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元隆三十一年三月十七。 大晏都城,平阳。 春日里小雨初歇,天上仍旧笼罩着一层或浓或淡的乌障,云间偶尔传来隆隆闷响,似是行军路上有序的鼓点,沉重又压抑。 东方的地平线上逐渐有一束、两束、越来越多的光线射出,似要驱散这天地间的黑暗。 偶有微风拂过,树影婆娑,曲卷的树梢似舞动的花边嵌在天幕,一动,便有水滴从叶片滑落,落在泥泞的官道上,洒在丛生的杂草中,淌在刚刚抽芽的嫩绿上,仿佛是又下了一场淅沥小雨。 太阳往外探了探头,散落在各处的水露承受不了这般灼热,芬芬蒸腾为水气,弥漫在空气当中,恍惚间似是拉起了层层淡白帷幕,朦胧了归家人的眼睛。 晶莹饱满的水珠压得叶片直不起头来,它便缓缓地在表面蠕动,遗留下一道晶亮的痕迹,又逐渐与它融为一体,不一会儿,它便滑到了尖端,拉伸出美丽的形貌,是摇摇欲坠之态。不料,它突地一颤,高高溅起,继而便被震得七零八落,散落一地,缓缓浸入了土里…… 再一回神儿,原是途径的一辆已经驰远了的马车,蹄声哒哒,车轮辘辘,如此匆匆,却不知是要去往何处? 我从车内轻挑起车帘一角,看着这城外的朦胧烟景,堪比塞外江南的烟雨水乡,我心中悲喜交加,已经过去八年了,整整八年,这,便是我的家吗?是我此后余生的归处了吗? 车外,传来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声,中气十足,道:“姑娘,我们快到家了!” “哦!”我淡声回道。 胸中却不免激起一阵骇浪,击打着我的心房。 终于,有人来接我回家了…… 第一章 行程 林中偶尔传来鸟儿的清脆鸣啼,太阳的光已浸染了小半边天,呈现出它原来的湛蓝颜色,也有几朵白云缀在天上,飘飘浮浮,风一吹,便随风走了…… 马车飞驰,尾部迤逦着飞溅而起的泥泞,已可望见平阳城高大雄伟、坚守伫立着的轮廓,高约几十丈的城墙之上打造了起起伏伏如连绵群山般的城垛口,上面都插着随风飞卷的大晏朝旗,如天边云卷云舒…… 从垛口处可断断续续地看到正在巡逻的兵士,皆提着长枪,穿着银光甲胄,威风凛凛,精神飞扬…… 此刻马车将要经行之处乃是平阳东门的宾阳楼,城楼巍峨,足足三层,刻画精致,只不过经年的风吹雨打、烈阳暴晒,也渐渐失了原本的鲜妍颜色,留下了岁月的痕迹,木石筑成的城墙表面也遍布了片片青白苔藓。 城楼之下、城墙之上刻着鲜红的大大的“平阳”二字…… 未至城下,新年过节之际粉刷一新的朱漆城门已从内徐徐洞开, 晨钟敲响,开禁通行。 守城轮值的官兵从城内有序走出,约有十几个,于城门两侧一字排开。 已有守城官兵看见那在城外官道上不远处如离弦的箭般飞驰的马车,立时变作警戒姿态,竖起长枪正欲阻拦,又一官兵快步上前按下他的枪头,低声喝斥道:“勇毅候府车架也敢拦,不要命了!” 方才提枪的那人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又往那辆愈行愈近的马车上瞅了瞅,一眼望去还瞧不出什么名堂,只因那马车半旧古朴,不若城中豪右、世家大族所乘车架那般富丽堂皇,很难想像一个出身高门侯府的人会乘这般平民所乘之物,再眯了眯眼,细细打量,才发现那马车门牌之上赫然刻着四个朱红大字――勇毅候府。 那官兵倒抽一口凉气,急急收了枪,归回原位,挺胸抬头地立着,不敢再造次。 陈管家嫌行得慢,催着坐在身旁的马车夫,道:“快些,再快些。” 车夫略一蹙眉,颇有些为难,但盛在眼眶里的眼珠子一转,眉头一展,拿起鞭子,狠狠在枣红马臀上一抽,大叫一声:“好嘞!”他刚开始还有些许犹豫,但之后或许是想到凭着候府的名头,即便破了城中的规矩也不要紧。 马儿吃疼,蹄子在地上狠狠踏了两下,抬头仰天从喉间发出一声嘶吼,接着卖力地向前奔去,我只听见愈发频繁的哒哒马蹄声,重叠交杂,似是打在石板上的细细密密的雨点。 我觉得如此仗势之举甚为不妥,当下微皱了眉头,抬高了声量,命令道:“慢行!” “可是……”陈管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语气颇有些犹豫。 我却并未多想,旋即问他道:“我虽在山林中长大,见不得多少世面,可却也知晓大晏朝城内有一规例:车马架行不得疾驰,以免误伤行人。是也不是?” 想来陈管家也不敢违拗了我,便只能无奈应“是。” “那如今陈管家是要破例吗?”我又问他。 “老奴不敢。”陈管家听得这话说得如此逼人,心里不由有些紧张,他一手紧紧抓紧了车椽,一手拉住袖子拭了拭额上浸出的冷汗,伸手轻拍了拍旁边车夫的肩头,提醒他道:“听姑娘的话,减速慢行……” 车夫也有些无可奈何,但听得陈管家如此说,于是当下一拉绑在马脖子上的缰绳,大唱了一声:“驭~” 我听见外面马蹄声渐缓,有节奏的简直想让人入梦,我往后一躺,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用锦缎制成的、上绣着花开富贵的靠枕上,坐在身旁的清露帮我拢了拢盖在身上的、纯白的狐皮披风。 我有两个从小与我一同长大的贴身丫鬟,清露便是其中之一。清露是个冷美人儿,就像冬日里浴着暖阳、凌霜而开的红梅,你看着它清冷卓绝,实则却像是一团火,燃放着,燃放着…… 而另一个却与清露的性子截然相反,她名叫晨霜,调皮捣蛋、鬼马精灵、无拘无束得令人艳羡,我本不欲让她陪我回来平阳,在山上时,我便对她说:“你在此间能活得更潇洒、自在,可若随我回了平阳,便多了许多拘束……甚至恐怕再也过不了以前的生活了……”可她却坚持要跟来,我犹记得,那日她执了我的手,死死盯着我的眼睛,对我说:“姑娘去哪里,晨霜便去哪里!”她眼中闪烁的、坚定的光,是我从不曾见过的,我被她的执着所打败,或许也是被我的那一点点想要留她在身边的私心所吞噬,我终于松了口,答应了她。 那时,我便在心中默默发誓,无论何时,我一定要保护好他们! 她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她们早已变成了我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我看着晨霜歪倒在角落里,嘴角溢出的晶亮的哈喇子直欲掉下来,不由无奈叹了口气,也只有她能这么没心没肺睡得这么安稳了。 马车略有些颠簸,晨霜摇摇晃晃坐得很不安稳,清露见状挪了挪位置,上前扶住了晨霜,将她轻揽在了怀里,又从衣襟里抽出一条绣帕,擦了擦她流出的口涎, 我摸了两下手中镶着八宝玲珑珠玉的汤婆子,思忖片刻,觉得方才与陈管家说话,语气确实是有些重了,若不同他解释解释这其中利害,恐怕以后我便会平白多了个为人尖酸的名声,想到此,我轻叹了一声,接着展开了一番阐述:“陈管家,你莫要嫌我说话刻薄,我知晓你的心思,无非是早些回家与家人团聚也是好的……但家有家规,国更有国法……像我们这种从钟鼎股事之家出来的人,更应该知法、遵法、效法……不论是下人,还是主子,一举一动都是被底下人看着的,行差踏错一步便会败坏了名声,便会容易让人拿住了短板,沦为旁人口中的笑柄……” “不要说你们本不是主家的人,主家的颜面就与你们没什么干系……可事实上是,即便是家中最低等的仆役,出了侯府的门槛儿,也是代表着候府的脸面的……” “做奴的,更不可因主家势大、得圣上青眼,而恃宠生娇,目无法纪,就像我一样,不能滥用家中职权,否则天长日久,圣上难免会对候府生出猜忌、忌惮之心……” “况且单说这上行下效之理,我们知法却不效法,这是明知故犯,有一例,便会有两例,我不效法,你不效法,他也不效法,继而人人都不知遵从,那整个儿大晏可就乱了套了!” 陈管家听了这许多话,倒是松了口气,憨笑了两声,道:“原来姑娘事事都是为家中考虑,老太太和老爷知道了定然会十分欣慰。” 晨霜此觉看来睡得甚浅,听见了我和陈管家方才的对话,仍闭着眼,嘴里嘟嘟囔囔地道:“若依姑娘这般说,钟鼎之家尚且如此,那皇帝老儿岂不是不能多说一句话,不敢多做一件事了?” 我心里赞同晨霜说的这席话,我轻笑道:“是啊!天下人都看着他呢!做皇帝可是很难的!” “我看话本里写的那什么,皇家人为了争夺九五至尊之位,以致兄弟阋墙,手足相残……既然当皇帝有那么多不好,那为什么又会有那么多人想要去当皇帝呢?”晨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撅着嘴,神情迷惑呆滞,俨然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我勾了勾唇,抬手轻掀起一角车帘,外面光线昏暗,原是车驾已过城门,行驶在这一小段开凿城墙形成的甬道之内,不一会儿,光明重现,瞳孔略有些萎缩,我看见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从路旁刚抽出新芽的柳树上飞走了,方才暂留栖息的柳枝摇摇颤颤,又洒下了几滴朝露,我眯了眯眼,自语道:“是啊,为什么呢?” 我想,这个问题恐怕无论是谁也不能说清楚明白的…… (本章完) 第二章 初见 空旷的、青石铺就的大街上,一辆古朴半旧的马车缓缓徐行,马蹄声清响脆亮,恍若天外来音,潺潺流向晨睡未醒的人们,唤醒他们这一天为生计奔走的忙碌,已有零零散散的摊贩行走在街上,寻着个好地方摆下了小摊儿,也有买卖各种物什的店铺敞开店门,跑出三两个伙计擦洗庭院,洒扫台阶。 不知行了几条街,马车突地停住,我在车内只听得一个略显稚嫩的男声传来:“且请尊驾停留片刻……我家爷邀夏家姑娘于前方小巷内说话。”原是被人拦了下来。 陈管家挑起帘子,往内看了看,紧蹙起眉头,颇有些为难:“姑娘……你看……” 若来人只是个普通百姓,陈管家大可以将其喝退,而今却亲自向我请示,可见此人来路非同寻常,他的主家恐怕更非寻常。 以免刚回城便得罪人,我正待应了此约,却不想早已睡醒、正愁无事可做的晨霜先我一步挑起了帘子,探出头,觑着立在马车前、着一身朴素青衣的青年男子,横眉倒竖,呵斥道:“且不说你家爷是哪家爷,我家姑娘岂是他想邀便能邀的?凡事总得讲个规章流程,即便是京中高门大户,也需遣人到夏候府下张帖子,再由家中人挑拣一二,思量再三,才决定赴谁的约,不赴谁的约……如今我家姑娘时隔多年再回城,已是归家心切,可半路却遭此拦截,尔等行径,堪比林中草莽,山间野寇了,岂非太过无礼?” 那青年怔了怔,有些意外这丫头的牙尖嘴利,可却并不恼怒,也不接晨霜的话,只自顾自地往前凑近了两步,向马车内拱手道:“我家爷与姑娘恰有一纸婚书……于姑娘而言,也并非无关人等……” 晨霜听了这话,一甩帘子,坐回原位,气恼全写在脸上,狠狠跺了两脚车板。 我摸索着手中汤婆子上镶着的一颗红橙玛瑙,思量了一番,之前也听闻圣上近来为其四子昭王赐了婚,而指定的未来的昭王妃便是小女子我了,那此人如今口中所称的爷是何人,我便也心里有数,但还是开口询问道:“你家爷……是昭王?” “正是。”他答道。 “我知道了……”我往后仰了仰脖子,合上眼皮小憩片刻。我此番刚一进城就被未婚夫婿遣人拦下,声称是请我说话,未曾提前向府中下名贴,倒显得像是私会,却不知昭王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我再去与不去两个选项间挣扎了半天,迟迟下不了结论。 有风吹来,半卷起软帘一角,偷偷从细缝钻了进来,灌进这暖融的车间…… 良久,我突然想到了方才晨霜替我打抱不平之事,晨霜虽做的鲁莽,可也是为了我,我心内感激,想着替她扳回一局。其实我总是这样,明明在想着这样一个问题,却总是将话扯到另一件事上。时下我淡淡开口道:“只是……”顿了顿,接着道:“阁下方才对我的贴身侍婢言间无状,令我心中颇不舒爽……” “这……”青年紧拧着眉毛,一头雾水,“在下不知,姑娘所说的‘言间无状’所从何来?” “言间无状从何处来?”我坐直了身子,轻蔑笑问。旋即又道:“这个问题,我本可以不答你,可若不答,我岂非沦为了如尔一般的无礼之徒?”我略一思忖,道:“其一,她虽为侍婢,不若先生将来或许有出人头地之日,但能与我同乘一辆马车,便说明她是我极为看重之人,她所问之话,你只需答‘是与不是’即可,却不可无视其语而不答;其二,既是前来相邀,便应有邀人的姿态,无论她说话难听与否,你也不可无视其语而不答;其三,你不答她的话,只是因为你并未将她放在眼中,而不将她放在眼中,可否理解为未将我放在眼中?你若对我有半分敬重,便不可无视其语而不答……此番道理,你说是也不是?” 青年额上已浸出一层细汗,春日里的风一吹,更觉清冷慎人,他愈发弯下腰作揖道:“姑娘教训的是……”略一侧身,对着方才晨霜与他说话的那扇窗口,道:“方才是在下言语间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宽洪一二……” 晨霜扭头哼了一声,撇了撇嘴,嘟囔道:“你倒惯会做人!” 我握了握晨霜的手心,言间不乏宠溺,低声无奈道:“行了……” 我朝清露微一颔首,示意下车,清露先出了马车,我随后扶了她的手,踩在木登上下了车,我瞧着那青年,大约十七八岁年纪,是个极清秀的人儿,身着一身青色长衫,掩不住文弱书生之气,我看他不像是惯常在主人身边儿伺候的小厮或是阉人,穿着又十分朴素,若他是个读书人,又不知像这样出身寒门的子弟会和身处高位的昭王殿下扯上什么联系,于是便十分疑惑,问他道:“你是昭王的什么人?” 他面上犹豫,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吞吞吐吐地道:“家父,家父不过是昭王府的一个微末客卿,前几年因病离世……我幸得王爷赏识,不过寄居在王府学些诗书……” 我想了想,这样也便说得过去了,可能这个年青人真的是有何出众之处,才会得昭王殿下青眼,即便是他的父亲身死之后也仍让此人寄居在王府,如此说来,昭王竟是个能识千里马的伯乐。我笑问他道:“你可曾动过要参加科举、走仕途做官的心思?” “正是有此意!”青年谈到此,激动非常,睁大眼睛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赶紧低了下去,闷声说道:“明年……明年我便会去参加科考……” 我欣慰他也是个有志向的男子,便由衷祝他道:“那便祝你……抟飞九天,一展凌云之志……” “多谢姑娘!”他似乎难掩激动之情,声音都发着颤。 晨霜抱着一件斗篷从车椽上跳了出来,跑到我跟前,就往我身上披,时不时斜着眼觑着那个青年,似乎是随口道:“我家姑娘向来体弱,现如今春寒未退,一直站在这凉风之中,可莫要冻坏了!” 我虚掩着口作势咳了两声,掩住了我那般心虚,话说我在山林里猴似的上窜下跳这几年,不敢说是铁打的身子,可也健康无余了,哪有晨霜这个小丫头说的那般弱不经风。 过了片刻,待心虚褪去,我便就着方才在车上同他说的那些话,徐徐开解道:“在此之前,我说过的话,先生莫要觉得难听,可若往深处讲,我却是教了你一番为人处世的道理……一个人若是生于钟鼎之家,亦或是皇亲贵胄,自有傲人的资本,一个卑微侍婢的话答与不答也没什么要紧,可若是同样的出身卑微,那逢人谦卑的姿态,便会成为先生将来的立身之本……我话止于此,孰对孰错自会有人心衡量。” 我向前行了几步,突地听见身后“扑通”一声闷响,是跪地之声。那青年双手前伸,匍匐在地,高声道:“愚下感念姑娘指教!” 我心道,竟还挺受教的嘛!于是勾了勾唇角,虚虚抬手道:“快起来吧!我还指望先生为我引路呢!” 青年站起身掸了掸衣摆,接着快步小跑至我的身旁,道:“姑娘,这边请。” 我跟在他的身后,向前行着,不久便到了一个叉路,向左折了个弯儿,继而步入了一个宽阔的民间小巷,路两旁的民舍破旧,满是朽木栏杆,地上满布新鲜的青苔,可见此地已无人居住且少有人来,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难闻的霉味儿,我轻掩了口鼻,嘀咕道:“你家爷真是个怪人,古来才子佳人皆是相约酒楼茶肆此类的风流雅趣之地,偏你家爷约我来此了无人烟之境……” 青年但笑不语。 我心下愈发惊异,我原本以为帝都应该是像街上一样处处繁华,没想到竟还有如此鲜为人知的一面。 我问面前引路的男子:“先生叫什么?” “原清。”他继续向前行着,淡淡回道。 “原清?真是个好听的名字。”我不吝夸赞道。 我随原清又往前走了片刻,已然走到了尽头,竟是一片桃花林,其间都长着一人多高的桃树,枝上缀满了粉嫩欲放的花苞,也有的已然早开,花瓣上淌着莹莹的露水,更显得鲜嫩多娇。世人都说出水芙蓉脱俗,可出水的桃花又是何等的惊艳呢! 我不禁前行,踏春赏景,行不远处,只见丛丛桃枝掩映着一个修长的白色身影,撑着一把洁白无瑕的油纸伞,氤氲在淡淡薄雾、艳艳桃花之中,恍若下落凡间的谪仙,阡陌绝尘。 我复又快走了几步,欲一探究竟,探出的桃枝与我擦衣而过,几滴露水沾湿了我的衣裳,几许粉嫩花瓣飘飘而坠。 前方那人悄然转身,似是携了一阵清风,涤荡着人的心灵。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眉目风流,薄唇微启,开口道:“姑娘,我已等候多时了!” 听他说已等我多时,我却并无愧疚之意,又往前走了几步,立于他面前。 “雨已停了……”我提醒他可以收起伞了,但见他并无动作,心下不由疑惑,我问他:“公子还要撑着伞吗?” 他开口道:“雨虽暂歇,却仍有残滴遗落……我恐沾湿了衣裳……”说着,一滴水从树梢落下,打在油纸伞面上,生出四溅的雨花,有一小滴悄悄地溅在了我的脸上,清凉无比…… 他又开口道:“况山雨欲来……备把伞总是好的……” 我微抬头看了看已然放晴的天际,何来山雨? 旋即转念一想,明白他话中自有深意,遂浅浅一笑,道:“我明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