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痛·01 斯嘉丽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探监的时候。她喝了一点白兰地刚有了一些清醒的感觉,而那个男人还在逼问她:“我是你火中唯一的一块铁吗?”他的眼光犀利而机警,审视着她脸上的每一丝变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其实她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我是不是你要玩弄这把戏的唯一对象?”他还在步步紧逼。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斯嘉丽想,即使我说了你是我唯一考虑过的选项,你也不信啊! “比你所意识到的关系要大得多。你的钓丝上还有没有别的男人?告诉我!”他的神情越来越严肃,斯嘉丽竟然还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紧张的情绪,心底觉得可笑但是面上不显还是诚实的回答了他的问题:“没有。” “这不可信。我不能想像你就没有五六个后备对象保留在那里。一定有人会站出来接受你这个有趣的提议。我对这一点很有把握,因此要给你一个小小的忠告……” 斯嘉丽听到这一番熟悉的话立刻就不耐烦了:“我没空听你的忠告,也对你的遗言或遗嘱都不感兴趣,不过我要感谢你让我知道了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有多愚蠢,我是应该多准备几个备选项,现在虽然晚了但是到底还没有彻底来不及,比起在这里听你的羞辱和指指点点,我该学聪明点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后备对象。”说着迅速捡起来自己的帽子步履轻快地走出了房间,要把关于那个男人的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她从消防站走出来时天正在下雨,天空阴沉沉的一片浅灰色。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过去。虽然寒风吹得她瑟瑟发抖,冰冷刺骨的雨点迎面向她打来,但是她必须忍受这一切才好遇到她的下个后备对象,她沿着华盛顿大街走去,走了许久终于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怎么,你不会是斯嘉丽小姐吧?”斯嘉丽装作一幅柔弱无助的模样睁大了眼睛:“啊,肯尼迪先生!遇见你真好!”果然弗兰克那个老傻瓜一下子脸就红了,然后轻快地跳下车,同她握了握手就把她扶上了马车。 在被问及为什么孤身一人来这么危险的地方时,斯嘉丽装作有些难堪不愿意讲的模样,更惹得弗兰克不停地追问。在斯嘉丽的泪水中得知她孤身一人前来是承载了那么多人的生计和希望找瑞德·巴特勒借钱的时候,这个老处女一样的黄胡子展现了一个南方绅士的愤慨:“战争把他们的骨头都打断了吗?竟是要一位淑女为了养活他们去向一个无赖借钱!斯嘉丽小姐,您还好吧?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吧?我是说……那个……”他仿佛忽的意识到自己使这位被懦夫推出来的可怜寡妇受到了更大的羞辱,又开始一连叠地道歉。 斯嘉丽装作十分委屈但又拼命克制自己的模样,反过来安慰弗兰克:“不,没有,只是一些难听的羞辱,我还受的住,我现在只担心我回去要怎么和大家伙儿交代啊!我要怎么告诉他们,说他们都得流落到别处去呢?我要怎么告诉我的家人我们将失去一切,失去那些红色的田地、高大的松树、褐黑色的沼泽腹地,甚至那片寂静的坟地呢?那坟地上的柏林深处还躺着我的母亲爱伦呀!爸爸肯定会受不了的!”说着说着就痛哭了起来。 她的这番作态更是惹得弗兰克胸中的义愤之情汹涌澎湃,他忽的感觉到自己有机会去成为一个比其他男人都要强得多的男人,一个保护者,一个英雄!要知道这在他过去那段婆婆妈妈的人生中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他即使参战也只是充当一个在后方的军需官,没有多少英勇的事迹可以同旁人夸耀,可是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他显得比那个威尔克斯家的艾希礼还要更像个勇敢的绅士,他克制不住自己想要接受这个诱惑了,于是立马表示他可以帮助这战后风雨飘摇的一家老小。 斯嘉丽露出难以置信的喜悦笑容,连连恭维了一番他的男子气概,并把苏艾伦也拖进了他们的谈话,不停地给她这位讨厌的姐妹编织高帽子,诉说着她如何担心家园、如何担心父亲无人照顾和母亲的坟地被侵扰,并决心如果不能度过这次危机便是不嫁也要和家人共进退的假话。这更让弗兰克热爱着他的未婚妻了,他的苏艾伦是这样善良美好且坚贞,他迫不及待要快点娶到她了!于是更加坚定了要帮助未来岳家的决心。 税金问题解决后,斯嘉丽毫不吝啬地又奉送了这个可笑但是可敬的老傻瓜一大堆恭维话,心下想着眼泪和好话真是便宜又好用的武器。方丹老太说得对,有时候和人打交道还是得多点女人的精明,以前她不会,但是现在她可以学。斯嘉丽攥紧了自己的拳头,绿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一往无前的决心和野心的火花。这算是她前世和瑞德·巴特勒那场难堪收场的婚姻留给她最后的遗产吧!她再也不要去想他了,她斗不过他的,以前是她蠢,现在她也不觉得自己长进到可以玩得过他的高度,不想被他摆布,就只能远远避开了!斯嘉丽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刺痛·02 她解决完税金问题回去先不谈税金,只找来苏艾伦说遇到了弗兰克,他似乎很着急结婚,但是觉得自己手里赚的钱还不够,有些犹豫是否要定下婚期。斯嘉丽说她盼着家里快点少张吃饭的嘴就答应了弗兰克回来问她的意见,并恐吓她如果不在春天之前把自己嫁出去,那么不仅有春耕的活等着她,而且要是弗兰克有意另取淑媛,她也决不为她出头。成功以一副凶恶的模样震慑住了苏艾伦,让她忙点头答应了婚期。 两个星期后,斯嘉丽暂代家长在塔拉发嫁了苏艾伦,苏艾伦知道了税金的事情已经是新婚夜以后了。斯嘉丽在第二天早上看着那怨毒的眼神不屑一顾,有本事去和新婚丈夫露底说自己根本不关心家里人死活,只想着自己穿漂亮衣服住大房子要大马车呀!她知道苏艾伦不敢,她自诩天生的名门淑媛,如何能够表现得这么自私自利,于是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不过斯嘉丽并没有打算白占弗兰克的便宜,作为交换,她将亚特兰大那一半房子的产权置换给了弗兰克,并且趁着爸爸还清醒的情况下,立下了遗嘱确立了自己对塔拉的唯一继承权。这下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牺牲一切换来的家园最后落入姐妹之手,让她反倒成为被驱逐的那一个了。处理完了苏艾伦的事情,接下来就是卡丽恩了。现在她还没有明确提出要去修道院,斯嘉丽还想再争取一把,毕竟前世她进了修道院,二十六岁就因为肺结核死了。 她的小妹妹一向是个肯自我牺牲的人,斯嘉丽不能使用对付苏艾伦的策略以给她一个丈夫为手段绊住她。于是她将照顾父亲的事情全权交给了卡丽恩。上辈子,卡丽恩铁了心要去修道院是父亲逝世后。这辈子,只要父亲还需要人照顾,卡丽恩即使想去修道院也丢不下年迈糊涂的老父亲。卡丽恩欣然接受了这份委托,开始在波克的帮助下,接手了除为父亲擦身这些未婚女子不适宜做的事情以外的一切事情。她小心地给父亲喂饭,陪他说话,在他膝盖疼痛的时候搀扶着他走。 看着她似乎逐渐从照顾父亲的过程中获得了一些生气,斯嘉丽总算松了一口气。她坐在母亲的办公室清算着最近的账本,发现不管哪里都要用钱,可是她唯一的资产已经拿去给弗兰克抵了税金,现在又没有人借给她钱置产办厂,到底该去哪里生钱来维持塔拉成了一个大难题。六月份的时候,斯嘉丽像苏艾伦一样得知了如果宣誓效忠北方政府可以进行战争索赔的事,她的心还是不可抑制地跳动了,但是想起前世父亲的死,她还是死死地摁住了自己的心动。 随之而来的是威尔克斯夫妇要去纽约的决定,斯嘉丽最近几个月都忙着要想办法维持塔拉,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根本不关心这前世差点把她拖垮的一家子游魂在想什么。听到他们决定自力更生去北方发展的第一反应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哪怕是她装作客气地挽留都有可能再次令她背上甩不脱的包袱和道德的十字架”。一种恶寒穿过斯嘉丽全身,她表情古怪地说了一些一路顺风之类的客套话,心里想的却是这次我终于可以自由了吧? 梅兰妮还以为她是舍不得他们,刚开口说:“要不我们还是……”立刻就被惊恐的斯嘉丽打断了:“不不不!我跟你们说实话吧!塔拉现在其实根本养不活这么多人,艾希礼能找到生计我很开心!真的!”顿时那场面一片尴尬,斯嘉丽用还要去理账本的借口逃也似地离开了客厅。让她没想到的是,紧接着威尔也要向她辞行了,塔拉的重振可不能没有威尔呀!威尔给出的理由是等威尔克斯夫妇离开了,他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寡妇还有未婚女子住在一起会惹闲话的。斯嘉丽反驳家里还有杰拉尔德,可是威尔却说杰拉尔德越来越不清醒…… 威尔如果想要留下,必须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斯嘉丽心里很清楚,可是现在已经没有第二个苏艾伦可以让她再嫁一次了。斯嘉丽试探地提出要把卡丽恩嫁给威尔,可威尔只是苦笑,他知道卡丽恩是想给布伦特守一辈子的。情急之下,斯嘉丽脱口而出:“那么我呢?你要是不介意,也可以和我结婚,现在家里是真的需要一个男人,当然我没有卡丽恩那么单纯,你也知道我所有的不堪,但是看在上帝的份上,现在塔拉真的很需要你!” 可是威尔还是摇摇头:“斯嘉丽小姐,您不必这么贬低自己,我不做趁人之危的事情,如果塔拉真的非我不可,你们孤儿寡母需要我照顾,那我肯定义不容辞,但是显然您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对象,若是让你因此屈就我,那么我和希尔顿又有什么区别呢?”斯嘉丽心里着急,威尔和希尔顿区别大了去了,至少他的品行是个上等人啊!和威尔结婚也不行,斯嘉丽彻底没辙了。 她原本以为只要保住塔拉,日子虽然苦但是还可以接受,可是生活的苦真的是无下限的,总有更苦的时候!现在她想起前世威尔对她说的那句话:“你完全不知道家乡人的所思所想”。城里人不管怎样总有办法和机遇,而乡下人只能凭着一双手种很少几英亩土地——勉勉强强活下去。斯嘉丽闭上眼睛,一想到这就是她的未来便感到一阵绝望! 刺痛·03 威尔还是留了下来,只不过住到了方丹家。他现在靠着出卖自己的劳力,打算在本地区置办下属于自己的田产。除了给其他人干活,偶尔也会回塔拉帮帮忙,但这对斯嘉丽来说,实属杯水车薪。紧接着她又想起托尼·方丹出逃的事件,终于意识到她们在乡下并不安全,心里克制不住地又开始想那个男人,情不自禁地埋怨道:“难道真的要等我嫁给别人他才会紧张吗?这辈子没有嫁给弗兰克,他就鬼影都没一个!” 暂时找不到可以娶她的人,斯嘉丽只能试着去邀请房子被烧的邻居和她一起住。在多方劝说下,塔尔顿太太和塔尔顿先生带着他们家的四只野猫搬进了塔拉。虽然战前斯嘉丽和双胞胎这些阴险的姐妹不对付,但是战后这些熟悉的面孔总归还是能给她带来一些安全感。只是,看着这破败的塔拉,斯嘉丽再一次感受到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艰难。金钱是多么重要啊!可是没有本钱,即使她再能干也生不出更多的钱来,她现在甚至雇不起工人。 威尔前世是怎么把塔拉经营起来的呢?哦,他还有她寄回来的钱,可是苏艾伦是决计一个子儿都不会掏的。重生的喜悦到这里就几乎要消磨殆尽了,斯嘉丽不无苦涩地想,这大概是上帝在惩罚她。可是再苦日子也得过,即使她再怎么幻想着有人可以分担走她肩上的担子,现实也是在她的生活中连鬼影都没有多一个。让她不禁感慨,靠谁都不如自己靠得住啊!这时候,她的儿子韦德拎着一条水蛇进了屋,把斯嘉丽吓了一跳,就听他骄傲地说这水蛇是自己一个人打死了。 斯嘉丽刚要开口训斥他没个轻重,不知道危险,突然又意识到如果她这辈子都再也结不了婚,那这个孩子可能就是她唯一的孩子了,于是又忍不住要对他温柔一些,假意夸了他两句,心下更是惆怅:“做一个好人的代价,原来是这么沉重的吗?”她现在心里又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还是把肯尼迪抢过就好了,她当时心里只记着要和那个男人赌气,要证明自己如果重来一遍,绝对不会做那样令自己后悔的事情。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还是他了解她。 瑞德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12月了,斯嘉丽正愁着要怎么过冬呢,虽然在塔尔顿太太的帮助下,塔拉的内务始终井井有条,但是地里不断攀长的小树苗和野莓丛总是令斯嘉丽头疼不已。威尔经常抽空前来帮忙,但是他一个人的力量也是有限的,塔尔顿家和方丹家的农场也是经常要请他帮忙的,斯嘉丽出不起更高的佣金,只能仰仗着当初的救命之恩和他对小妹妹的恋慕之情厚着脸皮占他的便宜了。 那个该去见鬼的死人张口就是讽刺:“斯嘉丽,你这是又找了个穷鬼农民吗?”斯嘉丽翻了个白眼解释道:“他喜欢的是我妹妹,不过我妹妹不喜欢他,我倒是想他做我妹夫,结果他顾忌着我妹妹心里惦记着布伦特不肯勉强她,后来更是怕坏了她的名声要搬走。我寻思着他要是不介意也可以和我结婚,结果他很介意。现在乡下真的是没几个男人了,尽是我这样的寡妇和嫁不出去的老处女。” 瑞德沉默不语,只上下打量着她,斯嘉丽被他看得一阵发毛:“你这么看着我干嘛?”随即她听到他说:“看来你没有想过要因为爱情结婚咯?”“我现在只想要一个能帮我分担生活重担的男人。”“那你看我怎么样?”“你不怕我只是想要你的钱吗?”“这是拒绝还是同意呢?”“你现在表现得像个甘愿被骗的傻瓜。”“我倒是觉得你至少应该说句好听的话,比如瑞德我爱你,哪怕言不由衷也行。” 这句话倒是让斯嘉丽想起了往事,当她说自己不爱他的时候,他总是相信,当她确实是因为爱他而嫉妒羞涩表露爱意的时候,他又会恶毒地揣测她是在伪装要欺骗他。眼前这个男人,不管是和他相爱还是结婚,对于斯嘉丽来说都实在太过煎熬。生活的苦她总是能够靠自己辛苦抗过去,可是一旦陷入和这个男人的感情纠葛…… 前世那些痛苦、纠结的心路历程让斯嘉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随即就要进屋去了。倒是韦德兴奋地从屋里跑了出来,要瑞德抱他。斯嘉丽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同那个男人这样亲近,心里倒是又忍不住泛起了酸,不是亲生的都站在他那一边,要是他们有了亲生的孩子那还得了,斯嘉丽不觉得自己还能忍受一次孩子被突然带走或是夭折的痛苦。 他们真的不合适,哪怕再想要这个男人给她分担生活的重担,她也不能够接受他的诱惑了,他给的甜蜜从来都是恶毒的甜蜜。有的苦哪怕吃过一遍,她也可以继续承受,因为还有希望,但是有的苦,她不愿意再吃一遍,因为她看不到希望。哪怕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艾希礼,可是他们在其他方面存在的分歧也不会让他们结合后的日子变得好过。 刺痛·04 当天晚上,前世瑞德刻薄的话语和查尔斯顿人的奚落嘲讽如同梦魇一样纠缠了她整整一夜。次日清晨,精神萎靡的斯嘉丽看着一大早就出现在自家客厅的瑞德·巴特勒,怨气已经要到了集中爆发的边缘了。这个该死的男人又想要在她的生活里走来走去了,她也不问他昨晚住在哪里,反正他有的是钱,不过是乡下一个住的地方怎么难得倒他? 迪尔西已经做好了早饭,波克他们已经去干活儿了,她今天起晚了,等会儿她吃完早饭,也得去母亲的办公室想办法筹钱把猪圈修一修,还有谷仓的房顶,再不修等雨水来了或是下雪了,粮食铁定要发霉。想到这里,斯嘉丽顾不得还有某人在场,忍不住叹了口气再捏了捏自己紧皱的眉头。卡丽恩静静地走到姐姐身边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男人,看着姐姐的神色有些后悔把他放进来了。 被主人家不欢迎的瑞德·巴特勒倒是很自在地陪着韦德玩,只是目光时不时地扫过烦躁的斯嘉丽。他跟着斯嘉丽到了那个破旧的小办公室,倚靠在门框上看斯嘉丽一脸暴躁地反复算着账,忍不住笑出来声,更是惹得斯嘉丽对他怒目而视。他仍旧是那副玩世不恭地姿态说着蛊惑人心的话:“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斯嘉丽冷哼一声:“如果是要借钱给我创业,我考虑,结婚还是免了,况且你不是说你是不结婚的吗?现在改主意了让我有些生疑心。”“疑心什么?”“疑心你这是挖了个陷阱等我跳进去。”“陷阱?斯嘉丽,你可真会倒打一耙,我们之间打交道从来都是你喜欢搞鬼,要我细数一下你从我这骗了多少东西给你那尊贵的威尔克斯先生吗?” 斯嘉丽听他开始翻旧账就知道哪怕现在艾希礼已经离开南方,他们很难再接触到,那些往事也是他心里难以拔出的刺,每次他想起就忍不住要用这刺刺痛她才能感到心理平衡,就和她喜欢翻贝尔的旧账一样。“全当那时候的我是个傻瓜行了吧?不过你就是现在翻旧账我也没什么可以赔付给你的了。”想起前世自己被他抓住把柄一次又一次在众人面前被羞辱最后干脆成了一个笑话的痛苦经历,斯嘉丽心里防备越深。 瑞德不知道自己的话起了反效果,只奇怪怎么斯嘉丽变得更加抗拒了,像是一只浑身竖起刺的刺猬随时准备刺伤他。他叹了一口气,试图抱着她安抚,可是她怎么也不肯安静地呆在他怀里,他只能又使出在消防站那一招,把她紧紧压在自己的胸膛上,随即他感觉到自己的前襟被泪水打湿了,斯嘉丽放弃了挣扎在他的怀里闷闷地发声:“你总是这样野蛮随性,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呢,要我的时候连句好听的话都没有,不要我的时候说话更难听!” 这倒是让瑞德更加奇怪了,他都还没有得到她,什么时候就不要她了呢?难道她还在记恨他抛下她从军,还是税金那次?她就这样介意吗?真是个虚荣的小妞:“你就这样在意要听虚假的情话吗?”斯嘉丽立刻反唇相讥:“昨天是谁想听我说爱他来着,哪怕言不由衷都行?”瑞德又笑了:“没想到我说过的话又给我设下了陷阱,看来以后我得小心点少说些鬼话,省的你又要翻旧账。”斯嘉丽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说过的鬼话可多着呢!够我翻上一辈子了!” 她这话又使得瑞德高兴了起来,用难得温柔的语气对她说:“若是能够得到你,叫你翻一辈子旧账也不是不可以。”倒是让斯嘉丽忍不住脸红了,嘟囔着:“谁要跟你过一辈子了?自作多情。”紧接着瑞德就捏住了她的下巴,用那双深沉的黑眼睛锁定了她:“我想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我是不是自作多情。”斯嘉丽意识到他这是又要吻她了,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趁着他放松双手赶紧逃跑,可是她的情感告诉她自己渴望得到这个吻。最后终究是情感占了上风。 时隔多年,她再一次沉沦在这个男人令人迷醉的吻中,那久违的白兰地和烟草的气味让她感到一阵陶陶然,以至于连有人靠近的脚步声都没注意到。直到塔尔顿太太比阿特丽斯的声音在这小小的办公室响起,斯嘉丽才从瑞德的吻中惊醒。她听见塔尔顿太太以一种有些调侃的语气说:“看来我们在这里是住不久了,斯嘉丽,我倒是开始欣赏你了,你总是能够找到合适的男人结婚”,然后又对着瑞德说:“我猜你就是那位穿越封锁线的巴特勒船长吧?看来本地区终于要有血统纯正的新生儿出生了。” 斯嘉丽差点被比阿特丽斯的话羞死,这才撞见接吻,她就已经想到生孩子了。等她再出去转一圈,她不和瑞德结婚就真的收不了场了,但是她能说什么?说都是塔尔顿太太看错了?可是瑞德·巴特勒这么大个人杵在这儿,她也没办法让他凭空消失。正在斯嘉丽纠结苦恼的时候,比阿特丽斯那套惊世骇俗的纯种马交配理论以及她独树一帜的育儿观已经让瑞德·巴特勒都目瞪口呆了。斯嘉丽现在只感觉他们俩在比阿特丽斯眼里就是两匹赛马,不,大概瑞德是一匹漂亮的赛马,而她顶多算一匹胜在健康的普通牝马。总归没有嬷嬷说得那么难听,嬷嬷还说他俩都是套着马笼头的骡子嘞!这句话换上比阿特丽斯对骡子的解释就是“两个杂种”。 刺痛·05 不出斯嘉丽所料,中午塔尔顿太太出去溜达了一圈,下午塔拉就挤满了好奇的女人们,连年迈的方丹老太都来了。她们装作是来拜访斯嘉丽的,眼神却在在往瑞德·巴特勒身上飘。斯嘉丽不由得恨起了自己的不坚定,但是主要还是怪那个该去见鬼的死男人!他该庆幸乡下消息闭塞,要是让这些乡亲知道他在亚特兰大做的事情,只怕就不是这般模样了。 不过他们郡的人没有亚特兰大的居民那么好管闲事,哪怕是凯瑟琳嫁给希尔顿之后表现得越来越像个下等人了,她们也从不当她的面说。总归即使是邻居,平时住着也离得很远。大家都是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只是现在是冬天,地里也没什么活计,那么聚在一起聊聊天排遣无聊顺便取暖就是一种绝佳的消遣。以前斯嘉丽也是个热衷八卦的人,可是自己成为八卦中心就没那么好受了。 扭头又回了办公室的斯嘉丽心里忍不住又开始抱怨,给她带来这么大麻烦要是愿意借钱给她也好呀!张口闭口就是不提愿意借钱给她,只逼着她考虑另一个选项。他还是老样子,对所有人都比对自己好,他对梅兰妮从来是不求回报的慷慨,对自己则永远是斤斤计较的吝啬。想着他总是和自己强调说他对她的付出都是要求回报的,却可以慷慨地做赔本生意骗走她的宝贝木材厂送给梅兰妮。 本来已经还是有几分热切的心,瞬间又在回忆的刺痛中开始变得冰凉。“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得暂时离开有他在的地方去找找别的生路,不然我会忍不住主动求他借钱给我,接着肯定是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即使我说我爱他,他也还是会怀疑,然后自顾自地乱想,等到他不爱我了,那我的下场可就凄惨了!” 前世仿若过街老鼠一样的经历涌上心头。看着他被人拥戴,自己却只能在角落里听着一群八婆的冷嘲热讽,她对爱情的执着也成了死皮赖脸,一切的一切都在折磨着她,可是如果他愿意回头,她也甘之如饴。只是在她被迫放弃之前,他都没有回头,她拼尽全力只得到一个冷漠的余光。后来修道院的妹妹感染肺结核不幸去世,她必须离开查尔斯顿带她的遗体回家。 回到塔拉后却是旱灾和棉花减产,她再没有多余的心思和气力去挽回她的爱情。1873年的经济危机不仅导致农产品价格一直在下跌,更是导致了她手里的铁路股票价格下跌严重,几乎一文不值。可就是这样严峻的情况,当局却仍要征税,仿佛棉花还能卖出天价一般。为了税金,她必须另谋出路,开始她先是去了马里塔找工作,后来认识了纺织厂的老板切斯特。 切斯特是个英国人,但是长期活跃在美国做生意,他本来已经打算放弃纺织业转到铁路和钢材,可是先前因为做生意被人坑了没攒够本钱,后来又卖了船错失了抢占印度—英国航线的机会,等他攒够了本钱又遇上经济危机,只好又缩回来继续经营受冲击较小的纺织业。斯嘉丽一边快速理完账本,一边倾听着这个失意男人的絮絮叨叨,只觉得男人真是脆弱,多大点事啊,他还有好几家纺织厂,自己可是除了一个快破产的种植园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给老板额外当了情绪垃圾桶的缘故,斯嘉丽在这个薪资普遍不高的时候居然获得了加薪。嗯呣,也有可能是她又给老板低价收购到了一家破产边缘的纺织厂的缘故。虽然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但是切斯特的厂子摇摇欲坠了两年多也没有倒闭,反倒是把其他厂子收购扩大了一番规模,很快就在马里塔这个小镇实现了市场垄断。垄断过后,纺织品的价格奇异地开始平稳了,然后本来只是收支平衡的厂子居然开始盈利了。 那时候的斯嘉丽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她的功劳,她只想着真是交好运了,心里盘算着要假公济私把厂子里的棉花订单签几单给自己的老家。正在她踌躇满志要搞些小九九的时候,她的好老板切斯特向她求婚了。斯嘉丽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想着他是不是搞错了什么,然后翻找出她那个因为太豪华俗气装不了可怜而不常戴的结婚戒指给她昏了头的老板看:“事实上,我说过,我已经结婚了。” 切斯特一脸震惊:“你不是寡妇吗?”“我当过两次寡妇,不过现在这任丈夫还没死。”看着老板失魂落魄地走了,斯嘉丽不由得开始担心这该不会影响到她的工作吧?她心里着实舍不得这好说话的老板和薪水丰厚的工作。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瑞德·巴特勒看样子还得活好久呢,而她凯蒂·斯嘉丽·奥哈拉说了不会让离婚玷污家族门楣就不会离婚,拖也要拖死他。又想起老板对她居然不是寡妇的震惊,回想起这三年来的苦日子,心里冷笑:“以后就权当他是个死人吧!” 等了两个月也没等到解雇通知的斯嘉丽又开始心思活跃了,她迫不及待地地按照威尔告诉她的家乡棉花收成情况,给克莱蒙郡的棉花量身定做了一笔订单。切斯特来访的时候,看着他复杂的眼神,斯嘉丽还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没由来一阵紧张,然后她就听到她的好老板再次语出惊人:“没想到你居然是瑞德·巴特勒的老婆。”斯嘉丽愣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要死了!他们不会刚好有仇吧? 刺痛·06 “原来战争期间跑封锁线被他坑了的那个英国人就是你啊?”斯嘉丽觉得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切斯特的神色更加郁闷了:“没想到事后他还记得我这手下败将。”斯嘉丽没忍住还是告诉了他真相:“事实上,是事前和我说的,那时候我还在给第一任丈夫守寡,他说给自己打了个在封锁线再跑六个月的算盘,以后就完了,再下去就太冒风险了。那时他就要把船只卖给一个自以为还能干下去的英国人。” “哦,我就是那个自以为还能干下去的英国人,等我亏了个底朝天之后,他又压价把船买了回去,还抢占了印度到英国的棉花航线。后来他犯傻跑回美国,我还以为这回正义可以把他绳之以法了,结果等了很久也没能参加他的绞刑。”切斯特一想到这个让他吃尽憋屈的前合作伙伴和后来的竞争对手,心里升起来一计。虽然现在商业竞争是打不过,但是要是在爱情上可以赢过,他也算是扳回一局。 接下来的几个月,斯嘉丽不知道老板的脑子是不是彻底烧坏了,他几乎天天到厂子里来,找各种理由和她搭话,并且不停地暗示她没必要继续维持这段名存实亡而婚姻。她只当他和自己一样是不想让某人好过,但是要是现在答应离婚那可就使他称心如意了。她不得不再次透露一些她本来不想和别人说的狼狈往事,以此向她的老板证明要是想通过她来报复瑞德·巴特勒那可是没用的,他老早就不爱她也不在乎她了,并再次强调了这份工作对她的重要性,请求老板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切斯特听完这位好员工的话,挑拨离间的心思更活跃了,也不告诉她现在瑞德·巴特勒正满世界找她呢,反倒是给她升了职,让她频繁去其他州出差,偶尔还会长期滞留在那边。这也导致了瑞德·巴特勒即使买通了苏艾伦也没有办法得知到和斯嘉丽有关的半点消息了,他先前想着自己不能再继续关心她以后的生活结果做得太绝,现在他是真的没有办法获得半点和她有关的消息了。 她仿佛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了一般,所有人都在阻止他们再次相见,那个成了她妹夫的威尔·本廷还有那个成了她老板的英国佬干扰得尤其起劲。她像游魂一样游离于他的世界之外,让他抓狂。他不得已使出了非常手段,通过卡切斯特的贷款,成功从那个阴险的英国佬那里逼问到了斯嘉丽现在的确切地址。就在他准备认命开始他的第三次冒险的时候,斯嘉丽被卷入了一次暴力镇压罢工的流血事件中。 他终于找到了她,却也永远失去了她。他曾经说过她才二十八岁还有很美好的人生,而他已经老了,所以他们不能再在一起,他要去寻找平静。现在她永远活在了三十二岁,他的心在一阵狂躁的情绪冲击后,彻底陷入了死寂。他讨厌浪费,可是自己却一直在浪费大好的时机,直到彻底失去无法挽回。第一次他抛下她去从军从此失去了那个天真的无忧无虑的她,第二次他为了掩饰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嘲讽侮辱她让她再不敢相信他爱她,第三次他为了自己内心的平静想要彻底放弃她最后却真的彻底失去了她。 可是事实证明她是对的——爱是不会被磨光的。无论再怎么回避,他只要一见到她,爱意便源源不断涌上心头。彻底见不到她之后,痛苦和思念在反复折磨着他,就像他先前的逃离一样,曾经哪怕被绞死的风险也没有阻止他回来找她,呆在她身边痛苦,见不到她更痛苦,他早该知道的。与此同时,让人厌烦的枯燥平静和使他觉得格格不入的神圣牛群更让他想要她,哪怕和她吵架也比呆在这死气沉沉的查尔斯顿要好。 因为经济危机的原因,他外出工作了很久,心里越发想见她,等到危机解除,他终于可以去找她了,却惊讶地发现他找不到她了。她不在亚特兰大,也不在塔拉,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可以确定的是她还活着,因为从她的妹妹那里得知她还在继续寄钱给她们,只是那地址一直在变。唯一一个知道斯嘉丽去向的人是她的妹夫威尔·本廷,但是这个男人显然很抗拒让他找到斯嘉丽。他似乎是认定了他要找到她是不怀好意要继续报复折磨她。 这让瑞德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得太绝了,现在不只是他家乡的人,就连斯嘉丽家乡的人都在盼着他们分开。没有人希望他们可以重新来过,除了他自己,因为她大概也已经放弃了。真是个狡猾自私的女人,他追了她十二年,她却只试了不到两年就放弃了。“如果真的有上帝和地狱的话,她大概是上帝给我的惩罚,给我打造了一个逃脱不得的无尽地狱。”尽管这么想,他还是要找到她,不管她爱不爱他,她都得乖乖呆在他身边,这是她欠他的,她说了要补偿他的。 在确认斯嘉丽死讯的那一刻,这无止境反复追逐终于被画上了一个句号。尽管他脑海中的斯嘉丽依然那么深刻,尽管那些她给他带来的伤痕还未彻底愈合,尽管他心底还是期望着她能再对他说些什么,但是她和他真的已经是后会无期了。现实有如寒夜一般冷得刺骨的痛,让他越发清醒,一切都结束了,他的第三次冒险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因为这回他还没开始冒险就彻底失去了她。 刺痛·07 斯嘉丽把韦德留在家里,趁着嬷嬷还在亚特兰大照顾苏艾伦没回来,孤身一人就去了马里塔。按照记忆中路线找到了她从前工作过的那家纺织厂,遗憾地发现现在这里只招女工不招会计。反正自己先前也是先做的纺织女工后来才找的机会当上的会计。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觉真的让人难以忍受,但是斯嘉丽还是很熟练地做着那些她早就忘记的苦活计。 现在厂子里除了资历最久的沃登小姐,都是些陌生脸孔,这并不稀奇,很多到纺织厂做事的女人要么是寡妇要么是家境贫寒只能自己工作攒嫁妆的农村女孩。等到孩子大些,或者姑娘找到了丈夫,多数就不会再干了。这两拨人除了在一起工作,平时几乎是泾渭分明,因为寡妇下了班要忙着照顾孩子,而这些年轻小妞们要忙着给自己找丈夫呢!沃登小姐既不是寡妇也不是年轻姑娘,她是位立志不嫁的老小姐,虽然被年轻姑娘恶意喊作老太婆,其实也不过才二十八岁。 她也不是长得丑或者是家境多么差,斯嘉丽瞧着她好像是讨厌男人的模样,比起一般小姐的娇怯,这位老小姐表现出的是对男人强硬的抗拒,像是亚特兰大那些认为妇女也该有选举权的“疯女人”,当初斯嘉丽想要顶替那位离职的男会计靠得也是沃登小姐给的鼓励。现在还不似经济危机的时候,大片要倒闭的厂子让工作岗位竞争激烈,现在正是重建期,战争摧毁了南方的几乎所有工业设备,这家纺织厂就是硕果仅存的那几间。后来旧设备拼不过新开的厂子,才慢慢步入濒临倒闭的地步。 斯嘉丽记得切斯特和她诉苦的时候有说过,最开始买这个厂是因为靠近棉花产地。结果内战过后,英国在印度开辟了棉花原料市场,别家厂子对接印度那边更便宜的棉花,这边厂子的优势也没了。也就是说,现在南方的棉花实际上是属于积压品了,怪不得价格一直下跌,可是其他农产品由于西部平原开发,跌得比棉花还严重呢!斯嘉丽从来没有想过她心心念念要保留的家园如今竟是成了一个沉重的负担,她必须从别的地方搞到钱才能维持她的家。她本来以为找到一份工作就好了,可是现在时机全然不对。 切斯特没有出现,她也没有机会展示自己作为一名优秀员工的价值。更糟糕的是,现在管理她们的是个斯嘉丽不认识的老虔婆,她自己就是女人却也瞧不起女人,觉得出来工作的女人伤风败俗呢!她尤其针对斯嘉丽,因为她这个寡妇居然丢下孩子出来工作!斯嘉丽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只辩解说家里有人可以照顾孩子,心里暗自咒骂着:“或许是因为她又老又丑,所以才看着我们都不顺眼!等到由沃登小姐做领班就好了!”这么想着心气反倒顺了一些,这个死老太婆反正也呆不长久,至少前世斯嘉丽出来找工作的时候就没听说有过这个人了。 熬过了三个月的试用期,斯嘉丽终于领到了正式员工的薪水。她趁着旬休从管货物的人那里低价买了些有瑕疵的布料,准备带回乡下卖,她算过帐了,哪怕卖得比琼斯博罗的布商低很多,也有点赚头。只是现在她买不起太多货,等到她攒够了本钱还得准备一辆骡车才行,要是可以把厂子搬到郡里就更方便了。她满心盘算着,倒是再也没有想起守株待兔拿下切斯特的事了,毕竟这位老板要是一直不出现,她也不能光等着男人来救她于水火不是? 第一次带回去的料子不多,斯嘉丽先给韦德扯了两身身新衣服,他去年做的衣服已经显得又小又短了。看得斯嘉丽都难得心疼了起来。这个孩子现在可是她唯一的孩子呀!说到孩子,塔尔顿太太又来打听斯嘉丽的婚期了,这也是现在整个郡里唯一的八卦话题,斯嘉丽没想到自己都躲出去三个月了,这话题还没退热。还等她想好要怎么解释,嬷嬷就强硬插入了,表示她坚决反对这门婚事,还把她在亚特兰大的所闻和在场所有太太小姐都讲了一遍。 倒是不时引发了众女眷的惊诧。只塔尔顿太太还坚持至少从血统上看他是个上等人嘞!嬷嬷立刻反驳他就是看着像匹漂亮的赛马那也是套着马笼头的骡子,惹得比阿特丽斯大为光火,两个女人瞬间就吵开了。斯嘉丽趁着她们争执的时候悄悄溜了。在她躲在厨房喝水的时候,萨利偷偷来找到了她,竟是想要和她一起去马里塔工作。 “我得给我可怜的娃娃挣点学费呢!亚历克斯在为妈的手术费发愁,还要忧心我这娃娃上学的事情,还有我妹妹她再等下去就是老姑娘了……”斯嘉丽看着萨利愁苦的面容,她又何尝不是呢?塔拉处处要用钱,韦德也到了要上学的年纪了还只能由卡丽恩教着认几个字。 “行,你到时候和我一起走,我这次想把嬷嬷和韦德带上,到时候你和我一起住,我们把孩子交给嬷嬷看,等再攒些钱就让他们在马里塔上学。”斯嘉丽做好了盘算,想着若是萨利能做下去,她说不定还能多一个帮手,到时候若是能把这布的生意做起了,倒也不失为一条生财之道。毕竟在乡下买不起新布或者愿意接受瑕疵布的穷人不在少数呢!斯嘉丽一边想着未来生计,一边捶了捶自己僵硬的肩膀。 刺痛·08 萨利很快入职了,人事部门的人看着是个白人妇女就给过了。虽然北佬们解放了黑奴,却是说也不愿意给他们工作,白人的肤色在找工作的时候仍旧有优势。那些来南方居住的北佬太太们可是故作讲究到连黑人做的饭都不愿意吃,要是谁家厂子用黑人纺布那保准只能折价卖,倒是又让斯嘉丽便宜入手了一批好布。 她写信给威尔和亚历克斯让他们趁着农闲的时候来一趟马里塔,把这批布拉回去卖。斯嘉丽心里算了一下,如果这些布能够按照她设定的价格卖完,那么这次她可以赚差不多两百美元。这是她现在的全部身家了。等到威尔告诉她瑞德又去了塔拉拜访了两次,还给韦德带了些礼物时,斯嘉丽本来还喋喋不休算着账的嘴突然消停了。 再次听到和瑞德有关的消息让斯嘉丽有些愣住了,她这段时间拼命工作,下工了也只想着要找门路赚钱,这样才克制住自己很久不去想他了,可是他显然是不会就这么放弃的,即使她再嫁也没有用,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完全打消了再嫁的念头。她只想靠着自己把她的家撑起来。而不是像个傻瓜一样依靠着瑞德还认为完全是靠自己。 重来一回她才知道没有他在她背后支撑她,这一路走来是多么艰难。她还想要他,可是她已经知道他要的她大概是给不了,他到底想要她怎么做,她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把卡丽恩的遗体领回家的那一年,她才发现在生活的危机还在继续,她被迫中断了挽回他的努力。因为她不能眼看着她的家园荒芜破产,看着她的孩子已经因为母亲的坏名声遭了排挤还要忍受贫穷。 和她在一起,他就是有再多的爱也是会被磨光的,不仅仅是因为艾希礼,还有她和他在育儿观念上的冲突,她做不到像梅兰妮那样慈爱、无私,那是瑞德尊重的而她所缺乏的美德,也无法接受瑞德对孩子无止境的溺爱。“他现在只是还不知道,等他和我一起生活,他就会发现我是那样令他难以忍受,他会不停地指责批评我,甚至是羞辱,而这一切我也是受不了的。” 斯嘉丽清楚地知道,她和老南方的联系早就彻底断掉了,尽管重来一遍,但是发生过的经历对她的影响没有办法抹除。她已经是一个新时代的人,再也回不去那个现在正在渐渐消逝的老南方,而瑞德最终是会要回去寻找的,他们根本就不在一条道路上,早晚渐行渐远。因此,她不能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和他的情爱纠葛。 等到苏艾伦难得回家一趟,带来了关于瑞德·巴特勒船长和贝尔·沃特林的传言时,斯嘉丽的心更是冷得像被冰冻过一样。她不可抑制地想起来那些他用贝尔·沃特林来贬低她的话,还有那个疯狂的夜晚之后,她一直在等他,而他去了贝尔那里还回来告诉她这件事只不过是他醉后开的一个可恶的玩笑。他喝醉了酒便拿她来发泄一下,就像他在贝尔那里拿任何一个女人来发泄一样。她不想再继续自作多情了。还没有受够教训吗?男人说的和他们心里想的是不一样的,嬷嬷一早就警告过她的。 他说着爱她和他相像的自私,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的,和她相处了一阵子后,它就会厌烦了,而只有她傻乎乎地褪去了伪装,在他面前完全暴露了,让他看透了自己。就像她看穿了艾希礼的本质不是她幻想的那样就不会爱他了一样,他一定也是看穿了她的本质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所以才会离开她,任她怎么挽留也没有用。 她听着苏艾伦装模作样地惊呼:“天呐!斯嘉丽你居然曾经打算嫁给名声这样坏的男人吗?”默默地回了房间,只听见身后嬷嬷在努力为她辩解,浑身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她的这一辈子会走向何方呢?别人也迟早会看出来的,她现在已然不像个南方上等女人,还带坏了萨利,即使在家乡也颇多关于她的风言风语。 可是她必须继续外出工作,不然等到1873年,南方庄园会大片破产,到时候她的家人她的孩子又要怎么办呢?她得尽快把她的布料生意支应起来,好在她现在不是孤立无援。方丹家的亚历克斯和萨利都愿意帮她做起这桩生意,威尔和波克会努力维持塔拉不至于荒芜。等到她的生意顺利了,她就可以雇人干活了。 还有希望的,等到她认识了切斯特,说不定他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合作愉快,把产品分等级销售用次品低价盈利以及靠兼并垄断获取更多更平稳利润的法子,现在都还没有人知道呢!只要努力熬到那个时候,就是她可以大展拳脚的时候。切斯特一直想把厂子脱手,她为了保住工作努力经营才没有使他放弃。 这回她可以想办法先攒钱或者到时候申请银行贷款买下他不要的厂子。她知道那厂子后期有多赚钱,如果不是她早死,她有信心能垄断整个佐治亚州的纺织市场。而且这回她绝对不要再去匹兹堡了!尘土满天,到处都是煤灰,还有那么多罢工运动,镇压罢工运动的手段更是跟打仗似的用机枪扫射,她本来只是路过传达一下老板的合作意愿就倒霉地被子弹打中了! 刺痛·09 斯嘉丽按捺下所有情绪,一边继续努力工作,一边借着威尔和亚历克斯的掩护偷偷做着倒卖瑕疵布料的生意。她和萨利每天下工后就在她们的小公寓挑拣着成色不错的布料,比如有点只染坏了一点点的布,裁去染坏的部分就可以按照不足尺寸的好布出售,只压一压价就可以卖得更好。裁掉的边角料也不能浪费,靠着嬷嬷的一些巧思做成小玩意也能卖些钱。 但是乡下地方总归消耗不了她们买进的越来越多的料子。于是,斯嘉丽让亚历克斯出面去联系了弗兰克,询问可否在他的商店寄售些布料。弗兰克自然是满口答应,但是苏艾伦显然是不想让斯嘉丽好过,尽管斯嘉丽将她在汉密尔顿家的房子的一半产权置换给了弗兰克,可是苏艾伦觉得还是被占了便宜。她把自己只能和汉密尔顿家合住,没有大马车只有骡车可坐的情况全怨在了斯嘉丽头上。 斯嘉丽得知后,反倒是没怎么在意。她猜想苏艾伦大抵是没有勇气要弗兰克去收那些赊账和欠款的,塔拉税金的那三百元顶多只是耽搁了他买木材厂,盖不起新房子、坐不了大马车可赖不了她,即使她前世买了木材厂,赚了不少钱,弗兰克的积蓄在亚特兰大也是盖不起大房子的。能住汉密尔顿家的房子已经是难得的体面了,不然搞不好她只能蜗居在那个肮脏的小店或是在附近的空地上搭一间木板房。 斯嘉丽算了算自己手上的钱,半年过去她的身家已经翻了两番,方丹少奶奶做手术的钱亚历克斯野攒齐了,小乔也读上了书。可见钱是多么有用啊!只要能把生活更好的经营下去,不管别人怎么说,方丹家的人总是会念着她的好。如此她也不算孤军奋斗了。等亚历克斯娶了迪米蒂,他们的团队就又能多一个人。不,她现在就可以和萨利说把迪米蒂接过来和她们一起干,她也该给自己攒些嫁妆了,在洛夫乔伊的姑妈家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还不如自己挣钱呢! 萨利表示反对,她和斯嘉丽都是寡妇,说出去还是生活所迫,可她妹妹还是个待嫁姑娘呢!尽管她们的工友中也有不少未嫁人的女孩,可那都是穷白人家的女孩。斯嘉丽再次发现了自己已经和过去的朋友们完全不是一套想法了,在生存危机面前她们还始终顾忌着旧贵族的那一套行事准则,就像那些亚特兰大女人一样,等到生活宽裕可以不做了,她们便会立刻把自己辛苦工作的岗位或支撑起的生意丢给男人以表示自己先前的营生是一种无可奈何。 “我大概一辈子也没法做到这样委屈。”斯嘉丽暗自叹了一口气。 1867年,北方军政府对南方上等白人的压迫更甚,不只是亚特兰大,就连马里塔也是一样。好在她和萨利留了个心眼,并没有明说自己的出身,只说是两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倒是让人以为她们只是附近农村出来做工的穷白人。萨利刚开始还感到羞恼,可是在斯嘉丽和她讲清其中厉害后便也默不作声地忍了。她还有一个可怜的娃娃要养呢!为了防止被那群自由局鼓动的黑人骚扰,她们只得暂时躲在家里,和其他害怕的白人女工一起联合罢工要求得到厂主的保护。 现在还不是经济危机时那样缺工作,一旦工人们联合罢工,厂里停止生产就会给厂主带来巨额经济损失。斯嘉丽想起自己前世可是急得不行,因为男人们都在家里保护女眷,导致木材厂开不了工。现在她倒是安心地呆在家里了,反正也不是她的厂子,厂主赚多少钱她的工资也是固定的。果然,过了不久,那些闹事的流氓黑人就被驱逐出了厂区,斯嘉丽她们又可以重新开工了。而之前被斯嘉丽蹲守过的好老板切斯特终于出现了。 她和他这辈子的第一次会面和上次一样,都是跟随沃登小姐向他汇报现在厂子里的生产状况。那个该死的老虔婆在斯嘉丽一次旬休之后就不见了,沃登小姐接过了她的管理权。据说是因为她偷偷喝酒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断了脖子。这种死法倒是让斯嘉丽又想起来自己那次流产,她那次是真是差点死了,可是把她害成那样的人却只当无事发生,没有安慰没有道歉一切表现得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她不由得又在心里默念三遍“珍惜生命,远离瑞德!” 可是她注定不能远离他了。谁能想到切斯特被瑞德坑得那样惨居然还愿意再次和他合作呢?她想着切斯特以前和她说的对瑞德的愤恨包括专程从伦敦去亚特兰大蹲他的绞刑现场却没看成的事,觉得男人还真是能屈能伸。为了避免横生波折,斯嘉丽努力使自己保持面无表情,装作不认识他,可他却主动开口戳破了她极力伪装的平静:“斯嘉丽,你拒绝我的求婚就是为了过这种日子吗?” 斯嘉丽表面维持着南方淑女的得体假笑,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这一世他几时向她求过婚了?就在她想就此糊弄过去的时候,她的好老板切斯特又露出了他的八卦本性不断追问,两个男人的一问一答、一唱一和让话题没法转移。斯嘉丽不禁面上假笑心里冷笑,想着切斯特还是老样子,一个大男人这么八卦,难怪事业失意,怕是把所有心思都拿去打听别人的风流韵事去了吧? 刺痛·10 好在当时除了那两个男人,只有一个讨厌男人立志不婚的沃登小姐在场,她自是不会多嘴的,只给了斯嘉丽一句提醒:“你以后大概要有麻烦了。”开始斯嘉丽还不了解,直到她总是能在上下班的路上撞见驾着马车假装偶遇她的瑞德·巴特勒,她才知道这麻烦意味着什么。 她现在成了厂里部分想吊金龟婿的未婚女孩的“眼中钉”。尽管有沃登小姐护着她,平时她和其他寡妇呆一块,但是也架不住十几个艾米·斯莱特里那样难缠的下流白种女人轮流找茬。她似乎有找回了一点原先的思维方式,这些在她看来除了劳动力之外没有其他特征标签的女人,现在在她心里有幸多了一个“下流白种女人”的新称呼。 很快她就不必苦恼了,因为她一直想顶替的那位会计被心血来潮查账的切斯特发现了端倪,而沃登小姐不失时机地向老板引荐了算术很好的斯嘉丽作为找到新会计之前的替代。切斯特大概是出于找回场子的心态同意了。随即,斯嘉丽展现出高超的理账技能使她正式获得了这份工作。等到切斯特离开马里塔,那么她就会是这个厂子的实际决策人。 升职的好处是薪水涨了一大截,也有了自己的办公室,不必再受那些小贱人的骚扰,坏处就是那位合伙人先生可以光明正大地来办公室找她了。他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坐在办公桌前整理账本,一如他去年十二月靠在塔拉的小办公室门口看她为钱发愁一样。不同的是她靠着倒卖布料的生意已经小有余钱了,等到切斯特有意卖厂,她再把这个厂子盘下,就再也不用担心钱,也不必向他借钱了。 “斯嘉丽,你现在可得意早了。”他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你现在获得的一切还不牢靠呢,我甚至都不需要花力气,只需要动动嘴皮子,你那隐秘的小生意和你好不容易搞到的——什么来着?职位?就会保不住啦。” 斯嘉丽压抑住自己的怒火,咬牙切齿地转身同他尽量克制地表达自己的诉求:“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么针对我?像你说过的,我又不是你唯一可以钓到的女人,这世界上有那么多比我漂亮可爱还品行正直善良的姑娘,你怎么就专逮着我不放呢?我只想靠着自己赚点钱维持我和我家人的生活,没空陪你玩。” “玩?你以为我向你求婚只是为了好玩吗?”他的神色变得有些愤怒,又似乎是在笑,眼神带着些斯嘉丽看不懂的情绪静静看着着她。斯嘉丽勉强自己不要被他吓退,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以前就是这么说的,他和自己结婚是为了寻找乐趣,虽然他离开她之前也说过和她结婚是为了保护她。 可是等他们一起生活了,他就会对她失望,比起保护她更想要伤害她了! “斯嘉丽,不要对着我防备这么深。”看着她像一只炸毛的猫一样虚张声势地武装着自己,瑞德心里有些难受,但是他什么也不显露,只继续引诱她:“我记得你说过想找一个可以帮你分担生活重担的男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我比大多数男人都有钱,你也说过喜欢我的。” “可你的付出总是要求回报,而我没什么可以回报给你的。”斯嘉丽摊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因为长期的辛苦劳作已经遍布伤痕,1866年初他见过的那道可怕的烫伤上又新添了不少细小伤痕:“我已经不是那个美貌的汉密尔顿太太了,甚至连你最开始见到的娇憨天真都半点不剩了。你要是和我结婚就会失望的,而我不能用离婚来玷污家族门楣,所以我们最好不要开始。” 瑞德·巴特勒意识到她在用他讽刺过她的话反驳他,可是那是他说那样的话并不是在嫌弃她,他的心又开始揪得生疼,看着她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更是觉得有些后悔:“我他妈真的说了太多鬼话了!”只是这一次斯嘉丽并没有被吓到让他不要咒骂,她心下想着这回我不要再忍受他的坏脾气和恶习了,因为这次我没有想着要捞她的钱,所以可以不用去付出这样的代价。 他意识到他再不做些什么,她心里对他的隔阂只会更深,到时候他即使抓住她,她也不可能爱他的。虽然他现在这个以为只要和她结婚就有可能使她爱他的想法也很愚蠢,可是那总比一点希望也没有要好。他不是没有试过离开她忘记她,可是他总是失败。他忘不掉她,他想要保护她,照顾她,宠爱她,接过她身上的担子,让她休息一下,像个孩子一样去玩。 可是现在她因为他先前说的鬼话,在警惕他,防备他。他知道她是喜欢他的,虽然可能不是爱,但她是喜欢他的,因为他的钱亦或是他的亲吻。他回想起去年是如何突破她的封锁线,于是决定再试一次,等她的理智被他赶走,她的情感就不会那么抗拒他了。可是这一招突然变得有些不是那么管用,还没等他骗到她答应求婚,她的理智就回来,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看着她跑开的背影,瑞德·巴特勒心想:“难道真的只能逼迫了吗?”可他嘴上那么说,其实心里是不屑于用那样的手段去逼迫女人,那是他瞧不起的下三滥的手段!并且那样的话,他能得到也不会是爱,而只会是怨憎!这只狡猾又敏感的小猫,简直就是上帝给他的惩罚,他难以抑制地想要她,偏偏总也抓不住! 刺痛·11 1868年春天,在瑞德·巴特勒大概是因为英国的事离开美国很长一段时间的间隙,斯嘉丽的老板切斯特不知道是终于明白了想起来他和瑞德·巴特勒过往的那些恩怨,还是像从前一样被斯嘉丽这个年轻貌美又能干的寡妇吸引,总之,他向她求婚了。本来斯嘉丽自己是不想再嫁的,可是瑞德·巴特勒的威胁就像悬在她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她思索再三还是答应了。 切斯特早年丧偶,有一个儿子在英国读书,由孩子母亲那边的人照顾。比起让斯嘉丽给他生孩子,他更乐意看到斯嘉丽又给她收入一间纺织厂。所以对于斯嘉丽提出的不再要孩子的要求也欣然接受,他的先妻离去时,她娘家的人就和他签订了协议,他要么不能再婚,要么再婚生下的孩子不能拥有继承权。他在英国的一切都是靠着一纸旧时婚约获得的妻子的嫁妆,再加上英国的长子继承制,所以天然是该全部留给他和前妻的儿子。 于是,等到瑞德·巴特勒解决完英国佬在伦敦给他制造的麻烦回到美国,发现自己的家被另一个阴险的英国佬偷了。他深吸了几口气,试图使自己清醒,但是没有用,他还是想毙了罗伯特·切斯特这个阴险小人,商业竞争赢不了他就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可是斯嘉丽怎么不愿意依靠他却愿意嫁给一个没见过几面的英国佬呢?她这样想逃避他吗?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就又是别人的太太了。 马里塔,本来在整理新厂账目的斯嘉丽被自己鼻青脸肿的丈夫吓了一跳,她本着一个做妻子的本分和一个优秀员工的素质,忙上前嘘寒问暖。切斯特也不肯说是谁打的,斯嘉丽只当是他被人蒙头打了,疑心是先前从厂区驱逐出去的那些流氓黑人蓄意报复。她找来医药箱给切斯特清理伤口,却见他那张苍白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难道是他主动找人打架打赢了吗?斯嘉丽懒得细究,她心里还是把他当老板。 切斯特自然不是赢了,可是看着昔日让他吃尽亏的旧日仇敌痛苦难受,他只觉得自己又扳回了一局。况且和斯嘉丽一起生活确实很舒心,她是个美貌聪明又能干的女人,并且不会向他索求丈夫该尽的义务,这让他不必担心自己的小秘密曝光。同时他也很欣赏她的能力,把一个本来不占优势的厂子经营得这样红火,还不断击垮买进竞争对手的厂子,让他的产业不断增值。相比她给他带来的收益,那些接济娘家的棉花订单和一些积压的瑕疵布就全当是给她的补偿了。 斯嘉丽现在一面管着马里塔的三家纺织厂,一面让亚历克斯继续经营他们的布料生意。现在不仅是在克莱蒙地区,就连附近的琼斯博罗和洛夫乔伊的居民私底下都知道在亚历克斯·方丹这里有门路买到大批低价的布料。即使有些人不乐意去买廉价的次品自降身份,但更多的是日子要过不下去人家偷摸着去拜访方丹家买一些瑕疵不是太明显的次品回去做衣服充门面。只要她们不说,那些布看着就和琼斯博罗买来的是一样的。 靠着这桩秘而不宣的隐秘生意,让斯嘉丽和方丹家的荷包都迅速鼓了起来。本来要在弗兰克那里寄卖的布料,由于赊欠和苏艾伦的使坏,根本没什么赚头。于是渐渐地他们也就不麻烦他了。 1868年的夏天,亚历克斯·方丹正式迎娶迪米蒂·芒罗。本来由于斯嘉丽要管理厂子而无暇顾及到的给布料分类的工作,就由萨利带着妹妹兼妯娌一起做。亚历克斯几乎是把半个家安置在了马里塔,他现在总是两边跑。他逃跑去德克萨斯的兄弟托米也有了消息。 他逃跑后混在了牛仔里,牛仔里多得是犯了事逃跑到那边隐姓埋名的人,因此,从来不会有人多问她的来历,遇到警察盘查,每个人都会觉得是来查自己的,所以阻挠起警方办事都快成为本能了。这倒是让他很好地隐匿起来了。亚历克斯在快三年后得到了兄弟的家书,激动得不能自已。赶忙和其他担心托米到让分享了这个消息,萨利不可抑制地哭了,她一直对托米心怀歉疚,觉得是自己害的他逃亡的。迪米蒂连忙安慰姐姐。 斯嘉丽看着她们姐妹情深,觉得自己这个外人该离场了。等她从方丹家暂住的小公寓出来,在路口处又见到了那辆熟悉的马车和那个熟悉的人。她目不斜视装作没看见继续走,不去想他是不是还在看她。斯嘉丽知道他对她非常执着,即使她再嫁也是没有用的,又想起他说过恨不得杀了弗兰克的话,心里开始有点为切斯特的安全担心,这样宽容的老板难找啊! 等到他跟着她,作为访客到身份进入到切斯特的宅邸,斯嘉丽心中的担心达到了顶峰,因为切斯特最近刚好在家。而瑞德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带着高礼帽,面无表情的样子真的很像是要来寻仇。这让斯嘉丽想起来她刚生下艾拉那会儿,看着许久不见的瑞德骑着马朝她的方向过来。那时她因为违背约定帮助艾希礼的事情心虚,只拼命给自己鼓劲“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他把我杀了”。 现在的瑞德给她的感觉和那时很相似。“如果切斯特真的出事了,但愿不是因为我,反正他们先前就结下了不少梁子呢!”斯嘉丽一边像一个女主人一样招待客人,一边在心里为自己开脱,“而且他说想杀弗兰克不也没杀吗?他对艾希礼不也没做什么吗?”想着便安下心来把房间留给两个男人,自己去儿童房瞧韦德和小乔去了,等会儿萨利就该来接孩子了。 刺痛·12 切斯特真是个能屈能伸的懦夫!读完这位前夫留下的信,斯嘉丽才得知她被迫要玷污家族门楣了,虽然她知道切斯特娶了她就会自带一个大麻烦,可是他先前也不是不知道呀!当初有胆子向她求婚,现在居然又怂得逃跑了。不过好在她现在的布料生意已经做起来了,那三间纺织厂也被划给了她,总不算竹篮打水一场空。 现在她得忙着要搬家了,因为这该死的切斯特跑路之前居然把房子卖了。再过几日买主就要来了,她现在必须赶紧給自己和孩子再找个住处,本来她是想回去和萨利一起住的,可是那间小公寓现在还住着亚历克斯和迪米蒂,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 还有这结婚不到一年就离婚了,这要怎么说得出口。随即她想到切斯特是个英国人,在本地没有亲戚朋友,萨利和亚历克斯也只是婚礼的时候和他打过照面,现在怕是也记不起她这个不常出现的前夫长什么样了。她完全可以把这件事压下去,装作没有离婚的样子。 斯嘉丽再次收到前夫的信的时候,心情是非常郁闷的,什么叫他们被迫分离,他的心也永远和她在一起?还柏拉图式爱情,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虽然早知道这个老板脑回路不太正常,或者说她认识的几个英国佬的脑回路都不太正常,他是从哪里看出来他们之间是爱情了?简直莫名其妙!她以为他们都只把这段失败的婚姻看作是一个经济问题,他们明明就是各取所需罢了。 那边切斯特自然知道他们俩的真实情况,纯粹就是为了恶心瑞德·巴特勒。他的情书一封一封地寄,虽然知道斯嘉丽肯定不会看,他也没指望她会看,他只要制造他虽然在威胁面前选择了离婚还被“死亡”,但是他们的心是早就在一起了的假象,能膈应到瑞德·巴特勒就足矣。 瑞德一边警告切斯特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一桩生意就把他的婚姻收买了,也好意思跟斯嘉丽诉说自己的深情?一边得想办法和斯嘉丽见面。斯嘉丽还在刻意躲他。她把所有事务都委托给那个强硬得跟冰块一样的老处女沃登小姐,自己窝在公寓里看账本,现在只有韦德欢迎他,偶尔会偷偷给他开门,不然他根本连斯嘉丽的面都见不到。 斯嘉丽感觉现有布料的市场已经差不多饱和了,便计划着要开辟新品类。正好迪米蒂刚从洛夫乔伊探亲回来,告诉斯嘉丽现在已经开始流行一种来自法国的布料。斯嘉丽立马意识到这种料子是有利可图的,她最新认识的一个法国商人也送了她一些做样品,希望能够通过她的介绍打开市场。 斯嘉丽把那些布交给裁缝做了裙子,那条裙子马上就要做好了,她得趁这个法国佬知道这料子已经开始走俏之前以为她是因为满意布料才和他签下大量订单。两天之内斯嘉丽就成功拿下了订单,顺便牺牲了点色相套到了生产线的相关信息,她现在的心情好得就像是喝了三杯白兰地一样火热。 等这股流行热潮起来,新料子肯定会热销,到时候她一边和法国商人那边拿原地产的货,一边让自己的工厂模仿生产,进口的卖高价,自己产的差一点的可以让亚历克斯运到远一点的乡村地区卖掉。想到这笔生意自己可以赚到的钱,斯嘉丽不仅走路带风还忍不住哼起了歌。绿色的眼眸在轻飘飘的苹果绿薄纱帽子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清澈动人。 对于另一个人来说,这场景就相当扎眼了。才弄走个英国佬,又来了个法国佬。再下次是不是准备勾搭上德国人了?她主动脱下丧服是准备再嫁给这个法国佬吗?怎么她答应嫁给别人都那么容易,答应他就那么难呢?他不能永远在她换丈夫的间隙等着得到她。 那边斯嘉丽心情很好地亲了亲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他又长高了一点,但是不像前两年那样穿着不合身的小衣服,现在斯嘉丽自己做起了布料生意,对着这唯一的孩子更是可着劲补偿,叫他的漂亮衣服堆满了整个橱柜还不够。 韦德·汉密尔顿现在是整个马里塔穿得最漂亮的小少爷了,牵着他出去,总算是让斯嘉丽有了一点骄傲的感觉,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是上辈子那样唯唯诺诺的害羞样子,看起来有几分像他那个战斗英雄祖父了。 再一次遭受挫败的瑞德·巴特勒又一次回到了亚特兰大,在贝尔那里他只得到了劝他放弃的建议。等到他从酒吧街出来,好巧不巧撞见了带着韦德来亚特兰大探亲的斯嘉丽。她只看了他一眼就冷漠地别过了脸,倒是韦德待他还是一样亲热。可是韦德再喜欢他也没有用,他那铁石心肠的母亲不答应就什么用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