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酒楼强娶 今年的秋天,粮食较往年相比更为丰收。 城门大开,许多商队陆陆续续拉着马车前来,京都来的运送粮食的军队今日也到了梁城。 “小姐,今日梁城来往人纷繁复杂,城主出门时特意令我提醒您早些回府。瞧这太阳都快落山了,该回城主府了。” 秋画额上已有细密的汗珠,脚下跟着前头的顾羡鱼快步疾走,嘴上利索的传达城主意。 顾羡鱼目光在人群中不停的穿梭,寻找一道心心念念已久的黑衣高大身影,那对宛如一剪秋水的眸子里闪烁着欣喜和焦急。 闻言,她不悦的皱眉,吹弹可破的脸蛋不悦的鼓成包,停下脚步,叉腰四处张望。 “父亲不是说京都来运粮的军队今日到梁城吗?我们都把商铺街逛了三遍了!我连苏将军的影儿都没见着。” 顾羡鱼十五年脑中挥之不去的帅气凌厉的背影,世间男子梦寐以求的隽美容颜。上天精雕巧琢般通通降临在京都苏家少主、今任百里皇朝护国大将军,苏临川。 五年前的惊鸿一瞥,她芳心暗许。而今盼星盼月将他再次盼来,却不得见。 一气之下,顾羡鱼转身冲进一间酒楼,扑腾着跑上二楼找到了窗边的位置,这里可以看到窗外的商铺街。 秋画不会武功,跟不上顾羡鱼的速度。等她上了楼,只见得她家小姐托着下巴,睁着眼巴巴的看着窗外,良久。 “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城主府吧。” 顾羡鱼不语。摆了摆手,坚定不移的盯着商铺街来往的人,一盏茶的时间过去。 商铺街忽地冷清,人流稀稀疏疏直至只剩下商铺老板守着空店。 “秋画,你听!是马蹄声响,很多人。” 顾羡鱼眸中星光乍现,笑如弯月。秋画状似无察觉,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家小姐武功精湛,自是比寻常人等耳聪目明。 派人清散商铺街,一列军队飞驰而来,后却缓缓停下,停在商铺街口。 “将军,前面便是商铺街。是我们运粮的目的地。可……方才探子来报,那帮人闻讯赶来,似乎是冲着我们来的。” 一匹黑色健壮的高昂骏马上,坐着身披黑色盔甲,周身泛着冷冷杀气的男子。 他便是顾羡鱼心心念念的爱慕之人,苏临川。此刻他眉间有些许倦意,仍遮掩不了他周身散发的冷意。 “似乎?”他薄唇轻启,尾调上扬。 沉默…… 苏临川嗤笑,笑声轻柔温存:“白虎,这种带着可能性的话别说给我听,我不喜欢带着可能往前冲。” 他身后骑骏马的白虎颔首。 “我们来梁城运粮,梁城城主的职责便是护送我军安全带粮出城。立即飞鸽传书,令梁城城主率兵前来护送。” “那帮人……要是真来了,那就把五年前的账给他算清了。” 酒楼里,顾羡鱼拿着秋画方才为她买来解闷的弹弓左右摆弄,心中郁闷。 不知为何,马蹄声突然消失了,商铺街依旧空空荡荡……夕阳快落山,顾羡鱼深呼一口气,心中失落如坠崖般疼痛难受。 抬眼见着半空扑腾的肥个儿鸽子,顾羡鱼手比脑转的还快,不假思索抄起桌上吃后的桂圆核,借着弹弓弹力,似离弦之箭射中鸽子。 悄无声息地坠落…对头房屋顶上。 屋顶上,身披大袄的男子吃痛的捂着头,边上的同伴见状纷纷围过来关心。 “嘶…那个不想活的,敢砸老子?” 一人眼疾手快发现了倒在地上动不动的鸽子,献宝似拎起承在身披大袄的男子面前,献媚笑道:“老大,是这该死的东西。” 司徒赫口中爆出一句粗话,深深皱着眉,一把抓过鸽子,蓄起强劲的力道准备把这砸到他的鸽子摔得粉身碎骨。 不曾想刚一抬手,倒是让他发觉到鸽子脚腕紧系的金属小管。 看完管里放着的信条,司徒赫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嘲笑那位远道而来的有志青年。 “送去城主府的信条却落在我手上,不过这厮也太她妈的把我放眼里了,我又不是断袖去打他主意……老子今儿可是为了一位娇美人下山的。” “不过,苏临川这厮既然这么想念老子,那老子也赏他个脸顺道去招呼招呼他去。走,商铺街,给老子收个压寨夫人哈哈哈……” 月上柳梢头,商铺街店主打起了灯。 街口冷气弥漫,一支军队肃然驻地,久经战场练就的血气染的半空都是红晕。他们的首领不语,他们挺胸昂首随时待命,这便是军规,是苏临川练出的护国铁军。 街里酒馆二楼窗边,顾羡鱼像被打了霜的茄子恹恹的模样。秋画守在一旁不敢多言,只能看着心里干着急。 举杯对饮,顾羡鱼终于发觉她已经一天没喝水了,喉咙干得厉害。素手翻起一杯子,拈起一壶往杯里,倒的满满的,一饮而尽。 喝罢,她晃了晃头,继续盯着窗外商铺,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恐错过那一闪而过的英姿。 灯笼光影绰绰,灯火阑珊亮的刺眼,晕晕乎乎……顾羡鱼晕眩的合上眼,低喃道:“秋画,我……我怎么感觉…好困啊……” 秋画忙扶住她摆晃的右手,借力将她扶起,察觉身上力道越来越重。秋画担心起来:小姐不会是劳累过度,伤神了吧…… 她忙轻声喊道:“小姐?小姐?我们回城主府在休息,先回城主府好吗?” 不见回应,秋画叹了口气,担忧同时还是困难的扶着顾羡鱼一步一步朝酒楼外出去。 酒楼大堂客人稀少,掌柜的小二的都坐在柜台前唠着嗑,秋画好不容易付了银两,还未踏出酒楼门,一群高头汉子冲进来。 秋画连带着顾羡鱼生生被撞在门边,重心不稳,她忙把自家小姐护紧紧在怀中。 “诶诶诶,不长眼的啊,伤到夫人,老子请你们喝西北风!” 司徒赫迈出大步跨进酒楼,见着秋画警惕的眼神,他自觉温柔善良的扬眉爽朗一笑,却不知秋画见着他笑,嘴角抽了抽。 “老子对顾家大小姐一见钟情,好不容易等到大小姐出府,老子特意带着兄弟们把顾大小姐娶回林山。” 第2章 抢亲认亲 司徒赫说着,嘴角噙着笑,看着秋画紧拥的顾羡鱼,眼底闪烁着疯狂的谷欠望。 “夫人,相公来娶你回家了哈哈哈。” 他快步朝顾羡鱼走去。手下识相的快速将用力挣扎的秋画拉开,甩在一边地上。 “小姐!小姐!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快放开我家小姐!要不然,城主也不会放过你的!定会将你千刀万剐,痛不欲生!” 秋画被大力摔在地上,她不会武,身子骨弱,禁不住这么一摔。她疼痛难忍,眼睁睁看着那只禽兽将她家小姐抱在怀里,色眯眯的眼神让她压抑不住,嘶吼着。 顾羡鱼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一股温热触碰着她,可困意难抵,直直睡了过去。 司徒赫埋在她颈间深吸一口气,女子少有的淡雅清香传入鼻中。是他心念已久的味道……是他饥渴难耐已久的女人。 “夫人今日玩的太累,困了。兄弟们,回林山吧……那厮老子就不搭理了。” 司徒赫抱起不省人事的顾羡鱼,站起往外走。 秋画忍着腰身传来的剧痛,拼命伸出手用力抓住他的衣摆,呼吸絮乱,声音颤抖。 “你……放开小姐!你这个……禽兽!” 司徒赫不耐烦的一脚踹去,秋画如断了线的风筝摔在酒楼大堂的一角,身上淤痕明显。 “你是秋画侍女吧,给城主岳父传句话,就说我司徒赫今日娶了他女儿,待洞房之后,老子会带着聘礼去见岳父岳母的。” 说罢,转身迫不及待的走出酒楼,大步悠哉悠哉往商铺街口走。 黑夜,不知何时,商铺皆打了烊。 黑灯瞎火的,街口那股冷意气息依旧不因黑夜而弱三分,反倒更加强烈。 白虎抬眼看向商铺街,随后开口道:“将军,前方有女人哭喊的声音。” 苏临川垂首摆弄着掌中的剑,他早已听到里面传来的嘈杂声,眉目间少有的烦躁:“等里面的人出来,是司徒赫,杀。” “领命。” 皎皎月光铺洒在街口平坦大道上,月圆月缺,今夜注定不能平安。 司徒赫沉溺在“他得到顾羡鱼了!”中无法自拔,丝毫未察觉前方已传来剑出鞘的争鸣声……越走越近,只等黑马之上那位薄唇轻启。 “杀。” 剑光四起,在月光下挥出道道血的痕迹。 是剑光? 还是血光? 剑封喉的刺啦声,剑穿脏的刺闷声…… 嘈杂的叫喊声消减着…… 似乎就在一瞬间的事。 只剩司徒赫孤零零的愣愣抱着一个女人。发生了什么?谁能告诉他! “司、徒、赫。这么久不见,还是改不掉旧习啊。” 苏临川冷眸定在司徒赫怀里的女子上,微弱的月光照着她身影,她头埋在司徒赫胸口。 这个女人……莫名的熟悉。 好像……她。 五年前,苏临川尚不过十五,皇命他父亲前往梁城运粮,他跟随左右。 在梁城城门上,他一眼望见其中清秀可人的小女孩,手拿包子在士兵间来回跑,一头已长成的乌发在风中轻扬。 苏临川当时的想法便是,这女孩真可爱。 原本以为这只是惊鸿一瞥,没料到还会再见。原来那个女孩便是城主的女儿,她叫顾羡鱼。他知晓后,心里竟是压抑不住的欢喜。 他与父亲在城主府住下,每日他都能在后花园见到她,她从小爱舞弄刀剑棍棒,城主顾忌她年纪小,只让她学招式。 苏临川知晓,即拿起刀斧往附近的林山去。林子里见到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竟然在调戏年幼的女孩,一怒之下拔起刚做好的木剑,用力挥在那男孩的背上。 他只知那男孩满口粗鄙之言,没有甚教养,无法与之交流。苏临川拉着受辱的女孩护着她下了林山。 在林山脚下,他见到那道可人的身影。见着他,顾羡鱼急急的向他跑来,眼底还含着快落下的泪花,见到他手牵的女孩有一丝错愕。 苏临川内心慌乱了起来,不知为何,忙松开牵着女孩的手,抱起顾羡鱼,将木剑赠与她。见得她高兴的模样,他内心才沉淀下。 苏临川珍惜有她在的日子,每天手把手教她武功、习字,陪她玩捉迷藏。这大概是苏临川一生最肆意挥霍的时间。 他喜欢顾羡鱼软糯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喃细语,喜欢顾羡鱼白嫩细滑的小手停留在他身上的温度,喜欢顾羡鱼依恋他的样子……喜欢到连他回了京都也朝思暮想。 从温馨中回转,苏临川周身冷意竟奇异般散了些许。这个女子应不是她,她很乖的,如此深夜已经在闺房里休息了。 想罢,苏临川悠悠的将目光移开。 “苏临川!老子他妈惹你没?你就这么跟老子过不去!连老子娶个媳妇你都要来碍一脚,你闲的慌是吧!” 司徒赫气急,又总不能将怀里的顾羡鱼砸了出气,瞧着苏临川那厮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他,那眼神……啧啧。真可恶一人! “呵。” 苏临川轻笑。 “你的媳妇每年都要娶一次?” 司徒赫凝噎,随即理直气壮的喊道:“多多益善!你堂堂百里皇朝大将军不会不知道这词吧。” “噗呲。”身后的白虎忍不住笑出声。 气氛僵持,终会有人替你打破,例如。 “唔,苏…临川……苏……” 顾羡鱼在司徒赫怀中不适的晃了晃头,嘴里呢喃着他的名字。 眼神可见的黑马上高贵的身影听到这声音后身形一滞,冷冽的眼神变得错愕,仿佛只需一瞬,他的华贵雍容全散失已尽。 也只需一刻愣神,而后杀气肆溢,阴森森的声音催的司徒赫站的差些不稳。 “你敢抢她?当、媳、妇?” 最后几个字苏临川简直是咬牙切齿讲出来的。 “你还给羡羡下药!” 司徒赫一惊,朝后退了几步,见了鬼样戒备的看着他。心底那个荒凉,谁知道会在苏临川这厮上出了茬。 他才想起来,顾羡鱼五年前和苏临川可是至交啊!他现在偷偷娶顾羡鱼当媳妇,给苏临川撞上…… 司徒赫立马扬笑,真佩服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大哥!你是顾羡鱼的大哥,那也就是我的大哥,我对刚才的无理粗鲁非常抱歉。大哥!大哥!我的哥哥!” 第3章 朝思暮想 苏临川给他这无厘头越发气,尤其是听到司徒赫说的“你是顾羡鱼的大哥。”心里好不是滋味,很想打他了。 “啊——唔、噢。” 司徒赫疼的跪在地上,脚好重还好痛……起不来了。 苏临川虎视眈眈的看着抱顾羡鱼回来的手,缓缓移到白虎惊慌错愕的脸上。挑了挑眉,谁让你抱她的?手不想要了? 他下了马,轻柔的将顾羡鱼接进怀,轻声道:“你们找个酒楼客栈,我带顾小姐回城主府。” 入了秋,夜里越发的透心凉。 顾羡鱼床上热醒,抬头发觉到自己被子盖的有多么厚重,一床……两床……三床被子! 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掀开就是正道! “你敢掀开,本将军再给你加一床。” 清冷的声音从床边响起。 顾羡鱼身子一个激灵,吓得不轻,本已热的粉嫩脸蛋越发红。她利落的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抬眼看向床边茶桌,看清后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苏临川!他此时盔甲已卸,只着一身黑色劲装,披着藏青裘衣。修长的手指拈着茶杯,微挑的眼眸定定的看着衣衫不整,呆呆不语的顾羡鱼。 “好看吗?” 顾羡鱼痴痴地点了点头,轻喃道:“好看……” “阿呸呸呸…” 才反应过来,顾羡鱼忙为方才说出的话感到羞耻,耳边一阵轻笑,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着实让她沉迷。 顾羡鱼试探性的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虽然你在这我挺欢喜的…… 顾羡鱼记得她和秋画一起去等苏临川,后来取去了一家酒楼等,然后……就不清了,难道后来遇到了苏临川,苏临川担心她,便抱着她回来,还守在她身边…… 想着想着,她嘴角挂起一抹幸福的微笑。她站起身,温顺的端过苏临川递来的茶,美滋滋的品尝。 “你别误会,我只是碰巧看见你被下药给抢去当压寨夫人,顺道救下带你回府。” “唔…咳!咳咳!”顾羡鱼活生生给茶水喝的够呛。 简直荒唐!光天化日下,她竟然还给下了药,还给抢去当什么……压寨夫人!苏临川还满脸幸灾乐祸的瞧着她。 顾羡鱼从容的将茶水喝尽,喉咙舒畅不少,勾了勾唇角。 “什么下药,什么抢妻?”,她抬眼看向苏临川,轻笑了一声,道:“明明是我自愿的。” 不等苏临川接话,她又坐回床边,拿起一块青玉饰佩,唇漾浅笑,满怀深情道:“我与他相识已久,早已用这块玉佩定情。他人很好,特别会照顾人。我生病,他总是衣不解带的照顾我,他还会在我难过时陪我去玩。” “今日本就是我自愿与他同走的,只是夜深我困了便睡过去,与你何干?” 顾羡鱼说着说着,思路越来越糊,编不下去了…… 回应她的,是苏临川戏虐的笑声。自五年前回到京都后,他还从未如此开怀过。见着她撒谎时两只小眼滴溜的转来转去绞尽脑汁的编,苏临川内心从未来过的愉悦。 “傻羡羡,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谎话很蹩脚?” 顾羡鱼听到熟悉的呼唤,恍恍惚惚心里不明不白的酸胀,特别难受,眼眶湿润了。干脆不演了,拎出板凳坐在苏临川对桌。 “小川子,亏你还记得我!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一去就五年……你都不知道我在家有多难过。” 苏临川淡淡地瞥她一眼,轻哼,道:“难过到去青楼夜夜笙歌?还是难过到酒楼大摆宴席?亦或是难过的在府中招收几个门客?” “这不是……”,顾羡鱼摁捺住想咬牙的冲动,只是微笑,道:“这不是你走了我乏味啊,我就去青楼找小姐姐玩,帮父亲招待下远道而来的商客,找门客请教武功。我这心里还是特别想你想你想你的。” “我也想你。” 顾羡鱼还以为苏临川会继续说她,却听得这样一句郑重其事的话语,一时怔愣住。 “我临走,买通你的一个亲身侍卫,命他每过四天传给我你的消息。五年,我每每都在盼四天之后,盼着那封信。信里道你在青楼流连忘返,我恨不得把你抱回京都每时每刻守着你!” “有一次信里说,你爬山遭到土匪,逃出来后受了伤。你知道我当时多么着急吗,我心里泛着疼,心疼我的姑娘,恨不得将那窝土匪千刀万剐。” “终于有天,各朝官员齐齐上奏各地匪帮大患,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皇帝封我为将军带领士兵缴清匪帮。我悄无声息地独自来了梁城,挑上林山,逼得他们从良。” 顾羡鱼急道:“你怎么不来见我?” 苏临川低沉片刻,似乎在考虑该讲不该讲,思绪辗转,他呼吸一个颤抖,冷声道:“有些事你还是不需要知道的为好。” 他说罢快速起身,没给顾羡鱼一个缓的机会,转身走出门。 顾羡鱼追了去,门却死活拉不开。她不停的拍门,嘈杂的敲门声中一阵清冷的声音透门而来。 “躺回床上去睡觉!明日来商铺街,把你的侍女接回去。” 如今顾羡鱼还沉浸在苏临川离去前少有的慌乱绝望深神色。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如他骄傲般的人,是什么这么破碎了他的模样。 想到同样的神色,出现在那年父亲顾景琰脸上。 那年顾羡鱼在青楼向花魁学弹唱,侍女秋画急匆匆的跑进来告诉她,父亲受了重伤昏迷中,心跳漏了一拍,急急放下手上一切策马回府。 父亲身上的衣服零碎的都是被剑划过的痕迹,狭长的伤口,鲜血已变得黑紫,凝固着衣衫,明显还有中毒的迹象。 经有名的郎中诊断,依旧诊不出到底身中何毒,只知此毒剧烈,恐怕活不过今日。 顾羡鱼当场如雷击后的不可置信,夹杂着恐慌,不敢相信父亲生命在这所谓剧毒面前如此渺小柔弱。 直到有一位布衣老者端着一碗稠浓黝黑的所谓“中药”,治好了父亲的病。 父亲醒来后,母亲问询,他却是一副恐惧绝望的样子,什么也不肯说。像一个未浸染世事的孩童初次涉猎,遭遇了挫折。 与苏临川今夜露出的模样大有相像,到底是什么?顾羡鱼内心疑惑不解重重交杂,冲击着思绪,直到月移东方半空才堪堪入睡。 第4章 马车遇事 翌日,清晨。 体态雍容华贵的妇女开进顾羡鱼的房门,见她毫无形象的七横八竖躺着睡,呼噜声此起彼伏,延绵不绝…… 她无奈的轻笑一声,将下人散了去。自个儿轻悄走到顾羡鱼床边,温柔喊道:“羡羡,该起床了,这太阳都快晒屁股了。” 顾羡鱼睡眼朦胧,从床上坐了下来,抿了口母亲递来的热茶暖身。 “娘,今天我还要出去一趟。” 柳汝眉眼含笑,道:“不会是去见日思夜想的苏将军吧。” 顾羡鱼尴尬的挠了挠头,但也不否认。她今日的确是去见他,只是见他把秋画带回来,也不知道秋画怎么样了。 “不打趣你了,娘只是来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父亲升官要前往京都,你可记得把自己行李备好。过些日子,待军队运粮完后,我们同苏将军一同回京。” “真的啊娘!” 柳汝佯装生气,道:“娘还能骗自己女儿不成。” 她再三嘱咐过顾羡鱼后,有要事离开。待她走后,顾羡鱼左手支着下巴,右手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热茶,发出一声舒服的谓叹。 街上人来人往,议论纷纷。 “你知道吗?昨夜这出了好几条人命呢!” “对啊!我还听说,是军队杀的。” “好像是苏将军……” “诶对对对,没错了,就是他们。” “不过杀的好!那帮土匪嚣张了以为没人管的了他,哈哈谁曾想,咱们威风凛凛的苏将军一来,他们就像被腌的咸鱼样。” 顾羡鱼耳朵可灵,这些对话早也清清楚楚传进她的耳朵。听罢,她略略蹩着眉,沉吟半晌,忽然被自己一个想法震惊了。 昨夜苏临川说有人劫持她,便阻止了。这会儿百姓说昨夜苏临川杀了几个土匪,梁城土匪也就林山司徒赫那帮……所以劫持她的那人,是司徒赫! 思绪间,眼前突然冲出一辆马车,朝着她直冲过来,顾羡鱼来不及闪躲,仅仅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顾羡鱼紧张的闭上眼,却突然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清香,好像是…… “你不要命了?敢站在路中间发呆!”,颤抖的声音中夹杂着愤怒和紧张。 顾羡鱼一抬眼,入目的是苏临川气急败坏的模样,依旧是那么俊朗隽美。 天知道,苏临川等不及从酒楼出来,便见到这一幕景象,傻姑娘站在路中央,一辆马车朝她疾驰。他心跳像漏了一拍,好似重要的东西快要消失。 “这不是你来了嘛。我没事。” 苏临川欲开口教训她几番,不远处停下的马车里走下一位清秀的女子,急急向他这边走来。 “姐姐,你没事吧!” 顾清月焦急的看着顾羡鱼,欲伸手查看她的身子,却被一道高大的身影阻了。 “你别碰她,她就没事。” 顾清月尴尬的收回手,面容僵硬。 “姐姐,下次可要注意些啊,出门在外我们还顶着顾家小姐名义,得注意着点形象……” “她!说的对!” 洪亮的嗓门震得街头来往人群纷纷回头,用着极度看傻子的眼光看向顾羡鱼这边。 司徒赫很满意他作出的高效引人注意,越发放肆的指着苏临川,嘴里抱怨:“这厮还忒不要脸的在街上搂搂抱抱!!抱的还是老子的昨儿刚娶的媳妇!” 顾清月眸底划过一丝幸灾乐祸,焦急地阻拦司徒赫继续叫喊:“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姐呢,我姐和苏将军两情相悦……” 司徒赫愣是瞪大眼,大骂:“他俩叫两情相悦,老子他妈还是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娶妻呢!他苏临川就是第!三!者!” 周围驻足的人群纷纷一片唏嘘。 “城主女儿何时成亲,我怎么不知?” “是啊是啊,难不成是为了和谐,把顾大小姐嫁去了匪帮?” “什么!那……那我们的苏将军和顾大小姐不是两情相悦吗?这不就活活拆散一对鸳鸯!” “是啊,真是可惜了顾大小姐,嫁给了这么一个莽夫……” 眼见着事情传的越发离谱,顾清月站在一边也不言语,她余光瞥向身旁一直被护着的顾羡鱼,心里不是滋味,那是她渴望的怀抱啊。听周围人的议论,她心里渐渐好过些。 “你再给我这里瞎编,你信不信我揍你!” 顾羡鱼挡开苏临川,满脸通红的冲向司徒赫,紧紧揪着他的衣领,气急反笑道:“司徒赫,以前怎么没见有这本事!你拿你那套谎话哄哄人家小女孩也就算了,你拿来用在我身上!你是嫌活得太无聊,偏找点骂找点揍你心里才舒服?” “你是觉得我的巴掌很适合你的脸,要来尝试下?嗯?” 募地,司徒赫像是被一股大力冲开,顾羡鱼紧抓他衣领的手一阵颤抖,不经意松开手,司徒赫像离弦的箭朝后商铺撞上。 这力量,太恐怖了…… 司徒赫匪帮少主,从小在山林摸打滚爬出来的武功,也是寻常武人不可攀比的。 “别管他了,回酒楼。” 苏临川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到了酒楼,顾羡鱼才发现,她身后顾清月也一同跟了过来。 “她是谁?” 苏临川阴沉的看着多余的女人,带着疑惑看向顾羡鱼。 “噢,我叫顾清月,是姐姐的妹妹。过几天,我和你们一起回京都。” 顾清月不等顾羡鱼开口,忙站到她身边,热切的看着苏临川,嘴里回答着。丝毫没有察觉到苏临川一瞬间眸中闪过的厌恶。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从酒楼里走出一个人,一看正是秋画。见她一瘸一拐急急向着顾羡鱼走去,眉眼间都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司徒赫伤的?” 顾羡鱼眉头狠狠一蹩,脸色阴沉的难看。 “他手下的几个喽喽,不过都已经被苏将军教训了。都怪我愚笨,让司徒赫那王八蛋有机会给小姐下迷魂药。都是我不好,小姐您怎么罚我,秋画都认。” “你看你,身上伤,我现在心里揪着疼。你家小姐我武功一流,却还保护不了身边的人……” 顾羡鱼扶着秋画,眼底尽是心疼内疚。 苏临川回想她说的话, “却还是保护不了身边的人。” 他突然唤道:“羡羡。” 顾羡鱼一时怔愣,抬头看着他。 “以后你保护世界,我保护你。” 第5章 永溺爱河 周围喧哗的人声都在此刻消失贻尽,顾羡鱼的耳畔只留他说的话…… “你保护世界,我保护你” 原来爱情也可以如此幸福……美好。 原来,你也是,喜欢我的。 跌跌撞撞的五年,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朝思暮想…… 暮然回首,灯火阑珊处,原来,你就在我的身后。抬头看他,他抬眼望过来,弯起嘴角,淡雅的笑了笑。 对着她道:“你保护世界,我保护你。” 我保护你…… 声音清淡温和,甚是好听,飘飘辗转在顾羡鱼的回忆中游离了半辈子。占去了顾羡鱼一辈子的心。 顾羡鱼眼眶湿润,声音颤抖:“苏临川,你知道你说这句话后,没做到会有多不负责任吗?” 苏临川只是定定的望着她,轮廓分明的唇轻启:“羡羡,我心里从未有过其他人,因为它有你了,已足够。” “我爱你生生世世,我只想与你不离不弃,形影不离。” “羡羡,你敢说你对我没有丝毫的爱。我能感受的出来,你也是爱我的。羡羡,我爱你,我想保护你,一直。” “我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嫁给我。” 顾羡鱼轻点头:“我愿意。” 她突然发觉,幸福来的总是太突然了。 一瞬之间,夜空绽放开满天的星光,那是……好多的流萤。 苏临川搂顾羡鱼的双肩,薄唇轻轻从后贴上她的耳垂,惹的顾羡鱼身子一下轻颤。温热的气息吐纳在她的耳边,缓缓靠近。 顾羡鱼望着映入眼帘的那双清隽绝世的眼瞳,见着他的薄唇缓缓靠近,她不自禁的闭上了双眼。 沉溺爱河,一阵晕眩…… “小姐,您终于醒了,这……您怎么睡在草地里呢,入秋了夜凉,小姐不照顾着自己的身体!要是夫人知道那不得一顿操心。” 嘶。 侍女的灯笼刺的顾羡鱼转头看清了周围模样。漆黑的夜空,繁星点点,哪有甚流萤?哪有甚灯火通明的街铺,叫嚣着“在一起”的人群? 原来这都是个梦!她轻哼声,唇角微勾。 顾羡鱼啊顾羡鱼,长大了啊,连春梦都敢做了! 顾羡鱼捶了捶麻掉的双腿,老实说,话本里写的什么草地烂漫故事都是假的,肉都给磕出红印子谁还想着,烂、漫! 踉踉跄跄的走回庭院,顾羡鱼沮丧的推门,大门紧闭,一把锁连结了两半门。 干得漂亮!顾羡鱼,长志气了,做梦出门竟然记得锁门了。如果她有这种好习惯,至于之前梁城小偷都来找她吗。 ……顾羡鱼气急在原地打了个圈,后瞬间淡定的叉腰张望,翻墙还不行?如一剪秋水的眸子透着星光点点。小碎步朝着比她高一个身子的围墙蹭。 紧紧扒着墙沿,顾羡鱼面目狰狞的抬起头,久无人打理的墙沿满是灰扑扑的尘埃,喘进她的鼻子引得一阵咳嗽。 她有些后悔了,当初不认真跟着聘来的轻功大师学轻功,现如今被一堵墙碍着没地施展手脚,听说苏临川的轻功在百里皇朝所有武家高手里是顶尖的,武功更是了得。 顾羡鱼撅撅嘴,嘟囔道:“苏临川有甚可骄傲的,等本姑娘拜上名师武功大成,我一定把你打的落花水流!” 好不容易一只脚跨上围墙,低头便看见那抹隐藏在墙下的黑影,穿着云纹黑靴,他背对着看不清容颜,但大抵是个男子。 顾羡鱼的记性是好的。 今早苏临川着的不就是这身衣服吗? 顾羡鱼看着他,略略偏头,声音软糯柔顺。 “苏将军夜安。” 苏临川侧身淡淡瞥一眼围墙上狼狈的身影,唇畔不觉挂起一抹笑意。 第6章 翻错院墙 “你来这做什么?脏兮兮的。” 危险凌厉的气息袭来,还有苏临川极度嫌弃的眼神,紧皱的眉头,皱给谁看。 顾羡鱼抬手指了指庭院内灯还未熄的屋子,抬了抬白皙优美的下颚,眯着双眼笑道:“这句话怕是该本小姐问你吧!这明明是我的屋子,这三更半夜,苏将军可别跟我说这院子是个赏月的好地方。” 说罢,她挑了挑眉,得意的看着风轻云淡的苏临川。 苏临川不紧不慢的瞥了眼亮着的屋子,抬眸朝她看去,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轻笑一声,笑自己自作多情,还以为她是特意来找他的,她还真是……四处为家。 “这是我暂住的庭院。” “啊?”顾羡鱼反倒一愣。 “客栈住满了,本将只得劳烦城主给个庭院暂住。噢,还是今日刚打扫出来的。”,苏临川沉吟片刻,疑惑道:“顾小姐的庭院,我记得可在东苑最边。” 丢脸丢大发了! 顾羡鱼无语的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空,低首露出一副毫无瑕疵的微笑:“今日月亮甚圆又亮,正好苏将军好好欣赏,小女子就不打扰将军雅兴了,告辞!” 说罢,她两手紧紧扒着墙沿,颤抖的一只脚小心翼翼抬起,准备翻下。 “苏小姐沿着墙沿走去,转个角再翻下去,不就到了?” 好家伙!她说呢,怎么会走错,敢情这家伙就挑了她边上空人的屋子住。 顾羡鱼有骨气的翻下墙,一个踉跄,她不禁惊呼出声。她不知道隔着墙那头的苏临川听到呼声,神情猛然紧张,飞快冲到院门口,一只手紧紧抚着门锁,一边细听门外的动静。 “苏临川!哼哼哼……迟早有一天,本姑娘打的你心服口服!哼哼哈哈!” “哎哟,这腿,我都嫌弃你了。” “还真得找人练练轻功了,忒重要了!” …… 练轻功? 苏临川微不可察的勾起唇角,若是找他教,他肯定不能轻易的答应她,得矜持。总得……想些借口,看她的“真诚”。 一夜好眠,东方吐白,旭日高升。 顾羡鱼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秋画激动的端着洗漱小盆冲进来。 “小姐,快起床了,今日您得随苏将军前去粮仓检查并且计算收成!小姐,您可以和苏将军形影不离一整天了,开心吗!” “我可没答应!他找谁不好,干嘛找我?我今天还要去红怡苑找清素姑娘合琴呢,你帮我转告他,本姑娘忙着呢!” 顾羡鱼慢悠悠穿起鞋,披上藏青丝绸长袍,依着秋画手巧的为她挽起一头乌发。 铜镜中,倾世的女子映出,灵动的双眸熠熠生辉,精致的眉眼轮廓,挽起乌发后,露出白如玉脂的颈脖。微挑的眉眼间带着少有的温婉动人之气。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秋画骄傲的看着铜镜中的美人,嘟囔道:“我家小姐长得如此绝代风华,苏将军怎么就不心动呢?” 洗漱的时间,好几个城主和夫人柳氏派来三催四请的,让顾羡鱼快点,苏将军还等着呢。 第7章 张府设宴 窗透初晓,日照西桥。 “落花无言,人淡如菊。” 华贵高雅的紫衣男子,闭眼轻嗅鼻尖菊香,温润的眉眼之间,带着另一番苏临川没有的阴柔之美。 “有幸此生还能得楼主一请,不知齐某有何事能帮上楼主?” 顾羡鱼斜斜睨了他一眼,脸上神色一派老成,沉吟良久,道:“我父亲高升,再过半月,便要启程前往京都任职。你的人脉广络,我想让你帮我在京都看几处好地,将我的酒楼商铺迁过去。” 齐余撇眉,状似委屈的道:“我人脉广络,那你可就是人脉广阔了,你闲的也是闲的,怎么不自己找呢。” “你以为我不想?” 顾羡鱼轻拧眉心,神色无奈中还透着些许倦意,轻声说道:“苏临川让我随他一同收检粮草,这几日我帮衬着计算,每天都是起早贪黑。今日才算粮结束,我才得以休息,酒楼和京城那边我还需联系,你帮个忙,就算我欠你个人情。” 脸面不够,尽拿人情凑。 齐余从顾羡鱼刚入门,便见她不停的打哈欠,于心不忍,还是接下。 “你酒楼那边需要我帮忙吗?毕竟你忙大了,会被你家里人知道。” 顾羡鱼摆了摆手,“唔”了一声,又用右手支起下巴,半伏在桌上,眯着双眼。 “他们要是能知道,五年前我开始经商就该知道了。何必等到现在?我将酒楼主区迁至京都,那处四通八达的地段,就暂时有你把持……” 齐余眼顿时亮晶晶的看着她,刚欲问出口的,暂用是不是不用租金? “租金看在你我行商好友之道上,给你便宜些,一个月只需付我一千两银子,你直接交给商行当铺总管李老就行。” 齐余看着下颔尖尖,脸色白润的顾羡鱼此时浅笑盈盈,不由得心中感叹。 顾羡鱼平时瞧上去谦逊有礼,规规矩矩的微笑标准得体。可她笑得极温柔时,便是满肚子坏水,轮到别人遭殃的时候。 这不是……轮到他了嘛。 他与顾羡鱼相识五年,五年。他见证了顾羡鱼坚持不懈的奋斗历程,他与她一起打下了商业的半壁江山,早已将彼此了解得深透,感情浓于血。 五年,他却还是不知道,她当初为什么如此拼命的付出,瞒着她的家人,日夜颠倒的算收支,外出奔波,运货。 到头来只得一声轻叹,齐余拧眉,还挺心疼这丫头的。 “顾羡鱼,像你这般的女子,我之前还从未见过。” 顾羡鱼拈起齐余房内昂贵的紫砂茶杯,品了口,茶香在口中四溢,恍惚间觉得神清气爽,心情舒畅了不少。 “那我该庆幸,在齐公子眼里我还是个独特的女子。” “是在下的荣幸,能遇见如此美丽动人并且足智多谋的合作伙伴。看你最近的状态也不佳,这样吧。” 齐余起身走到茶几边,拿起茶几上的一张点缀奢华的请柬,放在顾羡鱼面前,手指了指,道:“这是张大公子的酒楼开业,送来的请柬。本意我是不去的,毕竟是竞争关系,看你这么无精打采,你代我参加一下。” “张家是两三年前从京都迁来梁城的,在京都也是大户人家,有不少人脉,你去了还可以搭上几根线,以后在京都开酒楼好过些。” 顾羡鱼思虑一番,觉得也不错,便将请柬拿了:“谢了。不过这张家在京都也混的顺风顺水,为何要退避三舍来梁城?” 齐余赞同的颔首,微挑的丹凤眼中透露着些许迷惑:“这我也没派人仔细调查,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去查一下,在你前往京都之前我应该可以查清。” 他看到顾羡鱼道“好。”,便不多言语:“你在这呆的也挺久了,你我二人独处一室免得惹人误会,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去尽快帮你安排好迁楼的地域。” * 回到自己的庭院,顾羡鱼刚打开房门,眼前便出现一男子黑色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 顾羡鱼听着头顶传来一阵嗤笑。声音的主人赫然是苏临川。 “顾大小姐是不是嫌自己福泽深厚,身子骨结实的很?在粮仓忙活了几天,还一心四处蹦跶……呵,本将军就不该看你可怜放你几天休息。” 顾羡鱼略略抬头,抬手撑着门框,闻到苏临川身上散发出浓郁刺鼻的血腥味,才抬起眼欲要问,就见苏临川眉头紧蹩,脸色阴沉得难看,他衣服上凝固的血液泛着光泽。 “苏……苏临川?谁打的?” 苏临川转头不理睬,但他额上显而可见的汗滑落瘦削的脸庞,脸色苍白一片。 来不及问什么,顾羡鱼急的忙喊秋画,一边小心翼翼的将苏临川的手环在她颈上,她一手环着苏临川的腰,一步一步仔细的带进房内,扶到床上。 苏临川紧闭双眼,如扇般的睫毛下隐藏着无数交杂的情绪。她……会紧张,她是……喜欢他吗?呼,看来今日做的都值得。 沉沉的睡去,是梦是醒不自知,只道梦里是她…… “羡羡,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我做到了。” 她仰着头,浅笑嫣然。那双明透如一剪秋水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扑眨不停。 一如……五年前那副模样,从未变过。 “小川子,你没必要保护我的。” “有必要!”,苏临川忙急道:“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五年前,我就说过。” “那些阻碍你前进的人,我会一个一个拔除,威胁到你的人,我会一个一个让他们臣服,凡是伤害到你的人,我一定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正如他……” 恍恍惚惚,梦中倾诉酣畅淋漓,拥着顾羡鱼如痴如醉,直教一界威风凛凛的护国大将军败了,头一回败了,败的如此的彻底,如此的干脆。 若是梦,那便让他永远沉溺罢了。 秋画端着一盆热水,心急如焚地站在顾羡鱼身边,看着自家小姐面不改色的照顾着依旧昏迷不醒的苏将军。 顾羡鱼正将一块热布轻轻擦拭着苏临川的脸,见得他忽然薄唇轻启,听得他梦中呢喃…… “嫁给我。” 第8章 青楼名姬 “嫁给我。” 顾羡鱼轻拭的手一颤,抬眸讶异的看着睡梦中嘴角微勾的苏临川。 直接勾起她梦中快要消散的似曾相识的话语,“我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嫁给我。” 嫁给我。 秋画呆愣了一下,双眸亮光,狂喜道:“小姐,苏将军,苏将军他…他表白了!我就知道,苏将军是喜欢小姐的!” 他,真的喜欢她吗? 想到此次他回到梁城后的相遇,不是横眉冷对,便是厌恶嫌弃、冷言冷语。将她戏弄,当作玩笑的对象罢了。 顾羡鱼心如被针扎了千万次,密密麻麻的隐隐泛疼,她苦笑着,五年,京都美人如云,是个男人都会有倾慕的对象了…… 怎么会轮得到她?她不过一介城主之女。怎敢奢望?在她配得上他前,还是将这份心思藏着吧,不让他……左右为难。 * “听雨书,望天湖,人间寥寥情难诉。” 戏子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 顾羡鱼右手攥住窗沿,身子向左斜去摘取一朵菊花。 坐在对面的女子不着痕迹靠近了半步,紧紧盯着她左斜的身子,见她摘下,不由松懈下来。 顾羡鱼将菊花攥在胸前,抵在她的下颔上,映着月光,衬得她的肤色更是莹白如玉。朦胧中多了几分往日不曾有的撩人姿态。 她轻声低语,樱桃小口启启合合:“清素,你不用这么担心我,我暂时还不会出什么事。我也不是个废人,就算不能用武,我还有个脑子,能自力更生。” 清素一袭红衣,名字虽取的淡雅,人却是红艳张扬。凌厉的眉眼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英气,从未因在红怡院作歌姬而沾染风尘气。 因为,她是一名合格的杀手。 更是顾羡鱼最信任的下属与朋友。 “属下无能,还未查出您身患何毒。” 顾羡鱼轻声道:“不怪你,我感觉最近有些力不从心,可能是毒越发深了……再过半月我还得前往京都,万万不可被瞧出破绽。” “清素,那位老者找到了吗?” 顾羡鱼眸中露出焦急之色,那位老者能治好父亲的病,也定能治好她吧。 清素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封小信递予她:“这是安插在京都的探子传来的消息,说老者是京都人,其他消息还要进一步查探。您前往京都,属下是否需要跟随左右,至少还能作个掩护。” 顾羡鱼沉思片刻,道:“前往京都,梁城这边还需有人守着,清笙也应该出关了,你命她尽快在梁城站稳脚跟,打探来往情报,详细汇报给我。” “清素,我明日来将你赎走,今夜你先将行李备好,不该有的东西让它消失。我要确保我的计划万无一失。” “是。这是今年招进的人数,现在都已经在秘密训练了,他们身子骨都不错,相信很快就会成为我们完成计划的得力助手。” 清素在顾羡鱼的面前摆出一份名单,眉目不掩的一丝欣喜。 “他们的家世背景可调查清楚?” “属下调查清楚了,都是些贫穷人家养不起丢弃的孩子,没有什么牵连。” 顾羡鱼颔首,起身。 “不早了,我先回去,苏临川该醒了。” 第9章 置于危险 顾羡鱼走进苏临川暂住的庭院,今夜的大门是开着的,屋子灯火通明,她快步来到门前。 她凝着紧闭的门怔怔出神,踌躇再三,终是抬手叩响大门。 连敲几下,无人回应。 顾羡鱼白皙的手臂僵住,苦笑一声。 “我虽不知你犯了什么,但我知道你中了毒,苏将军征战沙场,护卫百里皇朝的疆域和安详和乐的子民,身为百里皇朝的子民,我不能放任你身体不管。” 她俯身将端着的药汤稳稳放在门口。抬眸望窗,屋内烛光下隐约晃动的人影。 “你身中的毒,乃西域特有,拖着越久越危险。我给你抓了药,已经煎好。等会你可要记得出来把它喝了。” 屋内。 苏临川靠墙懒散的坐着,一头如瀑的青丝垂落于肩,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薄唇青紫,完美无缺的模样显现不尽的颓丧。 他听见了她轻悄的脚步声,听到了她的敲门声,感受到她的隐忍。 嫌他是病人,才如此让着他吗? “呵。”,听见离去的脚步声,苏临川终于忍不住捂袖轻咳出声,咳出一摊醒目的泛黑的血。 他紧闭双眼,薄唇抿成一条线,忍受着体内传来的似蛊虫啃噬五脏六腑般的剧痛。 他苏临川从来都不需要别人同情的施舍,堂堂一男子,若连敌人的毒都过不了,还不如当个女儿家。 苏临川咬牙忍痛轻“哼”道:“司徒赫,你等着。” * 梦中。 顾羡鱼不安宁,额头冷汗泛泛。猛地惊醒……手脚齐用的起了床,慌张的跑出门。 她梦见他离开了,她见到他最后一眼,他说:“我要离开了,勿念。珍重。” 当推开苏临川庭院大门,灯火通明,门前……那碗汤药纹丝未动,依旧如她来时般模样。 顾羡鱼只感觉心中漏了一拍,慌张的扑通扑通直跳。 “苏临川!” 她猛捶屋门,朱门紧闭,丝毫没有被动。顾羡鱼慌了。 “苏临川你开门啊!苏临川你不要命了!你开门……” 不知不觉,顾羡鱼喊声中带着几分哭腔。 依旧得不到任何回应,隔着窗纸朝里看去,只见烛火照应下靠着墙瘫坐的身影。顾羡鱼放下敲门已微微颤抖的手。 “羡鱼,中了此毒便不可再动武,否则会加快毒发时间,如果那时我们还未得到解药,你……很有可能会死。” 顾羡鱼晃了晃头,一行清泪不觉间滑落绝美的脸颊,她顾不得这么多了! 凝力汇聚丹田,她的身子不可见得硬朗些许,气顺丹田而上,顾羡鱼喉间一腥。尽管如此,她仍不管不顾的聚力至掌心,等着时候一到破开门。 ……难受。丹田撕裂的疼痛! “砰!”门四分五裂的掉落四处。 顾羡鱼端着已冰凉的药汤不顾的冲进去,停住脚步转身。她看见苏临川瘫坐在床边,靠着墙闭着双眼,痛苦的神色依旧留在脸上未散去。 将苏临川的脖颈靠在自己手上,用自己的手当他的靠枕,一手端起药汤,欲要喂却顿了顿。 苏临川的唇紧闭,如何喂?顾羡鱼果断的轻饮点漱完口后,一口一口慢慢含在嘴里,再俯身…… 吻上他的薄唇。 一片冰凉,却如夏日冻梨糕般有弹性。 将药汤喂进他的嘴里,反反复复数次,顾羡鱼耐心的喂的一干二净。 盖好他的被子,顾羡鱼坐在床边,不知多久……浓雾的云尚未被晨光拨开,微微亮。 苏临川的面色逐渐红润,恢复正常。 顾羡鱼沉下心,半夜的守候见他安稳,艰难的起身踉踉跄跄走出门,轻柔地关上。 * “小姐!怎么了?怎么一晚上会变成这样!” 秋画紧张不安的侍候着面容憔悴不堪的顾羡鱼,忙递上一杯茶水,小心翼翼的喂她喝尽。 顾羡鱼满腹心思回到屋,果然不久便巨咳不止,头昏脑胀,四肢乏力,皮肉还带着些许疼痛。 “小姐,我去唤个郎中来,您等着。” 秋画刚扭头转身,衣摆便被顾羡鱼伸手抓住,她神色恹恹。 “秋画,你去叫辆马车到西后门,我从那出去。若是府里有人问起,你便讲我去寺里为爹娘祈福了。” “小姐……” “听我的,快去!不然你小姐可真要没命了。” 秋画闻言,忙擦了眼角的泪,跑出门叫马车去。 顾羡鱼艰难的扶着床沿起身,身子越发无力,还隐隐作痛。她伸手从枕下取出一枚青玉饰佩,正是那天在苏临川面前拿过的。 自那次后,便是今日拿出。若是苏临川知道这枚青玉饰佩有多么重要的作用,会不会变了脸色。 在离去前,顾羡鱼最后交代秋画了一事:“你好好照顾苏将军,他受伤的事只字不提。” 马车行驶,顾羡鱼掀开车帘,轻声对马夫道:“师傅,去红怡院。” * 马抬蹄嘶鸣,车内一阵颠簸,顾羡鱼难受的差些吐出。 从后门走进红怡院,有小二前来质问。顾羡鱼拿出青玉饰佩:“带我去清素姑娘的闺房。” 小二看到顾羡鱼手上那枚晶莹剔透的玉佩,面色一变,瞬间对她懒散的态度变得恭恭敬敬。 还格外识相的看着面色苍白,走路困难的顾羡鱼,忙伸手撑扶,面上一阵可惜,嘴里念道:“姑娘啊,你这是得罪了哪个位高权重的狠人呐,被伤的如此之重。” 顾羡鱼不搭理,提着一口气,直到被清素扶进房。 清素顾不得旁事,扭动窗边被固定的菊花瓶,房内的柜台忽地移动,出现的是一条两边插着牛油火炬的暗道,原来不引人注意的菊花瓶竟是暗道的机关。 暗道一开,清素便扶着此时已奄奄一息的顾羡鱼走进去,她的面色少有的慌张,但依旧保持冷静,唇不住的颤抖。 少主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否则,她清素无颜面对众将士们,让她如何交待? 暗室中,坐着一位布衣老者,只是坐着,却散发着由内而外的威严,不怒自威。遮掩在笠下的面容朦胧中透露着神秘色彩。 若是顾羡鱼清醒,一定会惊讶,她苦苦找了多年的那位神医老者,就在她的面前。 第10章 生死安危 清素扶着顾羡鱼刚踏入密室,便见到一位布衣老者安安静静地坐在密室里,见有动静,抬头看向她,目光如炬。 她皱眉,心中诧异,警惕冷声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这间密室是为以防万一计划泄露而存在的,少主和她苦研尽天下上等机关密术建造,密室中不知晓机关者,别说是触碰机关而死,那是连密室都进不去。 她敢说这个世界上,除了顾羡鱼和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这间密室的存在。 密室中回荡起阴森森的老声。 “我怎么进来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救她一命。只看你给不给交易的机会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救回过这位昏迷的姑娘的父亲。” 清素脑子转不过弯来,不可置信的面前自称救回少主父亲的人,那他岂不是少主苦苦找了好久的那位老者神医吗! 虽如此说,清素依旧保持着一位杀手该有的警惕,冷冷看着神医:“你都不敢摘下笠,让我如何相信,你不是来谋害少主的?” 神医老者“嗤”的笑出声:“我扶世救济,皆戴笠。笠能遮掩百丑,甚至遮人心。我看不清你的人心人性善恶,只要你受伤,我便救。” “不过,姑娘,你还要再问吗?” 清素挑眉:“怎么?” 神医老者头朝某方向抬了抬:“怕是那位姑娘等不及了,性命攸关之际……” “你如何救?” 话音未落,清素便急道。 “她会安然无恙。” * 已过晌午时分,日光渐透过窗纸刺向床榻上高贵慵懒的男人。 正是齐余。 他一袭紫衣,华贵优雅。眉眼间露着戏虐之色,手执一卷话本闲闲的看着,看到虐情处又是一番滋味。 “为救心爱的男人自弃武功,重伤而死,爱慕女子的男人闻她已死,伤心欲绝,找回女子的尸体,一旁自刎,齐齐离世。”,齐余看得老套无味的剧情,忍不住吐槽。 “王爷,齐老传来消息。” 门外传来侍卫气息不稳的声音。 “进。” 没一会儿,一个侍卫福身走到齐余面前,颤颤巍巍的说道:“王爷,齐老那边传来消息说……” “说什么?别慢吞吞的,说!” “说,顾家大小姐重危!恐有性命之忧!齐老无法来赴约了,定改日上门。” 齐余听罢,猛地起身,面色阴冷,不敢相信的问道:“你再说一遍!顾羡鱼怎么了?” “回、回王爷,重危,恐有性命之忧。” 齐余面色一惊,甩开话本,飞快起身:“那她现在怎么样!在哪?齐老可有说?” “属下不知。不过以属下认为,王爷大可放心,有齐老精湛绝世的医术,顾家大小姐不会有事。” “呵,顾羡鱼要是出了事他也别活了。” “你传信,若是顾羡鱼有事,他也不需要回来了!我不把一个废物留在身边!” “是。王爷……还有件事属下要禀报,京都那位,也传信来了。” 齐余沉吟不语。 “说是让王爷玩够就快些回京。他有重托。” “当他的傀儡?” 第11章 下落不明 齐余讽刺的勾了勾唇,不愧是他亲爱的父皇,一味的将他推到世人面前替他最爱的小儿子背黑锅,从未询问过他需要什么。 这辈子,若非三年前替他小儿子背了黑锅无奈被贬至梁城,恐怕一生都与顾羡鱼无缘,无法得到一位交心挚友。 也许,这是他所谓的父皇唯一做的称他心意的事情了。如果,那个皇位也承给他…… 齐余颇有深意的笑了笑。当他的傀儡,若是皇帝傀儡,也不是不可以。 “去,派人秘密查探齐老去往哪个方向进了哪座楼,切忌不要泄露,尤其是不能让身在城主府的苏临川知道。” 侍卫颔首出了门。 齐余虽命令放下去,依旧内心忐忑不安,坐也想着性命攸关的顾羡鱼,站也想着生死一线的顾羡鱼……久久收不回涌出的思绪。 如同这边,亦是另一番场面。 城主府的执事堂上,一女子咬着唇,面色慌张,已红的眼角泛着泪花。正是秋画,她两手紧紧抓着衣摆,一声不吭的跪在中间。 她的正前面坐着满面怒容的中年男子,赫然是梁城城主顾景阳,而攀附着他膀臂的女子却不是正房顾羡鱼的母亲柳氏,反而是顾清月的生母,齐氏。 齐氏本就年轻貌美,自从被城主看上后,便骄傲自满,嫁进顾家后更是明目张胆的与柳氏争宠,嚣张跋扈。可偏偏顾城主受美色诱惑,任其妄为。 秋画眼眶通红,抿嘴不语。 齐氏见状,心中冷笑她不自量力,敢和她作对,简直是在找死! 她附在顾景阳耳边轻笑,如铃铛清脆作响,惹得顾景阳心中一阵波澜。 “老爷,这个婢女反了天,不仅和月儿叫板还伸手推月儿,月儿险些失足落水!老爷,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若是没有她了……我也不活了…呜……” “你说谎!我没有推二小姐!是二小姐自己摔的!当时在场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我没有推二小姐!” 秋画神情激动,为自己辩解。可会有谁听她的?没有人会为了她和齐姨娘作对,当时在场的侍女都巴不得快些离开,免得惹火烧身。 方才还悲痛万分的齐氏此时面带冷笑,讥讽道:“看啊,你说你没有推月儿,怎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证明你的说辞。你还敢说你不是在撒谎!” “老爷,你看这贱婢,您的面前都还敢撒谎,定是平常日子过得太舒畅了。来人,把她拖下去,关进柴房,过几日找人把她卖了。” 秋画两手撑地,弯着腰,忍不住哭出声:“城主,奴婢真的没有说谎。奴婢没有推二小姐啊!” 顾景阳眉心拧起,口气有些缓和之意,伸手抚上齐氏白嫩的纤手,犹豫道:“这侍女毕竟是从小跟随羡羡长大的,赶走她,总得等羡羡回来再做决定吧。” 齐氏这下不服了,怒气冲冲的抽回手,埋怨道:“一口一个羡羡羡羡,她是你女儿难道月儿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吗?月儿差些被这个贱婢推下水,你就这么不管不顾?顾景阳,我真是看透你了!” “哎呀云儿,别生气,对身子不好。哎呀哎呀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顾景阳赔笑的将齐氏搂回怀里,朝她颈间狠狠拱了拱,闻到齐氏身上迷人的香气,顾景阳更是沉溺其中,恨不得当场要了她! 顾景阳凑近齐氏耳边轻声细语道:“要不是苏将军在府上,今晚我定要你一夜不休!让你哭的梨花带雨求我放过你。” 齐氏挑了挑眉,红唇微勾,挑衅的用手指挑起他的下颚,咯咯笑着:“说到底,你不就是怕苏将军吗?嗯?连夫妻之间的事都要怕他?老爷你可真没用呢!” “哼啊,你真是欠教训!” 顾景阳转头命人:“先将这个侍女捆起来扔进后院柴房,等候处置。” 说罢一把抱起面色已红晕的齐氏,迫不及待的朝屋子走去。 “等会我就让你看看,你老爷到底有没有用!” * 转瞬两天两夜,清晨黄昏,不知不觉。 苏临川是被嘈杂的声音吵醒的。僵硬的身体,感觉都不是他的,缓缓起身整理本就不怎么凌乱的服饰,信步打开门。 晨曦微露,凉风萧瑟,天气愈发的寒冷。落叶枯黄,随风飘飘荡荡垂地,一段生命的终结。 这是睡了多久? 他忍不住侧身看向隔壁的屋子。 没良心的女人!都没来找过他…… 不对!苏临川凝眉,不对劲……到底是哪?为什么他的直觉是,隔壁这间屋子好久没有人居住,没有一点人气味! 移眼在屋子周围查探。对!是她的院墙,平日早晨,他打开门就会看见顾羡鱼庭院的围墙上,有两三个丫鬟拿着扫帚打理干净,说这是小姐的习惯。 可此番,苏临川眼前的围墙上隐约有一点点嫩草长出,还有灰尘污垢堆积。明显是久无人打理才会积累的,连同他的庭院,亦是如此。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 苏临川阴沉着脸走出顾羡鱼的庭院,里面的烛火烧尽,明显是几天前的。她去哪了?城主府的人呢,都去哪了? 他回屋拿起通体白玉的长剑,冷冷的朝执事堂走去,这时候应是城主料理城内事物的时辰。 相反,苏临川打开执事堂的门,只见一片空荡,路上也无一侍女。 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府里的侍卫,他拦住去路,沉声问道:“你可知城主在哪?府里为何人这么少?” 这名侍卫自然认识拦住他的是响彻百里皇朝,受众人拥戴的护国大将军苏临川,不敢造次,低首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清楚:“城主说,要与齐夫人共商谈后代,准许我们无事的人员几日休息。” “只是……还有些人……” “怎么?” “大小姐已经三日没有回府,柳夫人担心,便将府里的侍卫和婢女全都派了出去,寻大小姐。但是至今还是没有大小姐的信息。” 苏临川握剑的手渐渐收紧,眼底黑如浓墨,下落不明吗? 还是……生死不明? 第12章 失魂泪下 苏临川无心在城主府,他想到了所有顾羡鱼可能去的地方,找遍了梁城,一日下来终是无果。 他慌了!害怕顾羡鱼遇到危险! 苏临川从怀里掏出一枚骨哨,放在嘴边吹响,哨声响彻云霄,直冲天际。 骨哨的作用是召集手下,苏临川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不会吹响的。吹响骨哨,不仅他的下属能听见赶过来。除了他们,还有吸引出潜伏在各处的卧底,然后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无处安放。 身在粮仓守了五天五夜的白虎,神情没有丝毫的倦怠,依旧认真的检查运回京都的粮食。 忽而,响彻天际的哨声,惊的运粮的四五个人“啊”声,惊魂未定的抬头四处张望。 白虎听到久违却又烂熟于心的哨声,不由自主地紧张,身子一下绷直。沉声安排好运粮的一切事物,飞沿走壁朝着哨声来源冲去。 他很清楚将军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吹响骨哨的,白虎此前听到这个哨声还是在三年前。他亦是如此飞快的赶过去,可到了将军身边,将军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身上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此番前来梁城,将军只带了他,朱雀和玄武另去他地执行任务。他绝不能让将军出事!他要好好的把将军带回京都! 避开拥挤人群,白虎绕过商铺街,只见他家将军失了魂一般站在人流不息的街中央,没有人敢上前询问,只得为他划出一道范围,任他站着。 白虎印象中的苏临川,战场上矫健英姿,势气凌人,带领他们冲进敌军营割下敌军将领头颅。平日在京都低调却冷漠,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优雅高贵自信。 多么无瑕疵的一个男人。 第一次看见他如此落寞的身影,白虎不敢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反正看见将军安然无恙他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调节完情绪,白虎恭敬的走向依旧呆滞的苏临川,福身,问道:“将军,属下来迟。不知将军吹响骨哨,所为何事?” 苏临川默了半晌,抬首。 白虎足以震惊! 他家将军……将军眼角微红,微光出透,泛着淡淡的光……将军他,哭了! 许是太久没说话,苏临川一开口嗓子格外沙哑,说不尽的伤感。 “她丢了。” 他如扇般的睫毛下,哭红的眼。她丢了,他该去哪找她? 白虎一时跟不上他的思路,有些错愕:“什么?谁谁丢了?什么,什么丢了?将军,您这……擦擦吧,人……都看着,怪不好的。” 他忙掏出一方翠帕递给苏临川。 周遭人好奇的观望,白虎更是为他家将军的名声担忧,这要是传出去,一传十,十传百,他将军未来娶妻可怎么办! 可又一边,白虎斜眼看着擦过泪的绣帕,心里一阵酸楚,那……那可是倾倾临走赠他的!!! 心里寻思着,找个机会从将军手里把绣帕拿回来,白虎根本没有发觉苏临川甩手离去。 待他回醒,面前哪还有苏临川的身影。啊!绣帕!白虎早已忘记,他家将军吹骨哨的事情。 第13章 亲情温存 百里皇朝,四方占据险要关口,易守难攻。四季美景尽收眼底,百姓富足。 百里皇朝是百里姓先祖开创,百里家族男子骁勇善战,叱咤军队,以至今百里皇朝兵力雄厚,占处大陆四国之首。 其余三国,齐、古修、司徒三大皇朝亦不容小觑,不过是从前大战,齐实力衰减。如今皆默认向百里皇朝俯首称臣,每年进贡奇珍异宝,以求国泰民安。 几年前,司徒皇朝本与百里皇朝实力齐头并进,并有隐隐超越之趋势。 然谁能料到,某年司徒皇朝的任主突然驾崩,所有当政人皆是始料未及。此后一年间司徒皇朝动荡不安,直到大臣带头稳住民心。所以如今的司徒皇朝没有皇帝,只有大臣协商共治。 而古修皇朝在四大皇朝一直以低调著称,从来不参与政治争执。只是他们有先祖留下的奇怪的禁令:没有经过古修皇帝允许,不可踏出古修皇朝国界半步。否则,杀无赦! 齐国在四国中,是被世人最唾弃的皇朝,太子无能,皇帝资质平庸,朝政之上被宦官把控结党营私,卖官鬻爵。攀附百里皇朝,仗势欺人。唯一被齐国寄托希望的二殿下一朝被贬出国,去了百里皇朝的一座小城池。(Ps:大概了解下,以后有用!) * 牛油火炬在黑暗中支撑着光亮,阴暗的墙壁筑成一条狭长的暗道,悄无声息,阴冷的暗室在暗道终止处。 刺人心神的暗道冷风在气流中漂浮。 清素坐在暗室中,她已经疲惫不堪,心力交瘁。她后怕的看向躺在暗室中唯一一张床塌上的人儿,正是劫后余生的顾羡鱼。 她恬静的躺在床塌上,清素每日为她洗净,塌边的牛油火炬光影下,顾羡鱼神秀非常,睫毛如扇,仿佛画笔描摹过得一般。 良久宁静后,暗室的门机关被开,暗道上脚步声不一,走在前头的人脚步匆匆忙忙,走在后些的人步伐稳重。 清素眸中一瞬杀意凝聚,修长的手指已悄然抚上剑柄,握紧。盯着暗室门口出现的人影,伺机而动。 她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到少主,在少主醒来之前。 暗室口不一会儿就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紫色衣摆晃动,晃进清素眼里。 是他?清素愣神之际,齐余急促的走进来,直奔床塌边。 “顾羡鱼?顾羡鱼?”,他轻声唤道。顾羡鱼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安然沉睡。 “你不是说你治好了?她怎么还没反应?你是在骗我?” 齐余质问身后老者,眉间不耐焦躁显而易见的透露在脸上。清素混乱的看着他们对话。 为何那位老者医术高超,却要寄齐家大公子篱下? 齐家大公子怎么和少主如此熟悉认识,而她却不知?思绪及此,清素看向紫衣男子焦急担忧的模样,她本该高兴,为何她会有些不是滋味,喉间竟隐隐泛酸。 越想越离谱,清素收剑站起身,朝齐余走去,微微福身:“小姐还在休息,烦请出去,不要打扰小姐。” 齐余动作被阻拦,转头看向眼前的女子,疑惑不解:“你不是红怡院的歌姬吗?怎么顾羡鱼会是你小姐?” 不等她回答,齐余又道:“况且,齐老说她已经昏迷不醒几日了,难道你还要拦着?要是再这么任由她睡下去,恐怕那不叫睡,那叫假死了!” 说罢转头,继续想方设法想让顾羡鱼醒来,可昏迷中的她,又如何出得来? * 在梦里,顾羡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从她刚出生开始,她出身的地方被云雾弥漫看不清,只能辨析此处是一间偌大的金碧辉煌,大气恢弘的殿宇。 她看见一位和蔼的男人凑近她,朝着她高兴的笑出声,笑声爽朗透澈,还对着她坐鬼脸,嘟嘟嘴。 还有一位华贵典雅,温婉的女人靠在一边笑着看她,柔声细语说道:“你呀,这么大年纪了还没个正形,小心女儿给你教坏了!” 男人爽朗一笑,眼神从不离开怀里抱着的可人:“我可舍不得把我女儿教坏喽,我要让我们的女儿上得朝政,下得民心。让她做朕的储君!” 女人看着慌了,声音有些颤抖:“陛下,自古从未有过女儿家上位,怎可?臣妾只求她能平平安安的,足够了。” 被称为皇帝的男人抿嘴,温柔的看着怀中的顾羡鱼:“只有承了万人之上的位子,她才能一生平安富贵荣华。朕能够给予她的,也只有这些了。” “待他日我朝实力超越他百里皇朝,朕便一举起兵拿下百里皇朝,巩固江山,便能安稳将皇位承给我们的女儿,我和你就做一对天羡鸳鸯,比翼双飞,如何?” 场景一转,顾羡鱼看见自己已经三四岁的年纪,她在宫里受万千宠爱,从小热爱刀剑棍棒。 她的父皇下早朝连朝服还未脱,便匆匆赶过来教她。趁着日光温和,一大一小的身影在后花园比划着木剑,一低一高的对话声趣味盎然。 顾羡鱼暖暖的笑出声,紧接着,耳边哭声嘶呖,凄惨无比。 她发觉周遭所有人都跪在执政殿上,所有人都在哭,大声的哭。 母后轻颤的搂住她,带着哭腔,告诉她:“你父皇,死了!” 这句话犹如千斤顶将顾羡鱼死死压着,喘不过气来。她的父皇在她五岁时离开了。 失了魂般,她冲出殿外,嘶吼着,哭泣着,泪顺着乌云密布的天空之上一滴一滴掉落的雨滴流淌。 周身没有丝毫温暖,总为她操心着身子的男人再也不能在她耳畔碎碎念了,她再也听不见他爽朗的笑声了。 一切如虚幻的梦镜破碎淋漓,不留丝毫挽回的余地。 父皇走后,朝中动荡。 顾羡鱼进了母亲的宫殿,无意看见她在烧一道圣旨。母亲看见她,神色慌张,拉着她解释,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羡羡,你父皇留下遗诏欲让你上位。可母后不想!”,她的母后直摇头,神情痛苦:“母后……母后不想让你承那个皇位,母后只有你了!” 顾羡鱼轻声问道:“母后,那怎么办?我们的百姓怎么办?” 母后急的摇头,恳求道:“不,不可以!你不能!母后不想再失去你,羡羡!答应母后。” 终是顺了她母后的意,大臣联合起来,稳住朝政,安抚民心。 …… 第14章 不念过往 是梦还是真?顾羡鱼真的感觉到,她的心如被剜了般疼痛,头痛欲崩裂! 她好似在一个又一个不重复的场景中不停的穿梭,眼花缭乱不可捉摸。一面镜子破碎的晶片不停朝顾羡鱼身后冲去,不停的消散…… 最后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神秀俊颜的翩翩少年。他眼底尽是温柔,向着顾羡鱼抬起手,柔声道:“羡羡,拉住我的手。” 他是谁? 左手边又是一个翩翩少年走来,他不同,他脸庞瘦削,棱角分明,一股英气从眉间喷发。但在看见顾羡鱼后,转瞬而来的是微微羞涩,满眼欢喜。 他沉声道:“羡羡,嫁给我。” 顾羡鱼痴痴的望着他,情不自禁的低喃道:“小川子……” “羡羡。” “羡羡。” “……” “拉住我的手。” “把手给我。” “羡羡。” 声音不住的在顾羡鱼耳边回荡,时远时近,时轻时重,惹得她整个人晕晕眩眩,浑身难受。 眼前重影叠加,模糊的棱角…… “这是哪儿?” “我又是谁?” * 许久。 顾羡鱼隐约听见耳边有人轻唤。 “顾羡鱼?醒醒!顾羡鱼?” “……”顾羡鱼,是谁? 强撑着意志,她挣扎着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她面前有个男人,一袭紫衣,满眼欣喜的看着她。 “顾羡鱼,你终于醒了!”,齐余激动的握住她纤瘦的双手放在胸前,“就知道你不会放任着好伙伴不管不顾的,你饿不饿……” 顾羡鱼紧皱眉头,不明所以,探头问道:“顾……顾羡鱼是谁?” 齐余“哈哈”笑了一声:“你可真爱开玩笑,顾羡鱼不就是你吗。怎么,受个伤还变傻了?” “我是顾…羡鱼?”她抬手就指了指自己,诧异道,“为什么我不记得?你又是谁?” 齐余凝神静气,含在嘴里的包子动也不动,半晌他转回身朝着老者挑眉,你不会把她脑袋治坏了吧? 老者颇为尴尬的颔首,有这种可能。 齐余长吁一口气,气急转回身,使命嚼着包子,恨不得将齐老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愤!低头默了半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姑且算我是叫什么顾羡鱼,那你们又到底是谁?这又是哪?我要出去。” 齐余捂着胸,那心里一阵难受,蹩着秀眉:“顾羡鱼你忒没良心,你竟然忘了我是谁!我……可是你的夫君呐!你怎么就失忆了呢!嘶,我的娘子啊!” 一旁久久一声不吭的红衣女子顿时愣住,满眼错愕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忍不住问道:“你……你什么时……” “两年前,我与娘子一见钟情,定下誓约,这辈子要永远的在一起,永不分离!” 齐余绘声绘色的做出一番痴情男儿的模样,引得顾羡鱼有几分信以为真。 “你真的是我的夫君?”她半信半疑的看着面前痴情过头的男人,总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他身后那位老者踉跄站了出来,沉声道:“姑娘,您与这位公子,的确是一见钟情,定下婚约的鸳鸯夫妻。” 第15章 黑骑搜人 顾羡鱼见老者诚恳至极的眼神,有些信了。她轻抚额,问道:“我什么都记不清了,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我会失忆?” 齐余默了半晌,发觉他好像并不知道顾羡鱼因何受了重伤。 此时,一旁站立已久的清素终于有开口机会,她朝前走了几步,站在顾羡鱼的面前,朗声道:“小姐受重伤,是因为奸人所害,他叫苏临川,生性狡诈,虚伪阴险。小姐所中之毒便是他下的,他还加快毒发,想要害死小姐,简直是个卑鄙小人!” 顾羡鱼疑惑的看着她,蹩眉见她愤恨的说个不停,有这么深仇大恨?! 一旁齐余见顾羡鱼记不得她,开口介绍道:“这是清素,红怡院出了名的花魁,也是你的至交好友!以往你们经常来往。她说的苏临川……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顾羡鱼记忆混乱,“唔”了一声,拖着疲惫虚弱的身子起身,她身上已经有股这暗室里的霉味了。 “出去吧,呆久了不好。” * 出了暗道便是清素的屋子,干净整洁的凳台可见日日有人打扫。 已是晌午,烈阳高照。微敞的窗外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顾羡鱼打开窗,吸了口阳光的气息,感觉舒服些。 她低头看见红怡院外头的街巷中士兵穿梭,他们不管不顾的推开人群,朝前方高吼着:“无关人等速速退散!无关人等速速退散!无关人等……” 那些士兵各个手中还捏着一张画像,似乎是一个女子,长得还清秀可人。顾羡鱼好奇的指了指,侧眼问道:“你们可知,他们在抓谁?” 齐余等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同样看到侍卫手上拿的那张画像,皆一愣,转念想想也是合理的。 齐余干巴巴的应道:“这可不就是你嘛。” “抓我!”,顾羡鱼惊讶的指了指自己,“他们抓我作甚?画像上那人是我?” 原来,她是如此貌美的女子吗? 果然是天妒英才…让我失忆! 清素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些所谓侍卫分明就是苏临川带来梁城运粮的黑骑军,个个骁勇善战,放在战场也能一挑十的能手。 苏临川为了顾羡鱼,都把检查粮货的黑骑军派出来寻找了,呵!可真是上心呐! 清素唇角讽刺的一勾,若是苏临川知道顾羡鱼已经忘了他,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呢。想罢,她似笑非笑,垂眸道:“少主,这些便是苏临川的士兵。如果少主还不现身,恐怕也迟早被找到,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先回城主府。” 顾羡鱼淡淡一瞥,捕捉到她眸中掠过的一瞬幸灾乐祸。心头微冷,她从前还与此人是至交?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她立马笑颜绽出:“清素说的对,在哪都迟早被发现,倒不如先回府。齐余,走吧。” 齐余立马摆了摆手,咬着唇:“你回府,我为什么要去啊?我才不去。” 想当年,他心花怒放的接到邀请去城主府,结果一个下午全是城主夫人予他心灵灌汤。明里暗里全是在念叨不要惦记我家羡羡了…… 从那时起,每每想去城主府时,脑中不由自主便想起顾羡鱼母亲的那双危险的眼神,真真慎得慌! 顾羡鱼眯了眯眼:“你不是自称我的夫君吗?怎么连家都不回?” 第16章 面面相对 齐余不知该如何回答,察觉到身上冷嗖嗖的目光,他摸着后脑勺“嘿嘿”尴尬笑出声:“虽然我们已经成亲了,但其实你的家人并不赞同,所以我们算是,隐婚。” 齐老福身道:“是的姑娘,齐公子与您的确是隐婚。” 顾羡鱼冷“嗤”一声,真不敢相信,以前的她连这种自己血亏的要求都敢答应,真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以为隐婚就是爱情。 “罢了,我自己回去便自己回去,路上遇到些黑骑士兵,给抓去也无所谓。” 她转身出了房门,留下苦恼的齐余左思右想,无果。 “我还是悄悄跟着她吧。” * 午时分,酒楼客栈中。 房间帘子拉下,昏暗一片。 苏临川正盘坐于软垫上,微阖双目。 忽而,房门被此起彼伏的敲响,苏临川似乎有心灵感应,募地睁开眼,阴沉的看着房门外。 薄唇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进。” 说罢,等候在门外的人一把推开房门,两个士兵带着一个女子走进来。 不能说带着,女子的手被反剪在后,不得挣扎,她的唇角却挂着一抹违和的笑意。此女正是顾羡鱼。 “你们凭什么抓我?” 苏临川目光沉沉地盯着眼前的顾羡鱼,不接话。 顾羡鱼唇边笑意渐敛,垂眸道:“若是顾羡鱼何事这般惹恼了苏将军,还请恕罪。” 她明显能感受出苏临川的眼神中透着比想杀她更为复杂的情感,那或许是紧张?与清素对她讲的种种不符的其一,便是她面前的苏临川面容正朗,并非奸险小人模样,其二,若想杀她早已动手,何必用这种紧张的眼神看她。 苏临川见到朝思暮想的女人,他本已为自己会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抱紧她,她这几天遇到了什么危险,有没有受伤…… 这些念头全在顾羡鱼进来后唇角挂着的那抹笑而消失殆尽。她很安全,身上没有一点血腥味,她没有出事,是他多想了。 苏临川握着瓷瓶的手紧了紧。 “你是为了离开我,才逃的吗?” 顾羡鱼怔愣,嘲讽一笑:“苏将军何出此言,若不是你下毒害我,我怎么变成如今模样?” 苏临川抬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本将下毒害你?那你为何还活着出现在本将面前?” “顾羡鱼,说话老实点,谎话连篇的孩子谁都不会喜欢。” “老实交代,这段时间你躲去哪儿了?遇到了什么人?是谁帮你躲藏的?” 房间内回荡着他似是自语的低声问话。 如今这样子,怕是不说出点他满意的,她今日是走不了了。 顾羡鱼低笑了一声,定定的看着苏临川:“我失忆了。” 还不等他反应,接着又道:“我忘记了好多,比如你是谁,我是谁,他又是谁,谁又是谁……治好我病的人对我说,我是毒发危在旦夕拼死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自称我下属的人又对我说,是苏将军您这位奸险小人,欲害死我而对我下毒。” “简直扯淡!” 一声清脆,这是瓷瓶被用力捏碎的崩裂声。 瓷瓶内珍贵的伤药滚散一地,捏碎瓷瓶的人却并不在意。 瓷片尖锐的边缘划过指尖,留下几道浅浅的血痕。他缓缓抬起那只上了的手来,借着透进来的光,仔细瞧那几道血痕。 第17章 怒极反目 “你不就是厌我,躲我吗?何必大费周章摆出这么多人,说这么多废话!” 他又低笑了一声,“你信不信我把他们一个一个抓出来,将他们活剐在你面前?” 若是白虎在,他必然知道,苏临川此时已怒到极致。押着顾羡鱼的两士兵身形俱是一阵颤栗,将军生气了。 两两对眼,各自心里清楚当初在战场上的将军有多可怕!那时将军收到一封信纸,当下面色沉黑,低笑着,说不尽的晦暗。而后一阵旋风驰过,是将军冲上战场,闯进敌人军营,等军队赶到,敌军也迅速瓦解,首领头颅被将军一刀割下,说不尽的果断。 如今又见这般模样,恐怕这位顾小姐也是性命不保了……可惜这副好样貌了。 “你们两个眼睛不想要了?” 士兵忙收回停在顾羡鱼身上的目光,背后凉风阵阵,不知所措。 “既然眼睛闲得慌,去代替白虎作检司,负责运粮流程。” 得到示意,两个士兵劫后余生,屏息匆忙松开手,走出将门带好。 苏临川站起身子,抬脚碾碎了地上四散开的浑圆的药丸,抚上身侧的书案,唇边含笑,眼底却黑如浓墨。 “嘣——” 他猛地屈指,书案当即崩裂,木屑从他脸侧擦过。 书桌崩裂的声响巨大,吸引了几个客栈伙计的注意。几声凌乱的脚步声传来,苏临川抬起头,目光仍紧锁在顾羡鱼脸上。 “谁进来我杀谁。” 他的脸色阴沉,说出的话杀气浓郁,廊间的伙计只觉得脖子一凉,连连应声退去。 顾羡鱼只感觉脖间骤紧,顿时呼吸都是件困难的事。抬眸只见不知何时苏临川已经在她面前,距离很近,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怒气。 他为什么要生气?她明明说的是事实。 “苏将军,恼羞成怒啊。” 顾羡鱼仍不服输的说道。喉咙在苏临川手紧捏下竟咯咯作响。 她在赌,赌她在苏临川心中的地位。 “顾羡鱼,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了你?” 苏临川咬牙切齿,少有的失控。 他清楚的查到她那日离府后去的哪里,去的可是谷欠求不满的男人常去的红怡院!她如此将自己贞洁不放在心上,教他如何不气她? 本来若是顾羡鱼诚实的说出来再做个保证,他也就不再作甚。可偏偏她一而再的谎话连篇! 苏临川募地收回手,转身不再看她一眼。 “顾羡鱼,本将真没想到,原来你是这种堕落的女人,真是……辜负了我一片真心相待!” 他在说什么胡话?堕落? “彼此彼此,你也够下贝戋的。” 顾羡鱼揉了揉被掐疼的脖子,心中暗叹,这厮果然身手够狠!好不怜香惜玉! 房门被重重关上,顾羡鱼一听,是房门被锁的声响,立马不干了。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锁我干什么,有本事就来干架啊!打不过就逃你算什么男人!!” 敲了半天,无人回应。 顾羡鱼蹲下,靠在门上。她揉了揉眉心,可真累啊,演戏这种东西,果真不适合她…… 不过从“失忆”来看,倒是让她看清了一些人的真面目。顾羡鱼连连冷笑,可真是,太有趣了。 第18章 将军夜安 堪堪站起身,她决计不会乖乖被关在这里,苏临川也会想到她不会乖乖呆在这,必定会在酒楼客站下派些人站岗。 顾羡鱼张望着房间四面摆设。正巧,她的左手边帘后有一扇窗,大小她恰恰能逃出去。 不过,若是这样出去,必定还没走两步就给捉回来,还可能…… 苏临川脸色较往日更加阴沉,他紧捏住顾羡鱼的下颚,眼底泛着冷芒,他轻笑一声:“顾羡鱼,好大的胆子,这么不乖还敢从窗户上跳下去。” “来人,打断她的腿!” 顾羡鱼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不死也得半残,不划算!” 倒不如……她眸中流光一转,趁着夜晚月黑风高,跳窗顺着屋檐逃?想了想自己的轻功,顾羡鱼蹩了蹩眉,差点都忘了轻功这茬。 人生在世,世不称意,如何? 办它!!! 顾羡鱼仰首伸眉,意气风发。她挽起袖子,正好房间里床塌上有上好的蝉丝布料。她用力抽出来,随即翻箱倒柜找能将布料分成几段的剪刀。 不多想,顾羡鱼翻遍任何一处,没有一把剪刀、一把小刀。敢情苏临川这是怕她自伤,拎走房里这么些尖锐小用品。 当她是小孩不成! 晚膳。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送进来的,顾羡鱼看他瘦得没有一点肉儿的胳膊腿,吧唧嘴。 “小孩,以前我怎么没在这附近见过你啊?新来的吗?” 少年模样长得倒是清秀,有种不沾染世俗的清雅,衣着朴素,衣物应该穿过好些年头了。 他大概是头一回听着有贵客问话。说话有些磕磕绊绊的,耳垂还不自觉的红上了。 “客官,小的、的确是新来的。小的叫花郁,家乡闹旱灾,迫不得已跟随母亲大人迁来这儿的。” 花郁放下手中的盘子,将饭菜一一摆在桌上,摆好碗筷。 饭菜还是热乎的,花郁福身恭敬的说道:“客官,若是饭菜不够,您唤我就行。” 待房门再次关上。顾羡鱼笑意敛起,脑海中浮现出花郁摆菜时,手腕上不经意露出一道刺青,是一朵黑曼陀罗的图案。 黑曼陀罗花语是不可预知的黑暗和死亡,是一种被伤害的坚韧的心灵,但是也有意思是代表着生的不归之路。 年纪轻轻的少年手腕刺上黑曼陀罗的图案,看来这个少年有不同寻常的来历。 顾羡鱼吃几口小菜,不得不说,这家酒楼的小菜鲜味浓郁,韵味十足。她却不敢多吃,生怕一会办事时撑着手脚不机灵。 月上柳梢头,漫天繁星闪烁,月色皎皎。在众人安详入眠之际,唯有一女淡定盘坐在桌面,手上已抓好用布料扎紧的绳。 推测了下时辰,差不多可以了。 顾羡鱼这时踏上了窗边久等的圆凳,仔细听着窗外没什么动静,也没瞧见什么黑影晃动,她便轻手打开窗。 不曾想原来外头竟外头一条狭长的走廊,这可方便许多。 顾羡鱼伸出条细直的腿来,堪堪踏上窗,另一条还在圆凳上的腿使劲垫高了脚尖,奈何还是怎么也无法将身子抬高。 在心理崩溃的前线奋斗不息,她擦了擦额间的细汗。 顾羡鱼低头再垫了垫凳子上的脚,才欲抬头,便瞧见窗外有双脚。 月光微亮,那应当是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 好家伙! 顾羡鱼从容将窗上那条腿放下,站在圆凳上,低着头。 “苏将军,夜安。” 第19章 月下独白 “顾小姐还是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心到处蹦跶,本将只好断了你的腿,让你乖乖的待着了。” 这句话,似曾相识。当日他中毒时也是对她这么说的。不过是这声音更加阴沉,冷的刺人心肺。 顾羡鱼撑着窗沿,身子朝苏临川倾去,笑意浅浅的看着他。 “苏将军,你能否与我说说,我以前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她眸中有些欢喜有些惆怅,“我记不得了,这个世界上,除了救我的人和你,我再不认识其他人了。” 不料想,苏临川眉头狠狠一蹩,脸色阴沉的难看。 “你怎么会失忆?去一趟红怡院你就失忆了?” 面对苏临川的质问,顾羡鱼总不可托出以前的事,只得含糊道:“我中毒,恰好那日毒发,能解我毒的老者身在红怡院,之后我便去了,后来毒虽解,我却失了记忆。” 顾羡鱼声音软糯,回答乖巧。 苏临川不语,眸中狠戾却散了几分。他信了,凭他看到她这副失落的模样。 苏临川抬手轻柔的摸了摸她脑袋,后俯身伸出两只修长的手臂,一把环住她的腰稳稳的从窗户那边抱了过来。 待站稳他松开手,再次瞥了眼顾羡鱼的腰身。 小孩的腰太细了,得多喂点东西吃。 双双靠墙坐下,良久。 苏临川轻声说道:“小时候你特别乖。我随父亲来梁城运粮,我一眼便望见城门上最引人注目的你,随后入住城主府,我亦是住在你隔壁的屋子。” “我每日都以陪你耍剑习武而欣喜,我似乎上了瘾,越发得寸进尺,总想把你每时每刻都牢牢绑在我生活里。” “可这只是我的一片痴心妄想罢了,我终是京都来的,亦被父亲拽着回到京都,起初茶不思饭不香,朝思暮想皆是你身着华裳的模样,连宫里派来的太医都说我这是相思病。” 苏临川低声笑了笑,“我想也是了。顾羡鱼啊,我们只相遇两次,五年前一次,五年后一次。再见你时,你依旧眉眼如初,可再也不是乖孩子了!” 顾羡鱼心中有道不尽的欢喜,唇漾浅笑,此刻听他讲自己不乖,不服气道:“我怎么就不乖了!” 我很乖的好不好。 “红怡院夜夜笙歌,第一楼大摆宴席,府中招揽门客。你倒是真乖。” 苏临川森森的目光好像恨不得咬上她。 入夜的梁城,寒风兀自吹打着窗,发出了忽强忽弱的叩叩之声。 正如同顾羡鱼此时的心跳声。 “对不起。” 轻飘于风中,吹向顾羡鱼的耳畔。她身子一颤,不知苏临川是何意。 苏临川迎着月光清辉,松开眉头后,脸色喜怒莫辨。 “我没能保护好你。” 顾羡鱼倒是生的不自在了:“什么保护不保护,我其实不需要的。再说了,你可是百里皇朝大将军,你的职责是守护百里皇朝辽阔疆域,守护百里皇朝万千子民和谐安康,你如何能守得了我一人。” 她肩被两只宽大温暖的手掌拽住,只见苏临川缓缓凑近她的耳边。 “羡羡,听我说,我喜欢你。” “在这百里皇朝万千子民中我只愿守护你一人一辈子就足够,我心里只有你,无心其他。你可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