与曹操共同争夺天下。如今,曹操基本消灭了北方的主要强敌,接着南下攻破荆州,威震四海。在曹操大军面前,英雄无用武之地,所以刘备逃到这里,希望将军量力而行。若将军自忖能以江东的人马,与占据中原的曹操相抗衡,不如及早与操断绝关系。” ;孙权听了无动于衷。他等着看眼前这个看上去颇英武帅气的年青人,能拿出些什么象样的筹码来和自己谈判。作为掌握着绝对主动权的一方,他并不着急。 诸葛亮见孙权面色沉静,并不为所动。只得拿出激将法道:“将军若不能抵挡,何不及早停止行动,向曹操俯首称臣呢!” 孙权一听心下大怒,脸上却不动声色地反问诸葛亮道:“刘备又何故不降?” 诸葛亮怒道:“刘备乃皇室后裔,英雄才略,举世无双,士大夫们对他的仰慕,如同流水归向大海。如果大事不成,许是天意,怎么能再居于曹操之下呢?” “刘备此次大败,实力已经大大减弱,如何还能担得起这项重任呢?” 诸葛亮不慌不忙地说道:“刘备的军队虽然在长坂大败,但现在陆续回来的战士和关羽的水军加起来有一万精兵,加上刘琦集结江夏郡的战士,也不下万人,共计有二万之众。曹操的军队远道而来,很是疲惫。加上轻骑兵一天一夜奔袭三百余里,已经是强弩之末,此乃兵法大忌。况且北方人不善水战,而荆州民众归附曹操,都是在他的威逼之下,并非心悦诚服。这些都是曹军不利之处。将军如能命令猛将统领数万大军,与刘备齐心协力,一定能打败曹军。而曹操战败后,必然退回北方,这样荆州与东吴的势力就强大起来,可以形成鼎足三分的局面。天下大势成败的关键,就在于今天您的决策!” 诸葛亮如此情真意切、慷慨激昂的一番话,打动了孙权,他深觉有理,便和颜悦色地让诸葛亮退下。转而去和他的部属们商议对策。 恰在此时,曹操写信给孙权说道:“最近,我奉天子之命,讨伐有罪的叛逆,军旗指向南方,刘琮降服。如今,我统领水军八十万人,将要与将军在吴地一道打猎。” 孙权将这封书信传给部属们看,大家无不惊惶失色。长史张昭等人建议迎接曹操,投降朝廷。也有不少将领附和,唯有鲁肃一言不发。 鲁肃私下进言道:“像我鲁肃这样的人可以迎降曹操,但将军却不可以。我降后还可以与士大夫们结交,步步升官,也能当上州、郡的长官。可若是将军迎接曹操,打算到哪里去安身呢?希望将军能早定大计,不要听那些人的意见。” 孙权叹息说:“知我者,子敬也。他们那些人的说法,太让我失望了!” 孙权听说鲁肃建议召周瑜回柴桑,和众人一起商议此事。周瑜也力排众议主张开战,并细说原因,呈明历害,大大激励了孙权的信心。 孙权遂拔出佩刀,砍向面前的奏案,大声喝道:“尔等再有胆敢劝降曹操的,如同如案!” 于是,孙权任命周瑜、程普为左、右督都,各自带领万余人与刘备合力迎战曹操。又任命鲁肃为赞军校尉,协助筹划战略事宜。 此时的刘备驻军樊口,度日如年。他每天派巡逻的士兵在江边眺望孙权的军队。这天终于盼到周瑜的船队,刘备派人前去尉劳,周瑜对来人说:“我有军务在身,不能委派别人,若刘备将军能屈尊前来,我将很高兴。” 刘备听说后就乘船去见周瑜,二人见面简单寒暄过后,刘备就迫不及待地问:“现在抵抗曹操,实在是很明智的决定。不知贵军有多少将士?” 周瑜说:“三万人。” “可惜太少了。” 周瑜自负地笑笑说道:“这已足够,将军且看我击败曹军。” 刘备听了很是高兴,于是带领关羽、张飞两千人跟在周瑜的后面,不归周瑜统领。 同年十二月,孙刘两军逆水而上,行至赤壁,与正在渡江的曹军相遇。曹军当时已遭瘟疫流行,而新编水军及新附荆州水军难以磨合,士气明显不足,初战被周瑜水军打败。曹操不得不把水军“引次江北”与陆军会合,把战船靠到北岸操练,等待良机。 周瑜则把战船停靠南岸赤壁一侧,隔长江与曹军对峙。 此时曹操因为北方士卒不习惯坐船,便将舰船首尾相连起来,人马于船上如履平地。 周瑜部将黄盖见后献计道:“如今敌众我寡,不宜长期相持。曹军把战船连在一起,首尾相接,可用火攻。”周瑜听了很是高兴,同意了其计谋。 于是黄盖选取蒙冲战船十艘,装上干荻和枯柴,在里边浇上油,外面裹上帷幕,上边插上旌旗,预先备好快艇,系在船尾。黄盖先派人送信给曹操,谎称打算投降。 当时东南风正急,黄盖将十艘战船排在最前面,到江心时升起船帆,其余的船在后依次前进。曹操军中的官兵都走出营来站着观看,指着船,说黄盖来投降了。离曹军还有二里多远,那十艘船同时点火,火烈风猛,船像箭一样向前飞驶,把曹军战船全部烧光,火势还蔓延到曹军设在陆地上的营寨。顷刻间,浓烟烈火,遮天蔽日,曹军人马烧死和淹死的不计其数。 周瑜等率领轻装的精锐战士紧随在后,鼓声震天,奋勇向前,曹军大败。曹操率军从华容道步行撤退,一路上将士们死伤过半。 曹操回到江陵后,恐赤壁失利而使后方政权不稳,立即撤回北方,留曹仁、徐晃等继续留守南郡(治所江陵),文聘守江夏,而后委任乐进守襄阳、满宠代理奋威将军,屯于当阳。 此役孙刘联军取得了赤壁之战的绝定性胜利。而孙权、刘备因此也乘机各自夺去荆州的一部分,自此奠定了三国鼎立的基础。 诸葛亮出山后全力谋划、参与的第一场战争,算得上惊才绝艳,可说是一战成名。自此也奠定了他在军中的权威。军队是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谁有真本事,谁就有话语权。而这一年的诸葛亮,年仅28岁。 刘备于这一年的十二月平定荆南四郡,任命诸葛亮为军师中郎将,住于临烝,督令零陵、桂阳、长沙三郡,负责调整赋税,充实军资。 而此时离诸葛亮出山,还不到一年。短短大半年时间,他便让整个荆州的局势,大不同以往。也让刘备的军事实力,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提升。更为日后三足鼎立的局面,开创了不可或缺的先决基础。 为了巩固孙刘联盟,此役后,孙权将其妹,风华正茂才20出头的孙尚香,嫁给了已经40多岁的刘备,以示其与刘称好的决心,人称孙夫人。 孙尚香是一个与传统女性截然不同的女人,她不爱红妆爱武装,一天到晚带着她那支百十人的亲卫娘子军,到处招摇生事,虽不至于干什么恶事,却让人见之而头疼。 刘备对这个彪悍的年青夫人很是发怵,为了避而远之,便让她跟着诸葛亮在军中磨练。而孙夫人对于这个比自己大了一轮的丈夫本就厌烦,并不想日日与其呆在一处。加上赤壁之战后诸葛亮声名大躁,她也有几分欣赏,便乖乖地答应自己的娘子军由诸葛亮统一管理。 自此孙尚香便跟随军师住在临烝。诸葛亮专门为她另僻了住所,她便带领她的娘子军,天天在府邸舞枪弄棒,偶尔还上街显摆显摆威风,娘子军骑马飞奔过处,激起漫天烟尘,女人们的尖叫声、呼喝声震响了半条街,百姓们沿途望着听着,也甚是头疼。 好在娘子军并不作恶,最多算是扰扰民,故诸葛亮也并不出言劝阻。毕竟是主母,又出身将门,还关系到孙刘联盟大计,年轻骄纵一些也算正常。这是孔明的真实内心想法。对这个身份特殊的女人,他给予了更多的理解与宽容。 第一十三章 探亲 不过几天,赤壁之战的胜利消息便传回襄阳。黄承彦将这一喜讯告知月英的时候,两个人脸上都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才出山不到一年的夫君孔明,这次经历了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也因此更觉得后怕。 曹操大军突然压境宛城,表哥刘琮又悄无声息地倒戈相向,刘备与孔明他们是九死一生,是命悬一线,是劫后重生,是柳暗花明。 黄月英静静抚摸着诸葛亮平日里用的那个青铜茶盏,欣喜地落下泪来。她知道,此役过后,自己的夫君已经有了立于刘备军中的资本。他向世人证明了他的才华,他注定是那天上的雄鹰,而他的舞台,就是这浩瀚的天空,是家国天下。 黄月英看着床上叠着的昨日才缝好的棉衣,长长叹了口气。孔明离家已大半年了,不知道是不是瘦了,在军中饮食可还吃得习惯。 天越来越冷了,怕是往日带的冬衣已经旧了,想来也不够暖和。自己和环儿赶着做的三套棉衣棉鞋已经好了,却不知道夫君什么时候才能穿上。如此想着,她不免红了眼圈。 环儿正坐在一旁绣花,听得小姐叹气,知道她又思念夫君了。遂说道:“小姐日日想念姑爷,此处离临烝不远,何不借着送衣服前去探望?” “孔明军务繁忙,我若冒然前去,怕于他影响不好,乱了军规。”黄月英听了环儿的话,眼睛突地亮了,可仔细一想又摇了摇头说道,晶亮的眸子也瞬间黯淡下来。 “小姐可以女扮男装啊,以往在府上不是常常这样嘛!就说是送衣物的下人,见上一面就回来也好啊!” “好象可行哦!”黄月英犹豫着说道,心里再次雀跃起来。她喃喃道:“年关将至,相公不知道能不能回家过年。我前去探望一下,送些日常用品也是应该的。快,赶紧帮忙我收拾收拾,准备两匹快马,明天一早就出发。” “噢,可以出去见见世面喽!真开心!呵呵。。。”环儿边高兴地喊着边蹦跳着去收拾行装。 “你高兴个什么劲,我自己一个女人,难道再带上你?这次带赵五去,你收拾完毕亲自前去通传他一下。” “小姐,人家也想去嘛,你每次都是带我出门的。”环儿不情愿地扯了小姐的袖子赖皮道。奈何黄月英根本不予理会。见小姐不为所动,只得怏怏收拾东西去了。 黄月英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被自己惯坏了,天天没大没小的。但她知道,对自己,她是绝对忠诚可靠的,只是多年这样无拘无束的相处方式,大家都习惯了而已。 晚膳时,黄月英对爹娘说了想去见孔明,黄承彦倒是没什么意见,但黄夫人却极力反对。头摇得象拨朗鼓:“英儿,如今到处打仗,路上极不太平,你一个女孩子,遇上强盗可如何是好!” “娘亲,此处离临烝不过200里路,我们一早骑快马,也就一天半时间,不到天黑就能到了。” “什么,你还预备骑马去?太危险了,怎么说也得乘马车、、”发觉说漏了嘴黄夫人又马上改口道:“反正就是不许去!” “爹爹,你看、、、” “这个,英儿的性子你也知道,拦是拦不住的。这样吧,多带几个家丁,马上就年关了,去给孔明送些衣物也是应该的,天冷了!”黄承彦和事佬一样地和着稀泥。 “哼,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黄夫人没好气地白了相公一眼,不再反对,但脸上的气色仍不是很好。月英忙暗自对果儿使了个眼色,聪明的果儿心领神会,忙走过去爬到阿婆腿上,“婆,果果要吃鸡腿,婆喂喂。” 这下子黄夫人崩不住了,整张脸都柔和了起来。她一把抱起果儿喊道:“哎呀我的宝贝果儿,要吃这个嘛,好的,婆喂你哦!”边说边夹了个鸡腿给果儿,再也顾不上生气了。 黄月英对爹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父女俩相视一笑,都默契地低头赶快扒饭,似乎今晚的饭菜格外香甜。 第二日天刚微微亮,黄月英就带着二个护院的家仆出发了。这是爹爹黄承彦非要坚持的,说是怕路上不太平。一行三人风餐露宿走了一天半,次日黄昏时分才算到了临烝。 沿路打探着,终于到了诸葛亮的军中住所,为谨慎起见,并未报真实身份,只请了兵士前去通传,说隆中家里来人送冬衣来了,万望一见。 兵士通报时诸葛亮正在书房安排军中事宜,他有些吃惊,却没作多想,只转身吩咐贴身侍候的大壮:“你代我前去见见,正好人你都熟悉,顺便让厨房弄点吃食,好生安置。明日一早用罢早饭就让他们回庄子去吧。” 大壮开心地答应了声,飞跑着去了。大半年没有回过家,更别说见那些熟悉的家乡人了,也不知道这趟是谁送东西来了,他得赶紧去见见,顺便问问自己老母亲近况。 等见到来人竟是小姐时,大壮当即傻眼了。他憨笑着摸摸头,点头哈腰说道:“小姐您来了!快请,我带您去军师房中吧,你们俩呆会跟我下去去歇息。”边说边接过赵五他们身上的包裹,自己一古脑拎着,屁颠屁颠地走在前头带路。 “这个府衙前面院子军师办公,后面院子居住,军师说如此方便”。大壮边前面领路边介绍。 一行四人拐过两道拱门,进到右边院子里一间方正的厢房。里面陈设异常简单,除了一张床、两把椅子,几十卷书,一套古朴的青铜茶具外,再无别物。屋中东西摆放的井井有条,是他一惯的风格。 黄月英吩咐道:“大壮,你帮忙打盆热水来,你俩把东西放下,然后跟着大壮去吃点东西,找个地方住下。这里我自己来就行了。” “小姐,不,夫人,我马上去准备。你俩先跟我出去。”大壮忙不迭地应下。 “夫人这里没人侍候行嘛?早知道把环儿那丫头带上就好了!”赵五临出门了又转身不放心地问道。已近不惑的他,从少年时就看着小姐从呀呀学语的毛丫头,变成了如今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心里一直把她当亲侄女似的疼。 “赵叔,你就放心好啦。对了,这里可不比家中,咱们行事都稳当些,千万别给老爷惹麻烦。估计住不上两天就要回去了。”黄月英安慰赵五道,随后又郑重吩咐。 “小姐放心,我们晓得。”周二忙敛了神色恭敬应道。 “军师不知道夫人过来了,还以为就是小的们送衣物过来了,让我先过来看看的。我呆会就让人去通传。”大壮有几分歉意地解释着。 “千万不要,等老爷忙完自会回来休息,到时候再通禀不迟。” “那、行吧!我们先下去了。我让人先送点吃的进来。”大壮边说边退了出去。 不一会大壮便带着个小士兵便送来了热水和暖和的饭菜,简单的三菜一汤,有荤有素,想必是专程交待过了。 “老爷用过晚膳了没?”黄月英看着还算可口的饭菜,虽然很饿,却并没有动筷,而是抬眼问道。 “军师一般酉时到戌时才用晚膳,天天忙得咧,没一顿膳是按时用的!夫人您可得好好劝劝他!”大壮一听问这个就开始发牢骚。 “哦,那干脆等老爷回来一起用吧,你们先端下去热着吧!”黄月英对着那个小士兵和言悦色说道。小士兵有几分拘束,眼睛都不敢直视人,略有些紧张地将饭菜重新端下去了。 “大壮,你过会去老爷那里候着,等他忙完再通报,就说我等着他用晚膳。” “好咧!”大壮答应着出去了,屋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黄月英仔仔细细地净了脸,又从随身携带的小包袱里拿出了膏脂粉盒,重新梳妆。以往当姑娘时她可是最不耐烦这些东西的,如今却也是离不得了,毕竟女为悦已者容。 细心收拾好自己,把带来的衣物用品妥善归置好了,又等了半柱香功夫,诸葛亮的脚步声才从外面传来。 “英儿,大壮才跟我说你来了,这严冬腊月的,一路上辛苦了,你何时受过这个罪?倒让亮过意不去。”刚进门诸葛亮就愧疚地大声告罪。 “孔明回来了?还怕你训斥我不请自来呢!你又不是不知,少时我常随爹爹四方游走,已经习惯了。倒是夫君你,日日忙于公务,身边又没个称心的人照顾,倒教我好生牵挂!”黄月英欣喜地迎上去说道,面色红红的,神情有几分少见的羞涩。她自小性子就洒脱开朗,这份小女儿家情态,当真也只在诸葛亮面前才会露出几分。 见她这憨态可拘的样子,诸葛亮不由开心地笑了起来。一时间那些让人烦恼的杂务琐事,都被抛在了一边。看着眼前明丽动人的妻子,眉目含情、巧笑嫣然,他的心瞬间被浓浓的幸福包围,未酒却已有些醉了。 大壮和士兵忙着把饭菜端了上来,两人都有些饿了,便赶紧用了些饭菜。饭毕有人进来把盘盏撤了下去,换了些糕点瓜果上来。 待众人都退下后,黄月英拿过自己亲手缝制的棉衣,边给诸葛亮套上边说:“快看看合不合身,这可是人家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呢!加了棉絮太厚了,缝起来颇为艰难。你知道我一向不擅这些的。看,右手上的针眼还有痕迹呢!”说完还伸出嫩白的右手在诸葛亮眼前晃了一下。 “英儿受苦了!这大半年累你一人在家操持家务,照顾果儿,为我赶制新衣,还不远千里来看我,我。。。”诸葛亮一把抓过黄月英的手紧紧握住,动情地说,眼里有泪光在闪动。 黄月英一个弱女子,大冬天带了两个家丁,骑着马跑了几百里路来看他,这份深情他真的很感动。一向巧舌如簧的他,此刻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真的很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听信什么丑女传言,竟娶回了一个异常贤德聪慧的妻子。尤其是,英儿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她机智大方,勇敢坚强,没有一般女人的矫揉造作。她就象一轮明月,皎洁莹润、美好无暇。这么想着,他的呼吸也急促起来,一把抱起妻子往床帐走去。 今夜,注定无眠。久未相见的夫妻俩,他们对彼此的思念,是那么深切而绵长。今夜的他们,疯狂、热情、激烈、多情,仿佛要将这黑夜揉碎,揉进彼此的骨血中去。 黄月英暂时在诸葛亮的府邸住了下来。这短暂的几天相聚,彼此都很是珍惜,都想尽可能多地陪陪对方。但饶是如此,除了一日三餐和晚上,她几乎见不到他。他总是很忙,每晚回来都神色疲惫。她知他日理万机,除了心疼,却也别无他法。军国大事,她不是不懂,却不能问,更不能参与。 第十四章 赵云 这日早膳后诸葛亮去军营巡查,走前吩咐以前的书僮,现在府上的管家河清,陪夫人去附近街上走走。河清愉快地答应了。府上唯一的一辆马车,被诸葛亮乘走了。河清本欲再雇一辆,被黄月英制止了。她淡淡说道:“我想步行走走,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让赵五和周二跟着,顺便也让他们长长见识。” 河清听了忙小跑着安排去了。心想夫人虽出身名门,却没有娇纵的性子,又很是体贴懂事,老爷总算是家门有幸,得娶贤妇。 临烝虽是个小郡,但因地势显要,位于三郡的中心,经济还算发达。尤其是诸葛亮带兵进驻后,安定百姓,纪律严明,将这一方小郡治理得井井有条。 一行四人步行上街。只见沿途街道还算是宽阔,两旁有林立的铺面,经营的东西也还算丰富。百姓们自在来去,秩序井然。 逛不多时,迎面便遇到一支贩皮货的商队,大约有十来人左右,穿的衣物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其中领头的一个人,满脸横肉,颇有凶相。看见街边一个孩子跑了出来,竟一鞭子挥了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 眼看鞭子快落到孩子身上,黄月英急步窜了过去,正欲拉过孩子,一骑快马驰来,马上人一个探囊取物,把地上孩子抱了起来,疾驰向前停下,不待马停稳便跳了下来,放下孩子。然后迎向商队众人喝道:“青天白日,怎地对一幼童无端打骂?尔等哪里来,既到临烝,就得服从当地法规。” “你是谁,这等闲事也管,临烝的将军都不打仗,专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嘛!哈哈哈。。” “哼哼,本将既要打仗,也要管这些不平事,你待何为!” “好,既爱管闲事,就见识见识你的功夫!”为首之人突然从马鞍下面抽出一把长刀,劈头砍了过去。 “小心!”黄月英见那人手无寸铁,不免急得大喊一声。 却见那人淡淡一笑,并不躲避,待刀欺近才闪身避让,顺手拽着男人胳膊将其拖下马来,只听“咔擦”一声伴随着男人的惨叫,为首的商人胳膊竟是断了,砸落在地上不停翻滚。 “赵将军好身手!”旁边有认识的人高声喝彩,一时间叫好声此起彼伏。黄月英马上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个一身灰甲、英武俊朗的将军,就是赫赫有名的赵子龙。只是他不是镇守在桂阳嘛,怎地今天来临烝了? 因自己是私自前来探亲,故黄月英并没有前去和赵将军相见。她只是远远地朝赵子龙拱拱手,以示问好。赵子龙礼貌地抱拳回了一礼,淡淡一笑,便兀自上马而去,那潇洒的背影渐去渐远,直至再看不见。 那群商贩狼狈不堪地扶着打头的人上马去了。黄月英看着他们的背影。呶嘴叫过赵五和周二:“这群人不是寻常百姓,怕是有图谋而来,你二人想办法跟上,看看他们去往了哪里。把藏身地方记好,回头告诉老爷知道。” “夫人你?没事嘛?” “有河清陪着,没事的,快去,呆会跟不上了!”黄月英急了,看着那群人快走远了,不免变了脸色。 赵五见了再不多话,率先掉头就跑,周二连忙从后面跟上,二人可惜都没有备马,眼看就要追寻不上。 这时有个老汉牵马走了过来,黄月英连忙迎上去说道:“老丈,这马卖给我,钱可以多付,有急用。” 说完掏出荷包里的钱扔给了河清吩咐道:“你在后面和老丈结算!我去追前面那些人!”说完接过缰绳,一个漂亮的翻转便上了马身,打马急急往前方追去。 河清急了,怕夫人独身前往有什么不测。忙把荷包里的碎银抓了一把丢给了老丈说道:“这些应是够了!”说完便转身朝府衙跑去。他得赶回去叫上帮手,骑马去寻。 话说黄月英骑着马速度便快多了,不多会便超过了赵五两人。她并不作停留吩咐道:“我前去追他们,你们回去骑马来寻,呆会在他们藏身处汇合。” 赵五他们大骇,看着夫人一溜烟地骑马奔去,却无法阻拦。只得撒开脚丫子往府衙跑。好在几人走出不远,回去也不过一里路的样子。 很快便追上了清河,三人在马厩牵了马,叫上三个士兵,一行人急匆匆往街上骑马奔去。 黄月英一路急奔,很快便追上了那一列商队,见他们进了城西一间颇大的酒楼,便也下马跟了进来。她将自己的马拴在了店前的一棵树上,马尾用自己的手帕打了个结。这是她留下的联络标志,这个手帕是母亲送给她的,但上面的月季花,却出自赵五老婆的绣功,她是黄家庄子里的绣娘。想必赵五应该认识,他是个细心之人。 只见那群人包下了整个二层楼。其中一人扶着受伤的男人上了楼梯。很快有人下来让掌柜帮忙请来了大夫,看样子是为男人疗伤。 黄月英本打算要一间二楼的包间上去侦察下情况,一摸口袋才想起自己的荷包刚才扔给了清河了,此刻已身无分文。只得找了张桌子坐下,吩咐小二先泡壶茶。眼睛却一刻不停地盯着楼梯口。 上面的人无甚动静,但大夫却出来了,神色颇为惊惶。一边不停擦汗一边急步往外走,显见是一分钟也不想多留。 黄月英跟着大夫出了店门,她喊住他问道:“大夫,里面受伤之人可严重?” “哦,手腕算是废了,即便接好也使不上力气了。”大夫连连摇头。 “可知他们是些什么人?” “听他们私下交流象是些南蛮人。”大夫明显不想多说,再不予理会急步离开了。 黄月英追在后面还想问些什么,眼前却突然多了一人,正是刚才街上见过一面的赵云。他温和地笑着说道:“此人想必不太清楚,问之无用。” “将军也是跟随他们而来?” “恩,这队人马明显不对,我怀疑是别处的细作。需得查清才对。鄙人是职责所在,兄台却是为何?” “呵呵,将军原来是虚晃一枪来麻痹敌人啊,我还以为您自顾走了。我嘛,嗯嗯,普通百姓。保护故土,人人有责。这是一个平民应该有的自觉吧!”黄月英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 “兄台高义,佩服!”赵云听了却异常感动,躬身一辑说道。 “兄台过誉了!”黄月英忙回了一礼。心想这赵云有点呆啊,虽智谋双全,骨子里却是个厚道实诚之人。 刚预备再说,就看见赵五他们寻进来了,进门大概就看见了自己刚才骑的马,正挪过去仔细盯着那个手帕看。显然已经有所察觉。便也顾不得多说,忙跑过去和他们汇合。 简单地说了原委,又指了指赵云。众人便知赵将军已经参与这事的调查了,不免都松了口气。 此时的赵云已经发现了河清,别人他不认识,这个军师府中的管家他还是熟悉的。不免有些疑惑地向着他们走来。 黄月英待他走近,潇洒地对赵云拱拱手说道:“赵将军,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们先告辞了!”说完解开缰绳跨上马背,娇叱一声便策马而去。 河清讪笑着对赵云施了一礼,来不及解释便追随着夫人去了。只留下赵云在那里犯迷糊。 这诸葛军师的管家,一向自视甚高,今天怎么对这个陌生男子毕恭毕敬的,有几分古怪。那个领头的白衣青年,看起来颇有胆识、很干脆利落的样子,究竟是谁呢,能让河清如此恭敬,想来也不是平凡之辈。他日见到了,倒要好好问上一问。 任赵云想破脑袋也猜不到,这个飒爽英姿的年青人,竟然是诸葛亮的妻子,自己明日便会再与她相见,且多年后会常常出入他们家里,吃着她亲自做的菜,看着她亲手做的木马,亲切地唤着她弟妹。 第二日午后,终于摸清情况的赵云,和蒋琬办完此事的交接,才一身轻松地到了军师府邸。他此次过来是专程来见诸葛亮的,对这个亦师亦友的军师,他充满了崇敬与信任。 已经有段日子没听到军师谈天说地,指点天下了,赵云心里总象是少了点什么。乘这段时间军营无事,遂写了数次信来,才被军师特批了这五天假来相见。 晚膳时,见到换了女装的黄月英,赵云惊得差点从板凳上跳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原来青年竟是军师中郎将夫人,那个才名远播的黄府千金。只是传闻中的丑女,此刻却明眸皓齿,笑意盈盈地立于他眼前。 赵云被震得呆在了原地,吭哧了半天,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诸葛亮和黄月英看着他这窘迫的样子,忍不住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次颇为戏剧性的相见,让赵云记了很多年。直到他病逝的那天,黄月英前去看望他,他眼前浮现的,依然是初见那天的黄月英,一脸阳光调皮的模样。 在临烝的几天,黄月英忙着把自己新近研究的十连驽赶着做了出来,赵五和周二帮忙跟着打下手。赵云无意中看见了大为惊奇,也非要参与进来,他们一起赶造了四张驽。这是月英在以前的五连驽基础上改进的,杀伤力更强,用于临烝这样的小城守卫,还是很有用的。 为了方便日后批量制造,她将图纸也画了出来,走前留给了诸葛亮。 黄月英只在临烝呆了十天。一是牵挂果儿,二是诸葛亮实在太忙,她不想他因为自己分心。但两人约定了,明年春天,待天气暖和些了,她和果儿便搬来随军。 “孔明,你在这里日日辛苦,我也无法为你分担,书房里是我新近研制的十连驽,威力甚是强大,用于守城防卫还是有些用的,制作图纸就压在砚台下面,你好好收着,也许哪日就能派得上用场!” 站在风声猎猎的府门外,这是黄月英临走前对诸葛亮说的话,为了不让眼中离别的泪掉下来,她没有迟疑,拨转马头就径自急驰而去。 马蹄声得得得地由近及远,黄月英一行三人很快便不见了踪迹。只留下诸葛亮、赵云与河清,惆怅地站在府门外,目送着他们渐去渐远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去。 第十五章 凤雏 公元209年岁末,荆州刺史刘琦病逝。诸葛亮失去了一大助力,心情很是郁闷。好在月英马上要来随军了,这是个唯一能让他开心些的好消息。 天气渐渐转暖,河边的柳条也抽出了嫩绿。诸葛亮数着日子,每日处理完公务,都会惆怅地站在衙门外望上一阵子。终在一天黄昏,盼来了风尘仆仆的黄月英和果儿,还有环儿等几个丫环家丁。一家人终骨肉团聚。 此时的荆州,形势又有了很大变化。刘表原来的部属,大多数都已经归附刘备。但刘备的辖区目前只有这四郡,土地太少,不足以容纳这么多人。 刘备决定亲自到京口,去面见孙权,请求把荆州全部交给自己管理。临行前大家都一致反对,就连行事一向决断的诸葛亮,也顾虑重重,他深怕周渝从中作梗,导致刘备被强行留在江东。 这天回府晚膳时,诸葛亮还在为此事纠结。只勉强扒拉了几口饭菜,就停下了筷子。 月英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情知有事,遂关心地问道:“夫君何事愁肠百结?” “哦,无事!”诸葛亮初始并没有说,他不想妻子跟着担心。 “说说吧,或许我可以略作开解呢?”黄月英再次问道,边吩咐环儿把诸葛果带下去洗漱休息。 “主公要去江东面见孙权,意图要回荆州自己管辖。你也知道,如今我们的属地只这四郡,的确是太小了。虽是必须要走一趟,可就怕这一去,被强留在江东!”诸葛亮眉头紧锁地说道。 “此行安全上大可不必担心,事情能不能成倒不敢说。”黄月英听后略思忖了一下说道:“孙权一向自诩为英雄,行事颇为磊落,况他现在主要精力在于对付曹操,暂时不会与刘皇叔翻脸。你呀,是关心则乱罢了!”说完夹了一株青椒肉丝放在了孔明碗中说道:“快吃吧,你刚才都没好好吃东西!” 诸葛亮看着黄月英笃定的眼神,细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遂开心地说道:“英儿,你真是我的解语花。如此说来我也就放心了,明日就让赵云陪着主公一起去罢。” 他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喜色,遂端起碗又扒拉着吃了起来。 望着孔明舒展开来的眉头,黄月英欣慰地笑了。她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从不多话,但关键时刻却总能适时提醒他,鼓励他,做他最坚强的后盾和助力。对孔明来说,有妻如此,其何幸之。 次日刘备便在赵云的护卫下前往江东。周瑜闻讯果然上书给孙权说:“刘备一代枭雄,且有关羽、张飞这些猛将辅佐,定不能长久屈居人下,从大计考虑,应当把刘备迁走,安置在吴郡,为他建造住宅,供给他美色娱乐。同时,把关羽和张飞两人分开,派他们各驻一地,由我等统率,如此,天下大事可定。切不可滥割土地给他,这三人都聚在疆界,会像蛟龙得云,终不会再留在池中。” 但正如黄月英所料,孙权收到信后只淡淡一笑,觉得周瑜杞人忧天。年青自负的他,觉得目前首要任务是和曹操抗衡,应广招英雄豪杰为自己效命。故并没有听周渝的建议,好言安抚后,刘备得以平安回到公安。 之后不久,大都督周渝便病势沉重。他遗憾地拖着病体,上书了不少作战策略,为孙权的霸业当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没多久,周渝病逝于巴丘。孙权悲痛万分,对他的两个儿子都委以重任,甚至还把自己的女儿嫁于他的长子周循,并任命其为都骑尉。 诸葛亮听闻周渝病逝,虽甚是惋惜,但更多的还是窃喜。周渝武功谋略都很是不俗,于谁来说都是个劲敌。这一去,东吴便再没有可与之比肩的人物。 尤其可喜的是,一向亲刘的鲁肃接替了周渝的职务,想必要回荆州的愿望,不久便可以实现了。 为了吊唁老对手周渝,也为了找老朋友鲁肃,再聊聊荆州的事情,孔明当下决定前往江东吊唁。 黄月英忧心忡忡地说道:“周渝病逝和你送去的信件有关,此一去怕是会遭众人责难。” “英儿放心,我一人孤身前往,出于道义,也没人会为难于我,你且放宽心!” “自己千万小心。” 孔明到达江东的那天晚上,先去找了鲁肃畅谈,聊了聊荆州的事情,并阐明利弊,以求得到其理解和支持。 第二天才随了鲁肃前往都督府吊唁,走进灵堂的瞬间,他能感受到周遭那些利如刀锋的眼神,愤怒地在自己脸上逡巡。 但他佯装浑然不觉,一头跪倒在周渝灵前,哭得声嘶力竭。边哭边诉说周渝的丰功伟绩,及至后来,整个灵堂一片哀嚎之声,众人都哭得天昏地暗,再也顾不是恨他。 孔明却在此时抽身离开,脸上犹有泪痕。及至他坐上小船划在了无垠在江面上,那些人才怔怔地从悲痛中醒转过来。四顾一看,却哪里还有诸葛孔明的身影。 这大概就是平常人所说的,虽千百人围绕,却如入无人之地的意境吧。 此后不久,鲁肃力劝孙权,把荆州借给刘备,与其共同抵抗曹操。孙权考虑再三还是同意了。于是,从豫章郡中分出一部分土地,设立番阳郡,从长沙郡中分出一部分,设立汉昌郡。又任命程普兼任江夏郡太守,鲁肃为汉昌郡太守,率军驻在陆口。以图对刘备有所牵制。 本在江东效力的庞统,听说孙权此番布局后,深叹一口气,自此便生了归刘的心思。 扶周渝灵柩回吴郡安葬后,庞统便不再江东,直接去投奔了刘备。他明白,孙权如今是养虎为患,天下大势已明,刘备早晚会另起炉墙。还不如现在就去投奔,还没博得个不错的前程。况且自己在东吴,一直没有受到足够的礼遇,他并不觉得亏心。 庞统的到来令刘备是开心,他至今还记得司马徽的话,“卧龙凤雏,得一可得天下”。如今,这两个人都投入自己麾下了,他不免很是得意。 但他听从了诸葛亮的意见,决定先抑后扬,只给了庞统一个茉阳县令的官职。庞统很是生气,上任后十分懈怠,诸事不理,后被诸葛亮撤职。 庞统一气之下卷了铺盖走人,决定回老家襄阳。为防追击,他连夜裹着简单的行李便出发了。正当他一人闷闷不乐地行在路上,刘备和诸葛亮迎面而来,一个温良敦厚,一个风流倜傥。两人都笑望着他,说不出的亲切。 刘备抢先一步上前说道:“凤雏先生,您真是襄阳庞士元啊,慢待了!都怪孔明,也不提醒我一下!”说罢解下身上的大红袍子,给庞统披在了身上“更深露重,先生受委曲了,这便随我回府吧!” 诸葛亮深辑一礼陪笑道:“士元兄,亮来晚了!主公有了士元兄,再不必担心荆州。凤雏之才,胜亮十倍!” “不敢不敢!”庞统摆手谦虚说道,心里的郁闷立时一扫而光。 于是三人结伴回城。路上庞统大声对刘备说道:“周公瑾已死,江东自此再无法西进,庞统愿身先士卒,帮主公夺得益州!” 诸葛亮听了心里咯噔一下,益州早晚要谋,但不是现在。看来庞统才投奔过来急于立功,他心想:以“凤雏”之才,当可建立一番千秋功业。那时的他与自己,又该如何相处呢?也罢,日后自己二人就好好辅佐主公,创一番丰功伟业,也不枉二人“卧龙”、“凤雏”的响亮名头。 如此想着,他一提缰绳,紧随前面二人疾驰而去。狭窄的土路上,立时便扬起漫天的灰尘。 庞统被任命为军师中郎将,和孔明一样的官职。他虽还未建寸功,却已受到重用,可见刘备对他的期许,已经远高于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