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云纪-第一卷人物明细 *包含部分剧透,第一卷未读完者慎入 *按出场顺序排列 罗牧:主人公,从小掌握洞察亡灵的能力,刺篆残魂,第九纪元暗质灵龛,四骑士之一‘死亡’,身材瘦削,面容普通,性格坚韧,在经历过人生剧变后,仍能在冷漠的外表下保有一颗称得上善良的心。 克莱尔:罗牧的妹妹,罗斯和克丽丝的生女。 罗斯:罗牧之父,青禾渔民,身份神秘。 克丽丝:罗牧之母,罗斯之妻,出身大家族,身份未知。 柯瑞:与罗牧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长相颇为英俊,聪慧,性格沉着冷静,控制欲望极强,后沉纹为灵格御魂师。 帕琪:罗牧的同班同学。 莱特:青禾小镇教堂的神父。 奎恩·凯撒:罗牧的御魂启蒙老师,魂圣,第八纪元暗质灵龛,第八纪元四骑士之一‘战争’,一名仍保留意识的亡灵,性格温和,为了罗牧能够变得强大不惜一切。 显和:青禾渔民。 柯尔:柯瑞父亲,死于因罗牧而生的海啸。 杰弗瑞:柯尔的侄子。 利特:青禾渔民,车夫。 艾伦:金色大厅公会下属灵格御魂师,为罗牧及柯瑞完成了沉纹工作。 阿莱斯特:金色大厅下属御魂师。 寒脊:伊格尼兹下属塞纳先征军队长,器格御魂师(魂启),缪云生父,罗牧的仇人,负责各类刺杀及盗窃掠夺任务,罗牧在伊格尼兹特训时的老师。 缪云:女主人公,罗牧的女朋友(自认),寒脊之女,第九纪元雾气灵龛,容貌美艳,气质绝群,性格却极为癫狂,视任何规则于无物,一切仅凭自己喜好,罗牧在伊格尼兹时的队友。 劳伦:哈利克斯异端收容所的护士。 特拉克:哈利克斯异端收容所的主任,缪云的主治医师。 班克·罗夫特:西蒙塔图茨人,自小生活在教堂,罗牧在伊格尼兹时的伙伴,长相英朗,性格温和怯懦,感知敏锐,能力及身份极为神秘,为了生命中仅有的朋友愿意付出一切,在胆怯的外表下潜藏着一颗反叛的心。 路西菲尔:地狱之主。 亚努斯:伊格尼兹所属,身份未知,负责后勤及传教工作。 卡茜欧佩亚:亡者之森中的隐藏强者,抢走了罗牧的传承之物,但给了罗牧一根狼牙作为交换,身份未知。 亚尔维斯:科尔沃财政大臣,贪婪腐败,为了利益与权能与伊格尼兹做交易,以帝国经济命脉和自己的灵魂,换来了强大的力量和伊格尼兹的帮助。 德洛丽丝:亚尔维斯之女。 亚当斯·安其罗:科尔沃的国父,科技达人,法格魂爵御魂师,大炼金术师,赫尔利斯之眼的幕后控制者,几乎以一己之力奠基了科尔沃的繁华,科尔沃已逝女皇伊丽莎白三世的丈夫。 阿尔瓦:学生,七星组织中的一员,科尔沃的底层人员,曾欲图刺杀亚尔维斯,性格坚韧,为了科尔沃的复兴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伊丽莎白·斯蒂芬妮:科尔沃女皇。 亚力士:科尔沃高级将领,组织刺杀亚尔维斯。 巴奈特:科尔沃元帅。 比其尔:比班之子,性格傲慢张狂。 比班:科尔沃内务大臣,比其尔之父。 耶芙娜:科尔沃高级官员,女皇派的坚实拥护者。 西瑞尔:科尔沃长官。 碧昂丝:曼柯契大教堂圣女。 盖尔:阿斯蒂芬圣教军骑士长。 亚伯拉罕:科尔沃布朗德城城主。 亚瑞尔:亚伯拉罕之子。 罗夫特:班克的养父,塔图茨神父。 伊丽莎白·安娜:科尔沃女皇(已逝) 柏格三世:贝尔格莱德国主。 番外①--情人节 今天是这片大陆的情人节,诺格瑞斯虽然神秘但也不例外,学校平日里的热闹不减半分,只是若是细细观察,便能发现学校四处的小亭里,曲径上,都是成双成对的人,空气中弥漫着玫瑰的芬芳,临街小店门口两只猫眯起眼睛窝成团状,享受着温暖的阳光。 杂货学院虽然地处偏远,但今天却是格外的热闹,无数的秋和西瑞思狂热的追求者在今天被一同聚集到临界山这偏远的小地方,幸亏地势偏远,否则还真待不下这么多人,他们手捧各式各样包装精美的玫瑰花束与礼物,在学院楼下高喊着秋和西瑞思的名字,罗牧便是在这吵闹声中醒来。 似是听见了屋中起床的动静,西瑞思敲敲门,走了进来,今天的西瑞思似乎也精心打扮过,显得美丽非常。 “今天的阳光很好,要出去看看吗,主人?”西瑞思问罗牧 “西瑞思我爱你!”“西瑞思我的女神!”“让我见一面我就心甘情愿了秋!”“冰封千里冻不住我对你的痴情秋小姐!”吵闹声仍不断从窗口传入屋内 于是罗牧笑了,“我没关系,倒是你不出去看看吗?” 西瑞思撇撇嘴,“他们很吵,我才不要” 罗牧摇摇头,起身走向二楼,正巧碰见肖恩在拽着秋的手在朝着长廊走。 “肖恩我建议你不想变成冻干人肉就立马放开我”秋边说边翻着白眼,但肖恩今天明显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对于秋的威胁没有丝毫的畏惧,开玩笑,只要让秋出现,那些追求者每个人都会给他十个金币! “走嘛走嘛,这么多人等着呢就露个面露个面”肖恩边说着边继续努力把秋往长廊拽,看见罗牧和西瑞思走来,肖恩的动作更加激动起来,他一手拉着秋,一手向西瑞思打招呼“早上好呀西瑞思,今天的你又漂亮了一点,让我更加地迷恋!” 然而西瑞思只是冷淡的点点头,好看有什么用,该看不见的人照样看不见,西瑞思心想。 在肖恩的不懈努力下,杂货学院二楼的长廊上终于出现了秋与西瑞思的身影,楼下的叫喊声马上变得更加沸腾。 “噢,秋女神一如既往的美丽!”“西瑞思!罗牧怎么敢让你做仆人,他给了你多少钱我给你十倍!”“秋!把我变成冻干吧这样我爱你的心就永恒不变啦!” 饶是再冷的人也喜欢被人倾慕与称赞,秋的嘴角抽了抽,倚靠在长廊扶栏上,想看看这帮人到底还能弄出什么花样,罗牧也忍俊不禁。 他短暂的凑了会儿热闹便离开了长廊,西瑞思本想跟他一同离开,奈何肖恩死死地盯着她不放,而罗牧也摆了摆手,“不用跟着我,去吧,若有合适的人选也不用顾忌我。”于是西瑞被迫留在了长廊上。 罗牧回到房间后取出了那本厚厚的日记,将斩云一并带上,而后从窗口翻到背离人群的楼顶之上,坐在一片和煦的阳光里,灰灰从他的胸口钻出,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接着眯起眼睛,枕着罗牧的腿,一副享受的样子。 罗牧翻开日记,扉页上是不属于他的字迹:我是缪云,你要永远的记住我,边上印着一枚口红印 而第一篇日记的字迹也不属于他,那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字迹,他的名字叫班克,这篇日记仅仅记录着一句话。 于是罗牧想起了,那段背负血腥,身处黑暗的日子里,为数不多的光明。 那天同样是一个情人节,就连阳光也是这般和煦温暖,只是那时的罗牧感受不到,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来自肩膀与大腿的疼痛,那是炼金射线造成的。 情人节前夜,伊格尼兹派给罗牧三人的任务是去科尔沃最大的炼金店,那里不光卖炼金石,更有各式各样精美的首饰与饰品,是整个科尔沃权贵最常光顾的地方,他们需要偷走一块炼金石,其价值足以倾覆整个科尔沃,只是他们原本已经成功撤离,但罗牧不知为何返身回去,再出来便是一身伤痕,最严重的便是右肩膀和左大腿,它们分别被两条炼金射线洞穿。 次日,罗牧从疼痛中清醒时已失去了前日的记忆,睁开眼,只见一个墨绿发色的女孩,神色带着显而易见的愠怒,她将一杯牛奶“嘭“的一声放在左手边床头柜上,然后一声不吭的坐到了餐桌旁自顾自的吃起了早餐。 而后一个神情温和的男孩走到他的床边,将一本日记放在他的床边,然后告诉他“你是罗牧,我叫班克,而正在发脾气的这位叫缪云,我们三人一起行动,其他的细节你可以翻看你的日记,昨天我们在行动中你突然只身而返,受伤而归,你在写完日记后便昏迷不醒,你的日记我们不便窥看,但希望你此刻能给我们一个解释。”说完他便起身坐到了窗边。 接着便是女孩的一声冷哼。 罗牧缓缓的起身,先用尚未受伤的左手将牛奶一饮而尽,这才见女孩的脸色稍好一些,然后翻开日记,日记已经记到了末页,半晌后,他仿佛带着一点自己也不理解的神情,让班克从昨日换下的衣服内侧口袋中,掏出了一个丝绒盒子,女孩的表情一下子变了,班克打开了那个丝绒盒子,里面躺着一对儿由精心打磨的钻石镶嵌围绕而成的云朵耳坠,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班克还尚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女孩已劈手将盒子抢去,雀跃的欢喜让整个房间的氛围都轻松起来,班克摇摇头,推开窗,阳光没有了玻璃的隔绝更显温暖,空气中弥漫着玫瑰的芳香,房间中是女孩银铃般的笑声在回响,那耳坠在女孩墨绿的发间相映更显女孩俏丽漂亮。 这天晚间时班克拿来了一本崭新的日记本,扉页是女孩飞扬的字迹。 “你的肩膀尚未痊愈还不能书写,想要记什么我可以帮你” 班克说。 2月14日,晴 这世间万千云朵不及我眼中墨绿的那一抹。 第一章 霓裳 晚秋的风或许总是有些凉的。 微微带着海的咸味,风轻柔的盘旋在这个略显有些小的屋子里,壁炉中的火烧的正好,轻轻跳跃的火焰映着女子的脸庞,柔和的影子投在墙上,风是在呜咽么?可女子眼角的泪,确实是落在了孩子熟睡的脸庞上。 “孩子睡着了么?”房间的门口走进来一位俊朗的男子,男子一身军装,身型略有些瘦削,不过三十出头,可眼角却已经有了疲惫的皱纹,女子并没有回话,只是轻轻摇着怀中的孩子,嘴中呢喃着家喻户晓的歌。 男子径直走到女子身后,轻轻拥住她,略有些低沉的唤道“霓裳” 女子闭上眼,靠在男子怀里,额头碰触着男人已经几天没修剪的胡茬,这在平常的日子里是不可能出现的,若一国圣上连续几天几夜忙的甚至没有精力照理自己的仪容,可想情况已经危急到了什么地步。 东城城墙摇摇欲坠。 城下十万大军的呼喝声浪仿佛就在每一个人耳边。 女子睁开眼,看着怀中孩子被火光映照着微红的脸庞,并未转身,轻声问着身后的男人 “他叫什么?” ===================================== 低矮的房子,窗台上放着一株正茂盛生长的植物,光透过鲜翠欲滴的枝桠照在了熟睡的少年脸上,床单是灰色的,少年用腿夹着被子,枕巾上甚至残留着一丝丝口水的味道,少年平稳的喘息声证明着这是一个多么普通的早晨,而这一切就在一声巨响之后戛然而止。 “起床了!你这个懒虫!” 克莱尔一脚踹开哥哥的门冲进屋里,拼命地摇着这个可怜的刚才还在熟睡的少年,光是平等的,也照在了克莱尔精致的小脸蛋,脸蛋边扎着的两绺俏皮的麻花辫,和那几个无伤大雅的小雀斑上,其实罗牧在克莱尔跑到门前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良好的生物钟让他每天都能免于妹妹踹门那声巨响的惊吓,可周末过后的周一究竟有多么难以起床我想就不用过多解释了,所以每天的这个时候克莱尔都能开心的摇醒哥哥然后和罗牧一起去上学。 罗牧强行坐起身睁开眼,声音中透着一股无奈“好啦好啦,别摇了,再摇我就又要睡过去了” 克莱尔嘻嘻一笑,把手背在身后看着罗牧动作极缓慢的掀开被子,坐在床边穿上鞋子,克丽丝的声音适时从屋外传来,“小牧醒了没有,快去洗漱,克莱尔你过来帮我把面包切了” 克莱尔转过身冲着屋外说道“好的妈妈!”说完克莱尔又转过身看着坐在床沿晃来晃去的罗牧,眼睛咕噜一转,搞怪的伸出两只手又使劲揉了揉罗牧的头发,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蹦蹦跳跳的跑出屋外。 罗牧有时候是真的佩服克莱尔永远的好心情。 吃过早饭克丽丝帮罗牧把书包背上,捋了捋克莱尔的头发,瞪了一眼罗牧打着哈欠疲倦的样子嘱咐道“天天那么困,也不知道你晚上都在干什么,上课可不许睡觉啊!”说罢又刮了克莱尔的挺翘的小鼻子一下,罗牧看着客厅边的屋子说道“爸我们走了啊!”里面应了一声,刚要说什么,罗牧就打断道“知道啦知道啦!照顾好妹妹” 罗斯的声音从里屋传来“你个小兔崽子!放学早点回来” 早就等不及的克莱尔抓着罗牧就跑了出去“走啦走啦,每天都要说这么多” 克丽丝笑着看着兄妹俩转过一个街角消失在视线里,关上了门。 罗牧特别瘦,瘦到克丽丝出门都怕别人说她虐待儿子,罗牧下个月就十岁了,可体重甚至没超过六十斤,此刻的他穿着一件灰黑色的短袖衬衫就像田野里的稻草人一样把衣服撑了起来,两条腿也像两条秸秆一般笔直纤细,罗牧面容普普通通,一头微长的细碎黑发,用一根紫色的皮套在脑后扎了个小马尾辫,本不大的眼睛配合着罗牧瘦削的脸颊却显得莫名的澄清,罗牧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克丽丝总感觉自家儿子身体有毛病,可跑了几次城里的诊所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看罗牧平常三碗饭一碗不少的的吃着,克丽丝最后也就不再担忧了。 “牧哥!”一个长得颇精神的小伙子正站在街角等着罗牧,看到罗牧和克莱尔后,高兴地招了招手跑了过来,克莱尔挽着罗牧的胳膊,看到他跑过来一掐腰指着小伙子的鼻子就骂上了“好你个柯瑞,你休想从我这借作业抄,上次你抄我的作业被老师发现了你屁都不放一个!老师足足打了我十个板子!”柯瑞有些尴尬地站住,求助的看向罗牧,罗牧打着哈欠一副没看见的样子,柯瑞又看向克莱尔,一副忍痛割爱的表情“克莱尔,我这还有几个商店新上的玻璃球,最近我感觉我技术很是下降,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你看…” 克莱尔一仰头,甩了甩麻花辫说道“哼,这还差不多” 拿到补偿的克莱尔又变成了开心的小蝴蝶,在罗牧身边飞来飞去,罗牧把手叠在脑后,闭上眼睛向前走着,柯瑞则唉声叹气的跟在一边。 青禾是个极小的镇子,坐落在青禾山下,一边靠山,一边靠海,镇子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镇子中大部分都是渔民,因为附近海域盛产一种名为“金翎”的鱼,这种通体金黄,脖颈带翎的鱼是一种极珍贵的食材,据说能和传说中的“御魂师”大人们扯上关系,所以历来销路不错,镇内人们的生活过得虽不算富有,但衣食无忧,前几年城里在小镇边上建了一座小教堂,神父先生在农神节(注1)前后为附近几座小镇做过祈福后便说可以让孩子们每天来这上学,特此教堂还在边上盖了一座小教室,甚至在城里请了几个老师过来。 青禾小到什么程度,不过就一条大路,四五十户人家,农神节一户人家放鞭炮全镇子的人都能听见,所以罗牧闭着眼睛却也从未迷过路,青禾离教堂本就不远,不过十分钟的路程,不一会罗牧和克莱尔,柯瑞就到了教室,走到各自的座位坐下,老师早就来了,一如既往,因为罗牧的懒床,他们三人又是踩着铃声最后一个进到教室里的同学。 老师早已习惯,但三人从来不迟到,所以老师不过瞪了三人一眼,便开始了讲课“帕琪,你站起来说一下上节课咱们讲了什么?” 罗牧看着身边站起来的扎着马尾辫,一脸迷茫有些羞涩的小姑娘,笑了笑,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罗牧甚至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中午刺耳的放学铃声响起,在配合着周围同学收拾书本的杂乱声音,罗牧终于悠悠转醒,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球,从教室的窗口看出去,能看见远方的烟囱正冒出象征着中午休息,机器停止时冒出的黑烟,这一上午在半梦半醒之间罗牧还是听到了一些课程的。 教堂能为这些乡下的孩子建教室,请来老师为他们讲课,真的是做了一件极为难得的善举,教堂能够做到这些无异于为这些孩子开启了一条通往其他道路的大门,如果没有这个教室,这些孩子从很小就跟着父辈出海打渔,在十几年后无非接父母的班,继承那条不大的渔船,与大海搏斗。 而这间教室的出现,让他们能够学到知识,哪怕是去不远处的那间工厂做个工人,虽然不见得能比在小镇中打渔富裕多少,但是他们不还是获得了选择的权利么。 平时的罗牧也是个很用工的孩子,可最近几天,他实在是太困了。 教堂的神父先生是一个有着花白胡子,身材有些微胖的慈祥老人,神父每天中午这个时候都会来到教室看着孩子们收拾自己的书包,他会一个个和这些孩子打着招呼,告诫他们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不要到处乱跑,回家要向父母问好等等。 罗牧和克莱尔收拾好书包叫上柯瑞也准备离开教室了,神父先生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罗牧和克莱尔说道“克莱尔今天上午也很用功呢” 克莱尔笑着拉着莱特神父的手撒娇道“是呢是呢,就是哥哥睡觉可影响我上课呢” 正准备偷偷从一边溜过去的罗牧闻言苦笑的停下身子,转头看着莱特神父,神父皱了皱眉头,摸了摸罗牧的头有些严肃的说道“可不能再在课堂上睡觉了啊,要知道全能的神正看着我们呢” 罗牧拉长音调“知道啦!”说罢伸手拉过克莱尔的手跑出了教室,天空依旧湛蓝,罗牧带着妹妹一溜烟的跑回家,因为教堂毕竟不是正规的学校,而且老师们也需要时间赶回城里,所以教堂里的学校每天只上一上午的课程,而下午就是大家自由支配的时间了,平常这个时候吃完午饭,罗牧早拉着克莱尔跑出去找柯瑞玩了,可今天一吃完午饭,罗牧就跟父母说自己要去睡觉,还特意叮嘱了克莱尔不许去打扰自己,之后就跑到自己的屋子关上了门。 克莱尔嘟着嘴有些不开心,克丽丝和罗斯也相视一眼有些奇怪,平常自己的儿子可没这么喜欢待在家里啊。 这时候的罗牧坐在自己屋子的床上,而床对面摆了一把椅子,罗牧正眉飞色舞的向着凳子说些什么,但这是在旁人看来,而在罗牧眼中,那把椅子上正坐着一个低垂着眼睑静静听他说话的老人。 注1:农神节:科尔沃帝国时期重要节日,在冬至前后举行,禁止商贸,奴隶将暂获自由,为了庆祝这一年神明为家庭带来的丰厚收入。 第二章 奎恩 “诶,奎恩老师,你说你还活着的时候住的屋子地板都是金的是真的吗?” “嗯” “诶,奎恩老师,为啥我看别的魂儿都是一团黑线,你怎么这么清晰?” “不知道” “诶,奎恩老师,你说你能帮我成为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是真的吗? 奎恩吹散茶杯上飘散的雾气,抬起头看了一眼罗牧,又低下头喝了一口生前甚至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劣质茶叶,声音微微有些沙哑,说道“能” 罗牧其实知道,自己或许不是个普通人吧。 罗牧从记事那天起视野内有时总会出现一团或几团浓厚的黑色线条包裹的浓雾,或许是无知者无畏,罗牧从未对这些只在他世界中出现的东西感到过惧怕,因为他能感觉到,相比于他对这未知黑线的恐惧,“它们”似乎更惧怕他,惧怕到只要有罗牧在的地方它们从来不敢靠近,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黑线包裹的暗影在罗牧眼中也变得越来越清晰,随着罗牧接触这个世界,他慢慢地知道了,这些暗影中包裹的身形是一个个停留在人间的亡灵。 皆是余情未了,不愿往生之人。 罗牧从未和别人说过这些事,包括父母,包括妹妹。 在罗牧不足十年的人生中也早已习惯了这些东西的存在,因为罗牧对于他们仿若雷池,从不敢接近一步,罗牧就当做他们从不存在,曾经一度罗牧以自己拥有这份能力而兴奋激动,骄傲自豪不已,天天做着拯救世界的梦想,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罗牧慢慢明白了,他甚至无法接触到这些不愿往生的亡灵,更别提能给他带来任何的益处了,他无非是一个观察者,毫无用处,甚至无法分享的观察者。 奎恩是个老人,年迈到甚至无法具体看出他的年龄,一头打理的整整齐齐的白发梳在脑后,在奎恩看向罗牧时,罗牧总好像能从奎恩的眼睛里看到跳跃的湛白的光,奎恩的魂体与其他亡灵大不相同,奎恩身着一身白色长袍,那白色的袍子仿佛水一般,无风却始终荡漾着微微细小的波纹,奎恩浑身上下散发着柔白色的光芒,与其他亡灵不同,奎恩对罗牧毫无畏惧,奎恩甚至能触碰现实世界中的物品,比如他现在手里拿着茶杯,正喝得津津有味的茶水,比如他吹散那一团茶杯上的雾气,罗牧甚至能看到茶水喝到奎恩的肚子后凭空化为一团的样子。 奎恩看着眼前的少年,看着他喋喋不休的样子居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奎恩都有些惊奇自己的耐心了,可这也是理所应当吧,在海底那数万年的独自一人,就算是脾气再如何火爆的人也能被磨得没有丝毫烟火气了。 既然他想说,那我便等,奎恩这么想着。 奎恩定定的看了罗牧一会,又低下头吹了吹茶杯上方的薄雾,喝了一口。 ============================一个月前========================== “哥哥!哥哥!起床啦!爸爸要出海了!”早晨第一缕阳光从海的那边射了过来,激起屋里轻薄的灰尘凌空飞舞,克莱尔梳着短发,脸颊两侧扎了两条俏皮的麻花辫,清秀的脸颊上还有着几点雀斑,因为激动,克莱尔的脸涨的有些微红,她摇晃着床上仍在熟睡的罗牧。 “好啦好啦,头都让你晃晕了”罗牧咕囔着坐起身来,摇了摇头,晃散脑中仍残留的梦,揉了揉睡觉弄得一团糟的头发,随手理了理从床边拿起皮套扎了起来,刚要去穿鞋,却不料妹妹两双魔爪伸到了男孩头顶一阵乱揉,罗牧的头发瞬间就变得像一团鸡窝般蓬松的扣在头上,紫色的皮套也掉在了一边,男孩一脸呆滞,看着妹妹带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扬起门帘跑了出去。 “咯咯咯咯,哥哥快来,爸爸在海边等你” “这个臭丫头”罗牧心想着,却露出了宠溺的笑容,也不再管头发,跳下地,走出了房间。 罗牧的房间外就是一片大海,碧海云天,轻轻的波浪一层叠着一层,在海的最远处,仿佛天和海都连成了一片,微熹的晨光托着一团灿烂的红日,跃然出海。 晨光略有些刺眼,罗牧不禁遮住了脸,手指纤细而长。 海岸的前方有一艘不大的船,船头前面站着一个健壮的男人,脸上并未显露早起床的疲惫,正是罗牧的父亲罗斯,罗斯听着耳边妻子克丽丝不停地唠叨,嘴角噙起了满足的笑容,他看到儿子从房中走了出来,举起手挥了挥“小牧,来这边!” 罗牧还有些没适应刺眼的阳光,依旧看不清晰前方远处父亲脸上的那细细的胡茬,他揉着眼睛慢慢的走了过去,罗斯看着儿子脸上的不情愿,爽朗的一笑“好了,精神一些,等与我出海回来你再睡一个好觉也不迟,毕竟今天可是重要的日子,不能耽误了” 这片海叫科斯特,科斯特在科尔沃的地方语言中代表着新生。 今天是“金翎”集体回溯的时候,也被青禾的渔民们成为“撒网节”,一年中只有这么一天会有极大量的金翎鱼从青禾前深海的深渊喷涌而出,而这一天的收成甚至决定了一个家庭能否顺利的过冬,今年罗牧家的撒网节显得尤其重要,因为罗牧即将十岁,在每个孩子十岁时都要进行一个极其重要的仪式,那就是“沉纹”,而沉纹需要缴纳极大量的贡品,而在青禾,贡品就是金翎鱼。 克丽丝嗔怪地点了下罗牧的眉头“都多大的人了还懒床!“罗牧吐了吐舌头,没敢应答,克丽丝回过身最后一次整了整丈夫的衣领,又低声嘱咐了几句,才拉着罗牧的手退到了一边,罗斯跳上船,罗牧拉着父亲的手也上了船,罗斯冲着儿子微微一笑,扬起一只手臂,另一只手放在嘴边,吹出了一声极响亮的口哨! 这时顺着海岸线看去,原来并不只罗斯家一条船,不长的海岸线上有十数只船整装待发,那极响亮的哨声冲霄而起仿佛环绕着整个天空盘旋不散,仿佛响应着罗斯,十数个哨声逐一而起,有强有弱,这一片哨声中仿佛包含着这些渔人对大海的敬畏和与大自然抗争的决心。 随着哨声渐弱,海天一线处慢慢飞来一小条黑影,待飞近了竟是一只只矫健的猎鹰,各自落在了渔人的手臂上,也亏了渔人们身体强健,那翼展过一米的巨大猎鹰稳稳的落在渔人的肩膀上,他们是最亲密的朋友。 罗斯手臂上这一只猎鹰全身在晨光的照耀下微现紫金色,喙与爪全是洁白,罗斯微微笑着摸了摸猎鹰的脊背,说道“无痕,今天可就全靠你了” 无痕歪着脑袋看向罗斯,又看了看罗牧,颇具人性化的点了点头,罗斯轻轻振臂,无痕并迎风展翅而起!船上传来罗斯的喝声“飞啊!无痕!飞到最高的地方去!” 无痕转瞬间就消失在了天际,罗斯转过头又看了一眼儿子,粗糙的手掌一手抓住船桨,另一只手猛地向前一挥。 “出海!” 罗牧光着膀子将胳膊枕在脑后,躺在船上,小船就像一支迅猛的箭,拨开海水,冲向前方,青禾的海岸线很长,足够这四五十户渔民分散在各个角落,因为在金翎鱼从海底深渊回溯之时会向各个方向扩散,而究竟在哪个地方能获得捕捉到数量最大的金翎鱼,每一家都有自己的想法,更是每个家庭从父辈甚至是祖上流传下来的绝不外传的秘密。 为什么海底深渊会出现在这片海域,为什么这个深不见底的海底深渊会源源不断孕育出金翎这种独特的鱼,金翎鱼在这片广袤的海域甚至整个世界只有青禾一家独有,曾经有人想潜到海底深渊的附近一探究竟,甚至是安装捕鱼的工具在金翎鱼回溯时一网打尽,青禾的渔民世代生长在海边,水性之佳不用言表,但是凡是企图靠近海底深渊的人皆有去无回。 各种各样的传说在小镇中流传,说海底深渊其实是地狱的入口,而金翎鱼正是地狱中流露出来的气息所化,更有甚者说地底深渊封印着上古时代的妖魔,而那金翎鱼正是他在寻找继承者救他出去的信号。 风吹拂过罗尘的脸庞,带着海的咸味和小船运行时鲸鱼油燃烧后留在空气中的丝丝甜味,罗牧想着各种各样关于海底世界的传说,猛地感觉这场景竟然如此熟悉,可不待他细细思考,天空上盘旋的无痕突然发出了一声清亮的叫声。 罗尘没有丝毫言语,起身一个跃步,以一个完美的弧形扎入水中,旁边传来几声叫好声,一艘小船上坐着一个微胖的男子,憨厚的笑着对罗斯说道“小牧长大了”罗斯爽朗一笑“显哥儿,你家孩子等大了也不会差!”说罢,罗斯定睛向海中看去。 碧波透亮的海在罗斯看来一片深蓝,可在罗牧眼中,海里布满了黑色的身影,可就在罗牧入海的一刹那,所有黑影仿佛收到了莫大的惊吓,如潮涌般向四周褪去,罗牧知道,那都是世世代代死在这片海里的人留下的亡灵,成百上千年过去了,这亡灵却减少的可怜,亡灵并没有意识,身体就像一块黑色的雾,只有那一双双或模糊,或浑浊的眼睛还残留着死前最后的情感。 罗牧闭上眼睛,再睁开,海里已经一片澄明,罗牧向着无痕刚刚指示的位置急游而去,像一条真正的鱼,罗牧一直在下潜,身后腰带上挂着渔网的线绳,他瞪大眼睛搜寻着身边的事物,刚刚听无痕的声音,应该是有成群的金翎鱼就在附近。 第三章 回溯 罗牧像一条真正的鱼般向下飞快下潜,瘦削的身体极有韵律的摆动着,罗牧手里拿着一条极细的线,这是最近几年渔夫手里最紧俏的玩意,渔夫们给它起了个亲切的名字“小白鱼”,这条极细的线上面附满了极微小却磁力极强的小磁石,而渔夫手里有一柄能够弹射的渔网枪,如果罗牧发现了鱼群就将细线穿过腰带上挂着的铅石块,之后向上浮出水面,等到快浮出水面时船上的渔夫将鱼枪向水下发射,鱼枪带来的巨大贯穿力能保证将渔网送到至少水深两三百米的地方,等到接触到细线时渔网和细线结合在一起,自然形成了一道兜网,能将水内前行的鱼群一网打尽。 可小白鱼的使用尽管方便,但却有两个极为苛刻的因素,首先渔夫要拥有足够强壮的体魄能够稳定住身形和渔船将鱼枪准确的发射进水下,罗斯的体魄完全能够驾驭这柄鱼枪,而另外一条,就是水下引线的人要保证能够自己将线引到鱼群前方,并迅速的浮回水面,否则一旦鱼群在渔网接触细线前被鱼枪惊吓可能会连一条鱼都网不到,这对潜水引线的人的水性和对鱼群习性,海洋的水流观察经验有着极高的要求,所以别看这漫长的海岸线数十户渔家人手一件小白鱼,可真正能够使用的不会超过一只手的数量。 别看罗牧身体极为消瘦,可水性之佳在青禾这不大的镇子里几乎人尽皆知,就连一些一辈子打渔的长辈见了罗牧那在水中来去自如的身影都忍不住会大大的夸赞上几句。 罗牧很喜欢海底,不知道是性格使然,还是海底那份静谧会让他格外的安心,每年的这个时候,海上的天气总会不错,可那怕再强烈的阳光,在海水的渗透侵蚀下,都会慢慢消减,罗牧一边迅速下潜观察着周围水流的动向,罗牧偶尔回回头,这时在海平面上极灿烂的耀阳在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不大的光圈,身边的海水也从澄清的青蓝色,慢慢变得越来越深,罗牧心底在默默地估算着,大概已经潜到水下六七十米的深度了,而自己最深不过潜到过水深一百米左右,如果再深不去想自己的身体能否承受,自己根本无法在观察到鱼群动向时迅速回到水面,而且高速回到水面所带来的后遗症也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够承受的。 罗牧停止了下潜的身形,开始向着无痕刚发出信号附近的海域搜寻着,水流的的波纹在此时早已不显得明耀的阳光照耀下映出一条条绚烂的光痕,罗牧身边不住游过一些不大的鱼儿,罗牧终还是免不了小孩心性,左一下,右一下的惊扰着那些怡然自得游着的鱼儿,连一片不大的鱼群都被罗牧冲了几个来回。 罗牧玩虽玩,可却从未忘了此刻自己应该做的事,身体一直向着无痕刚发出信号的海域靠近着。 这其实不过是罗牧第二次参加撒网节,上次参加罗牧是不被允许下水的,只待在渔船上帮父亲做一些拉线,摇船或是递东西之类的杂活,而一个孩子想真正参与到撒网节中必须要等到十岁沉纹之后,因为罗牧下个月就满十岁了,而且水性之佳有目共睹,再加上罗斯的确需要一个引线的人,罗斯这才勉强答应他这次撒网节让他下水。 如果这时候从极高的天空中看下去,青禾极长的海岸线前各家渔民都已经蓄势待发,他们略微显得有些稀疏,不过他们都是背朝着海岸,面向着大海前方,隐隐约约能看得出来他们似乎组成了一个月牙形,这其实就是海底深渊大概的的形状,各家渔民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成群的金翎鱼撞上他们早就布好的大网而后满载而归。 而罗牧在水下也终于有了发现,罗牧从一片鱼群中钻出的时候,猛地呆住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海底深渊的真正模样,身边的海水已经有些发黑了,可因为那深渊实在太过庞大,哪怕罗牧离这片深渊其实还有很远的距离,但罗牧已经能够感受到那深渊中传来的阵阵阴冷。 深渊的崖边交错极多,好像一个个狰狞的牙齿,仿佛这片深渊的边缘就是远古生物死亡后留下的口器,而那一根根或断裂或是依旧桀骜冲着海面的锋利石柱就是那未知生物生前用来撕咬的牙齿,而罗牧也终于发现,那被镇上人们传的神乎其神的海底深渊,其实离着海面并不是很远,不过一百米多些。 在今天出海之前,罗斯极为严肃的把罗牧叫到身边,罗牧现在脑中仍旧能极为清晰地记得,父亲表情严肃时眉间极为浓重的皱纹,罗斯一只手按在罗牧的肩上,手掌微微用力,捏的罗牧有些痛,罗斯很少有的用特别低沉的嗓音和罗牧说着“罗牧你听着,无论如何你也决不能在下水之后离开小船向前游超过一百米,如果你发现手中的线已经开始勒紧手掌,那么无论你看到什么,你必须立刻往回游,如果你看到了海底的牙,那么发生什么也绝对不要靠近”罗斯直直的看着罗牧的眼睛,在得到罗牧一再的保证后,才解开船帆把小船驶离海岸。 而罗牧在游出鱼群的一刹那就觉得手掌上缠绕的丝线猛地一紧。 罗牧看了看手掌,又颇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远处的海底深渊,就准备掉头回去,就在这时,罗牧身边的海水突然一颤,那颤动明显到罗牧甚至能看到身边的海水荡起了一个巨大的波纹,罗牧猛地回头,他看到了自己永生难忘的场面,这一刻甚至让罗牧已经忘了自己在水下近百米的深海,微微眯起了眼睛,仿佛怕被那远处的金光晃到眼睛。 就是那海底深渊,到底有多少,罗牧甚至在这个时候无法找到一个恰当的数量词来形容远处的金翎鱼群,仿佛沉默的了数万年的火山汹涌的爆发,或是天上漏了口子向地面倾泻的星辰,数以亿计的金翎鱼就在罗牧的眼前从海底深渊中汹涌喷发,仿佛海底筑起了阳光般耀眼的金壁,就像是一道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金虹猛然出现在了海底。 而就在下一刻,罗牧猛地一攥手中的细线,解开了身上的一个浮漂,身体猛地下潜,因为那远方汹涌而来的鱼潮已经向他这边疯狂蔓延,如果罗牧能够在鱼群到达跟前时冲到海底把细线印到海底,哪怕他上浮时间略长也能够换来数不尽的金翎鱼,就在这一刹那,罗牧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他脑海里闪烁的是什么,是母亲看着一条有些破旧裙子时略带埋怨的眼神,是妹妹偷偷跟他说想去城里买一双舞蹈鞋时的紧张兮兮。 罗牧一边疯狂下潜,一边不停地将手上缠绕的细线一圈圈散开,金翎鱼群已经蔓延到罗牧身前不足一百米处,以此时金翎鱼群的蔓延速度,罗牧无论如何也不能在鱼群到达前潜到水底,罗牧狠狠一咬牙,一只手一抻腰背上的线头,另两个浮漂如同气球般一瞬间就在水中飘升的失去了踪影。 就在罗牧解开浮漂的一刹那,罗牧感觉腰间的铅石猛地一坠,拉着罗牧的身体急速的向水底潜去,罗牧身边的水被他那瘦削的身体如刀锋划破纸面一般破开,罗牧的视野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了,手中仅剩的细线早已深深勒到了手心里,他紧咬着嘴唇,一绺鲜血从两个鼻孔中一直流出,就顺着他下潜的轨迹拉出了长长的血线。 铅石撞击在海底时明明寂静无声,可那震动却仿佛一柄大锤狠狠地砸到了罗牧心灵上,罗牧终于吐出了肺里的最后一口气,严重缺氧和极端高压让他几乎抬不起手,眼眶中一片猩红,罗牧几乎是用尽了毕生所有的力量将铅石的绳子解开,然后狠狠将手从细线的缠绕中挣脱出来,反身向着海面游去。 但是已经太迟了,金翎鱼群就在罗牧反身向着上方游去的下一刻就已经蔓延了过来,将罗牧包裹在了其中,罗牧根本无力反抗鱼群带动海流那巨大的力量,被裹挟在鱼群中向着深海而去,罗牧想哭,可在深海中,眼泪又与身边的海水有什么区别呢。 罗牧努力的想从鱼群中稳定下来,再向着海平面向上游,可他的力量相比于身边数以亿计的金翎鱼来讲实在太过微不足道了,罗牧现在根本连自己应该是向上还是向下都搞不明白,只能尽量稳住身体,顺着鱼群向未知的方向,眼皮感觉越来越沉,极端的缺氧和高压让罗牧的眼睛使劲向外鼓着,罗牧终于眼前一黑,闭上了眼睛。 罗牧就顺着鱼群飘荡着,如果他现在还能意识清醒的话他一定会特别惊奇的发现,在海底深渊喷涌而出的金翎鱼并不是向着四面八方无限制无方向的随意蔓延,而是所有金翎鱼群都围绕着整个海底深渊转着圈,这就是为什么撒网节这天,渔民会把金翎鱼这种行为称之为回溯,而今天就在罗牧失去意识的一刹那,所有金翎鱼仿佛收到了某种指令,全都向海底深渊的中心的海洋面上集中着,数以亿计的金翎鱼全部聚集在一起,在海洋中漂浮着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金翎鱼球。 而就在这个无比庞大,被海洋下的光芒映射的金灿灿的球的中央,一个湛白色的光芒在漂浮在球中央的罗牧身前一闪而逝。 第四章 新日 罗斯眉头锁的紧紧的,嘴角常挂的笑容也消失不见,旁边船上微胖的显哥儿也不再说话,紧紧盯着海面。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罗牧下水已经超过十分钟了,正常情况下哪怕是罗斯自己这个时候可能都已经即将失去意识,而最让罗斯揪心的是在三分钟前,一个浮漂猛地浮上水面,急速上升带来的压强剧烈变化让这个浮漂在一浮上水面竟然直接炸成了一团水花。 罗斯的手紧紧攥着细线的另一端,他儿子的生命就悬在这条细线的另一端,按照正常情况,罗斯不知道在这片海域的水下与大自然搏斗过多少次,如果说谁能比他更了解这片科特斯海域,罗斯对任何人说什么都有资格不屑一顾,所以他很清楚,撒网节这天别看会有大量的金翎鱼从海底深渊冲出,但是在这之前充斥着这片海域的大型危险鱼类都会被莫名的力量清扫一空,等到这一天一过,它们再慢慢回到自己的地盘,所以如果论一片海洋的安全性,没有哪里会比的上在这一天科特斯海域。 成群的金翎鱼带来巨大的洋流涌动看上去或许危险无比,但只要在回溯的外围,罗斯相信,以自己儿子的水性,绝对不会产生任何问题,所以罗斯心里很清楚,罗牧一定是越过了百米极限,接近了海底深渊,只有这种情况他才会为了捕获更多的金翎鱼解开浮漂而沉向更深的海底。 罗斯眉头猛地一跳,又有两个浮漂猛地浮上水面更猛烈的“砰“的两声炸成两团水花。 “我下去看看”罗斯紧皱着眉头,呼了一口气对显哥儿说道,罗斯脱下上衣,水痕顺着罗斯的脊背缓缓流下,那背后是多么狰狞的一幅画面,疤痕爪印满布其上,那是一次次在深海中与无声的死亡周旋战斗时留下的记号。 “你自己小心”显哥儿说道,罗斯点点头,脚踩船沿,刚要翻身入水,罗斯却突然顿住了身形,就一手把着船边,一只脚踩在船沿停在了那里,而不知哪来的风猛地刮过水面,紧接着就是死一般的寂静,海鸥,水鸟,甚至是波浪皆噤声,安静到仿佛云都停了下来。 显哥儿皱着脸,一阵极不舒服的感觉布满他全身,仿佛自己六识尽失,目不能视,耳不能闻,他大声的呼喊着罗斯的名字,而罗斯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一动不动,如果这时候有人能看到罗斯的脸,一定会被他那震惊的表情吓一跳,罗斯的瞳孔因为震惊张得极大,嘴唇微微张着,仿佛要说什么,可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一轮由翎鱼组成的璀璨新日正从海洋深处缓缓升起。 罗斯并看不见这新日的全貌,因为它实在是太大了,罗斯只能看到一面无穷大的由金翎鱼组成的金壁从海洋底平推上来,不等罗斯反应,最上方的金翎鱼已经破水而出,将罗斯直接翻在了船里。 如果这时候从高空看下去,以罗斯家小船为中心,一个无比巨大的球体从水中破水而出,蔓延至方圆数百海里,目所视极皆是一片金灿灿的金色,所有的全部都是金翎鱼,可没有任何一条金翎鱼仍然活着。 随着球体破水所带来的海平面凸升后,紧接着到来的就是巨大的海水回降,而这么大面积的海水骤落最直接的就是引发一场极庞大的海啸,巨大的浪向着四周扩散而去,而就在最中间,罗斯家小船所在的位置,也就是金翎鱼球的最顶端,罗牧静静地浮在水面上,而海啸也在周围数十里就被隔绝在外,没对这一片的海域产生任何影响,罗斯将罗牧从水里捞出来,平放在小船上,用力的压着罗牧的胸腔,过了片刻罗牧大口大口的向外吐着海水,之后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罗斯静静地听着罗牧的咳嗽声,转头望向正一脸呆滞的显哥儿,罗斯的脸上竟没有丝毫表情,可声音却阴沉的吓人。 “显和,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说” 罗牧不再喋喋不休的问着奎恩一些不知所云的问题,坐在床上歪着头看着奎恩,奎恩喝光杯中最后一口茶,轻轻磕了下茶杯沿,将茶杯盖仔细盖好,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抬起头看向罗牧“上次说到哪了?” 此时能看清,奎恩的眼睛竟然也是柔和的白色,轻轻跳跃着湛白的光。 自从上次罗牧从海上醒来,身边就多了这么一个人,奎恩从未解释他是从何而来,也从不说自己是谁,每次都是安静的为罗牧讲述着这个世界,还有这个世界上只有那小小一部分人知道的事。 这个世界广袤无边,所有族群共生一片土壤,共同呼吸着一份空气,这个世界广袤到至今仍未被人探索到过边界,而据记载,现在的世界共分为五个洲际,它们各自名为,亚细亚,查克,平郷,威耶依,特切斯,而六个庞大无比的帝国就依托这五大洲数不清的人口而存在,迪斯卡特,西蒙,罗奥蒂亚,哈利克斯,苏契尔,科尔沃。 而这六所帝国几乎瓜分了世界上所有已知人口和土地,正如现在罗牧所在的青禾小镇,就是科尔沃帝国下一个最不起眼的边陲小镇,迪斯卡特帝国是世界上最为野心勃勃的国家,这个帝国自成立伊始就在不断扩张,仿佛他们的贪婪永无止境,直到其余五国在十年前达成协议,一齐抵御迪斯卡特帝国的入侵和扩张,才让他们终于安静下来。 科尔沃作为世界上科技最为发达的国家,一个人永远也无法不被提及,亚当斯·安其罗,他发明的一系列产品,带来了整个世界的变革,也让科尔沃这个本渺小的帝国在一个世纪内并未完全依靠御魂师,而是凭借着无所匹敌的科技在这世界上获得了一席之地。 西蒙是世界上经济最为发达的国家,富有程度几乎能媲美其余任意两个国家的总和,而西蒙也被称为锡盟,锡是当今世界上最为贵重的金属,而西蒙就是几十个中小型国家因同样富产锡而联盟组成的西蒙,因为西蒙麾下国家众多所以纷争极为严重,不然以这个帝国拥有的财富,他们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无欲无求,而同时因为锡的储量极为丰富而较其他国较为廉价,西蒙也被称为御魂师的摇篮。 “打断一下奎恩老师!御魂师和锡有什么关系啊!什么是御魂师啊!什么是······”··· 奎恩安静的看了罗牧一眼,眼神依旧温和平静,可一阵心悸猛地涌上罗牧心头让他当时就闭上了嘴。 御魂师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一类人,而这一类人是对成功唤出自己的魂纹并加以修炼的人的统一称呼,他们的尊贵源于他们的强大与稀少,魂纹的产生大概为万分之一,而真正能够成为御魂师的却不及百万分之一,这极其稀少的原因是因为大量残魂的存在,一个拥有残魂的人是永远无法成为一名御魂师的。 御魂师大概可以分为七个等级,魂徒,魂印,魂使,魂灵,魂爵,魂王,魂圣,而魂纹根据清晰和繁复程度也大致可分为四个等级,绛锋,司铎,滇墨,刺篆。 说到这,奎恩顿了一下看着一脸懵懂的罗牧,“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因为后天是你的十岁生日,也是你沉纹的日子” 罗牧有些迷茫的点点头。 锡是这个世界上与魂力最为融洽的介质,御魂师的一切东西几乎都和锡离不开关系,而锡的稀少和御魂师的尊贵更是把这种金属捧上了神坛。 罗牧有些沉重而惶恐,可依旧禁不住好奇的问道“奎恩老师,那我能沉纹成功么?” 奎恩抬起头看了一眼罗牧,声音依旧温和而平静“你不过是个残魂”,罗牧瞪大了眼睛看着奎恩这仿佛判了他死刑一般的温和话语,愣了一会,罗牧慢慢低下头“算了,反正这辈子也没想过有什么大出息,跟父母和妹妹在一起打渔也挺好” 奎恩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道“无论你是不是能够拥有自己的魂纹,你也是成不了一名御魂师的”,罗牧猛地抬起头,嗓音不自主的抬高了几分“为什么啊!” 奎恩抬起手遥遥指了指房间窗外远处,那只有他们两人能看到的漆黑雾影,“因为你是个灵龛,而你能看到它们就是因为你这种特殊的体质,当然能看到我也是同理” “灵龛又是什么?”罗牧忍不住在奎恩嗓音刚落就问道,奎恩放下手,后背向椅背上靠了靠,说道“灵龛究竟是什么,你现在并不需要明白,但你能够看到亡灵,就是因为你对一种能量极为敏感,而这种能量就是暗质,暗质据说是在世界各地的地狱裂口逸散出的独属于地狱的气息,而暗质究竟能带来什么你以后自然会明白,而这些你能看到的滞留人间的亡灵其实就是本应去往另一个世界的灵魂体少见的吸收了暗质而以一种独特的能量体还存在着罢了” “而成为一名御魂师的基础就是魂力的积累,魂力的积累过程缓慢而要求极高,最基本的要求就是你从自然界中吸引魂力的的纯粹程度,但因为你的体质对于暗质的极其敏感,所以一旦你开始沟通天地,敞开身体聚集魂力,自然界中的暗质会比魂力快速几百倍的速度聚集在你身体里,而这种无用的暗质对于魂力来说就是根本无法容忍的渣滓” 罗牧低下头,一直在床沿晃荡的双腿也停了下来,曾经以为自己会成为力挽世界狂澜于即倒的英雄,后来的生活让自己又一次面对事实,而奎恩的到来让罗牧心里又重新让自己以为自己与别人确实也不一样,而他没想到的是这种不一样带给他的却是这样平庸。 奎恩把放在一边的茶杯向里推了推,站起身看着低着头罗牧,并不想多解释什么,依旧平静而温和的说道“晚上叫我”说罢,身影就像一团雾气般消散,凝聚在了罗牧后勃颈脊椎处。 从罗牧身后看去,罗牧脖颈处多出了一个极为规则的湛白色的圆圈,细细看去,那圆圈仿佛是一个个细小的金翎鱼连接而成,而那圆圈此刻正在窗外洒下来的午后阳光映照下散发着微微的光。 第五章 告别 罗牧在海声中慢慢转醒,窗外的海依旧波澜平静,有些微嘈杂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罗牧在奎恩走后也没有心情去做些什么了,晚上草草吃完晚饭就回到屋子里睡觉,期间克丽丝和克莱尔各来过一次,克莱尔以为哥哥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看罗牧睡得正香也没有打搅他。 克丽丝却是一眼就看出了罗牧并没有睡着,轻轻抚了抚罗牧的额头说道“找到柯瑞的父亲了,明天早点起床,别错过了”克丽丝说完看罗牧猛地一翻身,背对着克丽丝抱紧了被子,克丽丝轻叹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轻轻帮罗牧掩好了门。 一个月前的那场巨大的海啸带来的影响不可以说不大,海边的房子被摧毁一空,只有像罗斯家这样将房子建在了海边高崖上而且还略显偏远的家庭才没收到什么影响,镇上在那一天出海捕鱼的家中青壮基本都靠着出色的水性和常年与大海搏斗的经验有惊无险的回到了家里,可却有一个人却迟迟未归,那个人是柯瑞的父亲。 在这一个月中,作为柯瑞最好的朋友,罗牧见证了柯瑞从信心十足自己的父亲肯定会回来,再到整日揪心不已不停地问着罗牧自己父亲是一定的能回来的吧,再到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终日直勾勾的望着那片广阔无垠却始终无言的大海。 一个月过去了,柯瑞的心情也慢慢恢复,他也慢慢接受了自己父亲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个事实,而人生无论如何仍然会一刻不停的向前,可罗牧却始终未从那天中走出来,今天其实是柯瑞第一次回到教堂上课,而克莱尔其实特别关心柯瑞,在这一个月中跑柯瑞家跑的比罗牧还勤,而今天克莱尔今天在上学路上终于遇见了柯瑞其实特别开心,特意翻出那些陈年芝麻烂谷子的事来挤兑柯瑞无非是想让柯瑞记得,自己还有这些朋友。 一个月前罗牧刚醒来就得知了柯瑞父亲失踪的消息,罗牧隐隐的知道,这场海啸和自己脱离不了关系,如果这样,柯瑞父亲的死跟自己其实也根本脱离不了关系,这些事只有罗斯和罗牧知道,而克里斯实在是太了解这父子俩了,只言片语中几乎把事情了解了个大概,此刻的她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开导儿子,只能让他独自静静。 在这一个月中,罗牧看着柯瑞无数次的痛哭流涕,他的心里承受的沉重丝毫不比柯瑞少半分,可罗牧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和柯瑞说这件事,其实,罗牧自己对这件事的始末也根本不清楚。 奎恩的身形似一团雾气缓慢在空中凝聚,他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罗牧说道“走吧”罗牧并没有反应,可身体却猛地抽搐起来,极压抑的哭泣声从被子间传了出来,奎恩微微皱了皱眉头“我带你去见柯瑞的父亲” 今晚上的月亮出奇的明亮,海上的月亮很多时候都会被薄雾所遮拢,像今晚这般有几条薄雾映衬的美丽的月亮预示着明天一定是个万里无云的绝好天气,罗牧只穿了一条单裤,光着上半身,瘦削的身体几乎能看出骨架的轮廓,罗牧耷拉着脑袋赤脚在细细的海边白沙滩缓慢前进着,留下了一串清晰地足印,很快一人一魂就走到了海边,大海在这个时刻出奇宁静,皎白的月光映照着微微翻涌的海浪卷起一层又一层洁白的泡沫,偶尔有小螃蟹从细沙中钻出来吐着同样白色的泡沫。 而就在罗牧不远处的一片海滩上,正有一片火光,那是一圈特别的火把,罗牧猛地停下,他很清楚,那是青禾用来接引在海上丧生的人亡灵的火把,火把的火焰在夜色中竟隐隐透露着青色,借着火光罗牧依稀能看到那一圈火把边正面无表情站着的柯瑞。 罗牧鼻子一酸,眼泪又要落下来,从小就很坚强的他感觉自己这几天流完了前半生所有的眼泪,奎恩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罗牧的脑袋,站在他身后,看着前方的大海,说道“我又看见死了的人,无论大小,都站在宝座前。案卷展开了,并且另有一卷展开,就是生命册。死了的人都凭着这些案卷所记载的,照他们所行的受审判。于是海交出其中的死人;死亡和地狱也交出其中的死人;他们都照各人所行的受审判” 罗牧听着这段奇怪的话,莫名的冷静了下来,而奎恩却仍把一只手放在罗牧的头顶,一道道湛白的光,正从奎恩手上逸散而出,顺着罗牧的脖颈后的圆圈纹身缓慢进入罗牧的身体,罗牧感觉自己脑袋里仿佛多了很多东西,但却始终无法再回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海的波浪一层接着一层,仿佛时间永远在这里都会重复,奎恩把手从罗牧的头上放下,静静地看着罗牧刚睁开的眼睛说道“虽然你可能永远都无法成为一名真正的御魂师,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不会强大,暗质对于魂力来说是一种难以容忍的杂质,可对于暗质来说,魂力又何尝不是同样让它们难以忍受,不过如果你想走上这条道路要比成为御魂师痛苦的多就是了” 罗牧的眼里仍残留着未流尽的泪水,他看着奎恩“我只想再去看柯瑞的父亲一眼” 奎恩表情仍沉静的如一汪深潭“去吧,送他一程”罗牧一边走向波澜不惊翻涌着黑色浪潮的海水,一边问道“我该怎么做?” “首先,你要学会遗忘” 一如既往地冰冷,这是罗牧下水后第一个感受,罗牧并没有带夜晚下水应该携带的照明工具,这一个月来,每天晚上奎恩都会叫醒罗牧,然后带他做一件事,那就是接近这些亡灵,在这一个月的努力过程中,罗牧越来越熟悉这些漆黑线团包裹的薄雾,而奎恩教他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用眼睛去看。 罗牧也慢慢地明白了,他的眼睛其实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之所以能看到这些亡灵,更多的是心灵上的感应,认知及存在,现在哪怕就在这一片漆黑的海水里,他仍旧能清晰地感受到附近或游荡或静立不动的它们。 罗牧冲着海面那团火光的地方游了过去,紧接着就是一直下潜,因为他“看”到了一双他无比熟悉的眼睛,柯尔。 柯尔身体很壮实,脸上总带着憨厚的笑,对柯瑞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可柯尔却很喜欢罗牧,甚至和罗斯说过想把罗牧收为干儿子,柯瑞总是怀疑罗牧才是柯尔亲儿子,而自己是捡来的。 每次罗牧跑到柯瑞家里玩,如果柯尔在家,他的热情都让罗牧几乎有些受不了,柯尔总把家里最珍贵的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罗牧,最好吃的鱼,从城里托人捎来的好喝的饮料,而柯瑞每次只有等罗牧来了才能蹭到一些。 可现在,那个如阳光般和煦爽朗的大叔就只剩下了这么一双浑浊的眼睛,只有罗牧能看到的眼睛。 海水中游荡的亡魂皆退散,罗牧就这么定定的浮在了柯尔亡魂的正上方,而柯尔却未像其他亡魂一样退避三舍,而是受到那特殊火把的指引,向上直直的升去。 罗牧在海水中竟然坐了下来,盘起腿,两只手毫不着力,向两边张开,合着水的荡漾上下起伏着,罗牧完完全全静了下来,从身体到内心,整个人都处于在了一种空灵的状态,一阵阵热流从身体莫名处不停地涌出,在肌肤表面带出一股股颤栗,一片片毛孔的收缩,而四周退散到数百米之外的亡灵在罗牧安静后竟然慢慢的聚集了过来,这就是这一个月每天晚上奎恩都要带罗牧做的事。 罗牧感受着从心底最深处不停传出来的战栗,周围的亡灵也拢了过来,而柯尔的灵魂依旧包裹在一片浓雾中,两只眼睛模糊中透露着迷茫,罗牧慢慢睁开眼睛,这时柯尔的灵魂已经来到了罗牧的面前,罗牧却像受到了什么的指引,猛地伸出一只手,直接伸进了柯尔的灵魂中。 一刹那的恍惚,罗牧仿佛在一场长梦中猛地惊醒,罗牧抬起头看向四周,他正坐在一艘小船上,鼻间尽是陈年的海水和水生物带来的腥气,小船另一头一个年轻人正趴在船沿向水中看着,突然,一阵莫名的不知从哪传来的风猛烈的刮过了小船,海面。 罗牧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他感受着这具身体所感受的一切,巨大的气压,让他根本喘不过来气,仿佛目不能视,耳不能闻,他抬起自己的双手,他在这一刻无比确定自己不是自己,那双手粗壮而短小,手背上还有些许褐色的毛发,一颗碧绿色的戒指让罗牧终于知道了这双手的主人。 罗牧还记得记事以来第一次去柯瑞家玩,柯尔向他炫耀手上这枚戒指时眉飞色舞的表情,脸上的两撇浓厚而褐色的胡子,一头糟乱同样褐色的卷发,被海上曝晒的有些微黑而发亮的脸庞,就是罗牧对柯尔最初的印象。 那年罗牧五岁,柯瑞拉着父亲的裤管有些愁苦的望向罗牧 “牧哥,这是我爸” 而此刻,海平面目所极视,一道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巨大浪潮正接天蔽日。 第六章 救赎 罗牧能感受到柯尔在当时那一刻的慌乱和震惊,柯尔毕竟是一辈子在海上和这片水打交道的渔夫,很快就镇定下来,可船头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可远没有柯尔这般镇定了,每年撒网节青禾的渔家都会从附近镇子请一些青年人来帮忙做些杂活,比如像柯尔家这样,孩子还小,不然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 年轻人叫杰弗瑞,是附近镇子上柯尔家亲戚的孩子,这不是杰弗瑞第一次来帮忙了,因为正如罗斯一般,柯尔也明白此刻的科斯特海域并不会出现什么危险,所以每次都找杰弗瑞,就当带亲戚家的孩子长长世面,也好顺便走动走动,维持一下亲戚间的关系。 杰弗瑞看着远方那迅速移动的数十米高遮天蔽日的巨大水浪直接吓傻了,疯了一般冲到柯尔面前“柯尔!柯尔!怎么办啊!你他妈不是说这个时候没有危险吗!那是什么!那是什么!你告诉我!”不等柯尔说话杰弗瑞就像精神失常一般狠狠抓着头发在船上不停地绕来绕去。 柯尔很安静的看着杰弗瑞,把小船熄了火,把船上所有的东西都固定好,杰弗瑞看到柯尔有条不紊的整理着船上的东西,又冲到柯尔面前极大声的吼着,仿佛这样就能掩盖自己的恐惧一般“你把船熄火了干什么?你把船熄火了干什么!对对对,叔叔,你这个土包子不是在海上打了一辈子渔吗,你一定有方法的对不对,对不对!” 柯尔皱了皱眉头,依旧在用力解着船桅杆上的绳子,用这些粗壮的麻绳将几个船上卸下来的木板和从船上卸下来的重物绑在一起,杰弗瑞一直以来都瞧不起自己,柯尔很清楚,就像刚才那声叔叔,柯尔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真情实意的听到过了。 杰弗瑞一直认为柯尔不过是个打渔的,而他家在城里经营着一家餐饮店,杰弗瑞在城里不过是最普通的一员,而在这,他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优越感,看着这低矮的房屋,充满腥臭味的小船,杰弗瑞看上去好像是每次都是被母亲勒令来到这的,但每次来之前杰弗瑞都拿足了架子,光是来的路上偏要柯尔载着他去城里见个女同学,来回的车费吃住还要柯尔掏都可以算得上不值一提了。 柯尔就像个佣人一般,心甘情愿的被杰弗瑞指使着做这做那,柯瑞每次在杰弗瑞来之前都会离开家上罗牧家里去住,与其说柯瑞无比厌恶杰弗瑞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其实他是更看不惯父亲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可就算这般,柯尔每年都会按时去自己远房表姐家接这个名义上的侄子,对他的耀武扬威洋洋自得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柯尔没有回头,声音一如既往充满了渔民独有的冷静,在巨大浪潮来临前带起的狂风吹拂下声音也显得忽远忽近了“没办法,我也是头一次遇见这么大的海啸,谁都没有把握能在这种规模的海啸下活下来” 杰弗瑞闻言彻底崩溃了,他冲上来疯狂的撕扯着柯尔的衣服,又踢又打,眼泪和鼻涕同时流了下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你个混蛋,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柯尔被杰弗瑞拽了个趔趄,回头看着杰弗瑞疯狂的揉乱他那平时引以为傲,总是打理的整整齐齐的一头金发,略薄的嘴角再也没有了趾高气昂的味道,柯尔突然有点想笑,他想不通自己温柔贤惠知书达理的表姐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儿子。 柯尔看着杰弗瑞笑着说道“我老早就跟表姐说你爸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杰弗瑞突然愣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柯尔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冒出这么一句话。 杰弗瑞猛地跳起来一把拽开柯尔,冲到渔船船尾,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杰弗瑞狠狠地拽着渔船的油门,可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杰弗瑞使劲地踹着渔船尾部的发动机,“你给我动啊!你快动!你快动啊!”杰弗瑞一转头,原来提供给渔船动力的鲸油罐早就被柯尔卸下来用粗壮的麻绳和木板绑在一起了。 杰弗瑞扑到木板上就开始解绳子,柯尔终于看不下去,他一把把杰弗瑞拽开“你别再任性了,现在这种情况船根本开不走,一个浪头就把船拍碎了”杰弗瑞狠狠地甩开柯尔的手“你别管我!我不信!你个土包子,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让我死!你和他们一样!看不惯我!就想让我死在这,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杰弗瑞大口的喘息着,一头金发都被海水打湿,脸上被泪水,海水还有刚才在船板上蹭的黑灰弄得一塌糊涂。 杰弗瑞歇斯底里的吼着,说完就转身直接跳下了小船,拼命地向着海岸游去,柯尔看着杰弗瑞在海里笨拙的向前游着,转过身在船舱中坐了下来,紧紧抓住刚才自己匆忙绑好的木板,看着远方那接天蔽日的高大水浪,已然就在眼前,巨大的风裹挟着海独有的咸味刮得柯尔甚至睁不开眼睛。 柯尔深深呼了一口气,最高处的浪头已经越过了小船,整个世界都黑了下来,只剩下巨大的风声和水声,柯尔闭上眼睛,巨大浪头里不停地向下掉落着各种鱼虾,没一会几乎就铺满了整个船舱,柯尔轻轻又叹了一口气,又睁开眼,极快速的起身,把刚绑好的木板举起来丢在海里,他一手抓着绳子的一端,一手划水,双脚快速的摆动,快速的向着刚才杰弗瑞离开的地方游去,杰弗瑞早就游不动了,徒然的浮在水面上踩着水,大声的咒骂着柯尔,大声的咒骂着一些名字。 柯尔身后就跟着那巨大的浪潮,那浪潮直接将刚才停在水面上的柯尔家的小船直接掀起来裹挟在了浪里冲着柯尔和杰弗瑞砸了下来,就在那浪潮砸向两人的最后一刻,柯尔终于游到了杰弗瑞身边,柯尔猛地用尽浑身力气把身边带着的那几块木板扬起来到两人头顶,而后一把将杰弗瑞按在了水里,那小船直直的从空中掉落直接砸在了刚落在水里浮起的木板上。 本就是柯尔匆忙中用麻绳系的结,刚才在船上还被杰弗瑞一通狠拽,本就有些松的结在凭空而落的小船猛砸下直接散了架,零碎的木板直接被压进了水里,而刚把杰弗瑞按进水里的柯尔还没来得转身,就被一个木板狠狠地砸中了后背,在海水中正努力屏息的柯尔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紧接着就是巨大的浪头一拍而下,紊乱无比的水流将两人直接卷到了海底几十米的深处,柯尔后背被木板刮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后背上的口子上两边的肉向两边翻卷着,甚至能看到在里面惨白色的骨头。 柯尔来不及多想,看了一眼杰弗瑞,刚才因为柯尔猛地从后面一按,柯尔壮硕的身体完全挡住了杰弗瑞,他没被任何东西砸到,但是因为柯尔拉杰弗瑞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再让他缓一口气,海浪直接就把他们两人卷到了海底,此刻杰弗瑞已经呛了很多口水,严重缺氧。 杰弗瑞狠狠的掐着自己的脖子,两只眼睛向上翻着,嘴里不停地向往冒出大量的气泡,杰弗瑞用最后的力量狠狠地抓住柯尔,柯尔看着杰弗瑞那双在海水中充满血丝向外拼命凸着的眼睛,看着他使劲张着的嘴。 “叔叔··…叔叔…救我…救我..” 柯尔摇了摇头,突然松开了杰弗瑞,杰弗瑞无力地在海水中挣扎着,柯尔紧接着把刚才砸中自己的木板塞到了杰弗瑞手里,把木板的绳子紧紧地系在了杰弗瑞的手腕上,那是他们身边最后一块木板。 之后柯尔把手伸到腰背上的绳子那不停地拉动着,很快就拉过来一个东西,那东西呈圆筒状,在圆筒最末端有一个手柄,圆筒足有两米多长,正是一柄“小白鱼”的配套鱼枪,柯尔憋足一口气,一把将枪栓拉满,之后极快的将枪筒抵在杰弗瑞手里的木板上,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在海水中多好啊,柯尔不住地想到,一切都是这么寂静无声,没有别人在耳边聒噪,连死亡都可以这么安静。 鱼枪巨大的贯穿力和速度在海水中带来了一圈巨大的波纹,径直穿透了木板,鱼枪尾部的渔网正好卡住了木板,带着已经失去意识的杰弗瑞以难以形容的速度冲向海平面,而同时柯尔也以同样迅猛的速度沉向了海底。 此刻的海底有多美丽,巨大的浪潮带来数不清的海底暗流,无数的气泡在身边左突右转,珊瑚仿佛海底一棵棵嶙峋的树,柯尔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在海边活了一辈子,竟然从没沉下心好好看看这色彩斑斓的海底,小瑞应该都比自己更懂得这片海的美吧,柯尔想着。 他突然又举起左手,看向那枚带在无名指上碧绿色的戒指,想起上一次自己这般在海水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还是她刚走的时候吧,那次表姐,也就是杰弗瑞的母亲冒着生命危险跳下海,把他救了回来,他甚至难以相信姐姐那么瘦弱的身体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力量。 柯尔伸出左手拇指轻轻擦了擦那枚戒指,还有她啊,还有她啊。 柯尔就在这下沉的过程中闭上了眼睛。 第七章 重逢 四周一片漆黑,罗牧就静静地漂浮在海中央,柯尔所经历过的一切罗牧感同身受,没有丝毫保留全盘接受,无尽的海水裹挟着无尽的黑暗就像一双冰凉的手,狠狠地捏住了罗牧的脖子。 罗牧慢慢的下沉,就在马上触碰到海底时猛地睁开了眼睛,好像从另一个世界猛地醒来,罗牧吐出了一大口气,四肢向四周毫不着力的一个劲划着,紧接着,罗牧终于想起来自己到底在哪,双脚一踩海底的地面,用力的向海平面游去。 离岸边几百米的地方罗牧猛地冲出水面,天上的月亮却已经被云遮去了踪影,罗牧剧烈的咳嗽着,之后就是大口大口的喘息,柯尔死时的一切就仿佛发生在罗牧自己身上一般,罗牧切身的感受到了那被无尽黑暗吞噬时的每分每秒。 死亡就像此刻被云笼罩的月亮一般阴沉沉的在罗牧心里留下了印记,远方的岸边火把依旧熊熊燃烧着,罗牧不知道自己究竟下海了多久,罗牧向着海边游去,找了一个稍远离火把的地方上了岸。 罗牧脱下裤子把水拧干,之后就走向了那一圈火把,柯瑞就在那一圈火把最中间直面向大海的那柄边上,柯瑞靠着火把静静地站着,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火把上微微跳跃的火苗映着他的脸庞忽明忽暗,柯尔的身体就躺在那一圈火把中央。 柯尔的尸体在海里泡了将近一个月,没被鱼群啃食殆尽已经很让小镇上的人们惊奇了,如果不是柯瑞一再的坚持,早在两周前小镇上的人们就停止寻找柯尔了,但是大人们实在拗不过一个本就是单亲现在又失去了父亲的孩子的一再苦苦哀求,终于在今天傍晚从离那次海啸不远的一片珊瑚丛中找到了柯尔的尸体。 柯尔的脸已经被水泡的极为浮肿,身体的其他部位被一条白布掩盖着,据小镇上打捞上柯尔尸体的人们说,他们还是靠左手上那枚碧绿色的戒指才能认出来这确实是柯尔。 而此刻那枚碧绿色的戒指正紧紧地握在柯瑞手里,柯瑞就这么借着火光,静静地看着平时总是一脸嫌弃的看着他的父亲的脸庞。 罗牧走过来时脚带起了沙子发出了一些声响,柯瑞却仿佛听不见一般一动不动,仍旧靠在那柄火把上,陪柯瑞一起唤灵的还有几个人,一些是镇里柯尔平常很是要好的朋友,还有一些就是柯尔那些为数不多的的亲戚。 一个女子正坐在沙滩上,把头靠在身边的火把杆上,晚上的海边海风还是有些凉的,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长兜帽风衣,双手环抱着膝盖,被火光映照的脸庞上哪怕保养得极好,却也能看出一些细微的皱纹了,罗牧看向这片人群后,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一定是柯尔念念不忘的那个姐姐。 围在火把边的人看上去好像很多,围坐在火把边一圈,可大多数都在互相攀谈着,聊着柯尔家生前的种种,或是柯尔家日后的种种。 而真正安静的看着柯尔的尸体,眼中波澜不惊,安静等待着黎明到来的其实不过三个人,柯瑞,那一身长袍的女子,还有一个罗牧甚至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他本人,杰弗瑞就坐在柯尔的姐姐身边。 罗牧其实是一个对很多事情都漠不关心的人,这辈子让他痛恨的人从未出现过,而现在,第一个让罗牧痛恨到恨不得冲上去撕碎那人的脸,就坐在柯瑞前方。 罗牧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到了柯瑞身边,柯瑞头都没回,就说到“牧哥,这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没事”罗牧走到柯瑞身边站定,看着他仿佛没有悲伤的脸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柯瑞微微偏头,看着罗牧,“这个时候,能站在我身边的也只有你和克莱尔了,而克莱尔这个时候是不敢出来的吧” 柯瑞其实长得是颇耐看的,小小年龄,一双明亮的桃花眼,笔直的长眉,紧抿着的微薄嘴唇,可此刻罗牧能从柯瑞脸上看出来的只有平静,是那种什么都不在乎了的平静。 火把边上其他的人对罗牧的到来只是略微停了一下口头谈论的话题,向这边张望了一眼而已,罗牧没再继续说什么,他回过头,因为他“看”到了,柯尔的灵魂已经从海中慢慢的走了上来。 柯尔灵魂身边的黑色薄雾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浅白色微微透明的灵魂,柯尔仿佛就像每天打渔回来一般,脸上挂着和煦爽朗的笑,柯尔从那片漆黑的海慢慢走出,向着就立在海边的那一圈火把,自己的尸体走来。 柯瑞仍旧一无所知,定定的看着那仍翻着波涛的大海,他并看不到柯尔,罗牧转过头看着柯瑞的眼睛,心里却在问着“我能让他再见他父亲一眼么?”罗牧知道,奎恩一定能听到。 柯尔已经走到火把近前了,罗牧突然一把抓住柯瑞的手,罗牧刚才就是用这只手穿过了柯尔的灵魂,驱散了柯尔身边的暗质,那暗质并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一小块不反射任何光芒的黑色紧紧地嵌在了罗牧掌心中,仿佛与他融为了一体。 罗牧盘腿坐下,心灵放空,身边的一切仿佛都再与他毫无关联,人群中静悄悄的窃窃私语,海被微风卷起的细小的波浪,一切声音都猛地远去,熟悉的热流从身体不知名的地方涌出,而这次这股热流却未像以往一般在体内乱窜,而是全都集中在了罗牧的左手掌心。 那一小块暗质猛地一热,烫的柯瑞叫了一声就松开了罗牧的手,可罗牧却又一把抓住了柯瑞的手,柯瑞的手心被烫的滋滋作响,柯瑞用力的掰着罗牧的手,一边叫到“牧哥!你手里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烫,你快松开啊”,罗牧依旧闭着眼睛,用力维持着那股热流,紧咬着牙关冲柯瑞说道“你回头看!” 柯瑞用力甩着罗牧的手,一边转过头看向那火把围绕的中央,柯瑞一下就愣住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再顾着手心剧烈的疼痛,使劲揉了揉眼睛,愣愣的看向柯尔那浅白色微微透明的身体,毫无征兆的,两行热泪仿佛决堤一般从柯瑞脸上夺眶而出。 “爸…” 柯瑞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力量,猛的一下就挣脱了罗牧的手,疯狂的向着刚才柯尔灵魂站立的地方冲了过去,可柯瑞刚一挣开罗牧的手,柯尔立即就消失在了柯瑞的视野里,柯瑞还保持着双手伸出向前奔跑的姿势,就像一部机器被突然拔掉了电源一般,静静地停在了那里。 柯瑞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回头扑到罗牧身边就握住了罗牧的手,可那股炽烈的灼痛感再也没有出现,柯瑞抬起头看着罗牧,罗牧也刚睁开眼,看着柯瑞那双布满血丝充满着泪痕的眼睛,罗牧心里一颤,却仍摇了摇头,罗牧把手从柯瑞两只紧紧握着的手中抽了出来,那一小块黑色的暗质就像一片被火燃烧殆尽的碎屑,被风一吹,闪着点点火光消失了。 柯瑞回过头,那火把围绕的中央再没有了柯尔的踪影,柯瑞却依旧定定的看着那里,问道“他现在在哪?” “就在你面前” 柯瑞点点头,缓缓伸出两只手,向前拥抱着。 柯尔也伸出了两只手,紧紧地拥抱了自己的儿子,最后一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柯瑞突然收回手,站起来用力揉着眼睛“走吧走吧,你走了就再也没人管我了” 柯瑞擦干净了眼泪看向仍旧一副睡不醒样子的罗牧问道“他有没有说什么?” 罗牧看他一眼,转过头看着最远方的海面,一团耀眼的红日正从海平面下冉冉升起。 “他说你喜欢喝的那种饮料就在他屋子靠墙柜子的第三层” 柯瑞也转过头看向那崭新的太阳,金色的光撒满了整个沙滩。 “我一直都知道” 第八章 启程 今天一大早罗牧就被母亲叫了起来,罗牧揉着眼睛走出房间,柯瑞还在客厅沙发上睡的正香,脸上仍带着几分擦不干净的泪痕。 按照青禾的风俗,一般在人去世的第二天就会下葬,而柯尔是在海中溺死的,按照阿斯蒂芬教的教规,柯尔只能被葬在海里,而自从青禾小镇外的教堂兴建过后,自家的孩子都在教堂里上课,人们的信仰毫无疑问更进一步的坚定了。 阿斯蒂芬教是科尔沃的国教,从一国女皇直到最低贱的贫民,全国百分之八十的科尔沃人都信奉阿斯蒂芬教的教义,而青禾这个小镇自然也不例外。 昨天罗牧帮着忙活了一整天,直到凌晨才睡下,柯瑞亲手将父亲的骨灰撒进了那广阔无垠的大海,小船靠岸后,柯尔的姐姐要带走柯瑞,可柯瑞说什么也不跟她走,却也不想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柯瑞跟着罗牧回到镇子的路上一直用忧伤的眼光看着罗牧,之后就在罗牧家的沙发上一觉睡到现在。 昨天或许对于柯瑞来说是平生最难忘的一天,可今天也是。 今天是罗牧和柯瑞沉纹的日子。 吃过早饭,克丽丝从柜子里拿出两件家里算是最得体的衣服,一般是只有过年时罗牧才能穿一次,平常都被克丽丝小心的放在柜子里,那是一件镶嵌着金色条纹的白色无领开衫,一条浅棕色带着三角形边饰和细微流苏的斜披肩,还有一条深麻色的灯笼裤,罗牧开心的照着镜子中的自己整理着头发,进城对于青禾的孩子们来说绝对是值得炫耀的事情,那高大的建筑,优雅小姐们飘着好闻香水味的着装,和那干净敞亮商店橱窗中的新奇玩意。 柯瑞的身材要比罗牧高大一些,穿不了罗牧的衣服,克丽丝让他试了试罗斯年轻时的衣服,一套深色大领造型普通的西装,虽然有些偏大,可却也算得体。 罗牧看着有些紧张弄着衬衫领结的柯瑞,笑的直不起腰“哈哈哈,柯瑞,这是我爸娶我妈那时候穿的衣服,哈哈哈,你…” 柯瑞更尴尬了,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低着头偷偷瞟着克丽丝,克丽丝打了罗牧的头一下,瞪着他说道“净说没用的,赶紧走吧,一会利特大叔都等着急了” 克丽丝拉着柯瑞走出了屋子,罗牧捂着嘴不住地笑着跟在了后面,罗斯家门口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放了一个大袋子,那就是要缴纳的贡品金翎鱼,罗斯和利特正用绳子把袋子做最后的固定,克莱尔也趴在马车上正扫着马车上次运东西时落在座位上的灰尘。 罗斯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看着直起腰的利特说道“那就麻烦你了啊” 利特也是如罗斯一般的中年大叔了,利特有着略微有些发福的身材,两撇颜色很深的胡子,一头寸发,而最令人深刻的就是他那显眼的双下巴,利特爽朗的一笑,拍了一下罗斯的肩膀笑着说道“这点小事跟我还客气什么” 罗斯点点头,转过脑袋看着从屋里走出来的罗牧和柯瑞,罗斯一挑眉头,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和罗牧如出一辙,“哈哈哈,小柯啊,哈哈哈,哎呦哎呦,不行了不行了…” 柯瑞束着手呆滞的望着罗斯,完全傻了,他从来没见过罗斯这幅样子。 克丽丝皱着眉头看着罗斯,罗斯一看媳妇不高兴了赶紧止住了笑声,来到了柯瑞面前,双手按住柯瑞的肩膀,罗斯伟岸的身材几乎整个挡住了柯瑞,柯瑞抬起头,罗斯眼睛中还仍带着笑意“没问题的,不要紧张,你穿这身衣服一定能沉纹成功” 罗斯说完看向一边的罗牧,用力的拍了拍罗牧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很耀眼,罗牧抬起头看着身边的父亲,甚至能看见罗斯下巴上细细的胡茬。 罗斯抬起头,轻轻拍了拍罗牧的肩膀,说道“去吧”,说罢先走向马车,伸出一只手把克莱尔从马车上扶了下来,又扶着走过来的罗牧和柯瑞把他俩推上了马车,罗斯退后两步,站在克丽丝和克莱尔身边,又冲利特说着“利特,拜托你了啊” 利特没有回头,扬了扬马鞭“驾!” 马车慢慢的向前驶去,罗牧回过头看着父亲母亲和妹妹,克莱尔还挥着手,罗牧突然想起了小的时候父亲出海,克莱尔也是这般挥着手,可站在母亲和妹妹中间的是自己。 克莱尔已经这么高了啊。 不等罗牧细细思考就被柯瑞的唉声叹气声拉回了现实,罗牧眼里带着笑,看向柯瑞,柯瑞见状翻了一个白眼,叹气的声更大了“诶,牧哥,你说我穿这身衣服有那么好笑么” 罗牧笑了一声道“不是你穿衣服好笑,是这件衣服好笑” 柯瑞瞪大了眼睛“啊?” 罗牧说道“我妈跟我说过,外公是个很严肃的人,当年母亲为了父亲来到这个小镇子,外公特别不满,但是母亲特别倔,非父亲不嫁,外公没办法,才同意了这门婚事,当年,父亲第一次以女婿的身份上门的时候就穿的这件衣服,外公当然没给好脸,说我爸衣冠禽兽装的像个人似的等等,非让他换了一身平时穿的破旧衣服才让他进门,我看当时我爸穿这件衣服,就跟你刚才尴尬的差不多了” 柯瑞听完长出了一口气,而后又坐直了身板整理着领子,臭美的说道“那我穿这身衣服还是很帅的吧!” 罗牧闻言翻了个白眼,向后靠在车板上,自顾自的看着路边的风景,柯瑞见状也不再说什么,趴在车沿的板子上看着外面,从青禾到马里兰有不短的一段距离,科尔沃版图辽阔,几乎囊括了亚细亚洲三分之二的疆域,而青禾小镇,包括罗牧即将到达的城市马里兰都坐落在靠近科斯特海的古斯嘉尔平原中,世界共分五大洲,亚细亚,查克,平郷,威耶依,特切斯,这五大洲和无比辽阔的海域构成了这个“世界” 这些都是罗牧在教堂的地政课上听老师讲述过的知识,其实不过是一些常识罢了,不过罗牧却总在这个时候听得格外认真。 罗牧就这么胡乱想着,思绪又飘回了昨晚,奎恩一如既往地坐在椅子上说过的那些话。 “第一次接触别人的魂感觉如何”奎恩一如既往,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毫不在意的问着罗牧。 罗牧坐在床上,背靠着窗,说道“其实那些亡灵,包括你不过就是融合了暗质的记忆吧” 奎恩抬起头看着罗牧,终于露出了些许表情,略有些讶异的道“不错,你是怎么知道的?” 罗牧微微低垂着眼睛“因为…因为我完整的经历了一次柯尔的死亡,如果不是本人的记忆,那我无非是个旁观者,可在那好像梦里的地方,我就是柯尔,我完完整整的死了一次” 奎恩点点头“这就是我要教你的第一课,那就是遗忘,你的体质与暗质极为相容,所以你能够接触到亡灵,并且看到他们的记忆,但是一般的亡灵在融合了暗质后只会剩下死亡前的记忆,因为一般只有这个记忆是最深刻的,而他们不能往生的原因也是如此,记忆被暗质同化停留在了他们死的地方,而你想吸收自然界的暗质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像你昨天一样接触亡灵,接纳他们的记忆” 罗牧抬起头看向奎恩有些惊恐的说道“昨天我才获得了那么细小的一块暗质,那我岂不是要拥有好多好多的记忆” 奎恩点点头道“换言之,你会死很多很多次” 罗牧眼睛中猛地流出两行泪水,罗牧用手擦着眼睛压抑着哭声,肩膀剧烈的颤动着,轻轻地抽泣从指间传来“我不想再继续了,太痛苦了,那种被无尽的黑暗吞噬的感觉我真的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罗牧其实不过才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奎恩看着罗牧的样子,却并没有丝毫的担忧,奎恩继续说着“暗质并不应该实质化,那天在你与亡灵接触过后暗质之所以实质化附在你身上是因为你并不会吸收运用它们,而如果你没将那块暗质燃烧为了让你那个朋友见到他父亲的魂体,现在我就能教你如何吸收运用魂质了” 罗牧没抬头,嗡嗡的声音却传了出来“对不起” 奎恩没有停顿,依旧说着“而遗忘,是你必须掌握的技能,你的灵魂本身就有着这种接纳别的灵魂,也就是记忆的能力,但是如果你不能尽快的将获得的记忆忘记,那么一旦获得的记忆超过了你的本身灵魂总和,那么就会大面积反噬,到时候你会变成谁,谁也不清楚” 罗牧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问道“那我怎么才能忘,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柯尔死之前想的一切” 奎恩伸出手,扶住了罗牧的胳膊,罗牧抬起头,脸上仍有刚才流的泪痕,突然,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热流从罗牧的手臂上迸发,顺着手臂,直冲着罗牧的脑海涌去,可还不等罗牧作何反应,热流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猛地消失了。 奎恩收回手,看着罗牧,脸上仍旧平静的像深不见底的深潭“你还能想起吗,那个柯尔死时的经过” 罗牧呆住了,他真的想不起来了,仿佛脑海中凭空消失了什么一样,罗牧突然升起了一阵极为难受的感觉,仿佛身处空中,四肢没有一处可以着力,什么也抓不住的感觉,那段记忆明明就存在在罗牧的脑海中,可罗牧就是无法想起。 “想…不起了” 奎恩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回到了罗牧身体里。 罗牧却再没了睡意,转过头看着窗户外湛白皎洁的月亮,为什么亡灵其实不过是一段记忆呢? 记忆是人最重要的东西了吧,或许一个人死的时候,并不是真正的死亡,而只有当所有人都忘记他的时候,才是他真正的死亡。 罗牧看着左手,那从柯尔的灵魂上获得的暗质燃烧后的地方。 第九章 视角 青禾外的土路一路颠簸,伴随着马车的吱呀声,利特不时轻轻甩鞭时划破空气的噼啪声,马车转过几个弯,罗牧的眼前纵然开朗。 身后是茂盛的山林,而前方早已是一片旷野,而就在目所极视的远方,一座雄壮的城市就矗立在那旷野中,还未近前,马里兰这座雄城本身所拥有的气势就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城墙宽广无比,向左右两侧足足延伸数万丈有余,数百丈的城墙遮天蔽日,随着日头倾斜,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冰冷的色彩,在城墙正中央,左右城门上方,各镶嵌着一朵硕大无比怒放的紫荆花,紫荆花的标志正象征着科尔沃这个强盛的帝国。 而在巨城四角各有卫星台从城墙延伸而出,卫星台上竖立着极高的尖塔,尖塔上正不住缠绕着一圈圈劈啪作响的电蛇,据说那是亚当斯·安其罗最新发明的威力极大的武器。 而罗牧离马里兰还有一定的距离,巨大的城墙外沿第一时间震慑了这个乡村的孩子后,城中冲天而立超出城墙数截的尖塔又一次深深的冲击着罗牧的心灵,鳞次栉比的哥特式屋顶尖塔足足超出城墙边缘百丈,就在城中最中心的位置,而罗牧知道,那就是他今天所行的目的地。 从罗牧走出山林步入平野足足行了近三个钟头,罗牧一行人才来到马里兰的城墙下,罗牧不禁仰起头,看着上方的城墙,那赤褐色的城墙光滑无比,罗牧看着看着,巨大的压迫力忽然而至,仿佛那城墙就要倒塌下来一般,罗牧不敢再看,赶紧闭上眼睛,安静的坐在马车上等待着入城。 利特一边驱使着马车向前,一边头也不回的跟罗牧和柯瑞嘱咐着“一会咱们到了城门口可不要多讲话,这的卫兵可难缠的很” 不一会,马车到了城墙门口,城门上左右各一朵紫荆花标志很显眼,罗牧细细看去,城门上的紫荆花共有五个花瓣,每条花瓣中有一条流畅的花蕊,而在每个花蕊顶端花瓣正中央的位置有着一颗精致的小六芒星,紫荆花整体呈紫金色,颜色在长久的风吹日晒下已经有些脱落了,但仍能看清紫荆花中的五个花蕊顶的六芒星却只有四颗。 罗牧不禁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只有四颗星星呢?” 利特一边等待着看门的官兵检查他的入城许可书,一边回头向罗牧打着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 守门的士兵大概只有一小队,士兵皆身穿着中长猩红色单排扣士兵服,黑色长裤,裤线处一条约两指宽的红线与上衣呼应,一双及膝的马靴,一条白色束腰带中间有着一个显眼的金色卡扣,上面一朵颜色鲜艳欲滴的紫荆花栩栩如生。 站立城门两侧的士兵都手持着一柄一人高的步枪,枪头处还配有一柄森寒的军刀,这种长式步枪只有军中才会配置,士兵们都带着一个赤黄色带帽沿的头盔,头盔正中央自然也绘有代表科尔沃的紫荆花图案。 站在城门口检查入城文件的军官却未带头盔,服饰与士兵一般无二,而肩章位置处条纹明显要比站立的士兵繁复许多,那军官一张国字脸,未带头盔的头顶略有些脱发,军官眼睛炯炯有神,两条眉毛极粗,他低头看着手中利特小心翼翼递过来的入城许可书,眉头下意识的皱起,抬起头询问道“进城干什么?” 利特赶忙回过头说道“诶,将军,我们是青禾的渔民,这不家里孩子十岁了想着来咱马尔兰试试沉纹么,顺便见见世面” 军官听着利特这一大段唠叨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赶紧进去吧,今天晚上之前务必出城,不得在城内留宿”说罢把文书扔还给利特,转过身示意下一个人往前。 城门左右站立的两名士兵将交叉的长式步枪移开,利特来不及回应军官,赶忙驱使着马车驶进了城。 过了城门是一段通过城墙极长的隧道,路途全由青石铺就,整个通道里稍显阴冷,只有马蹄在石板上敲击时发出的清脆的声音,还有马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 出了隧道,那猛然降临的灿烂光芒让罗牧不禁抬起手遮住额头,眯起了眼睛,但眼前的情景却让他舍不得闭上眼睛,生怕遗留了哪怕一分,那是一条极宽广的大路,足以让八辆马车并排行驶,街道两旁尽是华丽的建筑,整个城市仿佛从靠近城墙边一路攀升至最中央的巨大高塔一般,在城墙根下的皆是略嫌平矮的两三层楼屋,而越靠近中央的高塔,房屋就越显得高耸阔大。 而就在眼下罗牧左右的房屋已是他从未能想象过的美丽了,房屋并不皆为洁白,也有些整体漆成或蓝或黄色,附近的低矮房屋基本都是商户,第二层总有伸出自己家的小阳台,阳台上大部分都养殖着美丽的花,各色的花,各异的花香就飘荡充斥着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就连阳台的围栏都各有各的特色,就像罗牧正抬头看的这一家,竖着的围栏杆竟是用铁条拧出的仿佛一颗颗修长的玫瑰,连叶子都雕刻的栩栩如生。 阳台正面显露在外的地板上都雕刻着流畅而美丽的花纹,不仅仅是阳台,房屋的转角,台阶,甚至是街道边的的地面都有着美丽的花纹。 而在二楼阳台下都伸出一个或长或短的颜色各异的棚顶,下面挂着一个小牌子写明经营的物件,而老板就懒散的坐在一楼的商户里斜躺着,惬意的看着午间的科尔沃时报报纸,也有勤奋的老板正不停吆喝着,贩卖着最近店里新上的物件。 利特驱使着马车向前慢慢行驶着,就算看不见利特的脸,罗牧也能感觉出来利特有股说不出的高兴,连甩马鞭的动作都轻盈了几分,利特边走边说着“自从咱女王上任之后,咱们的日子可越来越好过了,诶对了,小牧你刚才问什么?” 利特转过头看着罗牧问道,罗牧回头指了指城门“为什么紫荆花有五个花瓣五个花蕊但是只有四个星星?“ 利特哈哈一笑,转过头轻轻又甩了一下马鞭说道“嗨,这个啊,我刚才没听清你说什么,这事要是刚才在门口那些士兵脸前一说,他们一高兴,没准今晚上都让咱们在这马里兰住一宿了” 利特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个紫荆花花瓣上的星星象征着城市的大小,星星越多,城市越大,大概得有个十年了吧,那会北边的迪斯卡特帝国撒疯,打着个莫须有的名头,举国攻打罗奥蒂亚,把罗奥蒂亚打的几乎瘫痪不说,居然偷偷摸摸了几千将近一万人偷袭咱科尔沃的这个马里兰城,那支部队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非要往北边去,那咱这马里兰城自然不能同意啊,但是马里兰城据说当时仅仅驻扎了两个团的部队,总共也就是个两三千人,结果硬生生和迪斯卡特帝国一万人的军队打了接近一个星期没让他们过去,生生等来的援兵把迪斯卡特帝国那一万人包了饺子,说起来,马里兰按大小不过是个三阶城镇,结果打完这一仗,女王陛下特别高兴,亲自来了一趟马里兰,还把马里兰特设成了二阶城镇,亲自拨款给马里兰让它扩建,这不才有了现在的马里兰了么,任马里兰的谁提起这件事都骄傲的不行勒” 利特说着眉飞色舞,仿佛他好像就参与到了那场大战,甚至是大战之后的庆功宴中了一样,罗牧听着利特讲着十年前的事,却未停下观察四周,街道两旁每隔大约五十米都会有一盏细挑的路灯,路灯顶漂浮着一块菱形的碧蓝色的水晶,自从亚当斯·安其罗发明了动力机,将深海巨鲸身体中提取出的鱼油作为动力后,世界上终于有了电,而电力和动力机的产生与魂力的碰撞产生了极大递增效果,这个文明的灿烂几乎让举世瞩目,而科尔沃也从之前并不闻名的二阶国家一跃成为了世界六大帝国之一。 路灯杆上也像周遭的房屋一般雕刻着极为华丽的花纹,每个路灯上都如出一辙,顶端的蓝水晶在白日仍散发着淡淡的蓝光,路灯好像不再是路灯,更像是一件应该被珍藏的艺术品。 街道两旁行走的路人穿着着华丽的服饰,女子穿着略显硕大的裙撑,或更简洁的百褶裙,层层叠压的褶裙散发着惊人的魅力,女子身着的长裙多用蕾丝,胸前,袖口,多为洁白纤薄美丽的蕾丝纱边,精确紧致量身而做的束腰中大部分都缝制着鲸须,那准确的尺寸勾勒的每一个街道上的女子的腰身都那么美丽动人,女子的头发大多有着圆润的波浪,正值夏日,女子多带一顶微高装饰精美的淑女帽,或手撑一柄同样蕾丝装饰的精致小伞。 男士多穿着各种颜色的熨烫平整的衬衫,灰色或黑色的西裤居多,带着一顶高高的礼帽,顾盼间神色多免不了几分洋洋得意。 而在马路中行驶的也并非全是如罗牧家一般的马车,装饰华丽带着顶棚的马车一辆辆从罗牧身边行驶而过,但最令罗牧注意的是那哪怕是在马里兰的街道上仍极为少见的四个轱辘的汽车,汽车这个名字罗牧还是从老师哪里听来的,听老师说这东西比马车跑的要快多了,可那令一般的有钱人都望而却步的价格却让这件东西成为了极稀有的物件。 街道上难道都是这般衣着光鲜的人们么?当然不是,罗牧其实在街道上看到的更多是那衣着甚至比在家的自己更为破烂的人们,麻布短衣,裁剪短小的夹克衫,黑色开胶的工装鞋几乎是标配,这些工人的脸上多半充斥着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的神态,默默地做着自己的工作,而比罗牧家更破旧的马车更是比比皆是,甚至有些马车并不是由马拉动,而是由人拼命地拉动那小山一般高的草料,他们就像活在阴影中,与马里兰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罗牧转过头看向利特的后背,利特穿的其实就是一件平常打渔时穿的麻布短衫,与周遭赶路的工人一般无二,据说还是他媳妇亲手缝的,两肋的缝合处都已经有些开线了,利特也看着周围的人,阳光照射着他地寸头,已经有汗留下来流进他脖子因仰头而出现的肉褶里,或许有些痒,利特挠着脖子,喃喃自语着 “真是个漂亮的城市啊,嘿,最有钱的人和最穷的人都在这了吧” 第十章 憧憬 利特驾着马车一路向着城市中心前进着,而离那巨大高耸的建筑物越近,罗牧心中的紧张感就越来越强烈,罗牧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的柯瑞,随即啼笑皆非,柯瑞两手捂着耳朵抱着脑袋,坐在马车的后座上,摇头晃脑不停地抖着腿,嘴里一直念叨着不知道什么奇怪的自我鼓励的话。 罗牧忍不住拍了下柯瑞的头,笑道“你干嘛呢”柯瑞被罗牧吓了一跳,差点从马车上蹦下去,“啊!到了吗?!” 罗牧看着柯瑞的样子反而放松了下来,转过头冲着远方的建筑物努努嘴道“嗯,快到了,就在哪” 就在不远处的市中心,一个宏伟的建筑物前正人流耸动,那建筑物通体金黄,下半部分呈长方形,而上半部分呈一个巨大的三角形,从正面看去仿佛一个高耸的拱形尖塔,建筑物上半部分的三角形边缘都由细小的石柱构成,在建筑物表面极为对称的铸造镶嵌着十二根高耸入云的哥特式尖塔,尖塔分布十分对称,在边缘有两根较矮的双生而立,三角形正中央有一根,在最靠近三角形尖顶两侧各有两根尖塔并立,正是这十二根尖塔和最中央的三角形尖顶突出城墙之外百丈才能让罗牧在那么远之外就看到这座马里兰最标志性的建筑物。 建筑总体呈现着极为对称的和谐美感,尖塔上描绘雕刻着各位从这里走出的御魂师英杰雕像,而建筑物上层有三扇在阳光下闪着耀眼色彩的巨大尖拱形碎花琉璃玻璃,整个建筑物仿佛由最纯粹的金子一铸而成,在阳光下闪耀着令所有人目眩神迷的色彩,这个建筑物的名字和他的外表一般,有着金灿灿的名字,金色大厅。 金色大厅前有一片广阔的广场,现在不过午后时分,大多数人们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找一个咖啡馆,悠闲地喝上一杯下午茶,各位小姐也在这个时候会邂逅约会自己中意的人,可广场上仍人流不减,无数的人从远道而来专程观赏这座举世闻名的建筑。 马车在靠近广场一百米处就不让继续前进了,根据广场周遭卫兵的引领,在专人检查后,利特带着马车去金色大厅专门的通道缴纳贡品,而罗牧和柯瑞一人获得了一块小的徽章,这个徽章就是他们沉纹的凭证,而一般人是不被允许进入金色大厅的,几乎所有人此生只有一次能够从正门进入金色大厅,那也就是他们十岁沉纹的时候,而能够第二次再从正门光明正大进入金色大厅的人,他们已经不能再被称作普通人了,御魂师这个荣耀的名字将会与他们伴随终生。 利特只留下一个鼓励的眼神,没对罗牧和柯瑞多说什么,其实对于利特而言这次出行不过是带着两个小辈见见世面,他们其中能够有人真的沉纹成功,成为一名御魂师,利特想都没有想过,毕竟这种几率实在是太低了,低到任何人都不会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罗牧和柯瑞踏上了金色大厅前的广场正一步步先前走去,柯瑞因为过度紧张,下马车的时候甚至到左脚拌右脚摔了一跤,他现在正不住地拍打着右腿裤子上的脏痕,柯瑞望着前方金灿灿的建筑结结巴巴的冲罗牧说着“牧…牧哥,你说咱俩能成功么” 罗牧头都不回的说道“我肯定成功不了,你不一定” 柯瑞闻言停下了拍打右腿的手快走两步跟在罗牧身边探头说道“为什么啊,你怎么知道自己一定成功不了?” 罗牧摇摇头“成为御魂师岂不是要离开父母了,我还是当个平民老老实实跟我爸打渔吧,挺好的”其实罗牧心里何尝没有不甘心?不过奎恩的存在让罗牧对自己的情况很清楚。 柯瑞揽住罗牧的肩膀挥着手说道“不可能,牧哥你绝对能成功,你那特异功能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吗?” 罗牧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柯瑞,挑挑眉毛“你可不许跟别人说,尤其是我妈” 柯瑞拍了一下罗牧的胸膛,不屑一顾的说着“你放心,我这嘴多严呐” 罗牧翻了个白眼,挣开柯瑞的手臂,自顾自向前走着。 柯瑞跟在罗牧身边眉飞色舞自顾自的说着“牧哥你放心,就算我沉纹成功了也绝对不走,就在青禾待着,做个不世出的高手,到时候我就把这马里兰最厉害的厨子整咱家去,咱们顿顿吃金翎儿!” 柯瑞就这么一路上说着他当上御魂师之后怎样怎样,一开始说着买世界上最大的船打渔,后来又说买两麻袋玻璃球,到最后甚至算计上了克莱尔,罗牧早就怀疑柯瑞和克莱尔之间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果然柯瑞这个大嘴巴说着说着就说漏嘴了,就这么一路闲扯着,柯瑞却也不再紧张了,两人,也走到了金色大厅下那巨大尖顶拱门的下面。 两边站立着两个金甲卫士,穿着一身华丽的金色甲胄,身后鲜红的披风更平添了几分威武,卫士带着金色的头盔,头盔顶的红盔缨极高挑,迎风微微摇摆着,看罗牧和柯瑞走近,左面的卫士微微转头,松开一直紧握着长矛的手,微微做了个阻挡的手势,声音极为冰冷而公式化“请出示出入证” 柯瑞有些发懵“出入证,什么出入证?” 罗牧掏出口袋里的徽章,递到卫士面前“是这个吗?” 卫士点点头,又看向柯瑞,柯瑞也赶忙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刚才进入广场之前那个贡品负责人交给他俩的徽章,卫士收过两个徽章仔细检查了一番,又递还给了两人,紧接着左右两名卫士,同时将手中的的长矛略微提起,接着往地上轻轻一顿,罗牧和柯瑞两人面前的金色大门就这么缓缓打开,卫士的声音依旧冰冷毫无起伏“请进” 两人慢慢的走进了这座举世闻名的建筑,大厅内有着极华丽的的琉璃地面,大厅穹顶呈拱形,上面阴刻雕绘着一幅幅极宏大的战斗场景,大厅四周有着十二根金色的巨柱,那巨大的柱子罗牧看上去四个自己甚至都合抱不住。 大厅中有很多神色匆匆的人,看到大门打开进来两个小孩,没有任何人因此停下脚步,大厅实在太过庞大,哪怕有很多人在行走着,但仍显得十分空旷,身后的大门在两人进来后就关闭了,正当两人站在门口无所适从时,两人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老人。 老人身穿着一身长黑纽扣褂子,面容温和,灰白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他看着两人问道“是来沉纹的么?” 两人都不太敢接话,木讷的点了点头,老人又打量了两人几眼,问道“青禾来的?” 两人明显感觉很惊奇,忙不住的点头,老人轻轻一笑,说道“跟我来吧”紧接着背着手向前走去,罗牧和柯瑞两人跟在了后面,柯瑞脑袋上又开始出汗了,他还竭力装作不紧张的样子,用力挺直腰板。 两人跟着老人走上一个古朴大方的螺旋式楼梯,又走过几条长廊,在走过有窗户的长廊过程中罗牧极为惊奇的发现三人竟然已经站在极高的地方,几乎能够俯瞰整个马里兰,现在从这里望下去,广场上的人们就像蚂蚁一般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 仿佛感受到了罗牧的惊讶,老人并没有回头,却说道“金色大厅里的楼梯可是好几位大御魂师的杰作啊”说罢老人顿了顿又说道“别盯着徽章上的符号一直看,那是代表着御魂师的印记,普通人看久了会头晕的” 第二句话明显是对柯瑞说的,因为老人话音刚落,柯瑞就晃着脑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忙不迭的站起来快走两步跟上两人,紧张地说道“对…对不起”老人点点头,柯瑞又瞟了那徽章上的符号一眼,那符号外表就像一个棱角鲜明的七芒星,可那个七芒星中央却充满了极繁复的线条,细细看去,那些线条仿佛在不停的变化,而七芒星之上有一个极小的三角形,如果细细观察,那个三角形正和金色大厅从远处看一般无二·。 柯瑞跟在老人后面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您能从后面看到我俩在做什么吗?” 老者并没有回答,柯瑞又提起勇气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那…那我能知道您的名字么?” 老者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打开身边的一扇门,看着两人说道“到了”老人顿了顿略微思考了一下,望向柯瑞说道“阿莱斯特” 说罢,老者微微偏了偏头,做了个让两人进去的手势,罗牧首先踏进了这扇门,柯瑞跟在罗牧身后也走了进去,而接下来的场景让两人对金色大厅的憧憬瞬间破灭。 房间并不大,罗牧和柯瑞面前是一张不大的实木长桌,长桌尽头坐着一个年轻人,看上去年轻人不过二十岁出头,年轻人穿着一双长筒马丁靴,为什么两人能注意到年轻人穿的什么鞋呢,因为年轻人正把脚翘在桌子上,一只脚向前伸着,一只脚搭在一边的一叠资料上,因为脚在不断用力,把资料推得到处都是,把桌子上摆的一部装饰精美的电话筒都挤掉在了地上,电话筒就那么在桌子边上靠电话线悬着晃来晃去。 年轻人一头白发,穿着一件蓝色牛仔外套,脖子上刮着挂着一个耳机,而这时他正死命的掰着耳机的一头,不住地争辩着 “***,你个小破器魂,也跟小爷争辩,小爷昨天明明把塞西莉亚那首歌传进你这个破耳机里了,怎么就没有了!” 而另一种声音正不住地从耳机里传出来 “你别扯淡了!老子记得清清楚楚,你昨天压根就没传,现在想听了反倒赖上我了!” “拉倒吧!我看就是你这个破物件得换了,什么东西啊,老了不中用了?咋的,跟了小爷两年自动升级遗忘系统了?” 那个声音尖叫着 “你放屁!” 第十一章 祥云 罗牧和柯瑞站在这间不大的憧憬已久的房间里,竟突然有了几分想掉头就走的冲动。 而阿莱斯特却仿佛司空见惯一般,并未多说什么,径直转过身带上了门,而就在门轻轻关上的一刹那,罗牧和柯瑞同时感觉到眼前一花,随即视线再恢复清明的时候,眼前早已大不相同,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照射在少年精致的白发上闪着光芒,通过窗户映射的窗棂照在不大的实木桌子上,桌子上整洁的摆放着一叠资料,还有一部完好放在一边的电话,甚至少年都带上了一副金边眼镜,脖子上的耳机也不见踪影,正看着桌上摊开的一份档案。 罗牧和柯瑞木然的转过头互视了一眼,眼中的迷惑毫不意外地意识着他们都以为刚才发生了幻觉,而此刻少年仿佛刚刚注意到两人一般,抬起头“哦,你们好,我叫艾伦”说罢艾伦向前伸了伸手,“坐吧” 罗牧几乎被眼前的一切糊弄了过去,可那是在他转过头再看向艾伦时,艾伦如果没有用脚一点一点使劲将桌子底下的耳机线往里蹭的话。 此刻罗牧和柯瑞才注意到自己面前有两个半圆式的弧形沙发,等到罗牧和柯瑞坐好,艾伦这才翻开桌子上一叠资料里的一份,他用手指比量着看了几眼,随即抬起头先看向罗牧询问道“罗牧,对吧?”罗牧点点头,而后他又指了指柯瑞“那你就是柯瑞”柯瑞点点头回应道“是,先生” 艾伦满意的点点头,站起身,走到罗牧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来吧,跟我来”说完艾伦就率先走进了这间房间里除了罗牧柯瑞两人进来的之外唯一的一个门里,罗牧有些猝不及防,这就开始了?罗牧站起身的时候看向柯瑞,柯瑞悄悄向他握了握拳,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门后的房间很大,至少有艾伦的办公室三个大小,整个房间内空无一物,穹顶呈半圆形,微微散发着光亮,让整个房间内能够勉强看清事物,在整个房间的正中央,只孤零零的摆了一把极为普通的没有靠背的椅子,罗牧回过头看着艾伦,艾伦用眼神示意罗牧坐在了椅子上,椅子的确普通至极,丝毫不符合金色大厅中事物都极尽华美的原则。 艾伦就站在罗牧身后不远处,艾伦的声音依旧舒缓而放松“把上衣脱了先放在一边,把眼睛闭上”罗牧闻言脱下披肩和衬衫放置在了一边的地面上,闭上了眼睛。 “别睁开眼睛哦,待会可能会有些痛”艾伦又最后说了一句。 罗牧点点头,随即,即使他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周遭猛地亮了起来,艾伦站在罗牧身后,光芒正是从他身上而来,一个玄奥的翠绿色七芒星猛然凝聚在他身下,七芒星并不停留在地面上,而是漂浮在大概艾伦的脚踝处仿佛实质般不断波动着,七芒星外圈是双层的圆环,圆环间充斥着根本无法解读的文字符号。 在圆环内部有一个双层的七边形,七边形每个边上都有着七个简洁的符号,如果有古文学家站在这里一定能认出,那正是世界上最早的记载年历的文字,七边形内部就是一个极鲜明的七芒星,这个七芒星不同一般,仿佛是无头无尾,一笔而成,并且以奇怪的方式重叠在一起一般,七芒星每个角上都有着一个极细小而精致的十字架,而七边形的边与七芒星的边组成的边内部七个三角形中也各有着一个符号,那六个符号仿佛每个都代表着一种意识,仅仅是符号本身,就散发着强大威压,令人不敢直视,而属于艾伦的魂质中,顺时针的前三个符号正明显的闪耀着光芒,而另外四个符号则黯淡无光。 在七芒星最中央还有一个略小些的圆圈,圆圈内是一个最大的单独符号,艾伦的这个符号仿佛是一些微宽的光带组成的一个奇怪的类似“m”的样子,在“m”边上还有一些飘散而出的线条。 艾伦抬起手,左手的手腕处一条魂纹正缠绕在那里,仿佛一条不长的丝带缠绕在手腕上,而丝带上带着许多的花纹,丝带也并不平滑,有许多尖刺分散在四周,一条翠绿色的光带就在艾伦抬手的瞬间从他身下的魂质中分散而出,连接在了罗牧的身上,紧接着艾伦魂质中心的符号猛地一亮。 罗牧静静地等待着,光带触碰到他身体时他并没有丝毫的感觉,而就在符号亮起的刹那,一股剧烈的灼热从罗牧身体的四面八方传了出来,仿佛罗牧现在正置身一片火海,经受着最残酷的灼烧。 罗牧猛地大叫了一声,而后罗牧咬紧了嘴唇,将剩余下的嘶吼全都忍在了喉咙里,那股灼烫的热流就像一个悠闲地游客,漫无目的在罗牧身体里游走着,走走停停,丝毫不管“它”会给罗牧带来多大的痛苦,奎恩甚至都被罗牧剧烈的痛处惊醒了,奎恩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并没有离开罗牧的身体。 奎恩静静地感受了罗牧的身体一番,声音依旧平静无比“放轻松,其实并没有那么痛,这都是你的大脑带给你的感触”罗牧闻言眉头一皱,身体慢慢的放松了下来,而就在这时那股灼烫的热流仿佛找到了目的地一般,停在了罗牧左臂的关节前,随即那热流猛然间变得灼烫了无数倍,罗牧终于再忍不住,大声的叫了出来,奎恩声音依旧极为平淡“没有悟性”说完,就再没有了声息。 罗牧根本来不及思考奎恩的话是什么意思,那剧烈的痛处已经让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了,而就在罗牧左臂处的皮肤上,一层细密的黑纹正若隐若现。 自从放出了光带之后艾伦就再没看向罗牧,戴着刚刚还吵架的耳机闭着眼睛晃着脑袋,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摇摆着,音乐声把罗牧的嘶吼全都隔离在外,突然,艾伦身体一顿,睁开眼睛,他立刻就看到了罗牧左臂上细密的黑纹,因为光带上的魂力已经停滞不前了,这说明这个魂纹需要他更多的魂力才能唤醒,艾伦一把摘掉了耳机,一手握拳,另一手两指并拢向前一指,另一道光带应声而出,浮在了罗牧身体周遭。 那罗牧身体上的魂纹收到了艾伦魂力的刺激,开始迅速的沿着罗牧的左臂蔓延着,那竟是一片由黑色线条组成的片片飘逸祥云,云朵的边缘极为流畅圆润,栩栩如生,那魂纹已经不像再是一片纹身,似乎已经脱离了罗牧的身体,仿佛有人在罗牧身边一吹就能让那祥云飞上天空一般。 这魂纹带给艾伦的冲击到底有多大看艾伦的表情就足以一览无余,艾伦眼睁得老大,别看艾伦看上去仿佛才二十出头,其实他早已三十有余了,而在金色大厅做帮助孩子沉纹的工作也做了足足十年,而上一次他见到这么清晰地魂纹还是在六年前,后来那身魂纹被认定为“滇墨”界,但是根据艾伦的经验,罗牧身上的祥云图案,竟比艾伦上次见过的还要清晰几分。 “刺篆?!”艾伦脸色苍白的有些不正常,脑袋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而就在这时,那祥云图案蔓延至了罗牧的肩背处,突然逸散开来,同时,光带中的魂力又停滞不前了,艾伦如拼了命一般,又将手奋力向前一伸,又一条光带从魂质中分离而出漂浮在了罗牧身边。 “上次那身滇墨魂纹的孩子现在听说已经即将晋升魂灵了吧”艾伦一边拼命调动着身体内寥寥无几的魂力,一边想着,如果罗牧真的是拥有一身完整“刺篆”魂纹的人,那罗牧的未来究竟能有何等光明,艾伦甚至不敢想象。 随着第三条光带在艾伦的拼命驱使下悬浮在了罗牧身体边,那祥云魂纹又向前蔓延了,而最后一团祥云出现后魂纹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向前蔓延着,居然出现了海洋的一角,最先出现的就是那海洋上翻涌的的浪花,艾伦已经完全木然了,只是拼命地的翻涌输送着自己体内最后一丝魂力。 突然,就在那浪花出现后的不久,海的边缘才出现一角,一声细小的破碎声却突然出现了,那声音细微至极,哪怕在这么安静空旷的房间里也不容易听清,可艾伦却仿佛收到了重击,他不敢相信的继续狠狠地调用着魂力,可罗牧身上的魂纹却仿佛到了尽头一般停滞不前了,随即,就像浪潮翻涌一般,以出现快速数十倍的速度消失了。 那破碎声艾伦简直太熟悉了,这十年间他几乎每天都伴随着这个声音度过,那细微的破碎声是“残魂”地象征。 艾伦大口的喘着粗气,看向罗牧背后的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遗憾,一个如此天纵之才的“刺篆”魂纹竟然是残魂。 罗牧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灼烈的痛处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转过头望向正喘着粗气的艾伦问道“失败了吗?” 艾伦顺过一口气,微微直起腰,点点头,眼睛中仍然残留着遗憾,艾伦的声音因为用力过度略微变得有些沙哑“你去吧,把柯瑞叫进来”罗牧站起身点点头,又向艾伦鞠了一躬,跑出了门外。 早就等的焦急不已的柯瑞看罗牧跑了出来,赶忙上前,双手把住罗牧的肩膀焦急的问道“怎么样?成功了没有” 罗牧摇了摇头,说道“你进去吧,待会挺痛的” 柯瑞的失望全写在了脸上,他拍了拍罗牧的肩膀“没事的,等我出来咱俩回家吃顿好的” 罗牧点点头,绕过柯瑞坐在了之前的沙发上,柯瑞走进屋子,关上了门。 罗牧看着日头都偏斜了,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谈不上什么失望,因为罗牧早就知道结果,看着阳光照在桌子上的影子,罗牧有些失神,他在心里叫着“奎恩你在吗?” 奎恩却并没有回应,罗牧叹了口气,身子向下蹭了蹭,把头放在沙发靠背上,抬起头看着天花板,静静地发起了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隔壁的房间猛地传出了一声巨响巨大的震动一下把罗牧震得险些坐在地上,罗牧赶忙起身跑到旁边一把拉开了门。 柯瑞也光着上半身,可此刻他却盘腿坐在地上闭着眼睛,身下的椅子已经碎成好多片分散在四周,艾伦已经站不稳,瘫坐在地上,白发全被汗水打湿了,身下的魂质也早就消散,可此刻他仍强撑着用一只手撑着地向前看去。 柯瑞就那么静静坐着,光滑的背后,一圈罗纹般的魂纹散发着淡淡的光,正跃然于外。 第十二章 月光 柯瑞背后的魂纹仿佛还未稳定,微微颤动着跳跃着暗暗的光,那是一个螺旋形的魂纹,由诸多线条仿佛组成了一个漩涡般,漩涡的的边缘并不圆滑而是有着许多方形的锯齿,而旋涡状魂纹内部也并不紧实,而是有许多留白,总体看上去仿佛就是由一条略宽的不规则线条组成的螺旋。 魂纹呈正圆形,就在柯瑞背心处,占据了整个后背约一半的大小,过了半响,柯瑞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茫的看了看四周,站起身,柯瑞仿佛看到四周有什么东西一般,站起身后手向四周挥舞着。 而艾伦早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向领导汇报这件了不得的事情了,无论在哪个御魂师公会或是组织,最缺少的其实就是御魂师,一名无论何等级的御魂师的加入都会给公会带来不小的提升,这也是为什么御魂师公会都会在城市里设立为平民孩子沉纹的地点了,一旦真的有孩子沉纹成功,并且加入了公会,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而且,大部分刚沉纹成功的孩子绝大多数都会选择为自己沉纹的御魂师组织加入,这是毋庸置疑的。 就在艾伦跑出去没多久,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可见这件事情对人们的吸引力有多大,金色大厅里也有着许多工作的普通人,而人们都几乎都聚集到了这个不大的屋子前,见证着又一位天之骄子的产生。 没多久,阿莱斯特快步走到门前,罗牧根本没想到,金色大厅的负责人竟会是这位穿着如此普通的在门口接纳他们这些来沉纹的无名之人,而此刻出现在人群前的阿莱斯特气势远比刚刚罗牧接触的那个老人强盛太多了,本来嘈杂的人群在阿莱斯特现身后,立即变得鸦雀无声,自动为他让出了一条道路。 阿莱斯特踏进那沉纹专用的屋子后,站在柯瑞面前,静静地看了柯瑞片刻,随即身上气势一转,站在一边的罗牧能清晰地看到阿莱斯特的眼睛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红色,而柯瑞身体一颤,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而身后刚消散的魂纹又出现在了柯瑞的背后,随着魂纹出现的还有柯瑞身下如刚才艾伦一般位置的却为皎白色的魂质。 柯瑞有些惊奇的向前走动了两步,那魂质就跟随着他向前移动着,柯瑞转过头看了一眼阿莱斯特,紧接着闭上了眼睛,而后魂纹慢慢停止了波动,紧接着魂质也消散了。 阿莱斯特满意的点点头,并不介意柯瑞此刻还闭着眼睛,向他微笑着说道“不错的天赋,你还不知道你自己是什么格的御魂师吧” 柯瑞睁看眼睛看向阿莱斯特,声音却出奇的平静,“格是什么意思?” 罗牧站在一边一直没有出声,可他现在却极为奇怪,以他了解的柯瑞,现在早就该一蹦三尺高,大吼大叫和冲他炫耀是一样都少不了的,可现在的柯瑞却平静的让他觉得可怕。 阿莱斯特温和的一笑,接着说道“格其实就是御魂师的属性,它代表了御魂师的主要能力,这些在你加入公会后我们会安排你进行专门的学习的,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是一名灵格御魂师” 阿莱斯特话音刚落,柯瑞就走向了罗牧,拉着罗牧的手走向了门口,在路过阿莱斯特面前的时候,柯瑞直视着阿莱斯特的眼睛,表情从未有过的坚定,说道“我不会加入公会的,但是你放心,我也不会加入别人的公会,请您不要把我沉纹成功的事情说出去” 阿莱斯特皱起了眉头,艾伦面色一紧,在阿莱斯特身边刚要出声,阿莱斯特却竖起了一只手,没让艾伦出声,紧接着阿莱斯特从袖口中重新掏出了那枚之前艾伦收走的金色大厅御魂师公会徽章递给了柯瑞,阿莱斯特声音依旧平稳,他慢慢的说道“不知道你因为什么而拒绝加入我们,但是这枚徽章请你收好,如果有一天你改变了主意,金色大厅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柯瑞略微犹豫了一下,从阿莱斯特的手上拿起了那枚徽章,放在了口袋里,柯瑞又向阿莱斯特鞠了一躬说道“谢谢”说罢,柯瑞拉着罗牧的手臂就径直走出了门。 阿莱斯特在柯瑞离开后静静地站在原地足足几分钟未动,仍背着手,低着头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而艾伦凑在了阿莱斯特身边说道“大人,除了那个灵格御魂师,另外那个小子,如果我没看错,可能是一个刺篆残魂” 阿莱斯特猛地抬起头,看向身边的艾伦问道“刺篆?!残魂?!” 艾伦被吓了一跳,略向后缩了缩,随即又点了点头。 阿莱斯特转过头,看向罗牧两人离开的方向,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而眼中又开始波动起了淡红色的光。 罗牧都没想到,柯瑞竟然把来时的路记得那么清楚,居然在那么繁复的大楼里没有走错任何一个拐角,柯瑞领着罗牧毫无阻碍的走出了金色大厅,而在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静静地向他们两人行着注目礼,而罗牧却只注意到了,柯瑞眼神从未瞟向任何一方,只是坚定的向前,而柯瑞的左手拇指正不停地磨挲着左手无名指上那颗碧翠色的戒指,一如柯尔一般。 走出金色大厅,时间已经接近黄昏了,夕阳的光映射在金色大厅的外墙上,闪耀着极璀璨的光芒,而广场上人流也多了起来,欢声笑语,显得一片祥和,成群的鸟盘旋在广场上方,甚至有些不怕人的鸟儿会时不时落在人的肩膀上。 柯瑞在走出金色大厅的那一刻终于松开了罗牧的手臂,罗牧却也没说什么,他当然能看出柯瑞的紧张,在之前的十年,罗牧从未见过柯瑞如此坚决不容拒绝的样子,柯瑞永远都是他们三人中最逆来顺受,说不清是被照顾还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罗牧和柯瑞并肩向前走着,谁也没有说话,两人马上就要离开这片广场了,柯瑞终于没有忍住,停下脚步,回过头,又看了一眼那辉煌灿烂的建筑,罗牧也跟着柯瑞的眼光看了过去,说道“为什么不留下呢” 柯瑞哈哈一笑,转过身一把搂住罗牧的肩膀说道“这可不是我的归宿啊,再说这有什么好的,哪能比的过你家的沙发” 罗牧微微偏过头,柯瑞的脸正逆着光,他脑后就是成片晕黄的夕阳的光,柯瑞正咧着嘴笑着,笑容毫无遗憾,澄澈无比。 罗牧转过头,翻了个白眼,一把打掉柯瑞的胳膊说道“最好是,我希望你今晚上不要假装梦游跑到我床上睡” “哇!牧哥你都知道了吗!昨晚上实在是太冷了啊,你家门好像没关严!你知道么晚上睡觉吹海风会嘴歪眼斜的!” “关我屁事” “牧哥我要回金色大厅了” “关我屁事” “…” 利特就等在两人下马车的地方,正无聊的靠着马车看着天上成群的鸽子,看到两人回来露出了一个笑脸,迎上来问道“怎么样小伙子们?” 罗牧撇撇嘴,从后面跳上了马车,柯瑞摊了摊手,也跟着罗牧上了马车,利特看着两个孩子,哈哈一笑“行了,做做梦也就罢了,咱们回家” 马车顺着来时的路一路颠簸着,因为罗牧和柯瑞两人其实都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本应该在天黑前到家的三人只能就着月光继续赶路,忙乎了一天罗牧和柯瑞都靠在马车沿上睡着了,利特加快了甩鞭速度,希望能把两个孩子尽快送到家,家里的父母都等着急了吧,利特暗暗的想着,又加了几鞭。 罗牧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布包,那里面是罗牧在马里兰给妹妹买的一双舞蹈鞋,虽然是很一般的一双舞蹈鞋,也足足花了30克里拉,在科尔沃1金币等于一百银币,而一银币等于一百克里拉,三十个克里拉足能买罗牧一家三口一周的口粮,已经不是一笔小数目了,罗牧攒了很久很久才攒够这些钱就为了今天进城能买一双舞蹈鞋给妹妹。 罗牧做梦仿佛已经梦到妹妹穿上了这双崭新洁白的舞蹈鞋,正不停地在它面前开心的跳着舞,转着一圈又一圈。 突然,马车猛地停了下来,罗牧和柯瑞都从座位上滑落了下来,罗牧揉着眼睛站起身问道“怎么了利特大叔,到了吗?”可随着视线的清晰,罗牧惊得张大了嘴,此刻三人正在一片微高的山坡上,距离青禾不过几里地远,可就在不远处,青禾的位置正冒出一股极浓的黑烟,柯瑞有些慌了“怎么回事啊,利特大叔,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利特皱起了眉头,声音中也有了几丝凝重“不知道,可能是着火了,你们俩坐好扶稳了,咱们赶紧回去”罗牧和柯瑞赶忙坐下,利特高高的扬起了马鞭狠狠地抽了下去,平常利特特别宠他这匹小红马,可此刻也顾不了许多了。 马一声长嘶,快步向前奔去,情况远比利特想象的糟糕许多,周遭的树林太静了,连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无论是鸟叫还是动物的声音,只有马蹄奔跑在土路上的踢踏声。 离青禾越来越近了,可当青禾刚映入眼帘时,利特惊得手一抖,手中的马鞭直接落在了地上,青禾几乎完全成了一片废墟,现在能看见的房屋几乎全都倒塌了,早晨离开时还一片生机盎然的村庄,现在只剩下了一片弥漫着死亡的寂静, 整个青禾仿佛被一头巨兽碾压过了一般,残垣断壁上还燃烧着火焰,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罗牧大叫着父母的名字,也不管马车是否停稳,直接就跳了下去,被地面上的石头绊了一跤,罗牧却不管不顾的爬起来,连脸都顾不上擦,奋力的向海边自己家的方向跑了过去,而就在海边,就是那最粗壮浓烟升起的地方。 青禾小镇不过这么大,只用了片刻,罗牧就冲到了海滩边缘。 究竟有多少尸体?罗牧的瞳孔放的极大,浑身因为恐惧剧烈战栗起来,隔壁的查理大叔,村口尽头的杰瑞大哥,全都面朝下的趴在罗牧前方,那一片片狰狞的血迹染红了整个沙滩,整个沙滩上安静的令人发慌,就连海浪的声音此刻也都显得忽远忽近不甚明显。 而就在罗牧正前方,尸体最为密集的地方,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手起刀落,一颗头颅和从脖管中怒涌而出的鲜血,迎着惨白的月光,冲天而起。 第十三章 罗斯 这是罗斯来到青禾的第十五个年头了,或许镇上的年轻人并不是很清楚,但镇子上的老人却一定都还记得罗斯十五年前踏进青禾时的情景。 当年的罗斯远比现在俊朗的多,那时候的罗斯还留着长发,小麦般金黄的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他背着一个大袋子,其他再没有什么东西,起初人们以为他来青禾是探亲戚,可罗斯在海边,现在家的位置,用从青禾山上伐下的木头和树枝搭了间茅屋,就这么住下了。 青禾的人还算热情友善,罗斯就过着日复一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而他住的地方靠近海边,却远离小镇,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做些什么,但是打渔的人们都清楚,罗斯打渔真是一把好把式,当时还不大的这一辈渔民们都讶异于罗斯强壮的体魄和娴熟的捕鱼技巧,但那时候的罗斯确是不善言谈,哪怕渔民们热情的招呼着,罗斯却也仅限于回应般打个招呼,所以那时候,罗斯给渔民们留下的最多的印象,就是他那憨厚朴实的笑容。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村民们也习惯了罗斯的存在和独来独往,罗斯也渐渐地有了几个不远不近的朋友,比如显和,比如村口的杰瑞,罗斯的那间茅屋也在他来了第三年因为他每次捕鱼都会比别人收获多些,再加上他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开销,而变成了一间不大的小砖房,可罗斯依旧一如既往,从未去过镇上哪一家人家里做过客,也从未邀请过别人,罗斯的存在感低到如果不是在每周伊始他都会带着一大麻袋在令人艳羡的眼光中把数不清的鱼放在前来收购的商贩的马车上的话,人们甚至会以为,他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开了。 而这一切,就在克丽丝来到青禾那一天发生了变化,克丽丝那一天穿着一袭洁白的婚纱,从青禾的东面树林里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婚纱已经被树枝草木刮得面目全非,克丽丝冲出丛林后没有丝毫犹豫,一步步坚定地走向了大海,而克丽丝走向大海的那片沙滩后面,就是罗斯的小砖房。 打了一天渔,罗斯每晚都会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一会月亮,看一会浪花,而今天显和又凑巧给他带了一瓶从马里兰市里买的好酒,喝了半响的罗斯已经有些微微醉了,其实克丽丝从树林里刚跑出来的时候罗斯就看到了,但那时他的酒还没喝完,所以罗斯并不想动,直到克丽丝走到海边,罗斯才扔掉手中的空酒瓶,站起身进屋关上了门,他曾发过誓,他再也不会多做任何一件多余的事。 罗斯躺在床上,小砖房里只够摆得下一张床,一个不大的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张照片,月光依旧明亮皎洁,外面海浪的声音也没有丝毫变化,月光从砖房房顶的缝隙照下来,那照片中也是个女子,那女子也穿着一袭白色的婚纱,笑的如最美的阳光一般娇艳。 罗斯突然掀开被子,抓起桌子上的相框一把扔出了屋外,相框在屋外的树上磕碰的粉碎,而那照片居然在离开相框后直接化为了片片灰烬,罗斯却再没有回头看一眼,他极为大力的一把推开了房门。 克丽丝早已在海中即将失去意识,克丽丝没有丝毫挣扎,安详的平伸着手任自己一点一点沉向深海,突然,一个极为有力的臂膀揽住了她,克丽丝被那个身影抱住的时候,最后感受到的就是胸膛的温度,和手掌里传来的他后背有些刺手的疤。 再然后就是克丽丝哪怕要和家里决裂也要嫁给罗斯,以及罗斯剃了长发,穿着蹩脚的西装上门。 克丽丝一直奇怪自己那晚被罗斯从海里救上来在他屋子里睡觉的时候,因为逃婚来追捕的人为什么全都没有了丝毫动静,克丽丝在罗斯的床上怎么能睡得那么前所未有的安稳,罗斯却从未解释过,克丽丝动人的美貌当年还惹得小镇里一阵轰动,大家都夸赞着罗斯的好福气,而自从克丽丝的到来,罗斯也变得越来越开朗,他每天依旧打着渔,克丽丝安静的在家里织着衣服,做好一日三餐,与镇上的人家长里短。 因为克丽丝,罗斯与镇上的人也渐渐熟悉了起来,再然后有了罗牧,有了克莱尔。 罗斯对现在的生活充满了感恩,也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憧憬。 罗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抽着烟,克丽丝就在罗斯身后不远的厨房里做着午饭,儿子今早去镇里沉纹了,多半是没什么戏的,不过小柯看着倒有几分能成功的意思,罗斯边抽着烟边想着,克丽丝的声音从厨房里夹杂着油锅的噼啪声说道“老公,家里没盐了,你快去给我买点回来” 罗斯应了一声,站起身踩灭烟头就向着小镇走去,本来晴朗的天空,突然从海上飘来的一片云,紧接着就下起了雨,海边的天气喜怒无常,罗斯早就习惯了,他加紧脚步在村头的商店里买了盐,用自己的衣服盖着,等到家雨已经下得很大,买的一袋盐哪怕罗斯用衣服盖着也湿了不少,克丽丝一边抱怨着天气,一边从罗斯手里接过盐倒了些在锅里。 今天中午做的鱼有些淡了,罗斯边吃边想着,看样子是克丽丝看盐不多,没舍得放,克莱尔一边吃着鱼,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克丽丝用筷子敲了一下克莱尔的碗“吃饭的时候别说话!”克莱尔哦了一声,可一双灵巧的大眼睛还盯着罗斯,罗斯趁克丽丝低头吃饭的时候偷偷向克莱尔做了个晚上的口型,克莱尔嘻嘻一笑从盘子里夹了一大块鱼放在罗斯的碗里。 外面雨下的很大,天阴的厉害,今天也没法再出海了,罗斯和克丽丝吃完午饭就躺在床上休息了,克莱尔也回到自己的屋子去了,天太暗了,罗斯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罗斯醒过来的时候屋外依旧有些黑,克丽丝的呼吸依旧平稳,罗斯小心翼翼的下了床,怕吵醒妻子,罗斯走到客厅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水。 突然,一声若有若无的尖叫仿佛惊雷般炸响在罗斯耳边,罗斯猛地转过头向外看去,雨下的太大了,雨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掩盖了一切,罗斯皱着眉头,静静地听了片刻,在他刚以为是听错了的时候,一声极细的噗呲声让罗斯一下站起了身,那声音他太熟悉了,他几乎能在一瞬间想象出在那声响过后鲜血溢出脖子的画面。 罗斯起身的动作有些大了,碰响了凳子,克丽丝揉着眼趿着拖鞋靠在卧室门框上问道“怎么了?”罗斯摇摇头,转过身冲妻子笑了笑说道“没事,我刚才好像听见风太大了把船吹跑了的声音,我出去看看” 克丽丝点点头,说道“出去多穿点,早点回来” 罗斯点点头,披上雨披打开门走了出去。 有很多时候,有些事你是最后一次做,而有些人你也是最后一次见,可当时的我们并不知道,罗斯,也不知道。 罗斯一出门,敏锐的听力让他在瓢泼大雨中敏锐的听到了小镇方向传来的哭喊尖叫声,罗斯急忙大步向着小镇跑了过去,罗斯刚一进小镇就停下了脚步,小镇内一片狼藉,大多数屋子都烧着熊熊大火,那火焰竟然在这大雨下越烧越旺,可小镇里空无一人,尖叫声不是从这里传过来的,罗斯向着小镇另一边跑去,一路上的血迹触目惊心,就在罗斯刚跑出小镇,两具尸体就躺在沙滩上,罗斯一眼就看出了,是杰瑞和查理,罗斯中午才刚刚在杰瑞手里买了盐。 罗斯跪在杰瑞身边,把他的身体翻了过来,罗斯的眼睛猛地瞪大,一道极长的口子割开了杰瑞的脖子,杰瑞的眼睛怒睁着,罗斯能从那放大的瞳孔中看出杰瑞死前的巨大的恐惧。 其实,从杰瑞和查理身下沙滩上浓郁巨大的血迹,罗斯就知道两人凶多吉少了。 罗斯站起身,雨滴打在他的脸上,汇聚成了一条条小溪流,罗斯的视线有些不清楚了,可他仍能看清雨幕中不远处那一片如羽翼般散开站立的一圈黑衣人,那一地尸体以及正跪在黑衣人中间穿着长袍一人面前的村民们。 罗斯感觉一股热血猛地涌上脑门,他疯狂般冲着那一群人冲了过去,大声的吼着“嘿!” 不远处黑衣人中间那人,弓着腰,拿着一把黑色的小刀,他用手捏着正跪在他面前的女子,女子正不停地抽搐着,眼中巨大的恐惧让那人本微笑的的嘴唇越裂越大,女子不住地摇着头,战栗的声音不停地从喉腔中被挤出来“放…放了我…求…求你” 那人尖笑着,笑声仿佛夜枭划过夜空一般刺耳难听,黑色的匕首平稳的比在了女子的脖子上,就在这时罗斯那声巨大的呼喝声穿透雨幕,传到那人耳朵里时仍震耳欲聋,四周的黑衣人同时转过身,动作整齐划一,而那呼喝却未给那人造成丝毫的影响,他的手甚至都没有停顿一丝一毫,准确快速的划开了女子的脖子,女子双手被缚在身后,她没有丝毫声响,直挺挺的就倒在了地上,砸在沙滩上的水坑中,发出啪嗒一声的声响,而这个女子留给世界最后的,就是喉咙中传来阵阵鲜血咕噜咕噜的声音。 那人转过头,因兴奋而尖笑的声音戛然而止,但嘴唇仍夸张的裂开着,他眼中完全是疯癫狂躁甚至是愉悦的色彩,雨下的太大了,他一头不短的黑发被雨打湿粘在了脸上,他用拿着刀的那只手伸出一只手指,拨开头发,露出另外一只冰冷残酷疯狂的眼睛,他慢慢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罗斯奋力的向前跑者,他脸上的冰冷一览无遗,雨披早已不知道掉在哪里了,他的每一步都能在沙滩上震出一个沙坑,而就在他那被粗布麻衣掩盖的背后,一柄从脖颈脊柱一直延伸至脊背的巨大鱼枪魂纹正散发着惨绿地色彩,栩栩如生。 第十四章 刺鲸 罗斯出去后,克丽丝又在床上躺了一会,贪恋了片刻被窝的余温,可罗斯出去了,她一个人躺着总觉得缺点什么。 克丽丝下床蹑手蹑脚的走到克莱尔的房间门口打开一条门缝看了看,克莱尔抱着被子睡得正香,小孩的睡眠质量是真的好,克丽丝笑着想着,窗外的雨没有丝毫减小的意思,打在窗棂上扑簌作响,克丽丝看了看窗外,边想着是谁家的船被风刮断了绳子,一边走到厨房开始刷中午吃饭后剩下的碗。 克丽丝刷了没一会,门突然响了起来,克丽丝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快步走到门前打开了门“这么快就回来了啊,身上湿了没…你…” 罗斯奔跑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全用在了迎面冲上来的第一个黑衣人身上,那个黑衣人完全没有想到,罗斯在如此快速的奔跑下居然能够如此干净利落的踢出这一脚,首当其冲的黑衣人来不及拔出腰间的短刀,只匆忙地架起了两只手勉强抵挡了一下,那一脚踢出罗斯着力的另一只脚下爆出了一片巨大的沙坑,可以想象这一脚的力道到底有多强盛,可让罗斯始料未及的是那黑衣人被罗斯踢出去后在天上喷出了一口鲜血,而后几个空翻卸掉力道,居然又站了起来。 这些黑衣人比罗斯想象的难缠许多。 罗斯来不及思考,余下的黑衣人一拥而上,他们人数众多,但却并不显得忙乱,十数人仿佛是一个整体,一进一退中透露着久经厮杀后配合出来的默契,罗斯虽被众黑衣人围在当中,却不显得丝毫慌乱,只见他招式并不华丽,朴素无比,但每一下击中黑衣人时都震得四周的雨花飞散而开。 黑衣人早都已拔出了短刀,短刀看上去不过小臂长,通体闪着森寒的光,仅凭那刀身上流畅的血槽就能看出这绝对不是一把仅仅别在腰间装饰的物件,而是拔出就要取人性命的凶器,罗斯招架着周遭黑衣人的轮番围攻,虽未落入颓势却仍被十数人逼迫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而那一把把晃着明亮白光的短刀也已数次建功,在罗斯身上留下了不止一条长短不一的血痕。 罗斯其实并不是不能脱离开这个包围圈,而是他必须分出一部分精神注意着就在不远处那一身黑色长袍的人,那人自从罗斯与黑衣人缠斗开始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微弓着腰,仍旧提着那把黑色的匕首,他就冷冰冰的望着这边,罗斯常年的经验积累下的本能让他第一眼就感觉到,这个人要比围在他身边凶悍出刀的黑衣人还要难缠许多。 而罗斯每一望向那黑衣长袍男子时总会有一人敏锐的察觉到罗斯的分神,继而趁着这个破绽逼迫罗斯继续陷入他们的包围圈中,就在这时,一名黑衣人仿佛又抓到了罗斯的破绽,手中短刀以一个极刁钻的角度直刺罗斯肋下,而罗斯仿佛早有预料,一只手冲着那短刀刀身猛地一拍,直接竟将那短刀震成了碎片,黑衣人也根本握不住刀柄脱了手,罗斯当即欺入那名黑衣人手里一肘顶向黑衣人的胸口,黑衣人直接跌了出去,再也爬不起来,随即罗斯根本不去看,就地一滚躲开了面前黑衣人直劈下的几刀,快速翻身而起站在了不远处。 几名黑衣人仿佛受到什么指令,并没有再追击,提刀站在罗斯前方,眼中没有丝毫温度,这时一阵缓慢的鼓掌声夹杂着雨声从那长袍黑衣人出传了过来“不错的身手,真没想到在这么偏远的小村子里居然能碰到一位御魂师大人,看来,我的运气还真不算差啊,哈哈哈哈” 那人笑声极尖细刺耳,他笑了几声突然停了下来,面部表情也由那假惺惺的热情刹那间变得冰冷,沙哑难听的话从他嘴间蹦出“我叫寒脊,您呢?” 雨依旧下着,这一片沙滩一片寂静,除了雨声,再没有其他的声响,罗斯背后那柄鱼枪仿佛已经难不住寂寞,不停地颤动着,雨水落在滚烫的魂纹上只发出轻轻的嘶声就化成了一团雾气,罗斯定定的看了寒脊片刻,冰冷的吐出两个字“罗斯” 寒脊仿佛恍然大悟般,怪叫了几声,背着手在原地转了几圈,他用力的狠狠薅着自己的头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突然他停了下来,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罗斯“刺鲸?你是刺鲸!对不对!” 寒脊直起腰哈哈大笑着说道“我说,还有哪位魂使大人会甘心待在这样一个小渔村里干着打渔的活计”就在寒脊吐出“刺鲸”两字时,罗斯瞳孔猛地一缩,寒脊却依旧说着“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可你那位老丈人可对你一清二楚,知道你才不会这么轻易的死” 寒脊一边说着,一边挽起了右腿的裤腿,他右腿上一柄窄刃军刀般的纹身正不停地跳动着,可那军刀却并不完整,只有三分之二长,没有刀柄,寒脊挽起裤腿,竟一把抽出了那柄军刀,军刀前三分之二寒光盈盈,可剩下三分之一却只是一团灰色的雾气,这一切已经超出了罗斯的认知,寒脊右腿上那明显是一个残魂,可他竟然能够再次唤出魂纹,更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真的能够使用。 寒脊抓住那柄锋锐无匹的军刀,抬起头眼光中透着和军刀一般锋锐的光芒,寒脊一边向着罗斯走着一边说道“您那位豪爽的老丈人可足足出了两千魂石悬赏您这颗项上人头,我寒脊虽不缺那两千魂石,可为了伊格尼兹,请您死吧” 寒脊死字还未吐出口,整个人就以肉眼几乎捕捉不到的速度猛地冲向了罗斯,寒脊整个人就仿佛那一把最锋锐的军刀,他整个人几乎化作了一条灰线,短短五十米距离寒脊一闪而过,在他划过的雨幕都被仿佛被切开了一般,过了片刻那片雨幕才继续下落。 罗斯听见寒脊的话,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久违的作为一名御魂师高高在上的张狂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当了这么多年渔夫的罗斯身上“你可不是第一个说这些话的人,可以前说的那些,坟头草都一米高了吧?” 罗斯背后那柄巨大的鱼枪横空出世,罗斯平举着这把老伙计,浑身的血液不住地翻腾着,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战斗过了?罗斯自己也记不清了,那鱼枪足有两米多长,除了罗斯握住的长柄,通体布满了双刃的巨大刀锋,罗斯向前一挥刺鲸,直直的向前跃起,刺鲸没有丝毫花哨的向已经来到面前的灰线一劈而下。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声响,两人武器接触的那片雨幕猛地炸开,而后根本没有丝毫停顿,两人同时骤然加速,以两人的速度,他们的身形瞬时就隐没在了雨里,几乎肉眼都无法识别,只有阵阵巨响从雨幕中传来,那些黑衣人仿佛木头人一般,不受到寒脊的指挥便不会动一样,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寒脊与罗斯战在一处,罗斯放下心也能真正的施展开手脚。 别看刺鲸如此巨大,在罗斯手中却仿佛无物一般,竟能与那诡异军刀的速度比拼中丝毫不落下风,寒脊越打越心惊,这和悬赏文书上说的罗斯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难道在这小渔村的十五年,罗斯又有提升?怎么可能! 两人武器碰撞在一起,放出巨大的轰鸣声,而那碰撞的地方都在这雨幕中爆开一团又一团巨大的水花,猛地寒脊心一沉,罗斯竟用刺鲸众多锋刃其中一个架住了寒脊的一次下劈,而后根本来不及寒脊反应,罗斯一声暴喝,一脚直直的踢在了寒脊的胸口,寒脊应声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被罗斯一脚踢出了很远,直接落进了小镇中,罗斯丝毫不给寒脊缓气的机会,一步跃起,寒脊正落在一片废墟中,还未爬起,罗斯正跃在寒脊上方,罗斯一声大喝,身下的碧绿色魂质大放光芒,寒脊感觉自己仿佛就在这一刹那置身深海,而一头双眼猩红的巨大独角鲸冲他直撞而来。 寒脊匆忙间只来得及用军刀在胸前无力地一挡,刺鲸的枪尖就这么直直的刺在了寒脊身前的军刀上,一声清脆的声响,寒脊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打弯了腰,仿佛一只虾米般吐出了极大一口血,而后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动作的他就被罗斯落地的一记横扫直接打飞了出去,两人正在小镇中,寒脊足足穿透了五间房屋才被一座石墙挡住了势头,寒脊深深地嵌在石墙中,巨大的龟裂在他身边弥漫了整个石墙,而同样的龟裂也布满了寒脊手中提着的那把军刀上。 雨慢慢停了,罗斯不再着急,慢慢的穿过房屋,站在了寒脊身前,微微偏着头,一枪刺出就要结果了寒脊肮脏的生命,突然一阵一如既往刺耳的笑声从低着头的寒脊身后传出,在石墙后另一个寒脊走了出来,而此刻另外这个寒脊手中还提着两个人。 石墙后的寒脊脸上甚至没有半分血污,就在他出现时,嵌在石墙中的他如风一般消逝了,而罗斯这才注意到,这名才应该是寒脊本尊,他两个裤腿都已经挽了起来,而不仅右腿,他的左腿上也有一柄一模一样的残破的窄刃军刀。 可现在他右腿上那柄军刀已经完全破碎了,变成了一片昏花的纹路,寒脊在分身消失后脸色猛地苍白,可他仍不住地笑着“你果然隐藏了实力,这可不是一个初阶魂使能有的战斗力”可此刻罗斯已经完全慌了心神,因为寒脊手中提着那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克丽丝和克莱尔,两人都已经昏了过去,静静地被寒脊提在手里。 寒脊还在自顾自的说着“刺鲸三式,已经用了两式了吧,我还真想看看第三式长什么样,要不你冲我出手试试?”寒脊的眼中冰冷依旧,可神色却充满了戏谑,说着,他还示威似的提了提两人“又是一个如花似玉的人啊,和艾琳比起来怎么样呢?哦对了,我差点忘了,艾琳可是你亲手杀死的啊,哈哈哈哈” 罗斯浑身战栗着,他死死的盯着寒脊,罗斯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微微的颤抖“你放了她们,我随你处置” 寒脊见状,瞪大了眼睛,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尖锐的笑声就在这就在今天中午还是一片欢声笑语的废墟中不住回荡着“你先把那吓人的东西收起来” 罗斯一挥手,刺鲸如烟般消散不见,而后,寒脊示意罗斯向沙滩走,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雨已经完全停了,只有两人踩在水坑里的脚步声以及寒脊在罗斯身后时不时发出的笑声,沙滩上还有几名存活的村民,村民们灰败的脸上看着罗斯就这么走过来突然有了一丝神采,村民们大叫着他们的名字,可罗斯却低着头,并未回应,他站在人群边上,转过身看向寒脊。 寒脊慢慢的走上前,走路的动作放松至极,用手挥了挥那一片人群,随意的说道“都杀了,让你妻子活”寒脊仿佛在说着一件多么微不足道的事。 雨后的月亮透着惨白的光,海边的浪也不再那么汹涌,一层一层不停地发出着哗啦哗啦的声音,人群猛地安静了下来,罗斯浑身猛地紧绷,他转过头望向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显和,显和才不满五岁的孩子,显格。 刺鲸却在罗斯手里慢慢成型。 人群有多么绝望,他们甚至发不出任何一丝声音,眼泪在此刻显得多么无用,罗斯脚下的墨绿色魂质霎时凝聚,他慢慢地走向了人群,脚下的魂质墨绿色光芒亮的耀眼,接下来罗斯猛地转身,巨大的鱼枪仿佛带起了一道巨大无比的鸿沟,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无比安静,风声,海浪的声音都消失,罗斯的魂质因为过度催动甚至已经崩出了几丝碎纹,可在罗斯那一枪斩出时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寒脊手上的军刀已经轻而易举的割开了克丽丝的喉咙,罗斯那一枪再斩不下去,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人早已把短刀刺进了他的后心。 刺鲸飞出去很远,斜斜的插在了一块沙滩边突出的碎石上,罗斯就那么仰着头跪在了地上,从克丽丝喉管中喷涌而出滚烫的鲜血喷满了罗斯的脸。 寒脊一把丢开克丽丝的尸体,手起刀落,罗斯的头颅和从脖腔中怒涌而出的鲜血,就迎着此刻惨白无比的月亮,冲天而起。 而就在寒脊身后,一个凄厉无比仿佛撕破了夜空般的嘶吼声传了过来。 “爸爸!!!” 第十五章 左眼 罗牧醒了过来。 周遭极暗,罗牧本昏沉的脑袋被剧烈的疼痛刺激的瞬间就清醒了过来,那疼痛源于他的左眼,罗牧生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他本就瘦削的脸颊显得他那一双大眼睛极为有神,可现在他的左眼早已不复存在了,眼眶上覆盖着一片纱布,经过了简易的包扎,罗牧能从黑暗中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布满了血液流过干涸后留下的血痂。 剧烈的疼痛和周遭的黑暗让他知道,昨天,或是不过多久前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一个梦。 罗牧用手狠狠地抓住自己的额头,身体剧烈的颤抖,他低低的哭了起来,左眼的伤口再次迸裂,剧烈的疼痛一波又一波的冲洗着罗牧早就支离破碎的心灵,血和泪就这么混着在罗牧的脸上肆意奔淌,罗牧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他痛恨自己的无力,他痛恨自己为什么要经历这些,他痛恨此刻的自己竟然只能像现在这般哭泣。 突然,一个清脆的耳光啪的一声扇在了正痛哭的罗牧脸上,耳光的作者明显经验老道,力道狠辣,声音清脆,明显是在无数人的脸上一般做过。 罗牧被打的竟然在这一刻忘记了疼痛和哭泣,但他仍哽咽着,此刻他的眼睛已经大概适应了黑暗,能微弱的看清周边的事物,他知道此刻才发现,原本的他以为自己太累了的身子沉重,原来是自从他醒过来,身上就坐着一个人。 那是个和罗牧应该年龄相仿的女孩,一头短发,房间里太暗了,暗到罗牧竟然都看不清她的脸,可一块幽暗的光却能让罗牧看清唇彩涂抹下女孩绯红色的嘴唇,那光源竟然来自于女孩手里夹着的一根正燃烧的香烟,罗牧虽看不清她的眼睛,但罗牧能感觉到她正在看他。 女孩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一片烟雾,说道“看你流了那么多血,我以为你早死了,地上凉,我就在你身上坐了一会” 女孩的年龄不过十岁,可那口吻和语气仿佛沉浮多年的女子般,通透着一股风尘的气息,女孩的声音说不上好听,略有些嘶哑,却充满了轻佻撩人的意味,她仿佛看了看罗牧的脸庞,紧接着又吐出了极勾人,带着些微笑意的称呼“小垃圾” 罗牧完全不为所动,在那一耳光的短暂清醒后,他早就回到了起初的状态中,左眼传来刺骨钻心的疼痛几乎让他叫出声来,可罗牧紧紧咬着嘴唇,再没发出一点声响。 女孩又吸了一口烟,俯下身,吐在了罗牧的脸上,她仍旧自顾自说着“哦,我叫…呃”说到这,女孩突然顿了下,而后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厌恶起来,仿佛说出自己的名字让她会感受到如何的耻辱。 “我叫云” 罗牧其实根本没在听,对他来说,他的世界已经定格在了那不久之前,一如天上惨白色的月光映照下的惨白色的沙滩。 ==========================一天前============================ 罗牧发了疯,他冲到寒脊身边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地撕打着,他拼尽全身力量嘶吼着,可他的身高甚至还不及寒脊胸口,哪怕寒脊此刻仍微微弓着腰,寒脊丝毫没有怜惜这个小鬼的意思一脚就把罗牧踢了出去,罗牧足在空中飞了五米有余,落在地上在地上又滚了无数个滚才停了下来。 寒脊早已转过了身,在他的意识里,这个小孩已经死了,可罗牧却慢慢的用手撑起了身体,罗牧的两条胳膊不停地以极大的幅度打着摆子,面朝下剧烈的咳嗽着,每一声咳嗽都带出一股股鲜血,罗牧用尽全身的力气转过身,又站了起来,一双大眼睛依旧明亮,透射着仿佛无穷无尽的仇恨,不停流出的眼泪,溅在脸上的鲜血和刚在地上滚动时沾满脸庞的沙土铺满了罗牧整张脸。 罗牧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又大声叫着冲着寒脊冲了过去,罗牧根本不敢去看父亲,母亲的样子,他的眼睛里只有那湿漉头发一身黑衣的背影,可刚刚那一脚带来的伤势根本不是现在的他所能承受的,罗牧跑到寒脊身边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寒脊又转过头,他本已要开始杀戮那些剩下的村民了,可这个小孩却伸出了一只手,死死的撕扯住了寒脊的裤子。 寒脊的耐心早已被消磨没了,他抬起那只被罗牧攥住裤子的脚,就要一脚落下,如果这脚踩在了罗牧的头上,罗牧的头可能连碎片都没法找全,就在这时,沙滩的另一边居然又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住手!” 寒脊的脚稳稳地停在了罗牧的头顶上,他没踩下去,就这么放在了罗牧的头上,寒脊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冒了出来,他回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如果仅仅是一声“住手”就能让他停下杀人的脚步是根本不可能的,让他停下脚的是空气中那虽然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却仍真实存在的魂力的波动。 柯瑞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下炽白色的魂质不稳定的放着光,而他身后的魂纹也一跳一跳的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哪怕他沉纹成功,可魂纹的使用可并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收发随心,柯瑞在跑出沙滩看到惨状的那一刻就盘腿坐下不停地催动他唯一能感受到的身体里少的可怜的魂力。 寒脊看清楚来人后,瞪大了眼睛,额头青筋不停地跳动着,可见他已经恼怒到什么地步,突然他仰起头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笑声尖厉无比,刺耳的声音吓得柯瑞浑身一颤。 柯瑞大声的叫到“你笑什么!你赶紧把他们都给我放了,否则我可不客气了!” 寒脊闻言又大声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怕不是刚刚沉纹成功吧,你这个时候?威胁我? 寒脊话音还没落,就如一条灰线般一瞬间到了柯瑞的面前,柯瑞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就被寒脊一把捏住脖子提了起来,寒脊的眼神中充斥着癫狂和狂喜“一个完整的魂种,教主会给我什么样的奖励呢?”寒脊话没说完又笑了起来,柯瑞被提在了寒脊正前方,柯瑞此刻却冷静无比,他静静地看着寒脊那狂笑时微微闭上的毫无笑意的冰冷的眼睛,鹰钩鼻,极薄的深紫色的嘴唇,干枯的皮肤。 寒脊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睁开眼睛,柯瑞身下的魂质早就消散了,柯瑞两手紧握着一柄不大的折叠刀,刀尖已经刺进了自己的胸口半分,柯瑞嘴唇微微颤抖着,眼光中坚定地却让寒脊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能把那把刀捅进自己胸膛,结束自己的生命。 寒脊歪了歪头,等着柯瑞提出他的条件,果不其然,柯瑞的声音颤抖着说道“把他们放了” 寒脊嘴角咧开,露出那一口尖牙,可他却没笑出声,寒脊的眼神中透露着凶残的光芒,他犹豫了片刻,仿佛在权衡一个难得的魂种和一群村民的价值。 随即他就这么提着柯瑞向前走去,寒脊向后挥了挥手,黑衣人们就像一片黑雾,无声的跟在了寒脊身后,而柯瑞手中顶着胸口的尖刀也未动半分。 突然,寒脊停下身转过了头,冲低头趴在沙滩上生死不知的罗牧,抬了抬下巴,一名附近的黑衣人一只手捏起罗牧的后颈将他提了起来,柯瑞刚要说话,寒脊猛地攥紧了手,把柯瑞马上要吐出的话捏回在了他喉咙里,寒脊探头向柯瑞低声吼着“不要得寸进尺!”寒脊的脸几乎贴在了柯瑞的脸上,柯瑞甚至能看清寒脊眼睛里狰狞的血丝。 寒脊一个纵跃跳进了西面的青禾山林中,之后的黑衣人们也依次跟在寒脊身后,寒脊动作极快,妙到毫巅的踩在各个树枝上,极快的移动着,身后的几名黑衣人一人提着罗牧,剩余几人轮流背着刚被罗斯杀死的几名黑衣人尸体,速度稍慢,却井井有条不显任何忙乱。 他们就像一团无声的黑色影子,在这片丛林里穿梭着,突然,柯瑞一声尖叫,而后猛烈的挣扎起来,寒脊和黑衣人猛地停了下来,接着寒脊一把把柯瑞扔了出去,柯瑞后背撞在旁边的一棵树上,咳出一大口鲜血,一只手抹着嘴角的鲜血,另一只手却丝毫不敢离开插在胸膛的刀柄。 柯瑞的声音冰冷的可怕,“从镇子出来有十五个穿黑衣服的,算上两个尸体,一共十七个,可现在怎么只有十六个,另外那具尸体呢?”柯瑞直勾勾的看着寒脊,接着说道“我不想死,你也不想我死吧?” 寒脊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他伸手在嘴边发出一声极响亮的口哨,随即片刻后从小镇的方向又赶过来一名黑衣人,寒脊深深地看了正靠在大树上不停颤抖的柯瑞一眼,随即转过头,冲提着罗牧的黑衣人道“挖他一只眼睛” 黑衣人没有丝毫的迟疑,出刀收刀迅速到柯瑞刚吐出不要的第一个字,柯瑞双眼睁得巨大,靠在大树上,慢慢滑落坐在了地上。 寒脊却没有丝毫犹豫跳下树干一把揽起柯瑞,继续向前赶着路。 这种充满仇恨的眼睛,还是能少一个就少一个吧,寒脊想着。 第十六章 七天 罗牧不知道自己躺了到底有多久,这间屋子里的黑夜好像永无止境,云抽完那颗烟就从罗牧身上离开了。 不再坐在罗牧身上的云在黑暗中未停下过一刻,她不停地在这间屋子里走来走去,嘴里吐着不干不净的语言,她仿佛一刻都不能安静不停地发出着声音,有时不停地击打着咒骂着什么东西,仿佛遇到了世界上最恶毒的仇人,有时她仿佛变成了两个人,自己和自己对话着,一个是顶癫狂的女孩,一个是顶凶恶的男人。 罗牧从未发出声音,就像真正的尸体一般静静地躺着,在这里,睁着眼睛,不睁眼睛没有任何的区别,而躺的越久,罗牧甚至感觉到在这里,呼吸或者不呼吸都没有任何区别了。 罗牧的意识慢慢模糊,他好像开始做了一场梦,他穿着褐色的长袍,坐在狭窄的木桶里,那木桶载着他飘荡在一片无垠的湖里,木桶划开水面却带不起任何波纹,这片汪洋的湖仿佛永没有尽头,而罗牧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因为他好像知道,这片无尽头的湖的尽头,就是没有夜晚的昨天,那天他也没有出行,父母妹妹依旧在身边。 就在罗牧即将变成一具真正的尸体的时候,唤醒他的,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经验老道,力道狠辣,声音清脆,就像不知多久前她做过的一样。 罗牧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昏暗,他能微微看清云的轮廓,她此刻正蹲在罗牧脸前,罗牧用仅剩的眼睛转向云那边,可他仍旧只能看清一团黑影。 云的声音听起来年岁并不大,却依旧自然而然的透着一股艳丽“死了吗” 罗牧又闭上了眼睛“没” 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她在地上不停地打滚,疯癫的笑声在这间不知大小的屋子里不停的回荡,云不知笑了多久笑声才慢慢停歇,听声音,仿佛她一边擦着泪水一边仍带着笑意道“你可真是有趣的人” 罗牧却仍旧无动于衷,而云仿佛也从未在意过他究竟能不能听见自己的话,她站起身,仿佛又找到了什么解闷的方法,大声尖叫着,然后就开始一边数着数一边拖动着什么东西,罗牧也在哪漫长的黑暗中仿佛积蓄了一些力量,他慢慢地起身,胸腹仍传来剧烈的疼痛,可无时无刻的疼痛早已让罗牧麻木了,他用一只胳膊撑在地上用力滑动着,另一只手向前伸,他想找个地方靠着坐一会。 地上满是粘稠的液体,散发着罗牧无比熟悉的腥气,可此刻的罗牧却对自己身处的环境再没有丝毫的顾虑或是恐惧,他向前不知爬了多久,应该也并不远,却摸到了无数具冰冷的尸体,罗牧终于摸到了冰冷的墙壁,他用尽全身力气扭过了身体,靠在了冰冷的墙上。 奎恩仿佛感受到了罗牧的思想,慢慢在罗牧眼前凝聚成型,一如在深海,在这个没有光亮的屋子里罗牧依旧能清晰的看到亡灵,而“睁”开眼的罗牧看到,这间其实并不大的屋子里竟然充斥着数不清的亡灵,它们的数量多到那些亡灵全紧紧的挤在一起,因为罗牧的存在,这些亡灵比以往更紧密的靠在另一边,可他们竟然不能穿过这个房屋的墙壁。 罗牧望了那些亡灵一眼,仅剩的一只眼睛,微微抬了抬眼皮看向了仍旧一袭白衣,面无表情的奎恩,奎恩的眉头皱的很紧,他看得出来,罗牧其实随时都处在死亡的边缘,罗牧静静地看了奎恩片刻,说道“我想变强” 罗牧吐出这句话后,他能感觉到正在他身边拖动尸体的云突然停了一下,紧接着发出了一声极刺耳的嗤笑声,随即,她又继续拖着尸体,在地面上发出着地面不平整撕扯衣服的刺啦声。 奎恩静静地看着身前面色枯槁的罗牧,轻轻地点了点头,奎恩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了抚罗牧的头顶,猛地如烟一般消散不见,紧接着罗牧脖颈后的湛白色纹身传出了一股巨大的炽热热流,汹涌的涌向罗牧的四肢百骸,奎恩好像从未拒绝过罗牧任何事。 热流汹涌的在罗牧身体内肆掠,罗牧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化,身后冰冷的墙壁不再冰冷,那并不是罗牧的身体让这墙变热了,而是罗牧的身体在这滚烫的热流下慢慢变得和这墙壁一般冰冷。 罗牧闭着眼睛,他无比的相信着奎恩,从他见到奎恩的第一面起。 汹涌热流慢慢的消散,奎恩的声音头一次出现一丝疲惫“你可以不用在乎触魂所带来的对本身灵魂的影响了,但是,从现在起,除了今天以前的记忆,在此之后,你只能大概记住七天内发生的事情” 罗牧点点头,奎恩说完这句话仿佛又陷入了沉睡一般再没有了声息,罗牧闭上眼睛,心中默默地说着“七天,足够了” 熟悉的热流从身体内慢慢的涌动而出,而房屋内的亡灵们也仿佛收到了召唤般,不再紧紧地缩在一起,而是慢慢的舒展开,慢慢围向了罗牧,而此刻罗牧才看清,这些灵魂竟然都不大,尽是与他年龄相仿的孩子。 罗牧轻轻探出手,触碰离他最近的一个灵魂,不再像第一次在深海中一般整个人都迷失在了灵魂的记忆中,罗牧清醒无比,只一瞬间,就像多了一段记忆一般,罗牧一阵颤栗,他仿佛又死了一次。 罗牧慢慢的缩回手,随着罗牧手离开,那灵魂慢慢的消散,而一块黑色的暗质并没有如上次一般停留在罗牧触碰灵魂时的手心里,而是在罗牧的身体里欢畅的运行了一圈之后融入进了身体中,罗牧虽清醒,可死亡带来的巨大恐惧仍让他身体不住的发着抖,不知过了多久,罗牧伸出另一只手狠狠地捏住了那仍在颤抖的手的手腕,而后坚定地又伸向了另一个灵魂,在热流又一次流淌的时候,罗牧发现,那存在于体内的第一块暗质仿佛融化在了热流中,跟随着那股热流一般运行了起来。 随着一个又一个灵魂的消散,身体里运行的暗质越来越浑厚,罗牧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在罗牧从最后一个灵魂体中抽出手时,罗牧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甚至比正常的自己强盛太多,罗牧甚至感觉现在的自己能一拳在身后这面墙壁上捣一个大窟窿,但是让罗牧失望的是他的眼睛虽然已经完全无碍,但是失去的眼球依旧没有重新生长出来。 罗牧闭着眼睛,依旧靠在墙上,他的身体从这以后再没有过丝毫温度,也再没有感受过丝毫温度,如果此刻不是他还在极细微的呼吸,任何人看到他都会以为这不过是一具骨瘦如柴的尸体。 云走了过来,踩在地面的液体上发出啪叽啪叽的声音,突然,罗牧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脚踝,把自己向前扯去,而就在那只手覆上罗牧冰冷的脚踝时,罗牧浑身一个激灵,这触感他太熟悉了,在这一屋子亡灵死前最后的记忆,都拜这双手所赐,它们的记忆都是一片漆黑,而后便是这双手所带来的的巨大痛楚。 罗牧就这么被云拉着向前走,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两条胳膊在地面上划开液体时的战栗触感,罗牧的声音也在此刻变得冰冷无比,仿佛出口都带着彻骨的风“他们都是你杀的?” 罗牧能感受到云的手没有丝毫颤动,而仅仅是停下了。 随即云就松开了罗牧的脚踝,转过身走了,仿佛用鼻子哼一般,“嗯”了一声。 罗牧还仍旧躺在地上,问着“为什么不杀我?” 云丝毫没有停留向前走着“那时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云顿了顿道“就像刚才一样” 云仿佛走到了尽头,而后停下了,不知是暗质的积累还是因为失去了一只眼睛,所以另一只眼睛的视力得到了提升,罗牧能隐约看到云正站在一片极大极高的黑影前,云正两手扒着向上爬去,等到云爬到了最顶层时,罗牧身后一扇门猛地被推开了,炽烈的白光如同一道道长枪从那道门外猛烈的照射了进来。 照在那罗牧面前他根本无法辨认究竟有多少的尸体上,这间屋子四壁皆黑而狭小,但却极高,那尸体就靠在一面的墙上,就仿佛一块块不规则的砖块堆砌在一起,而那称呼自己“云”的女子就坐在哪巨大尸墙最顶端两手撑在两边,摇晃着腿。 云穿着一身蓝白条,最常见的患者服,可那身患者服此刻却被无数的血污浸满了全身,云挽着两只袖子,一边的裤腿已经被撕扯的只剩些布条,露出她那条苍白修长的腿,云没有穿鞋,她就坐在那尸墙最上方,晃着两只脚丫。 炽白的光柱从门中照射进来,尸墙实在太高了,罗牧根本不知道云是怎么做到将这么多的尸体一层层垒上去的,那光线只能照到云的领口,和那尖尖的下巴。 罗牧就静静的躺在满地血污中看着上方,他看到那猩红的嘴唇在那扇门打开后露出了一个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最癫狂的笑容。 “小垃圾,你很不一样” 第十七章 异端 一个月前,哈利克斯,米歇尔城,异端收容所。 缪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鼻尖充斥的尽是极刺鼻的消毒水味,缪云记不清自己是多少次在这间“收容所”醒来,还是一样明亮的天花板啊,缪云睁开眼看着正上方想着。 这间屋子昼夜通明,整间屋子只有一张不大的床,四周皆是灰色的墙壁,墙壁上覆着一块块布满墙壁的圆滑突起,这是极特殊的一种隔音措施,它们保证了哪怕有人在这间屋子里用大锤凿开了地面外面也听不到一丝声音,当然这里的地面,可不是一把大锤就能凿开的。 缪云躺在那张不大的床上,整张床上布满了束缚带,把缪云的四肢紧紧呈大字型固定在床上,其中有一条束缚带紧紧地勒在缪云的胸口,刚这样被固定在床上时,缪云几天几夜因为无法呼吸而无法入眠,但如今的她早已经适应了。 四壁无窗的屋子只在缪云床的正对面有一扇铁门,铁门上有一扇正方形的小窗,缪云清晰地听见门外长廊上传来清脆的高跟鞋碰击地面的声音,缪云嘴唇动了动,微微眯起了眼睛,眼睛中不断闪烁着疯狂的神采,而就在那扇小窗从外面被拉开并露出一张黝黑肥胖的脸的时候,缪云却立马换上了一副兴高采烈,仿佛刚睡饱一觉后醒来时兴奋地样子。 门外的人观察了一下,而后就打开了那扇门,一个“粗壮”地女性出现在了门口,她的脸庞极黑,却梳着一头嫩黄色的头发,女子身穿一身白大褂,手里拖着一个托盘,她进来后顺手在墙边的一个开关上按了一下。 缪云的床慢慢直立了起来,缪云也仿佛站在了这名医生面前,只不过仍大张着四肢罢了。 医生一边用注射器在一个小瓶子抽取着什么,一边向缪云打着招呼“早,昨夜过得怎么样” 缪云仿佛高兴地回答着她的问题,她挑了挑眉,转着眼睛道“非常不错,劳伦夫人”劳伦抬起头,那双同样黝黑的眼睛看向缪云仿佛就像看向一具尸体,不过向病人问好是医疗规范中的一条,哪怕劳伦有多讨厌面前的姑娘,但这两年来劳伦仍把这条规定执行得很好。 劳伦弹了弹注射器的管壁,注射器里充满着足足一管浑浊仿佛牛奶般的白色液体,劳伦把针头插进缪云的手臂里,漫不经心的推着注射器,随着液体慢慢的进入缪云的身体,缪云也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在缪云再睁开时眼睛中充满了痴呆而迷茫的神色,劳伦看着缪云的状态,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她就一手托着托盘转到了缪云床后面,随着一声声清脆的声音,缪云身上紧绷着的约束带都弹了开来,掉在了地上,而缪云就这么站在了地面上,一动不动。 劳伦甩着一只手,边咒骂着边从缪云床后转了出来“这些人真是一个个牲口,把带子扎这么紧”劳伦走到缪云面前打量了一眼,又活动了一下手腕,说道“走吧” 缪云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眼珠都不会转动了,劳伦转过头走出了那扇铁门,缪云也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后面,可劳伦没看见的是那铁质托盘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上了一块极小的球形磁石。 走廊很长,地面铺就着白色的瓷砖,走廊也一如那一个个房间,没有窗户,四周皆是一个紧挨着一个的房门,房门都一如缪云哪一间,坚固的可怕,头顶上一盏接着一盏的明晃晃的灯也散发着惨白色地光,整个走廊安静极了,只有劳伦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嗒嗒的声音,还有就是缪云走路时略长的裤脚在地面上拖动的声音。 那磁石紧紧地贴在托盘下面,而放在托盘上刚用完的针头也被磁力影响,向下倾斜,针头贴在了托盘上,而随着劳伦走路时托盘不停地晃动,球形磁石也吸引着那枚针头不停地靠近托盘边缘。 劳伦走的很快,眼睛直直的向前,她只想快点走出这附近都是异端的屋子,和这些异端待在一起,她感觉每一刻自己心中无上的的神都在受到亵渎,她当然也没注意到针头被磁石吸引的已经滑落到了托盘边缘,而就在那针头滚落出托盘的一刹那,眼神中充满了迷茫的缪云却精确地仿佛训练过千次万次般的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掉落的针头和那枚磁石,接着就仿佛依旧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跟在劳伦身后走着。 缪云出生在哈利克斯境内一处再常见不过的贫民区里,低矮破烂的房屋,处处散发着酸臭的根本算不上街道的土路,人人嫌弃漠视的脸,就是缪云从有意识以来的一切,缪云也曾想过自己的父母,可在这片贫民区最不缺的就是人,而在这片区域最盛行的只有两种行业,赌徒,*女。 在这里*女的身价低的令人咂舌,只用仅仅十克里拉就能与任何一名你看上的女子一同走向一边同样低矮的小黑屋,在这里来这种地方的只有两种人,酒后或赌后,还是那种输的只剩十克利拉的男人,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会做任何安全措施,所以,无数的婴儿会在出生后被扔弃在任何一个这片贫民窟的角落。 缪云或许也是其中一员。 缪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自从缪云记事起她就在这片贫民窟中游荡,为了一片菜叶和一群比她大很多的孤儿打架,甚至为了一个睡觉的地方要和成群的野狗厮打,这一切在她有一天如往常一般抢到面包后被人群推到在地踢打时变得忽然不同了。 踢打的人群突然发现缪云身上冒出大量的蒸汽,她的身体在一瞬间就看的不再清晰了,而后那片蒸汽仿佛突然凝为实质,无数尖刺就从那蒸汽中猛地成型,仿佛一个巨大的刺猬,尖刺几乎杀死了所有正围在缪云身边的人。 这之后,缪云仅仅用了一个月就收拢了整个贫民窟的无业游民,缪云成为了这片区域当之无愧的女王,缪云没有名字,而在当所有人跪伏在她脚下时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有一个名字了,她看着自己手指间缠绕流动的蒸汽,对着几乎跪满了整个街道的手下说道“以后,叫我云” 缪云那年仅仅八岁,而这种能力并不是凭空而来,也并不是能仿佛与生俱来般随意使用的,每次运用这种能力,缪云都能清清楚楚的体会到她头脑里那股抑制不住的疯狂与躁动,她想杀人,她想做任何她想做的事,那能力就像毒药,带给她无人能及的荣耀,也让她无时无刻不在滑向深渊,她是云,随心所欲的云,但必须用疯狂献祭。 缪云第一次进赌场,在那昏黄烟雾缭绕的房间里杀了那曾在街头随意踢打她的壮汉后,她就再没为自己头脑里的疯狂担忧过,疯狂又如何?我这一生只想过随心所欲的生活。 而缪云并不满足于贫民窟的臣服,她做任何能够获得金钱的事,她每天过着畅快淋漓的生活,她杀任何她想杀的人,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而这般日子并没长久,她这般疯狂的举动引起了哈利克斯一支部队的注意,那支部队身着白衣,金色的十字架在肩章上亮的耀眼,她本就依靠恐惧和利益凝聚的组织在一夜间支离破碎,而她因为这邪恶的能力也被带到了这异端收容所。 她还记得刚来时那一身白袍的圣殿老人摸着她的头顶,他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带着无上的威严,“神爱所有人,而神也终将宽恕你”随着那声音的消失,一阵剧痛猛地穿透了她的四肢百骸,那剧烈的痛处仿佛来自身体所有地方,缪云几乎一刹那就失去了知觉,而等她醒来,第一次看着这明亮的天花板时,能力早已离她远去,只剩下比普通人强大太多的体魄,和满脑子仿佛能溢出眼眶的疯狂。 这间异端收容所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其实缪云早就知道,他们通过药物使这些他们嘴里的异端失去一切,失去记忆,失去思考,甚至失去一个作为人的权利,而后让他们信奉那至高无上的塔纳赫教,和那悲悯世人的耶和华。 既然他悲悯世人,拯救一切于水火,但他为什么从来没拯救过我。 缪云记得每一次那米歇尔的城主和米歇尔城圣殿的教主来访这所异端收容所时,前一天她们需要注射更多剂量的镇定剂,而后一遍又一遍背诵那圣经的教义,每当在这所收容所的小礼堂中所有“异端”齐声背诵教义时,城主总会满意的点着头,用手在胸前划着十字,仿佛这样万能的神就会听到他的心声,看到他为神做出的无上贡献。 甚至连那座小礼堂,都是为了每年一次的巡视而建立的,缪云无比的厌恶着这的一切。 缪云亦步亦趋的跟在劳伦身后,她的脑子里想着什么从来就没人知道。 缪云竖起那柄针头,从身后捂住了劳伦的嘴,另一只手把针头比在劳伦的脖子上,极缓慢而坚定的刺了进去。 第十八章 赠礼 缪云有一头绿色的头发,可此刻在阳光的照耀下并没有那么迷人,不是那种晶莹剔透莹润可人的翠碧色,而是那种即便现在外面阳光灿烂仍不会跳跃任何迷人色彩的死气沉沉的墨绿色。 缪云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一把推开了那座长廊尽头的大门,缪云眼里终日带着那仿佛无谓一切的光芒,而这也是那刚刚躺在长廊里再不会醒来的劳伦最讨厌的地方,明明只是个异端,却仿佛是所有人的女王。 缪云手里转着那根不长的针管,她的手指纤细而长,身上穿着一身最常见的蓝白条病患服,常年的不见阳光和过度用药让她的皮肤极为苍白,缪云有着棱角分明的脸,小小年纪就散发着不属于她的美丽,尖而瘦削的下巴,略高得颧骨,挺翘的鼻梁,薄而线条流畅的嘴唇,而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她那一双动人心魄的大眼睛,缪云的眼角似乎画着细而狭长的黑色眼线,那双同样染着死气沉沉般的墨绿瞳孔,在这极淡的眼线下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股邪气,那双眼睛就像她自己,仿佛一味美妙绝伦的毒药,能让任何事物沉沦。 缪云嘴角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直直的向前走了出去,她挽起了自己裤脚,平底胶鞋在这地面上没发出任何声音,哪怕缪云走路大摇大摆没有丝毫畏惧恐慌的意思。 走廊尽头就是一片不大的仿佛医院的地方,本就浓郁的消毒水味在这里更稠密了,那呛人的味道让缪云忍不住皱了皱鼻子,这间医院是为了他身后那长廊中每个异端准备的,而特拉克就是他们所有人的“主治医师”,缪云带着笑大步走在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里,这间医院的医生本就少的可怜,哈利克斯是一个宗教信仰十分浓郁的帝国,在这个国度几乎人人信教,而这种与异端在一起的工作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对神的亵渎,所以几乎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承担着极大的压力来这里。 但特拉克不是。 缪云清楚地记得他“医治”他们时眼睛里那兴奋的光芒,他从未把她们看成一个人或所谓仍被神爱着的孩子们,他只把他们当成一具具随时可以杀死的试验品。 缪云大步的走在走廊里,敏锐的听力传递给她精确地信息,就在前方不远的屋子里,特拉克就在那里,每天早上,特拉克都会挨个点名,让护士去唤出那一名名异端,然后为他们进行诊断后的治疗。 所谓治疗不过是特拉克一人的称呼,治疗的方式多种多样,他们把她绑在床上,四肢勒紧到无以复加,直到四肢充血后猛烈的踢打过度充血的部位,巨大的血压会让血液从血管中迸溅而出,那时候血总会溅到特拉克狰狞的脸上,而后他就又有了理由对缪云用上更多的治疗方法,每次剧烈的电流在她头脑中仿佛爆炸般窜动带来剧烈的疼痛时,她只能用声嘶力竭的嘶吼来掩盖住特拉克疯狂的笑声,她实在太讨厌那笑声了。 而后就是休克所带来的的长久的昏迷,缪云其实每天都期待那一刻,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睡着,没有任何其他的任何异常的,真正的睡眠,哪怕她在这睡眠中随时可能再也不会醒来,哪怕醒来后她又要强迫自己带上仿佛对一切无所畏惧又充满好奇的眼神,她也贪恋这片刻的睡眠。 特拉克无时无刻不在他们身上实验着各种药品,不带任何犹豫或担忧任何副作用的大剂量用着各种会让他们恢复意识并修复自身的药物,缪云每次都会在一样的房间依旧醒来,她能力褪去后也给她留下的强健体魄让她能更快地恢复过来,而她也成为了特拉克最喜爱的试验品,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在这间收容所活过第二个年头的“异端”,而正也是因为这强健的体魄,让缪云逐渐的适应了这种镇定剂,而直到几天前,缪云终于能不再受这镇定剂的影响。 而其余的异端不过是一些违抗圣教的暴徒,他们只是一群普通人,再不过,比普通人更强壮些,想的多些罢了。 缪云束着手站在一个房间的门口,里面正传来皮鞭落在肉体上皮开肉绽的声音,缪云是第十三号,特拉克最喜欢的数字,下一个本应该就轮到她了。 特拉克的笑声猛地一顿,仿佛咒骂了些什么,之后门就被大力的从里面推开,特拉克一边拽着手上仍残留着血迹的淡蓝色一次性胶皮手套,一边低着头冲门外人吩咐道“他回归上帝的怀抱了,把他带出去处理掉” 特拉克脱掉手套后发现并没人应答,他皱着眉头抬起头,特拉克有着一双凶厉的眸子,一头褐色微卷的短发,浓郁的胡子甚至蔓延到了他的脖颈,他抬起头看着缪云,缪云挑着眉毛,仍带着玩世不恭的笑,特拉克微偏了偏头,看见了面朝下倒在地上的本应站在门口等他吩咐的另一名护士。 而缪云也从特拉克偏开头的身侧看见了病房里的床,一个瘦小的男子正躺在床上,大睁着双眼,上半身被脱掉了衣服,瘦骨嶙峋的身体上布满了刺目的鞭痕,垂在床边的手臂上浓稠的血液仿佛凝聚成了溪流,汇聚在指尖,一滴滴的滴在地面一小谭血迹上。 是十二号,缪云还记得那瘦小男子刚来时每次早上被注射镇定剂前大声咒骂劳伦的样子,缪云回过眼神,眼神中充满戏谑,看向特拉克,特拉克眼中已经因愤怒布满了血丝,他冰冷的看着缪云,那张紧抿着的嘴正一字字的说着“十三,劳伦在哪里” 缪云微微一笑,露出了她洁白整齐的牙齿,她挑着眉头举起那不长却反射着寒光的针管“在这里” 特拉克仰起头哈哈的大笑着,仿佛听见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他笑过后又低下头,一把抓住了缪云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说着“听着十三,我不知道你怎么让她没给你注射圣水,但是你现在告诉我,劳伦在哪里” 圣水,哦,镇定剂是了。 缪云挤了挤眼睛,嘴角微微撇了撇,早就听说特拉克和劳伦有一腿,看来是真的了,缪云脑中的疯狂被镇定剂压制了大部分,可现在面对着这张脸,缪云能感觉到那疯狂正一丝丝的复苏。 缪云看着特拉克那小却露着凶光的眼睛,眼中的疯狂波动了起来,她毫无征兆的一拳挥出,缪云虽然年仅十岁,可个子却不算矮了,特拉克仅仅高过她半个头,那一拳由下至上所蕴含的恨意和巨大力道把特拉克打的整个人飞了起来,跌坐在了房间里,特拉克大叫一声,从身后白大褂里一把掏出了一柄精致的左轮直直的冲着缪云就开了枪。 缪云甚至能看见手枪尾部击锤撞击,和那枪身所迸发出的一大团烟雾,缪云看着那冰冷的子弹从枪管中激射而出,向她飞来,缪云不过抬起了左手,挡在了子弹射向她脑袋的路上。 子弹射在缪云手上,没发出任何声响,缪云清晰看到那弹头费力的从缪云手背上钻了出来,带出一捧血花,而后就无力的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她微微一笑,特拉克已经吓呆了,瞪大眼睛愣愣的看着缪云,缪云根本不会给他再开第二枪的机会,她一脚将特拉克手中的枪踢飞,那柄手枪在撞到墙面上后竟然像脆弱的模型般被撞的支离破碎,缪云用膝盖顶在特拉克的胸口,一拳就向他的脸庞挥了上去,缪云疯狂的大笑着,一拳接一拳的打在特拉克的脸上,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打了多少拳,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她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而特拉克早已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了,如果不是缪云灵敏的听力仍能听见特拉克极细微的呼吸声,她可能以为他已经死了。 缪云停下来不是因为她不想就这样结束特拉克肮脏的人生,而是她听见走廊上传来的密集的脚步声,和人群的叫喊声,是警卫听见枪声赶过来了。 缪云站起身,安静的关上门,又用房间里的床挡住了门,而后她就把特拉克一把拽到了墙角,刚才床的位置,她把特拉克拽的靠在了墙上,这个地方刚好电击器能够得到。 缪云拽过电击器的两片冰凉的金属板,紧紧地按在了特拉克脑袋两侧,她又从自己裤腿撕下了一大块布条,把那电击器的两端紧紧地绑好,看着自己的杰作缪云满意的点了点头,而这时,警卫一边大吼着,一边用力的撞着门,十二号已经被他们撞得从床上跌落了下来,落在地上激起了一大滩血花。 缪云微微一笑,直接将电击器的旋钮扭到了最大,一旁的面板上已经闪烁起了红灯,这样的电流特拉克也从不敢使用,因为这部电击器是他用特殊渠道购进的,并没有任何安全措施,如果用这样的电流点击病患,会带来瞬时的昏迷甚至直接死亡。 其实缪云知道,特拉克不用这样的巨大电流,只是因为这样他们直截了当的昏死过去,他就听不到让他开心的嘶吼惨叫声了。 缪云毫不犹豫的拨开开关,巨大的电流让特拉克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回荡在这整个房间里,惨烈的嘶吼声甚至让撞门的警卫都停顿了一下。 缪云哈哈的狂笑着,一脚把房间的窗户踹的粉碎,窗户外的铁栏杆竟也应声而破,缪云猫着腰蹲在窗台上,回过头,留下了一个娇艳的笑容,没有唇彩略显苍白的嘴唇轻柔的留下她在这里的最后一句话“晚安”。 而等警卫撞开门,缪云早已走的无影无踪,特拉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电击器仍开着,噼啪的发射着明亮的电弧,脸上的血管完全爆开,一片模糊,特拉克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 缪云闯出收容所后穿着一身病患服径直的走进了离收容所最近的一间妆容店,她一拳砸碎了柜台上精致的橱窗,拿出了里面所有的唇彩。 警笛声大作,缪云却毫无所谓的走出店门,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涂着那绯红色的唇彩,一个人突然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正好涂完,抬起头,看着那人兴奋地问道“好看吗?” 那人一头不短的黑发,眼睛中寒芒闪烁,张开的嘴里尽是尖细的牙。 “我是你父亲”那人冰冷而毫无感情的说着,“哦”缪云毫不在乎,仍把玩着手里几乎抓不下的唇彩,那人直勾勾的看着缪云“你不是想获得随心所欲的力量么,跟我走” 缪云抬起头,皱着眉头看向那人,她转了转眼睛,伸出大拇指头也不回的指了指身后正响着刺耳的警报的妆容店“好啊,去帮我把钱付了” 而此时,罗牧看着缪云从那巨大无比的尸体堆上一跃而下站在他面前,身后门外刺目的光照在缪云精致的脸庞上,绯红色嘴唇放射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泽。 她向罗牧伸出一只手“走了,小垃圾” 罗牧侧过头,缪云那只手中心有一个仿佛绽开的花朵一般的疤痕,缪云顺着罗牧的眼神看过去,轻笑了一声 “哦,那是临别赠品” 第十九章 幸存 罗牧躺在地上怔怔的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在从身后射过来的刺目白光下显得无比纤细修长的手,罗牧还在想着所谓“临别赠品”到底是什么意思,熟悉的清脆掌掴已经又落在了他脸上,而后他就被缪云拎着衣领一把拽了起来。 罗牧还穿着那件白色衬衫,红色的灯笼裤,那件黄色的披肩早不见踪影,白色的衬衫早已沾满血污,和罗牧此刻的脸庞一般无二,罗牧有些愠怒的一把拍掉缪云的手,转过身向着那光芒传来的地方走去。 缪云哈哈大笑着,也跟在了他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就走向那仿佛新生般的大门,鼻息间尽是尸体即将腐烂传来腥烈气味,让他根本不敢去幻想那门外究竟是一副什么糟糕的样子,门外传来的炽烈的白光,让罗牧忍不住皱着眉头眯起了眼睛。 罗牧踏在门口,随后就没有丝毫犹豫的一步迈了出去,外面一片光明,他出来的屋子极高,外表华丽无比,尖而细的高耸屋顶,外表是极古朴的灰色,外墙布满了巴洛克风格的雕饰,而就在罗牧面前,有四座一般无二的建筑,算上罗牧和缪云走出的这一栋,五所建筑仿佛组成了一个六芒星般,但这六芒星却缺了一角,而缺的那一角正是罗牧这栋正对着的方向。 五栋建筑中央就是一个不大的六边形广场,这五栋建筑是这六边形广场的六个角,广场皆由白玉石铺就,在此刻灼烈的阳光下反射着炽白的光,广场正中央地面上有一个罗牧从未见过的奇异标志,那标志皆是黑色,在这无比洁白的白玉地面上显得突兀无比,那标志就像一个漆黑无比的瞳孔般,在瞳孔内部有着数不清的向内盘旋的黑色纹路,那黑色纹路隐隐形成了一个倒挂着的五芒星,罗牧望了一眼就赶忙撇开眼神,那标志让罗牧十分不舒服,仿佛从那瞳孔中望进去就能看到无底深渊。 而此刻那标志正缓慢的转动着,罗牧此刻才发现,这五所高耸入云的建筑门前地面上都有着一个不深不浅的凹槽,每个凹槽中都充斥着无法辨认色彩的稠密雾气,那雾气稠密到仿佛液体般顺着凹槽向前滚动着,而那标志似乎就以这些雾气为食,一刻不停的转动吸收着,仿佛有生命般,一闪一闪的亮着黑色的光。 而罗牧和缪云脚下这条凹槽中却空空如也,没有丝毫雾气会出现的意思,而这五所建筑门前都站着一个人,每个人身上都如罗牧一般沾满了血污,而从他们身后的门中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剧烈的尸体腐烂的腥臭味,罗牧几乎能想象到那建筑内的惨厉程度,至少绝不像自己身后一般规矩,整洁。 而最让罗牧心惊的是每个建筑前都只站着一个人,而只有他们这里站着两个人,在罗牧走出屋子后其余四人早就已经站在门外等候了,他们每人都紧绷着身体充满着警觉,背靠着墙壁微微弓着身子略有些疲惫的站着,而罗牧和缪云走出门的那一刻,罗牧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道如钢刀般带着凛冽杀气的目光同时从他身上一扫而过,他们都是怎么活下来的? 罗牧从走出这扇大门时已经慢慢地明白了过来,他到底刚刚经历了什么,每栋房子里都会有一百名或者更多与他毫无差别的孩子,他们被关在这些建筑里,没有食物,没有光明,有的只是为活下去的无穷无尽的厮杀,而只有最后只活着一人的时候,这扇门才会打开。 罗牧却未经历过任何,因为在他醒来的时候,那时因为地上凉而坐在她身上的缪云小姐早替他消除了所有竞争者。 罗牧微微侧了侧头,看向一边不知道又从哪掏出一片口香糖嚼着,毫不在乎的吐着泡泡的缪云,如此刺目的光仍不能让她那头墨绿色的短发反射出丝毫光彩,她为什么没有杀我?为什么我没死这扇门却仍旧打开了? 罗牧低下头看着自己因为没有温度而显得苍白甚至已经有些发青的双手,是因为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么,罗牧自顾自的想着。 广场上安静极了,每个人都紧紧靠着自己出来的建筑的墙壁上,提防着附近的人,这片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空间里,没有一丝风,那黑色的标志无声的转动着,建筑外围充斥着白色的烟雾看不清天空,完全无法分辨那映照广场的刺目白光究竟来自何方,罗牧耳边只能听到缪云嘴里吹出的泡泡爆炸后发出的“噗”的一声,而后缪云又吸溜一声把黏在嘴角的口香糖吸回嘴里,漫不经心的嚼着。 罗牧也后退了半步,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他几乎能从墙壁上深浅不一的凹痕想象出墙壁上的雕刻的图案,缪云瞟了一眼罗牧的动作,嗤笑了一声,仿佛在嘲讽着他的弱小。 罗牧依旧静静地打量着前方的四人,四人长相各不相同,可身上的阴暗的气质却仿佛如出一辙,靠近罗牧左手边的是一个胖子,那人双手也按在身后的墙壁上,他也是衣服算得上最完整的一人,穿着一件土黄色的无领短袖,可衣服上却被撕扯的尽是裂口,脸上堆积的肉让人看不清的他的眼睛,极小的鼻子也隐没在那脸上的肉里,宽厚的嘴唇却不停地咀嚼着,嘴角留下的一道血迹和他身后那间屋子传出阴冷气息,罗牧当然知道他究竟在嚼着什么。 再前方一人身材健硕,他双手环胸,微闭着双眼,罗牧从这个方向看去能清晰地看到他身侧那条巨大的创口,伤口已经微微愈合,大量的血迹结痂几乎布满了那人的身体一侧,那人对面的建筑下站着一个看上去最为平凡的人,他仿佛劫后余生般大口的喘着气,却极力抑制着喘息发出的声音,他浑身战栗着,一双眸子了充满了惊恐,不住地张望着四周。 站在他身边建筑前的是一个瘦小的男子,那男子邪邪的笑着,佝偻着身子,也如罗牧一般不住地打量着四周的人,罗牧望向他的时候他仿佛也得到了某种感应般回过头,死死的盯着罗牧打量着。 广场上六人,只有缪云一个女子。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胖子咕噜一口,咽下了嘴里的东西,而就在这时,广场中央的标志突然一顿,冒出了一阵比之前都要强烈许多的光芒,而后就停止了转动,罗牧对面那本应是六芒星最后一角的一团云雾突然散开,露出了后面的场景,哪怕身处如此险境,罗牧仍被那景色看的一呆。 那是一片极广大的空间,整片空间中都缥缈着如此刻天空中一样的云雾,却稀薄了许多,罗牧甚至能看清那云雾在空间中曼妙的变换着各种各样的形态,而就在那片空间的正中央,罗牧此刻正对的方向,一栋巨大的建筑正浮空而立,建筑拥有着仿佛通天彻地般极高的尖顶,建筑通体也如罗牧身后的高塔一般呈暗灰色,那建筑无比庞大,仿佛就像一尊俯瞰世界的神邸,静静地站在那里,而从四面八方各有一条极长的浮桥通向哪里,罗牧这座广场也不例外,难道这里的一切都浮在空中?一个惊骇的念头猛地闯入罗牧的脑海。 而此刻就在那长桥尽头,罗牧所在的广场前方,一个人影正静静站立,那人身着一身黑色兜帽长袍,长袍覆盖了那人全身,黑色兜帽下露出一张老人的脸,那老人实在太老了,罗牧甚至无法分辨他的年龄,皮肤仿佛经历了数千年般的风霜,如同苍老干枯的树皮般充满了沟壑,老人双手拢在黑色长袍的袖口里,眼睛仿佛也在这不知多久的等待中蒙上了昏暗的光芒,老人待所有人同时看向他后,又深深的望了罗牧一眼,紧接着说道“跟我来吧,孩子们” 老人的声音沙哑无比,他说过话后就转身走上了那长桥,极缓慢的走着,可广场上却没有一人动,都互相警觉地看着,缪云又不屑的嗤笑了一身,随口吐掉了嘴里的口香糖,径直跟了上去,大摇大摆的样子跟一个月前她在收容所里一般无二。 罗牧也赶忙跟在了缪云身后,余下四人也跟在了两人后面,最后一人正是那瘦小的男子,他眼神胡乱的瞟着,而后他的眼神就紧盯在了身前那从建筑里其实是爬出来的现在依旧紧张地甚至有些迈不动步的平凡男子身上,而后他竟从身上掏出了一把骨质的短刺,那短刺是人的一截腿骨被折断后被制作成的,断口粗糙无比,一看就是被人用蛮力在体内直接打断的。 瘦小男子没有丝毫犹豫,直直的就向身前男子后心刺了过去,可就在那骨刺刺破衣服马上就会喷溅出他熟悉无比的血液时,他突然停住了,而后他瞪大了眼睛,另一只手狠狠地用力的抓着自己的胸膛,声嘶力竭的惨叫着。 罗牧被这惨叫声惊得回头,而那瘦小男子从胸膛冒出了一道道极刺目的白光,仿佛能量从他身体内猛地炸裂开来,他甚至来不及再发出一声,就直接化为了一团飞灰,他前方的那紧张男子被吓得尖叫了一声就跌坐在了地上。 而最前方穿着黑色长袍的老人却丝毫没有停下脚步,依旧缓慢而毫不慌乱的向前走着,他并没有转过头看一眼,声音依旧沙哑无比 “如此也好” 第二十章 红龙 罗牧跟在缪云身后静静地走着,整个偌大的空间安静的令人可怕,罗牧耳边只有缪云嘴里咀嚼口香糖所传来的细微声音,围绕着中心巨大建筑的六座浮桥上皆有一队人默不作声的走着,人数都为六人,而只有罗牧一行多出了一人。 突然又是一声极惨烈的嘶吼声从罗牧左边传来,罗牧瞳孔猛地一缩,转过头向左边望去,浮桥间其实距离很远,不过因为这空间中实在太安静了,所以那嘶吼声哪怕距离如此遥远仍如炸雷般刺耳的响在每个人耳边,罗牧的身体在不断地暗质填充影响下有了质的变化,就如此刻,罗牧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座浮桥上一行人当中的一人仿佛从未存在过般化为飞灰的每一个瞬间。‘ 罗牧微微皱了皱眉头,转过头继续走着,他心里很清楚那人应该也做了刚才他们身后最后一人相同的事,这般无比恢弘的建筑群罗牧从未听说过,他出生在渔村,虽说见识短浅,但这里的恢弘景象完全有理由让任何一名教堂的老师为他们介绍,而如这般情景相似的罗牧却听老师曾说过遥远的苏契尔帝国的天空之城有几分相似,不过相似的也仅仅是都浮在空中罢了,这里充斥的血腥,显然不是那座无数世界工匠用近千年完善的奇迹之城。 将他们集中在这里的很明显应该是一个纪律严苛的神秘组织,但这个组织从罗牧接触开始,就带给这个世界的是永无止境的杀戮,可在这里,为什么他们却禁止一切人向同伴再扬起他们那早就浸满鲜血的双手呢。 罗牧正胡思乱想着,缪云突然却停下了脚步,罗牧险些撞上她那纤细的后背,而后罗牧停下了脚步,他能清晰地看到,缪云的整个身体突然剧烈的抖动了起来,她双手紧紧握拳,微长的指甲甚至刺进了掌心。 而就在罗牧刚想出声询问时,缪云猛地转过了头,巨大澎湃的的杀机仿佛实质般通体笼罩了罗牧,强烈的程度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掌猛地捏住了罗牧的心脏,缪云的眼中剧烈的变换着神采,疯狂的神色不断闪烁着,而就在缪云望向罗牧漆黑的眼睛时却短暂出现了片刻清明,神志仿佛和疯狂陷入了僵局,而那澎湃剧烈的杀机如浪潮般波涛汹涌。 罗牧刚要说话,突然他浑身仿佛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了底,他猛地打了个寒战,而后他体内的热流突然自行疯狂的运转了起来,在漫长黑夜中积累的浑厚暗质也随着热流疯狂的流淌在罗牧体内每一个角落,罗牧眼前仿佛突然被蒙上了一层猩红色的色彩,他脑中一切思想就在这一刻尽数消失,剩下的唯有对这个世界的怨念和杀戮的疯狂念头。 罗牧低低的嘶吼了一声,他的面前只有缪云一人。 罗牧猛地上前一步,直直的一拳冲着缪云便挥了过去,罗牧甚至能体会到身体内暗质疯狂运转为他这一拳所带来的巨大增益,那拳风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极长却难以消散的黑色印记,杀戮所给罗牧带来的意识让他几乎能想象自己这一拳究竟能带来多大伤害,而缪云却只是手微微抬了抬后便再无动作,浑身剧烈的战栗着直直的看着罗牧此刻也一般疯狂的眼睛。 就在罗牧的拳头即将接触缪云的脸颊时,罗牧脑海中仿佛万钟齐鸣,一阵剧痛令罗牧瞬时清醒,他的拳头带着凛冽的拳风停在了离缪云脸颊几乎肉眼难以分辨的距离下,拳头停下的瞬间,缪云墨绿色的头发被吹拂的肆意飞扬。 体内的热流慢慢消却,暗质也慢慢停歇,罗牧大口喘着粗气慢慢的收回了拳头,他定定的看着眼前仍挣扎在清醒和疯狂中的缪云,此刻罗牧身后却只剩下了两人,那平凡无奇的男子仿佛毫不受影响,正满地打滚躲闪着另一人的击打,他每一个躲闪都妙到毫巅,胖子的击打几乎拳拳擦着他的身体一挥而过,而后他突然一个失神险些滚下浮桥,而身侧却被身前那胖子一拳挥中,那男子大叫一声却稳住了身形,而那眼中爆满血丝的胖子却惨叫了一声后化为了片片飞灰。 罗牧静静地看着缪云,他知道如果没有丝毫束缚,他可能并不是眼前这名自称“云”的女子的对手,可在这里,谁先动手谁就将再无生还余地。 缪云死死的盯着罗牧,而后突然以极慢的动作缓缓的转过了头,就这一个极简单的动作仿佛现在重若千钧,缪云慢慢的转过身子,而后径直的先前走去,每迈出一步都好似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罗牧没有言语继续跟在了缪云身后,那男子看两人似乎未受什么影响也跟了上来。 缪云走的极慢,本在前领路的黑袍老人因为他们这一耽误早已不见踪影,而在这浮桥上不知还潜藏着什么危险,罗牧本也想再走的慢一点,身后那男子劫后余生般大口喘着气,突然开始和罗牧说起了话,仿佛这样能让他紧张的情绪有所缓和,男子的声音带着些许怯懦和颤抖“那个…我叫班克,班克·罗夫特”仿佛他自己也觉得此刻说这一句话很不合时宜,但他犹豫了片刻又说道“能知道你们的名字么?” 罗牧微微回过头看了班克一眼,班克仿佛被罗牧仍带着些许凶光的眼神吓了一跳,微张了张嘴就安静了下来,再没说一句话。 附近的浮桥上也如罗牧这座一般陷入了安静无声的厮杀中,没能克制住自己杀戮冲动的人皆在片刻间化为了飞灰,融化在了这空间中无处不在的曼妙烟雾里,每座浮桥上都剩下了几人在默默地向中央的灰黑色建筑慢慢的前进着。 浮桥再长,也终有个尽头,不知过了多久,罗牧终于跟在缪云身后来到了这座无比雄伟的建筑下,缪云的脚步也在慢慢行走中恢复了正常,可罗牧却不知为何清楚地知道那疯狂的杀戮欲望一刻未停歇的肆虐在缪云的脑海里。 黑袍老人面无表情的站在黑色建筑的阴影中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看到三人后微微点了点头转身便走进了建筑物下正敞开的巨大门内,那巨大的门有近五百丈高,两百丈宽,仿佛两尊巨大无比的神邸带着巨大的黑影站立在两侧观察着门下弱小的人们。 门内没有光芒,从建筑内吹来阵阵阴冷的风,黑袍老人进入门内后就不见了踪影,迈进巨大的门后罗牧发现着建筑内并未如黑夜般伸手不见五指,而在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一柄铜盏,铜盏中燃烧着微微发白的碧蓝色火焰,那火焰发出的微弱光芒虽不够明亮却足以照亮眼前的路。 建筑内仿佛由巨石累积而成,大门后的长廊也极高,墙壁皆由黑色的巨大石壁构成,而在那铜盏中的火焰照拂下罗牧能隐约看清巨大石壁上描绘着各幅各样的长卷,那长卷仿佛在叙述一个极古老的故事,罗牧慢慢的走着却不敢停留,在长卷中皆是仿若来自阿鼻地狱的恶鬼从火山岩浆中,从悬崖峭壁边爬上人间,而天空中须发怒张的天父手持雷枪,将那一只只恶鬼射杀在人间的田野。 而那地狱的领导者,却有着一如天使般的巨大羽翼,而那羽翼却仿佛受到重创,骨节分明的羽翼骨架上没再有几根羽毛,整个羽翼呈极暗的灰色,他孤零零的浮在天际看着那一只又一只的恶魔冲向天父,眼中充斥着怜悯。 罗牧仿佛能感觉到自从进入建筑后缪云情绪的平稳,那无时无刻不再放射着危险的疯狂杀机也慢慢收敛,三人就跟在黑袍老人后越过一柄又一柄铜盏,这黑暗的长廊仿佛永没有尽头,没有支路,一直向前。 罗牧早在这漫长的长廊中失去了方向,但他隐约能感觉到他在不停地向上,突然,前方黑袍老人突然停了下来,他侧过身,在他身后就是一片广阔无垠的空间,那空间一如长廊般阴暗无光,罗牧甚至看不清老人的脸庞。 可已到这也再无后退半步的可能,罗牧看着早已抬步迈出的缪云,跟在了后面。 那空间无比广大,罗牧猛然发现自己竟已站在那巨大无比的建筑之上,这是一个广阔无比的平台,而天空再不是刺目的明亮白光,而是不知何时早已变换黑夜,满天星辰璀璨无比。 就在这平台中央,一条巨大无比的巨龙正默默而立,那条巨龙拥有着七个头颅,却只有十个尖耸的长角,而那七个头颅上各带着一顶哪怕在星辰照耀下都无比璀璨的冠冕,那巨龙就仿佛雕塑般静静立着,它的尾巴上仿佛挂着整个天空的星辰,七条脖颈仰着高傲的头颅仿佛永远在向着这片夜空咆哮。 平台上早已有了其他人,正是在其他浮桥上存活下来的人,突然,一道黑影猛地降落在了那巨龙最高昂的一个头颅上,那黑影身着一身灰色的长袍,长袍如领路的老人般覆盖住了身体,巨大的兜帽让人无法辨认他的容貌,那人黯淡无光,却能永远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就在他出现的一刻,一切都瞬间暗了几分颜色,所有人都忍不住望向了他。 而后他那巨大的长袍下传出了阵阵歌声,那歌声仿佛拥有所向披靡的同化力,而那六名引路的黑袍老人也喝唱起来,整个平台奇异的歌声仿佛阵阵钟鸣响彻在每一个角落,罗牧听着那歌声生出了阵阵恍惚,仿佛能够听懂,却仿佛一句也无法理解。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迷茫的跟着喝唱了起来,突然,奎恩未经罗牧召唤猛地出现在了他面前,奎恩仰着头看着那巨龙头颅上的那人,声音竟也起了波澜“他们回来了” 罗牧在奎恩出现的那一刻就清醒了过来,他忙不迭的问道“谁?谁们回来了?” 奎恩转过头,脸色仍平静无比“伊格尼兹” 就在奎恩话音刚落,一阵极强的声调从平台上每个人口中传出,而巨龙头颅上的那人高举双手仿佛在拥抱整个天空,一双巨大无比的羽翼从他身后猛然呈现,那羽翼与罗牧在长卷上看到的浮在地狱上空的那人一般无二,骨节分明,羽翼凋零。 歌声一刻未停,仿佛在赞颂着什么的新生,冰冷的话从那灰袍下传出 “只有死亡才配得到权能,智慧,尊贵和荣耀,愿世人皆能拥有无上的死亡!” 第二十一章 信仰 那古怪晦涩的音调仿佛带动着空气也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天空的星辰更加璀璨,众人口中的音调也越发高昂,慢慢的平台中央的巨龙仿佛从亘古不变的长眠中正在醒来,剧烈的颤动从巨龙身体上传来,巨大的龟裂由平台中央转瞬间就弥漫到了众人脚下。 仿佛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切,所有的人眼中充斥着狂热,他们高举着双手,不停地声嘶力竭的呼喝着一个音节“Lucifer(注一)!” 就在这山呼海啸般的呼喝声中,那巨龙慢慢的抬起了七只头颅,当中灰袍男子站立那一只长颈直立而起,那灰袍男子长袍微微波动着,仿佛整个人已经融入那一望无际的夜空中,巨龙的眼睛慢慢睁开,七双充斥着各自神采的猩红瞳孔如同天空一般的繁星,紧接着,仿佛空间中突然安静了,哪怕人群仍高喝着他的名字,但就在那巨龙发出声响前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紧接着一声悠长的吼声从巨龙身体内传出,那七只头颅下的狰狞大口皆张开,就冲着远方怒吼着。 而后更大的震动猛地传来,这建筑的屋顶平台中央被这巨龙腾空前的蹬踏直接踩出了一个硕大的缺口,伴随着遮天蔽日的烟尘,这巨龙腾空而起,一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而在平台下声嘶力竭湖后的人们仿佛猛然间失去了一切力气,全都跌坐在了地上,慢慢的昏迷了过去,但每个人的眼中却都闪烁着疯狂的色彩,望着天空,如果没有奎恩,此刻的自己也应该如他们一般吧,向着那巨龙或是那灰袍男子奉献上自己所有的信仰,罗牧忍不住想着。 可此刻他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他也一如身边的人般跌坐在地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而就在他闭上眼睛之前,他余光看到了班克正望向他,而那眼中的清明一如他自己一般,一切尽在不言中,而罗牧却仿佛没看见般,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他真的太累了,他其实不清楚,自己离开那座沙滩已经足足过了一周之久,而他足足昏迷了五天,醒过来后在濒死的阶段痛苦无比的吸收围绕在亡灵的暗质,再之后又一步不停神经高度紧张的地走了如此之远的路程,如果一个正常人在如此长时间滴水未进并伴随着高强度厮杀的情况下早已死了,可现在就这般昏迷在平台上的人们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罗牧突然感觉到自己飘了起来,而后身边传来的阵阵阴冷让他觉得自己又进入了那阴暗无比的长廊,他就这么默默地漂浮着,身体的疲惫伴随着剧烈的困意袭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一觉漫长无比,罗牧仿佛做了一个极长的梦,梦里光怪陆离,有鲜血喷溅的声音,有母亲清晨落在自己额头的吻,有妹妹穿着舞鞋翩翩起舞。 罗牧猛地坐了起来,他正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房间里安静极了,这是一个极小的房间,不过仅仅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个桌子,而靠在床边的左侧就是一扇不大的窗户,罗牧能看到窗外依旧繁星璀璨,他身上盖着一个不大的棕色毯子,而此刻门口突然闪过一个人影,而那人影突然又返了回来,站在罗牧门前静静地看着他,露出半张脸,是缪云。 罗牧皱了皱眉头,抹了抹眼角的泪痕,掀开毯子,他的鞋子整整齐齐的摆在床边,是一双崭新的白色平底鞋,而此刻罗牧也刚发现自己浑身血污已经被清洗干净,衣服也不再是从家穿来的那一身,而换上了一身黑色的无领长袍,长袍在腰间系了一条湛白色的腰带,罗牧穿上鞋子拉开门。 缪云也如他一般换上了一身一样的衣服,此刻面对面站着罗牧才发现,缪云竟比他略高一点,罗牧微微仰着头看着缪云的眼睛,没有说话。 缪云的眼睛中仍不停地闪烁着狂热的神采,她偏了偏头道“小垃圾,一会把我抱回我床上,我就住在你隔壁” 说完,还没等罗牧反应,缪云就一把解下了自己的腰带衔在了嘴里,黑色长袍向两侧滑开,缪云长袍内不着片缕,缪云修长的身体在罗牧身后照射过来的光芒下一览无余。 缪云却丝毫没有让罗牧反应的觉悟,罗牧此刻才注意到缪云手里正攥着两条从两人走廊上方被破坏掉的挂灯上垂下的不停闪着火花的细小电线,缪云没有丝毫犹豫,一手一个握了上去,罗牧甚至能看到明亮的电弧一闪而过,剧烈的颤抖伴随着无比痛苦的呜咽声猛地传了出来,缪云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靠着墙壁慢慢的滑倒在了地上。 她的手还不住地抽搐着,罗牧完全没搞清楚状况,他犹豫了片刻,弯下腰,先帮缪云整理了一下衣服,免得自己触碰到不该碰到的地方,而后他把缪云平着抱起,向着隔壁的房间走去,缪云的房间跟自己没有任何不同,灰色的四壁,一张桌子一张床一扇小窗,罗牧把缪云放在了床上,替她盖上了一模一样的毯子,而后罗牧转身就要离开,他刚走到门口,缪云的的呓语却突然响起“谁也别企图操纵我的信仰,谁也别想!” 那话语未带丝毫娇艳,有的只是那股不容驳背的斩钉截铁。 罗牧微顿了顿脚步,走出房间,他走到那被缪云扯断的两根电线前小心翼翼的提起,接着一跃而起,罗牧这一跃足有三丈之高,本就房顶极高的长廊,罗牧几乎平视着那微微倾斜的悬灯,把两根电线快速的缠在了灯的悬架上,罗牧落在地面,回到自己屋里轻轻关上了房门。 奎恩正站在房间中等着罗牧,罗牧看了奎恩一眼坐在了床上,他不知道何时奎恩会醒来,但他知道奎恩出现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告诉他。 “奎恩,你说的伊格尼兹是什么?”罗牧问道,奎恩看着他摇了摇头,“这个你明天自然会知道,既然你也已经陷入了这样的命运,那么你就需要更快地增强自己地能力”罗牧有些听不明白奎恩口中所说的命运,更不明白那个也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 罗牧依奎恩所说,盘腿坐在床上,双臂自然地放在两膝上,他慢慢地调动了身体那熟悉的热流,而这次,他依照奎恩的意思,他慢慢地感悟着热流的流淌方向,尽可能的控制着它的走向,那股热流仿佛桀骜无比,控制起来艰难至极,罗牧紧皱着眉头用力的控制着那热流按自己的意愿在身体里流淌,先经过大脑,在流经脊梁,再运转至四肢百骸。 罗牧就仿佛驾驭着一匹难驯的烈马,而就在他历尽重重艰难终于让那热流运转一周后他猛地发现他好像在身体内开辟了一条宽阔大道,那热流就像在大路上奔驰的烈马急速的运转起来,而在身体内积累的暗质也被调动起来彻底的融入进了热流内,再不分彼此,一刻不停的运转着,哪怕罗牧没有刻意催动。 罗牧就在此刻猛然地感受到了身体周遭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极稀薄的暗质,空气中的暗质比之亡灵灵魂周遭凝聚的暗质稀薄了许多,不过胜在无处不在,空气中稀薄的暗质正丝丝缕缕的渗入罗牧的身体,汇聚在那汹涌的暗流中,而罗牧能感受到,他现在仍在那巨大空间中央的庞大建筑内,而周遭六个平台上经过惨厉淘汰后产生的亡灵周遭的暗质正一丝一毫的剥离,顺着空气飘荡着,仿佛六道黑色的银河,向着中央的建筑而来。 罗牧身体周遭有着暗暗的光芒,就在那比空气中浓郁千百倍的暗质接触到罗牧身体时,他浑身猛的一个激灵,罗牧猛地仰起头,紧闭着双眼张大了嘴仿佛在嘶吼,可喉咙中发不出一丝声音,他浑身在一刹那就被汗浸透,成千上万的死亡回忆在他脑海中仿佛爆炸一般剧烈碰撞着,罗牧仿佛在一次次死亡又复生中永无止境的轮回,身体每一个地方都仿佛被千刀万剐般剧烈的疼痛着。 罗牧浑身剧烈的颤抖着,无数的汗珠从他浑身倾泻而出,脑海中每一个死亡前的无比痛楚和绝望罗牧都丝毫不落的全盘接受,他仿佛坠入了无限的深渊,就在他感觉自己就要崩溃的时候,奎恩一挥手,那六道从六个平台蔓延而来的暗质猛地倒卷而回,而罗牧也慢慢的平静下来,睁开了眼睛,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每一个死亡的回忆都仿佛深刻在了他脑海里,哪怕罗牧知道,明天一早它们就会慢慢消散,可就在此刻它们仍旧无比清晰,而就在这片刻,罗牧发现体内本不过一指粗的暗流竟增长了一倍有余,暗流不在罗牧的催动下仍缓慢的沿着刚开辟的路线缓慢的流淌着,而空气中闪着黑亮的暗质分子也慢慢的穿透罗牧的皮肤融入那暗流中。 奎恩深深地看了罗牧一眼就化为白雾消散不见,罗牧平伸着腿,将头扭向窗子方向,窗子明亮无比,反射着他那张消瘦而平凡的脸,而那双眼睛却放射着不属于他的光芒。 那是一双经过了无数次死亡的眼睛。 注一:Lucifer:路西菲尔,又名路西法,据说曾是天堂中最耀眼的神灵,但抗争神王的统治战败后,下坠至地狱,化为一条七首红龙,红龙七首分别象征着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色欲,而路西菲尔正是傲慢的化身。 第二十二章 方寸 缪云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脑袋中仍残存着阵阵剧痛,可无数个清晨皆一般无二,她反而觉得不伴随着这疼痛醒来,仿佛就缺了些什么。 在过往的两年中,她被困在那方寸之地,仿佛沦为被观赏的动物一般,而究竟他们想做的无非不是让她也如可怜卑微的他们一样,向上苍贡献自己出自己最纯粹的信仰。 信仰究竟是什么,缪云从不清楚,但她却知道自己的信仰永远不会是躲在那漫天白云身后从不露端倪的神邸。 缪云微微偏过头,电流的巨大刺激已经让她完全从那疯狂的膜拜和狂热信仰中醒了过来,她微微皱着眉头看着床边不大的窗户,外面星辰已经微微隐去踪影,这片世界不是她的世界,缪云很清楚,这个世界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有的只是这夜空中的璀璨星辰,但现在确是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了,因为缪云能清楚地看到远方那应该被称之为晨曦的光芒,正在她的窗上印下不属于黑夜的色彩。 缪云很少会皱起眉头,因为她从来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思考,想做或是不想做,缪云总会在一瞬间知道自己的决定,可来到这里之前遇到所谓的“父亲”是一次,而关乎罗牧的又是一次。 罗牧并不清楚,以缪云的敏锐听力其实她根本就知道罗牧并没死,她那只无数次打在罗牧脸上的手,也曾在那黑夜中无数次抚上罗牧纤细的脖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杀他,浮桥上的她几乎已经被杀意冲昏了头脑,可每当她看向罗牧那黝黑背后其实隐藏着无数伤痛的眸子,头脑中的想法就仿佛被扩大了无数倍,无论如何,她就是不想杀他,这念头强大到她看罗牧一拳挥过来时甚至手都不想抬。 缪云头痛了起来,而这样的因为思考带来的头痛在她看来要比脑袋中真实无比的剧痛要强力的多,而这痛处让她避无可避。 缪云头一次迷茫了起来,她不知道对罗牧的奇怪感观何处而来,她甚至在那无尽黑夜中从未真正的看过他一眼,但缪云就觉得至少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名字,所以她在无数次杀他未果后就坐在了他身上静静地等他醒过来,然后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不带姓氏的真正的自己的名字。 无论如何,自己仍在做所有自己想做的事,缪云这样安慰着自己。 门外突然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缪云忙坐起身,她这时才发现前方那张不大的桌子上摆着一本封皮颜色极深的厚书,书皮仿佛经过无数年无数人的翻阅,四角已经微微翘起,而书侧面也已经微微泛黄,书上只有三个字,忘生经。 这本书边就放着一套崭新的白色内衣,这两样东西丝毫没引起缪云视线的片刻停留,她抿着嘴唇看着桌边叠放的整整齐齐的一条湛白色腰带,正是她昨晚上怕传出声响咬在嘴里的那一条。 穿戴整齐的缪云一把拉开房门,罗牧要比她早出来不久,正和班克在说着什么,罗牧看缪云把手搭在腰带上吊儿郎当的走了出来,脸上还挂着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心里那一丝担忧终于烟消云散。 之后罗牧甚至不想再看她一眼,可缪云直直的走上前,一把捏住罗牧的下巴把的头转向了自己这边,缪云冲着罗牧身后那群人消失的方向挑了挑眉头,声音中充满了曼丽的味道“他们去做什么了?” 罗牧被她的动作微微一愣,随即赶忙从她的手间挣脱了出来,微微退后半步道“他们去做晨起祷告了”说完就转身向走廊前走去,突然罗牧又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向两人,他打量了一眼缪云后说道“他们应该都被昨晚那个古怪的仪式影响了,昨夜通宵在背那本桌子上的书,所以他们才会知道今早要晨起祷告,所以我劝两位回去也翻翻那本教义,不要露出什么马脚,最重要的”罗牧说到这微微顿了一下,语气骤然变得阴沉下来“最重要的是,露出马脚也不要牵扯上我”说完,罗牧也不去看两人的眼色径直转过头就向前走去。 缪云在罗牧话音刚落就站的笔直,露出了一个极夸张的表情,把手放在额头敬了一个礼,大声道“是!长官!”而后看到罗牧并没有回头的意思,便又把手搭在了腰带两边,晃着身子,漫不经心地跟在了罗牧身后。 班克赶忙小跑几步跟在了缪云身边,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怯懦“那个…我叫班克,班克·罗夫特,能知道你的名字么?” 缪云甚至连头都没偏向班克那边一点,脚步也没有丝毫放慢的意思,早晨起来略显苍白的的嘴唇极快的吐出一个字 “滚” 建筑内的长廊错综复杂,罗牧靠前方人群的脚步声勉强辨别方向,紧紧跟在后面,今天这长廊里光芒要比昨天的明亮许多,每隔十几米就会有极大的碎花琉璃窗镶嵌在墙壁上,而窗外的情景也和罗牧那间一般无二,尽是缥缈的云雾,罗牧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哪,不过看上去已经不是在自己那个世界了。 长廊的地面墙壁也是像这个建筑外一般通体是灰色的石料,地面却不像昨天一般平整,而是由一块块略小的砖块铺砌而成,罗牧甚至能从平底鞋底感受到那每一块砖块上都刻着极诡异的花纹。 长廊另一边的墙壁仍没有丝毫装饰,依旧是极长而颜色鲜艳绚烂的壁画,这条长廊的壁画要明显比昨天的情节丰富许多,有仿佛巨山一般从天而落的巨龙不住地吐出火焰,有深海才没在脚踝的无比巨人挥舞着缠绕着雷电的巨锤,而所有长卷壁画中毫无例外的都有一个身影存在,那人穿着灰袍,他们可能并不是同一个人,但他们确有着一般无二骨节分明,羽翼凋零的巨大羽翼。 罗牧今早醒来翻阅那教义时知道了他的名字,或者是他们的名字。 路西菲尔。 跟着极冗长走廊前传来的声音,罗牧转过了几个弯,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狭长宽阔的宴餐厅,走廊的屋顶已经不低,在这里却又高了几分,宴会厅屋顶上悬挂着几盏已经点亮的装饰豪华的大叶吊灯,宴会厅左右各树立着几根花纹绚烂的粗壮柱子,可整个宴会厅仍显得有些空旷,只在最中央摆了一个极长的长桌,桌上已经坐下了一些人,所有人都穿着着和罗牧一样的衣服,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整个宴会厅中只有平底鞋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 长桌左右摆满了高背椅子,人都坐下后罗牧大概数了数不过二十人左右,不过所有人都仿佛有着默契每两个人中间都自动隔开了一个位子,均匀的坐在了桌子两边,所以在缪云一屁股坐在罗牧身边并把凳子猛地向前一拉并发出巨大声音的时候,罗牧真的痛恨起了上苍。 明明我都这么惨了。 班克也挨着缪云坐了下来,每人面前都放着一个银质的托盘,托盘上放了一块切好的面包一个不大的奶酪,左边还放了一个透亮的洛克杯,杯中呈着清澈的乳白色液体,而罗牧此刻终于知道为什么其余人这么有默契的坐好了自己的位置,因为早餐都已经摆放好了,每份早餐的摆放位置中间都隔出了一个座位。 罗牧用了很大力气平复了心情,所有人都平稳的呼吸着,整个宴会厅中安静的甚至仿佛能听见灰尘在空中下落的声音,而突然,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回荡了起来,脚步声从宴会厅长桌的最前方传出,一双黑色印着银色花纹的皮鞋应声而出。 那人头上无发,脸色苍白无比,一双眼白远大于瞳孔的眼睛闪烁着莫名的光芒,鹰钩鼻下的纤薄嘴唇上仿佛沾染着鲜血般透露着极深的紫红色,他穿着一身华贵的灰色双排扣燕尾服,他站在长桌前扫视了一圈,眼睛中未带着任何神采,可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罗牧忙做出与其他人一般的认真姿态,那人的目光在罗牧和缪云身上停留了几秒后便又平视向前仿佛望向了所有人,开口说道“我叫亚努斯,开始晨祷吧”- 说完,他就低下头闭上眼双手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将双手交叉重叠,两手拇指和食指叠在一起做了一个圆形,双手的其余手指交叉后向前伸出,其余所有人也像他一样低头闭眼做出了同样的手势,默默地祷告了起来。 罗牧刚摆出那个手势要闭上眼睛却发现缪云偷偷把他面前的杯子拿走了并且怕被别人发现似的小心翼翼的倒在了地上,缪云看罗牧惊愕的看向她,她解释道“这东西千万不能喝,我以前天天都要被注射这玩意,会变傻的!”说完,缪云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又看向班克那边,班克感受到她的目光睁开了眼睛,缪云忙指挥道“赶紧,你也倒了” 班克有些不理解,但仍点了点头“哦” 看班克正要拿起杯子倒掉,罗牧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抓住了缪云的手臂,死死的压低自己的声音“你够了!那就是杯牛奶!” 第二十三章 云泥 路西菲尔曾是神殿中最耀眼的天使,神王曾不止一次站在高高的神台之上,俯视众生,面对着千万拥有洁白羽翼的天使说“唯有路西菲尔配与我共分这权能与荣耀” 而象征着晨星的他却从未心甘情愿身处这光鲜亮丽浮于众生之上的神殿之内,他从未认为站于神坛之上悲悯世人是那举世无双的慈悲,他自甘堕落,他信奉唯有独一无二的死亡才是解脱众世的唯一道路。 他厌恶了那神王永无止境的统治,他厌恶了那神王面对一切的藐视。 他站于神王之前,身后是那神殿中他的追随者,他亲手折断了自己的羽翼,他身上如云般洁白的神袍仿佛沾染了无尽的污秽变为乌黑,他自甘堕落,他率先从那云端一跃而下,他化身为了一条无比骄傲的七首红龙,他身后是神殿中无数追随他的天使随同他一跃而下,仿佛漫天群星就挂在他的尾端。 他足足坠落了七天七夜,仿佛一道通天彻地的雷霆,伴随着神王的冷笑声,他坠落到了地狱中的地狱,他就如那拂晓之星给那无尽黑暗带来了光明。 他仰起头站在那沉沦之地,身上过往一切光芒已荡然无存,可现在的他仰视一切却仍毫不沮丧,他眼睛里能看到众天神邸正漠视无动于衷,他高声唱喝毫不畏惧。 “这是何等的堕落啊!我们从那光明的乐土坠落这无尽的深渊,那强权者无上的威能,那胜利者的无尽狂暴并不能让我们改变初衷,我们损失了什么?我们并非一无所剩,我们还有坚定的意志、热切的复仇心、不灭的憎恨,以及永不屈服、永不退让的勇气,我们仍有那不移的信念,岸然的骄矜。” “我们在这里可以稳坐江山, 我们愿在地狱里称王 一展宏图,建功立业, 与其在天堂里做奴隶, 倒不如在地狱里称王。 可是,为什么我们还让那些忠实的朋友, 患难中的伙伴, 心惊胆战地蛰伏在茫茫的忘池中呢? 为什么我们不唤醒他们, 把他们召集起来, 在这块不幸的地方再共患难呢?” 他回望四周,高声叫着“我愿这地狱变天堂,我愿那天堂变地狱,我愿这世人,皆能拥有无上的死亡!” ——《忘生经-终卷》 罗牧慢慢的合上手中的教义,内心却久久不能平复,他抚摸着教义的略显粗糙的首页,究竟什么是善,而什么又是恶呢?难道真如这教义中所说,只有死亡才是解脱的唯一方法? 今天距离首次晨祷已经过去整整一周了,在这一周中,罗牧等人唯一的任务就是学习伊格尼兹教的教义,而讲师就是带领他们每日晨祷的亚努斯,亚努斯的讲述充满着无与伦比的蛊惑力,在这一周中,罗牧无数次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即将沉沦在那疯狂的信仰中,而脑中的钟鸣一次又一次的把他拉回现实和清醒,他知道那每次脑中的警醒都出自奎恩,可奎恩却从未谈起过关于伊格尼兹的一切,奎恩每夜都会在晚间祷告结束后坐在房间里静静地等罗牧回来,而后与他一同吸收这片空间中无穷无尽的暗质,一同经历死亡。 不过仅仅一周,罗牧却能极为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日益强大,暗质仿佛无时无刻在改善着罗牧的身体,罗牧很好奇的问过奎恩,难道修炼暗质唯一能够增强的就是体质吗?奎恩摇了摇头,却不向罗牧解释什么,只是说着,时候未到。 罗牧坐在桌前,他能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有一个信仰的种子正慢慢发芽,他极力的遏制这种感觉,却丝毫抵挡不住它在自己脑海里蔓延,就在这时门突然敲响了。 罗牧把教义放在桌子上,起身打开门,缪云正站在门口,眼神涣散,罗牧很清楚这正是每日授课的功效,每个人在亚努斯一天的讲授下都会和缪云一般无二,而其他早已信奉伊格尼兹教的人们都沉浸在此刻狂热的信仰中无法自拔,并不会像缪云这样产生挣扎的情感,罗牧甚至相信现在如果谁打着路西菲尔的名号让他们献出生命,他们绝不会有半分犹豫。 但是缪云明白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她每晚都会敲开罗牧房间的门,而后像第一个夜晚一样,借助剧烈的电流刺激让自己昏迷,而后真正的苏醒过来。 缪云凭借强大的意识力抗拒脑中时刻不停地声音已经相当吃力,那个声音在脑中随着一天天授课日益强大,直到今天罗牧出来的时候缪云甚至已经不能做出更多的动作,她身后垂下的电线正跳跃着明亮的电弧,她毫不犹豫摸了上去,一阵剧烈的颤抖后缪云靠着墙壁慢慢的坐在了地上,可今天她居然没昏过去,缪云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她轻微的喘息着,有些吃力的说道“你明天,能不能扶我一把,我不想坐在地上” 罗牧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情,他蹲下身,替缪云整理了一下衣服,而后他看着只能吃力的微微眯着眼睛的缪云,突然升起了一阵极为难受的感觉,他感觉脑袋里空空的,他知道自己认识这个女孩,她每天晚上都会像今天一样无力地倒在这里,可是他就是想不起她的名字。 罗牧定定的看着缪云的眼睛,紧皱着眉头抑制着脑海里极不舒服的感觉,可他还是问出了那句话“你叫什么?” 缪云猛地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了罗牧的衣领,仿佛要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她看了罗牧一会,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她睡着了,可手却仍死死的攥着罗牧的衣领,罗牧不敢用力去掰,只好把缪云抱起来放回了她那屋的床上。 缪云躺在床上,仍没松开手,她呓语着“我叫云啊,我叫云啊,垃圾,你怎么能忘了呢” 罗牧拉过被子盖在缪云身上,而后看着缪云熟睡的脸有些迟疑的叫到“云?” 缪云仿佛听见了一般,微微露出了一个苦涩的表情,而后就松开了拽着罗牧衣领的手,罗牧直起身又看了缪云一眼,面无表情的走出了缪云的屋子。 今天是第七天了。 七天前正是罗牧在那无尽黑暗中醒过来的日子,也是缪云坐在罗牧身上告诉他自己名字的日子,可罗牧却丝毫想不起来了,他知道自己只有七天的记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七天前的记忆开始慢慢模糊,所以他虽然想不起来,但是他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 奎恩一如既往坐在椅子上等着他,罗牧盘腿坐在床上,刚闭上了眼睛,却又睁开看向奎恩问道“她对我重要么?” 奎恩看了罗牧一眼,摇了摇头道“不重要” 罗牧点点头,奎恩轻轻挥手,那六道仿佛星河的巨大黑雾从六芒星的六个角落腾空而起汇聚在了罗牧身上,罗牧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而后就归于平静,此刻的死亡对罗牧而言不过是剧烈的痛处,无尽的绝望情感,而这两样,他早就习惯了。 第二天一早罗牧准时醒来,他已经习惯了每夜不睡眠而沉浸在这样的死亡冥想中了,这种冥想虽然会带来巨大的痛苦,可却不会影响他的休息,只不过身体会有些疲惫。 罗牧跳下床,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身体,昨天已经是授课的最后一天了,今天不知道会做些什么,罗牧整理了一下衣服,一打开房门眼前就出现了一张精致的脸,那脸离得极进,罗牧差点一头撞上去。 罗牧吓了一跳,赶忙后退一步,皱了皱眉头没说话,缪云站直身体,露出一个极灿烂的笑容道“你好,我叫云” 罗牧没说话,用手微微推开缪云,从一边走了出去,班克正在不远处等罗牧,罗牧冲班克点了点头,率先向前走了过去,班克回头看了一眼缪云,缪云一动不动,仍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站在罗牧的门口,班克摇了摇头,转过身跟在了罗牧身后。 还是一样的晨祷和早餐,所有人都安静无声的吃着,而今天有些奇怪的是缪云并没挨着罗牧坐,而是与班克隔了一个位置,坐在了班克左侧,早餐过后,亚努斯已经站在长桌之前了,他看所有人都已经抬起头看向他便开口说道“昨天为止,我想诸位已经了解了自己的信仰,那么今天便是诸位神启的日子,路西菲尔热爱着我们每一个人,就在今天他将赋予你们无上的权能!” 亚努斯话音刚落,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站起,双手做出象征着伊格尼兹的标志,高声欢呼着“lucifer!” 罗牧也一般站起身,可他却并没有吐出那个音节,那个音节仿佛有魔力,每呼喊一次都会让内心的信仰破土而出,缪云和班克也站起身,缪云也如罗牧一般只是做着口型,可班克却像别人一般高声叫着。 罗牧看不透班克,这一周罗牧观察下来,只有他们三人没有被伊格尼兹的信仰影响,但罗牧和缪云两人都付出了极为大的代价,可班克从未有过任何异样,仿佛这信仰在他面前就如同儿戏,他的眼睛中充满了怯懦,可罗牧总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那种神色叫苍凉。 第二十四章 朝圣 所有人都跟在亚努斯身后安静的走着,从亚努斯每日出来的宴会厅尽头走出去也是一如既往地灰色长廊,而让罗牧奇怪的是仿佛这座建筑中每一个长廊都在这座城堡的边缘,因为每一条长廊中每过一段距离右侧都镶嵌着一面巨大的碎花玻璃,罗牧隐隐觉得,自己这一周来从未接近过这座建筑的中心。 罗牧走在队伍稍靠后些的位置,在这一周中他仍然只是知道缪云,班克两个人的名字,甚至在昨夜他已经开始忘记了,这里的二十个人除了他们三个没有任何人和其他人有交集,尽管每天都生活在一起,但是可能出于某种原因,这些不过十岁左右的孩子,包括罗牧在内,都冷静的可怕,所以罗牧从未看见有人和别人攀谈过。 可能在这所有人中,只有班克一人是正常的吧。 随着路过一扇又一扇碎花玻璃,长廊前方突然改变了方向,不再是一路环绕向前,而是直接向左拐去,自然而然,在这条向城堡中央进发的路上没有了窗户,仿佛又来到了罗牧第一天走过那巨大浮桥进入城堡时一样,两侧墙壁上每过几步墙上就镶嵌着一炳闪着幽蓝火焰的火把,走进这条长廊亚努斯的步伐明显的慢了下来,黑黝黝的墙壁映射着众人的影子。 这条长廊也继承了这座建筑一贯的风格,屋顶高耸无比,这条长廊也比外围的要宽阔不少,罗牧看着自己的影子映在墙壁上就像在无尽黑暗中映上的一个黑点,渺小无比。 走在长廊中罗牧突然感觉自己的情绪也被感染了,走在这条路上似乎心灵上也蒙上了圣洁的光彩,慢慢的,罗牧觉得自己仿佛也如前方的每个人一样,是一名无比虔诚的朝圣者,正要去参拜自己的神邸。 罗牧情不自禁的放缓了脚步,所有人的脚步声都仿佛在一个频率上,整齐的惊人,如果闭上眼睛,罗牧甚至只能听见同一个人的脚步声,不知为何,奎恩这次消寂无声,罗牧感觉自己内心有某种东西冲开了坚硬的外壳,只在一瞬间就溢满了自己的脑海,而那种情感罗牧太熟悉了,那叫仇恨。 到底有多剧烈的仇恨,罗牧想起了过往在青禾的每一个瞬间,甚至连父亲颅腔中喷涌而出的鲜血都历历在目,罗牧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他紧紧地握住双拳,他痛恨这个世界,为什么让自己经历这些,他痛恨所有人,为什么没有人能在那个时候伸出援手,剧烈的恨意让罗牧身体都因用力而变得僵硬无比,可他仿佛被操控了一般,每一步依旧踩在频率上与所有人一般无二。 但是所有人的脚步都如同罗牧一般,变得越来越重,仿佛那每人每一步极缓慢的踏出,都能把地面石砖踏的粉碎,而条长廊也变得仿佛不再那么昏暗,罗牧脑海中忘生经终卷那段话仿佛有了生命,不断地在罗牧脑海里反复的闪现,而罗牧也慢慢地跟着念了起来。 “我愿这天堂变地狱,我愿这地狱变天堂,我愿这世人,皆能拥有…” 而就在这时,突然一个人猛地扎住了罗牧的攥紧双拳边的衣袖,罗牧猛地回头,罗牧那双充满血丝放射着无穷无尽仇恨的瞳孔,仿佛能吞噬整个世界,仿佛能杀尽世上每一个人也不罢休。 可他却看见了一双充满着迷茫,可却清澈透亮无比的眼睛,那双眼睛中央的眉角紧紧地蹙着,眼眶中蓄满了泪水,缪云紧紧地咬着嘴唇,她望向罗牧的眼睛却没有丝毫畏惧,可能她现在看到的根本就不是此刻的罗牧,缪云一头墨绿色的短发在此刻受到跳跃的蓝色火焰照耀下,看起来就是一片死气沉沉的黑色。 “别忘了我” 而就在这一刻,迟来的警醒仿若万钟齐鸣同时回荡在罗牧的脑海中,罗牧浑身猛地一松,一个趔趄差点坐在地上,而这条队伍却丝毫不停继续向前走着,缪云死死攥住罗牧袖角的手也让他赶忙又走回了队伍里。 罗牧默默地走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仍流泪向前眺望的眸子,罗牧转过头,原来在她心里最痛苦的回忆,就是这段么。 但是为什么?罗牧奇怪的想着,他和缪云不过相识一个星期,甚至自己已经开始慢慢忘记她了,而且罗牧很清楚,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在那暗无天日的房间中,自己本早就应该死在她的手上,罗牧完全想不到任何一个理由能够让缪云对自己有着如此深刻的印象。 罗牧咬了咬牙,不再去想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用力遏制住内心蠢蠢欲动的信仰,抬头借着那一盏又一盏跳跃的蓝色灯光,向前看去。 此刻的队伍每个人都仿佛疯癫一般,做着各种各样扭曲夸张的动作,可他们的步伐依旧统一无比,而且没有任何一个人大声说话,而是所有人都在极大的张开嘴,却发出阵阵低语声,仿佛所有人都惧怕惊扰到什么,墙壁上镶嵌的火把也好像被影响,跳跃着火苗,那火光慢慢的照耀出了这长廊尽头的样子。 那是一个半圆形的空阔场地,而那场地似乎唯一的作用就是承载这扇仿佛通天彻地的门,这片空间极为昏暗,这扇门罗牧只能看到一半,再往上就隐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看不清晰,可罗牧粗略估计,这扇门甚至要超过了他刚来时走下浮桥,进入城堡时的大门。 亚努斯停下了脚步,而所有人也停下了动作,静静地占成一长排,亚努斯独自走向前,站在了那巨门下,单膝跪在了地上,他双手高举过头,做出了那象征着伊格尼兹的手势,嘴中默默念着“路西菲尔,请收下我最崇高的敬意,请带我走出这片混沌,请带我看见光明” 亚努斯的声音很低,可罗牧却听得很清楚,整个空间中都仿佛回荡起了这个声音,紧接着,那巨门最高处看不见的黑暗中,两道光芒亮了起来,那光芒是对称的,直到光芒走过半程,罗牧才发现原来这光芒是沿着这巨门上极复杂的纹路轨迹一路向下。 那纹路罗牧依稀有些熟悉,正是那最初的平台上的瞳孔,而不同的是,这门上的瞳孔中央有着一个极为清晰的倒吊着的五角星,那五角星中却隐隐仿佛隐藏着一个面孔,而那五角星每一个角都勾着一个奇妙的符号,随着那纹路慢慢亮起,这扇巨门也缓缓的打开。 巨门后传出极刺目的光芒,罗牧微微抬起手遮挡在眼前,可其余人却连眼睛都不眨,任由这刺目的白光直直地找在自己的眼睛上,罗牧刚慢慢的适应了白光,而后队伍就慢慢地动了起来,那巨门后的景象就这么呈现在了罗牧眼前。 门后是一片广阔无垠的空间,而这片空间竟有三分之二都被占满了,那是一个浮在空中的灰白色雕像,那雕像极安静的浮在空中,可罗牧看着他,却仿佛所有精力都被吸引了过去,他感觉那根本不是一个雕像,那个雕像随时都能活过来。 仿佛那并不是一个雕像,那就是路西菲尔。 雕像没有多余的动作,双手垂在身侧,一身灰袍袭身,一双脚自然地下垂着,罗牧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就看到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在这灰白色的雕刻下却显得灵动无比,罗牧看着他,有种极强烈的感觉,他也在通过这双雕像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这座本就浮在空中的建筑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住所,这个住所中唯一的住客就是眼前这座栩栩如生的雕像,而罗牧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的长廊都有着窗户,因为这座建筑,只有外围一层,而现在他站在了这座建筑的中心。 所有人都不过仆人,而只有这座雕像,才真正属于这里。 一跨过着巨门,所有人都高歌了起来,他们唱的正是那第一晚红龙向天空怒吼时的歌曲,罗牧此刻却能听懂那每句歌词的意思了,那歌曲就是忘生经的终卷,可是他却根本无法唱出任何一句,所有人在踏过巨门时却不再是站成一长排,而是所有人都自动站成了一排而后同时跨过了这扇门。 亚努斯在跨过巨门时就站在了门边,恭敬地向这雕像低下了头,而罗牧此刻才发现,原来在这巨门后就是广阔无垠的空间了,他此刻也是漂浮在空中。 但是极玄奥的感觉就充斥在罗牧的脑海里,他知道自己身前就有那么一条路,可他也不知道这条路到底通向哪里,罗牧向四周看了看,所有人都已经高声唱着歌向前走去了,他们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坚定,所有人的道路都不同,有的人站在了雕像的肩膀前,有的人站在了那雕像的手指上。 罗牧不再四处观望,顺着心中那条路一直向前走去,他这条路却离开了所有人太远了,罗牧竟直直地走到了雕像的正前方,罗牧停下脚步,他仿佛都能看到那双灰白色瞳孔眼中的神采。 这不过是个雕像。 罗牧不断地告诉自己,因为那强大的威压正不断地施加在他身体的每一处,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罗牧脑海中传出,是奎恩的声音,可此刻罗牧第一次听到奎恩的声音带上了情感,那是种怀念,亦或是不解。 “路西菲尔” 罗牧骤然感觉浑身的压力猛地一松,他脚下的路都仿佛受到了影响,罗牧感觉脚下那支撑着他的力量一阵波动,其余站定的人甚至有的险些掉了下去,整个空间里充斥着的歌声戛然而止,亚努斯恭敬弯着腰猛地挺了起来,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而后罗牧居然好像看到那雕像微微勾起了嘴角,另一个声音也从罗牧的脑海中传了出来 “哦,凯撒,你来了啊” 第二十五章 深渊 罗牧静静地站在路西菲尔面前,整个巨大的空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仿佛一切都停止了运作,甚至风都失去了声音。 站立在门口的亚努斯突然浑身腾起了紫色的光芒,他那身华丽的晚礼服悄然间消失,转而在他身上出现的是一身贴身的甲胄,而他的面孔也骤然变得不同,苍白的肤色变得古铜,瞳孔中尽是漆黑。 亚努斯仍紧皱着眉头,他手上紧握着一根极长的手杖,亚努斯紧紧地盯着路西菲尔的雕像,可是出于尊敬他仍不能一跃而起把那站在路西菲尔面前的罗牧一杖打下来。 不过片刻,整个空间突然从莫名的地方响起了之前的歌声,亚努斯一愣,身上的甲胄慢慢消失,面孔也变回了之前的样子,亚努斯慢慢的单膝跪在了地上,也跟着默唱起了那首歌。 刚刚停下的人们也都合着那歌声大声唱了起来,路西菲尔的声音回应过奎恩后就再没有了声响,罗牧听着耳边又响起的歌声问着奎恩“凯撒?凯撒是谁?” 奎恩却并没有回答,他说着“这是个仪式,它会以寿命为代价强行激活你的残魂,通过这个仪式你能迅速获得魂力,并且能直接到达初阶魂使的水准,甚至有些天赋极高的人会超出很多,但是这样获得力量的人,都活不过二十岁” 罗牧心里一惊,不过随即他就长出了一口气,声音平淡无比的说着“本来我就没想着要活过二十岁” 奎恩没有回答,突然周遭的歌声骤然高昂起来,罗牧知道这个仪式要开始了,他又问着“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奎恩沉默了一会回答道“因为这个仪式,是我创造的” 紧接着,奎恩根本没有给罗牧说话的机会紧接着有些急促的说道“马上要开始了,你闭上眼睛” 罗牧虽然并不知道奎恩要干什么,但他还是依言闭上了眼睛,而后身体里熟悉的热流顿时流淌了起来,这热流以极快的速度运转着,很快就达到了极限,罗牧感觉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正冒着热气的蒸炉,他甚至能感觉到肌肤仿佛在这热流极快速的运转下马上就要迸裂开来。 热流的快速运转并没有带给罗牧极剧烈的痛感,反而罗牧有一种力量被无限制的放大般的扭曲的快感,这热流每运转一次就壮大几分,罗牧觉得浑身都变得酥麻,轻飘飘好像不着力般,不知过了多久,罗牧能听到耳边的歌声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长调,高昂的长调极响亮的回荡在这整个空间里。 就在这时,罗牧感觉到脖颈后那金翎鱼纹身突然动了一下,尽管周遭的歌声响亮无比,可罗牧仍清晰地听到了一声极清脆的破碎的声音,奎恩的声音也再次从罗牧的脑海里传了出来“今天之后我可能会沉睡很久,再之后的路途你多小心” 奎恩顿了顿又说着“复仇就像永无止境的深渊,你可以看向那无尽的黑暗,但记住,别看太久” 说罢,奎恩再没了声音,一股强烈的不安猛地冲上罗牧的脑海,在从青禾离开后,罗牧以为自己再没有了亲人,可他突然发现,原来奎恩一直在陪着自己,可现在,他连这最后的亲人也要失去了。 罗牧在脑海里大声的喊着“你别走!”可奎恩再没有了声息,罗牧也感觉到身体内的热流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巨大的热量仿佛马上就要焚烧掉他的五脏六腑,如果这个时候从罗牧身体外看去,他的衣服已经早被巨大的热量烧成灰烬,罗牧全身肌肤变得赤红,从他身体上看去仿佛能看见肌肤下有一条条红褐色的暗流正以极快的速度涌动着。 罗牧的脸上充斥着扭曲的表情,仿佛痛苦又好像正享受着极乐。 长调终有个尽头,就在那歌声戛然而止的时候,路西菲尔的雕像猛然大放光芒,剧烈的光线笼罩了在他周遭的每一个人,所有人都向这座雕像跪了下来,仰着头颅高举双手,仿佛在这一刻他们已经能接收到神的旨意。 而罗牧体内的热流也仿佛找到了平稳的状态,以罗牧现在根本无法企及的速度高速运转着,就在那光芒抚上罗牧身体的一刹那,罗牧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极蛮横的直接挤出了身体,他仿佛就像一个旁观者注视着他身上发生的一切。 可罗牧第一眼注视到的就是自己脖颈后的圆形纹身本由三条灵巧的金翎鱼构成,现在却只剩下了一个极细小的鳞片,如果此刻不是被自己以这种形态观察,罗牧甚至都分辨不出那纹身是否还存在。 而异变也慢慢在罗牧身上发生,罗牧的灵魂虽然此刻已经被赶出了体内,但他身体上发生的一切仍无法逃脱他的感知,一阵玄妙的感应出现在了罗牧的脑海中,好像有无数根针猛地刺在了他的神经上,剧烈的疼痛让罗牧想大声的嘶吼,但他现在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伴随着那剧烈的痛处,罗牧慢慢的觉得周围的世界都变得陡然不同了起来。 空气中除了那熟悉的灰黑色暗质分子之外突然变得五彩缤纷,各色的分子以难以分辨的密度拥挤在一起,红色的带着炽烈的触感,蓝色的冰冷的仿佛无法接近,紫色的好像表面还带着闪电的光芒,白色的充满着灵动,黄色的,绿色的,青色的,甚至还有无法分辨的色彩就像一片浓稠的云雾盘绕在路西菲尔的雕像身边,充斥在这个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名御魂师在场他一定会惊讶的瞪大眼睛合不拢嘴,因为这种浓度这么纯净的全魂力分子聚集绝对是世上罕见,要知道御魂师的难以出现和难以修炼完全可以相提并论,而御魂师的修炼困难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魂力分子的稀薄和纯净度问题,如果在这种地方修炼,甚至可以一天抵上一年不间断的苦修。 这片地方的魂力分子浓稠的仿佛已经快变成了液体般,而很快这片浓雾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了起来,在雕像附近一共有二十多人,每个人身边都形成了一片旋涡,以难以形容的速度极快的吸收着身边的魂力分子,而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这个过程却并不那么愉快。 罗牧此刻的感受其实要远超于其他人,罗牧的魂纹也在沉纹后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身上,从左臂上蔓延的片片祥云,一直到后背上的浪潮和在背心处的半个古朴新日,罗牧的魂纹在此刻经历了身边浓郁的魂力分子的洗礼好像更清晰了几分,那祥云似乎随时都能从罗牧身体上漂浮而起,那浪潮的每一丝水纹都清晰可见。 罗牧身边正凝聚了一个要远比其他人大的多的青色旋涡,这青色,属于风。 可根本没有人能体会到罗牧此刻的痛苦,在每夜吸收暗质时无处不在的痛处和绝望让罗牧似乎感觉自己已经再不会对痛苦有丝毫感触,可此刻的巨大的疼痛让他几乎承受不了,原因就在于罗牧身体内那汹涌的热流。 那热流并不完全来自于罗牧的身体,而是融合了罗牧这么久以来所吸纳的所有暗质,此刻这热流正以难以形容的高速在罗牧身体内运转流淌,而每一丝青色的魂力分子从体外渗透入内的时候都会直接碰到这暗质流,魂力和暗质仿佛就是水与火般不仅互不相容,而且一方消失前另一方绝不会罢休。 如果在正常的地方,凭借罗牧体内如此强大的暗质,在魂力分子入体的一刹那就给排斥的无影无踪了,可现在极浓郁的魂力分子给了它们无与伦比的强大后援,无穷无尽的青色魂力分子仿佛无处不在一般从任何地方汹涌的冲进罗牧的身体,与那暗质碰撞在一起,两者就这么僵持在了一处,魂力分子为了压制暗质在罗牧身边凝聚的旋涡越来越大,而暗质为了驱逐魂力分子在罗牧身体内的运转速度也越来越快,两者每一次相遇就像水浇在了炙热的一团火焰上般发生剧烈的爆炸。 罗牧的身体成为了两种力量的战场,罗牧感觉自己的身体忽冷忽热,身体中心热的仿佛要融化,而身体外围却冰冷的仿佛失去了温度,剧烈的爆炸在罗牧身体内每一个地方发生,无穷无尽的巨大痛楚让罗牧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马上就要被撕碎了,从外面看过去,罗牧的身体一会变青一会变得赤红,皮肤已经被撕扯的遍布血迹。 就在这痛楚马上要让罗牧失去意识的时候,身体内的暗质仿佛突然被控制着顿了一下,而后暗质不再仿佛液体般在罗牧身体内疯狂流动,而是一下扩散为了极浓郁的雾气,那雾气在一瞬间就充满了罗牧整个身体,而青色魂力分子仍旧无时无刻的不在冲进罗牧身体里,而暗质就像有了灵魂一般在青色魂力分子冲进罗牧身体时便彷若跗骨之蛆般紧紧地缠绕在了那魂力分子周围,避免了和它们正面碰撞。 而后暗质和青色魂力分子就像纠缠在一起的两道光芒在罗牧身体内横冲直撞,那暗质就像领路人一般缠绕在青色魂力分子周边让它强行按照自己之前的运转方向运动,两种能量就这么缠绕旋转在了一起,而那青色魂力分子在暗质分子的缠绕下也慢慢的改变了颜色。 亚努斯从未见过这般景象。 巨大的青色漩涡几乎占据了整片空间,呼啸的风狂猛的卷起一切能卷起的东西,这风已经不止存在于御魂师的视角里,它切实的占据了雕像前的每一寸地方,而除了罗牧之外另有几名同样凝聚着青色魂力分子的少年,就在那飓风骤然刮起的时候,他们的旋涡在一瞬间就被毫不留情的直接吹散,他们旋涡内的青色魂力分子一股脑的汇聚在以罗牧身体为风眼的旋涡内,而那些少年就那么直挺挺的昏厥过去再无法醒来。 亚努斯睁大眼睛,那狂野的飓风让他几乎看不清身前的东西,他努力看去,这回他终于看清了,面前那巨大的雕像,嘴角确确实实勾起了一个笑容。 第二十六章 风雪 这是一片极广袤的森林,这片森林坐落在亚细亚大洲科尔沃帝国和哈利克斯帝国的中央地带,这片森林的纬度极高,它每年只有那么短短几天能看到明媚的天空,微绿的草地,或是几只友善可亲的小动物。 但那也不过短短几天。 日复一日充斥肆虐在这里的汹涌风雪把这里常年变得银装素裹,无数的挺拔寒带针叶树木挂满了风雪凝固后的冰霜,这里的木材和这里的寒冷一样出名,每年在那短短几天没有风雪的日子都会有大批的人远道赶来砍伐这片森林周边的挺拔乔木,可没有任何人敢再向这森林深处多迈出一步,因为这里还生存着另一种生物,住在附近的人们毫不亲切的称呼他们“银狼” 银狼可没有他们的名字那么优雅,它们群居在这片森林深处,整片森林都是它们的领地,它们组织有序,上下分明,分工明确,恐怖程度丝毫不下于任何帝国同等数量的军队甚至犹有过之,所以它们的毛皮或是牙齿往往都能在大城市中卖出个天价,因为那不仅仅意味着珍贵和稀有,更是一种勇者和实力的象征。 这片森林有着自己的名字,柏拉威尔切斯,这拗口的名字却很少有人提起,因为这漫山的风雪与白色只能让人想起一个最悲伤的事物,死亡。 所以所有人都只知道它另一个名字,亡者之森。 今天亡者之森久违的迎来了客人,一个人数绝不超过二十人的小型队伍正艰难的行进在亡者之森中央,看他们的行进方向居然直直的向着森林的正中央进发,这种不要命的做法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早些年还会有一些亡命之徒进入这里猎杀小队的银狼,可随着伤亡率愈来愈高,而且在这里受伤因为极寒天气和行动困难几乎就意味着死亡,所以几乎再也没有人愿意来这里冒险,哪怕银狼的皮毛的价格被越炒越高。 每一脚都踩在几乎没到腿根的积雪,极寒的风仿佛一把把极细的尖刀剜着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而这个队伍奇怪极了,最后的一人穿着一身华丽的晚礼服慢慢的走着,在他行进的道路上积雪都被自动清扫开来,而他之前的竟然是一帮孩子,最大的也不会超过十二岁,每个人只穿着一身单薄的衣服,扛着极大的行李箱,那行李箱如果放在地上甚至高度会超过他们,他们艰难的一步步走在雪地里,这一行人却没有一个人抱怨或停歇,一步不敢停的紧跟着前面一人的步伐,而领头一人年龄不过十岁左右,个头不矮,身材却极为瘦削,他紧抿着细薄的嘴唇,脸庞上写满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坚毅。 班克走的吃力极了,那天神启过后所有人经过了魂力的洗礼都激发了属于自己的魂纹和能力,拥有魂力的同时带来的就是体力的大幅增强,可他却仿佛被漏掉了后面一项,他能感受到体内微弱的魂力流淌,可他的身体依旧孱弱无比。 罗牧早已经接过了班克大半需要背负的行李,可班克此刻看上去仍摇摇欲坠,仿佛随时就能摔倒。 “牧哥…我…我要不行了” 班克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此刻的低温,虽然他的身体本就强于普通人并且接受过神启后也并非没有丝毫增强,但是距离能够在这片森林中存活下去的最低标准还差太多了,罗牧稍稍放慢了脚步,回头看向班克,每个人身上都仅仅穿着一件极单薄的布衫,一条长裤,班克的手掌脖子脸庞都已经被冻伤开始发紫了,罗牧又远远地望了仍不紧不慢走在队伍末端的亚努斯一眼,紧接着他就把班克也背在了背上,罗牧身上本就背了远比普通人多得多物资,此刻他几乎只是把班克托在了肩膀上。 大得多的重量让罗牧几乎每一脚都深深陷在雪里,但是他仍不敢停下半步,仍赶忙保持之前的速率前进着,因为包括他这个队伍中的每一个人刚刚都亲眼见证了亚努斯完全不同以往的一面。 罗牧一开始并不是走在队伍最前面,在最前面的一人要承受更多的风雪,也要踏足从未被踏足过的雪地,行走难度要比其余人大上许多,在刚刚进入亡者之森时罗牧前面有足足六人,而现在他能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那六人都已经死了。 每当走在前方的人悄无声息的倒下,亚努斯总会突然出现在队伍前方,默默地拿出他那根手杖轻描淡写的将因为昏迷而倒地挡住行进路线的人打向一边的树林中,而后示意他身后的人背负上那死去的少年身上的行李,而后队伍便会继续前进,没有一人会理会那被深埋在一旁树林厚厚雪层下的人,甚至队伍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多耗费体力看上一眼,他们似乎都认为这样理所当然。 神启过后的他们虽然已经获得了相当于初阶魂使的魂力,但那魂力就蛰伏在他们体内,魂力会随着时间一点点被唤醒,而那魂力被完全唤醒时其实也就意味着他们并不能活多久了,而现在的他们不过是身体远强于普通人的普通人罢了。 但罗牧并不相同,暗质仍和以往一般在他体内流淌着,之前的积累让他身体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所以此刻他还能坚持着前行,并且帮了班克一把,不过随着越靠近森林中央,温度也变得越来越低,风雪反而却有增强的迹象,罗牧也感觉自己坚持不了太久了,因为大量的魂力堆积在体内,暗质的运行速度也被抑制了很大一部分。 班克被罗牧背上后背后就瞬间没了声息,罗牧敏锐的听觉让他能清晰的听到班克的呼吸正一点一点消减,罗牧猛地抖了一下肩膀,班克悠悠的醒了过来“到…到了吗” 罗牧仍一步步艰难的向前走着,他的身体本就在那失去记忆的无尽黑夜中变得再没有丝毫温度了,此刻他并不能感到冷,而只能感到刺骨的疼痛,他感觉扶着班克的左手已经在一点点失去知觉。 可罗牧的声音仍旧平静无比“别睡着,我会直接把你扔在旁边的雪里”罗牧微微顿了顿又说道“就和刚才那些人一样”班克好像被惊到了,稍微清醒了一些,有些微弱的说道“好” 罗牧又说道“数数吧”于是班克就从一开始数起了数,班克的声音裹在风里几乎不可闻,只有罗牧能听到那细若游丝的声音“1…2…3…” 时间在这片森林里仿佛都被寒冷冻结了不再流逝,永远的白色,永远的高大到遮天蔽日的树木,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班克的声音已经让罗牧都几乎听不到了,而罗牧已经几乎再走不动一步,他此刻完全是依靠一股极强的韧劲在勉强支撑,队伍的行动速度已经变得极为缓慢了,而这时亚努斯仍保持着一般的速度跟着,队伍中央已经有人开始昏迷了,亚努斯的处理办法跟以往一样,这支队伍到现在算上罗牧和班克不过仅仅剩下了十人。 缪云走在队伍后方倒数第二个的位置,她的体力要远超一般人,现在仍有力量保持着利落的行走,她不停地张望着队伍前方,可极大的风雪让她看清前一人的后背都已经很费劲,她根本看不见走在队伍最前方的罗牧。 班克已经数到了五千三百二十之多,突然,他停了下来,罗牧也停了下来,他真的要走不动了,但他并没有昏倒,而是极用力把腿从雪中向外拔着,突然,班克好像恢复了些精神般极小声的说着,“牧哥…再坚持一下,我有感觉,不远了,就在前面” 说完这句话班克就昏了过去,罗牧赶忙又强行提了一口气向前走去,没有几十步,他走过一个十人几乎也环抱不过来的巨大树木,眼前豁然开朗,眼前是一片被树木环绕的不大的空地,空地靠外有几个小木屋,空地上的风雪仍不小,但却仿佛被清理过并没有很深的积雪,空地中央摆放了很多木桌,木桌上此刻空空如也。 空地正中央站着一个人影,风卷起空地上的雪,让那个人影隐隐约约看不清。 亚努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队伍之前,他仍背着手慢慢地向前走着,他先是微微向着空地中央的人欠了欠身恭声说道“见过大人” 仿佛是知道那人并不会回答,他就指挥着身后仅剩的十人将背负的巨大行李放在空地前的木桌上,而后让他们在空地前,面朝那中央的人站成了一排。 所有人都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有任何一人能正常的站立,可罗牧在站在那人面前时却猛地站直,浑身绷紧。 而后他就仿佛又迸发了身体里所有的潜力,极凄厉的大声嘶吼着,那声音甚至压过了此刻的风雪声,他直直的冲着那人冲了过去,平时的沉稳和冷静消失一空。 罗牧体内仅剩的暗质仿佛也感受到了他此刻剧烈的情绪波动,疯狂的运转起来,空地不大,体内的风属性魂力让罗牧的速度仿佛最迅捷的风,他一闪而逝,已经冲到了那人面前,亚努斯手里的手杖已经出现,可那人却微微抬了抬手,亚努斯就再没有丝毫动作。 罗牧冲到那人面前,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拳挥出,可还不等他那拳打出一半,一个快到他甚至看不清的拳头已经一拳打在了罗牧腹部,那一拳的力量甚至把罗牧打的凌空飞了起来,此刻罗牧就停留在了那拳头上半刻,冲着地面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挥出一半的拳头也无力的耷拉了下来。 血液滴在地上,被风雪瞬间裹成了冰花,罗牧弓起身体紧紧捂住腹部,剧烈的咳嗽着,他就倒在了那人脚下,就像无数天前在那银色的沙滩上一样。 “我此生,必杀你”罗牧的声音仿佛蕴含着无数的鲜血,仇恨仿佛能从着小小的身体出喷涌而出,伴随着那令人牙酸仿佛咬碎了牙膛,从无数细碎缝隙中挤出的声音。 寒脊之前甚至没看过罗牧一眼,而现在,他却轻轻的瞟了一眼又倒在他脚下的少年,用一只手掏了掏被风吹的耳朵,漫不经心的说着 “这话,我早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第二十七章 伊始 寒脊一脚把罗牧踢回刚才站队的位置,可还不等他做什么,突然感觉脖间一凉,就在那风雪中,缪云不知从哪取下一块极尖锐的冰,毫不犹豫的冲着寒脊刺了下去。 寒脊并没有什么动作,束着双手微眯着眼睛,而亚努斯突然出现在缪云身边,毫不花哨的一杖就将缪云打回了队列中,那手杖中蕴含的力量让缪云在地上翻滚了十几个圈才卸掉巨大的力量,亚努斯妙到毫巅的操控力让缪云刚刚好停在了罗牧身边。 寒脊并没有过多的表示,亚努斯也静静地站在了寒脊身后,寒脊仍背起了双手,微微弓着腰看着前方在大风中东倒西歪的孩子们,声音虽沙哑低沉,但却让每个人都能听清“从今天开始,你们要为了伟大的伊格尼兹而战斗,而我是你们的老师,我叫寒脊” 寒脊说完这句话微微停顿了一会,孩子们除了昏迷过去的罗牧缪云和奄奄一息的班克之外,虽然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但眼中都放射出了极狂热的光芒,虽然极度的疲惫让他们无法欢呼雀跃,但脸上的表情却将他们的喜悦展露无遗。 寒脊环顾着所有的孩子,眼中放射着危险的光芒“我会将我所会的全部教授给你们,而你们,只有两种结局,杀了我,然后走出这里,或者,死在这里” 风裹挟着雪在这片不大的空地上打着旋,就在风雪消失时,寒脊一身黑衣竟隐没在了雪白的风里,转瞬间出现在了缪云和罗牧面前,他一把抄起了缪云向着前方的一个木屋走去,缪云剧烈的挣扎着,可从腹部传来的剧痛和那臂膀出奇强大的力量让她根本反抗不了,这挣扎一直坚持到寒脊又回头提起昏迷的罗牧的时候。 寒脊随便的将两人丢在了一间木屋中,转身走出木屋,身形居然随风而散,紧接着陡然变得尖细的嗓音竟从每个人耳边响起。 “我等着你们” 罗牧是被缪云摇醒的,缪云的脸离他特别近,罗牧醒来的时候只能看到那清澈而明亮的眼睛,可罗牧却轻轻推开缪云,慢慢的站了起来,罗牧嘴边的血迹已经被缪云擦掉了,但罗牧仍弯着腰极力的克制着疼痛。 木屋中只摆着两张床,两张床边各摆着一张小桌子,而小桌子上仍旧摆着一套衣服,和一本伊格尼兹的教义,忘生经。 罗牧平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缪云却一溜烟的跑到了罗牧床边蹲下,问道“诶小牧啊,你跟那什么寒脊有啥仇啊” 罗牧有些奇怪,这个女孩为什么突然不叫他“垃圾”了,但他也并不想多想,而且罗牧也丝毫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仍静静地闭着眼睛躺着,缪云不忿极了,无声的做着极夸张的表情,甚至把两只手伸到了罗牧脖子上,比划着要掐死他,以此泄气。 罗牧能听到身边物体动作导致空气流动的声音,罗牧猛地睁开眼睛,而缪云的两只手刚好比划在罗牧的脖子边上,罗牧微微偏过头皱起眉头看向缪云,缪云有些尴尬地一笑,猛地收回了两只手,把手背在身后,“没没,我看你脖子上有东西,对,脖子上有脏东西” 缪云说罢就站起身,躺到了右侧的床上,乖巧的盖上了被子,罗牧又闭上了眼睛,木屋中没有任何取暖措施,屋外的风雪甚至打在唯一的一扇小窗户上能发出噼啪的响声,房间里安静极了,两个人躺在各自其实冰冷无比的床上,仿佛连呼吸都没有了声音。 突然,“他杀了我父母”罗牧以极平淡的语气说着,仿佛自己完全置身事外与此毫无关联。 缪云出奇的没有回答罗牧的话,过了很久,才说着“哦” 外面的天黑了下来,房门突然被打开,亚努斯一手背在后面,一只手拖着一个餐盘,脊背一如既往挺得笔直,他把餐盘放在了缪云床边的桌子上,又从兜里抖出一张洁白的纸巾,而后把刀叉和碟子摆放整齐,亚努斯摆放好后转过身走到了罗牧床边,罗牧在他进来的一刻就坐起了身静静地看着他,亚努斯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用纸包好的面包和一瓶罐头,他甚至还微微调了一下面包的摆放位置,让它看起来好看一点,亚努斯走到门口向罗牧和缪云微微点了点头道“慢用”说罢就走出了屋子,并带上了门。 缪云在亚努斯走出房间后才坐起身打开了餐盘盖,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餐盘内呈着三块热气腾腾的烤肉,几片还盖着鸡蛋的烤面包,一小碗汤,甚至还有盘好在碟子里的精致褐色面条,缪云有些愕然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餐盘,又看了看罗牧那边的桌子。 罗牧已经开始自己的晚餐,纸里包裹的面包冷硬无比,不过应该是刚带来的缘故还算新鲜,那一小罐罐头里是极稀薄的肉汤,罗牧安静的吃着,仿佛对身后缪云桌上飘来的香味视而不见,缪云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道“那个,我有些吃不下了” 罗牧回过头,缪云才不过吃了一小口一块肉排,罗牧没有说话,微微摇了摇头,又躺回了自己的床上,缪云张了张嘴仿佛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没说出来,她不知滋味的转过身又吃了几口丰盛的饭餐,也一如罗牧躺在了床上。 房间里并没有灯,随着天色渐渐变黑,房间里甚至没有一丝光亮,伸手不见五指,罗牧并没有睡着,他仍反反复复的想着寒脊,和那过去他唯一能记得的一切,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好地控制情绪了,但今天在看到寒脊的那一刹那,他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要杀了寒脊,可不是愤怒和仇恨就足够的,罗牧清楚地知道。 夜色渐渐深了,房间里也渐渐冷了下来,罗牧紧紧裹着并不厚实的被子,突然被子的一角被猛地掀开了,紧接着还不等罗牧反应,一个人影就钻进了罗牧的被窝,那人舒服的打了一个激灵,而后就找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姿势准备开始睡觉了。 罗牧甚至连眼睛都不用睁开都知道这样放肆的人是谁,罗牧声音很低,却带着一份不容拒绝“回你自己床上去” 缪云扭了扭身子,说道“别了嘛!这屋里多冷啊,咱俩躺在一起还能热乎一点” 罗牧丝毫不为所动,“回去” 缪云却一把转过身子,手脚并用像八爪鱼一般紧紧缠住了罗牧,把脸埋在枕头里传出嗡嗡的声音“不回去!就不回去!” 罗牧也顾不上让缪云回去了赶忙挣扎着说“你快把你的手拿开!” 缪云嘿嘿一笑,把手脚撤了回来,平躺在罗牧身边,罗牧也终于没有再赶缪云走,睡意阵阵袭来,罗牧正处在将睡未睡的时候,缪云突然又向他这边靠了靠,说道“诶,我听说不穿衣服靠在一起更暖和” 罗牧猛地打了个机灵,他的声音终于带上了咬牙切齿“你别得寸进尺!” 第二天一早,罗牧等人都在同一时候醒了过来,仿佛有人在他们脑海里叫醒了他们,罗牧睡觉并没脱衣服,他走出门用雪抹了一把脸,寒脊已经站在空地中央等着他们了,其余人也一起走到了空地中央,在寒脊面前站成了一排。 天色还没大亮,在亡者之森中层层枝桠叠加更显得昏暗,寒脊看所有人都站好,便开口说道“你们中或许有的人有名字,或许有的人没有名字,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从今天开始,你们今生只要记住自己的代号就足够了” 寒脊从最左面开始,一个个向后数去,可他并没有按照正常的规律,而是只点出了每个奇数,每个人的代号就这样被他一个个认定下来“1,3,5,7,9…” 班克的脸色看上去还有些差,不过已经比昨天好了太多,他和罗牧缪云一起站在队伍最末尾的位置,可寒脊点到十一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指着缪云道“你是十三号”站在缪云身边的罗牧很明显的察觉到缪云居然仿佛本能一般畏惧着十三这个数字,在寒脊说出这个数字时她竟微微的颤抖了一下,不过很快,缪云就昂起头,毫不畏惧的对上寒脊的目光,点了点头。 很快代号就分配完了,班克是第十七号,罗牧是第十九号最后一位,而缪云却是第十三号。 接下来就开始了第一天的训练,寒脊从未介绍过他究竟要带给罗牧他们的是怎样的训练,第一天,寒脊让所有人都脱下了所有的衣物只剩下内衣,而后让他们跑出空地在茫茫森林中用尽全力的奔跑,而在每个人身后都悬浮着一柄短刀,那短刀保持着恒定的速度伴随着每一个人,如果有人稍慢一点,那短刀就会毫不留情的刺入那人的脊背,短刀的锋利根本无法想象,切开皮肤就像刀锋划破纸面一般轻松。 奔跑了足足两个小时,几乎所有人跑回空地的时候都站立不住,但浑身在如此寒冷的环境下居然大汗淋漓,死亡的威胁让每个人都完全的榨干了自己的潜力。 而后,寒脊就在每个人面前扔了一本书,书上有数不清的头像和资料,在仅仅十数分钟后,每个人就被迫穿上了一身衣服,而头上就贴着那书上显示的各个头像,每个人必须记住自己应该保护的人和自己应该杀死的人。 而每个人的衣服上在各个要害都有着鲜红的※型符号,他们被勒令必须攻击这些明明一击必杀的要害,而这衣服笼罩下的人就是他们的同伴。 血迹落在地上不过片刻就会被冻成晶莹的血花,罗牧手中拎着一把匕首,剧烈的喘息着,在他身前,几具生死不知的身体静静地躺在地上。 这不过是第一天。 第二十八章 灰色 巨大的喘息声环绕在亡者之森中,竟然给这片原本永远死寂的森林带来了几分生机,透过无数白茫茫的树杈看去,一队人正拼命地在雪地中奔跑着,他们的奔跑速度其实并不快,甚至比不上一般人在平地上的奔跑速度,但是这已经是一个月以来他们跑的最快的一次了。 灰色的无柄刀锋仍慢悠悠的追逐在每个人的背后,依稀可见,每个人的背后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刀口,有的已经愈合留下疤纹,而有的好像就在昨天刚刚出现,刀口绽裂着,但已经被此地极寒的天气冻得不在流血。 这一个队伍中不过九人,每个人都只穿着内衣,甚至无法想象他们是怎么在这至少零下二十度的严寒中存活下来的,但此刻看他们每个人口中大口呼出的白气和大汗淋漓的额头,又让人讶异他们此刻的活力。 现在的天刚蒙蒙亮,他们跑的道路几乎已经被踩成了实地,但浮在表层的雪仍有没到小腿那么深,而道路两边几乎有腰际深的积雪却证明了他们究竟是经过了多少次的踩踏才终于将这一片雪地踩出了能让人行走的路。 这一队人本是十人,但领头一人却将另一人背在背上卖力的向前跑着,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女,少女身材修长,线条圆润,肤色仿若身边洁白的雪,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让人分不清究竟是在地上四散的雪花,还是从天上撕落的云。 班克早就适应了罗牧背着他跑,从开始训练的第二天起罗牧就主动要求要这么做,寒脊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不过冷笑了几声,便没有再管,但是那刀锋悉数从罗牧身后转到了身侧,从一边看去罗牧两条臂膀上细细密密竟有不下数十条细小的刀口,但那刀口都已经愈合,基本无碍。 绕着每天的线路跑完了今天的任务,圈数每过几天就会增加,根本不让他们有片刻休息的机会,跑回空地天也刚刚大亮,之后回到每个人的屋子洗漱,并进行每天的晨祷,早饭和中饭晚饭均是面包和罐头,而只有缪云一个人例外,她的每顿饭都由亚努斯亲自烹制,精致美味无比,在这第一年中,每天缪云都会吃一点点饭菜,然后把几乎没动的饭菜端到罗牧身边,可罗牧从未看过一眼,永远都是静静地吃着一天比一天冷硬的馒头,索性到后来缪云直接就坐在罗牧身边,两人挤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缪云吃一小点,然后就离开,不管罗牧会不会动。 吃过早饭,没有休息时间,脑中集合的信号自动响起,所有人都离开了自己的屋子集合在了空地上,每一天的训练项目五花八门,大体分为体能训练和理论掌握两种,而所谓的体能训练的项目是罗牧以前根本无法想象的。 就在训练第一天开始时寒脊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你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刺客,那么你必须摒弃所有廉耻心,公德心,而最重要的是你要忘记恐惧” 今天集合的时候有些异样,班克要比以往晚出来很多,站在罗牧身边的时候身体还有些微微颤抖,每个人这时候已经穿好了衣服,但罗牧仍能从班克脖子上露出的一些地方看到极长的红色伤痕。 罗牧微微皱了皱眉头,并没出声问什么,今天又是一个第七天了,他又一次遗忘了他们的名字。 在这第一个年头中罗牧经历了所有挑战他一切感官的训练,那每一项训练都能让他在稍有不慎就会导致身受重伤,而每一项训练都让他几乎放弃了所有已有的良知,在每一项挑战人体极限,同时也挑战着每个人底线的训练项目都让罗牧感觉第二天永远无以为继,而现在能让他坚持着再走到这片空地上的只有杀死面前那人深切刻骨的仇恨。 寒脊是一个极优秀的老师,他每天都会教会他们新的战斗方式,而那一招一式,哪怕是手指的一个颤抖都蕴含着无比凛冽的杀气,而那每一个招式或者奇异的身法唯一的目的就是带给别人死亡。 他们的训练对象就是自己身边的人,没有人会手下留情,手中的武器更是锋利无比,每个人都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在最后有一线生机。 在这一年中罗牧仍保持着每夜默默凝聚的暗质过程,亡者之森中充沛的暗质几乎飘荡在罗牧身边每一处,但罗牧却并不满足于此,他仍坚持着仿佛苦行僧般的接受每一个亡灵的死亡记忆,而后再获得他们身上最纯粹而精炼的暗质,现在罗牧已经完全能做到甚至没有任何其他感受的经历死亡了,甚至每夜紧紧贴在罗牧身边缪云都从未感受到任何异样。 但自从神启那天过后,他体内的风属性魂力在与暗质相互缠绕并被暗质影响后,完全转变成了陌生的魂力,那魂力罗牧从未动用过,但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魂力苏醒的速度要比别人大上了一大截,因为每夜罗牧疯狂凝聚暗质的过程中,吸收并沉积在体内的魂质都会有一部分缠绕在魂力周遭,而那仿佛冻结的奇怪的风属性魂力就在暗质的包围下慢慢融化了。 今天,寒脊却并没有再给他们安排什么奇怪的训练项目,而是看所有人到齐后带众人走到了空地之外,在一片树林极茂盛的地方站定后说道“今天是你们神启过后的第一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神启带给你们的魂力此刻应该已经苏醒了一部分,而现在你们也能够使用身体内的魂力让他们展现出最基本的属性了,今天你们只有一个任务,就是熟悉自己体内的魂力” 说罢,寒脊就转过身走了回去,所有人都相互看了看,各自分开走向了自己的一片树林深处,没有任何一个人有着同伴,所有人都很清楚,属于自己的魂力是自己最致命的能力,谁也不会傻到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最后的手段。 但却就有那么两人除外。 罗牧在寒脊话音刚落就转身走向了树林深处,而班克和缪云却极自然的跟在了罗牧身后,罗牧微微顿了顿身形,回头却看到了两人毫不在意的神色,罗牧却突然释然了,没有过多的想法,远离所有人走到树林中后便第一次开始了调动属于自己的魂力。 罗牧并非没有迟疑,但仿佛在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两个人可能是自己最后能相信的人了,罗牧的内心深处,其实仍是那个在小镇中热切的孩子。 罗牧坐在一片雪地上,此刻他早已适应了这里的温度,坐在雪地上怎么也不会有光着身子在路上用尽全力奔跑来的寒冷,罗牧静静地坐着,熟悉的热流慢慢的在身体内流淌了起来,按照那天奎恩最后留给他的轨迹慢慢的运行着,此刻的热流混合着在他身体里早已变异的风属性魂力带给罗牧极特殊的感受,第一次运转很生涩,罗牧足足用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才了解究竟该如何自如的运转这力量。 他慢慢的运转起了身体里已经全部的魂力,那魂力带给他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他仿佛能极细微的察觉到身边的一切,而空气中也并不清澈,而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分子,那魂力运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一匹脱缰的野马在罗牧身体里肆意奔腾着,那魂力渐渐地失去了控制,仿佛充满力量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罗牧感觉身体仿佛整个都肿胀了起来,他清楚地知道如果此刻再不为这些魂力找到一个倾泻口他甚至有爆体的危险。 罗牧猛地站起身,一只手向前仿佛用尽全力挥出,此刻空气周遭的魂力分子猛烈的震荡了起来,一股剧烈的风就从罗牧挥手的地方汹涌而出,那风却并不是无色,也不是如同魂力分子一般清澈的青色,而是极阴暗的充满着浑浊的灰色,那剧烈的风竟将罗牧身前十丈内的积雪一扫而空,而面前的十余课树竟在接触到那灰色的风的一刹那仿佛染上了风的颜色,刹那间就变为了灰色,迅速的枯萎了。 班克和缪云静静地坐在罗牧身边,就看罗牧猛地站起,在手臂上露出的魂纹亮的耀眼,就在他一挥手的瞬间,两人几乎都一口气没呼吸上来,周遭的气压仿佛在这一刻全都汇聚在了罗牧手上,而从罗牧手上挥出的风带给他们的却并不是刚猛或迅裂,而是令人几乎绝望的死亡气息,两人几乎瞬间就知道了,如果罗牧刚刚挥手的地方是冲着他们两人,他俩现在会像面前那十余棵树一样,在接触到那灰暗色的风的一瞬间失去所有生命的气息。 生长在亡者之森中的树木拥有着极强烈的生命力,可就在罗牧这一挥手之间却刹那干枯,失去了所有生命的气息。 罗牧就在发出这一记仿佛能泯灭一切生灵的风后直挺挺的就倒在了地上,身体内剧烈地空虚让他直接失去了意识,甚至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牧才悠悠转醒,他正靠在一棵树边,班克和缪云就坐在他身边,仿佛感觉到了罗牧的醒来,两人都看向了他,而班克的眼中微微亮着,眼中竟仿佛有着另一个立着的瞳孔,班克微微笑了笑,看着罗牧道 “牧哥,我叫班克,班克·罗夫特” 第二十九章 无言 罗牧微微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一点,微睁着眼睛看着班克,看着他一双眼睛中闪烁着的纹路问道“这是你的魂纹?” 班克微微点点头,有些苦恼的道“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了魂力,身体还这么弱”罗牧微微摇了摇头,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忘了你的名字?”班克这会才表现得仿佛像一个刚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他张开着手,手上仿佛拖着什么,他说道“我好像能看到这个世界上充斥着很多或明或暗的线,每条线上都有些不太清晰的文字” 班克转过头看向罗牧,似乎在罗牧身上也有着那别人根本无法察觉的细线,班克又说道“我看向这些线的时候,就会知道些东西” 罗牧看着班克略有些欣喜地样子却高兴不起来,他抬头看向自己刚才造成的破坏,面前十丈内的积雪被一扫而空,露出黝黑色的地面,这地面因为寒冷坚硬极了,但就是在这种环境中仍能存活下来的十余棵高大树木却再没有了丝毫生命气息,整个树干充斥着灰败的颜色,树皮紧皱干枯在了一起,仿佛已经脆弱到再经历一阵风就再不复存在。 罗牧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难道自己这一生都要与一切和死亡有关的东西纠缠不清了么?罗牧禁不住的想着。 这低迷的情绪不过持续了一会罗牧就转头看向一直静静看着自己的少女,此刻少女那一头墨绿色的短发,却不知为何,让罗牧看上去就仿佛自己刚从体内释放出的风一样,充斥着一样的味道,罗牧又问着“你呢?” 缪云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直勾勾的看着罗牧,过了一会,才把脸凑到罗牧身边,问道“你还记得我叫什么么?”缪云的眼睛里充满着期待,但罗牧仍能看出在那期待背后的一丝丝惶恐。 罗牧破天荒的没有避开缪云的目光,看了一会后,微微的摇了摇头,低垂下眼睛,说道“记不清了” 罗牧能感受到缪云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缪云突然站起身,没有丝毫言语一拳挥在了罗牧靠着的大树上,那树木粗壮到甚至两个成年人都合抱不过来,但却就在缪云无声无息的一拳挥下直接断裂开来,带着刺耳的吱呀声砰然倒在了地上,缪云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罗牧知道缪云并没有恶意,他甚至从那一拳中感受不到任何杀机,反而有的是好像对她自己的不满? 罗牧微微清理了一下身上掉下的木屑,并没看向缪云离开的方向,看着班克道“你能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班克摇了摇头道“我现在大概也就能看到一小点,而且看的也不太清晰” 罗牧点了点头,侧过身,微微拉开班克身上披着的袍子,几道仍有些发红的伤痕触目惊心,所有人在这一个月中身上都留下了或多或少的伤痕,但罗牧很清楚,这种伤痕,不属于任何一天的训练项目。 班克看着罗牧询问的眼神,微微张了张嘴,却并没有说出什么,他有些不敢看罗牧的眼睛,低下头闷声闷气的说道“没事的,我自己能处理” 罗牧点点头,扶着仅剩下极小一截树干站了起来,拍了拍班克的肩膀“回去吧” 缪云在树林里发疯似的跑着,从内心深处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渗透的苦涩让她无所适从,那奇怪的感觉缪云完全不知来自何处,可正因不知那情感从何而来,才让此刻的缪云无比痛苦,仿佛有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坠在胸前,却无处发泄。 这一路上缪云不知道打断了多少根粗壮的树木,这是她的魂力吗,她很清楚的知道这不过是她体内那奇怪的魂力带给她的很小的一部分,而那更深更远的力量却透露着无穷的不知名的恐惧,让缪云不敢触碰丝毫。 树林中偶尔会传出巨大的声响,或是爆炸声,或是其他的树木折断的声音,那都是其余七人掌握自己体内的力量时发出的声音,缪云一路跑到了空地周边,而有一个人影正在那里等着她。 寒脊背着手,看着缪云一路仿佛莽撞的野兽冲他撞了过来,他把两只手放了下来,嘴角也抿了起来,寒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到的不是缪云窈窕的身形,精致的脸蛋,而是缪云那一头墨绿色的短发,缪云长得很漂亮,寒脊一直都知道,在缪云出生前他就知道。 寒脊出生在哈利克斯一个不大的镇子里,但就是十岁那年,他去沉纹的那天他的人生就此改变。 寒脊真的沉纹成功了,他有着一柄细长的灰色短刀魂纹,司铎阶魂纹虽不是最普通,但也说不上什么天赋异禀,同时也不过是最常见的器格魂质,不过御魂师的极度稀少让寒脊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当地御魂师公会中的一员,他在御魂师公会中接受了最正统的御魂师培训,虽不出众的天赋但有着他的勤奋和努力,在他二十五岁那年成功进阶魂使初阶,同时他也顺水推舟的领悟了自己第一个魂技。 他拥有了自己另一把魂器,而另一把魂器带给他的魂技就是能够在拥有一个与自己一般无二的战斗力的自己,这魂技不可以说不强大,在同届竞争中寒脊在当时罕有敌手,而就在寒脊为了获得能更多的修炼资源而一步步向上奋力攀爬的时候,家里突然传来噩耗,他的父母突然暴毙。 寒脊的父母在小镇子中经营着一家不大的商铺,而寒脊的父母这一生最大的骄傲就是寒脊,他们每过一段时间都要去城镇里上货,而上货的频率随着寒脊成为御魂师也变得多了起来,他们不过是想多看几眼寒脊。 今天也不例外,寒脊的父母给寒脊传过信息就走在了那去往城镇的唯一一条路上,而一群塔纳赫教的狂热分子却就等在那条路上,寒脊的父母并不信教,他们从来不期望那虚无缥缈的神邸究竟能带给他们什么,而这群宗教狂热分子在劝说无果后毫不犹豫的挥起屠刀,杀害了他们,只因为,这两位老人不相信他们的教义。 寒脊得到消息三天三夜没有走出房间,而后御魂师工会的人再没有见过他,寒脊一头进入了黑暗世界,充沛的魂力和他独特的魂技让他仿佛对一切黑暗世界的技能无师自通,他用整整五年的时间杀光了每一个参与了那天在小路上事件的人,而他也成为了东正教十字军榜单上的首要任务。 就在一个夜里,那圣光仿佛将整个城市耀成白昼,寒脊身受重伤,魂器完全破碎,可他却凭借着独一无二的魂技居然逃了出来,他在哈利克斯那片贫民窟中遇到了让他甘愿放下黑暗的人。 寒脊在那个时候还并不如现在仿佛周身围绕着亘古不化的寒冰和黑暗,他在那片贫民窟定居了下来,和那个年轻的女子,那女子有着和缪云一样的精致面庞和墨绿色头发,一年后女子怀孕了,可塔纳赫教(注1)也找上了门,同时找到寒脊的还有伊格尼兹。 伊格尼兹让寒脊加入他们,成为伊格尼兹中的一员,可代价就是让寒脊放弃现在的一切。 当时的寒脊果断的拒绝了,带着女子东躲西藏,可终于在一天的傍晚,十字军踏破了他的房门,寒脊的魂力所剩无几,根本无力反抗,当女子带着诀别的目光替他挡下本应刺向他胸前的一枪,寒脊终于知道,这个世界,对于他,根本就没有黎明。 寒脊根本不知道缪云究竟是如何降生的,他不知道缪云究竟经历了什么,当亚努斯带来路西菲尔的神谕,告诉他还有一个女儿时,寒脊根本不曾相信,可现在,他看着向他一路跑来的缪云,他知道,无论如何,她降生了。 寒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缪云冲他跑过来,缪云在冲出丛林后就慢慢地放慢了脚步,寒脊就束着双手,眼睛动也不动的看着缪云走近他,然后看都未看他一眼擦肩而过。 突然缪云又退了回来,站在寒脊正对面,直直的看着寒脊的眼睛,寒脊闭紧了嘴巴,不想让缪云看到他那一口尖细的牙,缪云淡漠的说道“给十九准备和我一样的伙食”寒脊楞了一下,没有说话,微微的摇了摇头,缪云仿佛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答案,她又说道“那就给我准备和十九一样的伙食”说完,缪云看到寒脊没有反应,仿佛有些不放心,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和十九吃一样的东西”她看到寒脊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什么越过寒脊走了过去。 今天的一天对于十个正接受训练的孩子来说完全可以算上无比珍贵的休息时间,傍晚时分所有人都回到了空地上,今晚上寒脊破天荒的没有给他们在安排额外的训练,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今天对于罗牧来说是毫无异样的一天,唯一的变化就是缪云的晚餐变得和他一样了。 夜慢慢深了,缪云今天不仅吃了和罗牧一样的晚餐,也仿佛恩赐般没有和罗牧睡在一张床上,而是自己一个人很早的就静静躺在了自己的床上,罗牧当然没有任何意见,正在罗牧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伴随着无数木屑飞溅的声音从屋外猛地传进房间,仿佛那声音就炸裂在耳边。 在一年中训练的无比警觉地罗牧几乎同一时间就从床上弹了起来,以极诡异的身法一瞬间就贴在了房间的角落墙壁处,罗牧观察了一下房间,看了一眼缪云,缪云也一如罗牧的反应,贴在另一侧墙壁。 两人相视一眼,罗牧当先打开了房门,和罗牧他们之间隔了三个木屋的第四个木屋的门竟然被整个击碎了,而班克正挣扎着想从空地中央爬起来。 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孩正搓揉着手腕,慢慢从那被击碎的门板处慢慢的走了出来。 注1:塔纳赫宗教:哈利克斯帝国国教,哈利克斯帝国最著称于世的就是他们对于神灵的虔诚,整个帝国几乎百分十九十九的人都信奉着塔纳赫教会,教会的教主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比君王更受民众的爱戴,而如此忠诚的虔诚带来的并不仅仅是国家的团结,同时也有着无数令人难以理解的疯狂隐藏在这为人称道的虔诚之内。 第三十章 初现 几乎就在同时,所有木屋的房门都打开了,露出一双双充满着警惕的眼睛,而后当他们看到不过是两个人的矛盾冲突后都关上了门表示不会参与,也并不会关心。 不过就有那么两个人例外。 罗牧和缪云不仅没有关上房门回到房间,两人看到班克倒在地上几乎无力起身,他们同时向前迈了一步,走到了空地边上,罗牧一路走着,站到了那壮硕的男孩对面,缪云则是走到空地中央扶起了班克。 罗牧认得那人,他是五号,因为就在这一个七天内,他听到过这个名字,五号凭借着本就强健的体魄在各项训练中都表现优异,而能够匹配这份实力的只有他的狂傲和暴躁,他几乎每天都把不出两年必能单独击杀寒脊挂在嘴边。 五号看到罗牧站在他面前,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起来“怎么,一个垃圾嫌我提不起兴致,所以有三个垃圾要一起上了么?”罗牧的瘦削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所以哪怕每个训练罗牧都拿出了拼命的姿态疯狂的给自己加大训练量,但仍没有人会把他放在眼中,五号甚至训练的时候害怕一不小心碰断了罗牧的细小胳膊。 罗牧并没有回答,静静地看着五号,体内的魂力悄无声息的运转了起来,一名御魂师能够运用魂力那么是证明御魂师正式进入了魂徒阶级的标志,而魂徒阶有着极为独特的特性,它的存在与其说是御魂师的一个等级,其实就是让一名新鲜出炉的御魂师熟悉御魂师世界的一个缓冲阶段罢了,魂徒阶甚至没有像其他等级那样分为上中下三阶,而能够使用魂力,使自己的魂力展现出基本的属性,那么就意味着这名御魂师已经进入了魂印阶段,而一名御魂师能够凝结自己的魂印就是他正式可以称呼自己为御魂师的开始,这个时候他就可以动用自己的魂力让他们展现出一定的属性,并用自己的魂力做一些事了,而这也是御魂师刚刚具备杀伤力的开始。 接下来就是魂使阶段,御魂师每一个阶段的晋升所需要的魂力储备都是指数式的暴涨,一名魂使的魂力储备几乎相当于数名刚进入魂印阶段的御魂师的魂力储备,同时每一次进阶都需要着极为难得的领悟,进阶代表着一种质变,所以御魂师每一个阶段的晋升都十分艰难,并且这也让越界挑战变得几乎不可能完成。 近乎碾压式的魂力充沛程度只是一方面,而最重要的就是每一名御魂师都会在晋升魂使阶段领悟独属于自己的魂技,这第一个技能几乎都是所有御魂师贯穿自己一生的核心技能,甚至有几乎半数御魂师的界内名字都由自己的第一个魂技命名,就比如“刺鲸”。 今天寒脊既然让所有人都去感悟属于自己的魂力,那么就说明,每个人体内的魂力觉醒程度绝对都不下于魂印初阶,而五号显然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体内的魂力已经觉醒至魂印中阶,别看只是一小阶的晋升,但所能够带来的魂力增益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强大的魂力在五号体内流淌带给他无穷无尽的自信。 可他根本不知道面前静静站立并且永远闭着一只眼睛的罗牧究竟是怎样的怪物,罗牧很早就感受到了自己的魂力觉醒程度要比别人快上太多,但是从一周前他的魂力就不知为何停滞不前了,罗牧仍就每晚保持着持续的吸纳着周遭的暗质,可因为魂力的停滞,让他体内的暗质无法和其他的魂力结合在一起,暗质根本无法融入到已有的变异魂力中去,而就在今天上午,当罗牧扬手挥出那一记仿佛能泯灭一切的风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就在那不超过半天的昏睡中,无形的记忆深深刻在了他的灵魂上,那是属于他独一无二的技能,罗牧甚至很清楚的知道,这份记忆绝对不会随着七天而流逝,因为他们更像是身体的本能。 罗牧的风带着湮灭生灵的属性,这是受到了暗质的影响,可风本就有着迅捷,锋利等等的属性,可暗质究竟带着什么样的属性呢,罗牧道此刻才知道,暗质带给自己的不仅仅是身体的大幅度增强,这个世界本就是一个无比广阔的空间,而暗质正是这构成这空间的基石,而能够使用暗质并不意味着罗牧就能够掌控这空间,相反的,他唯一掌控的就是如何破坏空间。 这两种毫不相干的魂力就在罗牧体内缠绕相融,究竟带给了罗牧怎样的强大力量,罗牧现在自己可能都意识不到。 五号看罗牧并没有回答的意思,狞笑了一声,也不再多言,揉着手腕走出了那破碎的房子,紧接着,他捏起拳头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慢慢运转起了自己的魂力,五号的皮肤慢慢的由浅转深,毫不避讳的张示着自己力格御魂师的身份,而罗牧此刻正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中,身体里由风属性魂力和暗质结合所形成的奇异魂力在黑夜中居然以白天根本无法企及的速度运转着,而且毫无征兆的强大了至少三成,似乎这种魂力只属于黑夜。 灰黑色的风凝聚盘旋在罗牧身边,罗牧手指微微颤动着,无师自通般一柄由那灰色的风凝聚而成的极薄短匕正静静地漂浮在罗牧右手掌心,五号的步速越来越快,他扬起一只拳头,极佳的战斗本能让他此刻无比冷静,面庞沉静的让人根本无法预知他的情感,五号的每一步都仿佛踩碎地面一样发出极大的震动与响声,五号的速度越来越快,它就像一只横冲直撞得野兽一头撞向了静静站在面前的罗牧。 罗牧周遭的风猛地一顿,而后狂涌完全盘绕在了罗牧身上每一个位置,五号一只脚甚至已经踩踏进了地面中,这片土地因为长年的严寒,甚至比石块还要坚硬,由此可见,五号这一拳究竟蕴含了多大的力量,五号脑中重复着每一个寒脊所教授过的技击技巧,毫无花哨的一拳挥出,五号所有的杀机都凝聚在了面前的罗牧身上,如果是普通人,在如此磅礴的杀机上可能甚至会两腿一软直接到在地上,就算是受过训练的人也必定会避无可避直面这一拳。 可五号这一拳居然挥空了,五号一拳挥在了罗牧身上,可挥了个空,罗牧就仿佛一阵风般凭空消散在了这片黑夜里,五号力量旧力刚去新力未生时让他一阵胸闷,可他根本不敢换上一口气,用尽全力向旁边一摆头,可还是慢上了半分,一柄无形的锋刃直接割掉了他半个耳朵。 五号几个翻滚远离开罗牧的攻击范围,血液顺着五号的脸庞流了下来,可还不等流到脸庞下就被温度冻结在了脸上,刺痛让五号清醒,他终于提起了实打实的精神,他终于知道面前这个瘦削的十九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好对付。 五号定睛看去,罗牧周身都无声无息的盘旋着灰黑色的风,仿佛整个人都融入了黑夜里,如果不定睛仔细去看甚至根本无法在这黑夜中发现他的身形,这就是罗牧在今天的昏睡中从灵魂中得到的记忆,他的第一个魂技并不像是一种技能,而更像是一种状态,而这种状态好像只能在黑夜中发挥出最大的用处,进入这种状态的罗牧感觉自己的力量,感知,速度都被极大的加强了,而最重要的是他能够通过操控暗质,破坏身边的部分空间,做到在小范围内闪烁,这个范围可能不过周身五米,但已经极为实用,刚才罗牧就是在五号挥出一拳前做好了准备,闪烁到了五号身后,直直的刺出了第一刀。 但这闪烁并非毫无代价,每一次闪烁都代表着巨大的魂力消耗,罗牧默默地估算了一下,以自己现在的魂力,充其量自己只能用出三次,如果第四次使用自己必定会因为魂力耗尽完全失去战斗力。 周遭的风无时无刻都在将无数的感知信息送入罗牧的脑海,这种奇异的感觉让罗牧无比的享受,仿佛他能够在这黑夜中掌控一切,他就是这黑夜的君王。 五号体内的魂力疯狂的运转了起来,他裸露在外的身体仿佛镀上了一层古铜色的光芒,而后五号猛地一踩地面,一跃就到了罗牧身前,一拳从上而下直冲罗牧的面门,体内的魂力带给罗牧极迅猛的速度,他的身法隐没在黑夜中,极快的向身边一侧,手中的风刃向着五号挥出的臂膀一刀划了下去,可结果并不像罗牧想象的那样让五号的胳膊皮开肉绽甚至一刀切下他的小臂,可那风刃劈在五号身上居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刺耳声音,五号的手臂闪着古铜色的光芒竟让风刃切不进他肌肤丝毫,罗牧一愣,五号狞笑一声一个转身另一只拳头一拳挥了出去,罗牧来不及反应,匆忙之下双手在胸前交叉,生硬的接下了这一拳,巨大的冲击力竟让罗牧直直的飞了出去。 五号根本不给罗牧丝毫远离的机会,一踩地面径直跟上,两人贴身斗在了一起,别看五号身材壮硕,但却灵活至极,拳头,手肘,膝盖,每一击都刁钻至极,让罗牧疲于应付,可罗牧身上传来的反震力量也让五号暗暗心惊,他根本想象不到罗牧瘦削的的身体竟蕴含着如此强大的力量,可罗牧哪怕经过暗质每夜都在增强体质,以至于现在竟能与一名以力量和格斗擅长的力格御魂师角力,但他仍在这番打斗中隐隐落了下风,甚至五号有几拳已经落在了罗牧身体上,势大力沉的拳头让罗牧感觉自己下肋仿佛已经折断了几根骨头,罗牧已经用出了第二次闪烁,可五号避也不避,让罗牧径直一刀刺在了自己背心处以此换来了极佳的机会,一拳打在了罗牧头上。 罗牧被打的仿佛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罗牧咳出一大口鲜血,嘴角的巨大伤痕让罗牧此刻看上去极为狼狈,这一切发生的极快,快到缪云刚把班克送回房间出来,就看到罗牧被五号一拳打了出去,缪云的眼睛顿时一红,肉眼可见的癫狂从缪云眼中仿佛逸散而出,缪云嘴角竟露出了一个极残忍的笑容,那磅礴的杀机竟让缪云身边的风雪都仿佛慢了起来,正一步步气定神闲的走向罗牧的五号全身一冷猛地停下身子,全神贯注的摆出了一个应敌的姿势转头看向缪云,巨大的杀机笼罩了五号身体每一处,让他情不自禁紧绷起了身体,他知道,面前这个漂亮的女孩可能是他现今最大的敌人。 就在两人间的战斗一触即发的时候,一声咳嗽突然传了出来,罗牧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缪云转过头看向罗牧,那疯癫的瞳孔中竟含上了几分关切,可罗牧却一挥手“你不要插手” 缪云一皱眉头仿佛要说什么,可罗牧却坚定地望了她一眼,发自内心的不愿忤逆让缪云耸了耸肩,坐在了地上,冲五号说着“他死,我便让你生不如死” 五号毫不在意的挑挑眉,又转向了罗牧的方向,眯起了眼睛,微微残忍的笑着说道“你找死,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五号就像第一次一样,一脚猛地在地面上一蹬,虽然是相同的动作,可现在的五号明显已经用出了全力,那片地面竟被他踩出了一个小坑,几乎就在一瞬间,五号已经冲到了罗牧面前,五号的身体几乎和地面成了一条平行线,那拳头仿佛带出了一道巨大的风,一拳直冲向罗牧面前。 罗牧几乎在五号既身的同一刹那,用出了自己最后一次闪烁的机会,闪烁在了五号身后,五号狞笑了一声,甚至懒得转身,就把所有精力用在了蓄力上,打算一如刚才抵挡下这一刀,而后一拳杀了罗牧,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罗牧的手却突然猛抖了一下,那变异的奇怪魂力汹涌的涌入罗牧手中的风刃中,那本就呈灰黑色的风刃颜色骤然一暗,就仿佛融入了这黑夜中一般再不可见,而有变化的并不仅仅是颜色,那风刃边缘似乎带上了一层奇异的暗光,就在罗牧手中风刃接触到五号背心皮肤的一瞬间,那暗光竟然锋锐的直接划开了五号那坚韧无比的皮肤,罗牧毫不犹豫,刀身猛地刺进了五号的身体内。 五号就像一个被人随意扔出的破包袱般在地上翻滚出了无数圈后就再没有了声息,罗牧也落在了地上,缠绕在身遭灰色的风尽数消散,罗牧静静地喘息着,而后罗牧回过头,走向了坐在地上的缪云,罗牧的眼神有些疲惫,可剩下的唯一一只眼睛却亮如繁星,在他的身后好像簇拥着整个黑夜。 第三十一章 七年 科尔沃帝都——赫尔利斯。 科尔沃发达的科技让这座都市成为了举世瞩目的不夜城,夜已经深了,可绚丽的霓虹灯和各种高耸的大厦所带来的光芒仍把这座城市渲染的灯火辉煌,夜晚的繁星也不能与这地面上的灯光一较高下,纷纷隐去了身影。 已经接近午夜了,但最繁华的街上仍显得熙熙攘攘,有嘈杂的低语也有着高声的叫买声,从未来过赫尔利斯的人或许永远想象不了这份繁华,可无论多么靓丽的都市,永远有着背后黑暗纵横的街道,这些街道上发生的一切,可能就像赫尔利斯本地人笑话外地人一般,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赫尔利斯最靠近城市中心的地方有着一栋高耸的建筑,这座建筑有着极独特的特殊构造,它有着六个不同的切面,总体上看上去仿佛一个巨大的水晶般的奖杯,而顶部错综复杂的构梁让这栋建筑从六个方向看过去会呈现六种截然不同的风景,这不单是被称作“赫尔利斯之眼”的地标性建筑,他也象征着一种荣誉和权力,对于能够真正登上它的人来说。 今晚是赫尔利斯财政部长的女儿十八岁成人礼的日子,女皇为表现对这位科尔沃帝国举足轻重的人的爱戴,特意亲自将晚会的地点定在了“赫尔利斯之眼”最高层的宴会大厅中,在以往,这个豪华绝伦的宴会厅只用来迎接其他五个超级大国的来访。 在赫尔利斯之眼顶层宴会厅的东面有很多精致的缓台,缓台上相对隔离,有着柔和的灯光,正适合在宴会厅中有些疲惫的人稍作歇息或者是一些大人物私下做一些秘密的交易,而此刻在其中一个缓台上,一个年轻人正把一只脚踩在缓台前的栏杆上,栏杆装饰的极为华丽,无数鲜艳欲滴的花在略有些昏暗的环境中静默的开着,它们都是今天下午才从赫尔利斯海岸边的花场直接运来装饰在这里的。 年轻人身着一身黑色贴身西装,利落的短发,修长的身材,宽阔的肩膀,从后面看过去,这个年轻人仅凭身体或许就能令一些肤浅的女性为之发狂,他做着略有些不雅的姿势,安静的吸着一根通体洁白的香烟,这个年轻人安静的让人不禁有些奇怪,就在他身后不到五米的门内就是灯火辉煌热气喧腾的晚会现场,可此刻,他却仿佛随时都能与这黑夜融为一体。 年轻男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脚下的城市,在赫尔利斯之眼上几乎能俯瞰整个赫尔利斯每一处地方,甚至,能看到最远处那散发着浓重绚烂金色的皇宫。 突然身后的门慢慢的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那女子身着一身高贵明艳的红色大褶拖地晚礼裙,这种晚礼裙对穿着的人要求极高,可这个女子无论是身材还是面庞都让人乍一看上去仿佛惊艳的让人不敢再看一眼,可当你终于忍不住内心的骚动再望向那双仿佛整个天空般清澈深邃的瞳孔时,却似会整个人都被吸进去般再不忍心挪开眼睛。 这女子就像一瓶封藏了数百年的美酒,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美酒是饮后就再也不会醒来的毒药,也忍不住拼命地凑上前哪怕只是闻一闻这酒的香气,女子在赫尔利斯高层的大人物圈子里有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称呼“最香艳的毒药” 女子微微提着裙摆,露出一小截修长莹润的小腿,摇曳着无比美好的身姿走到了年轻人身边,柔美的嗓音透着一丝埋怨“你怎么还在这里,晚会都要开始了” 年轻人甚至没回头,以他的此刻的魂力充沛程度和这几年来无时无刻不在锻炼的感知力,他在女子开门前的一瞬间,通过脚步轻重,每一步间的间距就清楚地知道了来的人是谁。 他没应答,静静地抽着最后一口烟,女子恨恨的咬了咬嘴唇,毒药又如何,美艳又如何,什么都不能让这个人多看她一眼,甚至隔不了几天自己要不告诉他自己叫什么,他就能把自己的名字和所有的一切统统忘得一干二净。 男子在栏杆上掐灭了烟,转过头,罗牧的脸庞变化并不大,仍是很普通的瘦削的面庞,仍是永远紧闭着一只眼睛,可那脸庞后却散发着极独特而诡异的魅力,不知为何,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上两眼。 罗牧的声音很低,他瞟了一眼打扮的美艳动人的缪云,今天缪云特意把墨绿色的短发系成了发髻,更显得干净利落美艳动人,可他眼中依旧没起丝毫波澜,说着“走吧” 一年前。 这是罗牧来到亡者之森的第七个年头了,他也从一个瘦弱的小孩变成了身材匀称高大的年轻人,穿着衣服的罗牧仍显得有些瘦削,但如果他脱掉上衣,你就能看到他身体骨架外流畅的肌肉线条,每一条肌肉都蕴含着无法想象的爆发力,这一切都源于这七年中寒脊丝毫不停歇的地狱般的训练。 此刻罗牧正闭着眼睛站在树林中央,一小队银狼正从四周缓缓包围过来,银狼要比想象中大的太多了,它们四肢匍匐在地脊背高度几乎都有一米五左右,浑身银色的毛发却丝毫不显优雅,那猩红的眼睛,微微咧开的嘴中露着粗壮而长的牙。 这一小队银狼共有四只,头狼有着更粗壮的身体,它走在三头银狼之后,慢慢的考虑着进攻的方向,此刻罗牧的魂力早已全部觉醒,甚至已经达到了让所有人震惊的魂使高阶,可罗牧知道他的魂力增长仍没有停止,虽然缓慢,仍在慢慢增加着,如果让他使用魂力,他甚至能在一瞬间将这五只银狼变成烤起来最为方便的肉块。 可现在他脖颈上带着的一条不知由什么材质制成的项链却将他的魂力压抑在了不过魂印初阶,寒脊丝毫不想让他们活的多么舒服,在来到这片亡者之森的第五年,寒脊就宣布再不会给他们提供任何的食物,但每天的训练量仍稳定的增加着,现在早晨刚起床,罗牧等人要在一个时辰内在围绕着空地边的树林中跑上至少一百圈,而后的一天中的抛去令人观之作呕的奇异训练之外,体能训练也随着时间的积累变成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但训练再如何艰难也有能力克服,但在两年前开始,找到食物变成了他们的首要任务,因为令人咂舌的恐怖训练强度让每个人的饭量都已经不能用大来形容了,这四头银狼大概只够罗牧,缪云,班克三人吃上三天。 银狼作为这片森林中最常见的动物,自然成为了所有人的首选。 缪云紧靠在罗牧背后,罗牧身体周遭的风盘旋着卷起地上的雪环绕在两人周围,银狼生性多疑,如果正常情况看到这种诡异情况它们可能立即就会决定撤退,可此刻每一头银狼都发出了低沉的嘶吼声,不大的眼睛中红光大盛,他们早就是血海深仇的敌人,那片空地中的每个人都是。 没有丝毫多余动作,三头银狼在头狼的一声怒吼下直直扑向了罗牧和缪云两人,三头狼雄壮的身形带给它们仿佛闪电般的速度,几乎一瞬间就扑到了两人面前,可两人脸上却只写满了今天能饱餐一顿的喜悦,两人脑海里传出班克沉静的声音“左三十,六十五,右四十二,七十五” 罗牧停下了微微颤抖的手指,一把握紧手中的风刃,缪云也捏紧了拳头,两人想都不用想,以自己的为中心,按照班克的指示,轻轻低头扭身,仿佛提前预知了三头狼所有的攻击方向,罗牧手中的风刃极轻松地在与两头狼擦身而过的同时,直接在一头狼的腹部拉开一道极长的口子,而缪云更是直接,一拳轰在她身前的一头狼的脊部,巨大的力量把那头狼的脊梁居然直接轰塌了一块,两头狼甚至只来得及哀嚎了一声就飞了出去倒在地上眼看已是死透了。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在罗牧一侧的仅剩的一只狼居然放弃了罗牧直接扑向了缪云,而一直环绕在周边的头狼也大吼了一声直直的扑向了缪云,哪怕班克在第一时间报出了攻击方向,可缪云根本来不及躲闪,眼看头狼的一抓就要扑在缪云身上,一声巨大的响声从至少百米外的树林中轰然而出。 只见那头狼仿佛被不知名的力量猛地击中了头部,而后就从空中掉了下来,一动不动的躺在了地上,那头狼最坚硬的额头此刻竟然被打穿出了一个拇指粗的眼,大股大股的鲜血正从中向外冒着。 百米开外的树林中班克终于放下了手中竟有近两米长的步枪,长呼了一口气,那步枪通体闪着淡蓝色的通路,腔体内流动着不知名的液体闪耀着谈谈的光,此刻,宽大枪口处还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班克极利落的将步枪转瞬间便拆成了部件,塞进了背后的口袋中,向着两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而此刻,罗牧和缪云所在的地方,已经生起了袅袅炊烟。 第三十二章 清算(上) 罗牧熟练地架起火堆,缪云在一边娴熟的把银狼卸成了一块块易于烧烤的肉块,身边的雪成了最好的清洁物品,班克一路小跑回来,打开背包,背包中不仅有着刚拆卸下来的炼金步枪,居然还塞着各式各样的调味品,这都是缪云悄悄从亚努斯哪要来的,然后就威逼利诱班克放在了他的枪袋里。 班克小心翼翼的打开袋子,不禁又发出了一声哀嚎,罗牧和缪云早已对此见怪不怪,仍自顾自的忙着自己的事情,班克强忍着心痛,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那个袋子里本来放的是孜然,但现在已经漏的就剩一点点了,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漏了,班克从背包里拿出自己心爱的步枪,那被折成三截的步枪枪管里此刻灌满了孜然。 班克幽怨的看着缪云,刚想把枪管清理干净,缪云却一把把枪管抢了过去,赞赏的道“哎呦,小班克,你很聪明吗,这样撒孜然的时候就方便多了啊!” 缪云丝毫不顾班克呆滞的表情,把满满一枪管孜然递给了已经把肉架在火堆上的罗牧手里,罗牧熟练地操作起来。 班克这一顿饭吃的很不开心。 三人很快就大块朵墩饱餐一顿,三人这一顿明显饭量又上升不少,他们几乎吃掉了大半只银狼,其他的银狼罗牧稍作了个记号,就用雪埋在了附近。 日头已经偏斜,在亡者之森中温度的变化极为明显,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过了正午时分,温度马上就降了下来,而下午的训练随着温度的降低罗牧知道马上就要开始了,三人不禁加快了脚步,迟到所将面临的惩罚可以说几乎让每一个人都难以承受。 三人刚踏进空地就忍不住一愣,熟悉的各类器械并没出现在空地中,并且其余六人已经站成一排静静等待他们的到来,寒脊就站在空地正中央,面对着其他六人,整个空地寂静无声,罗牧等人跑到队尾站好。 “十三号归队” “十七号归队” “十九号归队” 寒脊眼睛动了动看了三人一眼,寒脊的眼神明显在缪云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可缪云却并没有看向寒脊的意思,微微低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鼻尖。 寒脊微微顿了顿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仿佛又嘶哑了几分,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仿佛引爆了一个重磅炸弹“你们的训练到此为止” 极佳的训练素质让所有人并没有过多地言语和动作,可每个人的脸上都不免带上了震惊的神色,他们已经在这里度过了整整七个年头,每天就是仿佛无穷无尽的训练与挑战自己的极限,所有人从来都没有想过如何离开,或者寒脊当年说过的话已经被所有人遗忘了。 可就在这个毫无征兆的午后,寒脊说出了曾几何时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那句话。 寒脊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都回忆起了他们当年刚来到这里时,寒脊告诉他们离开这里的唯一方法“从今天开始,我就会在这片空地里,等你们来,你们可以选择一个人,或者组成什么没用的队伍,你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杀了我,杀了我不仅能让你们离开这里,同时真正击杀我的人将会获得你们可能当前最渴望的东西” 寒脊眼睛慢慢略过每一个人的面孔,缓缓说道“那就是让你们摆脱二十岁死亡的命运” 寒脊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他微微咧开了嘴,让人分辨不出他究竟是在笑还是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嘴中那一口尖细的牙让在场的九个人终于想起来这个人究竟是何等恐怖的一个存在,能让亚努斯那样的人恭敬称呼的人真的是他们现在所能匹敌的么? 寒脊抬起一只手,从每个人胸口点过,每个人脖子上都带着一模一样的项链,那项链把所有人无论魂力高低全部压制在了魂印初阶,但它压制的不过是能调动魂力的总量,可对魂力的运用仍清晰地存在于每个人的脑海。 “这条项链在你们杀了我后会自动失效,我觉得还算漂亮,如果你们愿意完全可以留着当个纪念品什么的,不过,如果一年后的今天,我如果还能站在这里,那么这条项链将会引爆你们每个人体内所有的魂力” 寒脊咧着嘴笑着,用手比划着一个爆炸的动作“嘭!就像这样”寒脊笑着扫视了一边每个人,当然他没从任何一个人脸上看出包括恐惧在内的任何情绪,他突然感觉有些无趣,转过身挥了挥手“开始吧” 空地中央不知什么时候立起了一个木架,那木架简陋极了,两根木棍笔直的插在地面上,两根木棍上架着一根横梁,寒脊走近木架,轻轻一跃,用腿弯勾住横梁,两只手抱在脑后,倒挂在了木架上,他闭上了眼睛,霎时间,一股极强烈的杀机登时充斥了这片空地,那杀机竟仿若实质般凝结了这片空地,所有人都浑身一冷,仿佛被藏在阴影中的蛇盯上了脖颈间最柔软的地方。 寒脊的声音甚至在黑暗中都让人辨不清方位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开始吧” 没有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甚至没有任何一人转身,就这么看着寒脊慢慢后退到空地边缘,而后纷纷在树林中几个纵跃消失了,就在所有人都走远的时候,寒脊又睁开了眼睛,看向了缪云消失的方向。 在五号被罗牧杀死之后他们只剩下了九个人。 罗牧在一个个高大的树杈上极快的向前跃着,每一步都踩在树杈深厚的积雪上,罗牧没有丝毫隐藏自己身形的意思,积雪在巨大的震动下纷纷落下,罗牧在跃到高处,身形超过那浓密的树林,时不时能看到天上巨大的月亮,天空明亮极了,巨大的月亮静静地挂在天空上,星星那点点光芒岂能和这明月一较高下,整片天空仿佛只剩下这一轮明月。 罗牧内心汹涌的情感几乎冲垮了他的意识,他猛地跃到一个树杈顶站住,疯狂的大喊了起来,冲着天上的月亮,冲着下方一览无余的林海。 缪云和班克就跟在罗牧身后不远的地方,她看着前方疯狂宣泄情绪的罗牧突然有些陌生,有多少年了没见过罗牧这样大吼大叫,把自己最真实一面展现出来了?罗牧好像永远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水潭,不声不响。 罗牧在这七年中仿佛不禁身体变得再没有丝毫温度,他的心灵仿佛也裹上了永不会融化的坚冰。 巨大的风随着罗牧大声嘶吼盘旋在这广袤的森林上空,吹拂着所有树梢沙沙作响,清澈的天空仿佛能映照出这片林海真的变成了翻着白花汹涌澎湃的波涛一般,波涛一层接着一层,罗牧的大吼不知持续了多久才慢慢停歇。 罗牧等这一天真的等的太久了。 随着他声音的减小,亡者之森的深处,数不清的狼嚎依次而起,罗牧等人所在的位置不过是在亡者之森当中的位置,而最深处究竟隐藏着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可那数不胜数的银狼的洞穴和那传说中足以与魂爵御魂师一战的银狼王毫无疑问就在那亡者之森真正的中心。 那狼嚎声绵长而悠远,环绕在整个亡者之森上空,无与伦比的王者之气显露无疑,罗牧能听出那狼嚎声中蕴含着的意味,那是对他的不屑,或许在银狼王眼中,他们这些人类不过是混在这广袤森林中不值一提的渣滓罢了。 他们九人都对自己的实力很清楚,他们九人无论谁都没有把握在魂力被控制在魂印初阶的状态能够单独击杀寒脊,所以合作是必不可少的,今天是离开空地的第三天了,就在这三天中七号和一号都来找过罗牧,希望能够合作,毕竟杀死五号就已经毫无疑问的证明了罗牧的实力,而且缪云和班克很明显只听罗牧一个人的,所以如果能拉罗牧入伙等同于获得了三个人的帮助,所以七号和一号对于拉拢罗牧都不遗余力。 可罗牧都拒绝了,并不是罗牧贪图寒脊口中所说的无法想象的奖励,而是寒脊只能由他亲手杀死,其他人都不行。 据班克最后获得的消息,一号,三号,九号最后组成了一个小队,七号,十一号,十五号则走到了一起,经历过这么多年训练的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三人永远是小队最佳的配置,足足三天过去了,却没有任何一队人率先出手,因为他们都希望能通过其他小队动手后摸清寒脊实力的深浅,而第一个出手的小队可能完全无法预知最后的结果,罗牧却丝毫不会去思索这类的事情,他三天没出手唯一的原因就是他需要平复自己情绪。 罗牧听着那狼嚎声渐渐减弱,终于森林上空只剩下了风的声音,他回头看了班克和罗云两人一眼,眼睛紧紧盯住森林中的一小片空地,脚尖一点树梢,身体周遭的风顿时盘旋在了他身边,树梢被罗牧踩得弯成了仿佛天上一般的满月,而后,罗牧的身体就像一道激射而出的利剑,直冲那森林中空地而去! 第三十三章 清算(中) 第三十三章清算(中) 灰色的风就盘旋在罗牧身边,在他身后在这片天空带出长长的残云,天空在罗牧眼中并不那么清澈,无数的风都有着他们的轨迹,每一道风都有着不同的色彩,树林间落叶上刮过的风,雪地前卷起雪花的风,每一道风在罗牧看来就仿佛在天空中流光溢彩的丝带,而所有的风都会汇聚在他身边,轻轻托起他在天上无所顾忌的翱翔。 罗牧就仿佛一道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对着树林中央那不大的空地汹涌而去,他身边汇聚的风与空气摩擦产生剧烈的火光,他就像从九天上落下的星辰,伴随着罗牧嘶吼声逐渐加强,他已经冲到了那空地的正上空。 缪云一手拎着班克,就跟在罗牧身下的树林中,修长的腿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在各个树干上一闪而过,竟也没落下太多,缪云又一次罕见的微微皱起眉头,班克仍带着丝丝怯懦地表情抱着他的枪袋,三个人各怀着不尽相同的心思就这么突然的迎接了这最后一天的到来。 他们都知道此次一去,有去无回。 “把我放在这就行”还距离空地大约百米的位置班克突然说道,缪云并未停歇,一松手,班克直直的落在了一跟粗壮的树枝上,缪云并未回头,直冲空地而去,班克轻轻一翻身,那把在阴暗中微微亮着蓝色光芒的步枪已经组装就绪,班克的大半张脸都挡在了那硕大的瞄准镜后,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寒脊仍静静地挂在那简陋的木架上,他已经能听见远处天空中隆隆的响声,能蓄力一击达到这种威势的除了罗牧再没有第二人,十九是个天生的刺客啊,寒脊默默地琢磨着,可就是这么一个在黑暗中能藐视一切的人为了杀他居然放弃了隐藏自己,选择用这种仿佛昭告天下的方式直冲自己而来。 他仿佛能听见那每一道波动的风,和那隐隐约约的嘶吼中究竟蕴含着对自己的多么深切刻骨的恨意。 寒脊就这么挂着,就在这命悬一线的关头,他突然仿佛又回到了数十年之前,他就如此这般,倒着挂在自己院子里的葡萄架上,而他也好像微微挺起身,就能吻到那有着明媚笑容女子的额头。 寒脊猛地睁开眼睛,身形一闪而逝,罗牧已到身前,千里汇聚的风,那充斥着无穷无尽杀意的一拳就这么直直的轰在了那木架上,巨大的冲击竟在那空地无比坚固的轰出了直径足有五米的坑,巨大的冲击波顷刻间摧毁了空地上的一切,木架刹那间就变为一团飞灰,空地边缘的木屋就在一瞬间足足倒塌了三间,幸存下的木屋也已经摇摇欲坠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风中剧烈的摇晃。 罗牧这一击足可媲美任何魂使阶御魂师倾尽全力的一击,可现在他不过区区魂印初阶。 那风渐渐停歇,风雪仍四散飞舞充斥着空地上方的这片空间,罗牧从坑中慢慢的站起身,此刻才看清,罗牧身着居然是那身他从青禾而出沾满血污的白色开衫,没人知道那早该消失的衣服怎么又回到了他身上。 突如其来的风又刮过空地,吹拂着罗牧身上的白色开衫,大片的干涸血迹凝固在那白色衬衣上,让风吹拂着衣角烈烈作响,那白色开衫早已显得太小了,罗牧只能敞着怀穿着,风吹过,露出他上半身仍瘦削却拥有着饱满肌肉的身体,仿佛无穷无尽数不胜数的伤痕遍布其上,刀疤,空洞,奇形怪状的贯穿伤,狰狞的疤痕足以让一个普通人死亡数十次,可罗牧仍旧这么静静地站着,仿佛这七年经历一念间便一闪而过,从未留下任何值得怀念的痕迹。 可能是,他本就不记得。 寒脊仿佛一阵烟雾,就微微佝偻着腰站在大坑边缘,罗牧的眼神亮如繁星,寒脊微微抬起手,罗牧颈肩的银色项链应声而断,罗牧仿佛能听到体内沉寂太久的魂力猛然间汹涌澎湃流淌在体内的巨大吼声。 没有丝毫言语,罗牧的速度仿佛已经超过了流动的风,脚尖一点地,直奔寒脊而去,两人之间只能有一个结局,那就是一个人再不会醒来。 寒脊突然直起腰背,尖细刺耳的笑声终于又响彻在这片空地,一柄灰色无柄军刀在他手中如云般凝聚,寒脊微微咧开嘴唇那一口尖细的牙仿佛又绽放出了笑容,罗牧一刹那就到了身前,那澎湃的杀机死死锁定了寒脊周身每一处,让寒脊避无可避,可寒脊又微微弓起了身体,一刀挥出,与罗牧手里的巨大风刃居然刮出了大片的火花。 寒脊的刀究竟有多快,他一击荡开罗牧手中的风刃,几乎毫无迟缓的一刀冲着罗牧的咽喉就割了过去,罗牧猛地侧过头,可那刀仍在罗牧脖颈留下了一道极细的线,可鲜血已经流淌了出来,罗牧侧过头向身边一翻而过,寒脊的实力远超他的想象,至少要比记忆中海滩边强上太多了。 罗牧还未落地在空中挥手一道极细的风刃直冲寒脊背后而去,罗牧根本没指望这一击能建功,一手撑地,反身而起一刀直劈寒脊面门,在罗牧手中风宛若实质般,那柄风刃可大可小,可长可短,就在此刻,那风刃仿若巨大宽刃长刀一刀挥下,寒脊脚下仍未动过分毫,一只手将身后细小风刃弹开,而后微微偏头,手中刀顺着风刃一拨,身形向旁边一侧,罗牧这一刀径直的劈砍在了地上,竟将那地面直直的劈开了一个一米多长的口子,可那口子却细微的甚至连发丝都插不进去,可见罗牧手中的风刃究竟有多锐利。 寒脊又发出了一声尖细的笑声,一刀挥出,那窄背军刀仿佛化成了一道灰色的线直冲罗牧而去,罗牧只来得及一挥手在面前竖起了一道风壁,可那军刀竟一刀劈开阻碍,速度丝毫没有减小,直直割向罗牧眉间,罗牧猛地向后一个翻身,手中向前一划,一道巨大无匹的风刃向着身前激射而去,将那军刀来势一缓,罗牧几个翻身离开了军刀的攻击范围,而后根本不留任何喘息的机会,猛地又直奔寒脊而去。 罗牧仿佛变成了一团灰色的风,盘旋在寒脊身周每一侧,额头,下肋,腰腹,臀脊,这七年中寒脊教给罗牧的一切就在这一刻悉数展现,就在眨眼瞬间,灰色军刀与罗牧手中风刃无数次碰撞,每一次都仿佛在这黑夜中烫出了一个空洞般爆出巨大的火花。 寒脊甚至背起了一只手,一只手握着那无柄军刀居然毫无破绽把罗牧所有攻击悉数挡下“太慢,太慢,太慢了!” 每一次寒脊挡下罗牧手中的风刃,那一声声太慢了就仿佛炸雷响在罗牧耳边,以罗牧此刻魂使巅峰的魂力,还有这七年来无时无刻不在训练的技击技巧,竟在寒脊眼中不值一提,甚至让他根本提不起兴趣,罗牧手中的风刃一次挥的比一次快,他的身形仿佛尽数隐没在了风里,可就算如此,寒脊仍未哪怕移动一步,他脚下仿佛生了根,一只手挥舞着军刀,让罗牧每一次攻击尽数无功而返。 转瞬间,那风刃足与军刀相击数百次,而寒脊仿佛终于厌倦了这般无趣的争斗,就在右手隔开罗牧又一次下劈后,左手又一把灰色军刀无声无息的倒握在了手里,那灰色军刀却不像右手那般细而窄,而是有着宽阔的刀背,长度也足有右手的两个长。 罗牧在空中身形猛地出现,寒脊爆喝一声,左手一刀直直的劈砍而出,这一刀尽不带丝毫花哨的技巧,仿佛就如一个瘦弱的屠夫平白无奇的挥了出去,可罗牧竟感觉这一刀避无可避,罗牧在空中双手猛地捂住手中风刃刀柄,一个肉眼可见的由无数灰色的风组成的壁障猛地凝聚在罗牧身前,那厚重军刀就在一下瞬猛地击在了那风壁上。 可那厚重无比由无数层剧烈流动的风组成的厚壁,就在那军刀触碰的一瞬间如冰雪般消融崩碎,而后一刀直直的劈在了罗牧双手紧握的风刃上,那风刃顷刻间就被压在了罗牧胸前,罗牧以几不可见的速度猛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而后在空中的身型仿佛断线的风筝飞出了几乎十几丈,轰隆一声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寒脊一刀见效,身影仿佛融入了那刀中化为了一道灰线,直冲刚撞在地上的罗牧飞速而去,可就在他身型刚起,一道黑影从一边的树林猛地冲出,她路过的路径空气因为急速的流动卷起了漫天风雪,仿佛一头远古巨兽直冲寒脊而来,她的身影甚至让人分辨不清,甚至比罗牧刚才都隐隐快上了几分,她每一脚点在地面上时,地面都尽数破碎留下极深的土坑,寒脊竟被迫从空中停了下来,而他还没来得及转身,一个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拳头已经挥到了寒脊面前,寒脊竟来不及抬起手中刀就被一拳打飞了出去,就像罗牧刚刚一般被这一击打出了几十丈。 寒脊在空中就已经翻过了身形,可在他刚落地,巨大的响声从不知多远的树丛中砰然作响,寒脊根本来不及分辨方向,抬起刀冲着面前一刀挥出。 那刀锋与巨大的子弹相交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寒脊能清楚的看到那子弹炼金弹头无数锋利无比的尖刺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芒,鼻尖特殊的硝烟味让他在一瞬间就知道了这子弹的来历,K-2斯坦森炼金弹头。 寒脊在这一刻竟然还有心思去想这些,他心里不禁好笑,他们为了杀我竟下了如此血本。 这种弹头寒脊当年只给每人发了三颗,想必罗牧和缪云一定是把自己的都给班克了,要不然他怎么也不能留到现在。 弹头化为两半,可巨大的冲击力仍在寒脊脸颊两侧留下了细细的血痕。 寒脊抬头看向空地另一头,罗牧正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他浑身疯狂的环绕着灰黑色的风似,仿佛他穿上了一件宽大的黑袍,那黑袍剧烈的波动着,烈烈作响。 罗牧抬起头,直直看向寒脊,那唯一一只眼睛通着仿佛能激射而出的血光,罗牧身边的风将他完全包裹在内,仿佛这个空间只剩下了罗牧那一只通红的眼睛,而罗牧头上不知何时居然凝聚了一根嶙峋的扭曲尖角,尖角偏在一侧直冲天空,狰狞无比。 罗牧站直身体,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在他体内流淌,他呼出每一口气都好似带着彻骨的风,此时此刻他的声音仿佛就来自那地下十万米的九幽黄泉 “寒脊,我今日必杀你” 第三十四章 清算(下) 无数灰黑色的风就盘旋缠绕在罗牧身体上,仿佛他穿上了一件有着无穷无尽流动着的纹路的披风,或者就好像有一个巨大的黑夜中的恶魔将他的身体包裹了在内。 头上那一根狰狞直冲天空的独角闪着暗暗的光,披风或是阴影渐渐成型,而罗牧仿佛整个人完全融入在了这片黑夜中,他就像披上了黑夜的披风,变成了这阴暗中的一部分,罗牧身体的辨识度变得极低,普通人几乎用肉眼完全无法分辨出他的身型。 罗牧体内的魂力疯狂的运转着,罗牧感觉到体内的魂力在刚才的战斗中又猛地提升了一大截,魂力的提升仿佛超过了一个临界点,而后便带来了这样的变化,他感觉到无穷无尽的战意汹涌流淌在体内和脑海中。 一声暴喝,罗牧的身型就在这一瞬间与十丈之外猛地出现在了寒脊脑后的上空,寒脊还没反应过来罗牧已经一刀斩出,可寒脊的实力也在这一刻真正展现,仿佛身体的本能一般猛地低下身形,罗牧这必杀的一刀居然只斩断了寒脊几根黑发。 寒脊一矮身几乎在一瞬间向前平移出了几丈,而另一个他就在这一瞬间已然成型,两个寒脊站定后回过头,久违的癫狂和对战斗的渴望又从他的眼神中腾起,伴随着尖细的笑声,寒脊的速度居然比刚才迅捷上了数倍不止,寒脊仿佛整个身体都变成了一条灰色的细线,直刺罗牧而来,另一个寒脊手中刀力量更强,可速度却略慢,缪云正好赶上,一把竟抓住了寒脊分身的脚踝把寒脊从冲刺的状态中拽了出来,寒脊的分身并没有丝毫言语,一刀就向缪云劈了过去,以两人的力量哪怕轻微的擦碰都在空气中带出剧烈的爆炸声。 罗牧的力量和速度以及对魂力的掌控都在这种状态中得到了巨大的提升,罗牧挥手间就是剧烈的风直冲寒脊而去,那风带着泯灭一切的气息仿佛实质般,可寒脊的速度却更胜一筹,仿佛在空中如一条游蛇,转瞬间避开了所有风波,已经来到了罗牧面前,一刀竟直直劈开了罗牧最后释放出的一道风,刀锋眨眼间就已经逼在了罗牧眉间。 可寒脊却一瞬间失去了目标,这一刀居然劈空了,而后根本来不及反应,身后一个身影凭空而现,手中风刃登时胀大数倍,一刀在寒脊背后留下了一道极深极大的伤口,寒脊只凭借本能向前跃出几分,稍稍减轻了伤口程度,如果一动不动,寒脊现在可能已经被斩成了两截。 寒脊如一道灰线向前闪烁而出,而后出现在罗牧身前几丈处,回过头看向罗牧,罗牧浑身包裹在黑影中,让人分不清身形,如果不是寒脊对这黑夜实在太过熟悉,甚至根本无法辨别罗牧的身体究竟在哪。 两人竟一时间都没有了动作,寒脊的分身仍和缪云极惨烈的战在一起,贴身肉搏的惨烈程度不言而喻,缪云手无寸铁竟和寒脊的分身打成了平手,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缪云的魂力早已突破了魂使初阶,可罗牧问过很多次,缪云自己仿佛也不甚清楚,她究竟有没有领悟自己的魂技,仿佛她的能力就是无穷无尽的增强个人的身体素质。 缪云和寒脊的分身碰撞击打带来的巨大空爆声仿佛响彻在这片空地每个地方,两人的身形都迅捷的让人肉眼完全无法分辨,可两人的打斗始终围绕在空地周边,并未参与进空地中央一步,将这场战斗最后的决定留给了空地中央的两人,如果寒脊杀掉了罗牧,那缪云落败死亡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如果罗牧杀掉了寒脊的本体,那与缪云此刻战在一处的分身也就转瞬间不复存在了。 两人间竟然奇怪的进入了诡异的安静,可两人都是有苦自知,罗牧的眼睛仍在闪着暗暗的血红色,随着罗牧身体的晃动在空中留下一条血色的影子,罗牧的身体并未落在地上,身体周遭的风将他微微托浮在离地面一米左右的位置,两次闪烁给罗牧带来了巨大的魂力消耗,哪怕现在罗牧已经迈入了魂灵初阶,可罗牧很清楚的知道,闪烁借助的是暗质的力量,现在他对暗质的认识在这七年中的不停使用已经迈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 暗质是构成空间的基石,但罗牧通过操控暗质只能破坏空间,而这种撕裂正是破坏空间后给他带来的力量,闪烁这种能力就是通过撕裂小范围的空间进行跳跃,闪烁在罗牧进阶后拥有了更广阔的距离,但是给罗牧带来的身体消耗也更大了,按照罗牧对自己估算,自己现在哪怕魂力在自己的第一个魂技“夜影”状态而提升了三成,也不过仅仅能再用三或四次,之后自己就会像以往一样,魂力完全耗尽而再无任何战斗能力。 “夜影”是罗牧给自己的第一个魂技起的名字,这个名字虽然经历了缪云强烈的反对,但是最终还是被罗牧记了下来,和那一本子每页上都写满寒脊两个字一起。 寒脊背后的伤痕向外翻卷着,罗牧的风独有的湮灭属性给寒脊带来了极大的伤害,后背的伤痕根本无法愈合,而且那风仿佛有着生命,正一点一滴的蚕食着寒脊的生命力量,寒脊必须无时无刻的动用一部分不小的魂力压制住这种诡异的力量。 两人都清楚地知道在这次喘息后,就是不死不休。 这份诡异的安静并未持续多久,仿佛仅仅一瞬间,伴随着寒脊一声尖笑,两人轰然碰撞在一起,这场战斗真真正正拉开了大幕。 巨大的冲击波竟将缪云和寒脊的分身推出了空地周围,空地周围靠近寒脊一侧的半面的树木竟在一瞬间尽被拦腰斩断,而靠近罗牧一侧的半面树木竟在这一瞬间尽数枯萎,两人战斗的已经进入了最后的白热化阶段。 罗牧挥手间仿佛就是无尽的风,而左手微微弯曲带来的就是寒脊身边空间的撕裂,寒脊手中灰色的刀仿佛化出了无数的影子,无处不在,仿佛就是一转眼间,空地的地面上竟布满了巨大的斩痕和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撕开的口子,两人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罗牧身上布满了细小的刀口,而寒脊身上的衣服毁坏的更加彻底,上半身几乎已经变成了布条,赤裸的精壮上半身布满了血口,血污已经把他的裤子染上了不一样的黑色。 两人的战斗所逸散出的能量波动充斥着整片空地,卷起了漫天飞雪,两人的身形就像两个肉眼观察不到的黑影在这漫天飞雪中以难以描述的速度猛地碰撞又分开,沉闷的声音和撕裂肉体的声音无时无刻都在传出。 这种阶级的战斗炼金步枪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班克找机会又射出一颗珍贵的炼金子弹却根本追不上两人的速度,班克只好无奈的放弃了寒脊本尊而开始不停地给缪云提供一些帮助。 在空地周围另两只队伍早已悄悄潜伏在了旁边,可这种剧烈程度的战斗两支队伍都不敢贸然参与,都隐去了自己的身形藏在了一遍,等待那个最终时刻的到来。 寒脊和罗牧两人都已经逐渐进入了强弩之末,可两人都清楚的知道,两人都有一个最终的手段没使用,那就是进阶魂灵阶领悟的第二个魂技,罗牧是刚刚才在战斗中堪堪突破了魂灵阶段,而寒脊则是在七年前,上交了那珍贵的魂种后获得了伊格尼兹的奖励而突破的,两人都知道,在这一刻,这第二个魂技出现的时刻就是战斗终结的时刻。 罗牧已经又用出了两次闪烁,可一旦寒脊知道了罗牧这种能力自然会有所防备,这两次闪烁极大的消耗了罗牧的魂力,却并未取得效果,寒脊身上的无数细碎伤口大部分是被罗牧手中诡异的风刃所伤,而每一个刀口的增加就意味着寒脊需要多分出一份魂力去压制那诡异的魂力。 罗牧动用暗质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准备,可以现在的情况,罗牧哪怕稍稍分神就可能在转瞬间万劫不复,虽然小范围撕裂空间虽不能给寒脊带来巨大的伤害,可寒脊几次凭借更胜一筹经验用身体受伤换来的必杀机会都被轻描淡写的化解,罗牧手中风刃附着的空间被撕裂后带来的巨大力量让寒脊手中刀根本难尽寸功。 寒脊又一次突刺后明显察觉到了罗牧撕裂的空间传出的波动明显减弱了很多,竟未完全化解自己这一次攻击让寒脊在罗牧身上留下了一道伤痕,寒脊不打算再等了,寒脊右侧小腿上的魂纹骤然大亮,寒脊就在一瞬间化身出了无数个本尊,寒脊的身形仿佛布满了这片空间每一个地方,而他手中的灰色军刀竟第一次离开了他的手,无数个身影手中的灰色军刀仿佛从这片空间没有任何死角激射而出的无数道灰线,铺天盖地的笼罩了罗牧。 而罗牧却在此刻闭上了眼睛,身上的黑影仿佛真的变成了一个影子,竟然从罗牧身后立身而起,变成了一巨大的只有一只狰狞独角,猩红独眼的恶魔,可那恶魔只有上半个身子,下半个身子竟连接在罗牧身上,罗牧手中风刃竟一瞬间变得通天彻底般巨大无比,罗牧轻轻挥手,身后的黑影也伸出了一只极粗壮的臂膀做出了一样的动作,那风刃带着无穷无尽泯灭的气息,所过的空间尽数如镜片般破碎。 风雪骤然停歇,就在空地最中间,寒脊的灰色军刀在罗牧身上穿胸而过,而那巨大风刃已经消失,却将寒脊从左肩至右腿斩出了一个深不可见的伤口。 寒脊单膝跪在了罗牧面前,灰色军刀已经消散,罗牧用最后的力量挥出了一道风刃,寒脊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极平滑的裂缝,而后那未合上双眼的头颅仍咧着一口尖牙,滚落在了地上。 风夹杂着雪缓缓落在了地上,罗牧挥出那最后一道小的可怜的风刃后,浑身的黑雾如烟一般尽数消散,露出了他本来的身体。 猩红的瞳孔也变得澄清,罗牧微微仰起头,此刻的天空中仍清澈高远,这片森林仿佛就在这一刻再没有了任何声音,罗牧终于闭上了眼睛,一头向后到了过去,胸口最后一柄军刀穿胸而过的伤口猛地爆出一大团血花,混在正缓慢落在地上的雪花中一同散落在地上。 寒脊的分身在他头颅离开身体的时候就像一个影子从没存在过一般骤然消失,而缪云也越过空地看到罗牧一头倒在了地上,缪云脚下一点地面冲到了罗牧身后,扶住了他的身体,没让他再磕碰在地上,让罗牧平躺在了她怀里。 缪云紧紧皱着眉头,她微微偏过头看向那个身首异处支离破碎的尸体,她的父亲。 什么是父亲?缪云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声音。 缪云十岁前的人生不过只有她他一个人,这个人就像他因何出现一般扑朔迷离,将她带到这里,这个一团迷雾的组织中,缪云与寒脊的交谈甚至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在每日每夜的训练中,寒脊从未对缪云有任何偏袒,在他那里仿佛她不过就是那个缪云自己最厌恶的数字,十三。 可缪云能看到在寒脊少有看向她的眼光中居然有她难以分辨的神色,那种情绪缪云细细品味了许久许久,有紧张,有焦虑,好像还有难以掩饰想再向前走上一步的冲动。 一个优秀的刺客永远不会有属于自己的情绪,缪云还记得寒脊在上课时一遍又一遍重复的言语,可好像在缪云出现的那天起寒脊就再也不会是一名优秀的刺客,而当一名刺客拥有属于自己的情绪时,迎接他的就必将是不久后的死亡。 寒脊似乎早已知道自己终将面临的结局,所以他没打算逃避,如果寒脊隐去身形做这片森林中的影子,缪云很清楚,以他们这九个人的实战经验包括罗牧在内,绝没有任何一人能在寒脊的刺杀中活下来。 可寒脊永远没有办法将刀锋直面缪云,寒脊很清楚,缪云并不认为他这个父亲的身份有多么重要,甚至远远及不上她对罗牧的万分之一,寒脊也是平生第一次心里出现了嫉妒的情绪,所以寒脊哪怕杀尽了其余八人,而后,寒脊必将死在缪云手里。 缪云将手压在了罗牧的伤口上让鲜血流的慢些,将罗牧又向自己怀里抱了抱,罗牧的身体一如既往地没有丝毫温度,仿佛罗牧早已死了许久许久,缪云微微闭上了眼睛,将额头抵在了罗牧的额头上,又一种缪云理解不了情感出现了,可这份情感缪云却知道来自于谁,寒脊,他的父亲。 缪云将额头贴在罗牧的额头上,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一旁的尸体,嘴里喃喃着“垃圾,我们扯平了” 缪云顿了顿,抬起头看向紧闭着双眼的罗牧,眼神中充斥着坚定,可口中语气仍旧轻柔 “你要对我负责” 第三十五章 无畏 亡者之森的清晨来的总比世界各地要晚些,可就在此刻晨曦却比以往提前了片刻,慢慢的出现了,照在了这片不大的空地上,空地仿佛被无数炸弹狂轰滥炸了每个角落般,地面各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凹痕坑洞,空地上所有的房屋物品均破碎成碎片散落在每一个地方,空地四周的树木一半枯萎,一半均被锐利的刀锋割成碎片,或许除了现在的人,再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知道这天夜里究竟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就当晨光照在寒脊的尸体上时,寒脊浑身冒起了黑色的浓稠的烟雾,转瞬间寒脊的身体就只剩下了枯骨,再过片刻枯骨也慢慢消失,可那团黑雾却在寒脊本来尸体存在的地方凝成了一团滴溜溜的转着,在晨光的照耀下变得越来越小,突然那团黑雾猛地变成了一个实体,落在了地上。 就在那黑雾凝成的小球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极清脆的响声的同时,周遭的树林中的数条黑影几乎在同一时刻以几乎平生最快的速度猛地窜了出来,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个小球或许就是能让他们摆脱二十岁死亡命运的关键。 缪云猛地伸出手向那小球抓去,可她的反应还是稍慢了半步,三号已经冲到了小球面前手甚至已经触碰到了球的边缘,突然一声巨大的轰响从树丛中猛地响起,炼金弹头带起的巨大冲击力甚至将三号整个身体打飞了出去,极佳的身法训练让三号活了下来,可代价是一条胳膊。 三号一声闷哼,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猛地站起身,脸庞上充斥着凶恶和不甘的表情,捂着已经消失的胳膊处用力捏住肩膀强行止住血,这一惊变让其他黑影身形一顿,缪云趁此机会一把将那黑雾小球抓在了手里。 缪云慢慢站起身,其他五人呈一个圆形已经将缪云所有退路尽数堵死,而三号已经彻底失去了这次争夺的机会。 缪云搂着罗牧的腰,将他架在身体一侧,罗牧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穿胸而过的伤口可能对于普通人来说是致命的,但对于罗牧来说仍有一线生机,这伤势虽然不能立刻要了罗牧的命,可如果不在一天内马上接受治疗,这伤势会随着时间慢慢扩大让罗牧再醒不过来。 五个人眼睛中充斥毫不掩饰的贪婪,此刻他们六人所谓的小队早已不复存在,此刻任何一个人为了获得缪云手里的黑雾小球都能毫不犹豫的杀死其他任何一个人,七号微微向前逼近了几步,七号是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此刻他穿着一件无袖背心,裸露在衣服外的胳膊上布满无数次争斗后留下的伤疤,七号有着扎在脑后的长发,俊美的脸庞,一双狭长的眼眸此刻微微眯起来,露着冰冷的凶光, 七号嘴角冲着缪云露出一个自认为优雅的笑容,可在此刻场景下却透露着不加掩饰的狰狞“十三,把东西交出来吧,不然,你和他谁也别想走” 缪云搂着罗牧微微挺起了腰,嗤笑了一声,缪云在罗牧面前仿佛永远是一个有些赖皮有些无理取闹的普通女孩,可罗牧不在的时候,缪云却比任何人都坚强,更何况,罗牧的命运此刻就像掌握在缪云手上,缪云仿佛第一次与罗牧贴的这么近,这么紧。 缪云微微紧了紧搂在罗牧腰上的手掌,熟悉的体温,她好像又回到了以往,一个人面对那无望的一切的时候,可现在,她身边有一个她可以豁出命保护的人,所以缪云不会畏惧一切。 缪云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伸出修长白皙的手臂,五根晶莹剔透的手指在晨光照耀下仿佛光芒都凝聚在了她的指尖,她微微摊开手掌,那黑雾小球就静静的停在她手掌正中央,缪云在这一刻身上的气势就像一名头戴冠冕的女王,她的语调似乎都变得平缓高贵起来,她微微抬起下巴,吐出了两个字“来拿” 七号脸色骤然一沉,冷哼了一声,缪云周身的气场让他极不舒服,仿佛身体都迟缓了起来可他尽力的摆脱着这种感觉,一边向前走着一边说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七号猛地一踩地面身形极快的向前扑了过去,短短的距离一闪而过,其余四人也一牵而动同时一跃而起直扑两人而去,七号当面一拳挥了出来,七号的拳头上居然闪着点点雷光,他居然是一名雷系元素格御魂师,掌握雷电的御魂师极少会出现,而一旦出现均备受举世瞩目之光,谁也想不到一名残魂会有着这样的潜力,奎恩发明的仪式哪怕极大的损耗人的寿命,可却绝对配得上夺天地之功。 其余四人各显神通,缪云抱着罗牧一偏头躲开七号的一拳,身体仿佛毫不着力般向后到了过去,以极刁钻的一脚直直向上一脚踢向了七号的下颚,缪云一脚却踢空了,她没有丝毫犹豫,一手撑地身体旋转而起,另一脚隔开了一号的长刀,而后脊背用力直接跳出了五人的包围圈,可还不等缪云落地,十七号的拳头已经逼到了面前,缪云在空中避无可避,最关键的是罗牧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如果缪云避开那么十七这一拳将直接轰在罗牧身上。 缪云猛地一转身,用后背硬接了这一拳,巨大的力量缪云将直接轰到了地上,缪云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可她根本不敢喘息,抱着罗牧就地一滚,十五号从上而下直劈而下的鞭腿将地面击打的石块乱飞。 缪云猛地站起身,头发有些散乱微微喘息着,五人已经又冲到了身前,突然空地周边响起了一声狼嚎,紧接着无数声狼嚎依次而起,仿佛连成片了一般回荡在整个空地中震耳欲聋,那五人猛地停下脚步,向四周看去,以他们的终日与银狼为战的丰富经验,银狼在进攻前绝不会暴露自己的地点,以求一击毙命,而此刻如此震耳欲聋的狼嚎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他们绝对已经包围了这里,并务必以求全歼敌人。 到底有多少,仿佛铺天盖地般密密麻麻的银狼从空地每一个方向走了出来,仿佛就像银色的浪潮,银狼群并不着急,一步步向前逼近着,仿佛戏弄他们一般缓慢的向他们包围了过来,五人面色一紧,任何人都没见过这种架势,银狼群走在最前方的是他们最熟悉的品种,可越往后,那银狼的体型也越来越大,甚至有几只身高超过了三米的庞然大物,那银狼额头上甚至已经出现了类似魂纹的奇异纹路。 随着一声不知传自何处的高昂吼声,狼群一扑而上,那五人在一瞬间就被银狼群覆盖住再找不到身影,而缪云也并不好受,仅在一瞬间就有至少五头银狼扑到了她面前,其他银狼没进攻的原因只是它们挤不过来,缪云猛烈的挥出两拳,击退了两只银狼,可更多的银狼就在这一刹那间在她身上留下了无数的抓痕。 腹背受敌,缪云不知道已经击退杀死了多少匹银狼,死去的银狼尸体甚至在她身边堆砌了成了一座小山,而缪云身上衣服近乎衣不蔽体,身上甚至没有一块好肉,尽是血肉模糊,可缪云竟然没让罗牧受到哪怕一下伤害。 缪云已经几乎麻木了,只知道一下下的替罗牧挡下攻击,而后用仅剩的一只手握成拳头一下下的挥出,缪云知道今天两人必定是走不了了,她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到底有多疯癫,声嘶力竭般,能和他死在一起,也挺好。 缪云仿佛突然又爆发了一股力量,一手居然将身前的三头银狼直接打飞了出去,她疯狂的大叫着直直向着仿佛无穷无尽的银狼群发起了冲锋,而每当她一拳打飞一头银狼,就意味着更多的獠牙在她身上咬走一块又一块的血肉。 逐渐缪云的意识都变得模糊了起来,就在她把一头壮硕的银狼打的凌空飞起的时候,另一头银狼抓住空档一口咬向了她的脖子,可缪云实在太累了,她甚至连手都已经再抬不动一下,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一道无比剧烈的光柱从空地前的树林中猛地射出,那光柱直径足有五米,从树林中竟直直穿过了整个空地又向前射出了足有十米才消失,光柱经过的路径地面都被彻底烧焦,一切在它路径上的东西无论是银狼还是人统统直接化为了飞灰。 那光柱竟擦着缪云的身体将她身边正要咬下去的银狼直接化为了蒸汽,缪云不敢犹豫,拼尽全力提起一口气,顺着那巨大空档和银狼群愣住的时候拖着罗牧跌跌撞撞的向前跑了出去,缪云刚跑出空地,身后的银狼群就已经合拢向她追了过来,缪云看到了空地边缘全身都在颤抖的班克,缪云直接将罗牧丢在了班克手里就要回头,可班克居然极为少见的一把抓住了缪云的手腕。 班克全身都在克制不住的颤抖着,眼眶中尽是泪水,可他又坚定地把罗牧交还给了缪云,示意她快走,甚至都没有一声言语,越过缪云,直面那汹涌而至的银狼群,抬起手挥了挥,缪云能看到,班克的右手至少断了三根手指,刚才那仿佛通天彻地般仿若神迹的光柱一定就出自这个怯懦的男孩之手。 缪云又看了班克一眼,就微微抱起了罗牧向前尽力的跑去,而班克就在两人身后,面对着仿佛无穷无尽的银狼潮,两只瞳孔亮起了湛白色的光。 第三十六章 阶级 缪云极蹒跚拖着罗牧在这仿佛无穷无尽的森林与白雪中走着,缪云浑身衣衫几乎破损的再看不出一个完整的布块,无数的伤痕就在缪云行走时从那衣衫下若隐若现,数不清的狰狞伤口大股大股的流出着鲜红的血液,缪云的额头有一道极深的伤痕,那伤痕几乎横贯了整个额头,伤口处的皮肤几乎全翻卷开来,成片的血液不停地流着,浸染了缪云整张脸颊和那双充斥着坚毅的眼睛。 此刻树林中安静极了,仿佛那场惨绝人寰血肉横飞的战斗从未发生过般,缪云大口的喘息着扶着罗牧在这皑皑白雪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布满鲜红血迹的道路,额头上的伤口让缪云视野中一片猩红,她不论怎么擦拭仍阻止不了那血液不停地流进眼眶,可缪云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停。 如果班克撑得时间不够长,那些银狼此刻已经越过班克所在的空地周边,那么它们顺着血迹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所以缪云早就做好了把罗牧放到树上紧接着伴随着那剧烈的呼哧声转身再也不回头的准备,可她真的想就这么再走一会,再多走一会。 严重的伤势几乎让缪云开始产生幻觉了,她总感觉那银狼的喘息声仿佛就在身后,突然缪云猛地停下了脚步,身边亡者之森中仿佛每一天都在不停歇飘散的雪花此刻竟然全部凝结在了空中,周遭万籁俱寂,本能的巨大恐惧让缪云停下了脚步,缪云几乎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这种发自心底的恐惧是什么时候了,前面到底有什么? 就在这连雪花的下落都停止,仿佛世界没有一丝声音的时候,极刺耳的嘎吱声从前方树杈相接略有些阴暗的地方传了出来,有人正踩在雪上向这里走来,那人身形未露,可巨大的威压仿佛铺天盖地般涌了过来,而仅仅用了一瞬间就让缪云向着那方向单膝跪了下去。 缪云用一只胳膊努力的撑住地面,奋力的仰起头,她到底有多骄傲,她决不允许自己向任何一人卑躬屈膝,可现在她的身体状况实在太差了,能过做到这一步已经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体力。 一个身影慢慢从阴影中走到了光明下,那居然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那女子上身穿着一件极纯净的银白色毛皮大衣,一双修长饱满的大腿就这么裸露在空气中,女子的身材好极了,胸部和臀部有着难以置信的弧度,配合上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和修长笔直的大腿,这女子浑身上下充斥着仿佛与生俱来无与伦比的野性和诱惑的气息,女子有着极高的额头和颧骨,鲜艳的略厚嘴唇此刻正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她赤着脚慢慢的走了过来,可那巨大无比的威压却也如她的美艳一般惊人。 那女子走到两人近前看着缪云努力坚持着仰起头的略有些扭曲的脸庞,微微笑了笑,居高临下的向缪云伸出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说道“把东西给我” 缪云紧紧的抿着嘴唇,可却仍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此刻她根本不敢说话,她怕一旦自己开口,没有那一股力气支撑的自己会直接瘫软在地上,那女子挑了挑修长的眉头,却并没有收回手掌,两人仿佛就在这一刻陷入了僵局。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猛地从缪云身边传了出来,那巨大的威压竟然让罗牧醒了过来,罗牧刚睁开眼,就看到了那女子向着缪云伸出的手掌,罗牧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了此刻的情况,罗牧的声音无比沙哑,可仍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冲着缪云道“把东西给她” 说完罗牧就又剧烈的咳嗽起来,每一声声嘶力竭的咳嗽都带出大蓬的鲜血,而胸口本已止血的伤口随着这震动又流起血来,缪云再也顾不上跟那女子僵持,从身后一把掏出那黑雾小球丢给了女子,赶忙帮罗牧按住了伤口。 罗牧微微直起身坐在地上,微微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罗牧的目光不敢有一瞬离开那女子的身上,身体周遭的威压让他能够很清楚的知道面前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哪怕自己没有受伤,可能这女子仍能在挥手之间仿佛解决两只蝼蚁般杀死他们,更何况现在。 女子接住缪云丢过来的黑雾小球,并未对缪云不敬的举动有什么反应,女子看着手中由一团黑雾凝聚而成的黑雾小球,那小球表面仍逸散着丝丝黑雾,仿佛有生命般慢慢流动着,这些人类可能不懂得这小球的珍贵,可卡茜欧佩亚却明白的十分透彻。 卡茜欧佩亚有些高兴,扬起了身后的尾巴摇了摇,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尾巴上光滑的毛,罗牧的瞳孔一阵剧烈的收缩,那巨大的银白色尾巴巨大无比,竟几乎和面前女子身体一般大,而且罗牧对那尾巴实在太熟悉了,面前这女子竟然是一头银狼。 几乎第一时间一个称呼就闯入了罗牧的脑海,银狼王。 没有人知道那神秘的银狼王的名字,可更没人知道的是这头被传的几乎神乎其神的银狼竟然已经能化为人身,可以预见,传说中银狼王能与魂爵级别御魂师一战可能并非空穴来风,而谁又能想到传说中的银狼王竟是这般如花似玉的女子? 卡茜欧佩亚仿佛察觉到了罗牧的震惊,她微微偏过头看了罗牧一眼,卡茜欧佩亚的声音就像她身处这亡者之森中无穷无尽的白雪一般,透彻清冽,她开口说道,“你杀了他?” 罗牧看了卡茜欧佩亚一会,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这女子嘴中的他是谁。 卡茜欧佩亚满意的摇了摇尾巴,又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中的黑雾小球,紧接着她微微向上一抛,那黑雾小球竟然就这么悬停在了她面前,而后那黑雾小球竟然滴溜溜的转了起来,罗牧在此刻也终于第一次正视自己的“战利品”,他第一瞬间就看出了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那黑雾小球中竟然充斥着寒脊整个灵魂。 可那灵魂早已不是一个整体,而是仿佛被撕成了无数碎片混杂在了这小球中的每一处,随着那小球在空中转了起来,一丝丝黑雾从那小球上腾空而起,那黑雾全汇聚成了一条,随着卡茜欧佩亚的呼吸尽数被她吸入了体内,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小球足以抵得上卡茜欧佩亚十年没日没夜的苦修,而这份力量本应是作为传承由罗牧获得的。 随着那小球变得越来越小,那小球中的东西也完全露了出来,那黑雾小球中央居然是一颗小小的狼牙,随着最后一缕黑雾被卡茜欧佩亚吸入口中,那狼牙完全露了出来,那狼牙不大却透着极璀璨的色彩,卡茜欧佩亚眼中略微露出了一丝怀念,轻轻抬起手把那狼牙握在了手里。 做完这一切,卡茜欧佩亚舒服的呼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两人,把一个手指撑在脸颊上微有些苦恼的说道“那么,应该怎么处理你俩呢?”卡茜欧佩亚有些犹豫的偏了偏头“你俩杀了那么多我的手下,可你又杀了我最讨厌的寒脊,这账就算平了”卡茜欧佩亚眨了眨眼睛“但是我又抢了你的东西,感觉有些不太厚道,怎么办呢?” 卡茜欧佩亚盯着两人纠结了一会,仿佛终于想到了解决办法,她摊开手掌,那小小的狼牙正躺在她手心,她有些不舍的又看了两眼,就轻轻向罗牧抛了出去“这是我一千岁那年换下的牙,当时被寒脊那混蛋给趁乱偷走了,你拿着这个吧,有这个东西你可以随时来找我,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可以帮你一次” 卡茜欧佩亚又站直身体,冲着罗牧抛了个媚眼,有些玩味的说道“我叫卡茜欧佩亚” 说完,卡茜欧佩亚就转过身走向了树林深处,可没走两步卡茜欧佩亚的身影就消失了,周围的雪花又开始落了下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就在卡茜欧佩亚消失的瞬间,罗牧和缪云顿时感觉身体一轻,仿佛有人从他们身上移走了一块大石头,而且两道极精纯的无属性魂力悄然流淌进了两人的体内,有这道魂力的帮助,两人顿时感觉神色一震,身体上的伤势在这道魂力帮助下极快的恢复到了一定程度,痊愈可能还要一段时间,不过暂时已经无碍了。 身体刚恢复过来,缪云就恨恨的骂道“狐狸精!”她对最后卡茜欧佩亚抛的媚眼耿耿于怀。 罗牧却没有任何表示,挣扎着站起了身,看起来似乎缪云更严重一些,不过缪云基本都是皮肉伤,而罗牧却是在那一刀之下动到了根本,伤势要比缪云严重许多,在卡茜欧佩亚魂力的帮助下也不过暂时稳住了伤势。 缪云赶忙扶住了罗牧,罗牧把那狼牙小心的收好,又把上衣脱下来披在了缪云身上,缪云身上的衣服几乎难以遮住她美好的身体。 罗牧问道“班克呢?”缪云低下头有些支支吾吾的说道“他…他留在那里帮我抵挡那银狼群了” 罗牧却没有什么表情,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他点点头“咱们回去找他” 第三十七章 盛宴 如今。 罗牧将手插在裤袋里,缪云很自然的挽上了罗牧的臂弯,罗牧推开缓台的门,一股无形的热浪仿佛扑面而来,占据了赫尔利斯之眼整个最顶层的华贵宴会厅熙熙攘攘,能够出现在这里均是科尔沃顶层权贵人士,可能他们在这酒会中随意地攀谈中就能定下无数左右整个科尔沃的决定。 一年前走出亡者之森那一刻罗牧和缪云就被送进了科尔沃最顶尖的圈子中,作为一名优秀的刺客最擅长的就是伪装自己,而罗牧和缪云均是其中的佼佼者,无论是分门别类生僻高贵的礼仪,亦或是难以辨明的语言,两人均烂熟于心,罗牧虽然仅有着七天的记忆,但他却把所有训练需要记忆的东西都做了记录,而需要身体的全都在比别人多上十倍百倍的训练下转换为了肌肉记忆,每隔七天天早上起来罗牧都会翻开自己那厚厚的记录本,用独特的速记方法从头到尾看上整整一遍。 在这一年中两人做了无数在黑夜中不可告人的事情,也联袂出席了无数场最高端的酒会,而无论哪一场,缪云似乎都会自然而然的成为最亮眼的焦点。 越美丽的女人越伴随着致命的危险,每一个死在缪云手下的人都会这么想。 整个宴会厅充斥着热闹的低语声,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圈子,相互之间保持着礼貌而自矜的距离,谈论着时下最热闹的话题,而男人间十个有九个都会提到“云”这个在场每个人心照不宣的名字。 随着两人从缓台走进来,无数双眼睛从各种方位看了过来,缪云微微仰着头享受着别人或贪婪或艳羡的目光,但罗牧虽然经过了一年仍不适应暴露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之下,他曾不止一次向伊格尼兹总教申请换一个搭档,这个搭档太显眼了,所以总会给罗牧带来些不必要的麻烦,而且现在这个搭档即便有了自己的房间却仍每晚非要死皮赖脸的跟自己挤在一起,罗牧烦不胜烦。 可不知道为什么罗牧的申请一直处于被驳回的状态,久而久之罗牧也不再做无用功了。 两人走进人群,一个不大的圈子中一个年轻人正一手举着一杯香槟,声情并茂的讲述着什么,而那不大的圈子里居然只有他一个男性,另外再场的均是年轻的女孩子,从那些女孩子专注的眼神中不难看出她们对面前这年轻人毫不加掩饰的好感,要知道,在场的年轻女孩的家室最普通的也是某城主家的千金,如果普通人能够赢取其中任意一位女孩的芳心,绝对配得上一步登天这个词,而这年轻人居然能让这么多平时骄傲的甚至对男人不屑一顾的富家千金都聚集在自己面前听他说些普通的事。 罗牧走到他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班克转过头笑着说着“牧哥,你回来了啊”班克已经不再是丛林中那个怯懦的男孩子了,他穿着一身暗银色的笔挺西装,英俊的外貌,不俗的谈吐,而最重要的是他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温和和令人无比信任的安全感让他在这科尔沃最顶级的圈子中毫无疑问的成为了少女杀手,可罗牧知道如果组织让班克今夜杀掉这里的任何一个女孩,班克或许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罗牧到现在也不知道班克那天究竟是如何从那无穷无尽的银狼潮中活下来的,两人回到空地时,那空地除了遍地狼藉和血迹外竟再无一人,甚至没有任何一个尸体,当他和缪云搀扶着走出亡者之森最边缘时,亚努斯就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他们,而亚努斯身边,班克就静静的躺在那里,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丝毫的破损,罗牧很清楚,亚努斯绝对不会踏进亡者之森哪怕一步,而班克也绝对是自己走出这片森林的。 虽然罗牧现在早已忘记当时发生的一切,但缪云却问过不止一次,不过每次无论缪云如何威逼利诱最后班克都以沉默结束了对话。 罗牧点了点头,抬起头向各位女孩点头示意了一下,就转过身向宴会厅的一个角落走了过去,班克转过身向各位女孩子抱歉的一笑,喝尽酒杯中的酒也跟在了罗牧后面,三人的身份在科尔沃的上层圈子中显得格外神秘,没有人知道他们三人究竟从何而来,而且也没传出过三人与任何官员或是商人有关的信息,可无论哪一次重要的宴会三人却几乎从不缺席,这更显得三人仿佛与所有人关系都很近却没有任何派系的颜色,这种神秘的状态让所有大人物都不约而同联想到最近赫尔利斯甚至可以说整个科尔沃的现状。 最近一年,一个说法在群众中广为流传,地狱就在每个人身边,末日已经迫在眼前,而想在这场浩劫中存活下来,只有向恶魔献出自己的灵魂,这种说法不知从何而来,但却快速的笼络了一批信徒,每天打着地狱的名头向别人大肆宣扬这种说法,女皇无数次派人公开辟谣,甚至派出士兵抓捕这些伪教徒,可不断发生的未知生物伤人事件却让政府官员的解释显得极为苍白。 而这些真正掌握实权的大人物了解的远远要比普通群众多得多,他们都心知肚明,就在他们的行列中早已有人为了私欲,触犯了禁忌,与恶魔做起了交易。 罗牧等人每次出现绝不会因为其他,一定是伊格尼兹又给三人分配了任务,今天当然也不例外,而今天的任务关乎的人员并不是别人,正是科尔沃当朝财政大臣亚尔维斯,亚尔维斯是一个富态的中年男人,有一双微小却冒着精光的眼睛,亚尔维斯在位十年,科尔沃经济在他的精确把控下稳步增长着,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如果亚尔维斯贪污的少一些科尔沃的经济能至少增加一成,但没有人敢去指摘财政大人背地里的所作所为,由亚尔维斯衍生出来的一整条经济链上所有牵扯在内的人毫不夸张的说都像一个个肥头大耳的油虫,附在这一条线上,汲取着整个帝国的油水,而亚尔维斯当然是最大的那一只。 对于罗牧来说,亚尔维斯的身份和权贵他毫不关心,而亚尔维斯在罗牧这里有着另外一个身份,早在几年前在伊格尼兹敲开亚尔维斯书房门时亚尔维斯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同意了与伊格尼兹合作的方案,他以自己的信仰换来了路西菲尔的权能,而在这一年中罗牧不知帮他在暗中解决了多少不肯配合的官员,在罗牧眼中,他能极清楚的看到亚尔维斯身体上每过一段时间就会不受控制的逸散出的一些属于恶魔的气息,但这异样只有他们三人能察觉到,在别人眼中亚尔维斯仍是那个德高望重的财政大臣。 而既然有着不停宣扬地狱学说的人在,那么必然就存在着有着自己独立认知的人群存在,就在半年前一个组织进入了伊格尼兹的视野,这个组织自称“七星”,伊格尼兹本以为这不过是个民间的无聊组织,可最近他们发现这个“七星”知道的要远比他们想象的多得多。 而通过伊格尼兹独特的情报来源,七星是一个比较松散的组织,他们打着拯救科尔沃,肃清恶魔的口号,任何能够了解他们并且有热情的人都可以加入,七星大肆在各地年轻人中宣扬自己的理念,吸纳了无数有着一腔热血能为了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的青年,最近七星的声势越来越大,经常在科尔沃各地举行大型游行。 而经过伊格尼兹的调查,在七星组织中值得一提就是那七个创始人,已经有两个经查实不过是有些影响力善于鼓动人心的普通群众,而另一人现在虽是普通群众,可在调查下伊格尼兹发现他竟然是一名科尔沃皇家近卫队的退伍人员,其余四个创始人仍未查明身份,可这一个人已经引起了伊格尼兹极大的兴趣。 今天罗牧等人接到信息就在这场酒会中将有人刺杀亚尔维斯并且公开宣讲亚尔维斯与伊格尼兹交易的事实,并据说七星已经掌握了亚尔维斯与伊格尼兹合作交易的证据,其实亚尔维斯通过奉献信仰获得的能力根本不怕一个小小七星派出的杀手,可亚尔维斯的身份现在并不适合暴露的过于早,为了表现对亚尔维斯的重视,伊格尼兹特意派出了罗牧这个小组来负责亚尔维斯的安全。 罗牧三人慢慢穿过人群走到了宴会厅周边,三人好似毫不在意的聊着天,但凭借三人现在的能力,逸散在整个空间中的魂力能让他们极细微的掌控住整个偌大宴会厅中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随着宴会厅华丽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罗牧很清楚晚会就要开始了,而就在这个时候正是刺客最适合动手的时机,但罗牧仍毫不在乎的慢慢喝着手中一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香槟,无论这名刺客以任何形式或身份出现这个宴会厅中,罗牧有信心在第一瞬间就能确定他的身份并且在他有所行动之前粉碎他所有计划,这本就是个不可能失败的任务,在经历过那七年中无数次在死亡边缘徘徊的三人面前,一切所谓刺客的顶尖手段都像过家家一样可笑。 罗牧突然停下了动作,将酒杯放在了一边桌子的托盘上,而缪云和班克两人也在同一时间看向了宴会厅另一个角落处那个不起眼正将手插在口袋里的男子。 第三十八章 治罪 罗牧放下酒杯慢慢融入人群,悄无声息的向那男子靠了过去,缪云紧跟在罗牧身后,班克却仍留在原地,班克的感知力极为强大,哪怕罗牧足足高出班克一个等级的魂力,但在感知方面即便是罗牧仍不得不承认班克有着极为独到的才华,班克不知不觉中竟笼罩上了令人看不透的神秘色彩,难以捉摸的能力,强大到异于常人的知觉和感知力,不过罗牧根本记不得,缪云则根本不在乎罢了。 罗牧就像一条阴暗的影子,仿佛游鱼般在人群中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在黑衣男子身边划了一个圈,来到了他左侧,罗牧此刻几乎已经贴在了那男子身侧,罗牧微微吸了吸鼻子,空气中细微的火药味和枪管长时间未经保养留下的独特气味在罗牧灵敏的嗅觉下一览无余,他很快就确定了这年轻人怀中揣着的是一柄市面上最常见的毛瑟燧发式手枪,这种手枪枪膛只能容纳两颗子弹,但近距离在保证杀伤力的同时能造成极广的杀伤面积。 罗牧盯着这黑衣男子皱了皱眉头,这黑衣男子年轻极了,以罗牧的观察他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岁,甚至比罗牧还要年轻一些,赫尔利斯这个年岁的青年人应该还在上高中,可以罗牧无比丰富的经验以及这黑衣男子无意中流露出的表情和细节罗牧可以保证他一定就是情报中所说的刺客,现在这年轻人紧张地甚至两条腿都在轻微的颤抖着,后背紧紧贴在柱子上,如果罗牧没猜错这年轻人如果不是穿的黑色衣服,后背肯定已经被汗渍沾染露出很大一块印记了。 年轻人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眼神中虽然极力掩饰但仍透露出丝丝的慌张,他嘴里念念有词,罗牧在一旁听的清清楚楚,无非是一些恳求天父保佑的祷告词,可以看出这年轻人是个极诚恳的阿斯蒂芬信徒,但罗牧观察下来这年轻人绝对没接受过任何相关训练,罗牧盯着他打量了这么久这年轻人仍没有丝毫察觉就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缪云已经来到那年轻人另一侧,抬头递给了罗牧一个询问的眼神,罗牧却微微摆了摆头,事情没那么简单了,罗牧相信伊格尼兹传来的情报绝对不会有错,自己的判断也不会有错,但罗牧同时也相信能够让伊格尼兹亲自调查的组织绝对不会派一个菜鸟来这刺杀一国当朝财政大臣,而且还是在他们掌握了极多证据的情况下。 这年轻人如果不出现在这里,他不过就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学生。 罗牧甚至想不通这年轻人是怎么出现在这的,这种规格的酒会可不是有邀请柬就能随便入内的,检查严格程度几乎媲美勤见女皇前做的检查,在这里如果有人能引爆一颗炸弹,毫不夸张的说科尔沃政府将会在明早直接瘫痪,更何况这年轻人竟然就在怀里大摇大摆的揣着一把拥有绝对杀伤力的手枪。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中的音乐骤然一变,由柔美的背景音变得高昂起来,而就在宴会厅最前方的宽阔华美楼梯上一个美丽的女孩子正优雅的提着裙角在全场唯一的聚光灯凝聚下缓缓走下,亚尔维斯相貌不值一提,可他的女儿却当得上气质相貌俱佳的评价,她身着一身镂空白色蕾丝纱裙,姣好的身材搭配上不错的容貌,她头戴银色镶钻发饰,细长白皙的脖子上带着一个银白色蕾丝系带,系带前一个构造极为巧妙的钻石吊坠在聚光灯的照耀下散发着令人目眩神迷的色彩。 亚尔维斯就站在台阶下伸出一只手侧着身面带笑容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从台阶上缓缓而下,德洛丽丝走下台阶与父亲拥抱在一起,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而就在此刻那黑衣年轻人终于动了,他尽力的克服着因紧张带来的腿脚的不灵敏,从一侧向着亚尔维斯所站的台子挤去,因为他太过于紧张,不知道一路上踩到了多少人的脚,不过被踩的人都表现出了极佳的素质并没有人高声喝骂,只是用不满的眼神注视着这个唐突的年轻人。 年轻人甚至紧张到不敢回头向人们道歉,只顾着一味向前挤着,而罗牧和缪云就在他的两侧慢慢的跟随着他,而班克也第一时间发现了情况并不那么简单,班克的声音同时响在罗牧和缪云的脑海“情况有些不对,我看不太清晰,你俩多加小心” 罗牧并没说话,一股细小的风却已在他指间盘旋缠绕,他已经随时做好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准备,亚尔维斯精妙绝伦的演讲技巧和不时诙谐的自嘲引来人群一阵阵笑声,而年轻人带来的微微骚动竟在此掩盖下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年轻人走的很快,转瞬间就来到了台前。 亚尔维斯的抛砖引玉也已经接近尾声,他笑着说道“我这一大把年纪就不在这献丑了,下面有请我的明珠,我的女儿,德洛…”亚尔维斯刚吐出女儿名字的前两个字,可一声高叫竟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正来自那黑衣年轻人“亚尔维斯!你可知罪!” 整个宴会厅猛地安静下来,任何人都想不到居然会发生这种情况,整个宴会厅仿佛只剩下了那年轻人剧烈的喘息声,而那年轻人吼出这一句话后竟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他的眼睛中闪烁着极坚定的色彩,亚尔维斯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他看见了就站在年轻人身边的罗牧,可罗牧却冲他微微摇了摇头,亚尔维斯极愤怒的大叫道“守卫呢!把他给我带出去!我女儿的成人礼什么时候邀请了这种人?” 那年轻人似乎知道自己时间不多,神色极其激动地说了起来,他就站在亚尔维斯的台下,他激动地话语甚至吐沫都溅到了亚尔维斯锃亮的皮鞋上“亚尔维斯!你这个帝国的寄生虫!你贪污公款中饱私囊,你蔑视王法,我告诉你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做的所有事情所有人都记在心里,你居然和恶魔做交易就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你为了铲除你的政治对手甚至派出那些阴暗的东西对自己的同胞狠下毒手,你把帝国放在了哪里!你把女皇放在了哪里!” 亚尔维斯爆喝一声“够了!是谁让你在这里撒野,快把他给我带下去”此刻赫尔利斯之眼的守卫已经控制住了那年轻人,可年轻人剧烈的挣扎着,居然一把从怀中掏出了那把手枪,神色极其激动地高叫着“亚尔维斯!下地狱去吧!” 随着一声剧烈的枪响,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惊慌失措的人群惊叫着四处拥挤起来向外逃去,就在这乱中惊变突生,那两个本欲图控制住黑衣年轻人的守卫竟一把抽出了腰间悬挂的明晃晃的长刀一跃上台冲着亚尔维斯就劈了过去,就在枪响瞬间亚尔维斯眼中精光爆盛,肥胖的身体猛地变得灵活起来,一个移步挡在了女儿面前,就在子弹临前电光火石的瞬间,一股褐黄色的能量构成的无形障壁挡在了亚尔维斯面前,那近距离的子弹居然在碰到避障时如同射入了粘稠的液体中一般直接落在了地上,甚至弹头已经被腐蚀成了黑色。 而那两名假扮守卫的刺客其中更壮硕的一个已经冲到亚尔维斯面前一刀劈下,可罗牧仿佛凭空出现在了亚尔维斯之前,罗牧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右手手指上缠绕着灰色的风轻松磕开那人双手用尽全力下劈的一刀,而后左手手指一颤,那刺客身形登时一顿,一道极锋利而无形的利刃如同划破纸面般割开了他的脖子,守卫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手中长刀掉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响声哪怕在此刻混乱的场面下仍显得格外刺耳·。 另一名刺客还未冲到亚尔维斯面前就被缪云一手扭断了脖子,亚尔维斯看向罗牧神色中有些不满,因为罗牧完全有能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罗牧并没有那么做,亚尔维斯刚要说什么,罗牧却转过了头,他知道事情远没有结束,一道掩藏极好的魂力波动终于露出了一丝端倪,这才是七星真正的杀招。 此刻宴会厅中人群已经逃散的差不多了,就在宴会厅一侧的缓台上一道剧烈无比的光柱汹涌而出直冲亚尔维斯而来,那光柱居然让罗牧感到了死亡的威胁,罗牧一挥手,灰黑色的风顿时包裹住了他整个身体,一阵风就在那光柱既身的一刹那将亚尔维斯和德洛丽丝直接送到了宴会厅另一侧,缪云也早就一跃闪到了一边,而罗牧就这么凭空消失了,那光柱竟将整个赫尔利斯之眼顶层直接射穿,那巨大的能量光柱从另宴会厅一侧冲出在夜空中足蔓延了数十米才逐渐消失,那光柱在尾端爆炸,在天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芒十字架。 而罗牧身形出现在了那发出光柱的缓台之后,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里的人影正靠在一边生死不知,而地面上竟散落了至少成百颗破碎的魂晶。 那人影虽然已经因为脱力昏死了过去,但身上微弱的魂力波动和刚刚消散的魂质都证实着这是一名货真价实的魂印阶御魂师,罗牧一挥手那昏死过去的御魂师顿时身首异处,之后罗牧向后一跃竟从那高逾百丈的赫尔利斯之眼顶端一跃而下,无数的风拖着他的身形直冲地面而落。 就在赫尔利斯之眼边上不远处的小巷里班克正一只手拎着那个在这场宴会中引起巨大骚动的年轻人。 第三十九章 热火 科尔沃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这座雄踞亚细亚大部分疆域的超级大国因科技享誉整座世界,无数英才仿若一个个夺目的星辰镶嵌在科尔沃无垠的天空中,而其中最璀璨的那一颗当之要数曾被誉为科尔沃前后五百年的历史都不得不提的超绝人物,亚当斯·安其罗。 动力机的产生,新能源鲸油的开采,清洁而又高效的生产方式均依靠这位举世闻名的狂人之手,无数难以想象的战争机器的产生几乎在转瞬间将科尔沃武装到了牙齿,在战争年代无数令人无法预料的新型武器让敌人永远举棋不定难以抉择,以至于到最后的一举溃败,科尔沃的辉煌没有任何人否认有一半来自于他的不世之功,可他却从未停歇,每年以难以置信的速度不断推出新的产品,仿佛他就像一台永动机从不曾停歇,而他却并未仅仅涉猎单一的产业方向,军事,医药,法学,甚至是绘画,诗词,均有建树。 科尔沃崇尚人文,国民信奉自由民主,而这个国家更是首屈一指提出了男女平等的思想,也是开创先河的正视了女人在历史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在这个国家的每一个家庭,女孩要随母亲的姓氏,而男孩才随父亲的姓氏,在这个仍是以男权为主导的社会中,科尔沃能做到这一步殊为不易。 这个国家同步重视科技和御魂师的培养和发掘,更是在更多领域层次竟将两者结合在一起产生了无法估量的巨大效果,这个国家以其他国家难以望其项背的超绝速度一骑绝尘发展着,又有谁能想到一百年前这座超级大国不过是偏安一隅领土不过一百公里的私有王国。 曾有无数历史学家预言过,如果按照这种发展势头,科尔沃一统世界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这一切都在五年前悄然发生了改变,英明无比的伊丽莎白三世突然离世,年仅十六岁伊丽莎白四世仓促继位,年幼的女皇怎能完全了解这所璀璨辉煌的皇宫下究竟隐藏着多少血腥阴暗的故事,掌控力的不足导致女皇的权利很大一部分下放到了各位国之栋梁的手里。 天堂和地狱不过就在一瞬间,又有几个人能面对着那唾手可得的巨大财富无动于衷,腐败仿佛瘟疫般在转瞬间蔓延了整个帝国,而无数只能仰照科尔沃鼻息的众多附属国也在这一刻蠢蠢欲动,无数的官员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牢牢地笼罩住了整个科尔沃,而紧靠咽喉的人正一步步毫不松手的勒紧绳子。 科尔沃充斥着风雨欲来的气息,而在这一个百姓都察觉到帝国的病态而议论纷纷的紧要关头,安其罗却选择了沉默,无数人将他当做救世主,祈祷着他力挽狂澜,而更多的人却在隐隐中怀疑着,这一切或许就出自于他的默许。 赫尔利斯之眼穹顶破空而出的巨大光柱带着无数晶莹的玻璃碎片消散在夜空中,剧烈的光芒在这一刻仿佛将夜空耀成白昼,可在这种态势之下竟没有任何一支驻扎军队接到调动的命令,这个黑夜就像一潭死水,掩盖着无数的黑手和秘密。 罗牧轻盈的落在地上,班克眼中微微亮着湛白的光芒,这是班克的灵系魂力的一种体现方法,他能用魂力入侵干扰别人的头脑,让别人处于昏迷状态,意志脆弱或是普通人更能让他们接受到暗示按照班克的意志行事。 而此刻那年轻人就被班克提在手里一动不动,罗牧问道“问出什么了吗?”班克摇了摇头,罗牧微微挥了挥手,班克松开手,那年轻人一下摔在地上清醒了过来,他有些费力的撑起身体,摇了摇头,而后猛地反应过来周围的情况和自己的处境,他一边叫着一边猛地退到了小巷子边的墙下。 他紧紧地靠着身后的墙壁,瞳孔中的紧张和惶恐一览无余,他仿佛为了给自己壮胆,有些结巴的大声说道“你…你们这些走狗!阴暗中的东西!帝国不会放过你们的!七…七星不会放过你们的!” 罗牧没有言语,班克微微笑了笑说道“你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我们可不是走狗,你嘴里那些帝国的蛀虫可还得巴结着我们做事”那年轻人猛地一抖,仿佛想到了罗牧等人的什么,举起一只手“你你你…”的说了半天,也再没有下文了。 罗牧“啪”的一声打开一只极昂贵的鲸油打火机,点燃嘴边的烟,吐出了一道极长的烟雾,在任务中罗牧是绝对不能吸烟的,因为身上再细微的烟味也有可能随时暴露自己的位置,但现在看来危险已经解除了。 罗牧看向那年轻人问道“名字?”年轻人颤抖着看了罗牧一会,极犹豫的回答道“阿…阿尔瓦”还不等罗牧接着问他就紧张地问道“我…我听说把名字告…告诉给恶…魔就会下…下地狱”罗牧夹着烟摆了摆手“我们不是恶魔”可阿尔瓦似乎仍有些不信,依旧紧张地紧紧靠着墙壁,甚至恨不得整个人都把自己塞进去。 罗牧也不愿意再多解释什么,接着问道“谁派你来的”阿尔瓦一个劲的摇头,“我不能说”墙头上突然传来一个娇媚的嗓音,不屑的道“不就个小小七星么,有什么不能说的”缪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阿尔瓦上方的墙头上摇晃着一双白皙的腿。 阿尔瓦猛地抬起头,极紧张却又激动的涨红了脸说道“不…不许你这么说我们七星!我…我们七星一定会拯救帝国于水火!”阿尔瓦看着缪云脸上不屑的表情,握紧拳头猛地转过身愤怒的大声的叫着“我们七星每个人都有着一样的热血和对科尔沃赤诚的心,我们只效忠于女皇,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把帝国的蛀虫连根拔起,杀光所有的走狗,我们使命是注定的,我们一定不会让帝国落在你们这种黑暗生物的手里!我们一定会还民众一个自由,光明一定会属于科尔沃!” 阿尔瓦看着班克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大口的喘着气,他知道自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他有些颓唐的靠在了墙壁上,又滑坐在了地上,低落的说着“我对不起七星,你们杀了我吧”说完,他微微抬起头把脑袋也靠在了墙上,闭上了眼睛。 过了半响他听见身边一直没有丝毫动静,他又睁开眼睛,巷子中早已空无一人,不知从哪的风中传来的戏谑的声音“好好回学校上课吧孩子” 阿尔瓦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仿佛浑身顿时失去了力量,整个人瘫软在了墙边,可他自己知道,自己心里的,眼睛中的火焰仍在燃烧,他相信自己终有一天那火焰能烧尽所有该杀之人,那火焰终能烧出一个科尔沃本来的蓝天,哪怕他知道那火焰终将会烧尽了他自己。 三人在夜空中仿佛三道一闪而逝的影子,越过赫尔利斯最繁华的中心区,周边视野顿时开阔起来,就在城市边缘三人停在了一栋不过三层高的小楼楼顶,夜已经深了,这里虽然距离市中心并不远,可夜生活仍不存在于生活在这里的居民中,大多数房子都早已熄了灯。 班克打开房顶的门走了进去,三人走这扇门要比一楼的门更加频繁,而且三人经常是夜晚行动,周围的居民几乎没见过三人几面,有的人甚至以为这栋小楼仍没找到第二个买家,班克自觉地走到一楼,三人的房间各占一个楼层,班克作为食物链最底端的人,他的空间理所当然的被安排在了一楼,而缪云的房间在二层,可缪云几乎从未在自己的领土活动过,而是时刻霸占着罗牧的地方,无论是洗澡,睡觉还是看星星,缪云就要和罗牧挤在一起。 班克下楼去写这一次的任务汇报了,小楼每一层的空间还是蛮大的,看得出来上一任房东是一个很会享受生活并且善于规划的人,房间中每个细节都井井有条透露着简约而不简单的美,罗牧在自己房间换过衣服走进浴室打算冲个澡,无论寒暑冬夏罗牧冲澡永远是冰凉的水,这种常人触碰起来都会觉得有些冷的温度罗牧却仍勉强觉得温度合适。 当时奎恩将他体温完全挥散的原因,过了这么久罗牧才有些微微的理解,暗质在黑暗中会得到更优异的发挥,而温度代表着的却总是光明,自己这种身体环境或许才能在那个时候承担大量的暗质在体内运转,如果没有这一步可能自己早就被大量的暗质因运转不畅产生淤积而爆体了。 突然,浴室门被人一把猛地推开了,缪云穿着一件若隐若现的睡袍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几乎整个身体贴在了罗牧身上,把手从罗牧肩膀上伸过去取走了罗牧身后架子上挂着的一条毛巾,拿完毛巾缪云就仿佛得逞的小妖精一般风情万种的走了出去。 在整个过程中罗牧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过一下,依旧冲着澡,甚至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他早就习惯了缪云的怪异举动,浴室这么大,缪云偏偏要走自己这边,偏偏要用这个姿势拿毛巾,有时候罗牧是真的不懂缪云。 罗牧很快的冲完了澡,用浴巾擦着仍有些微湿的头发,缪云盖着一条薄被,正用一只胳膊支起脑袋看着从浴室中走出来的罗牧,月光从一边的窗户洒进来,洒了满床银色,薄被勾勒出缪云完美的身体线条,缪云墨绿色的头发仿佛在这一刻都镀上了一层银蒙蒙的色彩,那娇艳的容貌,一双透彻清明的眼睛中莹润的仿佛能滴出水来,她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抵挡住她此刻的诱惑力。 她静静地看着罗牧,罗牧也一步步走向她,罗牧将一只腿压在了床上,整个身体向着缪云探了过去,缪云瞪大了眼睛,她此刻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已经快倒仿佛下一秒就能从嗓子中跳出来,这混蛋终于开窍了?缪云看着罗牧近在咫尺的脸颊脑袋中只剩下了这一个想法。 而后罗牧从缪云另一侧的床头柜上拿走了一包烟,他的烟抽没了。 罗牧起身,关门,动作利落,丝毫不会拖泥带水,只留下缪云在床上仍保持着微微撅起的鲜艳嘴唇。 罗牧关上了门,缪云整个人倒在了大床上,翻着白眼,她突然举起了两只手,掰着手指比划着仿佛在数着什么数字,突然她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激般,在床上猛地张牙舞爪乱踢乱踹起来,那小薄被子都被她打到了地上。 明天又得告诉那王八蛋我的名字了,缪云崩溃的想着。 第四十章 密会 罗牧走到客厅,黑暗的房间没有开灯,只有月亮的光芒照耀着屋子内有微微的光,罗牧脚步轻盈的穿过客厅来到一个不大的阳台上,整个阳台上只在中央放着一把不大的藤椅。 可这把藤椅平时罗牧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好好享受,寒云总会以各种令人瞠目结舌的理由和自己挤在一起,罗牧从藤椅后轻轻跃起,坐在了藤椅上,舒展开手脚,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而后掏出口袋里的烟,抽了一根出来,向空中一抛,香烟在空中打着转而后精准的落在了他嘴边衔住,那只精致的打火机早已经燃烧着等在一边。 罗牧深吸一口,长长的呼出一道白龙,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赫尔利斯洁净的夜空,自他亲手杀掉寒脊已经过去了近一年的时间,但罗牧却丝毫没觉得解脱,伊格尼兹就像一团浓稠的化不开的迷雾,重重笼罩在科尔沃甚至整个世界的上空,寒脊是杀死自己父母的罪魁祸首,但是罗牧从被卡茜欧佩娜拿走的属于寒脊的灵魂中能看到,其实寒脊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 寒脊固然可恨,但他也是被这个世界所改变的其中一员,但罗牧知道让这个世界变成这样的真正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那个安静坐在王座上悲悯冷笑的高大男人,路西菲尔。 可罗牧知道,自己现在太弱小了,他甚至连对这个男人的信仰都无法完全抑制,但罗牧心里清楚,复仇,可能是他现在活着的唯一意义。 罗牧必须按照伊格尼兹的指示行事,他甚至要比别人表现得更为顺从,因为罗牧很清楚,以他现在的能力,他就像一只最弱小的蚂蚁,一旦被伊格尼兹中其他的成员发现他的不忠,他转瞬间就会被伊格尼兹这辆庞大的战车碾碎成粉末。 而罗牧其实隐隐觉得伊格尼兹的动作变得快了起来,他不知道伊格尼兹究竟要做什么,但是他知道他必须阻止伊格尼兹,如果让路西菲尔通过伊格尼兹控制了整个科尔沃,罗牧将在无机会,所以罗牧尽管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但他早已做好了豁出命的准备。 罗牧知道,他要向那个男人复仇,但他现在必须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今夜的事情即便是最一般的政客也能看得出来究竟是何原因,这黑暗中的势力掺杂其实已经不太在乎隐藏自己了,每个人都能看出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隐隐中露出的急切。 能在这种规格的酒会上故意放进一个什么也不懂,怀里揣着一把并不小的手枪的刺客,能把赫尔利斯的安保人员换成自己的人,这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组织能做到的事,那黑暗中无数的阴影和线索仿佛在这一刻统统汇聚在了那赫尔利斯最璀璨的存在。 罗牧又吐出一口烟,微微抬起头,仿佛能透过这高楼耸宇中看到在那城市正中央的辉煌城池,科尔沃皇宫。 科尔沃皇宫其实并不大,并不如其他帝国那般几乎整个主城都被皇宫容纳在内,修建极高耸的城墙,甚至严禁普通人接触到五百米之内,科尔沃的皇宫不过只占据了赫尔利斯的四分之一左右,四面半圆形的围墙将皇宫包裹在内,在此刻城墙下的氟气灯亮着微黄的灯光,将围墙装饰的柔和而平易近人,巨大的紫荆花国徽印在四面围墙上,在灯光的照耀下竟隐隐发着光。 科尔沃的人文政策推行的彻底无比,甚至每年有专门的一天允许民众踏入皇宫亲自面见女皇,如果提出的见解能够得到女皇的赏识,甚至升官加爵不过就在女皇点头的那一瞬间,无数类似的故事流传在科尔沃民间,让每年开放皇宫的时候仿佛是科尔沃的另一个国庆。 可如果真的以为科尔沃纤薄亲民的围墙仿佛在大军下一推就倒的话可就大错特错了,先不论那假想中的大军是否能攻破赫尔利斯的城门,而亚当斯在这座皇宫建成当天曾毫不夸张的说过,这座皇宫哪怕在孤立无援的状态下他敢保证哪怕十万大军将这里团团围住也不能再前进一步,而这座皇宫里的一切设施完全做到了能够自给自足,而当时的女皇看完这座皇宫所有的设计后说道“哪怕世界末日,我也有自信,在我的房间里再安然无恙十年” 皇宫主殿在此刻的夜空下衬托着静谧无比,可仿佛这栋建筑也在这数十年的浸染下散发着庄重的威严,就在主殿后方的一间会议室现在竟仍灯火通明,而坐在会议室长桌尽头上位微微揉着眉心的正是科尔沃帝国权利的最中心,年仅二十岁的女皇,伊丽莎白·斯蒂芬妮。 会议室中寂静无声,只有一旁装饰用的华贵烛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而看那烛蜡流淌的迹象,他们在这间会议室一定已经坐了不短的时间了,会议室中除了女皇坐在中间,还有五人坐在会议室两侧,坐在女皇左侧的男子留着寸发,脸庞上满是饱经风霜的痕迹,壮硕的身体笔挺的坐在椅子上,一看就是久经战阵的军官,而坐在女皇右手边的却嚇然是一名风韵犹存的女子,那女子三四十岁左右,将一头波浪长发扎成发髻,露出洁白修长的脖颈,女子极高雅的坐在高背椅上,可晚睡的疲倦仍有一丝挂在她的脸上,她保养极佳的脸庞此刻也隐隐露出了一丝倦容。 那名军官下手坐着一名英朗的中年人,中年人一头亚麻色的微卷头发,用摩丝打理的极为光滑,服帖的梳向脑后,他有着极具高加索人的面貌特征,高鼻梁,薄嘴唇,宽阔白皙的额头,中年人有一双宝蓝色的眼睛,如果他再年轻十岁,任何人也会认为他是某个广为人知粉丝无数的偶像歌手,可现在他就坐在这间此刻略显阴沉的会议室中,两只手都平放在腿上,将整个身子都靠在高背椅上,微微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他的对面坐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那老人的年岁已然不小,脸上微褐色的斑显出他的年事已高,可老人的一头白发却打理的一丝不苟,老人用双手撑着下颚,盯着会议室墙上的挂钟,看着那秒表时刻不停地走着。 在老人下手坐着一名看面相应该是会议室中最年轻的人,他约三十岁出头,微尖的脸上有两撇稍稍卷起角的胡子,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顶高沿西帽,男子却也是整间会议室中最不镇定的一人,他微微皱着眉头,不停地看着手腕上的精致腕表,甚至有些坐立不安的抖着腿,一刻不停的调换着坐姿。 如果是在平常早有人跳出来指摘他行为不端了,可此刻坐在会议室里的众人没有任何一人有这个心情。 斯蒂芬妮穿着一身米白色的便装,微微揉着眉心坐在高位,继承于伊丽莎白世家的优良天赋,斯蒂芬妮有着极高雅的容貌,仿佛与生俱来的领导和观察力随着她年龄的增长也令人心惊的一步不停地增长着,她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女王。 此刻斯蒂芬妮能察觉到会议室中越来越压迫的氛围,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所有人其实在此刻都是在强装镇定,而且在座的每个人其实都心知肚明,计划多半已经失败了。 可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在这个时候挑明这个事实,只能等那边一切尘埃落定,前来汇报的人推开那扇现在显得沉重无比的会议室大门的那一刻。 亚力士能感觉到他仿佛陷入了漩涡的中心,虽然平静,但却充斥无与伦比的巨大压力,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那双宝蓝色的眸子里少有的闪过了一丝不甘,今晚的计划几乎可以说是亚力士一手推行的,他今天傍晚走进这间会议室时自信满满,而他安排的人本应该在一小时前来到这间会议室并汇报出能让他名垂千古的业绩。 亚力士紧紧皱起了眉头,本平放在双腿上的手也渐渐握起了拳头,坐在亚力士身边的巴奈特感觉到了亚力士的不忿,他还是很器重这名科尔沃的明日之星的,亚力士可以说是巴奈特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权贵,而亚力士也从未让巴奈特失望过,不过这次,可能就要例外了。 巴奈特知道这次的挫折可能是任何一人都无法承受的,可他在此刻仍是选择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亚力士的肩膀,亚力士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这名军中威望无人能出其左右的科尔沃大元帅,亚力士眼神微闪,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坐在亚力士右前方西装笔挺的比其尔早已等的不耐烦了,终于他清了清嗓子,斜撇了一眼亚力士,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女王陛下,恕我直言,亚力士侯爵的计划多半是已经失败了,我想我们也没有必要再等下去了” 比其尔的傲慢和无礼在整个皇庭人尽皆知,可命运偏偏让他有一个德高望重的父亲,比班,就是坐在他右侧花白头发的老人,今天比其尔能参加这种规格的秘密会议其实也完全因为他的父亲,比班微微抬起头也看向了斯蒂芬妮的方向,坐在斯蒂芬妮右手的耶芙娜眼中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神采,强忍住露出不雅的表情,转头看向了斯蒂芬妮。 五人除了亚力士都看向了女皇,斯蒂芬妮也能极清楚地感受到这四道目光中包含的压力,他们都很清楚,亚力士的计划如果没有她的支持是根本不可能推行的,那数百颗魂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可斯蒂芬妮很清楚,科尔沃需要一柄刺破黑暗大网的利剑,如果自己再没有丝毫动作,科尔沃这座擎天大厦就像摇摇欲坠的巨人般,随时都可能被人勒断喉咙再没有一线生机。 斯蒂芬妮的停下手指,抬起头,环绕了五人一眼,眼神在亚力士身上停留了几秒钟,她的声音在此刻虽疲惫却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再等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亚力士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而比其尔也越来越不耐烦,终于,这沉闷的环境猛地被一阵门外长廊中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那脚步声略显急促,可那军靴敲击在地板上的沉闷声音仍仿佛一柄重锤敲击在每个人心上。 候在外面的侍女轻轻打开会议室的门,微微弓着身子请示道“女王陛下,西瑞尔长官求见” 斯蒂芬妮点了点头“让他进来”,侍女让开身,一名身材高大的军官走了进来,先敬了一个极为标准的军礼,而后就说出了让某些人窃喜,让另一些人心终于沉到了底的话。 西瑞尔的语言简洁而有力,带着鲜明的军人风格“报告女王陛下,巴奈特元帅,计划失败了” 第四十一章 背面 阿尔瓦拖着疲惫的身体穿过一道又一道狭窄的巷子,就像一条阴暗中的虫子,远离光明。 有时候他离灯火辉煌的街区不过一墙之隔,可他仍选择在阴暗的巷子里低着头一个人走着,城市有多光明,那么城市背面的阴暗就有多深重,在这仿佛无穷无尽的城市背面的小巷子里不知有多少罪恶一刻不停的发生着。 赫尔利斯曾几何时以基础设施建设著称于世,这些小巷子就在不久前虽称不上灯火通明,可每过几步总会有一盏微亮的灯光挂在一边的墙上,给深夜回家的人难以估量的心灵藉慰和安全感,对于无数生活在赫尔利斯最底层的人来说,这一盏盏巷子里的灯光就是他们最值得的炫耀的东西了。 可现在,这些路灯早已发不出一丝光芒,苟延残喘的几盏也一闪一闪的发出着仿佛随时都会失去最后一口气的微弱灯光,这一切全仰仗于赫尔利斯那些天天在各大记者会不停声张赫尔利斯空前繁荣的英明官员们,他们不停地强调着亲民扶贫,可大笔大笔的钱就这么消散在了他们一夜不停的酒局上,而这灯光也再撑不过一刻,熄灭在了这沉重漆黑的夜里。 阿尔瓦转过一个弯,黑暗巷子的角落里一男一女伏在墙上正发出沉重的呼吸声,阿尔瓦早已见怪不怪,他向墙上靠了靠,想从一边悄悄地走过去,可那壮汉仍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回过头身下不停地咒骂了阿尔瓦几句,阿尔瓦权当没听见,低着头走了过去,可还不等他转过下一个弯,就在前方铁管击中身体沉闷的声音和人群低低的嘶吼声让阿尔瓦再不敢往前走一步,这些人才不会在乎他们做的事和他是否有关。 阿尔瓦靠着墙壁蹲坐在了湿冷的地上,屈起膝盖把脸埋到了腿弯里,左侧沉重的呼吸声,和右边传来的击打声,甚至阿尔瓦都能听见鲜血淋洒在地面上的声音,无数令人作呕的声音仿佛铺天盖地包围了阿尔瓦,他蹲在地上,把整个身体躲在一小片阴影中,把头深深地向下埋着,可这仍阻止不了声音一刻不停地灌入他的耳朵,阿尔瓦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黑暗就像毒药一刻不停的侵蚀着阿尔瓦心灵,他感觉自己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了,就在阿尔瓦感觉自己身体马上就要不受控制的时候,一声巨大的惨叫刺耳的划破了夜空。 伴随着不明物体撕裂和血肉飞溅的声音,阿尔瓦猛地抬起了头,那惨叫声来自阿尔瓦左侧,而后整个夜空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连右侧施暴的人群都一下没了任何声息,突然,一阵极沉重脚步声突然出现在了小巷中,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极大声的咀嚼声,阿尔瓦能看见一个高大的且不成人形的身影从小巷转角中露出了影子。 一个头颅从转角伸了出来,那是一个似马的头颅,可却在头上长了一根长长的独角,极长的毛发盖住了整张脸,六只猩红的眼睛正一眨一眨的直直的看向前方,这生物的一只爪子正扒在墙边,那爪子竟有十根手指,每个手指都有着极长的指甲,这生物另一只手正攥着一根血淋淋的手臂,不停地用嘴啃食着,巨大的咀嚼声和这东西略带着愉悦的喘息声就这么充斥着整个巷子。 阿尔瓦已经吓傻了,他一动不动的仿佛雕塑般靠在墙壁上,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流了满脸,那生物仿佛察觉到了阿尔瓦的存在,从墙壁后走了出来,那生物身高足有两米有余,浑身赤裸,有着人一般的身体,可身体却消瘦无比,这生物长发遮住了整个面庞,它有着一双巨大无比的脚,每只脚上也各有十个脚趾,同样带着极长指甲。 那生物一步一步仿佛戏弄猎物般极慢的向着阿尔瓦走来,阿尔瓦极大的张开嘴,巨大的恐惧让他瞪着双眼,可他却在此刻发不出一丝声音,那东西慢慢的伸出一只爪子,眯起了长发后三只猩红的眼睛,就在阿尔瓦认为自己这一辈子即将就此终结的时候,突然,巨大的惨叫声又从阿尔瓦左侧传了出来,本在左侧小巷子的人群听见惨叫声后几个人绕过墙向这边看来,结果这个生物的恐怖让他们根本抑制不住恐惧,发出了巨大的惊叫声。 那生物猛地直起身转过头,仿佛闻到了更多食物的味道,当机立断放弃了阿尔瓦,巨大的身体却轻盈无比,一跃就奔向了另一侧巷子,过不了多久时间,听上去极遥远的惨叫声响彻不停。 阿尔瓦根本顾不上管那些根本未曾相见的人了,劫后余生的他靠着墙壁努力的克服着不听控制的双腿,一步一步扶着墙从来的路线往回以最快的速度走着,可刚转过巷子的转角,眼前的景象让阿尔瓦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靠着墙壁剧烈的呕吐起来,那本应在这里的一男一女已经被撕扯的不成人形,就像两团碎肉般,而且少了很多身体部件。 阿尔瓦却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在这里多逗留,如果那怪物又回来了它也会变成和地上的人一样的下场,他顾不上什么,用袖子狠狠地擦了擦嘴,奋力的跑了起来,赫尔利斯背后的巷子四通八达,就仿佛蛛网般遍布了整个城市边缘,可阿尔瓦就是在这长大的,这里的一草一木阿尔瓦都熟悉无比,他又找了一条虽距离回自己家最远的路线,这条路线在赫尔利斯城周划了一个大大的弧形,阿尔瓦选择这条路线唯一的原因,就是这条路线距离刚才阿尔瓦藏身的地方却是最远的。 阿尔瓦走到自己家门前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阿尔瓦甚至不想再走一步,他只想一头就倒在床上睡过去,阿尔瓦的家在一栋很大的居民楼中,居民楼的外墙已经破败不堪,看得出来这楼已经有年头了,一栋栋极小的户型就像蜂窝一般挤满了这栋楼每一个地方,一扇接着一扇的房门,阿尔瓦的家住在五层,他推开已经有些掉漆了的绿色房门,阿尔瓦进到屋子里,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他靠在了门上,仿佛重生一般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 他用了很久才缓过神,阿尔瓦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脸,悄声向屋里走去,阿尔瓦的家极窄小,陈旧的家具几乎堆满了每一个地方,可就直冲着门口的柜子上摆放着一张黑白照片,里面是一个穿着笔挺军装的男子,男子有着和阿尔瓦极相似的容貌,仿佛就是成熟后的阿尔瓦一般,阿尔瓦有些疲惫的走过相框,微微蹭了蹭相框上的灰,低声说道“爸,我回来了” 和父亲打完招呼,阿尔瓦并没回到自己的屋子,而是径直走向了厨房,熬起了粥,阿尔瓦熟练地煮完了一碗粥,米和水放的精确无比,刚好一碗,阿尔瓦微微吹了吹,端着这碗粥走向了另一个房间,一个面色灰败的女子正躺在床上,阿尔瓦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把粥放在了床头的小柜子上说道“妈,我吃完饭了,我去上课了啊” 女子微微睁开眼睛,点了点头,阿尔瓦扶着女子靠在了床边,又把仅有的一碗粥放在了女子手里,女子摸了摸阿尔瓦的头,声音嘶哑的说道“小瓦,好好上课啊”阿尔瓦开朗的笑了笑,站起身走了出去,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阿尔瓦的房间打扫的一尘不染,床铺平整,而且没有丝毫温度,阿尔瓦揉了揉眉心,拿起放在椅子上的书包径直走出了房子,关上房门前又和父亲说了再见。 走出家门的阿尔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冲着刚刚露出头的太阳露出了一个笑脸,走下了楼梯,可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能看见阿尔瓦的背影,任是何人,都能看出,这个年轻人的背影究竟有多沉重。 刚升起的晨光也照在了罗牧的脸上,罗牧微微睁开了眼睛,他昨晚上不知什么时候就在藤椅上睡着了,此刻他身上正盖着一件风衣,清晨的阳光略有些刺眼,罗牧下意识用手微微遮挡了下,他面前却站着一个身影。 罗牧放下手,坐起身子,缪云有些气鼓鼓的插着手说道“介绍一下,我叫缪云”罗牧点了点头,掀开衣服,缪云伸过一只手,手里正握着一个杯子,杯子里是一杯微凉的水,罗牧很自然的接了过去,缪云几乎知道一切罗牧的喜好习惯,罗牧从来都不喝热水,而且缪云也知道,在藤椅上睡了一宿,早上起来,罗牧一定会口渴。 缪云看着罗牧自顾自的喝完了水,又自然地往缪云面前一递,缪云翻了个白眼,接过空杯子,率先向房间里走了过去,留下了一个风姿绰绰的背影,缪云没好气的声音传了过来“早饭做好了,我在二楼等你” 班克和缪云在餐桌上等着罗牧一起过来吃饭,缪云双手交叉,把下巴放在手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班克则早已习惯这样的清晨,拿着一本科尔沃晨报看着,昨天的赫尔利斯之眼发生的大事几乎占据了所有报纸的头条。 第四十二章 蔓延(上) 班克一边喝着杯中的牛奶,一边翻看着手中的报纸,说道“这些报纸可真能编,非说亚尔维斯那个女儿身受重伤,真是,咱们三个出手的任务什么时候失败过”班克又翻了翻报纸,翻到了报纸最后的广告版面,他边看边读着“恋爱专家,为您排忧解难,邂逅爱情,走向人生巅峰?” 班克从报纸后面抬起脑袋看向正望着面前牛奶发呆的缪云,说道“诶,缪云,要不我帮你联系一下这个恋爱专家?”缪云看都没看班克,翻了翻白眼,端起面前的牛奶喝了一口,班克自从森林中活了下来,性格就变得开朗了许多,有的时候也敢和缪云罗牧开开玩笑了,而缪云似乎也被班克在森林中最后那一个决绝的眼神所打动了,面对班克也不再一脸冰霜,而是缓和了许多。 缪云慢慢的喝着杯中的牛奶,她仍是习惯不了,米歇尔的异端收容所带给她的影响可能终生都无法抹去,但缪云真的努力在和罗牧的生活习惯保持一致。 罗牧简单洗漱过后径直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桌子上干净整洁的过分,只有一本伊格尼兹教义《忘生经》,再就是有一本极厚的却没有名字的书本,那本《忘生经》放在桌角甚至封皮上已经积蓄了些灰尘,很明显罗牧搬进这间房子就没动过,但伊格尼兹的规矩在七年中寒脊无时无刻惨无人道的教导下,罗牧仍保持了下来。 那本没有名字的书本就放在桌子正中央,书本极厚,但却几乎每一页都有着极浓厚的翻阅的印记,这本书中记载了罗牧所有认为他需要记得的东西,包括自己在这七年中所经历的过的事情,需要记住的人,需要掌握的技能,甚至包括了他为什么要在现在翻阅并背诵这本资料。 罗牧的动作极快,他的眼睛仿佛打印机一般,迅速的扫描书本上所有的文字,并且不去理解,单纯的将它们全部印在脑子里,而这书本的第一页就是一张相片,那相片正是缪云,照片中的缪云嘟着嘴,墨绿色的长发披散在两肩,而照片下面的介绍明显有别于其他字体,这个介绍是缪云自己写的,她与罗牧所有的经历事无巨细整整齐齐的记载在上面,甚至在重要的地方,对话都写得明明白白,而缪云的名字前面还充斥着各种浮夸的形容词“可爱”“温柔”体贴“”“美艳无双”等等等等。 尽管缪云如此费尽心机的撰写自己的介绍,而罗牧确实是在每个七天早上醒来都会背诵一遍,但罗牧明显是自动过滤了其他,只记住了缪云这两个字。 罗牧的速度根本是常人无法企及的,不过一会功夫后,这本几百页的资料就全部被罗牧记在了脑子里,书本仍留有许多空页用来记以后将会和需要做的事情,而最后一页上就写了四个字,仿佛是个地名,罗德欧加。 罗牧走到了二楼的餐厅,班克早已喝完了杯中的牛奶,仍在翻看着报纸中的一些花边新闻,而缪云却喝的极慢,以至于现在才可喝掉了小半杯,缪云早算好了时间,在五分钟前将罗牧杯中倒满了牛奶,现在温度刚刚好。 罗牧拉开椅子坐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仿佛在犹豫什么,又转过头看了缪云一眼,略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是我雇的的仆人?”缪云捏着眉心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身子直接靠在了椅背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是是是,少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罗牧点点头,唯一的一只眼睛低垂下眼睑,微有些不满的说道“以后不要动我房间里的东西” 班克“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可班克马上就看到了缪云那道几乎能杀死人的目光,班克身上一凉,打了个寒颤,赶忙闭上了嘴,紧接着他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略有些严肃的问道“牧哥你什么时候动身去罗德欧加?” 罗德欧加是伊格尼兹的总部,也就是罗牧和缪云从那漆黑无比的屋子里出来的地方,而这次也是罗牧在七年训练后第一次回到伊格尼兹,而这次罗牧回到罗德欧加有一个极为重要的意义,那就是寒脊最后说的话,只有杀死他的人才能活下去。 强行激发体内的残魂,让伊格尼兹的战士们获得了极为强大的力量,可这种获得力量的方法却是以寿命为代价的,以这种方式获得力量的人都活不过二十岁,三人当中缪云最为年长,她距离二十岁,仅剩下一年的时间了。 缪云却毫不在乎,她一把挽住了罗牧的胳膊,撒娇着说道“牧哥~带上我吧~我能洗衣服做饭,什么都能干!”可罗牧丝毫不为所动,望都没望缪云一眼,默默地把手从缪云胸前波涛汹涌中抽了出来,边喝牛奶边说道“罗德欧加的函文让我一个人过去” 班克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罗牧喝完牛奶,时间分毫不差,正好是早晨五点,再过一刻钟就是阿斯蒂芬教晨祷的时间了,三人没有交流,待罗牧吃完早饭,从楼顶几个腾跃径直向着赫尔利斯最大的教堂而去。 就在昨天半夜,班克收到伊格尼兹的回执,因为昨天亚尔维斯的遇袭,伊格尼兹判定科尔沃的皇庭已经有所察觉和行动,他们决定加快速度,伊格尼兹的效率高的可怕,直接就决定今天早上让恶魔直接攻陷赫尔利斯的曼柯契大教堂,让恶魔直接暴露在人们的面前,制造更多的恐慌,极大的增加这种负面情绪的凝聚,而这种负面情绪正是恶魔力量最直接的食粮。 曼柯契大教堂是科尔沃首都也是科尔沃帝国最大的教堂,每天的晨祷都会引来数万阿斯蒂芬教徒的朝拜,如果说科尔沃皇宫是科尔沃帝国的政治权利象征,那么这座曼柯契大教堂就是科尔沃人民的精神支柱,如果这里被恶魔攻陷,那对于整个科尔沃来说将是一次巨大到无法承受的打击。 而罗牧三人今天到场的目的,就是保证伊格尼兹教的计划可以顺利进行,可能如此剧烈的大事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无法忍受的,可对他们三人来说,完成任务而已。 三人速度极快,五分钟内就已经到了曼柯契大教堂的周围,曼柯契大教堂在赫尔利斯的东南角与皇宫遥相呼应,而赫尔利斯之眼就在两者之间,三人走的是一条小巷子,小巷子尽头就是一片金碧辉煌,曼柯契大教堂占地面积极广,在此刻晨光的照耀下,五彩琉璃瓦反射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 广场中央神王朱庇特的雕像在喷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教堂前的广场上人头攒动,可却只有被微微压抑的呼吸声,没有任何一人高声言语,此刻人群已经大部分在教堂内部落座,教堂整个大体呈圆形,呈环形向外扩散有数百排的座椅,簇拥着中央的神台上朱庇特的巨大雕像,那雕像有近百丈高,教堂穹顶描绘着众神的雕画,叙述着众神的故事。 三人在五点十分准时坐在了教堂里,此刻整座教堂鸦雀无声,突然教堂穹顶出现了一束光,这座建筑的设计几乎称得上巧夺天工,伴随着太阳在天上移动时阳光的轨迹,在阳光灿烂的日子,这个时候,就会有晨曦时刻最强烈的光芒在教堂穹顶直射而入,映射在朱庇特的巨型雕像上,同时也映射在了雕像前的神台上。 一个身着墨黑色长裙的女子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神台的正中央,朱庇特的脚下。 这一束光芒映照在女子身上的一刹那,女子一袭黑色长裙上的雕花仿佛在这一刻同时绽放了一般,女子一头黑色柔顺长发,面容仿佛一如这束光芒般干净纯洁,女子抬起手,丝质的广袖随风浮动,女子微微闭上眼,唱出了第一个音节。 女子没用任何扩音设备,可这首阿斯蒂芬教曲却能极为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现场的教众仿佛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在这歌声中都被净化了,每个人的心中都浮动着这首教曲的旋律,却未有任何一人唱出嘴边,女子的歌声越来越高昂,而阳光也随着时间越来越璀璨,就在五点一刻,随着一声清脆悠远的长调,教曲正好结束,没多哪怕一分一秒,而台下的教众均双手十字相扣,低下头,将双手放在眉心,默默地祷告起来。 而罗牧三人却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他们能极为清晰地察觉到神台下魂阵的运转,否则那女子的歌声根本传不了这么广阔,那复杂的魂阵还有着各种各样极为特殊的功效,那女子仿佛令世界倾倒的魅力甚至也有一大部分要归功于这功效极为强大魂阵,罗牧甚至没去听阿斯蒂芬教曲,他通过这教堂里每一处的风,细细的体会着这座教堂的防御体系,就在祷告刚刚开始,罗牧身子稍稍一动,稍稍睁开了那只总微闭着的眼睛,敏感的灵觉让他感觉到了,就在曼柯契大教堂外的广场上,一道地狱裂缝悄无声息的敞开,那独属于的恶魔地气息,腾空而起。 第四十三章 蔓延(中) 罗牧没再回头,站了起来径直向门口走去,班克和缪云也几乎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了那股疯狂蔓延的气息,恶魔的气息普通人是感受不到的,但能察觉到的人都能从这气息中感受到无尽的堕落和绝望。 这不是罗牧第一次感受到这股气息了,今天他们三人并不会直接出现在正面战场上,而且负责攻占曼柯契大教堂的多为低阶恶魔,这些恶魔大多智商极低,并不会知道他们是谁。 据伊格尼兹的线报,曼柯契大教堂的防守极为严密,甚至有一支直接隶属于阿斯蒂芬教皇的阿斯蒂芬圣教军,这支圣教军团以悍不畏死纪律严明著称,其强悍的战斗力在整个世界闻名遐迩,和他们战斗力所一样闻名的是军团人员选拔的艰难程度,每一名军团战士除了素质过硬,并且对教会,帝国绝对衷心外,还要求他们能够通过神灵的选拔。 那是一个极为神秘的仪式,至今没有人知道神灵的选拔究竟以什么为标准,但是每一名通过选拔进入军团的战士的战力都会得到极大的提升,其中的佼佼者甚至能调动一部分神的力量,那种力量的源泉被称为圣魂,这种力量完全来自向神灵供奉自己的全部信仰,这种力量有别于御魂师的魂力,入门要求却更低,并且使用起来也更加简单,唯一需要的就是你要得到神灵的认可。 除了阿斯蒂芬圣教军的守护,曼柯契大教堂赖以自傲的还有一件物品,那就是传说中的朱庇特之血,据传,曼柯契大教堂建成那天,天生异象,朗澈天空之上仿佛传来了声势浩大的圣歌声,十二位天使踏着圣歌而来,将一盏金色的血液交到了当任教皇的手中,而后整座曼柯契大教堂圣歌四起,人们仿佛在冥冥中看见了无数的黑影烟消云散。 而这也就是罗牧等人今天的任务,朱庇特之血让恶魔们寸步难行,无法进入到教堂内部,罗牧三人需要做的就是在教堂所有力量被抽调到教堂门前迎战的时候,进入教堂内部,朱庇特之血无法被没有授权的人随便移动,罗牧三人需要做的就是使它暂时失效,而昨天半夜随着伊格尼兹的回执,班克就收到了一盒东西,这样东西可以使朱庇特之血暂时失效一刻钟,让恶魔们进入教堂,可未到时间,伊格尼兹说明并不让他们打开盒子,所以罗牧三人现在也并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三人今天都穿着一件罩住全身的灰色袍子,这样的衣着在科尔沃并不会受到人们疑惑地眼神,信奉阿斯蒂芬教的人经常会这么穿,他们相信这样的袍子会让神灵更容易注意到他们,尤其是在晨祷的时候,在场的数万教众有超过三分之二都是这样的衣着。 三人座位在大教堂的中后方,座椅上都坐满了人,而此刻晨祷还并未结束,教堂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低着头,双手合十将拇指指节抵在眉心默默地祷告着,三人突然的移动引起周边人极大的不满,可他们只以愤怒的眼神注视着这三人,却仍没有发出声音,三人毫无阻碍的走到了教堂的侧廊一闪而入,静静等待时机来临。 碧昂丝颂唱完教曲走下神台,站在离朱庇特巨大雕像的最正面,也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默默地开始了晨祷,没有了魂阵加持的碧昂丝依旧魅力惊人,碧昂丝身材极为修长匀称,脸庞柔美,两缕秀发垂在脸颊两侧,脑后随意扎起一个发髻,修长的五指和圆润的手腕在黑色长裙的映照下更显得光彩夺人,此刻的她闭着眼睛,仿佛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让人无法想象她睁开眼睛时会散发出怎样的光芒。 突然,碧昂丝眉头微微一皱,猛地睁开了眼睛向身后教堂广场的方向看去,但是随即那股奇怪的感觉就消失了,碧昂丝眉头皱的更深了一分,她转回头,抬起头望向那高耸到看不到顶的巨大朱庇特雕像,心里猛地升起一阵不安。 她的动作惊动了身边站着的另外一人,那人身着一身极为华丽的骑士铠甲,铠甲为白色,镶嵌着红色的宝石与锦带,胸甲正中绘有一个鲜红的十字,这身装扮象征着他圣殿骑士的身份,圣殿骑士便是阿斯蒂芬圣教军中佼佼者,他们都是受到了神灵的认可拥有了圣魂的骑士,圣殿骑士团中的每一个人都领导着一只百人的圣教军,圣殿骑士极为稀少,哪怕在这阿斯蒂芬教的圣地曼柯契大教堂也仅仅两名圣殿骑士而已,但他们的稀少也正印证了他们的强大,在战场上他们均是能以一敌百的无双勇士。 盖尔闭着眼睛加快了嘴中祷告的速度,随后伴随着一声细微的长音,他睁开了眼睛,盖尔长相十分英俊,碧蓝色的眼睛镶嵌在棱角分明的眼眶中,高耸笔直的鼻梁,宽阔的额头,一头金色的短发,盖尔手上平端着的骑士头盔中央印着一枚绽放的紫荆花,花蕊中的五颗星星象征着他隶属于科尔沃唯一的一阶城市赫尔利斯。 晨祷会持续十五分钟,现在还没结束,盖尔也不敢随便说话,用询问和关切的眼神望向了碧昂丝,碧昂丝微微偏头看了盖尔一眼,摇了摇头,她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感受到了什么,碧昂丝刚刚重新闭上眼睛开始祷告,异变突生! 恶魔的气息猛地暴涨,仿佛一阵风般,吹拂进了整个曼柯契大教堂,这股气息蔓延的速度极为惊人,一瞬间略微伴随着些恶臭的气息充斥了整个曼柯契大教堂,盖尔猛地瞪大眼睛,大吼一声“所有圣教军,列阵守卫教堂!” 紧接着盖尔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直冲曼柯契大教堂门前,盖尔在冲出教堂前疑惑地看向了碧昂丝一眼,她怎么能比我还要先感受到这股气息? 可此刻也根本容不得盖尔多想,如此充沛的恶魔气息,绝对是有一支恶魔军队出现在了这里,之前的赫尔利斯恶魔肃清计划盖尔几乎参加了每一起,而教会给他的解释是空间不稳定,导致产生了地狱裂缝,才有少量的恶魔从地狱裂缝中爬了出来,过不了多久空间稳定下来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可现在盖尔才意识到事情究竟有多么严重,如果只是简单的地狱裂缝根本不可能有如此数量的恶魔同时出现,很明显这是地狱一次有计划和组织的进攻! 盖尔几乎在眨眼间就冲到了教堂门口,而另一名圣殿骑士也已经赶到了门口,两人没有过多地交流,此刻驻守教堂的圣教军体现了他们极高的素质,在盖尔到达教堂前广场时已经从教堂两侧迅速有序的跑出列阵。 而此刻教堂内部的骚乱声才响了起来,无数人的呼喊和孩子的哭声一瞬间竟将这座圣明的教堂变成了仿佛菜市场一般,可盖尔等人根本来不及控制局面,此刻曼柯契大教堂前的广阔广场上充满了无数的紫色不稳定空间裂缝,无数的恶魔正源源不断的从中冲出,在最前方的是一种只能在地上爬行的的未知地狱生物,它们有着漆黑短小的身体,有着一双人类的手臂,可却有着一个不和身体成比例的巨大口器,成百数千的这种生物露着尖细的牙,滴着紫色的口涎,直冲教堂而来,仿佛整片地面都蠕动了起来。 盖尔首当其冲,只见他浑身燃起了白色的火焰,他早已带好了骑士的头盔,一把燃着炙热白色火焰的长剑瞬间出鞘,他身后的圣教军们拉起了长长的防线,包裹着整座曼柯契大教堂,每个人心中此刻都只有一个想法,恶魔如果想迈入教堂一步,必须要先踏过他们的尸体! 盖尔高举起长剑,长剑上的火焰冲天而起,盖尔高喝着“代表天主的旨意!” 他整个人都如手中那柄白色的长剑一般,直冲着恶魔军团而去,身后的圣教军仿佛一条银色的线,死死的抵住了恶魔进攻教堂的脚步,这一刹那就仿佛黑夜与白昼的交锋,黑与白的碰撞,在第一刻就爆发出了巨大的声音,一时间紫色的血液四散飞溅,几乎在眨眼间就浸透了圣教军防线脚下的每一块砖。 盖尔心中很清楚,他们这区区数百人,根本阻挡不了恶魔的攻势,但是他们必须延缓恶魔进攻的脚步,等到救援的到来,在盖尔看到恶魔的第一时间已经将此刻的情况上报给了教会,不用很久,顶多半个时辰,驻守在赫尔利斯其他教堂的圣教军就会赶过来。 而另一边罗牧的心中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三人只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此刻教堂内部几乎所有的防守兵力都被抽调到了教堂门口的防线中,罗牧三人几乎畅通无阻,仅有的几个圣教军战士在班克强大的感知力下都轻而易举的避过了,朱庇特之血就在教堂神台的正下方,也就在朱庇特巨大雕像的正下方,有一个极长极长环绕向下的阶梯,以罗牧三人的速度也足足用了五分钟才冲到底部,而仅剩的两名圣教军守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罗牧和缪云一人一个扭断了脖子。 缪云的魂技至今也没人知道,罗牧和班克只知道缪云有着远超普通人的反应速度和力量,这种身体加成甚至远超了同等级的力格御魂师,但是缪云却从未使用过她的魂技,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魂技究竟是什么。 三人面前是一扇极高的木门,罗牧刚要走上前看看能不能打开,缪云却一拳直接轰到了门上,木门瞬间破开了一个大洞。 罗牧愣了愣,不满的看了缪云一眼,缪云却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率先走了进去,木门里面的空间极大,房间内也没有什么装饰,地面上一个淡金色的魂阵悄无声息的运转着,散发浮现着各种各样的奇幻的符号。 而魂阵中央有一个台子,台子上静静地放着一个金色的杯盏,很明显,这就是朱庇特之血了。 三人没有急着向前,而是先打开了伊格尼兹昨晚上送来的盒子,盒子刚一打开,一股恶臭猛地散发了出来,缪云紧紧皱着眉头,捏紧鼻子凑近班克手中的盒子向里看去“这是啥啊?” 盒子里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罗牧站的稍远一点,小心观望着木门外的动向,闻声回头问道“盒子里是什么?” 班克的表情极为难以言喻,身为离盒子最近的他在打开盒子的一刻差点昏过去,班克的喉结动了动,表情复杂的说到“这是…这是…” 罗牧低喝一声“什么东西,快点说,咱们时间有限” “好像是屎” 第四十四章 蔓延(下) 盖尔带领的数百名圣教军团战士拉起的防线在恶魔军团的进攻下不住后退,仅仅在第一时间与恶魔军团面对面的冲撞下圣教军一方就损失了近十人,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损失,在盖尔参与的无数场战争中,以每一名圣教军战士的极高军事素质,从未有过在第一时间就被造成过如此巨大的损失。 盖尔浑身散发着剧烈的白色火焰,手中长剑每一次挥出都有十数恶魔瞬间被蒸发般烟消云散,盖尔此刻仿佛天神下凡般,紧紧地抵住了面前恶魔地进攻,其他圣教军战士也体现出了他们久经战阵的熟稔,被杀伤的战士所露出的缺口在第一时间就有人填充,整个防线虽然在不住后退,但却极大的延缓了恶魔军团的进攻脚步,但盖尔很清楚,这第一波不过是最容易的低阶恶魔,只第一波就已经让他们如此难以应付,盖尔难以想象之后究竟会有怎样的恶魔出现。 盖尔浑身上下布满了深紫色的血液,金色短发上也沾染上了些低阶恶魔未知的内脏器官,盖尔一边疯狂的挥动着手中长剑,而他身边周遭的战士仿佛也沾染上了他身上的白色光芒,也变得异常神武起来。 突然广场后方的紫色地狱裂缝猛地暴涨,仿佛整个裂缝就要被撕裂了一般,一个巨大的恶魔从中猛地跃了出来,那是一个身高近三米,身材极为臃肿的恶魔,它有一双极小的红色瞳孔,那双眼睛几乎被脸上的肉褶全部遮挡了起来,可却露着极残暴的凶光,这种恶魔浑身布满了被缝合过的印记,仿佛是被无数堕落生物撕裂后缝合在一起的一般,它手中拿着一根巨大无比的狼牙棒,狼牙棒几乎和恶魔地身材一样高,狼牙棒上甚至还挂着些被风干腐败后的不知道什么生物的肉块。 盖尔瞳孔猛地一缩,他见过这种生物,被北方贫瘠地区的人们称为杜比尔巨魔,杜比尔在那些人语言中是最肮脏的意思,这种生物生性残暴至极,并且恢复能力极强,如果不能砍下它们的头颅并且挖出心脏,杜比尔巨魔很难死去。 可盖尔身边的低阶恶魔在杜比尔巨魔出现的一刹那仿佛打了鸡血般疯狂起来,甚至用身体往盖尔身上扑去,一时间盖尔竟难以挣脱,杜比尔巨魔的加入几乎是对战场上翻天覆地的改变,他们轻而易举的就撕开了圣教军防线的口子,而这还不算完,那被极大撑开的地狱裂缝并没停歇,一只又一只杜比尔巨魔从中跃出加入战场,足足十只杜比尔巨魔,在一瞬间就将圣教军的战线撕扯的千疮百孔。 而最先出现的低阶恶魔以他们最擅长的速度直接越过了圣教军团的防守,直奔曼柯契大教堂而去,就在此刻,第一只接近曼柯契大教堂的低阶恶魔竟然突然爆成了一团血花,一层金色的障壁凭空出现,庇护住了整个曼柯契大教堂,阻拦了恶魔的前进,低阶恶魔并没有足够的智慧告诉他们应该退却,一只又一只前仆后继的冲了上去,最先出现的杜比尔巨魔也已经冲到了教堂门前,狠狠地撞在了金色的庇护罩上,他并未被直接杀死,而是被弹飞了出去,这一击竟然让杜比尔巨魔半天没爬起来。 另一只杜比尔巨魔抡圆了手中的狼牙棒狠狠向金色的庇护罩上挥去,狼牙棒和庇护罩接触的一刹那,竟响起了一阵圣歌声,一阵巨大的波纹从庇护罩上荡开,完全平摊化解了这次攻击。 教堂内本已经绝望的人们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劫后余生的欢呼声也带给了圣教军们极大的鼓舞,盖尔身上的白色火焰暴涨,他又高喝着“代表天主的旨意!”直直冲着被迫回头的恶魔军团杀了过去,而圣教军们也爆发出了极高昂的嘶吼声,一拥而上,最惨烈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罗牧眼皮跳了跳,没多说什么,快步走到班克身边,一把夺过班克手中的木盒,抬手就向朱庇特之血扔了出去,木盒接近那金色魂阵时,魂阵爆发出了一阵波纹,一个和庇护在教堂外一般无二的金色庇护罩同时出现,一瞬间木盒就化为了一缕青烟消失了,但木盒中莫名生物的排泄物居然仿佛丝毫不受影响,竟然径直的穿过了金色的庇护罩,径直的落向了朱庇特之血。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一道黑影猛地穿过了金色的庇护罩用一个盒子迅疾地兜住了那摊黑色的东西,一把甩出了朱庇特之血的庇护罩范围。 碧昂丝微微喘息着,两缕秀发也因紧张和高强度运动流下的汗迹粘在了脸庞两侧,她微微直起身,厌恶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把手用力的擦了擦,她在做这些动作时眼神一刻都没离开罗牧三人,罗牧微微皱起了眉头了,他就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朱庇特之血怎么可能连一个守护者都没有,但让他想不到的是朱庇特之血的守护者竟然是这名在神台上拥有清脆歌声的女子。 罗牧三人并未轻举妄动,而碧昂丝擦过手后,双手合十,一时间整座魂阵光芒的大盛,罗牧知道不能再等了,灰黑色的风骤然而起,罗牧身上的灰色长袍被风吹拂的烈烈作响,夜影已然发动,罗牧一拳轰在了那金色的庇护罩上。 金色庇护罩在杜比尔巨魔全力一击下都能够毫发无损,但在罗牧的一拳下竟隐约响起了一丝丝破碎的声音,碧昂丝心头微微一跳,随即她冷笑了一声,一滴金色的朱庇特之血竟从金色的杯盏中漂浮了起来,直接融入到了碧昂丝的眉心之中,一刹那,金光骤然暴涨,几乎刺的罗牧睁不开眼睛,而且那金光中带有着的神圣的属性让他极不舒服,罗牧一挥手一道狭长的灰黑色风刃竟仿佛劈开了那金色的光芒。 而缪云也没闲着,顺着罗牧切开的缝隙猛地一蹬地面,坚固的黑石地面竟被缪云这一发力踩出了一个深坑,缪云高高的跃起,从金色庇护罩正上方一肘击下,比罗牧更清脆的一声破碎的声音传出,可庇护罩依旧坚挺的存在着,缪云一个跃身跳回了地面,她的脸上也第一次带上了些许凝重的表情,她心里也很清楚,自己刚才那一击虽然让庇护罩受损不浅,但至少像刚才那样的攻击数十次,并且还要击打在同一个地方她才有信心能将这庇护罩打碎,可此刻在庇护罩里蓄力的碧昂丝会让他们这么轻松地一直攻击庇护罩吗?显然答案是否定的,并且他们的时间也所剩不多了。 而班克本已从灰色长袍下掏出了他的枪支,可看连罗牧和缪云的攻击都未奏效他也懒得试了,索性耸了耸肩,表示他无能为力,罗牧转过头看向被碧昂丝丢在一边的盒子,他和缪云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这个盒子才是他们完成任务的关键。 罗牧浑身灰黑色的风猛地运转起来,罗牧此刻的速度比刚刚完全提升了一个档次,那灰黑色的风在他身上浮动缠绕着,仿佛给他套上了一件灰黑色的长袍,而头顶左侧的狰狞长角也已经隐约成型,罗牧分明已经将所有魂力调动至了巅峰! 可就在这一刹那间,所有金色光芒猛地收敛,一道带着金色流光的幻影竟以比罗牧更快地速度提前一步到达了盒子的地方,一记鞭腿直接将罗牧踢飞了出去,碧昂丝抬手就是一片金色的火焰,眼看就要将那盒子直接焚毁,可缪云及时赶到竟用身体护住了那个盒子,她身上的灰色长袍瞬间烟消云散,缪云忙抱着盒子一个翻身脱离开了火焰的范围,可缪云刚站起来就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缪云的后背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罗牧在半空中强行使用了一次闪烁,而他手中一柄足有数米长的灰黑色风刃早已成型,罗牧整个身体在空中几乎弯成了一个满月的形状,那风刃带着泯灭一切的气息一刀劈下,可碧昂丝却仿佛早有预料般,甚至头都没有回,双手向两侧猛地伸开,澎湃的金色光芒竟把罗牧猛地推飞了出去,罗牧手中的风刃在接触到那汹涌的金色光芒的一瞬间便直接破碎,罗牧在空中一个翻身落在地上,足足退后了十数米才稳住身形。 碧昂丝此刻早已不复晨祷时柔美的形象了,她眉心一点金色的印记,身上熊熊燃烧着金色的火焰,而最为奇特的是她身上竟浮动着一个女人的身影,此刻罗牧才反应过来,站在他们面前的早就不是碧昂丝了,而是一位神邸! 只是这位神邸通过朱庇特之血短暂的附身在了碧昂丝身上,这种附身的方法只能仅仅发挥出这位神邸不足三成的实力,可依旧是罗牧等人无法匹敌的存在。 碧昂丝的声音也变得冷漠而毫无感情“异端,以泊洛娜(注1)之名,受死” 再没有多余的言语,碧昂丝向前一挥手无数金光变成了无数柄锋利的剑,几乎布满了整个偌大的房间,铺天盖地的冲着罗牧三人而来,罗牧浑身的风疯狂涌动着,独眼中的暗红色爆闪,身上的灰黑色风袍几近实体,罗牧几乎用尽了全力,双手猛地向前一推,仿佛无尽的风化为了漫天的风刃直面迎上了那无穷无尽的金色利剑。 那漫天的风刃却都汇聚在了一点,竟然从那雨般金色的利剑中破开了一条路,以攻为守,直冲碧昂丝而去,而就跟随在那风刃背后,罗牧和缪云腾空而起,直冲碧昂丝而去,风刃和金色利剑的交锋产生了巨大的爆炸,风刃和利剑四散而出,整个房间的墙壁地面几乎全被割碎了,就在石块纷飞当中,三人又战在了一处。 缪云和罗牧表现出了极高的默契程度,罗牧每一次攻击,无论是拳脚亦或是挥出一片风刃或风的壁障,缪云总能出现在罗牧的弱点处替他做出攻击,一时间碧昂丝三人竟战成一团,每一次拳脚相交都能产生巨大的空气爆裂的轰鸣声。 而班克却早已盘腿坐在一边,他浑身冒起了蓝白色的淡淡光芒,这是他的魂技,“挽歌”,但是挽歌需要至少五分钟的准备时间,所以实战性极差,但是与班克合作这么久的罗牧两人知道,班克的魂技一出,往往能够直接扭转战局。 罗牧心中默记着时间,就在班克即将准备完毕的时候,罗牧突然发力,双手中一柄数米长的风刃骤然成型,第二次闪烁发动,罗牧几乎一瞬间就突破了碧昂丝的攻击,来到了碧昂丝身前,巨大的风刃用尽全力刺向了碧昂丝的身体,碧昂丝的脸庞看不出任何表情波动,可突然,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突然浸入了极端的悲伤中,而后胸口就仿佛被一柄利剑猛地刺穿般,身体剧烈的痛处和灵魂中的极度悲伤让她心灵一阵恍惚,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准备。 而就在此刻,罗牧的风刃已经到了身前,直直的刺穿了碧昂丝的身体。 缪云早已冲到了盒子边直接抓起了盒子向着朱庇特之血扔了过去,碧昂丝嘴角流淌着金色的血液,她只顾得上回头,可为时已晚,那未知生物最污秽之物已经浸染到了朱庇特之血中。 碧昂丝仿佛受到了比罗牧风刃更剧烈的伤害,她浑身竟破开了无数的洞,每一个洞都向外露着金色的光柱,而后,剧烈的光芒猛地爆开,罗牧只来得及将缪云一把抓到他和班克身后,罗牧在金色光芒冲到面前的最后一刻,把浑身仅剩的魂力全部凝聚了起来,双手猛地合拢,一道灰黑色的风组成的障壁挡住了他们三人。 这次爆炸究竟有多大的威力,它几乎摧毁了整座曼柯契大教堂,地面尽数破碎,无数的巨大金色光柱从地下冒出,仅一刹那就把曼柯契大教堂中心的近百丈高的朱庇特雕像炸的千疮百孔,而那庇护着曼柯契大教堂的金色庇护罩也在这一刻瞬间消失。 盖尔早已力竭,只是在机械的挥动着手中的剑,而在金色庇护罩消失的一刻,恶魔们如潮涌般铺天盖地的冲进了曼柯契大教堂,盖尔再挥不动手中的剑了,他跪在了地上。 班克和缪云架着罗牧此刻已经到了距曼柯契大教堂数百米外的后街,罗牧浑身几乎没有一块仍完好的地方,他不停地吐着血,在那么近距离的地方承受如此剧烈的爆炸,他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缪云和班克把他带出来后第一时间检查了罗牧的身体状况,仰仗于暗质带给罗牧的强大体魄,罗牧并没伤及根本,但也需要足足养伤一个多月才能痊愈了。 缪云和班克架着重伤的罗牧一步一步向三人的家走去,班克回头望去,哪怕距离如此之远,他仍能听见无数人嘶吼和哭喊声,浓烈的黑烟几乎笼罩了整片赫尔利斯,这明明是末日的光景,班克想着。 班克侧过头看了一眼满脸血污甚至辨认不出的罗牧,又转向头看向前方空无一人的的路,那“挽歌”魂技似乎也影响到了他的心神,他默默地念叨着“今天又要死多少人呢?” 注1:泊洛娜是阿斯蒂芬教信仰神灵朱庇特座下一名女战神,武器为为一把金色的巨剑,在民间传说中,泊洛娜甚至可以与阿斯蒂芬教信仰的三大神灵中的战神玛尔斯相提并论,当然因为性别原因,泊洛娜更受女性的追捧。 第四十五章 樱桃(上) “来,张开嘴,啊~” 这是罗牧三天后醒来时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画面,缪云拿着一个汤匙正想向罗牧嘴里喂某种粥。 罗牧微微皱了皱眉头,微微挡开缪云的手,罗牧现在浑身都缠着纱布,仿佛一个木乃伊般,罗牧又闭上眼微微感受了一下身体现在的状况,三天前那一战将罗牧身体里所有的魂力掏了个精光,魂力在这三天几乎没有任何恢复,单凭这一点罗牧就知道自己受伤究竟有多么严重。 缪云喝掉了勺子中的粥有点含糊不清的说道“没事啦,大部分都是皮外伤,再养个十来天就好了” 罗牧没说话,挣扎就要坐起来,可胸口的一阵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又躺了下去,罗牧有些不甘心,又强行运转起了体内所剩无几的魂力,可却让缪云轻巧的一掌直接拍散了。 缪云有些不满的说道“让你别动就别动,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罗德欧加那边我说过了,正好还有一个人也受伤了过不去,这次行动让阿斯蒂芬元气大伤,他们把仪式延迟了一个月,让你这个月安心养伤” 罗牧这才停下了挣扎的动作,又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可缪云好不容易才看见罗牧醒过来,哪能这么轻易让他睡过去,现在的罗牧还是头一次在缪云面前仿佛砧板上的鱼肉,缪云直接把罗牧提了起来让他靠在了床边,紧接着又从碗中舀起一勺粥说道“来,张嘴,啊~” 这时候班克突然从门口探进了个脑袋“诶,牧哥你醒了啊”班克边说着边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印着小花的围裙,还带着一双胶皮手套,手套上甚至还有没擦干净的泡沫,班克走进来罗牧正含着一口粥,上下打量着他这幅独特的家居服饰,班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平常洗碗收拾屋子这些活都是缪云来做的,很明显缪云在罗牧昏睡的时候再也不装出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马上指使着班克做这做那,看样子班克已经比较熟练了。 班克这幅样子如果传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家赫尔利斯的千金小姐会冲到罗牧家来。 罗牧咽下粥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缪云撇撇嘴“就那样呗” 缪云轻而易举带过的这三天可真不像她说的那么轻巧,在曼柯契大教堂升起的浓烈硝烟全城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而其余圣教军赶到的时候这场保卫曼柯契的战争几乎已经结束了,恶魔们早已不知所踪,呈现在全城人面前的是满地的鲜血和满眼的残垣断壁,驻守曼柯契大教堂的圣教军团几乎全灭,盖尔昏迷在无数恶魔的尸体中央,失去意识前都紧紧握着手中的剑。 这样的防守在金色庇护罩消失后几乎不堪一击,数万教众死伤过半,几乎全城每个家庭都失去了亲人,这次他们信仰的神并没有庇佑他们。 科尔沃皇宫和阿斯蒂芬教廷雷霆震怒,女皇亲临曼柯契大教堂下令务必严查为何恶魔竟然能直接精准的出现在曼柯契大教堂前,而年迈的教皇竟然也在两天后出现在了曼柯契大教堂前,亲自为死去的英灵和民众们送行。 他们都知道,事情已经再没有了任何缓和的余地,这次惊变对阿斯蒂芬信仰的打击几乎是永不可挽回的,教会根本无力在恶魔来临前保护任何一个人,又何谈在他们口中的灾难来临时可让人们得到永生。 这三天中无数游行的队伍一天都没有停歇,前所未有的暴乱出现在了赫尔利斯,人们很清楚,之前总是听说有恶魔在夜间伤人,可每一个人都不愿去相信,赫尔利斯这么大,这等灾难会降临到自己头上,甚至有人说,被恶魔杀死的人都是罪有应得,可现在,人们明白了,既然恶魔能在晨祷时出现在曼柯契广场上,那么就说明,恶魔很可能下一次就会出现在他们家中。 科尔沃的民众人心惶惶,末日说的声音一时间喧嚣直上,所有人都需要一个解释,恐惧,怀疑,悲痛几乎弥漫在每一个科尔沃民众的心头。 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此刻的负面情绪却会让下一次出现的恶魔更加强大。 而直属于科尔沃皇宫的御魂师组织这两天更是忙得焦头烂额,女皇下了死命令,一个星期内,她要见到那个攻破了曼柯契大教堂底层藏有朱庇特之血木门的人,可巨大的爆炸几乎掩盖了所有踪迹,善于追踪勘察的灵格御魂师只在现场捕捉到了班克的灵格御魂师的气息,可他们很清楚,仅仅一名灵格御魂师根本不可能将碧昂丝打成重伤并且粉碎掉朱庇特之血所构建的庇护罩,除非这名灵格御魂师的强大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可他们更愿意相信另有其人,毕竟御魂师极为稀少,而如此强大的御魂师就更为稀少了,这种级别的御魂师也根本不可能参与到这种事情中来。 直属于科尔沃皇宫的御魂师组织也被称为“赫尔利斯之眼”,不知道是先有的他们才有的赫尔利斯之眼,还是赫尔利斯之眼干脆就是以他们的名字命名的,和每个超级大国一样,御魂师的储备才是一个大国赖以生存的重要武器,而赫尔利斯之眼的最高领导人据传竟是一名传说中的魂爵御魂师,可这名魂爵阶御魂师的真容却从未有人见过,但却没有人敢质疑他的存在,他就像隐藏在科尔沃巨大暗影中的保护神,只是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这种级别的御魂师根本不可能被一个国家所束缚住,甚至如果他们愿意,他们可以在顷刻间毁灭一个小国,他们所掌握的力量几乎无穷无尽,几乎没有人真正见过魂爵阶的御魂师真正发挥全部力量,而他们的想法也根本不在乎于人间,而是向往着更加强大的力量,每个超级大国身后的强大御魂师多半都是以承诺维系着他们与大国间的联系,而每一个国家如果不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也不可能劳烦他们出面。 罗牧和缪云可能不知道,如果不是有班克的存在,以极玄奥的方式误导了数十次前来调查的人员全部忽略了他们这座小房子,以罗牧现在的状态他们根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这些事情班克从未说过,就像罗牧几乎是用自己生命挡住了他们两人却熟练的仿佛做了一件最不值一提的小事,死亡对于三人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在过往的七年中,他们就像一只脚永远踏进地狱的边缘,可却仍相互拉扯着活到了现在。 班克嘿嘿笑了两声,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转身去厨房继续刷碗了,而缪云又舀起一勺粥说道“来,张开嘴,啊~” 一个月后。 罗牧基本已经完全痊愈了,暗质带给他的不仅是极强健的体魄,还带给了他远超常人的恢复能力,而罗牧刚休息好,马不停蹄的就要出发,他本不用休息这么久,但每过七天,罗牧就会在早上醒来的时候完全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受伤,然后就会重演受伤刚醒过来的动作,强行运转体内的魂力,然后加重伤势,缪云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十几天前,科尔沃皇宫无奈之下,只好找了一个替死鬼,在全城民众面前讲述了他的罪行,把恶魔裂缝的产生完全归结于他一人之手,在公开处决此人后,民众也得到了暂时的心理安慰,这名大恶之人估计会被记录进科尔沃的史册之中。 而赫尔利斯也启动了前所未有的应急机制,每夜都有数队御魂师在街上各处巡逻,一旦发现有恶魔裂缝的产生立即将其毁灭,但真正的高层人物都知道,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总有一天会有连赫尔利斯之眼的御魂师都控制不了的情况出现,现在的赫尔利斯的形势就像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宁静。 罗牧吃完晚饭,从椅背上拿起黑色风衣,没多说什么就要出发了,少见的他这次居然罕见的选择了从一楼的大门走,罗牧刚走到门口,突然缪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等一下” 班克很识相的没有出现,把这个临别时间留给了他们两人。 罗牧迟疑了一下转过身,在他的记忆中,缪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队友,他不知道她叫住他还有什么事。 缪云走上前,班克住的一楼只开了门厅的一盏小灯,罗牧回过头有些看不清站在黑暗中缪云脸上的表情,他问道“还有什么事?” 缪云略有些欲言又止的说道“这是我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要分开这么久吧” 罗牧有些疑惑的看着缪云没说话,缪云走上前,帮罗牧竖起了风衣的领子“你伤刚好,别着凉了” 罗牧奇怪的说道“我感觉不到温度” 缪云仍没停下手中的动作,她帮罗牧又抚顺了风衣的衣角,稍稍退后了半步,递给了罗牧一个东西,罗牧接过来,是一串并蒂连在一起的两枚樱桃,樱桃看起来仿佛刚刚摘下般,鲜艳欲滴。 罗牧抬起头看向缪云,可缪云此刻已经向屋里走去,黑暗中只传来一声少有不显娇媚的声音 “路上记得吃” 第四十六章 樱桃(中) 缪云听着身后干脆利落的关门声音,眼间微微垂下,略有些哀怨的叹了口气,慢慢张开手掌,她手里也提着一颗樱桃,那樱桃与她刚交给罗牧的一般无二,在此刻从楼梯缝隙间露进的月光照耀下,显得娇艳欲滴。 缪云略有些哀怨的神色只出现了片刻便消失不见,她的眼神又重新变得坚定起来,熟悉的娇媚笑容又挂在了她嘴角“王八蛋”缪云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再不迟疑,大迈步的向楼上走去。 班克的房间就在一楼,班克的房间简单极了,不过一张床,一张桌子,不大的房间甚至有点像楼梯下的储物间,可看班克的神色,他在这里却住的甘之如饴,班克正在一张纸上不停地写着什么,隐隐约约听到缪云仿佛特意加重脚步踩在楼梯上的声音,班克手中的笔才停了下来,他略微顿了顿,看向身侧的桌上,那里摆着一个小相册。 小相册名副其实,整个木质的相框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五寸大小,甚至有些奇怪班克是从哪买来的这么小的相框,相框中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正是罗牧,班克和缪云,三人的背景是一片刀痕累累的墙面,墙面上的黑点不难看出是一片片蔓延的血迹,甚至三人脚下还躺着不知道多少具尸体。 这照片看起来像是班克拿着相机偷拍的,缪云和罗牧两人没有一个人看镜头,罗牧身上的衣服破损的几乎衣不蔽体,而缪云却被罗牧横抱在怀中,紧紧搂着罗牧的脖子,缪云的笑的就像一个小女孩,弯弯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罗牧,眼神中的情义仿佛一片望不见底的深海,可罗牧却警觉地望着前方,丝毫没察觉到怀中人看向他的眼神,甚至能从脸上看出一丝不满,班克只露出了半张脸,他跟在两人身后,从照片中能看得出他的脸上也被烟火熏得一片乌黑。 三人作为一个小组被下派到赫尔利斯后不过仅仅一年,可这一年中似一个月前那般的任务却不知做了多少,而这个照片就是三人第一次执行亡者之森之外的任务时,班克捡到了一台市面上都少见的拍立得相机,而后偷偷拍下来的,在塞纳先征军中,禁止留下任何一张可能证明身份的纸张,更别说一张如此清晰地照片了,这是大忌,可三人心中究竟抱着什么念头他们都心知肚明,罗牧看到照片后不过说了班克几句,就再没言语了,也是相信于班克严谨,不担心这张照片会被别人看到,这张照片才能留下来。 班克听着头顶传来的,缪云那似乎在为自己打气似的沉重脚步声,不禁苦笑了一下,经过神启的人,的的确确会获得极为强大的力量,世界上从未有任何一个组织能够批量制造出如此多的魂使级别的御魂师,这股力量足以让伊格尼兹无可匹敌。 可他们没有办法活出二十岁,这是铁律,这也是伊格尼兹迟迟未征服世界的唯一羁绊,而杀死寒脊,走出亡者之森就能破除这个诅咒,他们三人确实走出来了,那在亡者之森中经过七年训练的剩下的六人不出意外应该也都走了出来,可破除诅咒却不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因为杀死寒脊,获得寒脊的灵魂的,不过罗牧一人而已。 罗牧此去罗德欧加应该就是要通过某种仪式,补充他因神启被吞噬的生命力,而班克与缪云两人,仍然背负着那个诅咒,他们两人仍然活不过二十岁,班克年龄最小,今年十七岁,罗牧十八岁,而缪云是最大的已经满十九岁了,缪云心中的感受班克很清楚,不仅仅是对未来的迷茫,生与死在三人面前早已是家常便饭,就算没有这个诅咒,三人在执行每一次险象环生的任务时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再也回不来。 可缪云很清楚,如果二十岁的那一天真的到来,现在的罗牧只会像送别一个最最普通的队友般,与她道别,甚至在又一个七天过去,就会把缪云这个名字忘得一干二净,缪云怎么会怕死,缪云却是真的怕罗牧忘了他。 缪云对罗牧的感情究竟从何而生,就算是与两人朝夕相处的班克也看不清楚,在两人第一次相见时的屋子里,甚至缪云都没见过罗牧的脸庞就对他伸出了手,以班克对缪云的了解,这绝不会是她的作风。 班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再想了,相对于缪云畏惧的事情,班克更看重的是其它东西,他提起笔,望向纸面上的任务报告,却愣起神来。 楼上,缪云蜷坐在罗牧经常沉思的那张藤椅上,这阳台正朝向罗牧远去的方向,罗牧的身形早已隐没在黑夜中看不清了,可缪云仍痴痴地望向远方的黑夜,那最远处富丽堂皇灯红酒绿的城市似乎离她好远好远,缪云把手抬了起来,那两个樱桃提在缪云手中微微晃着,后面就是那大大的月亮,缪云突然把那两个樱桃狠狠地塞进了嘴里,大口的咀嚼起来,连带着那硬梗,樱桃里的硬核都嚼碎了,樱桃的鲜红汁液顺着缪云的嘴角流了出来,可缪云却似乎毫无知觉,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睛弯弯着,无声的笑了起来。 几个月前。 罗牧一身黑色紧身衣,背靠着深色的墙壁,浑身缠绕着灰黑色的风,体温完全消失,呼吸也微弱的几不可闻,在一个墙壁的角落里与黑夜完全融为一体,甚至就在罗牧身前几丈,手握长刀的护卫就在巡逻,却无一人发现这个躲在阴影里的人。 这是三人自亡者之森出来后伊格尼兹下达的第一个任务,罗牧身前是一栋古朴的城堡,城堡不大,却戒卫森严,这是布朗德城的城主亚伯拉罕居住的地方,布朗德城位于科尔沃领土北域,东临喀斯特斯山脉,西接曼特斯运河,是科尔沃的一座三阶城镇,布朗德所处交通枢纽,物产辽阔,而罗牧三人今天的任务就是让亚伯拉罕成为伊格尼兹的教徒。 任务函上写的好听,可罗牧三人却清楚,如果无法说动亚伯拉罕加入伊格尼兹,那任务就会变成刺杀亚伯拉罕,让他无法再成为伊格尼兹的阻碍,资料上显示亚伯拉罕贵为城主,上任十年颇有建树,但随着年龄的增高,却渐渐疏于政事,沉迷起美色来,夜夜笙歌,而他的儿子更是和他父亲同为一丘之貉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缪云早已与亚伯拉罕的儿子在一个“意料之外”的时候见过了面,缪云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瞬间就俘虏了这个城主的儿子,不过短短一周,缪云就受邀来到了这座城堡,一个时辰前,缪云身着盛装走了进去,按照计划,她此刻早该出来了。 罗牧低垂着眼睑,仍静静地靠在墙边,脑中却突然响起了班克的声音“牧哥,时间到了,可能计划有变”班克身为灵格御魂师,能够在一段距离内与别人直接通过魂力对话,但限于魂力级别,超出一定范围就无法做到了,缪云现在就完全不在这个范围内。 班克就伏在城堡远处的一片树林中,他手中平举着一把长枪,正是他在亡者之森中使用的那把炼金步枪,可此刻枪身上却未发出任何光亮,班克此时手心微微出汗,这毕竟是三人第一次实战,尽管类似的训练已经做过不知多少次,可实战中无论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班克仍有些紧张,但紧张归紧张,他手中的步枪却稳稳地丝毫没有颤动。 他知道罗牧听到了他说话,步枪上的镜头中他能看到那个黑影微微抖了抖,班克心下一紧,紧接着罗牧的身影猛地窜出,面前护卫的巡逻路线在这一个时辰的观察下早已烂熟于心,罗牧手中的风刃几乎在一眨眼间就割开了三个护卫的脖子,而稍远处正走过来那名护卫还没反应过来就闷哼一声倒了下去,他的脖颈已经被班克枪管中射出的子弹打了个对穿,那子弹即扁又薄,在空中飞行速度极快,甚至没有一丝声音。 罗牧将三具尸体拖到他刚才站立的角落放好,而那边班克也已经将另一名护卫直接拖到了草丛中,罗牧冲班克点了点头,微微弓身一跃就直接跳到了二楼的窗台外,班克也跃了上来,却脚下一滑差点掉下去,罗牧赶紧抓住了他的胳膊,班克露出了个歉意的笑容,微微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罗牧却再没看他,根据他的计算,大概只要五分钟城堡内的其他护卫就会发现异常,罗牧探头向屋内看去,城堡内富丽堂皇,大红的地毯铺在地面上,金灿灿的吊灯散发着绚丽夺目的光彩,根据缪云最后一次发给班克的信号,她应该在城堡顶层,罗牧不再思考,手中风刃一抖,窗户应声而开,两人顺着走廊向前走去,城堡里安静极了,除了吊灯上烛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竟然连一个护卫的身影都看不到。 可此刻根本不能再想许多,两人顺着楼梯逐级而上,刚一踏上顶层的平台,罗牧身形猛地一滞,顶层是一个宽阔的平台,罗牧周遭的风却将这平台上一切的信息传达给了他的耳里,无数压抑着的呼吸声,和那剧烈跳动的心跳声,就像擂鼓一般响在罗牧耳边。 班克跟在罗牧身后,他当然也发现了异常,以班克与生俱来的强大感知力和那奇怪的能力,他甚至比罗牧更早的发现了这一切,但是他知道此刻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两人此刻要做的就是直面敌人,然后击溃他们。 第四十七章 樱桃(下) 还没等罗牧再往前迈一步,无数护卫从平台四周汹涌而出,甚至两人身后的楼梯上都一瞬间站满了人,近百名护卫竟然全都在这里等着罗牧和班克自投罗网。 护卫们手中均持着长刀,从那肃穆的神情和稳定的手能看得出均是这布朗德城驻军中精锐中的精锐,护卫们无一人上前,御魂师无论在何处都是极为尊崇的存在,这尊崇不仅意味着他们稀少,更意味着他们的强大,这些护卫可能做梦都不会想到他们有一天会和两名御魂师面对面作战。 亚伯拉罕从护卫中央慢慢走了出来,亚伯拉罕虽须发皆白,但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眼神坚定,根本不像资料中写的那般不堪,亚伯拉罕慢慢打量了两人一眼,问道“伊格尼兹?” 罗牧却未答话,盯着亚伯拉罕看了看,身形猛地一动就冲了过去,班克就紧紧跟在罗牧身后,将手伸向了衣服中。 那近百护卫早已将精神崩到了最紧,罗牧的身型刚刚一动,无数把长刀便向着他呼啸而来,班克却毫不犹豫,直接转过身,将后背完全交给了罗牧,他手腕一翻,两把通体闪亮着银光的手枪便出现在了他手中。 此刻真正进入战斗的的班克却完全不再紧张了,他两只手各持着一柄手枪,在他的世界里,无数炽白的线条在空间中相互交错,数不清的数据文字就呈现在那线条之上,每一个人将会从哪里攻击,他的长刀将以何种速度劈在他身前,班克洞悉着身前一切。 而身后?班克从未担心过身后。 罗牧的身体上盘旋缠绕起了灰黑色的风,他手中的风刃上下纷飞,每一次出刀都会精确无比的斩开一名护卫的要害,或是脖颈,或是身体上的某处动脉,此刻的罗牧眼神仍散乱着,仿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可他手中的风刃却凌厉无比。 剧烈的喘息声和血液迸射出的声音充斥着这片不大的平台,近百护卫仿佛一个个飞蛾扑向那两人,而后就如同飞入火焰般转瞬失去生命,护卫手中的长刀几乎覆盖了罗牧身体每一个地方,罗牧却根本也不去做何防御,每当一柄长刀划开他的黑色紧身衣,自会有一道盘旋在他身边的风替他挡下,护卫的长刀将罗牧的衣服割的千疮百孔,可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在罗牧的身上留下哪怕一点伤痕。 普通人和御魂师的差距实在太大了,或许在战场上,以那无数人的军团可以弥补这份差距,因为每个御魂师的魂力哪怕再充沛,也都是有限的,但是在此刻,这近百的护卫和罗牧、班克两人的战斗力,还是相差太远了。 罗牧身后的班克就将整个身体缩在罗牧身后,他手中的两柄银色手枪疯狂的喷射着火蛇,正常的手枪射速根本达不到这种地步,而且枪中射出的子弹也不同于世界上常规的子弹,那子弹也如枪体般闪耀着点点银光,子弹的穿透力强的可怕,往往能够直接射穿一名护卫的身体,而后在另一名护卫身上也打出一蓬巨大的血花。 尽管这近百精锐护卫悍不畏死,有的侥幸冲到了班克面前,可还不等他挥出长刀,就觉着眼前一阵恍惚,紧接着便被击倒在地再也醒不过来。 这本就不是一场对等的战斗,而这种战斗也只能出现在科尔沃帝国中,因为科尔沃帝国更为依仗的是他们在战场上无所不敌的科技,并且科尔沃帝国仅仅建国一百年,这所帝国仍像一个青年,相较于其他帝国和科尔沃所掌握的疆土来说,御魂师的储备实在太过稀缺,而科尔沃帝国对于御魂师的培养虽在不断加强,但是仍只能为二阶以上的城市布置御魂师卫队,这也是为什么伊格尼兹将科尔沃选择为了征服世界的第一站。 任是何等强大的战争机器或是科技,在这种近身战中都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亚伯拉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场屠杀,他所能做到的仅仅只是站在这战场的最后方一步不退,可他两条腿不停地打着摆子,显示着他内心中极度的恐惧。 突然一声巨响在罗牧身后猛地响了起来,罗牧的身形一顿,此刻他面前的护卫已经尽皆身死,只剩亚伯拉罕一人颤抖的站着,罗牧微微偏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班克一脸乌黑的苦涩表情,班克吐了口吐沫说道“枪膛炸了” 罗牧点点头,没再言语,一道风刃直接斩下了亚伯拉罕的头颅。 平台后有一扇大门,门后就是亚伯拉罕平日的办公场所,这办公室极为宽敞,在中央有一把椅子,缪云正被五花大绑的坐在面朝大门的椅子上,她面前站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却如资料上显示的一般,苍白的脸色,仿佛被酒色掏空了般的瘦削身体,那华丽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怎么也穿不出应有的样子,正是亚伯拉罕的儿子,亚瑞尔。 亚瑞尔色眯眯的看着缪云被绳子绑起来凹凸有致的身体,轻佻的出声道“这长夜漫漫,不如你说一声,我好为你松绑啊”缪云抬起头看向亚瑞尔,缪云道“想要我吗?”亚瑞尔忙不迭的点着头,就要上前,缪云突然绽放了一个极妩媚的笑容,那惊艳的神情看的亚瑞尔一呆,缪云却又说道“你口味真不错”亚瑞尔哈哈大笑着就要抚上缪云的精致的脸,缪云却偏了偏头,叹了声道“那垃圾要有你一半的口味就好了” 亚瑞尔一愣,却来不及想那么多,这娇媚的女子在他眼中根本毫不设防,就在他要摸到缪云的脸的时候,突然一阵剧痛猛地从身下传来,他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跪在了地上,本紧紧绑在缪云身上的绳索早已寸寸断裂,而随着那绳索一起断裂的还有亚瑞尔的两条腿。 剧烈的疼痛让亚瑞尔趴在地上剧烈的嘶吼起来,可缪云一脚踩在了亚瑞尔的手上,他本伸向缪云的手上的三根手指竟然直接被缪云脚上所穿的精致高跟鞋踩扁了,那剧烈的嘶吼声也被猛地压抑在了喉咙里,缪云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翘起了二郎腿,从裙摆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通体白色的烟,放在了嘴边,正是罗牧平常抽的那一款。 可缪云并没点燃,因为罗牧的规矩,在做任务的时候,绝不让吸烟,缪云挑了挑眉毛,毫不顾忌她脚下又惨嚎起来的人,就这么愣起了神,房门外无数长刀碰撞的声音,还偶尔夹杂着枪声,很快就又变得悄无声息。 缪云身前的门猛地打开了,罗牧和班克走了进来,罗牧身上的衣服被砍得七零八落,却并没受一点伤,班克甚至连衣服都没有一丝褶皱,可脸上却一片乌黑。 班克有些哀怨的提着手中破损的手枪,罗牧手中却提着亚伯拉罕血淋淋的头颅,罗牧把那头颅直接扔在了亚瑞尔的面前,亚瑞尔吓得再顾不上受伤的腿,大叫着翻了几个身滚在了一边,他满脸冷汗,看着罗牧,就像看着地狱里的恶魔。 罗牧面上仍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望着亚瑞尔问道“加入吗?”在布朗德,城主是可以世袭的,亚瑞尔紧紧地咬着牙,甚至一丝血迹都从嘴角流了下来,看这亚瑞尔愤恨的样子,罗牧挥了挥手,一道风刃就要结束他的生命,突然亚瑞尔大喊了一声“我加入!别杀我!!”那风刃顺着他的脖子直接将墙壁斩开了一道口子,也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深深地血线。 亚瑞尔大口的喘着气,在这一刻甚至身体上的疼痛都有些感受不到了,罗牧点点头,说道“走吧”说罢就要转身,在这之后自会有伊格尼兹的人来为亚瑞尔种上印记,可缪云却突然在椅子上撅起嘴道“抱我”罗牧转过头,看向缪云,又重复了一遍“走!” 而后罗牧就直接大步向着门外走去,可身后突然传来的一声脆响,罗牧转过头,缪云竟然自己扭断了自己的一条腿。 罗牧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缪云向着他伸出两只手,似乎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娇声说道“我腿断了,走不了,你要抱我!”罗牧大怒,狠狠地一甩手“神经病!”可他还是走上前抱起了缪云,而后大步走了出去,而班克却眼睛一亮,在那办公桌上看到了一台相机,他赶忙拿了起来,然后加快两步跑到了两人身侧,拍下了那珍贵的照片。 三人行动极快,在街道上快步走着,此刻夜已经深了,可就在前方竟然还有着一处小水果摊铺亮着灯,缪云突然抱紧了罗牧的脖子,说道“我要吃樱桃!”罗牧却像根本没听见一般,直直向前走去,可缪云突然扭动起来,能动的一条腿不断地踢踏着,趁着罗牧不注意,伸出手一把从那摊铺上抓起了几颗樱桃。 罗牧气的甚至想把怀里这女子直接扔在地上,他大骂道“神经…”还没等他说完,缪云直接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樱桃,把他的话堵了回去,罗牧只得又抱着缪云快步向前走了,可缪云看到,罗牧指尖一弹,一枚银币直接落在了水果摊老板的桌上,一枚银币,足可以把这个水果摊上所有的水果都包了。 缪云咯咯的笑起来,又重新抱住了罗牧的脖子,手里紧紧地握着那几颗樱桃,娇声说道“这可是你买给我的,不是我抢的!” 罗牧却看都不看她,喉结一动,把那樱桃咽下肚里,又狠狠地骂道 “神经病,等回去我就和组织说,把你给退了!” 缪云却毫不在意,又咯咯的笑起来,班克在一边苦笑着摇着头,手里拎着那黑白的相片,三个人的影子在长街上拉的很长很长。 第四十八章 恶都 罗牧轻巧的在房顶跃迁着,他身体周遭流淌着细微的灰黑色的风,这些风就像罗牧身体的一部分,托浮着他以极快的速度向前,而以罗牧身体为中心半公里的情况罗牧皆能了然于心,风就像他的另一只眼睛。 很快,在夜幕中几乎分辨不出身形的罗牧已经来到了赫尔利斯的城墙边,在曼柯契大教堂事件发生过后赫尔利斯实行了夜禁,十点过后任何人不允许在街上出现,而在无数队御魂师的地毯式搜查下也只有罗牧敢这么毫不在意大摇大摆的从空中一路过来。 在这一路上,罗牧至少躲避过了赫尔利斯城中近十队赫尔利斯之眼的搜查队,如此数量的御魂师居然都效忠于科尔沃,这几乎是无法想象的,可见科尔沃身为五个超级大国之一绝对有着他的资本。 细微的魂力波动在赫尔利斯各处极压抑的小范围爆发着,而罗牧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种类的御魂师,各种各样迥然不同的魂力在地狱裂缝刚刚产生时就会第一时间出现,而后在恶魔还没从中出来的时候就将其瞬间毁灭。 在这一个月中赫尔利斯的出城入城检查极为严格,女皇陛下为了抓住那名在在曼柯契大教堂的御魂师甚至拒绝了其他各国来访队伍出城的请求,现在的赫尔利斯就像一个巨大的牢笼,只许进,不许出。 赫尔利斯身为科尔沃的主城,也是科尔沃唯一一座一阶城市,它的城墙厚达近百米,就算罗牧一瞬间耗空所有魂力,以罗牧的闪烁魂技也根本不能一次性直接出现在城墙之外。 罗牧所在的位置是远离赫尔利斯城门的一处城墙下,这里的防守强度要比正门略薄弱些,罗牧没有丝毫停留,双脚轻点地面,身体周遭的风仿佛让他的身形融入了整个夜空,这一跃竟直接让罗牧的身型拔高了近百米,可这距离对于无比伟岸的赫尔利斯城墙来说不过是不足五分之一的距离。 罗牧手中一柄风刃瞬间成型,罗牧在空中屈起身形,手中风刃像划开豆腐一般悄无声息的刺入进了赫尔利斯的城墙中,罗牧以风刃借力,身形再次拔高,直冲城墙头而去。 此刻已经是深夜,可赫尔利斯的城墙顶端一片通明,每隔数十米就有一盏以魂力和深海鲸油混合供能的路灯散发着强烈的光芒,而略显阴暗的角落都放置着一柄火把,赫尔利斯的守城官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城墙顶端随处可闻,女皇对自己的士兵和防守有着近乎偏执的自信,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不可能有任何一人能在这种防守强度下穿过赫尔利斯城墙,就算是一只蚊子都不行。 可任何人都想不到,罗牧偏偏可以,可能此刻罗牧自己都不知道,他的闪烁魂技在御魂师以百万年计的魂技记载上从未出现过,更是任何人想都想不到的独特魂技,而这种魂技以罗牧“夜影”状态为依托更是如同天作之合,罗牧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夜幕而生。 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搭上了赫尔利斯城墙的城头,那只手上流淌着灰黑色的风,让那只手看起来漆黑无比,如果不是几乎贴在脸上看,任何人也不会发现这墙头上多出了一只手,罗牧此刻已经脱掉了风衣,露出了里面穿的黑色紧身衣,他从墙头露出了半个脑袋,微微观察了一下,手腕一发力,竟从墙头就这么跃了出来。 罗牧夜影状态启动后缠绕在他浑身的风让他在黑夜中辨识度低的可怕,他整个人都融入了这黑夜中,他落在地上的声音几不可闻,赫尔利斯墙头上的巡逻官兵间隙只有三十秒,可这对于罗牧来说已经足够,一队人最后一名官兵刚刚走过,罗牧闪烁魂技瞬间发动,站在了火把的影子里,而后下一瞬间他就站在了路灯的影子里,再一瞬间他竟然出现在了最后一名官兵的影子里,而后他一个跃身直接从墙头另一侧翻了出去。 近百米的赫尔利斯城墙罗牧居然仅仅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通过了,甚至没有任何一名守城官兵发现任何异样。 可如此剧烈的魂力消耗让罗牧也有些吃不消,身体虽然已经痊愈,但还有些微微的疼痛从胸口中传出来,罗牧翻出赫尔利斯城墙后后背贴着墙壁任身体自由下落,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数百米的高度足够罗牧恢复魂力再提起一口气,就在即将接近地面的时候,他双手一挥,风托住了他的身形,他脚一点墙壁,身体仿佛一根离弦的箭猛地向前激射而去,一瞬间就脱离了赫尔利斯城墙的监视范围。 赫尔利斯城墙外本是一片极宽广的大路,大路甚至允许十数辆马车并驾齐驱,可在这一个月的门禁中,无数要回到赫尔利斯的人们都被阻挡在了赫尔利斯的城墙之外,无数滞留的人群竟在城墙外聚集成了一片营地,这片营地给了罗牧极好的隐蔽条件,罗牧仿佛一条游鱼般穿梭在营地中,此刻已近午夜,营地中除了人们平稳的呼吸声外再没有任何声音。 罗牧如履平地般转瞬间就穿过了营地,再往前就是茂密的山林,巨大的月亮在没有城市高楼的遮蔽下透露着皎白的光芒,穿过茂密的山林投射在罗牧身上,罗牧就像一阵风,到了这里他再不用顾忌什么,脚下只传来落叶破碎的声音,每一次跃出带来的大量动力都能让罗牧瞬间前行数十米,片刻后罗牧就到了据赫尔利斯城墙数十里外的山林中央,突然,罗牧停了下来,他正站在一颗茂盛的大叔的树杈上,这大树估计有几百年的高龄了,六七人可能都合抱不过来,而这颗大树下茂盛的青苔中一个已经破败仿佛被遗弃的神像正斜斜的靠在那里。 罗牧从身上掏出伊格尼兹的函文对照了一下,就是这里没错了。 罗牧从树上跳下走到了神像面前,这个神像看上去仿佛和这棵大树一样年代久远,被风雨侵蚀的几乎看不出容貌,就像一块灰色的石头般,罗牧站在神像前,将双手交叉重叠,两手拇指和食指叠在一起做了一个圆形,双手的其余手指交叉后向前伸出,罗牧闭上眼睛默默的调动着魂力,双手交叠出的形状仿佛引动了某种独特的仪式,一瞬间竟吞噬了罗牧体内大半的魂力。 可罗牧仍没有睁眼,双手中的圆形冒出了点点光芒,就像遥相呼应一般,那神像居然也冒出了点点光芒,突然,神像中央猛地睁开了一个漆黑无眼白的眼睛,那眼睛中央有着猫一般细细的瞳孔,那瞳孔中有着伊格尼兹的象征,一枚倒吊着的五芒星。 这眼睛似乎有着情感,它上下的打量了一遍罗牧,随着那眼睛的移动,罗牧仿佛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力量游走了身体全身,而后那眼睛消失,在神像后的树干上一个空洞悄然成型,那空洞冒着暗暗的光芒,一圈又一圈黑色的纹路向里旋绕着,罗牧没有犹豫,一脚踏入门内,而后那空洞就消失了,树林中又重新恢复了平静,而那神像没发出丝毫声音,悄悄地破碎开来,化成了一捧尘土,好像之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般。 罗牧踏入门内后好像一脚踏空,身体猛地向下坠落而去,可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罗牧就感觉周围突然一亮,脚下突然踩到了地面上,罗牧缓缓睁开眼睛,这个情景是他可以记得的最后的场景,身后五座拥有精致尖细屋顶的房子仍静静的站立在这里,白玉铺就的六边形广场仍被不知何处照射而来的光芒映射着晶莹璀璨的光芒。 广场上仿佛数万年如一日仍没有丝毫改变,而唯一的改变就是罗牧不再是从那精致华美表面下隐藏着里面无穷无尽血腥的房子里走出的少年了,他现在正站在广场正中那黑色的仿佛瞳孔的标记上,黑色的标志仍一般无二,默默地旋转着,一圈圈的纹路一刻不停的向里盘旋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都静止了下来,身后的五栋房子仍开着五扇门,可里面再没有那血腥令人作呕的气息,而地面的凹槽也空空如也,没有五彩的烟雾在里面流动。 罗牧睁开眼的一刹那,他面前的雾气便散开了,仍旧是那长长的浮桥,那通天彻底般的巨大建筑仍似俯瞰众生的神邸般,安静的漂浮在那里,那身着遮蔽全身的黑袍老人也仿佛从未移动过一般站在浮桥最前端,可是这一次当他看到罗牧站在那瞳孔标志的正中央时不再露出奇异的目光,而是微微躬身说道“亚努斯大人在等您” 罗牧点点头,走下那转动的标志,向着浮桥走去,可就在罗牧越过黑袍老人,踏上浮桥的一刹那,这片世界终于露出了它本来的样貌,那飘散在整个空间天空中的烟雾悄然散开,而这浮桥上竟是用无数鲜血淋漓的骨头铸造而成,而罗牧所踏的竟有些新鲜的骨头,上面的血液甚至还在流淌。 而当空间中云雾转瞬间散开时,天空上九个狰狞毒辣的太阳也现出了身形,这片天空只充斥着一种色彩,那就是鲜血一般的红,而那远处通天彻地般的巨大建筑也并不是一片漆黑,而是挂上了许多鲜血喷溅般渐染上的红色,罗牧一步步的先前走去,整个空间中响起了剧烈的声音,那声音仿佛垂死之人的嘶吼,又像是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 罗牧的猜想并没有错,他看到的一切的的确确浮在空中,因为它脚下就是无穷无尽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大地,大地贫瘠无比,几乎看不到任何绿色,地面在太阳的炙烤下裂出数不清的缝隙,而就在这片大地上,和地面一样宽广的是无穷无尽的恶魔,以及无穷无尽数不过来的尸体,而此刻无论是低阶恶魔,或是已经有了意识的高阶恶魔都抬起头,看向这座浮空之城,他们都高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放下了手中正撕咬的肉块,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大嘶吼。 罗牧的脚下却丝毫未停,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可他似乎能听懂了这些恶魔嘶吼中的含义。 欢迎来到,罗德欧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