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网络小红人 17年,我因为跟同学打群架被学校开除了,家里条件有限,也没办法帮我转学什么的,所以从学校出来以后,我就直接被我爸扔到县城他一个朋友的汽修厂去当学徒工。 初入社会,我没有任何沮丧,反而带着股说不出来的兴奋,至少再也不用听烦人的ABC,也不用去死记硬背那些该死的文言文,心说必须得闯出份天地让我爸好好瞧瞧。 可好景不长,干了差不多半个月,我开始有些受不住了。 汽修厂的工作特别的乏味,我每天除了跟在大师傅屁股后面拧拧螺丝、收拾工具,就是给一帮老维修工们干杂活当跑腿。 最让我受不了的是修理厂老板的侄子还特么动不动就使唤我,平常总让我给他跑腿买饭买烟。 修理厂的老板姓刘,他侄子叫刘琪,今年十八岁,跟我年龄差不多,同样也早早辍学,在修理厂帮忙,可人家跟老板是实在亲戚,就算啥也不干,照样没人敢说什么。 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们几个学徒工在干活,刘琪跟个领导一样从边上指手画脚,稍微哪干的不好,他张嘴就骂娘。 这刘琪平常最大的爱好就是从网上拍小视频、搞直播,虽然没啥人气,但乐此不疲,整天故意把自己抹的脏兮兮,然后捧着破手机,冲着屏幕抻张鞋拔子脸吧唧嘴:“修理工的一天开始了,支持的老铁们帮我点个赞。” 要么就是神神叨叨的对着手机屏幕念些人畜不懂的鬼玩意儿,什么“一人我饮酒醉,喝醉之后把驴睡。。” 天天跟魔怔了似的跟我们讲要当个出类拔萃的网红,拔不拔萃咱不清楚,反正每回他叔瞅他的眼光都挺心碎的。 也不知道是嫉妒我比他长得帅还是有什么先天性的心理缺陷,刘琪这个狗日的总有事没事就喜欢嘚嘚我两句,要不是怕丢掉工作回去被我爸揍,我真想拿扳手试试他嘴里那两颗大板牙的硬度和密度。 这天傍晚,我和另外几个学徒工正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满脸油污的收拾工具准备下班的时候,刘琪开着一辆客户放在我们厂里保养的路虎车载着五六个剃“西瓜太郎”发型的小青年风风火火的从外面闯进厂里。 完事几个人换上一身好像奔丧似的白T恤白裤子,从路虎车前面站成一横排,搬出个大音响放上嗨曲,就开始抽筋一般摇晃起脑袋,旁边还有个专门负责录像的女孩,拿手机对着这帮猪头狗脑的玩意儿咔咔猛拍。 对于刘琪这帮狐朋狗友我们早就见怪不怪,所以谁也没当回事,继续该忙啥忙啥。 常言说的好,人不找事,事找人。 我们这边正干活的时候,刘琪踱着太监步走了过来,朝着我颐指气使说,王朗、你们几个先别干了,过来给我帮个忙。 “干啥呀?”我低声问了一句。 刘琪不耐烦的踹了我小腿一脚臭骂,让你过来就过来,哪特么那么多屁话! 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把火气一忍再忍,为了能够继续干下去,最终还是选择和其他几个学徒工老老实实跟刘琪走到了路虎车的跟前。 过去以后,刘琪让我们几个学徒工像电线杆一般杵在他身后,那几个“西瓜太郎”围成个半弧形,他走在最前面,抻出鸡爪子似得左手拍拍胸口,而后操着一口半土不洋的普通话干嚎:“社会摇没有将与帅,唯有你琪哥这一块!” 说完话,嗨曲起,刘琪这个傻篮子就好像跳大神一样左蹬右踹,还时不时挑虱子似的拨拉两下自己随风而动的西瓜头,跳的格外带劲儿。 蹦了差不多十几秒,负责录像的女孩放下手机,很是不满的嘟囔:“哎呀,琪琪这样不行的,你后面的几个人表情太僵硬,看着就假,放到网上肯定火不了。” 录像的女孩我也认识,正名叫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总听刘琪喊她“小影”,算是刘琪“网红团伙”里的中坚力量,平常没事儿总跟刘琪他们一块拍视频。 小影也是刘琪那堆猪朋狗友里我唯一不太反感的人,倒没什么特别原因,主要是她长得好看,女人长得漂亮就是优势,不管在什么年代都通用。 小影应该比我大一两岁,长发披肩,五官精致,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非常夺目,说话的时候,腮边还有两颗浅浅的酒窝,像极了“神仙姐姐”刘亦菲。 唯独让人膈应的就是她脸上的妆化的特别浓,好端端的灵气愣是硬生生让她描成了妖劲儿,至于跟刘琪有没有破鞋关系我就不得而知了。 听到小影说话,刘琪歪着脑袋回头打量我们几秒钟,随即出声:“王朗,你知道社会摇不?” 我摇了摇脑袋说没听过,同时在心里骂了句low比。 刘琪不屑的吐了口唾沫,不屑的骂了一句,连社会摇都不知道,活该你们特么一辈子当修理工,待会我摇头的时候,你们全部给我咧嘴笑,听懂没? 我看了眼手机已经快六点半了,昨天答应好哥们钱龙今天下班帮他搬家的。 我干咳两声说,琪哥,我真有事,要不你让他们几个陪你摇吧,见谅一下。 刘琪的脸色瞬间黑了,一把揪住我领口恶狠狠的吓唬:你特么还想不想干了?信不信我跟我叔说一声,明天就让你滚蛋! 瞅着他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我是真想一拳头怼他脸上,可一想到家里的情况,我深呼吸两口,硬挤出一抹谄笑点头哈腰的道歉,别生气琪哥,需要我咋配合我配合不就完了。 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怎么,旁边的小影看了眼手机,也出声劝阻:“琪琪,今天天不早了,我也有点事儿,要不咱明天再拍吧。” 刘琪抽了抽鼻子,坏笑着努嘴说:“晚上拍更有气氛,待会拍完了,我请你们喝酒唱K。” 小影柳眉微皱,看得出有点不高兴,不过没有再说什么。 就这样,我们几个倒霉的学徒工陪着刘琪从六点半一直录到了快八点,我感觉自己完全就是个小丑,一会儿笑,一会儿跳,时不时的还得跟着刘琪喊几句脑残的口号,录像录累了,刘琪他们抽烟喝饮料,而我们只能可怜兮兮的蹲在地上喘气。 直到天色完全黯淡,什么都看不见,这杂碎才意犹未尽的摆摆手驱赶我们滚蛋,我吐了口浊气,正准备给朋友打个电话的时候,刘琪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指着满地的饮料瓶子和烟头说,你收拾干净再回家,不然明天我肯定草泥马! “有事说事,别骂我妈。”我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攥紧拳头瞪向他。 刘琪歪着膀子,直接把自己的大脸抻到我跟前,轻轻拍打两下怪笑:“咋地?你还想打我啊?来来来,你动我一指头试试,我就指着你鼻子骂你草泥马,你有招没?” 跟刘琪一块的几个西瓜太郎纷纷咧嘴大笑起来,还有人故意起哄,让我俩干一架直播,说不准明天刘琪就能在网上红透天。 “琪琪。。”小影皱着眉头走过来劝架。 有过打架经验的朋友应该都知道,架这玩意儿不能劝,尤其是有女人在旁边的时候,某些损篮子更巴不得彰显一把自己的王霸之气,小影不说话还好,她刚说完,刘琪直接一把揪住我衣领往下一压,抬起膝盖就狠狠磕了我脸一下。 我正好被他磕中鼻子,酸酸的,眼泪禁不住淌落下来,蹲在地上半晌没缓过来。 见我没敢还手,刘琪松开我,不屑的吐了口唾沫,指着我冷笑:“以后再特么跟我装犊子,弄死你!” 说罢话,刘琪嫌弃的拍了拍裤子上被我蹭到的油污又骂了几句脏话,然后摆摆手,几人就跟着他一块钻进了路虎车里。 我捂着脸慢慢起身,朝着一只脚已经跨进车座上的刘琪开口:“琪哥,你等等。。” “怎么?还没挨够啊?”刘琪从车里下来,双手插兜斜视我。 我使劲抽了下鼻子,挤出一抹冷笑,走到他对面说:“琪哥,你不是想红嘛……” 002 英雄救美?不存在! 刘琪歪着一张老驴脸迷惑的上下打量我问:什么意思? “我特么今天就让你红成一朵花!”我猛地蹦起来,一脚直愣愣蹬在他肚子上,将他踹了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随即回身抄起刚才没来得及收拾的大扳手指向刘琪那几个狐朋狗友厉喝:“都*给我滚一边撅着去,谁敢过来我带他一起红!” 那五六个剃着“西瓜太郎”发型的小伙当场有点懵,不过谁也没敢再继续往我跟前凑,刘琪捂着肚子坐在地上,眼神凶狠的指着我吓唬,刘琪你特么是不是不想干了? 将近一个来月的压抑在我心头的怒火顷刻间爆发了,我抬腿又是一脚狠狠的跺在刘琪的脑袋上,咬牙切齿的咆哮:“老子不他妈干了!” 边骂我边往刘琪的身上下狠腿,几乎是踹一脚骂一句:“让老子给你跑腿是吧!让我给你买烟是吧!还让我特么给你社会摇,摇啊?你倒是起来摇啊!” 刘琪宛若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嗷嗷惨嚎,他的几个跟班和我们厂的学徒工们几乎全从旁边看傻眼了,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盯着完全失控的我,半晌没人敢上来拦架。 连续踹了刘琪十几脚后,我才停下来,呼哧带喘的瞟了一眼刘琪,不屑的吐了口唾沫,随即将扳手“咣当”一下扔到地上,冲着那几个西瓜太郎冷笑说:社会摇你奶奶个哨,火葬场就特么指着你们这帮傻逼赚钱。 骂完以后,我大步流星的冲着大门口走去,走出去十几米远后,我佯装系鞋带的模样偷摸回头看了一眼,见没人撵出来,长吐一口浊气,甩开膀子拔腿就蹿。 刘琪虽然是个傻篮子,可毕竟是老板的亲侄儿,要是被老板知道我打了刘琪,这事肯定不能善了,被我爸知道的话,一顿皮带加耳光更是跑不掉。 打完刘琪,我其实就后悔了,再坚持两天就能发工资,这下玩美了,白干一个月不说,搞不好还得离家出走一阵子避避我爹的愤怒,至于刘琪,我压根没拿他当盘菜。 我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然后沿着大路走了五六分钟,一辆枣红色,破破烂烂的老款桑塔纳晃晃悠悠迎面开来,随即“哔哔”狂按喇叭,紧跟着一个面黄肌瘦,穿件奶白色T恤,梳着盖头的小青年把脑袋伸出车窗玻璃。 他冲我龇牙坏笑:“你也太瘠薄不靠谱了,说好六点给我搬家,这都赶上吃宵夜了。” 我没好气的拽开车门,坐进车里嘟囔:别絮叨,烦着呢!刚跟我们厂那个傻缺干了一架。 “谁呀?就你平常总挂在嘴边的内个小网红?”他笑嘻嘻的把烟盒抛给我,然后开始吭哧吭哧的拧车钥匙,费了半天劲儿才总算打着车,随即撇嘴道:“要不咱俩会会他去?” 我摆摆手说:“会个鸡毛,他叔跟我爸认识,对了皇上,这两天我得先去你那避避风头,有地方没?” 他笑呵呵的拍了拍胸脯保证:“必须有啊,走吧!咱先上大晨子的烧烤摊蹭口饭去。” 开车那小子叫钱龙,因为跟乾隆爷的名是谐音,所以读书那会儿我们都喊他皇上,上个月跟我一块打群架被开除的,我俩算得上发小,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在一个班。 跟我不一样的是,钱龙无父无母就一个哥哥,跑黑出租的,不上学以后,他哥花几千块钱给他买了台八手的普桑领着他一块跑黑车,赚点零花钱。 我们马上要去的烧烤摊是我另外一个叫杨晨的哥们开的,杨晨跟我们又不太一样,他属于极其早熟的那种,念到初二主动辍学,跑到我们县城的啤酒广场当服务员,混了两年,今年自己支起个小摊位。 平常没事儿我们都喜欢把杨晨的摊子当根据地,有钱就给点,没钱就帮忙干活。 汽车行驶起来以后,我点燃一支烟,有些迷茫的望向车窗外,工作丢了,家暂时还不敢回,接下来我该何去何从,可能看我情绪不佳,钱龙一个劲的跟我讲荤段子解闷,我很敷衍的应承着。 快到杨晨摊子的时候,我兜里的手机响了,看了眼是老板打过来的,我迟疑一下直接挂掉,没多会儿我爸也给我打过来电话,我想都没想再次挂断,随后直接关掉了手机。 见我脸色铁青,钱龙低声问:“你家老爷子?” 我点点头没作声,心里禁不住咒骂刘琪真是个怂货,都啥年代了,居然还玩打架找家长的把戏。 把车停好以后,我俩直奔杨晨的摊子,看的出我晨哥今天有财运,这才刚刚九点多钟,七八张桌上已经坐满了人,我和钱龙没任何废话,直接上手帮他忙活起来。 杨晨穿件脏兮兮的跨栏背心,腿上套一条满是油渍的绿色军裤,胡子拉碴的站在烧烤架后面摆弄二三十串羊肉串,见到我俩来,他也没多客气,只是随口打了声招呼。 一直忙活到后半夜,摊子上的人才渐渐稀松,杨晨抱起一箱啤酒招呼我和钱龙坐下,期间钱龙把我辞职的事情跟杨晨说了下,杨晨眯眼沉默良久后冲我说:王朗,不行你来我摊子上帮忙吧,总得吃饭不是? 我思索几秒钟后摆摆手拒绝:“晨儿,我不想坏了咱们关系,现在咱是哥们,可我一旦过来给你干,将来说不准连朋友都没得做,你先别瞪眼,也别怪我给脸不要脸,我一直觉得我王朗这辈子肯定不会碌碌无为。” 杨晨楞了一下,随即摆摆手哈哈大笑。 我们仨很有默契的转移话题,谁也不再提刚才的事情。 几瓶啤酒下肚,我们准备收摊,组团到网吧“吃把鸡”。 就在这时候,突然响起一道女人的惊呼:“救命啊,抢劫了……” 我下意识的把头扭过去,见到一个小年轻,攥着个女士的单肩包呼哧带喘的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横冲直撞的狂奔而来,后面还撵着个穿身白色运动装的女孩子,我皱了皱眉头直接往路中央移动两步。 眨巴眼的功夫,那个抢包的小青年刚好擦着我身体跑过,我猛地伸出一条腿,直接把那小子绊倒,摔飞出去两米多远,没等他站起身,我一个健步扎出去,抬腿就照着他的脑袋“咣咣”猛踹几下,随即捡起来落在地上的单肩包拍了拍上面的尘土。 这时候,刚才撵在小伙后面的女孩也喘着粗气跑了过来,朝着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喂。。包是我的。” “啊?”我歪了歪脖颈,挤出一抹微笑,很自然的将单肩包挎到肩膀上。 女孩有点懵了,愣在原地几秒钟后,跑到车门跟前,冲着我喊叫:“喂,包是我的啊。。” 我晃着脑袋指了指还趴在地上的抢劫犯反问女孩:“啥包?包上写你名了?我是从他手里抢的,咱俩之间好像没啥关系吧。” 说着话我又朝趴在地上的小青年努努嘴道:“哥们我要是你,这会儿肯定撒丫就跑。” 趴在地上的小伙迟疑几秒钟,恶狠狠瞪了我一眼,起身就朝街口跑。 “你。。”那女孩估计没想到我能这么无耻,又急又臊的跺了跺脚。 我侧头打量她几眼,随即吹了两声口哨,招呼旁边看热闹的杨晨和钱龙继续收拾桌椅,钱龙故意吧唧嘴贱笑:“啧啧,英雄救美喽。” 我搬起桌子摞好,舔舔嘴唇轻笑说:“英雄救美?不存在!” 见我像是铁了心不归还,女孩咬着嘴唇娇喝:“歪,你不还给我包,我可要报警了啊……” 003 我知道哪有98K 我挺无所谓的撇撇嘴说:“你爱报哪报哪,实在不行等警察来,咱调监控,我抢的是小偷的包,小偷又没告诉我包是谁的,万一你冒领,我拿啥赔人家失主?” 杨晨和钱龙很有默契的起哄怪叫。 气的女孩本就红扑扑的小脸蛋瞬间变得有些泛白,从原地躲着鞋底一个劲的“你。。你们。。”愣是说不出句完整话。 见我们一点不像开玩笑,女孩也不再废话,很直接的从兜里掏出手机,看样子好像真打算报警,我斜眼瞟动两下,随即朝哥俩使了个眼神儿。 钱龙一边拿着笤帚扫地一边自言自语的嘀咕,我记得我堂哥好像在派出所,待会打个电话问问诬陷罪判几年。 杨晨则歪着脑袋很配合的回应:“我姐夫这个月刚调到治安大队,要不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本来还想吓唬我们的女孩,听到他俩的话,瞬间反被吓住了,楞了几秒钟,接着“哇”的一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她一哭,我们哥仨顿时有点不淡定了,面面相觑的互相对视几眼。 杨晨和钱龙一个劲朝我挤眉弄眼,示意我赶紧拉倒散伙。 我低头看了眼哭哭啼啼的女孩,随即朝她走了过去。 本来我也没想逗她,打算直接把包还给她的,可这女的太不上道,我好心好意帮忙,她连句最基本的“谢谢”都不说,还张嘴闭嘴的喊“喂”,听着人心里直犯膈应。 其实那女孩长得蛮漂亮,小圆脸、丹凤眼,左边眼角有颗米粒大小的泪痣,头发简单盘在脑海扎着一束简单的丸子头,贴身的耐克运动服,更显出她姣好的身材,美中不足的就是特别没教养。 我把包递给她,撇撇嘴说:要句谢谢不过分吧? 她挺意外的仰头看着我,泪眼婆娑,小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缓缓站起身子,声音很小的说了声,谢谢。 没等我回应,她嘴角突兀的上扬,一把抢过我手里的小包,紧接着两手抓住我的衣领,膝盖骤然绷曲,重重的“咚”一下磕在我裤裆上。 我清晰的记得当时我脸上还保持着一抹自以为挺儒雅的笑容。 0.01秒钟后,“嗷!”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烧烤广场。 我眼前一黑,很干脆的跪倒在地上,据事后钱龙说,当时我那一嗓子把隔壁两栋住宅楼的声控灯全都嚎亮了。 一招干跪的撂倒我后,那女孩撒腿就跑,估计就连体育生出生的杨晨都没反应过来,直至那女孩跑远,这俩虎逼都没想起来过来扶我一把。 十多分钟后,他俩把我搀起,我哭丧着脸哽咽:“你俩快给我摸摸,看看蛋清出来没?” 杨晨没好气的臭骂:“快滚犊子吧,你特么要是不聊骚,能有这事儿不?不过话说回来,那妞属实跑的快,我反正没撵上,刚才估计你就算不绊倒那个小贼,她自己也能追的上。” “真特么是个朝天椒,给爷等着,下次抓着她,我必须让她明白流氓的定义。”我忍着剧痛哼哼几声,坐在马路牙子上长痛断嘘,受伤的地方实在太敏感,我连揉揉都不敢。 我一点不怕抓不着那小娘们,我们县城没多大,夏天能练摊喝扎啤的地方屈指可数,只要那小蹄子不是连夜买火车票闪人,我坚信肯定还会再见到她的,我有种说不出来的特殊感觉,感觉自己一定会跟她发生点奇妙的故事。 等他俩收拾完摊子,杨晨接了个电话,跟我闲扯几句,又把钱龙喊到旁边嘀咕几声,就匆匆忙忙骑着电瓶车闪了,只剩下我和钱龙,钱龙扶着我一步一瘸的往他那台破普桑车里走。 我“嘶嘶”的喘着粗气问钱龙:“大晨子干啥去了?不是说好一块网吧吃鸡嘛?” 钱龙微微停顿一下,随即叹了口气没吱声。 看他的表情,我也顿时明白过来,低声问:“咋了?是不是他说啥了?” 钱龙摸了摸鼻头干笑说:“没说啥,往后咱还是尽量别给人添麻烦,他也怪不容易的。” 我“嗯”了一声没再继续往下深问。 如今这个连人民币都能肆意伪造的现实世界,啥是真的?除了名利都是假的。 记得上初二的时候,我们历史老师说过一句话,天下攘攘纷纷,皆为名利而忙。凡夫俗子,无人例外,那会儿还觉得老师不懂啥叫哥们,现在看来,是我们不懂什么叫社会。 当然我一点不怪杨晨,他有他的不易,起早贪黑的弄个烧烤摊,不能光为了给我们当难民救济中心。 想明白一切后,我乐呵呵的问钱龙,你为啥从家里搬出来呐? “我哥快结婚了,嘿嘿。。”钱龙憨厚的摸了摸鼻头低喃:“咱县的房价你也知道,我们兄弟俩总不能都特么打光棍。” 我沉默了几秒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在今天这个房价蹿的比秒针还快的社会里,想要有情人终成眷属,车子只是两人的敲门砖,房子才是爱情真正的试金石。 钱龙吸溜两下鼻涕干笑说:“我没多大事儿,颜值搁这儿摆着呢,不愁姑娘往咱被窝里钻。” 我好笑的埋汰他:你快*拉倒吧,长得跟长山药成精似得,还特么好意思跟哥谈颜值。 望着沿街流光溢彩的街灯,我低声问他:“皇上,你有啥梦想没?” 钱龙拨拉着方向盘摇头晃脑的说:“有啊,咱们县城最牛逼是谁知道不?” 我撇撇嘴说,不就是金太阳的陈花椒嘛,开个玛莎拉蒂,没事儿跟县领导喝酒那位,咋地?你还想变成他啊? 钱龙“吱”的一脚踩下刹车,满目认真的看向我摇头说:“错!我要变成他大哥,听说过王者商会的赵成虎没?当年搁崇州市跺跺脚都得颤三颤的狠角色,我哥当年跟他混过。” 我不屑的翻了翻白眼说:“听你吹牛逼,我胆结石掉一地,王者狠的时候,你哥还搁学校里念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呢。” 虽然我不是啥社会人,但是因为我爸的缘故,多多少少对县城的流氓历史还是有些了解的。 钱龙干咳尴尬的咳嗽两声,赶紧岔开了话题:“不管咋说,往后风里雨里咱们哥俩一起,大不了一块混社会呗,我上面有人儿!嘎嘎牛逼的那种。。” 车子缓缓的在大路上行驶,我笑呵呵的说:“皇上,要不咱俩吃把鸡去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明天也没班上了。” “走呗,长夜漫漫,我也正好无心打呼噜,说不准还能有段艳遇啥的。”钱龙猛打两下方向盘,朝着我们原来上学的地方就行驶过去。 我们过去上学的地方叫二中,属于不上不下的那种边缘学校,学校周围有不少网吧,上网便宜,网速还特别给力,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学校总派老师过去查。 不过现在好了,我们都属于社会青年,老师查也不怕。 跑到过去我们总包宿的一家叫“星宇”的网吧,我和钱龙一人开台机子,酣畅淋漓的打起游戏,一局游戏还没打完,我后背猛地被人拍了一下。 我下意识的扭头看过去,紧跟着吓得“蹭”一下站了起来,我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五六个年轻人,各个披红戴绿,看起来就跟快手里的网红差不多。 白天被我在汽修厂暴K一顿的刘琪竟然也在其中,不过他的“西瓜太郎”军团和那个叫小影的女孩没跟着一起。 刘琪脑袋上裹着几层纱布,畏畏缩缩的躲在一个二十来岁的寸头青年身后,指着我朝寸头青年结结巴巴的说:“哥。。就。。就是他晚上打的我。 看清楚那个寸头青年的模样后,我禁不住咽了口唾沫,随即缩头缩脑的打声招呼:“疯子哥,您有事啊?” 站在刘琪前面的家伙叫李俊峰,外号疯子,是我们上两届的,平常总爱在学校附近晃悠,属于混的比较牛逼的那种,我还念书的时候,就听说过他,不过以前没打过照面。 李俊峰一把捏在我肩膀头上,仰嘴冷笑说:到外面聊聊吧。 就在这时候隔着我两个人的钱龙突然“啪”的一把摔下耳机,怒气冲冲的起身看向我咒骂:“王朗,你特么是不是眼瞎啊,看不到那有人吗?” 所有人的目光顷刻间投在他身上,钱龙眨巴两下眼睛,下一秒马上掏出手机,贴在耳朵旁边,做出一副打电话的模样,悠哉悠哉的朝网吧门口走去:“卧槽,今晚上根本没法玩啊,挂逼太多了,有个逼养的徒步撵我上的车,问我兄弟买挂吗,贼*吓人。” 李俊峰推了推我肩膀狞笑:“走吧哥们,非让我拽你才好看呐?” 李俊峰他们正要把我往网吧外面拽的时候,钱龙一手摸后腰,一手捧着手机又晃晃悠悠的从外面走进来,龇牙咧嘴的喊叫:“行行行,咱再跟你干一把昂,就一把昂,让你好好见识见识,咱社会人到底多大的脚,跳伞以后跟我走,我知道哪有98K。” 听到钱龙那句98K,我顿时来了精神,半推半就跟着李俊峰一伙朝网吧外面走去…… 004 你爸被砍了 出了网吧,李俊峰一伙人将我拽到马路牙子底下。 李俊峰比我高半个脑袋,大概一米八左右,居高临下的俯视我轻哼:“因为什么找你,你心里有数吧?” 我撇了一眼躲在他身后的刘琪没有吱声。 “啪!” 李俊峰抬手就是一巴掌掴在我脸上,打的我原地晃悠两下,随即他又伸出三根手指头说:“明晚上准备三千块钱送到星宇网吧,不行咱就经公处理,刘琪绝对够轻伤,判你三年没问题。” 我咬了咬嘴唇低声说:疯子哥,我没钱。 说老实话此刻我真一点还手的念头都没有,李俊峰在我们学校附近的名声特别响,听说他哥是我们县城的大混混,还因为故意伤人在监狱蹲了好几年。 李俊峰一把薅住我头发,表情狰狞的低吼:“你特么是不是活腻歪了?” 就在这时候,钱龙一个猛子从网吧里蹿出来,两手抱着个灭火器照着李俊峰的脑袋“咣”的一下就砸了上去,恶狠狠的咆哮:“草泥马,你爹是阎王爷啊,你说让谁死谁就活不起呗?” 一灭火器干躺下李俊峰,钱龙抬腿又狠狠踢在另外一个青年的肚子上,随即拽起我拔腿就往停在对面的破普桑方向跑,李俊峰一伙人压根没反应过来,我俩已经钻进车里。 钱龙手忙脚乱的拧动车钥匙,没等他挂上档,李俊峰一伙人就已经堵在了车前面。 李俊峰捂着脑门,疯狂的嚎叫:“给你弄死他俩!” 四五个青年闻声就朝车跟前走了过来。 钱龙直接把脑袋抻出窗外厉喝:“都*给我闪开,拦路抢劫撞死你们也白撞!” 说话的过程,钱龙还故意“轰轰”狂踩油门,看起来一点不像开玩笑,那几个青年顿时吓得没敢再继续往车跟前靠拢。 “吹牛逼呢?你撞我一个试试!”李俊峰横着膀子面色无惧。 钱龙“咔”一声挂上档,狠踩一脚油门,直接朝着李俊峰就开了过去,车头距离李俊峰还有半米左右的时候,他脸色终于变了,忙不迭的闪躲到旁边。 就这样,破普桑几乎是擦着李俊峰的身体横冲直撞的蹿了出去。 直至汽车转弯,李俊峰一伙才像疯狗似的撵在车屁股后面丢砖头、骂脏话。 十多分钟后,钱龙把车停在杨晨摆烧烤摊的附近,我俩“呼呼”喘着粗气彼此对视,我身体止不住颤抖,冲着钱龙结结巴巴的出声:“妈的,以前你说98K的时候,不都是搞偷袭吗?” 我俩从小在一块长大,不说心灵相通,但默契程度绝对不是盖的,玩游戏的时候,只要钱龙一喊“他有98K”,我就知道这逼肯定要搞偷袭,所以刚才在网吧被李俊峰抓出来的是时候我并没有多慌张。 钱龙同样脸色发白,哆哆嗦嗦的撇嘴说,我特么也想偷袭,可网吧里连个塑料袋都没有,老子拿啥掩护自己。 我犯愁的拍了拍脑门苦笑说,这把玩嗨了,李俊峰肯定不能完事。 钱龙挺无所谓的吐了口唾沫说:“怕个卵,他李俊峰是迪迦奥特曼还是动感奇趣蛋,不整我就算了,要是他敢没完没了,蛋黄不给他捏出来,我算他长的结实,他是不知道社会人到底多大脚。” 我无语的摇了摇脑袋没再往下接话,别看钱龙虽然长得又瘦又矮,但他从小就比我野,比我蛮,可能从小没有父母的缘故,他做事经常一根筋,今晚上我一点不怀疑他有撞死李俊峰的魄力。 记得上六年级的时候狗日的为了一根“真知棒”敢撩我们班女生的裙子,上初一就跟初三的校痞单干,反正这么多年每回我跟人打架,他总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 沉寂几分钟后,钱龙重新发动着车子说:“算了,吃点宵夜,去我那睡觉吧,明天的事儿明天愁。” 来到老城区的大排档,我俩一人要了碗“板面”,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吃到一半的时候,我想起个严重的问题,侧头问他,你还有钱么? “有个*,总共今天就拉了一趟活,赚了五十,网吧开机子花四十,又买了包烟十块。”钱龙咀嚼着面条含糊不清的回答,说着话他眼珠子突兀瞪圆,冲着我问:“你别跟我说,你连吃板面的钱都没有昂?微信、支付宝里都没钱?” 我尴尬的抓了抓后脑勺说:没事,大不了我先把手机压这儿。 “瞅你混的。。”钱龙哭笑不得的拍了拍额头,随即脱下鞋子,从鞋垫里抠出来一张带着腥臭味儿的五十,吐了口浊气说:“明天的加油钱。” 我苦涩的咬了咬嘴唇小声说,将来我有钱了,一定天天请你吃大餐。 钱龙不屑的翻翻白眼哼唧:快拉倒吧,从小到大你坑我多少回了,不过朗哥咱真不能这么混下去了。 我“嗯”了一声,陷入了沉思。 一直以来我都没什么理想,尤其是被开除以后,我就变得更加迷茫,混吃等死是我现在最真实的状态,我从未认真的去思索过未来是个什么样子,可今天因为一碗面钱都结不起的时候,我的心脏好似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撞击一下,我不能再这么漫无目的的活了。 想明白后,我端起碗咬牙低吼:“明天我就重新找份工作去,哥们要模样有模样,脑子也不算太笨,肯定不会一辈子都穷下去。” “多大点逼事儿,找不着就陪我一块跑黑车,我跟你说这行其实老赚钱了。。”钱龙憨笑着搂住我肩膀,话没说完,他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看了眼电话屏幕,他迷惑的喃呢:“我哥这个点给我打啥电话。。” 我笑着说:“接呗,兴许良心发现想让你搬回去呢。” “你嘴真骚。”钱龙笑骂一句,手指滑动屏幕接起电话:“什么事啊哥?谁。。王朗?” 钱龙捧着手机下意识看了我一眼,随即咧嘴道:“我没跟他在一起啊,真不骗你,你就是有天大的事儿我也找不到他,什么?他爸被人砍了?行,我马上过去。。” 放下手机,钱龙面色认真的看向我说:“王朗,你爸被人砍了。。” 十多分钟后,钱龙载着我风驰电掣的冲回我们胡同。 我家住在县城的老城区,属于新楼盘不断开发,老胡同又没法彻底取缔的那种城乡结合部,小平房紧挨着摩天大厦的怪异景象,也只有在我们这儿能看到。 离着老远,我就看到家门口停着两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好些邻居围在大门口看热闹,我赶忙跳下车,推开挡在门口的邻居慌慌张张的跑进院里。 刚进院子就看到堂屋的台阶上一大片血迹,滴滴答答一直延伸进屋里,屋里站了四五个警察,床上躺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脑袋和胳膊上缠满纱布,床单都被浸红了一大片,让人瞅着就心悸。 中年人侧身躺在床沿,不停摆手驱赶对面正给他做笔录的一个上岁数的警察说:“我都说了一百遍我是自己摔倒的,真没人砍我,你们别问了行不行,赶紧走吧……” “爸!”我皱着眉头快步走了过去。 我爸看了我一眼,随即开口:“王朗你回来的正好,赶紧跟你张叔说,我是不是最近腿脚不好,走路老容易自己摔跤。” 一边说话,他还一边不停的冲我挤眉弄眼,看他的模样,我就知道他肯定又犯了什么不该犯的错,我脸上的肌肉抽搐几下,随即朝着那个上岁数的警察点点脑袋,小声说:“刘叔,我爸确实是自己摔倒的。。” 005 老子痞子儿混蛋 被我称作“张叔”的警察顿时紧锁眉头,先是看了我爸一眼,然后又上下打量我几眼。 站在原地沉思几秒钟后,他将手里的询问笔录合上,什么都没说,点点脑袋朝着身后的其他警察摆摆手说了声“收队!” 一帮人就呼呼啦啦离开了,没多会儿张叔站在门口朝我招招手喊:“王朗你来一下,我问你点事儿。” 我爸躺在床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该说的别瞎嘚嘚。” 我走出堂屋,大门口围观的邻居们已经被驱散,只剩下钱龙和他哥站在不远处小声聊着什么。 张叔是我们这片派出所的头头,因为我爸的缘故,我从小就认识他,把我喊到院子里,张叔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随手递给我一支。 我赶忙摆摆手,乖巧的说,不会抽。 张叔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笑着说:“行了,甭跟我装,我经常在街上看你叼着小烟瞎晃悠,男孩儿抽烟喝酒是社交,不能当回事但也不能不会,抽吧。” 说着话他把香烟塞到我嘴里,随手替我点着。 沉寂几秒钟后张叔低声问我:“王朗,你跟叔说句实话,你爸最近是不是招惹到什么人了?透过你们胡同的摄像头,我看到闯进你家的那帮人应该是前街开麻将馆侯瘸子养的那几个小孩儿,可你爸不配合,我没法立案,也没法抓人。” 我微微一怔,摇摇脑袋说:叔,我真不知道。 张叔吧嗒吧嗒狠嘬了几口烟嘴后,从兜里掏出一张相片抻到我脸前说:“对了,有个小孩儿说不准你认识,他叫李俊峰,绰号疯子,总在你们学校周边勒索学生,你知道这个人吗?” 看到相片上的人脸,我的眼珠子突兀瞪大,一把握住张叔的手腕问:“叔,你说晚上李俊峰带人砍的我爸?” 张叔摇摇头说:“他只是参与者之一,不过前几天他在学校附近抢了一个学生,还把人家打的耳膜穿孔,对方报警了,我们派出所正找他呢,你有他线索没?” 这个时候,我爸从屋里鬼哭狼嚎的喊叫:“王朗,你给我死进来!” 我咬了咬嘴唇朝着张叔点头说:“我知道了叔,如果我见到这个人,一定给你打电话。” 说罢话我就准备转身回屋,张叔一把拉住我,声音不大不小的说:“你是个好孩子,千万不要走了你爸的老路。” 屋里的我爸明显也听到了张青的话,气急败坏的再次呼喊:“王朗,你他妈是不是想渴死老子,赶紧给我倒杯水!” 回到堂屋,我爸倚靠着床头,还裹着纱布的右手夹着半截香烟,眯着浑浊的眼睛注视我,我同样也一眼不眨的打量他。 他的脑门上裹着几层纱布,隐隐有鲜血渗透,胳膊和手掌上同样缠绕白纱布,整个人跟刚被刨出来的木乃伊没多大差别。 我们彼此对视几秒钟后,他将烟头扔到地上,声音沙哑的问:“你把老刘的侄子给打了?” 我舔了舔嘴唇保持沉默,算是无声回答。 我们双方再次陷入沉默,十几秒钟后,我爸叹了口气说:“明天给人道个歉,我晚上请老刘喝酒的时候已经替你赔过不是了,我跟老刘是多年的好哥们。” 我倒了一杯水,递给他问:“你是不是又跑侯瘸子那赌钱了?咱家一年到头被要账的堵多少回门自己算过吗?辛辛苦苦修鞋赚俩钱,都扔到麻将馆里,你亏心不?老刘如果真跟你是哥们,能总喊你打牌不?” 他瞬间勃然大怒,一把摆开我掌中的水杯,水杯“啪”的一下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碎,溅起片片透明的碎片。 他一激灵从床上爬起来,指着我鼻子唾沫四溅的厉喝:“我的事不用你管,我再不济没有管你要一分钱花!你呢?成天游手好闲,学不好好上,工作并不好好干,你不用看不起我,你以后还不如我!如果没有老子养活你,就你这个熊样早他妈饿死了,跟我讲道理,你配么?” 我胸口剧烈起伏,鼻孔喘着粗气高吼:“我就是看不起你,如果不是因为你七混八混,尽闯祸,我妈会撇下这个家走吗?你知道邻居都喊咱们什么?老子痞子儿混蛋,我变成今天这个样都他妈拜你所赐!” “你跟谁他妈他妈的?”我爸抬起胳膊就是一巴掌重重扇在我脸上,我被打了个踉跄,鼻血顿时开始往外蹿。 我歇斯底里的冲着他咆哮:“有能耐你今天就打死我!” 就在这时候,钱龙和他哥赶忙跑进屋里,将我和我爸隔开,钱龙忙不迭的陪着笑脸说:“咋回事啊?怎么说的好好的,还吵起来呢,朗哥你小点声,叔你也熄熄火,大半夜父子爷们吵架多让人笑话。” 我爸呼呼喘着粗气,摆开钱龙的拉拽,指着我鼻子吼:“小牲口,我就问你一句,明天给不给老刘的侄子道歉?” 我咬着嘴皮态度决绝的说:“我不去!” “行,不去是吧?”我爸气的浑身直哆嗦,脑袋来回转动两下想找东西揍我,最后直接脱下脚上的鞋子“啪”的一下砸在我脸上,另外一只手掐住我的衣领照着墙壁“咚”的一下撞了上去。 我被磕的瞬间眼冒金星,但仍旧固执的吼叫,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去! 钱龙他哥慌忙掰开我爸的手,气喘吁吁的说:“叔,没有这样教孩子的,对待阶级敌人也没这么打的,你消消火,王朗不是小孩子了,我跟他聊聊。” 说着话,钱龙他哥将我连拉带推的拖出堂屋,钱龙则不停的安抚我爸。 钱龙他哥叫钱涛,比我们大五六岁,虽然他跟钱龙是亲兄弟,不过二人不管是模样还是性格都截然相反,钱涛,长得白白净净,戴副眼镜,从小学习就好,如果不是家里没大人,恐怕早就念大学了。 把我拽出屋子,钱涛轻轻拍打我后背说:郎朗,我从小看你长大的,你比钱龙聪明,什么事一点就透,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心里跟明镜似的,多余的话哥不说,哥就跟你说一句,你嫌你爸年轻时候是混子,可你现在的生活跟他又有什么差别?如果你不想将来跟你爸一样被人看不起,那就老老实实回厂里学门技术,这个社会什么最让人笑话?没钱最让人笑话,剩下的你自己琢磨。 给我说完话,钱涛递给我一支烟,就转身返回堂屋,继续安慰我爸去了,我则靠在院里的榕树底下陷入了沉思,很多年后回忆起今天这一幕,我都特别感激钱涛的这句话。 一直折腾到天快亮,钱龙哥俩才离开,我爸仍旧余怒未消的在屋里骂我畜生混蛋。 我回到自己屋里的小床上,头枕着胳膊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不断回荡钱涛说的那些话,猛不丁我突然听到堂屋里有哭的声音,迷惑的爬起来,蹑手蹑脚的凑到屋门口观望。 我爸嚎啕大哭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一边哭他好像一边自言自语的喃喃,说自己没有用,不会教孩子,还说想去死。 我心里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刺了一下的难受,明知他肯定又喝酒了,并且还喝多了,可仍旧特别堵得慌。 从堂屋前杵了几分钟,屋里的哭声渐渐小去,我凑到院子里的水龙头底下洗了把脸,也打定主意,再回汽修厂里去上班,正如钱涛说的那样,如果不想再被人轻视,我就得做好我自己。 往汽修厂走的路上,我不断在脑子里演绎如果刘琪挑我刺,我应该如何应对。 这次我真是铁了心,打算好好的生活,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个支离破碎的家,甩掉废人的名号。 可谁特么知道,生活就像一张发面饼,你永远猜不出来它的正反面,你想当个好人的时候,总有人非要把你往悬崖底下推…… 006 钱难借,屎难吃。 可能因为一宿没合眼的缘故,往汽修厂走的路上我有点迷糊,边走心里还在边琢磨如果刘琪那个篮子待会让我难堪,我该怎么办。 说心里话,让我跟刘琪服软我是打一百个不乐意。 可人必须得面对现实,他叔是修理厂老板是现实,我爸打牌欠他叔一屁股饥荒也是现实,我今天要是不去赔礼道歉,我爸可能会很难办,同样还是现实。 寒门再难出贵子,不是在教育上,而是在进入社会以后。 就譬如商人家的孩子,打小就知道,钱从哪里来,货从哪里去。 政府官员家的孩子,很小便明白如何正确的利用社会资源。 可想我这种亲爹本身是个loser的伪难民,想成功就难于上青天,没有任何贬低,因为我爸很难为我指名这个社会的规则,就算我学的再好,走入社会照样还是弱势群体。 当然并不是说学习没有用,只是我个人觉得通晓人情世故可能更容易活下去。 随意遐想着我就走到了修理厂的门口,见到我进门,比我先到的几个学徒工满脸全是诧异,甚至还有俩人暗暗朝我竖大拇哥,估计是夸赞我昨天揍刘琪揍的对。 没等我做出回应,刘琪他叔,也就是我们汽修厂的老板刘华从办公楼里走了出来,朝着我满脸堆笑的摆摆手示意过去,我深呼吸两口直接走到他跟前。 刘华这个人高高胖胖,面皮白净,梳个大分头,单看面相绝对属于那种百年不遇的老好人,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家伙一肚子坏水,给客户换零件经常以次充优,好偷偷搞大我们厂里好几个会计的肚子。 因为狗日的名字比刘德华少一个德字,所以我们这帮维修工私底下都偷偷喊他刘缺德。 望着刘缺德满是红光的肥脸,我挤出一抹谄笑低头说:“刘叔,我是来道歉的,昨天我有点中暑,所以跟刘琪。。” 刘缺德摆摆手打断我的话,很是大度的说:“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小孩子吵吵闹闹不很正常嘛,你还至于甩袖子不干嘛,没多大事儿,你跟刘琪的问题,我替他拍板了,往后大家还是好朋友,你赶紧换衣服干活吧。” 我有点意外,没想到刘缺德居然就这么放过我了,楞了几秒钟后,赶忙鞠躬感谢。 刘缺德拍了拍我肩膀,笑呵呵的转身朝出纳办公室走去。 直至他走远,我都没缓过来神儿。 就在这时候,跟我同期来当学徒工的一个小伙一蹦一跳的凑到我跟前,一拳砸在我胸口,憨厚的笑道:“朗哥,你走运了,今早上警察把刘琪给抓走了,好像说他跟什么黑涩会团伙抢劫学生的钱。” 我愕然的长大嘴巴问:“刘琪被抓了?” 他连点两下脑袋回应:“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的,还给他套上手铐了。” 我长舒一口气,心里高悬的那颗石头总算落了下来,难怪刘缺德今天这么好说话。 我点点头说了句“谢啦”就快步朝更衣室走去,换好工作服,我就迅速加入了干活的行列当中。 本身以为今天肯定会是愉快的一天,哪知道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看了眼是我爸的电话,我本来想接,可随即又想起来他今天对我那顿不分青红皂白的毒打,就赌气挂掉了。 没多会儿,我爸又给我打过来电话,我迟疑几秒钟后,最终还是接了起来,不过口气很是梆硬:“有事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虚弱的声音:“郎。。救我。。” 我慌忙放下饭盆,提高嗓门问:“你咋了爸?” 我爸抽抽搭搭的喃喃:“我在家,你快。。快回来。。” 刹那间我懵了,拔腿就朝厂子门口跑去,因为跑的太慌张,一不小心还卡了个大跟头。 二十多分钟后,我跑回家里,刚推开大门就闻到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我家院子里全是斑斑血迹,靠墙停靠的几辆自行车被掀翻,垃圾桶也让踢飞,满院的垃圾随风飘荡。 我爸侧满身是血的倚靠在堂屋前面的水泥地上,地上也全是鲜血,流血最严重的是他的手,他左手攥着右手,鲜血正从指缝里往外流淌。 没错,就跟流水一般的往出喷,格外的吓人。 “爸,你怎么了?”我破音喊叫一声,随即赶忙跑到他跟前,费劲的搀住他胳膊。 他牙豁子乱颤,声音很小的说:“侯瘸子让我。。要么还钱。。要么腾房子,他和老刘昨晚一起……一起做套坑我。。借据上给我多。。多加了个零。。昨天我光顾着玩。。没。。没看清。” 看他满脸可怜兮兮的模样,我涌到嘴边的脏话顷刻间又咽了回去,烦躁的抓了两把头发,搀住他胳膊问:“伤哪了?能走不?咱们去医院。” 我爸两眼噙着泪低声抽泣:“走。。走不了。。我腿让他们砍了好几刀。”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腿上的西裤也全让红血给浸透了,尤其是右腿膝盖的地方有条深可见骨的疤,气的我浑身直哆嗦的骂了句娘,沉思几秒钟后,我掏出手机拨通钱龙的电话。 没一会儿,钱龙开车风驰电掣的赶到我家门口,跟我一块把我爸搀进了车里。 十几分钟后,我们赶到离家最近的二医院。 手术室门前,我浑身是血的在走廊里来回乱走,脑子里仿若一团浆糊,没有丝毫头绪,钱龙一个劲拍打我肩膀安抚。 这时候,手术室的门吱嘎一下开了,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走出来,面色冷淡的问:“谁是病人家属?” “我。。我是。”我一激灵站稳,焦急的询问:“我爸怎么样了?” 医生皱着眉头问:“伤者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还能找到么?” “啥?你说他。。他手指头没了?”我呆若木鸡的愣在原地,刚刚走的太匆忙,我只知道他右手不停在流血,还真没注意到手指头没了。 医生翻了翻白眼说:“能找到的话就抓紧时间去找,耽搁的太久找到也没用。” 钱龙扒拉两下乱糟糟的头发,掉头就跑:“在你家院里是吧?我回去找!” 医生接着说:“另外,把费用缴一下。” 我咽了口唾沫问:“大概需要交多少钱?” 医生侧头想了想后说,具体费用收费处会告诉你,不算住院费和输液费怎么的也得交一万,如果你父亲有农合的话,可以报销一部分。 说罢话,他转身就推门进了手术室。 我傻愣愣的杵在原地,脑子嗡嗡直懵,一万块钱!我一时间去哪找那么多。 沉思几秒钟后,我掏出手机翻动通讯录,先是看到了杨晨的号码,犹豫片刻后,没有拨通,继续往下翻动,又找到一个过去跟我在学校关系不错,家庭条件也挺好的同学打了过去。 很快我那同学接起电话,声音很小的问:“什么事啊朗哥?” 我咬着嘴皮出声:“奎子,你手头宽裕不,我想。。” 不等我说完话,对方直接回绝:“朗哥,下个月行不?这月我对象过生日,我得攒钱给她买项链,不好意思哈。” 一连打了八九个电话,基本上都是一样的效果,接电话的时候那些朋友都特别热情,一听说我想借钱,不是叫苦连天,就是花样卖惨,我倚靠在墙角,眼神呆滞的盯着手机屏幕,点燃一支烟。 钱难借,屎难吃,以前没被这么困过,总觉得遇上点事儿找我那帮哥们肯定好使,可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我除了呵呵,什么都做不了。 我还没掏出打火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就走到我跟前训斥:“喂,医院不能抽烟,你不知道啊?” 我搓了一把脸颊,低头道歉:“不好意思。” 那护士随即从我旁边走过,走了没两步,她又停下来,疑惑的上下打量我几眼,接着摘下来脸上的口罩,眨巴眼睛看向我出声:“咦,是你这个小流氓?” “你是。。朝天椒?”我仰头看过去,打死也没想到面前这个护士竟然会是昨晚上在烧烤广场磕了我裤兜一腿的那个女孩。 就在这时候,从楼梯口呼哧带喘的跑上来一个魁梧的身影,身子还没站稳,就火急火燎的拽住我胳膊问:“皇上给我打电话了,说老爷子被砍,人没事吧……” 007 她像个天使 从楼梯口匆匆忙忙跑进来的魁梧身影正是我的另外一个好朋友杨晨。 估计是来的太着急,杨晨连衣服都没换,仍旧穿着他平常出摊时候那身行头,跨栏背心、绿军裤,脚上趿拉着一对人字拖,手里拎着个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浑身孜然味道。 见我怔怔发呆,杨晨不耐烦的瞪眼问:你瞅我干啥,我问你老爷子咋回事了?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皮,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这时候刚刚催我交钱的医生再次从手术室里推门走出来,拧着眉毛喊:“伤者家属!怎么回事?咋还没把费用交上呐?” “得交多少钱?”杨晨昂头问了一句。 医生板着一张扑克脸回答:“伤者右小腿多处骨裂,需要从别家医院借器材,你们不交钱,器材借不过来,出了事故别埋怨院方,再有就是输血的费用也必须马上缴清,不然血库不给提供血浆,先交两万吧,多退少补。” 我焦急的问:“您刚才不是说交一万就可以吗?” 医生理直气壮的说,刚才你也没告诉我,伤者小腿、后背都有伤口啊。 杨晨提溜着黑色塑料袋“哗啦哗啦”的作响,短暂沉思一下后说:“先交一万五可以不?我们身上没带那么多,明天一早,我们肯定想办法把钱补上。” 医生一口回绝:如果每个病人家属都跟你们似的,我们还怎么进行?别耽误时间了,抓紧时间跟亲戚朋友借借,耽搁了最佳治疗期,你们后悔都没用。 我眼睛一红,差点哭出来,抿嘴哀求:“大夫,我求求你了,我保证明天一早把钱送过来。” 医生斩钉截铁的摇了摇脑袋说:“不行,这是规定!要么交钱,要么你们转院吧。” 就在我急的差点给医生跪下的时候,旁边传来一阵仿若天籁一般的声音:“刘大夫,他们是我朋友,我替做个担保,明天肯定能把钱补清。” 站在我旁边的“朝天椒”娇声朝医生说了一句。 “这样啊……”医生寒冰似的脸颊微微变幻一下,随即点点脑袋说:“那就先交一万五吧,但明天中午之前必须把钱补清,不然我也难办。” 她满脸浅笑的说:“谢谢刘哥。” 医生若有深意的看了我们一眼,转身推门走进了手术室。 杨晨同样满脸愕然,侧头观察朝天椒几秒钟后,拍了拍我后背说,我先去交钱,剩下的咱们再想办法。 说罢话,杨晨拎着塑料袋小跑离去。 说老实话,我此刻真的是既意外还感动。 意外的是在我濒临绝境,没有一个朋友肯伸出援手的时候,向来看钞票比命重的杨晨居然会赶过来。 感动的是昨晚上我还信誓旦旦说要她好看的朝天椒竟会在这种时候替我担保,要知道我们素味平生,甚至几分钟前还视对方为仇人。 等杨晨离去,我抽动两下鼻子朝着朝天椒诚恳的说,谢谢你。。 朝天椒直接把口罩捂到脸上,冷冰冰的说:“不用,医者父母心,我不想对不起自己的职业道德,还有,我只是可怜伤者得不到及时治疗,和你没有一丁点关系,如果你是男人的话,记得明天一定把钱补上。” 不等我再多说什么,她直接转身离开。 我倚靠在墙壁上,强忍着没让泪水掉出来。 刚才无意间看到她挂在胸前的工作牌,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江静雅,我想我这辈子都会记住这个笑起来像天使一样美丽的女孩。 半个多小时后,我和钱龙、杨晨肩并肩的坐在手术室走廊里的长椅上,沉默的抽着烟。 一根烟抽完,钱龙干咳两声开口:郎哥你别嫌我说话难听,你爸这次玩的确实过分,小赌小闹,无伤大雅,可咱家什么身板自己不清楚嘛,敢跟人把房子都赌出去,我刚才回去找手指头,侯瘸子的人就从你家门口蹲点,人家手里有你爸签名按手印的借条,警察去了也不好使。 杨晨一脚踩在钱龙鞋面上,挤眉弄眼的示意:闭嘴行不?如果提前知道后果,傻子才会去赌。 我吸了吸鼻子看向杨晨说:“晨子,最晚一个月,我肯定还上你垫的医药费。” 杨晨的家庭条件我很清楚,他爸妈都在外地打工,家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爷爷奶奶也需要养,不然他不会初二没念完就跑出来打工,这也造成了他对钱格外看重的性格。 杨晨笑了笑,不带任何虚伪的点点脑袋。 朋友分远近,不是每一句谢谢你,都能换来不客气,也就是从这一刻起,我告诉自己,不管将来混的如何,杨晨和钱龙都会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兄弟。 闲聊几句后,我们再次陷入沉默,我惆怅的琢磨着应该到哪去整点钱。 刚才我到收费处问了一嘴,已经花出去两万多了,还不算住院费,老头的伤最少得住半个月,不算输液费、营养费,单是床位一天最少得一百五,况且我还答应过江静雅,明天中午之前肯定会把差的费用拿出来。 就在这时候,钱龙的手机响了,他拿起电话走到角落嘀咕几句后,然后看向我们道:“我下楼一趟,你们要吃点啥不?” 我和杨晨统一摆摆手。 等钱龙走后,杨晨深舒一口气说,这傻子绝对把车给卖了。 “什么?”我瞬间跟弹簧似的蹦了起来,快步走到窗户口。 我看到钱龙和两个青年站在医院门口,旁边就停着他那辆破普桑,因为距离比较远,我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可以清晰的看到钱龙急赤白脸的比划着双手在跟那俩青年争辩。 没多会儿,两个青年钻进车里,扬长而去,而钱龙则杵在原地呆呆的楞了很久,直至普桑车完全消失,他才依依不舍的转身,那台破车不止是他的爱好,更是他生存的活计。 两三分钟后,钱龙嬉皮笑脸的出现在我们面前,先是丢给我和杨晨一人一瓶矿泉水。 然后他笑呵呵的说:“刚刚我一个关系不错的哥们借给我八千,算上我以前攒的那点零碎,手术费暂时解决了,回头再管我哥借点,当老爷子的住院费,钱的问题不用愁了。” “你朋友真土豪。”杨晨撇撇嘴轻笑。 钱龙昂着脑袋撩起胳膊,露出手臂上五块钱买的劣质纹身贴,憨笑说:“那必须的,社会人儿多大脚,你不知道呐,是吧朗哥。” 说着话,钱龙一把搂住我肩膀,只字未提自己刚刚把车卖掉的事情。 杨晨斜眼说:那能不能再管你哥们借十万,老爷子还欠人家侯瘸子十万呢。 钱龙顿时被噎住了,脸上的肌肉抽动几下后说:朗哥我是这么想的,老爷子欠的赌账咱不还,也特么还不起,他侯瘸子乐意要咱家的破房子就给他呗,大不了你和你爸搬出来租房住。 杨晨捏了捏鼻头声音不大的说,知道为啥侯瘸子想要郎朗家的破房子不? 钱龙傻乎乎的问:为啥?难不成他家地底下埋着宝藏呢? 杨晨没好气的撇嘴骂:宝个*,我听说咱们那片快拆了,前段时间王村那帮拆迁户哪家不是赔了几十万再分两套房。 “真的假的?”钱龙的嗓门骤然提高,满脸全是不可思议。 杨晨没搭理钱龙,站起身子拍了拍我肩膀说:我出摊去了,我个人的建议是打死不给郝瘸子腾房,万一真拆,你哭瞎都没用,郎朗咱们这种家庭条件,一辈子没几次机会腾飞。 说罢话,他把来时拿的那个黑色塑料袋揉成一团塞进裤兜里,慢慢走远。 见我低头发呆,钱龙拿胳膊捅咕我两下问:“朗哥,你咋想的?” 我攥着拳头声音干哑的说,我待会想回趟汽修厂。 钱龙稍稍楞了几秒钟,随即点头道:“成,我陪你一块去……” 008 我得干点什么 傍晚四点多我爸被推出手术室,换到了骨科,巧的是江静雅竟然就在骨科当护士,不过她没多理睬我。 我找借口跟她说话,她也是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帮我爸铺好床铺以后,她就扭着小屁股走了,临走时候态度冷冰冰的说,记得明天中午把医院费补齐。 凝望着她的背影,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一句谢谢。 钱龙故意吧唧嘴巴,贱嗖嗖的嘟囔:这妞不错,就是脾气爆,想追她,你得从某宝上买条不锈钢裤衩,不然容易早夭,年龄貌似也比咱大点,不过现在流行姐弟恋。 “闭嘴行不?我是真心感激人家。”我烦躁的捅咕了他胳膊一下。 钱龙贼兮兮的说:最好的感激莫过于以身相许,嘿嘿。。 没理会好似精神病的他,我静静的注视躺在病床上的我爸。 可能是麻醉效果还没过去,从手术室出来他一直都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瞅着浑身裹满纱布、胡子拉碴的他,我心里涌过一股子说不出的酸楚。 在我的记忆中他一直都是个痞子,小的时候警察三天两头来我家,等我长大一点他不怎么闯祸了,可我妈却跑了。 四十多岁的人从来不务正业,因为左脚稍微有点跛,也干不了啥力气活,白天在街边给人修鞋配钥匙,晚上得空就钻到麻将馆去打牌。 喝点逼酒就拍着桌子给人吹嘘自己年轻时候多么的风光无限,谁要问他为什么现在混的这么惨,他马上就急眼。 可他毕竟是我爸,血浓于水的亲爹,这么多年虽然没怎么管过我,可也没让我吃过苦,如果不是我自己淘气不读书,我知道他就算砸锅卖铁也指定供我念大学。 如今他被人欺负成这样,我要是啥也不干,自己都觉得活的不如畜生。 沉思几秒钟后,我朝着钱龙说:“皇上,要不你别跟我去了,就在医院照看我爸。” 钱龙歪着膀子撇嘴说:你快拉倒吧!你让我陪咱爹喝酒划拳行,伺候人的活我真干不来,况且你那点小战斗力也不够看,走吧,咱们速度快点,顶多半个小时的事儿。 这小子平常看起来一副愣头愣脑的模样,实际上一点不傻,我接下来要去干什么,他估计早猜的八九不离十。 实在拗不过话痨似的他,只能带着他一块出发。 走出住院部钱龙习惯性的摸了一把裤兜说:等我去开车。 楞了几秒钟后,他尴尬的咧嘴讪笑:“忘了,我哥们有事说借我车开几天。” 我侧头看着他的眼睛,沉寂几秒钟后,一把搂住他肩膀信誓旦旦的说:“皇上,我保证!一年之内肯定送你台大宝马开。” 钱龙楞了一下,随即大大咧咧的摆手笑道:“操,快别跟我扯马篮子了,你的保证我向来都是当下酒菜听,咱兄弟之间不说那个,走吧,打个车去。” 往汽修厂去的路上,我闲聊似的问钱龙,为啥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爱你呗。”钱龙没正经的吧唧嘴,停顿一下后声音很小的说:“你拿我当亲人看,记得小学时候咱班去娘娘山春游,我哥忙着出车什么都没给我准备,是你把自己的饭菜给我吃,念初二的时候,你看我球鞋破了,从家里偷钱给我买鞋穿,回头让你爸一顿胖揍。” 我顺着他的话笑道:“可不呗,老王可把我打惨了,那一个礼拜我都特么是拖着腿走路,哈哈。。” 提起来小时候,钱龙立马像是打开话匣子,唾沫横飞的说:你还记得那次不?你上课给咱班的赵莉写情书,让班主任抓到,直接把你爸喊学校,你爸从教室前门一路踹到你后门,来来回回至少五次。 “放屁,我怎么记得是六次呢?” “别跟我犟昂,我眼睛不比你好使。。” 我俩随意扯着淡,没多会儿就来到了我上班的修理厂门口,钱龙从鞋垫里抠出来一张皱巴巴的钞票结完车费后。 我俩径直往厂子里走,临进门的时候,我表情认真的看向钱龙说:皇上,待会肯定得闯祸,你现在扭头走,我一点不怪你。 钱龙不屑的吐了口唾沫,双手插着口袋,先我一步迈腿走了进去。 我们平常都是六点半下班,所以来的时候,厂子里还有不少维修工正在干活,见我俩突兀的走进来,几个跟我关系不错的学徒纷纷走过来打招呼。 我朝着一个叫卢波波的学徒工问:“波波,刘缺德在没?” 卢波波朝着不远处的充当办公楼的二层小楼努努嘴说:“在呢,搁财务室给她那个破鞋正唠骚嗑呢。” “谢啦。”我拍了拍他肩膀,冲钱龙使了个眼色,我俩径直往小楼方向走去。 走到财务室,我深呼吸一口正打算敲门,钱龙直接抬腿“咣”的一脚把木门给踹开,耷拉着脑袋闯了进去。 屋里刘缺德正搂着我们厂子的财务坐在办公桌后面上下其手,眼瞅着狗日的一只咸猪手已经伸进财务的短裙里。 被破门而入的我们突然打断,刘缺德吓得“蹭”一下站了起来,而那个财务则涨红着脸赶忙将自己的裙子往下拽了拽。 看清楚是我后,刘缺德松了口大气,顺手整理一下自己的衬衫,黑着脸问:“郎朗,你们这是干什么?” 钱龙一把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瞪着眼珠子厉喝:“干什么你心里没点逼数啊!” 我挡在钱龙身前,表情平静的看向刘缺德问:“刘叔,我在你这儿干的怎么样?” 刘缺德先是皱了皱眉头,接着龇着大板牙笑道:“叔明白你什么意思了,是不是你爸住院需要用钱,你想提前预支工资呐?按理说我跟你爸的关系应该亲自去医院看他一趟,可今天咱们厂有大活,实在没走开,小娟啊,你给郎朗拿两千块钱。” 财务点点脑袋,从抽屉里数出来两沓崭新的钞票递给我。 我没任何客气,直接把钱揣进兜里,完事又拿起刘缺德放在桌上的中华烟,点燃一支,继续表情平淡的继续注视刘缺德。 看我拿了钱没有要走的意思,刘缺德的肥脸闪过一抹疑惑,讪笑着问:“还有什么事吗郎朗?” “你怎么知道我爸住院的?”我笑嘻嘻的问他。 刘缺德支吾两声,尬笑着拨拉两下分头说,我听人说的。 我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把玩着打火机浅笑道:“工资的事儿咱们两清了,再谈谈你和侯瘸子合伙坑我爸的事儿吧?” 刘缺德的腰杆瞬间挺直,提高嗓门喊:“什么说道?我什么时候坑你爸了!王朗你这是欺负你刘叔脾气好呗?你要是打算敲诈你刘叔,咱们就报警吧。” “草泥马,喊你爹老篮子!”钱龙一步蹿起,两手抱起烟灰缸照着刘缺德的脑门就砸了上去,刘缺德“嗷”的惨嚎一声,捂着脑门就蹲在了地上,气急败坏的朝着蜷缩在墙角的财务喊:“小娟,报警!赶紧报警!” “来,你报一个试试!”钱龙一脚踹在刘缺德脑袋上,从兜里掏出刚刚在楼下顺走的改锥,指向财务狞笑:“我这个人就俩毛病,第一从不打女人,第二经常分不清男女。” 财务吓得脸色发白,轻咬嘴唇没敢动弹。 我蹲在刘缺德的跟前,一把薅住他头发,声音冷漠的说:“刘叔,你做人真的太缺德,哪次你有事,我爸不是第一个跑出来给你帮忙的,他欠你钱是事实,可他也属实拿你当哥们看,你联合别人这么坑他有点太不仗义了吧?” 刘缺德猛地推开我,撅着肥胖的身躯想要往门口跑,钱龙一改锥扎在他的胳膊上,刘缺德不管不顾的仍旧闷头往外逃,钱龙骂了句你娘,随即两手死命搂住他的双腿,我快速爬起来,跟钱龙一块费劲巴巴的把他扳倒,钱龙抓着改锥戳在刘缺德的胖脸上吓唬:“再特么动一下,老子把你嘴扎透气!” 刘缺德呼哧带喘的趴在地上,额头上的鲜血顺着面颊往下缓缓滴落,他咬牙切齿的瞪着我喊叫:“小狗崽子,有本事你就弄死我,不然我肯定报警判死你……” 009 何苦难为我 听到刘缺德的呼喊,我嘴角顿时上翘,直接从钱龙手里夺过来改锥,照着刘缺德大腿“噗”的一下扎了上去。 刘缺德疼的发出刺耳的猪嚎,我没有丝毫停顿,再次抬手照着他大腿“噗。。噗。。”狠扎几下。 连续扎了七八下后,刘缺德认怂了,地板砖上全是钢镚儿大小的血点子,红的呛眼,艳的吓人。 刘缺德哭爹喊娘的求饶:“郎朗,我赔钱,三万行不……” 怕我整出来事儿,钱龙赶忙将我推搡开。 我摆摆手,喘着粗气再次蹲在刘缺德的面前出声:叔,我是真想老老实实的当条狗,有根骨头嚼着就能欢天喜地的摇尾巴,可你为啥非得连我仅剩的那根骨头也得踢飞呢?我家穷的还剩啥?就是那三间破砖房,你至于让我们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吗? 刘缺德哆哆嗦嗦的张嘴嘴唇蠕动:“郎朗,我。。我。。” 怕我情绪再次失控,钱龙把我手里的改锥强制性的抢走,我吐了口浊气,伸展左手的五根手指头说:五万块钱,你跟我爸之间的债两清了,这么些年你诓骗他打牌也不止这个数,能处理,你拿钱我走人,不能处理,今天咱俩今天指定得抬到火葬场一个。 刘缺德此时是真哆嗦了,忙不迭的冲着蜷缩在地上的财务喊:“小娟,快看看保险柜里有多少。。” 很快财务将五摞崭新的大票装在手提袋里弱弱的递给钱龙。 我这才甩了甩酸胀的手腕,慢慢站起身子,眯眼来回打量刘缺德和那个战战兢兢的财务。 沉思几秒钟后,我又朝着刘缺德露出一抹浅笑道:“叔,还得麻烦你件事儿,你爬起来继续干我们进门前没干完的活儿,皇上,你帮咱叔洗把脸。” 刘缺德眼中闪过一抹惊惧,随即咬着嘴皮低吼:“王朗,你到底想干什么?” 钱龙一脚踹在刘缺德身上呵斥:别墨迹昂,非得再怼你几改锥才舒服呗? 我似笑非笑的眨巴眼睛,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同时将钱龙手里的改锥接了过来。 刘缺德犹豫几秒钟后,咬牙切齿的爬起来,浑身颤抖的拿起挂在门后面的毛巾胡乱抹擦一把脸颊,随即走到财务的跟前,把她搂住,大嘴唇片子直接贴了上去。 我掏出手机对着他俩“咔嚓、咔嚓”连拍几张照片。 拍完照后,我朝着刘缺德弯腰鞠了一躬,随即轻笑说:叔,今天的事儿多有得罪,我给你道歉了。 刘缺德一脸吃瘪,敢怒不敢言的咽了口唾沫。 我抓起桌上的半盒中华烟塞进口袋,接着说:“你喜欢报警就报警,感觉自己受委屈了也可以找人报复我,我王朗贱命一条,你们想玩,肯定陪你玩到底,只要我不死,这几张照片肯定会传到我婶子那儿,说不准还会被我加工成海报贴到咱厂大门口,但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你说算了,照片永远不会被第五个人知道。” 说罢话,我给钱龙使了个眼色,我俩直接摔门走人。 走出财务室的时候,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好些维修工正抻着脖颈张望,见我俩出来,不少人赶忙低下脑袋佯装干活的样子。 我杵在原地停留几秒钟,随即朝着跟我平常关系一直不错的卢波波招招手喊:“波波!” 卢波波小跑着蹿到我跟前,挤出一抹笑容招呼:怎么了朗哥? 从他的表情里我看的出来,他其实怕我,刚刚财务室发生的事情,相信他们多少都能猜出来一些,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没空研究。 我从刘缺德给我结算的工资里抽出来几张大票,然后又冲着那群维修工开口说:感谢各位大师傅和哥哥弟弟们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我因为点私人原因辞职了,这点钱当我请大家吃冰棍,往后大家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号码不换。 说完话,我直接把钱塞到卢波波手里,带着钱龙就出门了。 我俩从汽修厂门口打了辆出租车,直接返回医院,路上谁也没吱声,我心里紧张的一逼,钱龙估计跟我差不了多少,别看我们平常也总闯祸捣蛋,可这种事情真是第一回干,我到现在脑海里还都是刚刚扎刘缺德的画面。 之所以选择找刘缺德下手,其实我之前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第一我了解刘缺德这个人,他属于胆小还怂,不禁吓唬的那种,好几次有客户到我们厂修车,但凡闹腾一下,这家伙最终都会选择息事宁人。 第二,他有个极其强势的老婆,别看他在厂里总搞破鞋,但绝对不敢跟他老婆离婚,老早以前我听我爸说过刘缺德就是靠他老婆起家的,他老婆的家庭条件特别优越,好像还有个表哥在县里当领导,所以临走的时候,我才故意拍那几张照片。 搞对象这种事,在当今这个社会早就见怪不怪,但只要不被说破两口子大部分都是选择得过且过的态度,可一旦被其他人给揭穿,那指定日子稀碎,所以我在赌刘缺德敢不敢因为五万块钱跟他老婆闹掰。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想为我爸讨个说法,这么多年我爸拿他当哥们,可他把我爸当缺心眼,我恨他的程度远远超过找人砍伤我爸的侯瘸子。 人有时候可能就是这么奇怪,如果这个人从进入你的世界开始就是个恶棍,甭管他做多坏的事儿你都觉得理所当然,可如果是自己的亲朋好友从背后扎你一刀,你可能真恨不得马上弄死他。 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上的六点多,我和钱龙没有进住院部,而是来到医院后面的一个小花园,我从兜里掏出“没收”刘缺德的半包中华烟,递给他一支,自己点上一支,扒拉开手提袋又瞟了眼里面惹火的五万块钱。 钱龙吧嗒吧嗒的嘬了几口烟嘴,推推我胳膊说,朗哥咱们到我崇州的哥们那躲躲吧,入室抢劫一块钱就能立案,咱特么撬了刘缺德五万块,被枪毙半个钟头都不多。 我没好气的说:“跑个*,你当网上在逃是假的?信我的,刘缺德不敢报警,他要是报警,咱就把照片发给他媳妇,我有她媳妇微信号,对了,我把照片和她媳妇的微信发给你一份,咱俩甭管谁突然失联了,马上把照片传给他媳妇。” 捣腾完这些后,我盯着手提袋里钱怔怔发呆,在心里来回琢磨好半晌后,朝着钱龙说:“皇上,你着急用钱不?” “废话。。”钱龙脱口而出,不过很快转移话头:“还行吧,不是特别着急。” 我慢条斯理的说:“我给你拿一千先花着,我兜里这两千你给我家老爷子压枕头底下,他心比裤裆大,有钱比谁都会花。” 钱龙侧着脑袋问我:“然后呢?” 我提起手提袋挺无奈的笑了笑说:剩下的钱我一会儿给侯瘸子送过去,愿赌服输,咱不管人家通过啥法子坑的老王,我爸白纸黑字给人签的借条,另外侯瘸子是啥人你也知道,蛮干咱不是人对手,只当是买个教训吧。 听到侯瘸子的名儿,钱龙顿时无语,张了张嘴巴,最终苦笑着点点脑袋。 提起侯瘸子在我们老城区真的是无人不晓,他本名叫什么没多少人知道,但年龄稍微大点的都听过他的恶名,侯瘸子今年四十出头,在我们那片绝对是恶霸级别。 九几年的时候侯瘸子跟人合伙卖西瓜,因为点鸡毛蒜皮的事儿失手捅死了人,本应该判死刑的,可人家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整了个死缓,然后三减两减,蹲了十几年监狱就出来了。 出来以后他在老城区弄了好几家棋牌室,还搞了绿色养殖站,听说是市里的文明示范基地,关系啥的自然不必多说。 我们这种小身板吓唬吓唬刘缺德还凑合,真跟侯瘸子对上,绝对十死无生,所以从刘缺德那诈来钱,我的第一想法就是赶紧给侯瘸子还上,不夸张的说,我真怕他,怕他弄死我们父子俩。 和钱龙研究好以后,我拎着手提袋离开医院,站在马路牙子上等出租车的时候,居然看到江静雅换了一身雪青色的运动装蹦蹦跳跳的从医院里出来。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过去给她打声招呼的时候,一台黑色的迈腾车停到了她跟前。。 010 钱不用还了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给她打声招呼的时候,一台黑色的迈腾车缓缓停到江静雅跟前。 从车里下来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小伙打扮的异常精神,梳着个斜刘海的朋克头,雪白透亮的紧身衬衫扎在裤子里,爱马仕的皮带头闪闪发亮,往哪一杵活脱脱就是个韩国欧巴。 从车里下来以后,小伙表情亲昵的接过江静雅的手包,殷勤的替她拉开车门,完事两人有说有笑的驱车远去。 我拨拉两下自己乱糟糟的脑袋,心里涌过一抹难以形容的酸楚。 有道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打地洞。 看看人家,再瞅瞅自己,我忍不住想笑。 不怪江静雅不爱搭理我,本来第一印象就不好,加上咱这形象搁这儿摆着呢,穷酸落魄四个字就是我现在最真实的写照。 活了十来年,正经事儿一样没干过,坑蒙拐骗偷倒是模仿我爹八九不离十。 用我爸经常骂我的话说,活着是山炮,死了是肥料。 我提着沉甸甸的手提袋拦下一辆出租车,打算直奔麻将馆,坐在出租车里我左思右想好半天后,还是决定先把杨晨的钱还上更妥当。 几分钟后,来到烧烤广场。 杨晨摊位的生意不错,几张桌子早已人满为患,他正满头大汗的在烧烤架前翻烤肉串。 见到我后,他笑着打了声招呼,我也没多客套,把装钱的手提袋塞到烧烤架底下,替他张罗起来。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情况差不多稳住,杨晨递给我一瓶矿泉水问,还没吃吧?我给你烤几个馒头片先垫垫肚。 我笑着点点头,闲聊似的说:晨子,不行雇俩人吧,旺季还没来,你自己一个人根本忙活不过来。 “雇人不得花钱呐,有那闲钱给我妹报个英语特长班不比啥强。”杨晨一边往馒头片上洒孜然一边笑呵呵的说:“老爷子咋样了?” 我从烧烤架底下掏出来手提袋,不动声色的数出来一万五,随口应承:“祸害遗千年,我死他都不得有事的。” 等他给我烤好馒头片,我同时也把钱递给他,笑呵呵的说:我就不给你出利息了哈。 看了眼袋子里的几摞钞票,杨晨的眼珠子瞬间瞪圆,一把掐住我手腕,表情从未有过严肃的说:“王朗,我的债不急,但你特么别干傻事,你跟我实话实说到底从哪整这么老些钱?” 来之前我已经想好了说辞,利索的回答,老王一直偷摸给自己买着保险呢,钱是保险公司赔的。 杨晨凝视我的眼睛问:“真的?” 我硬把钱塞到他手里,嬉皮笑脸的说:“操,骗你我能长寿是咋地,赶紧把钱揣起来,别让人笑话,我还得再去保险公司替老王签几个名,时间早就喊皇上过来一块给你收摊。” 杨晨站在原地沉寂几秒钟,接着数出来五千块揣起来,将剩下的一万塞进手提袋里,低声说:“郎朗,咱们从小玩到大,你了解我性格,我认钱是真的,但把你和皇上当哥们看也是真的,这五千块钱我收下,给我弟弟妹妹交学费,剩下的你先拿走,想办法还上侯瘸子。” 我脸上的肌肉抽动两下,刚想开口,摊上刚好有人喊“结账”,杨晨拍了拍我肩膀就小跑着招呼去了,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我心里百感交集,随即也转身离开。 杨晨这个人向来以抠门著称,甭管是在学校处的朋友还是社会上认识的哥们,在他这儿吃点喝点没问题,但谁要想从他手里借钱,困难程度不亚于给太平洋安上防护栏,这回他能主动帮我已经在我的意料之外,刚刚那番话更是让我大吃一惊。 我随意瞎想着,徒步来到我爸经常去的那家名为好运来的麻将馆。 麻将馆的卷帘门半拉,里面烟雾缭绕、灯火通明,哗啦哗啦的洗牌声和咒骂、喊叫响成一片。 一想到待会要跟侯瘸子面对面,我身体就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 没办法,人的名树的影,侯瘸子从我们这片的名声实在太响了,我没敢直接往里走,而是回头蹲在马路牙子上点燃一支烟,寻思着让自己冷静一下。 一根烟才抽到一半,从马路对面的西餐厅里突兀的走出来俩人,竟是江静雅和刚刚接她的那个“韩国欧巴”,江静雅搀着他的胳膊,两人关系亲密,她猛地一抬头正好看到蹲在马路牙子上的我。 我嘴里的香烟“吧嗒”一下掉在地上,她瞟了我一眼,接着又看了看我身后挂着招牌的麻将馆,眼中闪过一抹鄙夷,随后就钻进了韩国欧巴的迈腾车里。 我苦笑着捡起来黏上灰土的半截烟,心说,这下她恐怕对我的印象更差了,转念又一想我俩本身就毫无交集,我为什么会在意她的感觉呢?难不成我还对人家有啥非分之想呐。 我使劲嘬了两口烟嘴,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径直走进麻将馆。 可能是看我岁数小,一个伺候局儿(看场)的光头青年挡住我去路,问我找谁。 我客气的说,我找侯爷。 他不耐烦的叼着烟卷呵斥:“侯爷不在,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吧。” 我摇摇头,仍旧态度谦卑的说:“我是来替我爸还钱的,我爸叫王海洋。” “王海洋?”青年迷惑的重复一句,似乎根本没听过我爸的名字。 旁边麻将桌上一个五十多岁的胖娘们仰头喊:“王海洋不就是街口修鞋配钥匙那个破鞋头子嘛,逢赌必输,听说昨晚上在你们这儿输了十多万。” 青年这才反应过来,拖着长音“噢。。”了一声,斜楞眼睛打量我:“你是破鞋头他儿子啊?” 我皱了皱眉毛干笑着点点脑袋。 “说你还*不乐意了。”他抻手扒拉我脑袋一下,笑呵呵的摸出腰后的对讲机喊:“侯爷,破鞋头他儿子来还钱了。” 对讲机里一阵“沙沙”的响声,几秒钟后,一道声音嘶哑的男声说,带他进来吧。 青年朝我摆摆手,拎着我往对面的暗门走去。 过了暗门,是一条三米多宽的走廊,走廊大概能有十来米长,墙壁两边有四五扇门,路过那些房门的时候,隐约可以听到里面搓麻将的声音,估摸着应该属于麻将馆里的雅间。 将我带到最后一扇房门,青年直接推开门把我让进去,随后他又“咣”的一下关上房门就离开了。 屋里摆了张自动麻将机,四个中年正凑成一桌在打牌,旁边的沙发上还坐着三四个年轻小伙,让我意外的是那天在网吧门口扇了我一巴掌的李俊峰竟然也在,不过他好像没认出来我,只是瞟了我一眼后,就又继续低头玩手机。 侯瘸子坐的位置正冲门口,他估摸着四十来岁,个子不高但是异常魁梧,短平头,一脸横肉,额头正中间有颗黄豆大小的痦子,穿件纯黑色的半袖,左胳膊上盘着一条藏青色的恶蟒纹身。 见我进门,侯瘸子叼着烟,一边打麻将一边抬头看了我一眼问:“你爸怎么没过来啊?” 我心里咒骂一句明知故问,但脸上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缩了缩脖颈小声说:“他住院了。” 侯瘸子森然一笑,随手抛出去一张牌,仰头看向我问:“钱都准备好没?” 我紧张的咳嗽两声说:“侯爷,我们死凑活凑就借到四万四,多一分也拿不出来了,您可怜可怜我们吧。” 说着话,我把手提袋放在脚边,朝他鞠了个九十度的大躬。 “四万四?”侯瘸子直接站了起来,指着我脚边的手提袋冷笑说:“这钱你是怎么拿过来的待会还怎么拿回去,钱不用还了,让你爸把你们家的土地证给我送过来事儿就两清了。。” 011 要账 说罢话,侯瘸子继续低头打麻将,示意我可以滚蛋了。 我深吸一口气不死心的哀求他,侯爷,您稍微抬抬手行么?我家是真没钱了,但我保证剩下的绝对会还给你。。 侯瘸子不耐烦的昂起脑袋说:“你小孩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回头让你爸自己过来跟我谈。” 我苦着脸佝偻下身体喃喃:“侯爷。。” 一个饮料瓶“嗖”的一下砸在我脸上,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李俊峰瞪着眼睛走了过来,指着我鼻子臭骂:“你他妈是不是耳朵瘸啊?让你滚就赶紧滚,墨迹你麻痹!” 面对凶神恶煞一般的李俊峰,我本能的往后倒退一步,可一想到病床上躺着的我爸,仍旧没有转身,继续低三下四的恳求侯瘸子:“侯爷,我。。” 李俊峰扯着我衣裳将我推到在地上,表情凶狠的叫骂:“草泥马得,不走就别走了!” 沙发上坐着的另外几个小青年立时间跟疯狗似的朝我扑了上来,几人将我堵到墙角,抬腿“咣咣”一阵暴踹。 我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忍受着雨点一般的拳打脚踢,同时扯足嗓门喊:“侯爷,做人不能太丧良心,我爸这些年被你圈了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有数么?这回为什么会欠你十万,你比我心里有数,可这次我家是真被你榨干了,没钱了。” 我喊的声音越响,那帮人揍我揍的就越用力,特别是李俊峰还拿起个玻璃制的烟灰缸照着我脑袋和后背一个劲的“咚咚”猛砸,带着腥味的鲜血顺着我的脸颊一直流到脖颈,黏糊糊的,我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晕厥过去。 两三分钟后,李俊峰他们散开,侯瘸子叼着一根香烟站在我面前,像是看玩具似的上下打量我,声音沙哑的狞笑说:“你比你爹有种。” 我气喘吁吁的趴在地上,鲜血模糊了我的双眼,我双手撑地艰难的抬起脑袋看向他说:侯爷,我保证一定还清剩下的钱,一年也好两年也罢,我一分一分全还给你,可您如果连我们最后的狗窝都想扒掉,那我肯定跟你鱼死网破,您是大哥,我是篮子,可如果一个篮子一天啥事不干就躲在角落盯着你,你怕不怕?我不信你身边二十四小时都有人保护。 “跑到这儿玩恐吓了?”站在侯瘸子边上的一个青年抬腿照着我脸上“咣”的就是一脚,我眼前一黑,趴在地上半晌没缓过来劲儿。 侯瘸子摆摆手,居高临下的俯视我轻笑:“你准备多久还清我?”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咬着牙豁子说:“一年之内!” 侯瘸子嗤之以鼻的笑着说:“听过高利贷没?十万块钱,利滚利一年能滚多少,你算过吗?” 我张了张嘴巴没吱声,这事儿我确实来之前没想过。 侯瘸子从兜里掏出一张复印过的欠条,弯腰递给我说:“看在你一份孝心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我这儿有笔账,你如果能要回来,你爸欠我的一笔勾销,另外我再额外给你点好处,怎么样?” 一瞬间我有点傻眼,没想到侯瘸子竟然真会网开一面,进屋之前我甚至都做好了折条胳膊断条腿的准备。 见我怔怔发愣,侯瘸子狞声问:“怎么?不敢接啊。” 我吐了口浊气伸出满是血污的手一把夺过来那张欠条。 侯瘸子伸出三根手指头冷漠的说:“三天时间,款子要回来,咱们之间两清,如果你没做到,就让你爸把房本老老实实给我送过来。” 我舔了舔嘴唇,点点脑袋。 侯瘸子龇牙一笑,拎起装钱的手提袋,随即从从袋子里抓出几张钞票甩在我脸上摆摆手驱赶:“自己去包扎一下,别让外面人说我欺负小孩。” 尽管内心无比屈辱,但我还是像条狗似的一张一张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钞票,朝着他鞠躬说了一句:“谢谢侯爷”。 几分钟后,我一瘸一拐的从麻将馆里出来,脸上、衣服上全是血,走在路上不时有人像看怪物似的注视我,我耷拉着脑袋慢悠悠往前踱着步子,心里说不出的悲哀。 侯瘸子让我要的这笔账总共四十万,欠账的叫赵黄河,是个开彩印厂的小老板,从借条上的日期来看,钱是去年就借出去的。 我不是傻子,侯瘸子更没那么好心白白送我份肥缺,四十万的天文数字这辈子我见都没见过,那个赵黄河既然能从侯瘸子手里欠出来,而且还敢欠一年不还,足以说明他同样不是个吃素的。 我正恍惚无措的时候,一辆电瓶车风驰电掣的挡在我前面。 骑车的家伙竟是钱龙,看我满脸是血,钱龙赶忙把车子支起来,粗声粗气的问:“狗日的打你了?” 我挤出一抹笑容摇头说:“我没事儿,你咋跑过来了?” “你爸醒了,非让我过来看看。”钱龙眼珠子瞪的浑圆,迅速脱下来自己的短袖替我擦抹脸上的血痕,边擦边骂:“侯瘸子这个狗杂碎,我早晚有一天捅了他,肯定捅了他!” 我心虚的回头看了眼麻将馆,朝着钱龙摆摆手嘟囔:“消逼停的吧。” 钱龙骑着电瓶车驮上我从附近找了家小诊所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然后又从地摊上帮我买了身衣裳,收拾的干干净净后,我俩才往医院走。 路上我跟钱龙说了下侯瘸子让我要账的事儿。 没等我说完,钱龙直接梗着脖颈骂娘:侯瘸子真不要个逼脸,四十万的死账,按照市场行情咱至少也能分十来万,更不用说你已经还给他四万多,这*得,注定出门被大卡车撞死,碾成平底锅的那种!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主动权掌握在侯瘸子手里,我除了接受还能怎么样,想到这儿我无力的叹了口气说:“说这些有毛用,你有朋友干这个没?问问他们要账有啥流程。” 钱龙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后说:“倒是有几个,待会我打电话问问吧,这笔账你准备咋要?就咱俩么?用不用喊上晨子?” 我不假思索的摇头说:“千万别喊他,他有正经买卖,不能往这里头掺和。” 正说话的时候,我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我之前在汽修厂上班时候的一个叫卢波波的同事打过来的,我犹豫一下接了起来问:“怎么了波波?” 电话那头的他结结巴巴的干咳:“朗哥,你那边。。有地方住吗?刘琪今天从看守所里出来了,可能感觉咱俩平常关系好,横竖看我不顺眼,还诬陷我把他手机弄坏了,我跟他吵吵几句,刘缺德就把我开除了,你也知道我家不是临县的,大后天刘缺德才给结工资。。” 我想了想说:“你先来二院吧,晚上到我家兑付一宿。” “谢谢朗哥。。” 挂断电话后,我和钱龙也刚好回到医院门口,等了没几分钟,卢波波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一个劲冲我感谢,还说开支了要请我吃饭。 弄的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我想他之所以会被刘缺德开除,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我,平常我俩在厂里处的关系一直不错,所有人都知道。 我让钱龙和卢波波先在门口等一会儿,我则一个人进住院部去看我爸。 刚进入骨科那一层,隔着老远就听到我爸操着个公鸭嗓门在跟人说着什么。 我推门走进病房的时候,见到他满脸红光的倚靠在床头,正唾沫横飞的跟同病房另外两个中年吹牛:“不跟你们瞎说,当时对方十五六个人,还有几个手里拎着枪,我一点没哆嗦。。” 我都替他臊得慌,使劲“咳咳”了两声。 他扭头看了我一眼,老脸一红,冲着两个病友摆摆手说,明天再唠哈,太晚了影响其他病人休息。 说完话又看向我问:“侯瘸子没难为你吧。” “你猜呢。”我指了指脑门上贴的创可贴冷笑…… 012 吃霸王餐新套路 我爸坐直身子,仔细看了我几眼,两只裹着纱布的手尴尬的不知道该往哪放好。 沉默半晌后他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水果篮说,吃个苹果吧。 我摇摇头,看着他肿的跟茄子似的脸庞问:“输消炎药没有?” 他龇牙笑着说:“输过了,对了,刚才你当护士的朋友还给我打了一份饭。” 护士朋友?我微微一愣,随即想到了江静雅,整个医院估计也就她认识我,按理说她不应该搭理我们的,或许是觉得我爸可怜吧。 我俩再次陷入沉默。 几分钟后,他蠕动两下身体问我:侯瘸子怎么说的。 我替他倒了一杯水,不挂任何表情的回答,他说两清了,还说以后再看见你进麻将馆就把你腿打折。 我爸满脸不可思议的提高调门:“真两清了?” 我没好气的把水杯塞到他手里说:“你要非想还钱,他也没意见,我走了,底下还有朋友在等我,这两天可能没时间来看你,有啥事打电话吧。” 在我走出门的一瞬间,我爸声音很小的喃喃:“郎朗,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人赌钱了。” 我身体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不过没有回头,口气梆硬的挤出俩字“随便!”接着重重合上病房门,快步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说老实话,刚刚那一瞬间我差点没掉出来眼泪,忽然感觉自己在侯瘸子那受的所有委屈都值了,只要我爸往后好好的,我再想办法帮他要出来那笔死账,我们爷俩的生活或许真的可以回归平静。 可一切真的会按照我的想法发展吗? 从医院里出来,钱龙和卢波波正叼着烟蹲在马路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钱龙属于自来熟性格,甭管跟什么人都能找到话题唠。 卢波波在我们厂绰号唠死驴,能从清早一开工就絮叨到下班的狠人,两人一拍即可,像是找到知己一般。 看我走出医院,卢波波满脸堆笑的凑过来说:“朗哥,刚刚我听皇上说,你们准备明天去要账,带我一个呗,反正我现在也没活干了,闲着也是闲着。” “你那张丧嘴早晚被人撕烂。”我埋怨的瞪了眼钱龙,不过心里却在暗喜,随即扭头看向卢波波严肃的说:“跟我要账可没钱拿,你考虑清楚昂。” 从他给我打电话那刻开始我其实就已经打定主意要把他拖下水,卢波波长得人高马大,皮肤黝黑,小伙格外敦实,稍微打扮一下,还真有点社会人的意思。 要账这种事,多一个人多份胆,虽然我过去没干过,但因为我爸的缘故总被要账的堵家里,也清楚这种行当根本不是我和钱龙俩人就能办的。 卢波波很无所谓的说:“都是哥们要啥钱啊,有吃有喝有得玩就OK。” 我没再多说什么,摆摆手道:“走吧,先去给晨子收摊,顺带蹭口饭。” “上车!”钱龙推起那台小电动车,朝着我俩晃晃胳膊。 我斜楞笑骂:“上个*,仨人咋走?” “*是不知道社会人多大脚,听本车神安排。”钱龙骚里骚气的挑动眉梢。 几分钟后,我们仨终于出发,我长得瘦,半蹲半坐在前面,卢波波坐后面,我们仨加起来总得三百来斤,把个小电动车压的吱嘎作响,好像随时有可能散架。 我好奇的问他:皇上,你从哪整的小电驴啊? 钱龙两手撑着车把回答:“去找你的时候碰上个傻逼,五十块钱卖给我的。” “不会是偷的吧?”坐在后面的卢波波小心翼翼的问。 钱龙“呸”的吐了口唾沫说:“绝对不可能,车钥匙、车锁啥都是原装的。” 我们以这样一种引人注目的方式“高调”的来到烧烤广场。 杨晨一个人在扫地,摊位上只剩下一桌人,准确的说是一个人。 那人估摸着二十七八岁,穿件脏兮兮的蓝色工作服,正狼吞虎咽的边喝啤酒边撸串,抹的满嘴全是油,像是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似的,吃相异常难看。 看到我们后,杨晨把笤帚放到一边,弯腰从装肉串的泡沫箱子里拿出一大把羊肉串翻了翻白眼说:“就知道我这点串放不到明天,老规矩,你们收拾,我烤串。” 我和钱龙异口同声的比划了个OK的手势道:“没毛病,掌柜的。” 我们仨正忙活的时候,仅剩的那桌的青年打着饱嗝吆喝:“老板,再给我来瓶啤酒。” 杨晨走到他跟前客气的抱拳说:“不好意思大哥,啤酒没了。” “没了?”青年失望的喃喃一句,长叹一口气。 接着他站在身子,双手抱头突兀的蹲在杨晨面前说了句:“打吧!” 杨晨顿时有点懵,我们几个同样也全迷糊了,齐齐走过去。 我眯眼观察那青年,长得倒是挺帅气,浓眉大眼,颧骨微高,有点像低配版的胡歌,就是胡子拉碴,满脸灰尘,透过他的领口,我看到他胸前好像还有纹身。 杨晨吞了口唾沫,纳闷的问:“大哥,我好端端的打你干啥?” 那青年瓮声瓮气的说:“我没钱结账,你打吧。” “卧槽,这是吃霸王餐的新套路?”钱龙梗着脖颈直接抄起一支啤酒瓶,作势要往青年的脑袋上抡。 杨晨赶忙拦住钱龙说:“你这一酒瓶子下去,老子两个月白干。” 说罢话,他又盯着蹲在地上的那个青年看了几秒钟后,摆摆手说:“大哥,你要是真没钱就走吧,啥时候有啥时候送过来,忘了就算了。” 青年诧异的抬起脑袋,红通通的眼睛注视杨晨几秒钟,很干脆的起身朝街口走去,走了没两步,他回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直至那家伙走远,钱龙才埋怨的推搡杨晨胳膊一下说,你真特么土豪,刚刚那狗日的至少消费二百多吧?随便说句话你都信? 杨晨憨笑着缩了缩脖颈说:“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但凡有三分奈何,没人乐意这么干,行了,咱们也吃饭吧。” 杨晨疑惑的看了眼正帮忙搬桌子的卢波波问:“这哥们是谁呀?” 卢波波一点不认生的自我介绍:“晨哥,我叫卢波波,是朗哥的亲生朋友,嘿嘿。。” 我们正说话的时候,刚刚吃霸王餐的那个青年居然周而复返,声音低沉的说:“老板,我给你干活吧。” 杨晨苦笑着说,大哥,我这儿不招人。 青年固执的杵在原地说,我不要工资,给你白干两个月,管顿饭管个地方住就可以。 钱龙横着眉头咒骂:“铁子过分了昂,白吃一顿还不够,你特么打算包月啊?” 我想了想后冲杨晨说:“晨子,用他呗,眼瞅旺季来了,你一个人确实也忙不过来。” 杨晨为难的舔了舔嘴皮,一脸不情愿的模样。 青年走到烧烤架旁边,拿起一串还没烤熟的肉筋翻动两下说:“我以前也干过烧烤,你这味儿不太正,下次腌肉的时候往里面放几瓣洋葱试试,还有腌鸡翅的时候,你稍微加点糖精在里面。。” 听到他的话,杨晨的眼珠子慢慢瞪大,满眼诧异的出声:还真是个行家啊,我说为什么总感觉自己烤出来的肉串跟我原来打工的摊子味道不一样,大哥我用你了,你怎么称呼? 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低声回答:“叫我大军就行。” 杨晨抓住青年的胳膊坐到我们桌上,求贤若渴的说:“军哥,你坐!咱们再喝点,你顺便传授我点经验吧,我感觉我腌的板筋味道也不太对。。” 叫大军的青年眼神呆滞的问:可以再给我一瓶酒吗? 吃饭的过程中尽听杨晨在讨教大军,说的也全是烧烤上的事儿,我们仨完全听不明白,一想到明天还得去要账,跟杨晨告了声别后,我就领着钱龙和卢波波闪人了。 以前我一直以为杨晨不愿意雇人是怕花钱,现在看来,这臭小子比我想象中的心眼还要多,他更多的应该是怕别人偷学走他的技术。 直到我们走出去老远,仍旧能听到杨晨不厌其烦的在询问。 回到我家,我寻思着跟他俩制定一下明天的计划,哪知道洗了个脸的功夫,这俩爷已经打起了呼噜,我惆怅的点上一支烟,自顾自的琢磨侯瘸子告诉我欠账人的那些资料…… 013 这账要的真磕碜 胡乱瞎琢磨着我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可能是心里有事儿的缘故,第二天天不亮,我就醒了,结果没想到钱龙和卢波波这俩没心没肺的玩意儿起的比我还早。 我刚睁开眼就看到他俩往出走,等我套上鞋撵出来,俩虎犊子已经没影了。 我赶忙掏出手机拨通钱龙的电话问,你俩干啥去了? 钱龙轻声回答:“买点早餐,最多半个小时就回来。” 放下手机后,我又掏出借条观察起来,侯瘸子给我的这张借据是复印版的,欠账人叫赵黄河,一个七八十年代再常见不过的名字,我估计跟我爸的岁数应该差不别。 侯瘸子告诉我,这人自己开了家小彩印厂,手里绝对不差钱,就是死赖着不给。 换个角度想,侯瘸子是什么人?敢赖他的皮,首先证明这个赵黄河绝对不简单,蛮干指定行不通,那应该咋整?跪下来给他磕几个响头哭惨吗? 我烦闷的点燃一支烟,盯着袅袅升起的烟雾陷入了思索当中。 二十多分钟后,钱龙给我打电话让我出门。 走到胡同口,我看到他俩正蹲在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前面吃包子,我踢了一脚面包车的前轮胎疑惑的问:“哪整的车?” “找我哥们借的。” “皇上租的!” 钱龙和卢波波异口同声的回答。 钱龙瞪了一眼卢波波咒骂:“你奶个哨子的,敢不敢有点默契。” 卢波波讪笑着缩了缩脖颈,随手递给我一杯豆浆没吱声。 我没好气的撇嘴嘟囔,租这玩意儿有鸡毛用。 钱龙一口将包子塞进嘴里,拨拉两下自己油乎乎的头发歪嘴笑道:“社会人办事必须讲究排面,咱仨人蹬个破电驴子去讨账吧,到地方人不得把咱当要饭的撵出来啊。” “尽*整没用的。”我吐了口浊气,拽开车门钻了进去,冲着他俩喊:“不麻溜走寻思啥呢,社会人!” 钱龙打着汽车,载着我和卢波波顺着新城区的方向驶去。 我们县城没多大,总共就分个新城区和老城区,老城区相对来说比较热闹,人多车也多,不过自从政府迁到新城区以后,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县城将来的发展重心肯定在新城区。 新城区又叫工业园,政府和各种职能部门都在那头,县里头的几个高档住宅小区也都建在新城区,不过毕竟没钱人还是占多数,所以相对来说稍稍有些冷清。 债主赵黄河的彩印厂就在新城区,车子行驶开以后,我发现后排座上扔着三四根半米来长的铁管,钢锯、改锥还有把小号的铁锤,卢波波正挥舞着一根铁棍,满脸全是被人踩着篮子似的凶狠样。 我吓了一跳,忙不迭问他:“你特么要干啥?” 卢波波龇牙憨笑说:“我不寻思待会要账的时候必须得狠嘛,提前适应一下角色。” 我无语的骂了一句:“适应个篮子,你瞅瞅你俩都*找的什么武器,咱特么是去要账还是给人干水暖活?行了,赶紧把那点破烂收起来吧,敢赖侯瘸子,你们自己品对方是啥级别的。” “你意思是智取呗?”钱龙侧头问我。 我眯眼反问:“你有智没?” “当我没问。”钱龙拨动两下方向盘,加大脚下的油门。 我瞅了眼钱龙,又透过后视镜看看坐在后面的卢波波,一瞬间脑袋都大了,领着这俩爹去讨账,困难程度真不亚于带着四个曾志伟参加男篮锦标赛。 二十多分钟后抵挡新城区,按照侯瘸子给的地址,我们很快便找到了那家彩印厂,看到厂子的规模,我忍不住再次问候了几遍侯瘸子他母亲。 这特么哪是小厂子,厂子占地面积至少有两三个足球场大小,正门口有电动升降杆,汽车进出需要门卡,四五个服装统一的保安站在两侧。 这会儿正好是上下班时间,不少穿着浅灰色工作服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每个人脖子上都挂着工作牌,没工作牌的根本不让进。 我们把车停在路对面,钱龙扭头问我:“咋办?” 我吐了口浊气撇嘴骂了句“凉拌”,直接推门下车,朝着大门口处走了过去,钱龙和卢波波也赶忙跟了上来,瞅我们仨气势汹汹的走过来,一个一米八多的保安抻手拦住我问:“你们是干嘛的?” “找人!”我硬着头皮继续往里闯。 那保安不耐烦的一把推在我胸口呵斥:“找人去那边登记。” 钱龙梗着脖颈将衣服领口往下拽了拽,故意露出胸口五块钱贴的纹身贴瞪眼叫板:“铁子,你是不是有点赛脸?怎么跟社会人对话呢!” “诶卧槽,农村黑涩会呗!”那保安歪头一笑,朝着自己几个同事挥了挥胳膊,四五个保安瞬间涌了过来,有俩手快的已经把腰上别着的橡胶棍攥在手里。 上下班的那些男男女女们也不着急走了,全都抻长脖子看热闹。 瞅对方一个个人高马大,我们仨绑一块都够呛干的过其中一个,我挤出一抹谄笑,从兜里掏出烟盒给他们散烟:“大哥我找你们赵总有点急事,他是我表舅。” 听到我说是赵总的亲戚,领头的保安面色稍微缓和一点,摆手拒绝我递过去的烟,公事公办的说,赵总不在,有事打他私人手机,别从门口妨碍上班。 钱龙蹦起来指向保安咒骂:“尼玛币,跟谁俩呢?” 我赶忙拽住他,跟卢波波使了个眼色掉头往我们停车的地方返回。 坐进车里,钱龙仍旧像个暴躁狂似的喊叫:“郎朗,你刚才要不拽着我,我指定把那狗篮子脑瓜踢碎。” 我烦躁的骂了一句:“别吹牛逼了行不行,你瞅瞅自己双腿这会儿是不是还哆嗦着呢。” 钱龙小声嘀咕一句,我那是气的。 卢波波犯愁的递给我一支烟问:“朗哥,连门都进不去,这账咱咋要啊?” 我揉搓两下太阳穴无奈的说:“先等着吧,侯瘸子说赵黄河开辆黑色奥迪,车牌位数556。” 我们仨从清早一直等到傍晚,直到天完全黑了,也没等出来一辆奥迪车,一直捱到晚上十点多,我看实在等不出来了,招呼钱龙打道回府,寻思着实在不行,再找侯瘸子问下赵黄河的家庭住址或者手机号啥的。 钱龙边开车边碎嘴的骂了句:“这账要的真*磕碜。” 往回走的路上,杨晨给我打电话,说是摊上太忙,问我们有没有时间过去帮忙,我一琢磨侯瘸子这个点不一定在麻将馆,明天找他也一样,就应承下来。 回到老城区,钱龙去还车,我和卢波波先一步到杨晨的烧烤摊。 正如杨晨电话里说的那样,烧烤摊上的生意火爆到极点,七八张桌早就人满为患,还有几伙人在旁边等着。 杨晨忙前跑后的添桌子,昨天那个叫大军的男人在烧烤架后面翻烤,和平常不同的是,烧烤架前面居然吊着半只羊,客人指哪,大军帮着割哪块的肉。 让我意外的是紧挨着杨晨的另外几家烧烤摊生意却异常的冷清。 我边帮杨晨搬桌子,边调侃的问:“今天啤酒不要钱啊?咋这么老些人?” 杨晨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子,笑呵呵的说:“狗屁,军哥说现在的人就乐意吃口新鲜的,下午我俩从市场买了头活羊,军哥让我搞活动,说凡是来咱家吃烧烤的只要拍照发朋友圈并署名地址,就免费送五串,这不一传十,十传百,全传开了。” “一只羊就剩一半了?”我愕然的张大嘴巴。 杨晨搓了搓鼻子说:“这是第二只,郎朗你先帮忙,我打电话再联系几件啤酒。” 看着手舞足蹈的杨晨,我由衷的替他高兴,不由多看了几眼烧烤架后面站着的大军,这家伙属实牛逼,不光割肉、串串的速度嗷嗷快,而且脑子还活泛,一般人还真想不到利用朋友圈招揽生意。 就在这个时候,我脑后突然传来一道似曾相识的女声:“老板,还有没有空位吗?” 014 喂猫的男人。 我条件反射的转过去脑袋,居然看到一张熟悉脸孔,没想到竟是经常和刘琪一块拍视频的那个女孩,我记得她叫小影。 小影和两个打扮的异常潮流的女伴站在我身后,她明显也认出来了我,脸上滑过一抹尬笑,随即轻声朝同伴说,咱们换家吃吧。 小雅旁边一个梳着“蜈蚣辫”,穿一身亮片短袖的女孩摇晃着她的手臂撒娇:“就在这儿吧小影,我朋友圈刷他家图片都刷爆了,球球她们说这儿的烧烤可好吃了。” “就是,我朋友圈也刷爆了。”另外一个披散头发,脸上画着浓妆的女孩也应承着点脑袋。 我深吸一口气,微笑着朝小影说:“就在这儿吧,我给你们腾张桌子。” 小影耸了下鼻子,不自然的点点脑袋。 一直忙活到后半夜,只剩下小影和另外一桌客人。 这仨女孩属实能喝,一晚上造了将近两箱啤酒,还不算她们来时就带着一瓶红酒,整宿三人都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我正偷摸打量的时候,杨晨拍了拍我肩膀,招呼我们几个吃饭。 本来一切相安无事,哪知道两杯啤酒刚下肚,钱龙这个棒槌,突然问了我句,什么时候去找侯瘸子,瞬间引起了杨晨的警觉。 杨晨皱着眉头问我:“你找侯瘸子干嘛,还因为你爸的事儿?” “不是,朗哥想问问侯瘸子欠账人的家庭住址。”卢波波傻乎乎的回答。 杨晨的嗓门骤然提高,攥着我胳膊问,什么欠账人?你们到底干啥呢。 我看实在瞒不住了,就把事情跟他简单说了一下,听完我的话,杨晨直接气的骂娘,指着我鼻子训斥,王朗你特么就是个傻逼,这种事情是咱能掺和的? 知道他是为我们好,我心虚的低下脑袋没敢吱声。 钱龙和卢波波不住替我打马虎眼,杨晨仍旧絮絮叨叨数念个不停,坐在他旁边的大军慢悠悠的吐了口烟圈说:“要账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现在很多年轻人都指这个生活,我觉得吧。。” 杨晨叹了口气说,军哥你不知道侯瘸子是什么人,跟他沾上边,准没好。。 大军笑了笑没再往下接话,自顾自的低头喝酒。 我迷惑的看向大军,很好奇他没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 大军这个人特别奇怪,话极少,而且很贪酒,包括晚上烤串的时候他都是一边喝酒一边忙活,只要有空闲,就会眼神直愣的瞅着啤酒瓶发呆。 杨晨恨恨的替我倒上半杯酒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舔了舔嘴上的干皮说:“明天问问侯瘸子具体情况,事儿既然已经接了,尽量干呗,说不准老天爷可怜我,真扔给我个奇迹啥的。” “你特么就是个缺心眼!”杨晨烦躁的抓了把头发,拿出手机嘟囔:“我问问经常来我这儿喝酒的那几个收账的大哥,看看有没有啥好法子,欠钱的叫啥?” 卢波波抢在我们前面回答:“叫赵黄河,在新城区文昌路上开彩印厂。” “唉。。”杨晨拿起手机朝旁边走去。 我瞟了眼闷着脑袋把玩酒杯的大军,笑嘻嘻的凑过去问:“军哥,你有啥好办法没?我们现在连事主的人影都见不着,更别提要账了。。” 大军像是没听见我说话一般,仍旧耷拉着脑袋把玩酒杯。 钱龙性子躁,直接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吼:“喂,你特么哑巴啊?” 大军面无表情的瞄了眼我们,爱答不理的起身,从地上捡起来一些客人扔到地上的鸡骨头、羊骨头,晃晃悠悠蹲到路边,嘴里发出“滋滋”的声音,没多会儿几只野猫就围到了他脚边。 看着狼吞虎咽的几只野猫,大军脸上泛过一抹孩童似的灿烂的笑容。 钱龙没好气的撇撇嘴嘀咕:“真特么是个怪胎。” 说话的过程中,杨晨黑着脸走了回来,我赶忙问他打听的怎么样了。 杨晨苦恼的说,拉倒吧!赵黄河咱惹不起,人家是跟金太阳玩的,知道金太阳老板是谁吧。 向来以社会人自诩的钱龙立马倒吸一口凉气说:“陈花椒。” “可不呗。”杨晨抄起啤酒给我倒了一杯酒说:明天你再去找找侯瘸子,告诉他这账咱要不起。 卢波波好奇的问:“陈花椒是谁呀?” 钱龙吞了口唾沫干笑说:“咱县的传奇,咱县城最大的两家夜总会都是人家的,临县的出租车公司是人家的,我听一块跑黑车的哥们说,新城区好些地皮是他个人买断,政府想开发,都得从他手里买地。” 听到陈花椒三个字,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临县上到五六十岁的老头,下到刚念中学的小孩儿,真没几个人不知道他的。 这两年政府严打,街上基本上看不到啥正经八百的社会人,可前几年混社会的十个有九个是跟陈花椒玩的,我听我爸说,陈花椒是真正的黑涩会,手里有钱有人,上面还有个叫王者的大组织,市里省里都有关系。 如果把侯瘸子比作一条疯狗,那陈花椒绝对是头猛虎,两者完全不在一个级别。 这时候蹲在街边的喂猫的大军背对着我们,神神叨叨说了句:“玩的越明白,顾忌的就越多,底层虾米混的是钱,上流大咖混的是脸,直捣黄龙有时候比拐弯抹角更有效。” 我和杨晨异口同声的望向他,杨晨迷惑的问:“军哥,你啥意思?” 我也忙不迭的说:“军哥有啥事你说的透彻点,我们脑子笨,反应不过来。” “腰疼,晨子我先回去了。”大军拍拍手起身,直接朝街口走去,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看着路灯下他斜长的影子,我若有所思的陷入沉思。 钱龙瓮声瓮气的咒骂:“操,我咋感觉自己的智商好像被按在地下疯狂摩擦,咱*聊要账的事儿,他整句上流社会,八竿子打不着的玩意儿。” 琢磨半晌后,我看向钱龙问:“你知道陈花椒在哪不?” 钱龙苦着脸干笑:“哥,你真当我是米国的NBA啊,陈花椒是啥人物?我能知道人搁哪,不过我听说他的座驾是辆白色的奥迪R8,车牌五个2。” “皇哥,那特么念FBI,蜘蛛侠里演过。”卢波波翻了翻白眼撇嘴。 钱龙没好气的骂了句滚犊子,扭头问我:“你打听陈花椒干嘛?” 杨晨明显猜出来我的想法,轻声问,你想直捣黄龙? “试试呗。”我苦笑着点头。 刚刚大军一句话瞬间点透了我,上流大咖混的是脸,赵黄河或许不要脸,可陈花椒那种身份绝对把脸看的比命重,假如知道他的人欠账不还,兴许我们还真有一线生机。 就在我们几个陷入沉寂的时候,小影她们仨女的互相搀着胳膊,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 梳着“蜈蚣辫”的女孩,明显喝大了,满嘴喷着酒气,眼神迷离的双手托在我们桌上,嘟嘟囔囔的问:“喂,听说你们找陈花椒啊?” 钱龙叼着牙签玩世不恭的反问:“咋地姐妹?你知道他在哪啊?” “当然了。”那女孩儿昂着脑袋,杏眼朦胧。 钱龙翻了翻白眼嘲讽说:“姐妹儿,吹牛逼容易刺激胃。” 钱龙这个人哪哪都好,就是嘴里没个把门,从他眼里压根没什么男女之分,跟谁对话都能各种*往出蹦。 那女孩低垂脑袋打了个饱嗝,脚跟没站稳,差点摔倒,杨晨眼疾手快扶着她坐下,女孩含含糊糊的喃喃:“不吹牛逼,我在中豪酒店当前台,我们酒店常年都给陈花椒留着总统套,昨天他司机打电话说,陈花椒这两天肯定过去住。” 我赶忙凑过去问:“真的假的?” 女孩一把推在我脸上,嫌弃十足的侧头看向钱龙努嘴:“小哥哥,送我们几瓶酒呗?” 小影和另外一个姑娘赶忙上来拽她,女孩挣扎着不起身,结果三拽两拽,三人都跌倒在地上,把桌子也给碰翻了,碰翻桌子也不是啥大事儿,谁知道仨女的全躺地上哭嚎起来,明显喝大了耍酒疯的节奏。 尤其是小影哭的最凶,也不嫌地上埋汰,趴在地上又哭又打滚:“爱情,爱尼玛币得情。” 我、杨晨、卢波波和钱龙面面相觑,彼此对望,杨晨咽了口唾沫问:“咋整?” “整个毛线,白送到嘴边的肥肉,不吃白不吃,这个是我的昂!”钱龙搓了搓手掌,随即*的一笑,把梳“蜈蚣辫”的女孩搀起来,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喝多了是不,走,送你回我家。。” “小姐姐,搞对象不?二缺一!”卢波波也瞬间跟条狼狗似的朝着另外一个披肩发的女孩走了过去。。 015 倒霉催的。 钱龙和卢波波一人搀起个女的,只剩下满口胡言乱语的小影还趴在地上边嚎边哭。 我和杨晨互相对望一眼,杨晨直接缩了缩脖颈摆手说:“我不跟你们扯这篮子事儿,明早上五点多我还得去菜市场进货呢。” 钱龙搂着那个梳“蜈蚣辫”的女孩吧唧嘴巴:“晨子,你这就没意思了昂,大家有福共享,有难同当,我们都吃肉,你干杵着都没劲儿啊。” “你快拉逼倒吧,外面现在多乱,万一沾点啥病,不是坑我媳妇嘛,你们该咋浪咋浪,我收摊回家了。”杨晨慌忙摆摆手,拨浪鼓似的摇摇脑袋。 杨晨有个谈了两年多的对象叫王小萌,初中时候跟我们是一个班的,初中毕业跑到市里去念职专,俩人天天好的跟什么似的,动不动就在朋友圈秀恩爱,还商量好等李美娜一毕业就领证,所以在男女感情方面,杨晨向来都是我们哥几个中最保守的。 随即杨晨又看向我说:“郎朗,跟你说正经滴,陈花椒那事儿你好好琢磨琢磨,不能蛮干,人家是啥人物你也知道,弄死你随便找个黑煤窑一扔,十年八年都没人知道。” 我长吐一口浊气应承:“嗯,我知道。” 这时候躺在地上的小影有开始作起了妖,边打滚边发生杀人似的喊叫声:“我要回家,送我回家。。” 杨晨推了我一把努嘴道:“行了,赶紧把她们弄走,待会别再把巡警招过来了。” 我瞟了一眼小影,坏笑着朝杨晨梭嘴说:“你不上我可真上了昂。” 我这个人向来不算啥正人君子,在学校的时候就处过几个对象,而且都“功德圆满”了。 所以对于小影这种喝多到完全没啥意识的女的,我基本上没啥心理障碍,借用我皇上哥的话说,掉到嘴边的肉,不吃老天爷都得拿雷劈了我。 “滚滚滚,赶紧滚!”杨晨没好气的摆手驱赶。 跟杨晨打了几句哈哈后,我直接将小影搀起来,跟着钱龙、卢波波一道朝街口走去。 小影虽然喝多了,可意识多少还算比较清醒,估计感觉跟我不太熟,一开始拼命的挣扎,我连哄带骗了好半天后才消停下来。 烧烤广场附近就有好些不用身份证登记的旅馆,走到一家名为“向阳”的小旅馆,钱龙轻车熟路的开了三间紧挨着的房间,完事我们仨分别半搂半抱的拥着各自的女孩走进房间。 临进屋前,我不放心的朝着他俩叮嘱:“明早上还有事儿,别特么精力太旺盛哈。” 两个色中饿鬼压根多没睬我,猴急猴急的“咣”一下关上房门。 我费了半天劲才把小影扶到床上,粉色的灯光映衬下,让我的血脉禁不住有些喷张,虽然我不算啥初哥,但是“捡尸”这种事儿还真是第一回干。 灯光下的小影异常妩媚,粉嫩的脸庞上带着两抹娇滴滴的红晕,轻闭着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微微眨动,她今天穿了一件紧身的乳白色短袖,正好露出纤细的小蛮腰,腰上系了一条挂着小铃铛的红绳儿,无端端勾的人心里跟小猫抓似的痒痒,底下套了条毛边的牛仔小热裤,一对白花花的大长腿无意识的乱踢。 我吞了口唾沫,正寻思着要不要洗个澡再进入主题,哪知道小影突然坐了起来,星眼朦胧的耷拉着脑袋嘟嘟囔囔说起了胡话,什么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之类的。 我也喝的稍微有点晕乎,走到她旁边问她要干嘛。 哪知道小影竟然站了起来,但似乎没有站稳,鞋跟一歪就朝我贴了上来,我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但还是被她扑了个满怀,那一刻我的心脏差点没蹦出来,我一手扶住她的腰,另外一只手搂住她的后背,透过指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她发烫的皮肤。 结果小影在我怀里挣扎了一下,猛地抬起脑袋,眼神迷离的看着我,我以为她酒醒了,赶忙把两手放开,尴尬的龇牙笑了笑,谁知道这娘们只是瞟了我几眼,就又重重的倚在了我的胸膛上睡着了。 “呼。。”我长舒一口气,正打算把小影再弄到床上的时候,房间外面突然传来“咣咣”的踹门声。 我吓了一哆嗦,慌忙把小影扶到床上,然后整理了下衣裳,将门打开。 本以为肯定是钱龙那个虎犊子恶作剧,哪知道门刚一打开我就傻眼了,门口站着六七个穿警服的人民卫士。 不等我做出任何反应,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黑脸直接左手按住我肩膀,右手攥紧我的手腕,将我胳膊反扭按在地上高喝一声“查房!” 剩下几个警察呼啦一下冲进了房间。 我心神立马慌了,但仍旧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喊:“你。。你们干嘛啊?” 按住我的黑脸厉喝:“身份证掏出来,床上那女的是谁?” “身份证在我裤兜,床上躺着的是我对象。”我脱口而出。 黑脸接着问:“她叫什么名字?” 我心虚的回答:“小影。” 黑脸连珠炮似的又问:“姓什么?” 门外同时传来几声叫骂,接着听到钱龙“哎哟”一声惨嚎,紧跟着又听到钱龙辩解:“警察叔叔冤枉啊,我和我女朋友是正儿八经的情侣关系,开个房怎么了?” 外面也传来一道怒斥声:“情侣关系,你不知道她正名叫什么?” 卢波波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叔叔,我们是搞对象又不是查户口的,我哪知道她家在哪住。。” 按住我的黑脸将我强制拽起来,朝着几个同事交代:“全部带回去,等几个女孩清醒过来再具体问问情况,如果真是情侣关系的话明早上放人,不是的话,把这几个坏小子全送看守所去。” 走出房间,我看到钱龙和卢波波也全跟鹌鹑似的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不同的是卢波波多少还穿条裤子,而钱龙只剩下大嘴猴的四角裤衩。 就这样,我们仨被直接推上警车,而小影和另外三个女孩则被几个警察搀进了另外一辆警车,二十多分钟后,我们被扔进警局的一间审讯室。 等了十多分钟,既没带手铐也没人来找我们问笔录,审讯室里漆黑一片,我适应了半天才看清楚钱龙和卢波波,卢波波傻愣愣的坐在地上,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钱龙则跟个猴儿似的来回蠕动。 我一脚蹲在钱龙上咒骂,你他妈不说开旅馆的是你二大爷,保证没问题吗? 钱龙灰头土脸的嘀咕:“老子哪知道咱们点这么寸,正好赶上警局联查,郎朗你手机里有小电影没,我不行了,刚才吃了颗床头柜上摆着的男人一号,这会儿感觉快炸了。” 我瞟了一眼钱龙性感的大嘴猴裤衩,无语的从兜里掏出手机丢给他骂:“你可真*有闹,跑审讯室里释放自己,声音关了,别*待会让人拿电棍捅咱。” “废话真多,给我吧。”钱龙一把夺过手机,猴急的跑到另外一侧角落,没多会儿听到一阵“簌簌”声,钱龙这个龟孙儿已经开始“行动”了,在审讯室里整这事儿,我不说前无古人,这狗日的绝对后无来者。 钱龙在角落里火急火燎的释放着自己,我则悄悄站起来凑在门后面想看看外面到底是个啥情况。 这时候卢波波带着哭腔推了推我问:“朗哥,咱们会不会被判刑,她们会不会告咱们强那啥。。” 我歪头问他:“你那啥没?” “还没来得及。”卢波波抽搭两下鼻子。 我翻了翻白眼训斥:“那你怕个屁,她们喝多了,死活赖在咱朋友的摊上不走,咱们送她们去旅馆,结果被拽着不让走,这话还用我教你?” 我们从审讯室呆了差不多两三个钟头,房门总算开了,一个年轻警察将钱龙和卢波波的衣裳丢给他俩,板着脸驱赶:“你们可以走了,往后注意点。” 我和卢波波赶忙搀起近乎虚脱的钱龙逃也似的跑出来,走到警局门口,我发现小影和那两个女孩居然正站在警局外面,似乎在等我们出来…… 016 这就是年轻人 眼瞅那仨女的电线杆似的杵在警局门口。 我脑袋顿时大了好几圈,卢波波更是紧张的揪住了钱龙的衣角,畏畏缩缩躲在我和钱龙的身后。 我们仨人里就数钱龙最淡定,膀子直接“呸”的吐了口黏痰,大大咧咧直接走过去打招呼:“嗨,是不是等我们一块吃早餐呐?” 扎“蜈蚣辫”的女孩头发稍稍有些凌乱,脸上的妆也花了,没好气的斜眼骂,你别不要脸,昨晚上的事儿老娘还没跟你算账。 钱龙理直气壮的昂着脑袋说:“你跟我算啥账?大家都是出来玩的,你情我愿,难不成你还准备让我对你负责啊?再说了,我也没沾着你啥便宜,你看看我手心都磨秃噜皮了。” 卢波波从我身后探出来脑袋也赶忙补刀:我也啥都没干,昨晚上她吐了一床单,我忙着收拾来着。。 那个披散头发的女孩顿时俏脸泛红,恨恨的瞪着卢波波骂了句不要脸。 “蜈蚣辫”女孩急赤白脸的喷了几句脏话,推搡旁边的小影说:“你不是有话要跟他说嘛,倒是说啊,说完咱赶紧走!” 小影如玉一般的脸蛋顿时臊红一片,轻咬着嘴唇看着我,声音很小的说:“你说,这事怎么办?” 我无语的翻了翻白眼说:“咱俩啥啥没发生,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你要是觉得委屈,咱后面就是警察局,不行你告我耍流氓或者别的都行,都不是三岁小孩儿,难道我还得赔你点磨损费呐?” 说罢话,我直接掏出烟叼在嘴边,摆出一副乐意咋地咋地的表情。 我早就算透了,她仨肯定没敢跟警察瞎说什么,不然我们也不能顺顺当当的从审讯室出来。 “你。。你。。”小影朱唇蠕动,眼圈顿时红了。 这会儿大概五点来钟,天刚蒙蒙亮,温度还有点低,加上一直在刮风,小影的身体瑟瑟发抖,瞅着她柔弱的小模样,我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情愫,叹了口气说:“要不咱们一块吃个饭吧。” 梳蜈蚣辫的女孩气呼呼的拽起小影和另外一个女孩说:“谁稀罕呀,咱们走。” 钱龙故意吹了声口哨挑衅:“你怕我们啊?” 本来已经走出去四五米的三个女孩瞬间停下脚步,还是扎蜈蚣辫的女孩扭过来脑袋冷笑说:“呵呵,怕你?给你机会你不是也没能把我怎么样么?不吃白不吃,走啊!” 小影和另一个女孩小声劝阻,扎蜈蚣辫发型的女孩很没所谓的说:“看他们能把咱怎么样?” 就这样,我们六个本该毫无交集的少男少女莫名其妙的凑在了一块,在警局附近的一家早点铺子围成一桌。 可能是昨晚上宿醉的缘故,我没啥胃口,只要了碗小米粥慢条斯理的轻抿,那仨妞明显也吃不下东西,跟我一样只要了碗小米粥。 钱龙和卢波波这俩牲口充分演绎了一把什么叫“牲口”,俩人造了足足五屉小笼包,外加一斤多的油条,边吃钱龙还不老实的边撩骚“蜈蚣辫”姑娘:“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呢?” 蜈蚣辫女孩的性格也属于大大咧咧那种,从桌子上底下踹了钱龙一脚后龇牙说:“脸呢?谁跟你是夫妻,姐叫谢媚儿,豆芽菜你怎么称呼?” 钱龙故意歪嘴挑逗:“谢妹儿?你这名儿起的辈分儿真低,谁都能当你长辈,哥叫钱龙,大清乾隆爷是我本家。” “滚蛋!”谢媚儿从桌下又是一脚踢在钱龙身上。 不到十分钟我们彼此就混熟了,蜈蚣辫女孩叫谢媚儿,在我们县城唯一的四星级宾馆中豪酒店当前台,披肩发的姑娘叫张晓月,还是个学生,在技校学美容,小影跟我同姓,正名叫王影,自己在家做网络直播。 或许这就是年轻人吧,激情澎湃却又无拘无束。 熟悉以后,钱龙说话更加无所忌惮,贱嗖嗖的问王影:“你们干主播的,是不是特别来钱啊?我听郎朗说刘琪那个瘪犊子三天一个新发型,两天一套新衣裳的。” 钱龙还没说完话,谢媚儿就从桌上踢了我一脚小声嘀咕,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影脸上的表情不自然的抽搐一下,随即很小声的说:“大主播赚钱,我这种不往里倒贴就得烧高香,以前我和刘琪合伙做直播,他有钱可以请的动水军冲人气,我现在自己单干,人气比较差。” 钱龙特别不会唠嗑的又问:“你为啥要单飞呐?傍个傻狍子不挺好嘛。” 不知道王影听到刘琪的名字是什么感觉,我反正特别反胃,不耐烦的骂了句:“没*完了?你特么是十万个为什么啊?” 钱龙故意拍着桌子起哄:“啧啧啧,这还没怎么滴呢,就开始护犊子喽,惹不起惹不起。” 我瞟了眼脸红脖子粗的王影,棱着眼珠子呵斥:“闭了昂!” 喝了几口粥后,我又侧头看向谢媚儿问:“美女,你昨晚上说陈花椒这几天都在你们宾馆住是真的不?” “当然是真的了,我还亲眼见过好几次呢,他本人也就是普通模样,高高瘦瘦,看着跟路人甲没多大区别。”谢媚儿点点脑袋,随即警惕的打量我问:“你问这个干嘛?” 我表情夸张的说,我老崇拜他了。 之后我赶紧转移了话题,我们几个还互相加了一下微信。 吃罢早饭,谢媚儿说要回去上班,王影和张晓月也想回去补觉,我们就从门口分开了,等谢媚儿坐进出租车里,我赶忙也招呼上钱龙和卢波波打了辆出租车跟上。 坐上车以后,钱龙和卢波波这俩瘪犊子就没闲过。 俩人没羞没臊的跟谢媚儿和张晓月一直在微信聊天,我本来也想跟王影扯几句的,拿起手机却又发现没啥唠的,犹豫半天给她发了个微笑,等几分钟看她没回我,就把手机揣了起来。 十多分钟后,两台出租车一前一后开到新城区,在“中泰宾馆”门前停下。 眼瞅着谢媚儿走进酒店,我们仨才从车里下来,蹲在马路边盯盯的注视着酒店大门。 卢波波像个山炮似的问我:“郎哥,接下来咋办?直接杀进去按倒陈花椒吗?” 钱龙咬着烟嘴朝酒店门口的岗哨努嘴说:“瞅见门口那几个保安没?我家媚儿告诉我,那些都是退伍军人,你要感觉自己马力够,就闯吧。” 卢波波这个逼关注的问题永远跟常人不太一样,低头沉默几秒钟,随即扯着膀子问:“啥时候变成你家媚儿的?” “关你蛋事儿,你撩上张晓月没?” “差不多了,她让我下个礼拜去学校门口接她。。” 听着他俩聒噪的嘟囔声,我的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忍不住了,回头一把推在钱龙胸脯上呵斥:干正事能不能他妈有个正经样?要是能干,你俩就呆着,不能干马上滚蛋! 钱龙和卢波波一齐缩了缩脖颈,消停的闭上嘴巴。 我搓了搓脸颊,表情恢复正常的问:“皇上,你说陈花椒开台白色R8是么?” 钱龙忙不迭的点头应承,对,车牌五个2。 我想了想后说:“你问问谢媚儿他的车搁没搁停车场停着。” 几分钟后,钱龙告诉我,陈花椒的车还真在院里停着。 我目视宾馆大门,挠了挠脑袋,然后又朝着他俩说:“咱仨全从这儿杵着太扎眼,那边有个网吧,咱每两个小时换一轮,只要看到陈花椒的车从酒店开出来,马上打电话。” 钱龙低头扒拉着手机,几分钟后抬头看向我说,郎朗,你知道昨晚上警察为啥联合大检查不?刚刚我们黑车群里说,陈花椒的老大被通缉了,昨晚上警察们实际上是在抓陈花椒他老大呢…… 017 忍着! 听到钱龙的话我微微一愣,随即撇撇嘴说,老大不老大的跟咱没啥实际关系,我的目的只是想跟陈花椒对上话。 卢波波低声问:“万一陈花椒不搭理咱咋整?” 我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说:那你俩就凑钱从大青山给我买块空地当坟吧。 钱龙和卢波波对视一眼,钱龙直接从兜里掏出俩五块说:“买坟地我集资十块。” 卢波波翻找两下裤兜,表情认真的说:“等我开支了,全捐给朗哥。” “滚犊子!”我一人踹了他俩屁股一脚。 目视两人勾肩搭背的朝着网吧方向走去,我禁不住咧嘴一笑。 人这玩意儿有时候特奇怪,当你一个人面对困难的时候会觉得无从下口,可身边如果多两个傻子乐意陪着你一起走,往往就会觉得并没那么可怕。 就譬如这次被侯瘸子讹诈,我一个人的时候,真慌的一逼,可自从钱龙和卢波波加入进来,即便什么事儿也没干,我心头也觉得无比的轻松,陪伴或许比任何鼓励都要实际。 我蹲在马路边边抽烟边观察对面的酒店。 新城区规划的很有秩序,一家接一家的门脸整整齐齐,这会儿刚刚六点半,靠近中泰宾馆旁边的早餐铺子生意好到爆棚,不少上班族走走停停,还有不少人特别开车过来吃早点,门口的两张桌子压根没空闲的时候。 我暗自琢磨回头应该让我爸去学学做早餐,指不定来新城区弄个小店真能发家致富。 我正瞎盘算的时候,兜里的手机突兀响了,看了眼是我爸的电话电话,我直接接了起来:“咋这么早就醒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王朗是吧,侯爷让我问问你账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我一激灵站起来,焦急的问:“你谁呀?我爸呢!” 那人冷笑一声说:“我在你爸病房等你,侯爷有点东西交给你。” 不等我再问什么,对方直接挂断电话。 我咬牙咒骂,侯瘸子你真特么是个逼养的。 深呼吸几口平复下来心情后,我掏出手机给卢波波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替我会儿。 没多会儿卢波波小跑着从网吧出来,我不放心的交代:“看到车牌五个2的白色奥迪,一定想办法拦下来。” 卢波波迷惑的问我:“你去哪啊朗哥?” 我随口敷衍我爸有事找我,就匆匆忙忙拦下一辆出租车赶回医院。 回到医院,我爸病房门口堵着四五个叼着烟的小年轻,或蹲或站,正很大声的聊着荤段子,全然不在意身边病人和家属从他们身边走过去时候厌恶的眼神儿。 我看到李俊峰坐在走廊前的塑料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正低头玩手机。 见我呼哧带喘的跑过来,李俊峰揣起来手机,朝我勾了勾手指头问:“账的事咋样了?” 我抿嘴小声回答:我正想办法呢。 李俊峰邪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头戳在我脑门上警告:“明天是最后一天,心里有数吧?” 我屈辱的点了点脑袋说,有数疯子哥。 李俊峰从怀里掏出两张对叠的照片递给我,嘚嘚瑟瑟抖着腿又说:侯爷可怜你,不想你一片孝心白费,这是赵黄河闺女的照片,照片背后有地址,你只要把他闺女绑了,别说四十万,四百万赵黄河也指定老老实实给你。 我倒吸一口凉气说:“疯子哥,你这不是让我绑架嘛,那违法啊!” 李俊峰站起身,一巴掌拍在我脑袋上,像是拨拉小孩儿似的推搡两下,朝着病房的方向努努嘴狞笑:“别跟我谈法,我就知道如果你要不回来账,我肯定绑架你爸。” “别难为我爸行不。。”我着急的抓住李俊峰的袖子请求。 就在这时候,一道穿着护士装的倩影推着装满药瓶的小车出现在我们身后,厌恶的摘下来脸上的口罩指着堵在病房门口的李俊峰一伙人喊:“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医院不准抽烟啊!” 我扭头一看居然是江静雅,江静雅反感的瞪了我一眼,随后又指向李俊峰一伙说:你们难道都不会生病吗?你们生病的时候希望自己的治疗场所被搞的乌烟瘴气吗?还有没有点素质? 一个穿着紧身背心,故意漏出来胳膊上纹身的青年搓着两手挑逗江静雅:“哟,还是个有责任心的小辣妹,小姐姐怎么称呼呀?” 李俊峰伸手就要去搭江静雅的肩膀:“素质多少钱一斤,给我来二斤,我下酒!” “疯子哥,别这样。。”我赶忙推开李俊峰抻到半空中的手掌,挡在江静雅的前面。 江静雅像初次见面吓唬我们似的掏出手机,提高嗓门说:“赶快走,不然我报警了!” 李俊峰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使劲在我胸口捣了一拳,皮笑肉不笑的点点脑袋说:“呵呵,明天等你的好消息。” 说罢话,那伙人哼着小曲离开,临走的时候,还有两个家伙故意往地上吐了口焦黄的黏痰。 我正懊恼又把李俊峰给得罪了的时候,江静雅突然在我身后出声:“喂,麻烦你以后不要把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朋友招惹到医院,这里是病人静养的地方,不是你们流氓聚众的场所。” 我皱着眉头说:“你看不出来他们不是我朋友?还有,我不叫喂。” 江静雅把脸上的口罩戴上,两只眼睛上下瞟动我几下后,推着小车说:“他们是不是来医院找你的?是不是因为你,我们这层的保洁阿姨待会还得重新打扫卫生?再说你们是不是朋友跟我有关系吗?麻烦让一下。” 我吐了口浊气,扯开身子小声嘀咕一句:简直不可理喻。 “我再不可理喻也好过你穷的连给自己爸爸手术费都交不起。”江静雅争锋相对的停下脚步,目光在我脸上停留几秒钟后说:“混混当到你这个份上真失败,除了欺负小女孩,吃喝嫖赌抽以外,你还有别的特长吗?” 我张了张嘴巴,却发现自己无言以驳,几次见面我留给她的印象确实差的可以,说再多也只会让她觉得我是在替自己辩解,干脆没吱声。 见我没往下接话,江静雅鄙夷的瞅了我一眼,推着小车慢慢离开。 我从原地站了二分钟,然后搓了搓脸颊推开房门走进去,我爸忙不迭坐起来问我:没事吧? 我挤出抹笑容摇头说:“没事,他们没难为你吧。” 我爸一只手拖着腮帮子,一只手压在自己的被子上说:没有,他们就是用我手机给你打了个电话,郎朗啊,是不是侯瘸子又。。 我赶忙打断他的话,摆手说:“跟咱没关系,他们找我是打听钱龙在哪,钱龙前几天打了其中一个人。” 我爸这才松了口气,叹息道:“龙龙这孩子也真不让人省心。” 我这时才猛不丁注意到他刚刚托腮帮子的地方居然有个清晰的巴掌印,一把摆开他的手问:“那帮狗杂碎是不是打你了?” 我爸拨浪鼓似的摇头说:“没有,没有。。” 我顺着他的脸颊望下去,看到被子的一脚居然有半个脚印,随手掀开被子,看到被他盖在身上的被面上竟然全是鞋印。 看到这一切,我的眼珠子瞬间红了,感觉胸膛都快要被炸掉似的,特别堵得慌,那一刻我脑子里就一个想法,我特么要宰了侯瘸子! 我爸慌忙拽住我的胳膊,声音沙哑的说:“郎朗,爸真没事儿,你千万别冲动,咱惹不起侯瘸子,吃点亏就吃点吧。” 就在这时候,我兜里的手机响了,看了眼是卢波波的号码,我长舒一口气摆摆手说:爸我不冲动,你放心,我最近找个班上,同事给我打电话了,你自己多照顾自己,缺啥就给我打电话,待会让护士帮你换换床单被罩。 说罢话,我逃也似的摔门离去,我怕再呆一秒钟,眼泪会控制不住的流出来。 我爸说的对,我们确实惹不起侯瘸子,不然我也不会被逼的替他要账,至于杀人,我也只敢想想,说实话我真没那个魄力。 跑出房间后,我给卢波波回拨过去,没等我吭声,电话那边的卢波波焦躁的说:朗哥你在哪啊,皇上跟人在网吧打起来了。。 018 你的计划靠谱不? 电话里卢波波带着哭腔跟我简单讲了下事情经过。 说起来我们运气不是一般的寸,我让钱龙和卢波波去的那家网吧,老板以前正好在我们学校附近开黑网吧,后来因为学校联名举报被查封了,没想到竟搬到新城区。 开网吧的叫李小光,今年二十五六岁,属于那种老子贼有钱的富二代,我和钱龙跟他特别熟,之所以熟是因为我俩过去总到他网吧偷钱。 他网吧放钱的抽屉经常不上锁,他又特别喜欢跑到底下玩游戏,我和钱龙念书的时候,没事就到他网吧溜达,五十、一百的没少偷,从来没被逮住过。 当钱龙这个二愣子知道网吧是李小光开的以后,手又痒痒了,结果这回好死不死的被人逮个正着,所以才会发生卢波波在电话里说的打斗事件。 听卢波波说完,我叹了口气说:你拦着点,这事儿咱不占理,别待会对方报警了。 卢波波磕磕巴巴的说:“我。。我不敢啊朗哥。” 我无语的挂断手机,赶忙跑到医院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又返回新城区。 坐在出租车里,我掏出刚刚李俊峰给我的照片仔细瞄了几眼,照片上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算看明白了,侯瘸子跟那个欠了他四十万的赵黄河肯定不单单只是钱的事儿,不然侯瘸子不能让我去绑架人闺女,至于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瓜葛,我猜不透也不想猜,反正我知道,这俩人我哪个都惹不起。 本来我打算把照片直接撕碎扔出窗外的,琢磨半晌后,又把照片揣了起来。 十分钟后,我赶到网吧附近。 隔着老远就看到钱龙像只大虾米似的躺在马路中间被一帮人胖揍,旁边不少上班族抻着脖子看热闹,还有不少人拿手机拍视频,就是没人拦架。 更让我愤怒的是卢波波这家伙竟然也没在。 我当时就急眼了,车费也没给,手忙脚乱的从车里蹦了出来。 别看我在李俊峰他们面前怂的像根葱,但对李小光我是真的一点不哆嗦。 因为我知道李小光不敢把我们怎么样,但李俊峰绝对敢拿刀扎我们。 跑的过程中,我看到一家卖米皮的橱柜里放着把半米来长的切面刀,想都没想直接抓起来连喊带叫的冲了过去:“钱龙,我特么来帮你了!” 当然,我也不敢真砍谁,其实就是拿着刀在空气中瞎胡抡,装装样子,不过愣是把李小光他们一伙给吓住了,一个个倒退几步,谁也没敢再往上凑,只是指着我们不停骂脏话。 我把钱龙拽起来后才发现他嘴里缺了半颗门牙,鲜血正止不住的往出淌。 就在这时候,一辆纯白色奥迪车打对面“哔哔”狂按着喇叭行驶过来,车头险些撞在我们身上。 紧跟着一个梳着短头发,三十来岁,长相极为普通的青年,从车窗里抻出来脑袋咒骂:“草泥马,是不是瞎!” 李小光一伙人瞅了眼车内的青年,齐刷刷的点头哈腰打招呼,屁话没敢多说一句,悻悻离去。 我还没回过来神儿,奥迪里的青年已经从车上下来,径直朝着旁边围观的人群走去,然后跟一个男的重重熊抱在一起。 钱龙撩起衣裳蹭了蹭嘴边的血迹,紧跟着含糊不清的靠了靠我胳膊,情绪激动的说:“郎朗,5个2的车牌,奥迪R8!是陈花椒,我见过他!” 我呆滞几秒钟,快速瞟了眼车牌,随即一眼不眨的望向陈花椒。 可能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安排,我们苦等陈花椒一早上没看到他身影,结果因为跟人打场架反而撞见了他,我相信这就是命。 陈花椒表情亲昵的和那个男人小声攀谈着什么,俩人的关系一看就知道肯定不一般。 那男人估摸着也就三十出头,穿一身黑西装,袖口和身上有点脏,大众模样,谈不上帅但也不丑,胡子拉碴,有点像搞行为艺术的,一对眼珠子格外沧桑,我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但觉得特别有魅力。 钱龙捂着嘴问我:咱直接上去拽住陈花椒说事还是怎么? 我想了想后,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你缺心眼吧?咱这样。。” 听完我的计划,钱龙眼珠子瞪的比玻璃球还圆,咽了口唾沫说,你可想清楚啊,这么干咱俩不死也得被扒层皮。 我咬着嘴唇没吱声,回身从花池里翻出来半截砖头藏在路边,留着待会备用。 钱龙早上说过昨晚上警局之所以会大联查是因为陈花椒的老大被通缉了,我相信这个节骨眼上他绝对不会因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难为我们。 两三分钟后,陈花椒和那个男人钻进车里准备离去,我俩慌忙挡在了他车前面,钱龙嘴里淌着血,两手轻抚在车头喊:“花爷,我想跟您,收下我吧。。” 陈花椒好笑的伸出来脑袋问:“跟我干啥呀小朋友,你认识我吗?” 钱龙喘着粗气,很是认真的说:“咱县谁不知道五个2的车牌是您的专属,不认识花爷的绝对不是社会人。” 陈花椒再次被逗乐了,估计是看钱龙长的矮小,以为我们是在校学生,他摆摆手驱赶我们滚蛋,还搬出来学校吓唬我们,任由我们好说歹说愣是没有要收我们的意思,当然这也完全在我的预料当中。 如果随随便便跑出来俩人拜倒在陈花椒的面前说要给他当马仔,他都想也不想就收下,那他今天恐怕走到这个高度。 磨了半天嘴皮子也不见任何效果后,我拽了拽钱龙闪到旁边给他们让出来路。 汽车缓缓从我们旁边开过,我弯腰刚要捡提前准备好的砖头,哪知道钱龙抢先我一步,直接抄起砖块砸在了R8的前挡风玻璃上。 陈花椒和车内的男人同时伸出来脑袋咆哮:“卧槽尼玛!” 钱龙掐着腰,牛逼哄哄的喊叫:“哼,陈花椒你别装逼,我钱龙早晚有一天混的比你还牛逼,你等着!” 没等陈花椒下车,我直接薅着钱龙拔腿就朝对面的胡同里跑。 跑了足足能有七八分钟,我俩才呼哧带喘的停下来,钱龙双手托着膝盖,背靠墙壁,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没。。没追上来吧。。” 我恼怒的一把推在他身上叫骂:“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不是跟你说好了,那一砖我来砸,你手欠啥?” 钱龙憨笑着抓了抓头皮说:“咱俩谁砸不一样。” 见我板着脸不搭理他,钱龙又靠了靠我肩膀挪揄的说:“别生气了行不,我没爹没妈,真在县里待不下去,大不了买张车票去外地,你能领着你爸一块跑路啊?” 听到钱龙的话,我心里说不出来的暖和,又看了眼他嘴边还没干涸的血迹,轻怼他一拳嘟囔:“你就是个大傻叉。” 钱龙倚坐在地上,昂头看向我吧唧嘴:“嘿嘿,不说这个了,你就说刚刚哥们喊那句口号霸气不?不跟你吹牛逼,我当时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还没说你呢,乱加鸡毛台词。”我翻了翻白眼笑骂,侧头看向钱龙问:“波波呢?” 钱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气鼓鼓的吐了口唾沫说:往后别让我再看见那个篮子,看我跟人打起来,他就拦了一下,结果被人踹躺下后就没敢再起来,真*丢人。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啥,毕竟卢波波是来投奔我。 喘息几分钟后,钱龙扶着墙站起来说:“算了,朕大人有大量,他如果给我道歉,这事儿就算了,他如果不打电话,以后就当谁也不认识谁。” “行。”我点点脑袋应承。 钱龙递给我一支烟,自己也点着一支,犹豫半晌后说:郎朗,你的计划到底靠谱不? 我特别释然的吐了口烟圈,仰头望向天空呢喃:“死马当活马医呗,看老天爷想不想给我活路……” 019 你姐夫谁呀! 从胡同里出来,我领着钱龙随便找了家小诊所。 医生建议钱龙去补牙,钱龙直接拒绝,还故意笑的很大声跟我说,这颗牙永远不补,将来谁要问起来,我就说是跟陈花椒火拼弄没的。 看他的样子,我没由来一阵心疼,我很明白他就是舍不得花钱,同时在心里暗暗发誓等将来有钱了,第一件事就是给他镶颗大金牙。 走出诊所,我俩又跑回中泰酒店对面,刚刚钱龙在微信里问过谢媚儿,陈花椒确实是从酒店出去的,而且临走的时候还特意交代过前台不准收拾他房间,想来晚上应该还会回去。 我和钱龙从早上一直等到晚上,始终没见到陈花椒的车,卢波波也没给我打过电话,我对他算是彻底死心了。 一直捱到晚上十二点多,我俩坐在马路牙子上都开始打瞌睡的时候,一辆白色奥迪车“嗖”的一下由远及近开向宾馆,我揉了揉眼珠子赶忙站起来。 一看车牌是五个2,也顾不上招呼钱龙,直接撒丫跑了过去,边跑边喊:“陈花椒,你个大赖皮欠账不还!” 生怕他听不见,我故意喊的很大声,奥迪开到酒店门口的时候,“吱”的一声停下,陈花椒阴沉着脸从车里下来,指着我鼻子怒骂:又是你俩,小逼崽子你是真觉得我不敢把你怎么样是吧? 我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说:“花爷,我是来赔您车窗玻璃的……” 陈花椒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摆摆手打发叫花子似的驱赶:“滚滚滚,卖了你也赔不起。” 我抽了抽鼻子,往他跟前又走两步摇头说:“一定要赔的。” 说话的同时,我直接从兜里掏出侯瘸子给我的借条递到他面前。 陈花椒眯缝眼睛瞟了眼欠条,随即接过去问我:“你叫侯卫东啊?” 我赶忙摆摆手说:“我就是个跑腿的花爷,侯爷是我大哥。” 陈花椒不屑的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咱这临县啥时候冒出来个侯爷,我咋不知道呢。” 我干笑着摸摸脑门没敢往下接话。 陈花椒看向我又问:为什么白天你不说黄河欠你钱的事? 我毫不犹豫的回答:“白天人太多,说了就是打您脸,砸您玻璃只是为了加深您对我的印象,不然我刚刚就算喊破喉咙,您肯定也不带停车。” “嗯?”陈花椒摸了摸鼻头,再次上下打量我几眼,将目光又一次投在欠条上。 他站在原地沉默半分钟左右,他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口气生硬的说:十分钟内拿三十八万送到中泰酒店门口,有个孩子用东西跟你换,最近风声紧,别给我找麻烦!听清楚我的话,不要给我找麻烦! 放下手机,陈花椒将欠条丢给我,嘴角微微上翘说:“两万块钱赔我玻璃,没问题吧?” 我欣喜若狂的狂点两下脑袋说:“当然没问题。” 我跟陈花椒说话的时候,钱龙偷摸的蹭到了他的那台R8跟前,估计是看车门的声音惊动了他,陈花椒瞪着眼珠子回过去脑袋训斥:“小孩儿,你干什么?” 钱龙忙不迭的将车门合上,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低着脑袋干笑说:“花爷,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R8,想看看里面内饰是啥样的。” “滚蛋!”陈花椒不耐烦的骂了一句,然后直接转身往R8车里走。 我吞了口唾沫,鼓起勇气喊:“花爷,我真的很想跟你。” 陈花椒停下脚步,表情清冷的歪歪嘴说:“你这孩子像条狼,不光心眼多还特狡猾,整不好随时会咬人,我摆弄不明白你。” 我想过陈花椒绝对会拒绝我,可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微微一愣,随即又搓着手说:“花爷,可以给我张名片吗?我真的特别崇拜您。” 陈花椒若有深意的扬眉笑了笑,什么都没说,直接上车,接着“昂!”的一下蹿进了宾馆大院里。 等奥迪车的尾灯完全消失不见后,我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侧头看向钱龙问:“照片塞他车里面没有?” 钱龙摸了摸脸上的汗珠子浅笑说:“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嘛,郎朗我不明白你为啥不直接告诉陈花椒,侯瘸子让你绑架赵黄河闺女的事?咱有照片有地址,陈花椒肯定信。” 我翻了翻白眼反问:“你惹的起侯瘸子不?” 钱龙“呃”了一声,讪笑着说,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侯瘸子跪着给我舔鞋面。 我没搭理他,低头琢磨今晚上的计划有没有什么纰漏。 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通过陈花椒的金口要出来那四十万。 可如果把我放在赵黄河的角度来看,我虽然不敢对陈花椒有任何不满,但一定会把气撒在讨账人的身上。 我和钱龙这种毛毛虫怎么可能扛得住赵黄河那种在新城区开那么大一家彩印厂的狠人。 所以我左思右想后决定赌一把,让钱龙趁着我和陈花椒说话的功夫偷偷把李俊峰给我的那张照片放到R8车里面,既算偿还陈花椒一份人情,也顺带帮赵黄河灭火。 陈花椒既然混到今天的高度,肯定绝非偶然,他只要见到照片一定会去琢磨里面的事儿,也一定能体谅我和钱龙不过是两条受制于人的可怜虫,至于他们会不会对侯瘸子采取什么手段,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我俩从宾馆门口等了五六分钟,一辆黑色的“牧马人”速度飞快的停到我和钱龙的跟前,紧跟着从车里下来个四十来岁,梳着后背头,身材雍容的中年人。 中年人满脸横肉,胖嘟嘟的脸上肥肉乱颤,手里临个白色的手提袋,横着脸问:“谁有东西给我。” 我哆嗦了一下,想来这人应该就是赵黄河,我赶忙掏出侯瘸子的欠条递给他,弯腰鞠躬说:“对不住了赵叔。” 看到欠条,那中年瞬间急眼,咬牙切齿的咒骂:“侯瘸子玩的真特么高明!行,这个亏我记住了。” 说罢话,他将手提袋递给我,拿指头在我胸口戳了两下后说:“回去告诉侯瘸子,山不转水转,等这段时间过去,我好好陪他下一局,还有你们两个,往后别让我再在临县看到。” 我瞟了眼手提袋,里面全是崭新的钞票,再次朝着他鞠了一躬。 我这边正鞠着躬,站在我旁边的钱龙突然掐着腰,歪头说:“赵叔,我姐夫可让我告诉你,最近别给他惹麻烦的。” 赵黄河本来都已经准备上车,听到钱龙的话,又停下脚步冷笑问:“你姐夫谁呀?” 钱龙脱口而出:“陈花椒呐,他是我三舅女婿家的拜把子兄弟,论辈儿我是不是得喊姐夫嘛?再说我们要是没实在关系,他能帮我管你要账不。” 赵黄河怔了一怔,恶狠狠的剐了钱龙一眼,拽开车门走人。 等他走老远后,我一脚踹在钱龙屁股上咒骂:“你特么是不是有病啊,好端端给人吹那个牛逼干啥?” “我要不吹牛逼,咱俩今晚上都得给你爸当病友去,再说了,我反正不信赵黄河敢去问陈花椒跟咱是啥关系。”钱龙虚弱似的一屁股崴坐在地上撇撇嘴说:“奶奶个哨子的,总算把钱要过来了,郎朗快点让我拍张照发朋友圈装逼,长这么大我都没见过四十万。” 我俩搁宾馆门口兴奋好一阵子,正准确打车闪人的时候,我兜里的手机冷不丁响了,看了眼居然是卢波波的号码,我干咳两声递给钱龙说,你跟他唠吧。 钱龙也没含糊接起手机张嘴就骂:“卢波波,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动物转的?那么没义气!啥,你不是卢波波,那你谁呀?李小光,我草泥马,你把我朋友咋地了……” , 020 人心的变化 十几秒钟后,钱龙黑着脸把手机递给我说,波波那个棒槌让李小光抓了,管不管? 我疑惑的说,你不说你跟人打起来以后他就没影了嘛。 钱龙没好气的嘟囔:“我特么哪知道啊,管不管他,你说句话。” 我犹豫不定的问他,你咋想的? 我跟卢波波的关系只能说一般,说哥们吧,还差一点,说朋友吧,又不算远。 毕竟我总共才在汽修厂干了不到一个月,跟他感情属实没多深,但这两天我要账,他也忙前忙后的跟着跑,这种时候我要说撒手不管,显得特别不够意思。 钱龙吐了口唾沫白了我一眼骂:每回特么不是人的事儿你都让我选,要让我说的话,咱打车闪人,毕竟拎着这么些钱呢,万一有点闪失,卖了咱俩都不够。 我侧头看了眼距离我们大概半条街的网吧,闷下脑袋小声说了句行。 拦下一辆出租车后,我紧紧的把装钱的手提袋搂在怀里。 一点不夸张,我这会儿瞅谁特么都像抢劫犯,连前面开车的司机,我都觉得他瞟我的眼神儿很是不善,路过李小光的网吧时候,我刻意抻直脖子往里看了一眼,不过什么都没看见。 坐在副驾驶上的钱龙掏出手机嘀嘀咕咕不知道跟谁发语音。 车子快要开到老城区的时候,我拍了拍坐在前面的钱龙问:“皇上,你说咱要是不管波波的话,他能不能被李小光那个傻缺干报废?” 钱龙打了个哈欠撇嘴说:“就知道你肯定说这话,大哥麻烦你把车开到老电影院烧烤广场吧。” 老电影烧烤广场是杨晨摆摊的地方,我挠了挠时头说:“这事儿喊晨子不合适吧?” 钱龙捏了捏鼻头说:“不喊更不合适,要账咱瞒着他,这回跟人干仗如果还不喊他,你说他心里能没想法不?刚才我在微信里都跟他说了,行了,听我的吧!” 跟我说话的时候,钱龙已经拨通号码卢波波的电话号,捂着手机怒喊:“草泥马李小光,你要是个站着尿的爷们,半个小时以后带上我兄弟,来国道口碰面,事儿是我惹的,有啥冲我来!” 放下手机,钱龙摸了摸自己缺了半颗大门牙的嘴角骂了句娘。 十几分钟后,我们来到烧烤广场。 本以为这个点摊子的生意肯定消停了,哪知道七八张桌边仍旧呼呼啦啦全是人,杨晨和大军正忙的不可开交。 见到我俩过来,杨晨抹了把脑门上的汗珠子满脸歉意的说:“郎朗,皇上,我恐怕走不开,今晚上生意。。” 站在烧烤架后面的大军扭头看了我们一眼说:晨子,你要是有事就去吧,摊子我照顾。 我瞄了一眼红红火火的摊子,挤出一抹笑容,摆手冲杨晨说:“没事儿,你忙你的。” 说老实话,杨晨的态度让我挺难受的。 从小到大我、他、钱龙只要跟人掐架向来都是共同进退,可现在。。 或许这就是成长吧,他成熟了,我和钱龙仍旧还是个孩子。 杨晨张了张嘴巴还准备说什么,钱龙直接揽住我肩膀往后拽,怪腔怪调的出声:“唉,不耽误大老板数钱了,朗哥咱撤吧。” 杨晨一把扯住钱龙的胳膊问:“皇上,你特么啥意思呀?” “啥意思没有。”钱龙似笑非笑的目视杨晨说:“晨子,我觉得吧,人不能活的太市侩,甭管你是混哪行的,总得有俩真心朋友,啥也不说了,你龙弟祝你生意兴隆,财源滚滚,走了!” 说罢话,钱龙一把甩开杨晨的手掌,拔腿就往前走。 我咽了口唾沫看向杨晨苦笑说:你也知道这犊子的脾气,别往心里去。 杨晨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扭头快步撵上了钱龙。 我俩走出烧烤广场,钱龙恨恨的吐了口唾沫骂街,你看见他内副样没有?挣俩逼钱飘的谁都不认识了,呵呵。。 尽管我心里也挺失落的,但还是替杨晨辩解:“话别说那么难听,他跟咱俩不一样,家里还有一大堆人要养活。” 钱龙不耐烦的打断我的话:“行了,别跟我讲道理,听着烦!” 他这个人向来都是这样,只要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要觉得这个人能交,砸锅卖铁都无所谓,他要觉得这个人不行,你就算天天给他钱花,他照样骂你傻屌。 见钱龙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我也没继续劝。 我俩先回我家把那三十八万藏起来,怕不保险,临走时候我还特意往大门上又多加了好几把锁头。 完事我和钱龙又分别给上学时候的几个死党打了通电话,大部分人都推脱有事来不了,只有一个叫刘洋的让我们等十分钟。 说起来好笑,上学的时候我跟钱龙还在学校成立过一个小组织,虽然没几个人,但都是一些调皮捣蛋、“动手能力较强”的校痞。 那会儿我们曾天真的以为,彼此可以相伴一辈子,可现在看来,所谓的友情,保质期也不过是仨月。 因为上次的群架事件,我们这伙人几乎全被开除了。 刚被开除的时候,我们还天天聚在一起,后来因为各自家庭条件的缘故慢慢就走动少了,家里有钱的转校继续念书,家里条件一般的上班或者去外地打工。 唯独这个叫刘洋的有事没事还给我打个电话,他舅是个小房地产开发商,他被开除以后,一直给他舅开车。 在我家胡同口等了差不多七八分钟,两台没挂牌照的面包车“轰轰隆隆”的开了过来。 车子还没停稳,一个梳着“圆寸头”长得瘦不拉几的小伙就从车里蹦出来,乐呵呵的冲我和钱龙挥手打招呼,正是刚刚答应帮忙的刘洋。 看的出刘洋现在确实混的不错,他上身穿件班尼路的纯白色短袖,底下穿条紧身的九分裤,脚上趿拉着一对蓝色的豆豆鞋,胳肢窝有模有样的夹个包,手腕上戴块不知道什么牌子的表,一副标准的社会人打扮。 郁闷了一晚上的钱龙脸上总算出现点笑容,小跑着怼了刘洋胸口一拳说:“操,老子以为你也放我鸽子呢。” 刘洋满脸挂笑的从小包里掏出一包“软中华”,分别递给我和钱龙一支。 然后轻声说:“都是兄弟,感谢的话不用说,今晚上我舅让我去市里办点事,我估计不能跟你们一块干仗,不过我帮你们找了几个朋友,完事请他们吃顿饭就行,不过皇上,听我句劝,能别动手尽管别动手,我舅说现在管的特别严。” 我咬着嘴皮轻声感谢说:“谢了铁子!” “打我脸是不是朗哥?”刘洋笑容满面的勾住我脖颈说:“别人啥样我不管,但我刘洋跟你们肯定一辈子是哥们。” 就这样,我和钱龙钻进了刘洋的面包车里,车后座上坐了三四个跟我们岁数差不多的年轻人,刘洋跟我们简单介绍了一下,全是在他舅那看工地的。 钱龙赶忙掏出烟给他们发了一圈。 看的出刘洋是真把我俩的事当成一回事了,不光替我们喊了帮手,还准备了不少家伙式,片刀、镐把子全都有,还有一杆类似红缨枪似的枪刺。 我们先把刘洋送回他舅的工地,完事两台车浩浩荡荡的就奔着国道口出发。 因为大家年纪都差不多,所以没多长时间我就跟刘洋喊来的那些帮手混熟了,当听到他们看工地一个月能有四五千块钱工资的时候,钱龙咋咋呼呼的嚷嚷非要去给刘洋看工地。 我则侧头看向窗外,琢磨着待会跟李小光对上以后应该说点什么…… 021 霸气的男人 胡乱琢磨的功夫,我们已经来到了国道口。 钱龙告诉我之所以选在这地方开磕,一个是为了不引人注意,打输打赢没人知道,再有就是我们县城最近管的特别严,尤其是晚上,走哪都能碰上巡警。 到地方以后,我们一帮人呼呼啦啦蹦下车,我想都没想直接把那杆类似红缨枪似的枪刺攥在手里,钱龙则拎了把西瓜刀,十七八个人或蹲或站的叼着小烟,猛地一瞅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钱龙凑到我跟前小声说,这回欠刘洋份大人情,等完事必须请他好好搓顿饭。 我随意敷衍一声,仰头四处张望。 说实在的,我这会儿特别紧张,别看上学的时候我没少跟人干架,但基本上都是小打小闹,类似今天这种规模的殴斗还真是头一回参加。 尽管此刻已经是半夜三更,国道上的拉煤车仍旧不见少,呼啸着来回穿梭,刺眼的大车灯把路面照的跟白天没啥区别,整的人心惶惶的。 距离我们七八米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我生怕是便衣,还刻意多瞄了两眼,看清楚车里只有一个人后,我才稍稍宽心。 就在这时候,打对面开过来两台车,车都没停稳,就从车里蹿出来八九个社会小青年,领头的正是开网吧的傻狍子李小光。 我咬嘴出声:“来了!” 我们这边的人纷纷抄起家伙式涌动到我和钱龙的身后。 别看对方全是二十来岁的成年人,但人数比我们少一半多,我反而不慌了。 我眯眼朝着对面望过去,见到卢波波坐在打头的那辆车副驾驶上,满脸全是血,双手好像还被皮带给绑着,邪火一下子就蹿了起来。 我们和李小光相差五六米的时候,钱龙掐着腰怒喝:“草泥马得李小光,今天在网吧打我的事儿怎么算?” 李小光没吱声,站在他旁边一个梳着小辫的男的,不屑的吐了口唾沫回骂:“算你麻个痹小崽子,再敢跑网吧嘚瑟,腿给你敲碎!” 干仗之前先打一通嘴炮,也算是群殴不成文的规矩。 李小光声音不大的说了句,别特么废话!拿两千块钱把你朋友领走,这几年你俩从我网吧偷的钱都不止这个数。 我又看了眼坐在副驾驶上眼泪汪汪的卢波波,瞬间恶向胆边生,抄起枪刺一步跨了出去,照着李小光的脑袋就扎了过去,同时大吼:“废话真*多,干他就完了!” 可惜我高估了自己,低谷了对方,头一回使枪刺,我根本没掌握用这玩意儿的技巧,再加上我也不敢真捅谁,所以动作并不是特别快。 没等我胳膊完全伸展,刚才骂街那个扎着小辫的青年就先一步,狠狠的踹在我腰上,我没站稳,就地摔了个狗吃屎。 与此同时钱龙和我们那群帮手也呼啦一下冲了上去,冲的快,退的更快,不到二分钟的时间,我们的人就完全被冲散了,不少人掉头就跑。 李小光也不知道从哪喊来的人,七八个小伙都特别生猛,我们拿刀无非是比划比划吓唬人,他们是真下死手,提刀就砍,换成谁心里能不哆嗦。 看大部分人全跑了,我和钱龙也很有默契的撒腿就逃,顺着国道的路栏杆跳到旁边的渠沟子里,跑出去十多米,发现并没有人撵,我俩才气喘吁吁的停下。 我扭头望向刚刚我们干仗的地方,李小光一伙正围着我们这边两个跑的慢的倒霉蛋狂踹,叫骂声、惨嚎声连成一片。 钱龙禁不住吞了口唾沫侧头看向我。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渍说:“咱得回去,抛开波波不说,那俩人是刘洋借给咱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没法跟刘洋交代。” 钱龙迟疑几秒钟,随即搓了一把脸颊说:“回就回呗,我不信狗日的还敢把咱扔火葬场炼了。” 深呼吸几口后,我和钱龙从渠沟子又爬了出去,径直跑了过去。 见我们周而复返,李小光鄙夷的说:挨打没够是吧? 钱龙声音稍稍有些颤抖的说:事儿是我闹的,放我朋友走,愿打愿杀,老子随你便,但你想清楚了,陈花椒可是我三舅家女婿的拜把子兄弟,弄了我,往后你别想好。 可惜这次钱龙吹牛逼没能奏效,他话还没说完,一个青年直接一脚蹬在他肚子上,把钱龙给踹了个屁股墩。 我叫骂一句,抡起拳头就往那家伙鼻子上捣,结果还没近人家身,又被李小光一肘子给怼在了眼窝,眼前一黑,蹲在了地上,半晌没缓过来劲儿。 李小光一脚踹在钱龙身上,不屑的吐了口唾沫说:“陈花椒算个*,要不是老子起步晚,临县有他鸡毛事儿?弟兄们把这俩逼给我剁了,出了事儿我负责!” 七八个凶神恶煞的青年立马将我们给围了。 一看这架势跑是没啥可能了,我寻思挨打也得挨的有点尊严,仰头瞪着李小光说:有本事你今天弄死我,不然老子早晚灭了你! 就在我和钱龙已经认命的时候,刚刚我误以为是便衣警察的那台黑色小轿车突然横冲直撞的朝着我们的方向飞驰而来,发动机的咆哮声尤为狰狞。 也就眨巴眼的功夫,那台小轿车“吱”的一下停在我们前面,吓得李小光一伙人慌忙往旁边躲闪。 刺眼的远光灯晃的我眼睛都睁不开,我隐隐约约看到打小轿车上蹦下来个身材笔直的身影,那人一把揪住李小光的脖领,拽到自己面前,声音沙哑的问:“你刚才说啥?” 李小光试图推开对方,不过没有任何效果,叽叽歪歪的喊:“你特么谁呀?” 我和钱龙趁机爬起来,偷摸往旁边站了站。 这回我看清楚了,薅拽李小光的家伙竟然是白天和陈花椒一块钻进R8车里的那个男人。 那男人好像喝酒了,眼圈稍稍泛红,听到李小光的问话,他嘴角划过一抹怪异的笑容。 往后倒退一步,直接从腰后掏出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啪”一下拍在汽车前脸上,邪笑着说:你问我啊?我叫赵成虎,就是你刚刚骂的那个*不算的陈花椒的哥们,你可以喊我*哥。 我好奇的打量他拍在车上的东西,几秒钟后我的眼珠子直接瞪圆,那玩意儿竟是一把手枪,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我是真被吓到了。 李小光一伙的那几个青年跟我的反应差不多,齐刷刷的往后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惊恐。 李小光的小眼神一下子直楞了,低声喃呢:“鸡。。鸡哥,我不是冲花爷,我就是觉得这俩逼崽子吹牛逼。。” 他正解释的时候,自称*哥的男人手速极快的一把扯住他的头发,“咣”的一下磕在车前脸上,也不知道他这一下使了多大劲儿,车前脸直接凹进去一大块。 接着那男人抡圆拳头照着李小光的后脑勺“咚咚”一顿猛砸。 连续砸了几下后,男人喘了口粗气,一脚踹在李小光身上,霸气十足的说:“弟弟,记住我的话,你花爷一天不倒,临县就一天姓陈,往后骂街,背着点人,听明白没?” 李小光完全让打迷糊了,从原地摇晃几下身体,三孙子似的狂点脑袋回应,听明白了。 趁着男人“教育”李小光的时候,我和钱龙偷偷摸到李小光的车上,把卢波波扶出来,准备溜之大吉。 走出去几步,我又停下脚步,朝着钱龙说:皇上,你之前说陈花椒的大哥叫啥? “赵成虎啊。”钱龙脱口而出,说完以后,他突兀的咧开大嘴。 我俩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向那个男人,钱龙搓了搓手掌说:“我觉得这是个机会。” 我皱着眉头说:“别扯淡,那家伙有枪你没看见啊,咱跟人扯不起。” “我想试试。”钱龙咬着嘴皮恳求,实在执拗不过他,我们仨又磨磨蹭蹭的挪了回去。。 022 追随他的脚步 我们仨偷摸挪回刚才站的地方,不知道那男人又说了几句什么,李小光一伙人如蒙圣恩似的,耷拉着脑袋掉头就跑。 接着他又把目光投在我和钱龙的身上,冷漠的说:“往后再特么敢打着我兄弟的旗号从外面招摇撞骗,篮子给你们割下来泡酒,听懂没?” 我和卢波波忙不迭的狂点脑袋,钱龙搓了搓双手凑过去贱笑:鸡。。*哥你家缺不缺拎包的,我。。” 那男人不耐烦抓起车前脸上的手枪插回后腰,随即摆手驱赶:“我家缺抬棺材,披麻戴孝的,你能干不?赶紧滚蛋,再嘚瑟,刚刚我怎么收拾他的就怎么收拾你。” 钱龙挪动小碎步再次朝着他凑近几步,讪笑说:*哥,我是真心想跟你混社会。 他嘴角微微上扬,逗闷子似的问:因为啥这么想不开啊? 钱龙仰头低声说:混社会牛逼呀,想要钱就有钱,想要马子有马子,看谁不顺眼咔咔就是干,只要钱到位,很多愿望就能实现,我想成为花爷那样的男人。 那男人稍稍一愣,语调沧桑的叹了口气说:孩子,你现在年龄小,玩心重,根本不懂什么叫真正的潇洒,类似你花爷那种人十不存一,你自己品品身边的亲戚朋友,但凡上学时候调皮捣蛋,不好好读书的,最后有几个不是在社会的最底层挣扎,拳头在这个年代只能算个名词。 说罢话,他点燃一支烟,惆怅的望向远方。 我盯盯的注视着他,他的双目虎虎有神,目光凌厉,脸上带着抹杀伐之气,那种感觉像极了电影里经常演的那种穷途末路的大枭雄。 或许我形容的并不贴切,但从他的脸上我却意外的读到忧伤,那种不知道该怎么去修饰的忧伤。 在他望着远方怔怔发呆的时候,我和卢波波拽着钱龙一声不响的离去。 我们几个互相搀扶着朝县城的方向走。 一路上谁都没有吱声,我脑海中不断回映刚刚的画面,那个男人霸气的眼神,凌厉的出手,以及那几句感慨。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会无意识的想去模仿那个叫赵成虎的男人。 不止是我,包括钱龙、卢波波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他的影响,直至有一天我们真正的直起腰杆,才猛然发现,我们不过是在追随他的脚步,这是后话暂且不谈。 我们仨走了大概十多分钟,钱龙突兀的停下脚步,侧头看向我问:郎朗,咱来的时候是坐车的吧? 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骂:“屁话,你说呢?” 钱龙眨巴两下眼睛问我,那车呢? “卧槽!”我这才回过来神儿。 先前我们被李小光一伙人给冲散了,那群帮手也全都跑没影儿,刚刚临走的时候,我还琢磨着一定记得把车给刘洋开回去,结果走的太着急,完全忘了这茬。 没多会儿,我们又跑回刚刚干仗的地方,赵成虎已经不知所踪。 只剩下两辆破面包车孤零零的停在原地,得亏我在汽修厂干过,不然我们还真没办法把车弄回去。 钱龙开一辆,我和卢波波开另外一辆,慢悠悠的返回县城。 我们先将车子送回刘洋的工地,然后我给他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说今晚上的事情经过。 当听到他的人挨揍后,刘洋的语气稍显有些不快,倒是没埋怨我什么,只是说了句等他从市里回来再说吧,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后,钱龙问我:“刘洋咋说的?” 我撇撇嘴说:能咋说,不高兴了呗。 钱龙扭过头朝着鼻青脸肿的卢波波屁股上踹了一脚骂:都特么怪你,要不是你笨手笨脚的被李小光抓,我和郎哥打死不带求人的。 训斥一顿后,钱龙又一把搂住卢波波的肩膀问:你没事吧?用不用上医院检查检查? 卢波波捂着肿的跟发面饼似的大脸赶忙摇摇头。 确定卢波波真的只是一些皮外伤后,我们又步行往我家走。 边走钱龙边话痨似的问我:“朗哥,你说刚才那人到底是不是赵成虎啊?” 我撇撇嘴没搭理他,这几天我真快累虚脱了,不止是身体,还包括精神。 之前因为侯瘸子的事儿吊着我,就算再疲惫,我精神头仍旧十足,现在总算把欠账都收回来了,我紧绷着的那根神经也彻底松弛下来,一点不夸张,我这会儿走道都感觉自己随时能睡着。 见我不吱声,钱龙愈发打开了话匣子,一路上嘟嘟囔囔的絮叨个不停。 “朗哥,我跟你说,我早晚会成为赵成虎那样的人!” “郎朗,你信不?今晚上咱手里如果也有把枪,我让李小光跪下喊爹他都没脾气。” “郎朗。。” 走到我家门口的时候,我停下脚步扭头看向钱龙说:“你知道人为啥有两只眼睛俩耳朵,但只有一张嘴不?” 钱龙迷惑的问我,为啥呀? 我打了个哈欠说:“因为老天爷想告诉你,多看多听,少逼逼。” 钱龙微微一尬,接着目不转睛的望向我说:那你知道人为啥有两只手,一张嘴不? 我掏出藏在门槛里的钥匙,边开门锁边问他:因为啥? 钱龙跳起来,一巴掌掴在我后脑勺上贱笑:“因为老天爷想告诉你,能动手就别逼逼!” 打完我,这狗犊子推开门就往里跑,我一个猛子将他扑倒,我俩也不嫌埋汰,就从院里打起了滚。 别看钱龙长得又矮又瘦,但属实有膀子力气,跟他单干我真不是对手,我俩嬉闹的时候,我不经意间看到站在门口的卢波波正尴尬的望着我们,赶忙招招手喊:“波波,削他!” “好嘞!”卢波波愉悦的应了一声,也快速加入了战团。 我们仨没心没肺的乱作一团,尽管今晚上大家吃瘪了,但不可否认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正是透过这一架彻底凝聚在了一起。 闹腾了好一会儿后,我跑回藏钱的地方检查一遍,完事招呼钱龙和卢波波睡觉,我则两眼一闭不敢闭的守在藏钱的地方。 没办法,这钱实在太重要了,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见我不睡觉,钱龙从我爸屋里翻出来两瓶“小沱牌”白酒,递给我一瓶,自己拧开口一瓶,盘腿坐在我旁边说:“陪陪你吧,反正再有俩仨小时天就亮了。” 卢波波简单洗了把脸后也凑了过来,憨笑着说:我也不困。 我摆摆手说:“你们睡你们的,我没事儿。” 说话的时候,我控制不住的又打了个哈欠。 钱龙拨拉我脑袋一下,无比熟络的从茶几抽屉里翻出来扑克说:真能装逼,要不咱斗地主吧,咬咬牙天就亮了。 我们仨边哈欠连天的斗地主边随意扯着犊子,猛不丁我手机震动一下,我掏出来一看居然是王影给我发的信息,到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微笑的表情。 我抓了抓脑皮寻思也没啥跟她唠的,直接把手机扔到旁边,继续斗地主,半分钟左右,手机又震动一下,还是王影发的信息,她问我睡了吗? 我想了想后,迅速编辑一条短信回复:刚打算睡第二觉。 也不知道是她在忙,还是打字慢,足足能有四五分钟左右,她才回了句:“哦。” “哦你麻痹哦。”我烦躁的骂了一句,跟人聊天最膈应的就是对方给你整个“哦”字,你说你有事就说事,没事就拉倒,也不知道应付谁呢。 我抱着恶心她的念头,也给她回了个“哦”后,就直接把手机拿到我房间去充电了。 我们又玩了二十多分钟扑克,最后实在困的受不住了,钱龙提议睡半个小时起来继续,我和卢波波二话没说,倒头就睡,结果这一觉直接干到了第二天中午。 第二天睁开眼,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十二点了,我赶忙踹醒正抱在一块打呼噜的他俩,拎起装钱的手提袋拔腿就往门外跑。 答应过侯瘸子三天之内要出来钱,我真怕狗日的又借故找茬跑医院难为我爸…… 023 钱龙的急智 十多分钟后,我们气喘吁吁的跑到麻将馆。 看场的还是上回的那个青年,他正趴在柜台里吃盒饭。 见到我们仨进门,青年微微一愣,随即咧嘴笑道:“哟呵,还真让侯爷算准了,袋子里是钱还是房本呐?” 说着话他不怀好意的瞄了一眼我抱在怀里的手提袋。 我往后倒退一步问他:大哥,侯爷在吗? 青年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渍,含糊不清的说:你们把东西放这儿就可以。 我直接摇头说,这钱我得亲自交到侯爷手里。 这逼真当我缺心眼,侯瘸子还攥着我爸签过名儿的欠条,钱如果稀里糊涂的给了他,侯瘸子不认账的话,我哭都没地方哭。 听到“钱”字,青年直接站了起来,抻手就要抢我怀里的手提袋。 钱龙一把推开他的手,怒气冲冲的问:“你干嘛!” 卢波波也赶忙挡在我前面,拿半个身体护住装钱的袋子,麻将馆里不少人纷纷抬头看了过来。 我再次往后倒退半步,朝着青年说:“这钱我只能交到侯爷手里。” 估计是怕引起赌徒们注意,青年撇嘴骂了一句:“操,我就随便看看,你紧张个*。” 说完,他掏出手机贴在耳边,等了几秒钟后开口:“侯爷,破鞋头他儿子来了,不肯把东西放我这儿,说要亲自给您,行行,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青年眯眼又瞟视一眼我怀里的手提袋,抚摸下巴颏说:“知道老化肥厂吧,侯爷在那儿等你们。” 我给钱龙和卢波波使了个眼色,仨人同步退出了麻将馆。 走出麻将馆以后,我回头又望了眼站在门口正抻着脖颈打量我们的那个青年,压低声音说:“波波,拦个出租车,咱去公安局。” “啊?”卢波波楞了几秒钟,随即快步跑到街边拦下一台出租车。 上车以后,我不放心的再次回望麻将馆,那个青年捧着手机不知道在跟什么人打电话,眼珠子仍旧瞅着我们的方向。 钱龙迷惑的问我:“侯瘸子不是让咱上老化肥厂找他吗?” 我吸了口气说:我怕不等咱走到化肥厂,手提袋就得让人抢了,你没看刚刚那家伙眼珠子都红了,也怪我大意了,刚刚就不该承认袋子里装的是钱。 卢波波满脸意外的说,他敢吗? 我紧抱手提袋说:把吗字去掉,看见钱不亲的是傻逼,亲兄弟为遗产打的你死我活的事儿少不?不管他敢不敢,咱小心点总没错。 卢波波和钱龙一齐倒抽了口凉气。 我想了想后又看向钱龙说:“你一会儿别下车,去整点汽油,不用太多,一矿泉水瓶就够,我俩在公安局门口等你。” 没多会儿,我们来到公安局,我和卢波波刚下车,一辆橘色的QQ车也“吱”的一声停在了出租车屁股后面。 看了眼那台QQ,我想都没想,拔腿就跑到了公安局的大门口。 QQ车驾驶座的玻璃迅速升了上去,我没能看清楚里面的人长啥样,车子在原地停了两三分钟后,直接开走了,卢波波推了推我胳膊支吾:“朗哥,刚刚那辆车。。” 我摇摇头示意他别说话,紧张的来回张望几眼,确定附近没啥可疑的人和车以后,才长舒口气。 说实话,我不确定刚才那辆QQ有没有问题,但我知道麻将馆看场的青年绝对动了邪念头,至于是不是侯瘸子授意的,我就不知道了。 几分钟后,钱龙打车回来,手里拎着一瓶黄橙橙的汽油,满头大汗的问我:“接下来咋整?” 我抓了抓后脑勺自言自语的喃喃:“要是能让警察把咱送到老化肥厂附近就好了,这一路真不保险。” 钱龙嘿嘿一笑说:“让警察送咱啊?简单,来,波波你照着我鼻子怼一拳!” “啊?”卢波波瞬间懵逼,我也有点迷糊。 钱龙梗着脖颈问:“快点的,别墨迹。” 卢波波拨浪鼓似的摇摇脑袋嘟囔,皇哥,我下不去手。 “完犊子货!”钱龙猛地一指天空喊:“波波,你看那是啥?” “什么?”卢波波条件反射的抬起脑袋,没等他反应过来,钱龙跳起来就是一拳狠狠砸在卢波波的鼻梁上。 卢波波捂着鼻子“妈呀”一声蹲在地上,鲜血顿时顺着他的指缝就淌落出来。 钱龙拍了拍卢波波的肩膀说:“兄dei,委屈你了,待会警察问起来,你就说你在老化肥厂附近被人抢劫,警察肯定得去现场取证,完事你领着他们随便兜几圈,约莫半个小时左右,你说你不告了,下车走人就OK。” 卢波波捂着鼻子咒骂:我想草死拟大爷。 钱龙嘿嘿一笑,直接蹿进公安局大院,扯着嗓门高嚎:“救命啊,我朋友被人抢了……” 七八分钟后,我仨如愿以偿的坐上了警车。 路上两名警察问卢波波案发经过,旁边的老油条钱龙得心应手的编了起令人发指的“抢劫事件”。 快到化肥厂的时候,钱龙装模作样的掏出手机接了个电话,完事满脸惊慌的朝警察说:“警察叔叔停车,我妈被撞了,我和我哥得赶快去医院。” 因为我和钱龙不是“受害人”,所以我们轻轻松松的下了警车。 目视警车走远,我朝着钱龙翘起大拇指说:“儿子撒谎,你不当编剧真是中国电影界的一大损失。” 过去我老觉得钱龙少根筋,今天才发现这家伙的急智超越一般人。 “你说这话我不跟你犟。”钱龙臭不要脸的咧嘴一笑,然后掏出矿泉水瓶问我:“对了,你让我整一瓶子汽油干啥使的?” 仔细跟钱龙说了下我的想法后,我们就奔着老化肥厂走去。 老化肥厂在十年前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好单位,后来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 厂子虽然没了,但地方还在,我们县几个养车的大老板就合伙租了下来当停车位。 走进化肥厂,放眼望过去,停了不下三四十辆前四后八的拉煤车,场面颇为壮观。 门口的地方,立着把破旧的遮阳伞,伞底下支张木头桌子,四五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正凑成一堆骂骂咧咧的“扎金花”。 我刚寻思过去打听一下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宝马320大门外面开进来,紧跟着从车里下来个剃着小短头的青年,一脚踢在我屁股上,张嘴就骂:“生孩子都没你墨迹,东西呢?” 我扭头一眼正是李俊峰,侯瘸子的马仔,皱着眉毛问:侯爷不在? 宝马车后座的玻璃慢慢降下来,侯瘸子笑着朝我勾了勾手指头。 我赶忙跑了过去,冲他低头问好,侯瘸子瞟了一眼我怀里的手提袋说:“不要给我找任何借口,要么给钱,要么拿房本,我时间有限。。” 不等他说完,我直接将手提袋抻在他眼前。 当看清楚袋子里的钞票时,侯瘸子的眼中划过一抹意外,随即推开车门走下来说:“你不会是弄了一堆假票子糊弄我吧?” 我很干脆的从袋子里摸出一沓钱递给他。 他仔细查了一下钱,歪嘴笑道:“你小子有一套,能告诉我通过什么方式要回来的钱吗?” 我顺嘴瞎编:通过一个亲戚,侯爷麻烦您把我爸的欠条还给我吧。 侯瘸子微笑着说:“明天你去麻将馆取欠条,钱先给我。” 我往后退了一步,扭头喊了一声:“皇上!” 钱龙两步迈到我跟前,迅速拧开装满汽油的矿泉水瓶盖,把里面的汽油浇到手提袋里,另外一只手掏出打火机。 我咬着嘴皮说:“侯爷,我兄弟刚倒进袋子里的是汽油。” “草泥马得!”李俊峰从兜里掏出把折叠匕首,横着脸走了过来。 钱龙昂头回骂一句:“卧草泥马!跟谁俩呢?” 说着话,钱龙直接打着火机,厉喝:你敢过来,老子就敢把这四十万点了!不信咱试试? 侯瘸子的瞳孔瞬间扩张,嘴角抽搐两下狞笑说:“小王朗,跟我玩套路是吧?” 我摇摇头说:“不敢,我只想拿回欠条,侯爷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欠条给我,我就地给您磕两个都无所谓……” 024 我想当条狼 侯瘸子眯着狭长的眼角看向我,宛如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我能感觉出他这会儿已经到了*的边缘,要不是顾忌我怀里的钞票,可能早就一耳光甩过来了。 我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咬牙跟他对视。 沉寂了足足能有两三分钟左右,侯瘸子突兀的咧嘴笑了,朝着旁边的李俊峰努努嘴说:“疯子,回麻将馆把欠条拿过来。” 李俊峰皮笑肉不笑的撇了我一眼,点点脑袋钻进宝马车里,迅速开出了大门。 待宝马车开走,侯瘸子朝着遮阳伞底下扎金花的那帮壮汉喊了一嗓子:“张鹏,给我搬把椅子。” 没多会儿一个青年笑呵呵的搬着把木椅走了过来,毕恭毕敬的放在侯瘸子屁股底下,随即像个保镖似的站在侯瘸子身后。 那青年估计二十来岁,圆脸小平头,脸上全是坑坑洼洼的痘印,穿件紧身的黑T恤,两条胳膊上全是花花绿绿的纹身,皮肤白的吓人,一点不像干苦力的那种人。 侯瘸子一屁股崴坐在椅子上,冲着身后的青年说:“见过这俩小孩儿没有?” 叫张鹏的青年看都没看我们一眼,直接笑着回答: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刚出狱,临县除了你,谁都不认识。 侯瘸子点燃一支烟叼在嘴里慢悠悠的说:“前两天你没要回来的那笔账,他俩要出来了。” 张鹏的调门瞬间提高:“赵黄河那四十万?” 侯瘸子点点脑袋说:钱就在那孩子怀里。 张鹏立马抬起脑袋,眯着一对倒三角眼好奇的看向我。 我不自然的咽了口唾沫,慢慢往后挪动一小步。 我不知道侯瘸子把这个张鹏喊过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从张鹏出现的那一刻,我就有种特别坐立不安的感觉。 十多分钟后,李俊峰开车回来,将两张对叠的A4纸递给侯瘸子。 侯瘸子看了两眼,直接又把两张纸递向我说:“原件、复印件都给你拿过来了,你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咱就交易吧。” 我把手提袋交到钱龙手里,然后接过那两张纸,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确实是我爸的笔迹,上面也有他的签名和手印。 这才松了口大气,回头朝着钱龙说:“把钱给侯爷。” 钱龙往侯瘸子跟前走的同时,我直接撕碎两张欠条,一把塞进嘴里,咀嚼几下,生咽了下去,完事含糊不清的朝着侯瘸子鞠躬说:“今天对不住了侯爷,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侯瘸子先是看了眼袋子里的钱,接着朝我斜眼冷笑:“你这孩子心眼挺多的,多少年了没人敢跟我讨价还价,你不错!” 我再次弯腰鞠躬道歉:“对不起侯爷。” 侯瘸子将手提袋随手递给站在他身后的张鹏,然后缓缓站起身说:“平心而论,你这事儿办的没毛病,但我心里窝火啊,你说应该怎么办?” 我张了张嘴巴,刚打算继续赔不是,李俊峰已经直接走到钱龙的面前,抬手一巴掌扇在钱龙的脸蛋上,恶狠狠的叫骂:“刚才你跟我龇牙来着是吧?” 钱龙脸上瞬间多出个显眼的巴掌印,他非但没怂,反而故意把脑袋抬的高高的,喘着粗气低吼:“对呀,不行你杀了我呗?” “去尼玛得!”李俊峰一膝盖重重磕在钱龙的肚子上,钱龙咳嗽两声,佝偻着身体半天没能站起来。 李俊峰随即又从地上捡起一条半米来长的木头方子。 看到我们这边打起来了,遮阳伞底下扎金花的那几个壮汉直接跑了过来。 眼瞅着这逼要往钱龙脑袋上砸,我慌忙跑过去,一把推开他,朝着侯瘸子喊:“侯爷,钱已经给您了,您还这么难为我们俩孩子有意思吗?” 侯瘸子压根没理我的话茬,转身就朝着宝马车走去。 张鹏拎着手提袋跟在侯瘸子身后,像是开玩笑似的打趣:“小疯子悠着点哈,最近严打,别给自己玩进去喽,也别给大哥添麻烦。” 说罢话,两人钻进宝马车里扬长而去。 李俊峰吐了口唾沫,不知道骂谁:“装你麻痹装,早晚弄死你!” 骂完街,李俊峰又指着钱龙,朝那几个壮汉手说:“来,你们把他腿给我抻直!” 两个长得跟健美先生似的壮汉直接按住钱龙,李俊峰抄着木头方子就往钱龙的跟前走。 我一下子红了眼,疯狂的朝着李俊峰扑了上去:“别他妈碰我兄弟!” 李俊峰一木头方子抡在我脑袋上,我眼前一黑,一抹红血顺着我的额头滑落下来,李俊峰拎着木头方子继续往钱龙的跟前走,我一把搂住他的小腿哀求:“疯子,有啥事你冲我,别碰他行不行。。” “朗哥,别求他!”被两个壮汉按在地上的钱龙声嘶力竭的咆哮:“姓李的,废我条腿不算啥本事,有能耐你就杀了我!” 李俊峰彻底让撩急眼了,抬腿照着我脑袋“咣咣”猛跺,边跺边骂:“松开!草泥马松开!” 我被他踹的眼冒金星,可两手仍旧死死的搂着他的小腿肚子。 就在这时候,一道刺耳的警笛声突然响起,李俊峰停下动作,扭头看了眼大门外,气急败坏的将手里的木头方子狠狠砸在我头上,骂了句:“往后别让我在县城再见到你们。” 我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是躺在我家的床上,钱龙、卢波波坐在我旁边,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脑袋,才发现额头上裹着一圈白纱布。 钱龙递给我一瓶水,红着眼睛骂:“你他妈好像傻,拦李俊峰干鸡毛,我不信他真敢废了我。” 我虚弱的笑骂一句:“别叨叨,到底咋回事?” 钱龙简单跟我说了下事情经过,算起来我们这回能够逃过此劫,多亏了卢波波。 按照钱龙的嘱咐卢波波领着那俩警察瞎转悠几圈后就撤了案。 完事他跑到化肥厂的门口等我们,左等右等不见我俩出来,卢波波就撞着胆子溜进来想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况,结果刚好撞见我和钱龙在挨揍,他赶忙报了警,我们运气还挺好,正好有台警车在附近巡逻,只不过警车去了以后,李俊峰他们全跑了。 我朝着卢波波憨笑说:“福将,妥妥的福将。” 钱龙端着大茶缸自顾自的抿了一口水,歪头看向我问:“朗,你想好明天要干嘛么?” 我指了指自己的脑门说:“你瞅我这幅逼样能干嘛,在家养伤呗。” 钱龙急头白脸的挥舞胳膊说:我说的不是明天这个明天,是以后,将来能理解不?咱就这么胡混瞎混呐?或者说你是准备找个地方上班,还是有啥别的打算。 卢波波理所当然的说:“不上班吃屁喝风啊。” “你滚一边去,不爱搭理你个哭脸精。”钱龙推搡卢波波一下,再次望向我说:“咱这么说吧,这次明明是侯瘸子和刘缺德合伙坑你爸,可到最后咱赔钱不算,还得像孙子似的被他使唤,你想过原因么?” 我脸上的肌肉抽搐两下干笑说:能有啥原因,我惹不起他,他是大地痞,不光有钱有小弟,上面还有人。 钱龙瞪着红通通的眼睛接着说:“咱比他差啥,他一个土埋半截的老王八都能混的风生水起,咱是少条胳膊还是缺条腿?” 我沉寂半晌后,憋屈的说:“差社会地位,他能让我在临县待下去,我不能。” “社会地位是天上掉下来的?”钱龙“蹭”一下站起身,指了指自己缺了半颗门牙的嘴巴,又指了指旁边鼻青脸肿的卢波波和我高声喊叫:“憋屈不?王朗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咱憋屈不?” 望着有些歇斯底里的他,我沉寂半晌后扬脖看向天花板说:“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钱龙呼吸粗重的低吼:“我想当条狼,我想成为陈花椒、想变成赵成虎,想吃啥有啥,我跟你说王朗,我钱龙这辈子不可能再让人揪头发扇我第二回嘴巴子,我发誓……” 025 谁容易? 面对钱龙的歇斯底里,我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我能理解他此刻的委屈和不甘,同样我自己心底也满是心酸。 可生活毕竟不是拍电影,不可能想起哪出是哪出,更不会因为我随便咆哮两句,日子就能发生转变。 见我不声不语,钱龙一屁股坐我旁边说:郎朗,咱干吧! 我侧头反问他:“干谁?跟谁干?狼不用吃饭呐?成熟点行不。” 钱龙不死心的嘟囔:找找刘洋,让他帮咱介绍点事儿干,哪怕去他舅那看工地也比朝九晚五的上班强。 我撇撇嘴说:“刘洋是你爹还是我爹?凭啥该着总帮咱?” 钱龙搓了搓手掌呢喃,咱不是朋友嘛。 我蜷缩下身子不耐烦的说:朋友就更不该老给人添麻烦,睡吧,有啥事明天再说。 钱龙搓了搓脸颊,赌气的说,你睡吧,我看会儿电视。 我叹了口气,没多言语。 在这个人情比纸薄的社会里,每个人其实都无比厌烦麻烦,别人帮咱一回是情谊,可总指着人帮那就多少得掺杂点利益,就目前而言我和钱龙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回报刘洋的,再厚着脸往上凑,其实就是给自己和对方找不痛快。 我半闭着眼睛琢磨接下来应该怎么办,钱龙聒噪的来回换着电视遥控器,卢波波则趴在沙发上按手机,屋里的气氛顿时有些沉闷。 就在这时候,钱龙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喂喂。。”接了几声,随即一把掀开我被子,亢奋的说:“有酒场了,去不去?” 我好奇的问他,谁请啊? 钱龙笑呵呵的说,我家媚儿,她说是闲的没意思想喝酒,王影也在呢。 我摆摆手说,我不去了,脑袋裹的跟箩筐似的,丢人。 卢波波马上跟闻着腥味的苍蝇似的抻着个大脑袋问:“月月在不在?” “在呀,听说还有好几个漂亮妹纸呢。”钱龙攥着我手腕拽起来,同时朝着卢波波挤眉弄眼坏笑:“波波,王朗要扼杀你的幸福,你能惯着他不?” 卢波波这逼立马蹿哒起来,连推带搡的喊叫:“朗哥,为了弟兄们的前列腺,你委屈委屈吧。” 实在拗不过这两头发春的雄牲口,我无奈的换了身衣裳,完事戴上鸭舌帽跟着他们一块出发了。 碰头的地方在老城区的烧烤广场,也就是杨晨摆摊的地方。 我们到地方以后,四五个女孩已经从烧烤广场的大门口等待多时。 谢媚儿仍旧梳着个活力四射的“蜈蚣辫儿”,露肚脐的小吊带,配上牛仔小热裤,直接把钱龙的眼珠子看直了,张晓月还是上回的打扮,清汤挂面的披肩发,穿一件碎花小短裙。 让我意外的是王影今天的造型有点不走寻常路。 之前我见她的时候,要么是浓妆艳抹,要么就是奇装怪服,但今天她好像没化妆,只是将头发盘起,穿的也很正常,卡通小T恤,紧身牛仔裤,宛如铅笔一般笔直的大长腿被裹的紧绷绷的。 跟她们一起的还有俩女孩,不过长得都挺一般,我瞄了一眼就转移了视线。 谢媚儿好笑的盯着我脑袋上的鸭舌帽打趣我,哟呵,今儿咋这么时尚? 我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咧嘴笑道:“说的好像哥哪天不时尚似的。” 我特意看了眼站在她旁边的王影,王影不知道是在走神还是有什么心事,低着脑袋丝毫没注意到我的目光。 “切!”谢媚儿做了个鬼脸撇嘴说:“那时尚哥准备请我们去哪嗨呀?” 我扭头看了眼钱龙,迷惑的说,啥?我请你们。。 “擦,谁请谁不一样嘛。”钱龙慌忙拿胳膊捅咕我两下,然后随手指了一家摊子说:“就去那家吧,他家的烤鸡爪特好吃。” 边说话,钱龙还不忘边冲我眨巴眼睛,我一看这货的骚模样,就知道狗日的肯定骗了我。 谢媚儿好奇的问:“为啥不去你哥们那啊?他家的烧烤挺好吃的。” 杨晨的摊子距离我们身处的地方不过十几米远,虽然看的不清楚,但依稀可见他的摊位上人山人海,忙的不可开交。 钱龙顿了顿,挤出抹笑容说:废话真多,哪喝不是喝,刚才看你发朋友圈说心情不好,咋地了? 我们几个说说笑笑的来到烧烤摊,要了一些肉串和啤酒后就开始造作起来,期间钱龙的嘴巴就跟开挂了似的,一个劲粘着谢媚儿聊天,卢波波也没闲着,冲张晓月各种大献殷勤,唯独我和王影以及另外几个女孩比较沉默。 我觉得冷场怪尴尬的,就端起酒杯朝王影碰了一下问她,有心事啊? 王影明显还在走神儿,吓了一跳,挤出个笑脸摇头说:“没。。没有呀,来喝酒吧。” 三五杯酒下肚,气氛也算彻底暖热,大家七嘴八舌的闲起了心底那点糟心事。 谢媚儿说她今天被主管莫名其妙的骂了一顿,钱龙装腔作势的嚷嚷帮她报仇,把谢媚儿逗的咯咯直乐,张晓月和卢波波小声唠着自己在学校那点事儿,我和王影则一杯接一杯的干喝。 酒这玩意儿,有时候真的是人间美味,有的时候又难喝的反胃。 刚开始喝的时候,我心情还挺平静的,几瓶子下肚后,一连串的不爽就全随着啤酒液翻涌上来。 人一喝多话就容易多,也不管对方想不想听,我直接把椅子搬到王影旁边,唠唠叨叨的跟她聊起了刘琪,聊起了侯瘸子,聊起了心中所有的不快,临了我还感叹的说了句,男人活着真他妈不容易。 王影估计也喝的有点迷糊,勾住我的脖颈,耷拉着脑袋轻笑:谁容易?难道我们女人就容易? 我理直气壮的拍着桌子低吼:“当然容易了,女人只要嫁个男人,就什么都有了,可男人不行,就比如你吧,你会考虑过明天吃什么喝什么不?你只需要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坐在手机前面直场播,就有傻子乐意给你捧场,给你花钱!” 王影同样也“啪”的拍了下桌子,臊红着脸喊:“你这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一看我俩莫名其妙的吵起来了,其他人赶忙过来劝架。 王影一把推开钱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神空洞的看着我说:“我做直播快一年了,播了这么久都无人问津,每天对着摄像头自言自语,然后等着直播间自动关闭,可我还必须得在所有人面前装的自己过的很开心,每个月都在管朋友借钱交房租水电,我不想服输,可现在我真他妈坚持不下去了。” 我意外的看着她,酒也顿时醒了一大半,心中涌过一股子说出来的滋味,半晌才低声说:“抱歉,我今天喝多了。” 王影颓废的坐下身子,端起酒杯一口喝干,红着眼眶摇摇头苦笑说:“你有什么可抱歉的,我当初既然选择这份安逸的工作,就该承受安逸背后的后果。” 谢媚儿瞪了我一眼,随即把肩膀借给王影,轻拍她的后背安抚:“亲爱的,别难过哈,明天你直播时候,我们都去。” 钱龙也忙不迭凑过来说:对对对,我们都过去给你捧场,哪怕是借钱我高低也给你捧艘大游艇。 谢媚儿烦躁的踢了钱龙一脚娇嗔:“你闭嘴行不?” 钱龙瞪着眼珠子咋呼:“你再特么踢我一个试试?” “踢你咋了?”谢媚儿还真不是惯孩子的家长,直接一脚又蹬在钱龙腿上,寸步不让的挥舞自己的小粉拳。 钱龙猛地站起来,照着谢媚儿的小嘴儿吧唧一口亲了上去,完事还牛哄哄的昂着脑袋嘟囔:“老娘们不能惯,越惯越完蛋。。” “你。。你混蛋!”谢媚儿的俏脸顿时红了,抓起桌上的羊肉串签子就要往钱龙身上扎,钱龙拔腿就撩,谢媚儿叫骂着从后面撵,两人的模样顿时把我们全给逗乐了。 看王影也笑了,我凑过去小声说:刚才对不起了,我有点偏激。 王影张嘴刚要说话,距离我们十多米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叫骂、摔酒瓶的嘈杂声,我扭头望过去,见到一大帮人正骂骂咧咧的掀杨晨的烧烤摊…… 026 欺负人有瘾 眼瞅着杨晨的摊位被人稀里哗啦的掀翻,我几乎是下意识的站了起来,随即扭头看向钱龙。 正跟谢媚儿嘻闹的钱龙撇嘴嘟囔:瞅我干啥,人家杨老板现在有钱有势,不差咱俩这种拖油瓶帮忙。 我瞪了他一眼骂:“别说风凉话,去不去?” 这逼的性格有点像夜总会的小姐姐,嘴上经常喊着不,身体却很直接。 沉思几秒钟,钱龙直接从桌上拎起一个啤酒瓶翻着白眼出声:“想去就去呗,反正闲着也特么是闲着。” 我也没多废话,抄起个酒瓶拔腿就往杨晨摊位的方向迈开脚步。 谢媚儿伸手拽了一把钱龙劝阻:“小龙子,你们别惹事,最近严打呢。” “严打也不能看我兄弟挨削呐,你别管了,待会实在不行记得替我们打110。”钱龙撸起袖管甩了一句,走出去两步后,又回头瞟了眼谢媚儿声情并茂的探口气说:“媚儿,我要是挂了,别守寡,再找个好人嫁了吧。” 谢媚儿飞起一脚踹在钱龙的屁股上:“滚你大爷的。” 我、钱龙、卢波波快步跑了过去,此时杨晨的摊子已经一片狼藉,烧烤炉子侧倒在地上,肉串和炭渣散落一地,好几张桌子全都让掀翻,酒瓶茬子、玻璃杯碎片和一些吃食哪哪都是。 五六个剃着瓜皮头,身上雕龙画凤的青年还在不依不饶的掀桌子,杨晨苦着脸不停赔礼道歉,可丝毫没有效果,周边围满了看热闹人。 “草泥马得,你们干啥!”钱龙暴喝一嗓子,手里的啤酒瓶直接冲着一个家伙飞了出去。 “嘭”的一声脆响,酒瓶子擦着那家伙的侧脸飞了过去,砸在地上碎了满地,几个正砸场的青年齐刷刷停下手上的动作,扭头看向我们。 杨晨赶忙走到我们跟前,抻出胳膊拦住我们摇头说:“郎朗、皇上你们别管,他们是夜市管理处的。” 钱龙扒拉开杨晨的胳膊,黑着脸低吼:“爱特么哪个处哪个处的,砸我兄弟摊谁也不好使!” 我和卢波波也顺势推搡开杨晨往过走。 杨晨一手搂住我,一手抓住钱龙的胳膊,揪着眉头冲卢波波喊:“都别*闹了行不行,真想我丢了饭碗你们才高兴啊?” 我们仨停下脚步,看了眼几乎快要哭出来的杨晨咬嘴没再动弹。 不知道是见我们来势汹汹还是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四五个青年骂骂咧咧的喷了几句脏话后就往人群里走。 其中一个胳膊上纹着般若花臂的青年指着杨晨鼻子吐了口唾沫呵斥:“往后注意点,再吃独食早晚还得收拾你!” 杨晨小声回了一句:“我记住了哥。” 那几个青年刚走,人堆里立马钻出来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那中年长得胖乎乎,红鼻子头特别显眼,穿身黑色运动服,胳膊窝底下夹个小皮包,皱着眉头扫视一眼满地的狼藉,看向杨晨出声:“小杨啊,这是怎么了?” 杨晨看了眼红鼻头,脸上的肌肉抽搐两下说:没事儿,客人喝多了。 红鼻头立即咧嘴笑了,接着装模作样的拍了拍杨晨肩膀说,唉,干咱们这行的就是这样,有啥困难记得找管理处,行,那你们赶紧收拾干净吧,别破坏咱烧烤广场的形象。 说罢话,他背转身子准备离开。 杨晨杵在原地犹豫几秒钟,猛不丁出声:“明哥,我这月的管理费是交的不够还是其他方面差事了?您给我提个醒,弟弟年纪小,有些东西是真不懂。” 红鼻头扭过头,嘴角上扬,笑呵呵的说:“做买卖这玩意儿不能太独,钱都让你一家赚了不现实,咱广场上一共有十八家干烧烤的,十家希望你走人,你说我这个管理处主任应该偏哪头?” 杨晨看了眼毗邻他的另外几家烧烤摊,咬着嘴皮说:“我明白啥意思了。” 红鼻头笑了笑,哼着小曲背手离开。 人群后面突然传出一道清冷的声音:“你,等等!” 紧跟着就看到大军骑辆电动三轮出现,三轮车后斗里装了几箱子啤酒,敢情这家伙刚刚去拉酒了,我说怎么没看到他人影。 杨晨满脸苦涩的张了张嘴巴:“军哥。。” 大军从电三轮上下来,随手解开工作服扣子,声音不大不小的说:“欺负人有瘾是吧,别家烧烤摊摆十五六张桌,管理处只让我们摆八张,我们没说过二话,其他摊子六点半出摊,你让我们八点再出,我们也没吱过声,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红鼻头皱着眉头瞪眼道:“不满意,你们可以换地方,租赁费我按整年的退给你们,够意思吧。” 大军面无表情的走到红鼻头面前,昂头问:你刚才说啥? 红鼻头吓了一跳,有些气短的往后倒退两步。 “怎么了明哥?”刚刚砸杨晨摊子的那五六个青年咋咋呼呼的从人堆里钻了出来。 一看自己来帮手了,红鼻头虎着脸厉喝:“我说不满意你可以滚蛋!现在就滚!” 大军左手突然一把薅住红鼻头的衣领,往怀里一拉,右手攥拳,照着红鼻头的大脸“咣”的一下砸了上去,紧着又看到大军膝盖绷曲,狠狠的磕在红鼻头的肚子上,随即松开手。 红鼻头闷哼一声倒在地上,直接让干休克了,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钟。 “干他!”胳膊上纹花臂的那个小伙怒喝一声,第一个抬起胳膊就朝大军的脑袋抡了上去,大军侧身一闪,抬腿“嘭”一脚蹬在那小伙肚子上,小伙“嗷”的惨嚎一声,倒飞出去半米多远。 轻轻松松撂倒花臂小伙后,大军回身又是一记潇洒的炮拳砸在另外一个青年的眼窝上。 那小子捂脸蹲在地上猪嚎起来。 一看大军动手了,钱龙这个好战分子立马跟吃了炫迈似的,抓起一个酒瓶就冲了上去:“麻痹的,惯他们毛病!” 我和卢波波也抓起凳子迅速加入了战圈,跟大军不同,我们仨纯属瞎*打,拿起啥抡啥,架势看的挺唬人,实际上根本没多少杀伤力,即便如此,很快那几个青年就倒在了地上。 钱龙一脚踏在红鼻头的身上,恶狠狠的喷着唾沫喊:“摊位我们指定不会腾,赛脸还特么削你。” 就在这时,看热闹的人群里突然出现几个穿制服的警察,其中一个二十来岁留着八字胡的警察皱着眉头喊:“干什么,都住手!谁报的警?” 谢媚儿和王影费劲巴巴的挤了进来,王影抽动鼻子小声说:“我报的。。” 谢媚儿眼中泛着泪光,满是委屈的指着红鼻头一伙人说:“警察哥哥,你们可算来了,这些人耍流氓,你看把我朋友的裙子都给撕坏了。。” 带队的警察严肃的问:“谁耍流氓?” “就他。。”王影指着趴在地上红鼻头说了一句,随即赶忙藏在警察的身后。 红鼻头明显认识警察,哭丧着脸干嚎:“小冉,我冤啊,你看把我打成啥样了。。” 警察头儿公事公办的摆摆手说:“冤不冤不是你说了算,全部带回去。” 我们几个和红鼻头一伙被分别带上了两辆警车里,坐进车里以后我才发现大军居然没在,侧头看向杨晨,杨晨并没注意到这个细节,正苦着脸不住的叹气。 钱龙不动声色的踢了我们几个脚一下,压低声音说:“待会咱进去统一好口径,就说红鼻头调戏媚儿和小影,咱们才动手,特别是你波波,千万别紧张。” 这时杨晨的手机突兀响了,他接起来“嗯啊”几声后,看向我们小声说:军哥让咱把事儿全往他身上推,警察问起来就说不认识他。 正交头接耳的时候,刚刚带队的警察拽开车门坐上驾驶座,我们马上闭上了嘴巴…… 028 我们不一样 当听杨晨说起干烧烤那么来钱的时候,我的心思立马活跃起来,旁边的钱龙和卢波波脸上也同样闪着跃跃欲试的表情。 可一想到整烧烤广场需要花不少钱,我们几个又瞬间被打回原形。 大军嘬着可乐吸管“滋滋”吮吸两口,眼神平静的盯着桌面发呆。 沉默半晌后他缓缓开口:“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以前临县就两家烧烤广场,不代表以后也只能是两家,另外我就是个建议,干不干在你们。” 我盘算半晌后小心翼翼的问他:军哥,弄烧烤广场大概得多少钱? 大军没吱声,旁边的杨晨抿嘴低声回答:“光是场地费一年怎么也得三十万租金,地方也不好找,离居民区太近,老百姓告你扰民,跑郊区又没啥人气,最主要的是咱没钱。” 一句“没钱”,把我们几个直接干沉默了。 这年头啥都不叫事儿,唯独钱的事是大事,尤其对我们几个刚刚踏足社会的孩子来说,以万元为单位的钱更是比登天还要难。 我咬着吸管寻思了良久后,看向杨晨反复确认:最少得三十万吗? 杨晨点点脑袋,肯定也看出来我有想干的意思,迟疑几秒钟后开口:“你真想干?” 我咬着嘴皮说:人死屌朝上,不死万万年,与其浑浑噩噩熬到老,不如趁年轻搏一把。 他咳嗽两声说:“我最多拿出来四万块。” 杨晨是我们几个当中最先自食其力的人,相对来说他的思想要比我们成熟很多,他既然也觉得这事儿可行,那剩下的就是钱的问题。 另外一边的钱龙,搓着双手干涩的开口:“我明天跟我哥聊聊,保守点估计能借出来一万,你们也知道,我哥快结婚了。。” 卢波波吐了口浊气站起来说:“我能拿出来五万。” 刹那间,我们几个全都看向他。 这家伙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别看在一块混了这么久,但对卢波波的家世我是真一点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是外地的,比我早在汽修厂干一个月,老家是哪的,父母是干啥的,一概不知。 钱龙好奇的问道:“波仔,你爹是土豪啊?” 卢波波抓了抓后脑勺憨笑说:豪不豪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他挺土的,行了,咱别研究我爹的问题了,还是说说钱的事儿吧,咱仨差不多能凑十万,还剩二十万呢,咋整? 我扒拉两下脑袋叹口气说:“明天我去医院看看我爸,皇上你人脉广,看看这几天有没有扒活的事儿干,咱多赚一分是一分。” 钱龙点点脑袋应了一声。 扒活是我们这儿的土话,大概意思就是捞偏门。 比方说给一些大老板出个“警”,或者干点暴力拆迁之类的活,这种事儿回报高,但风险也大,都是踩在法律边缘上,上面懒的搭理你,就啥事都没有,可如果一严打,蹲个三年五年也极有可能。 简单研究了一下筹钱计划,我们就准备分手,并且商量好,明晚上在杨晨的摊子上碰头。 大军住在杨晨家,两人走一道,临走的时候大军看向我,微笑着说:“你们要真想干的话,我这两天就抽空帮着物色一下地方,我感觉用不了三十万,二十多万富富有余。” “谢了军哥。”我忙不迭的点头感激。 大军摆摆手,跟杨晨一块离去,盯着大军的背影,我愈发有种猜不透他的感觉,这个男人有思想也有能力,为什么他不单干,偏偏要跟我们几个小孩绑在一起,难道只是因为他筹不出来开摊的钱? 我正瞎揣摩的时候,钱龙拍了拍我肩膀,朝着杵在另外一边的谢媚儿和王影努嘴示意,我扭头俩妞坏笑着打趣:“你俩咋办?要不也去我家凑合一宿得了。” 钱龙伸手搭在谢媚儿的肩膀上耍贱:“媚儿,合体修仙不?” 谢媚儿斜眼瞟了瞟钱龙,不屑的撇撇嘴说:“合你妹,姐对身体还没发育完全的小朋友不感冒。” 钱龙撸起袖管,露出胳膊上五块钱的纹身贴吧唧嘴:“别看大哥瘦,大哥拔枪速度有节奏,别看大哥矮,大哥可以边那啥边吃奶。” 谢媚儿一脚踹在钱龙屁股上娇嗔:“滚蛋,再撩惹我,信不信姐一屁股坐死你!” 钱龙一巴掌拍在谢媚儿的屁股上,歪着嘴巴坏唱:“我的老家就住在这个臀,我是这个臀里土生土长的人啊。。” 谢媚儿一记小粉拳直接砸在钱龙脸上,两人立马陷入了“混战模式”,我一直觉得钱龙这个逼有受虐倾向,隔一分钟不被谢媚儿修理就好像浑身不自在似的。 打闹一会儿后,谢媚儿一手揪着钱龙的耳根子,一边朝我们说:“不跟你们闹了,我明天还得上早班呢,要不然领班又得训我,喂,那谁。。你受累把小影送回家呗,我俩不顺路。” 我指了指自己问:“谁呀?我?” 王影赶忙摆摆手说:不用,我一个人又不是没回过家。 谢媚儿凑到王影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后,王影的俏脸顿时红了,羞涩的打了谢媚儿两下,不过没有再提拒绝的事儿。 就这样,钱龙替谢媚儿喊了一辆出租车,死皮赖脸的拽着卢波波非说要亲眼看到谢媚儿进宿舍才放心,只余下我和王影俩人。 我俩也没打车,就步行往回走。 王影也住在我家那一片,不同的是我们住平房,而她是在“海岸小区”住。 凌晨的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拽的斜长,我和她肩并肩的走着,也没啥交流,一阵风刮过,有点冷,王影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瞅着她有些泛白的小脸蛋,我往她身边靠了靠,胳膊挨着她的胳膊,她微微顿了顿,不过没有拒绝,我的胆子瞬间也大了不少,抬起胳膊轻轻挽在她的后腰上。 王影不自然的侧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像只受惊吓的小兔子一般迅速低下脑袋。 本来挺漫长的一段路,不知道为啥今晚上好像突然变得很短暂,都没啥感觉,我俩已经走到了“海岸小区”的门口。 王影咳嗽两声,侬声细语的说:“我到。。到家了。” 我装傻充愣的讪笑一下,松开搭在她腰上的手臂,努努嘴说:“啊?到了呀,那行你快回去吧,记得弄点热水喝,晚上湿气重,别感冒了。” 王影点点头,就往小区门口走,走了两三步她又回头朝我摆摆手温婉的说:“那你路上慢点,到家给我微信说句话。” 我龇牙笑道:“好嘞。” 王影转身离去,等她快要走进小区的时候,我脸红脖子粗的喊了一声:“那啥小影。。要不,我追你呗。” 王影扭头看向我,灵动的大眼睛眨巴几下,捂嘴浅笑说:“你以前都是这么追女孩的吗?” 我抽了抽鼻子开玩笑说:“吹句不夸张的牛逼,向来都是妹子追我的。” “切。”王影翻了翻白眼,朝我摆摆手说:“回见吧。” 不等我再继续说什么,她已经跑进了小区里,我搓了搓滚烫的脸颊嘟囔:“回见算几个意思,答应还是拒绝了。。” 别看我刚才好像表现的挺厚脸皮,其实我脚底板都冒虚汗了,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确实谈过几个对象,不过并没啥实质恋爱经验,完全就是闲着没事扯犊子玩。 往回走的路上,我还在琢磨刚刚的事儿,心里稍稍有点后悔,这才正儿八经的见了两次面,我就跟人表白,实在太早了,王影心里指定认为我是个特轻浮的人。 回到家钱龙和卢波波正从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电视,见我一进门,俩人就跟商量好似的,齐刷刷高唱:“我们不一样,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境遇……” 029 拆迁队 瞅着这俩没心没肺的傻玩意儿,我直接脱下来鞋子砸了过去,笑骂一句,别瘠薄调侃我昂。 钱龙贱不溜秋的揽住我脖领坏笑:“有啥实质进展没有?” 我撇撇嘴说:“进展可大了,我俩准备下个月领证,下下个月生孩子,到时候记得随礼。” 钱龙不屑翻了翻白眼说:快别吹驴逼了,我还不了解你多大胆儿,你顶塌天敢亲人家一口。 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骂:“知道还问。” 说罢话,我脱掉短袖,走到小院接了一盆清水,拿着湿毛巾擦抹身上,顺便解开脑袋上裹着的纱布,对着镜子打量半晌自己。 钱龙翘着二郎腿,边玩手机边嘟囔:“刚才我问了几个哥们,这两天扒活的事儿不少,明早上五点半有老板让到洗煤厂出警,人头费二百,动手的话另算。” 我扒拉两下湿漉漉的头发问:“能保证结钱不?” 钱龙点点脑袋说:“钱肯定没问题……” 话还没说完,他掌心里的手机就响了,钱龙看了一眼,低声说:“刘洋的电话,这个点打电话估计没啥好事。”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沉思几秒钟后说:“接呗,说不准他碰上啥急事了。” 钱龙打开免提,听筒里很快传来刘洋的声音:“睡了没皇上?” 钱龙笑呵呵的打趣:“刚迷糊着,咋了社会我大洋哥?” 刘洋轻咳一声问:“这两天你和朗朗有事干没?我这儿有个挣钱的小活,寻思带你们一把。” 见我点头,钱龙又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那敢情好啊,能给多少?我这几天打牌欠了老些饥荒呢。 刘洋不尽不实的说了句:“亏谁能亏你俩嘛,明早上六点半我给你打电话,说定了昂!” 放下手机,钱龙朝我眨巴两下眼睛吱声:“压根没提钱的事儿。” 我搓了把脸颊苦笑说:“不提就不提吧,只当还上次欠他的人情了。” 卢波波舔了舔嘴皮说:“你俩要是不好意思提,明早上我问他呗,反正我也不认识他。” 我想了想后摆摆手说:“再说吧。” 简单洗漱干净后,我俩仨躺在床上唠闲嗑,说的无非是整烧烤广场的事儿,我这头正畅想开豪车、住别墅的画面时候,手机突兀震动一下,是王影发过来的微信信息,她问我到家没有。 我赶忙回了句:“刚到家”。 这次她回的特别快,就一个“哦”字。 刹那间我就没了继续跟她再聊下去的*,随手把电话扔到枕头边,闭眼就睡。 这两天可能真是累坏了,刚合上眼不到半分钟我就睡着了,隐隐约约感觉手机好像震动了几下,不过是在困睁不开眼睛,我干脆就没看。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我正做梦跟一群穿比基尼的小姐姐搁海边做游戏的时候,突然被一股子堪比下水道的臭味给熏的连打几个喷嚏,直接坐了起来。 我懵懵懂懂的睁开眼,见到钱龙这个损篮子正提溜着一只破袜子站在我床头,卢波波从旁边捂着嘴乐的前俯后仰,气的我上去就是一脚,叫骂:“你特么有神经病吧?” 钱龙灵巧的闪躲开,嬉皮笑脸的问我:朗哥,冒昧的问下江静雅是谁呀?大清早就听你趴被窝里念经,波波,咱朗哥咋念的? 卢波波捏着鼻子怪笑:“静雅你别跑。。静雅等等我。。” “滚蛋!”我脸皮一阵发烫,抓起枕头朝卢波波丢了出去。 我顺手瞄了眼手机,结果看到王影昨晚上又给我发了几条信息,不过后来又给撤回去了,真不知道这小丫头一天到底想表达啥。 正打闹的过程,钱龙的手机就响了,刘洋让我们到前街去等他。 往出走的时候,我搂住卢波波的肩膀小声问:“波波,你跟我说实话,我真说梦话了?真喊江静雅仨字了?” 卢波波重重点了两下脑袋,表情认真的说:“儿子撒谎,你喊的嗓门比我使扩音器还响,我从院子里洗脸都听的清清楚楚。” 我讪笑着替自己找借口,八成是想我爸了,她主要负责照顾我爸。 卢波波拨浪鼓似的摇摇脑袋说:“不是朗哥,你说的梦话跟你爸没半毛钱关系,你说的都是什么静雅你长得真白,你腿真细。。” 我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骂了一句:“就特么你懂的多。” 走到前街口,刘洋已经先我们一步赶到,他站在一辆白色的“比亚迪”轿车前面抽烟,还是上回那身打扮,瓜皮头,紧身小T恤,露个脚腕子的浅色七分裤,胳肢窝夹个小手包。 钱龙手欠欠的上去摸了一把车门,打招呼:“啧啧,又换车了刘总。” 刘洋很大气的从手包里掏出一包中华烟丢给我,笑嘻嘻的说:“不值钱,二手的,你喜欢回头借你浪两天。” “今天啥任务啊?”我也没客气,自己点着一根烟,随手又把烟递给身后的卢波波,示意他揣起来。 刘洋咳嗽两声说:“拆迁活,我舅和几个大老板合伙在宋家庄圈了一片地,准备盖个商务会所,本地人嫌赔偿款给的少,闹事不肯搬,我舅让我张罗点自己人,组个拆迁队。” 卢波波皱着眉头问:“就咱几个人你想组支拆迁队?” 刘洋尴尬的抓了抓头皮说:“总共两支拆迁队,另外一个老板的侄子也带一队人,拆的多赚的多,我不寻思你们最近手头紧嘛,所以没喊其他人。” 卢波波叼着烟卷问道:能给多少啊? 钱龙马上推搡卢波波一下,板着脸训斥:“操,波波你问的是人话不?我和朗哥跟刘洋的关系那绝对比磁铁还铁,钱不钱真无所谓,刘洋你别多想哈,我这兄弟心直口快。” 刘洋无所谓的摆摆手说:“先丑后不丑也对,我跟你们交个底,我舅给的拆迁款总共二十万,不过他有言在先,哪队人干的利索哪队多得钱,你们放心,咱就算啥也没干,一天五百块钱跑不了,为了公平起见,我舅不让我喊他工地上的人。” 话说到这儿,我也看出来了,刘洋指定是想赚这个钱,但是又找不到帮手,这才想起来我和钱龙。 钱龙歪着膀子问:“意思就是谁拆的多就挣的多呗?” 刘洋点点头说:“对,不过咱也别抱太大希望,另外一队这会儿已经动工了,喊了老些人。” 钱龙一把拽开车门,招招手吆喝:“操,那还*等啥呢,咱也赶紧开工啊。” 半个多小时后,我们抵挡拆迁的“宋家庄”,隔着老远,我就看到一大帮人稀稀拉拉的堵在工地门口,足足能有一二百人,大部分都是像我们这么大岁数的小年轻,几台推土机停在旁边,“轰轰”的冒着黑烟,旁边还有一些扛着铁锹、撅头的工人。 蓝色铁皮围成一圈的工地里,堆满了各种建筑材料,正中央有十多栋小房扎眼的立在工地正中央,每栋房子的门口和楼顶都站了不少人,估计这就是我们今天要解决的“钉子户”。 我们从附近停下车,我扫视一眼黑压压的人群,咽了口唾沫问:“洋哥,你别告诉我这些人都是另外一家拆迁队喊过来的。” 刘洋苦笑着说:“差不多吧,听说对方找了几个大痞子。” 钱龙甩了甩手腕,挺无所谓的说:“我跟你们说,拆迁这玩意儿不在人多人少,关键是够狠。” 我们正说话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宝马车停在我们旁边,紧跟着从车里下来俩人,一个方脸大眼,另外一个平头圆脸,脸上全是坑坑洼洼的痘印,居然是几天前跟我打过几次照面的李俊峰和张鹏,也就是侯瘸子的左膀右臂…… 030 你赔不起 李俊峰和张鹏显然也看到了我们。 李俊峰直接晃着膀子走过来,抻手扒拉我脑袋两下。 然后他冷笑着说:“上回我在化肥厂门口跟你说的话,都忘了是吧?” 钱龙一把推开李俊峰的手,红着眼睛低吼:“你算哪根毛线,再特么碰我兄弟一指头试试!” 李俊峰一把掐住钱龙的脖领厉喝:“你想跟我拼一把呗?” 我同样伸手揪住李俊峰的衣裳喊叫:“草泥马,你想咋地!” 实话实说我确实害怕李俊峰,但他要真敢碰钱龙,我指定不能干看着,况且我爸欠侯瘸子的钱也两清了,如果这逼还没完没了的闹,大不了就磕一下。 旁边的刘洋赶忙凑过来劝架:“行了疯子哥,都是朋友。” 不远处,张鹏靠在宝马车跟前,像个笑面佛似的开口:“疯子,大哥让咱来平事儿不是闹事。” 李俊峰一把搡开钱龙,指着我鼻子吓唬:“等我腾出来时间,咱约个地方好好聊聊。” 钱龙不屑的吐了口唾沫臭骂:“我说城门楼子,你说*头子,咱是一条水平线上的不?你要真感觉自己牛逼,也不用改天,就这儿,你跟我,一对一的干一下!输了喊爹的那种,来不?” “我去尼玛的!”李俊峰抬腿就往钱龙的肚子上踹了一脚。 钱龙往旁边一闪,灵巧的躲开,抡圆胳膊,照着李俊峰的鼻梁“嘭”的就是一拳头,李俊峰吃痛的往后倒退两步,一手捂着鼻子,一手从地上捡起来半截砖头。 我和卢波波同样不甘示弱的拎起一根铁管子。 “别打了!”张鹏走过来,一把揽住李俊峰的腰,另外一只手指向我们皱着眉头出声:“你们也给我消逼停的!” 李俊峰边挣扎边骂咧:“张鹏,你特么放开我!” 张鹏回头就是一肘子怼在李俊峰胸脯上,李俊峰闷哼一声,蹲在地上半天没能站起来。 接着张鹏一把揪住李俊峰衣领提了起来,表情凶狠的说:不知道自己来干啥的是吧?要不我给大哥去个电话,你跟他唠唠? 说罢话,张鹏双手插兜奔着工地门口走去,李俊峰眼神恶毒的瞪了我们几个一眼后,耷拉着脑袋跟在他后面离开。 刘洋苦着脸看向我们说:“郎朗,皇上,不是我说你们。。” 钱龙揪着眉头直接打断:“那就啥也别说了,什么时候开始干活?” 刘洋叹了口气,抬起手腕看了眼表说:“等等,我去领家伙式,顺便喊台推土机跟着咱们。” 等刘洋走远,我扭头看了眼钱龙问:“你没事吧?” 钱龙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珠子笑道:“他算个锤子,单对单,我能揍的他跪在地上喊爸爸。” 钱龙说这话虽然多少有点吹牛逼的嫌疑,但也不是没可能。 这家伙从小就楞,别看长得又矮又小,但跟人干仗向来有股子拼命三郎的劲儿。 上初一的时候跟初三学生干仗,让人踹的满脑袋是包,结果他跑到那个初三学生家门口堵了一个礼拜,最后愣是把那个初三生吓的转学了。 几分钟后,刘洋怀抱着几把镐把子和几个安全帽分别发给我们,然后干笑着说:“我舅嫌我喊的人少,不乐意给咱配推土机,咱跟着瞎溜达会儿得了。” 我笑了笑说:“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换好行头以后,我们跟着大部队后面混进了工地里面。 对方领头的正是李俊峰和张鹏,不过张鹏的身份应该高出李俊峰不少,他根本没从前面领队,而是和刘洋他舅,还有几个穿着白衬衫,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从后面小声聊着天。 大部队很快推进到要拆的一栋二层小楼前面,小楼的门口和楼顶上站了不下三四十号拎着镐把子、铁管的青年,其中一个站在房顶上喊:“钱不到位,你们就算把陈花椒喊过来也照样白扯。” 我这才琢磨明白为啥刘洋他舅要雇人强拆,敢情“钉子户”那头也雇了人。 拆迁其实分两种,一种是类似我们这样的,还有一种叫守迁队,我们赚的是开发商的钱,不管使啥办法只要把房子推倒就OK,守迁队赚的是钉子户的钱,他们的责任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不让拆。 前几年的“钉子户”可能真的是钉子户,这两年就不好说了,房价被炒的那么高,不少黑心商人看到了其中的巨大利润,故意收购一些要拆迁的房子,然后乱盖乱建虚报平米数,以此敲诈开发商。 利益牵扯着矛盾,拆迁队这个灰色行业就这么诞生了。 换个角度想想,房价之所以被越炒越高,跟这些黑心钉子户不能说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这头正胡乱瞎琢磨的时候,李俊峰和守迁那伙人已经干起来了。 虽然我挺不齿李俊峰的为人,但不得不说这家伙绝对是个混社会的好材料,他第一个冲上去,照着堵在门口的一个社会青年脑袋就抡起镐把子,尔后跟在他身后那帮拆迁队青年宛如奔腾的洪水一般,叫嚷着也朝小楼涌动过去。 守迁那拨人明显也不是吃素的,纷纷抡起手里的家伙式开砸。 漫天的黄土伴随着叫骂声、惨嚎声响彻工地,镐把子砸在墙壁和木门上的“咚咚”声连成一片,时不时能看到有人头破血流的到底,场面无比的惨烈。 不过李俊峰的人明显多出来对方好几倍,几乎没费多大劲儿就冲进了小楼,随着一阵打砸和咆哮声,守迁队的人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往出跑,没多会儿李俊峰站在二楼楼顶高喊:“张鹏,让推土机开过来!” 两台推土机“轰隆隆”碾压过来。 李俊峰从楼顶上跑下来,一把丢掉脑袋上的安全帽,朝着身后的众人喊叫:“加把劲儿,天黑之前把活干完,我跟老板商量,一人再多加二百块钱!” “疯哥牛逼!” “疯子哥威武!” 听到要“涨工资”,百十来号社会小青年组成的拆迁队纷纷叫嚷起来。 钱龙翻了翻白眼,一口焦黄的黏痰吐在我们前面一个小青年的衣裳上:“呸,真*能臭嘚瑟。” 有李俊峰这样的狠人打头阵,不到一上午的时间,十几家钉子户就被推倒一多半,我们也乐的轻松,浑水摸鱼的跟在后面该唠嗑的唠嗑,该磕瓜子的磕瓜子。 早知道这么轻松就能挣着钱,我真应该把杨晨和大军也喊过来,多蹭一千块钱的。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发生了变故,一上午都披荆斩棘的李俊峰被堵在了一栋平房的前面。 和前面那些雇“守迁队”不同,这家平房的门口就堵着两个人,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坐在轮椅上,另外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半坐在地上,一条腿明显有残疾,楼顶上站了十多个男男女女,基本上全是老人和小孩。 中年人懒散的坐在轮椅上,朝着气势汹汹的李俊峰一伙出声:“小伙子,你回去吧,我和我媳妇都有心脏病,楼上那些老人最年轻的七十岁,动我们一指头你们赔不起。” 李俊峰瞪着眼珠子骂了句娘,不过并没有冒冒失失的往上凑。 拆迁队跟守迁队的碰上,打的你死我活,头破血流,那无可厚非,毕竟都是拿钱办事的,可如果好端端把老人或者孩子给揍了,惹出来的麻烦,老板肯定不会拿钱帮着平事儿。 所以李俊峰懵了,整个拆迁队也全懵了,一众人全都大眼瞪小眼的望着眼前这一房顶的老人和小孩儿…… 031 十万 目视着一房顶的老人和小孩儿,所有人都傻眼了。 包括我和钱龙在内,以前我也跟别人干过拆迁的活,可这阵势还真是头一回见。 将近百人的拆迁大队停滞原地,各个伸长脖子看稀罕。 坐在轮椅上的中年脸上表情略带得意的看向李俊峰说:“小伙子,你回去告诉开发商,每平米再加两千块,我们肯定马上搬。” 李俊峰横着脸臭骂:“老逼梆子,你给我赛脸是不?我最后问你一句,滚不滚?推土机,我喊三个数给我碾平这破房!” 轮椅上的中年有恃无恐的努努嘴出声:“我全身高位瘫痪,正愁没人给我养老送终,你要不介意多个爹,那就随便干。” “哎哟,心口疼。。” “老伴啊,快给我拿速效救心丸。。” “奶奶,我害怕。。” 一房顶的老人和小孩像是得到指令一般,纷纷哭嚎起来,凄惨程度不亚于家里出了白事。 宛若凶神恶煞一般的李俊峰再次被噎的没了脾气。 在这个扶老头过马路都有可能倾家荡产的荒诞社会里,就算借给李俊峰俩胆儿,他也不敢随便耍混蛋。 钱龙靠了靠我胳膊压低声音嘟囔,看出来没有?不是现在的老人越来越坏,而是坏人都特么变老了,我打赌轮椅上的那个滚刀肉,十年前,指定是咱县城赫赫有名的人物。 我咧嘴笑了笑没作声,反正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来蹭那五百块钱“工资”的,钉子户能不能被拔掉,我一点都不关心。 两帮人顿时陷入了僵持当中,拆迁队的小年轻们一个个喷着脏话试图挑衅房顶上的老江湖走出房子,房顶上的老头老太太却淡定自若,压根不予理睬。 一直磨了得有一个来钟头,张鹏出现了。 他手里拿着份公文似的东西,走到平复门口朝着坐在轮椅上的中年人笑眯眯的说:“大哥,我们有政府给的正式批文……” 中年人不耐烦的打断:别给我扯没用的,不行你报警呗,看看人民卫士们能不能把我们这帮老弱病残从屋里薅出来,想拆房就一个条件,每平米再加两千块,磨蹭到明天,就不是这个价了。 张鹏张了张嘴巴,愣是让怼无语了。 类似这种强拆活,其实很难解释到底是否真的合法,相关部门能做到睁只眼闭只眼,已经是最大让步,让他们派警察帮着一块强拆,那真需要手眼通天的大关系。 张鹏好说歹说的讲了半天理,可对方就是油盐不进,一口咬定没钱肯定不会搬。 从上午一直熬到傍晚,眼瞅着天都快黑了,仍旧没有丝毫进展。 李俊峰领着拆迁队将平房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看架势是准备打持久战,而平房里的老头老太太比他经验还丰富的直接搁房顶上生火做饭,饭菜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坐在树根底下聊天打屁的我和钱龙、卢波波肚子同时“咕咕”叫了起来,钱龙烦躁的叫骂:“刘洋也太抠了吧,连个盒饭都舍不得给咱送。” 我叼着烟卷浅笑说:“知足吧,屁事没干,白喝一天水、抽一天烟,还有啥可不满意的。” 猛不丁我手机响了,看了眼竟是王影给我发过来的视频通话,我寻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接了下来,很快王影俊俏的小脸蛋出现在手机屏幕当中。 我没正经的调戏她:想我了啊? 王影撇撇嘴说:“切,谁有空想你,今天是月月生日,她让我问你们有时间没?” 卢波波立马跟闻着腥味的猫似的,直接把大脑袋凑过来问:“啥?我家大月月过生日?” 谢媚儿瞬间出现在王影的身后,丢了白眼说:“波妹儿,请注意你的措辞昂,月月啥时候变成你家的了?她男朋友还搁旁边听着呢。” 钱龙也贱嗖嗖的把脸贴了过来:“来,妹儿吧唧一个。” 谢媚儿脸上的表情顿时晴转多云,咬着银牙臭骂一句:“滚蛋,说话不算数的混账,你不说今天来接我下班么?害的老娘像个傻帽似的在宾馆门口等你半个小时,打你电话还关机,你挺厉害呗?” 钱龙赶忙掏出手机解释:“我电话没电了,骗你是儿子。” 谢媚儿柳眉挑动哼哼:“别跟我说话,烦你,你们也赶紧闪开哈,别耽误小影说悄悄话。” 王影脸颊顿时飘过两朵红霞,轻抿嘴唇问:“王朗,你们在哪呢?能不能来呀?” 我把手机朝着熙熙攘攘的平房方向晃了一下,有些歉意的说:“忙完不知道得几点,要不你告诉我地方,完事早的话,我们直接过去。” 王影表情微微一顿,挤出一抹笑容说:“你们又在跟人打架啊?” “打呗,家里有钱就使劲打,打死一个少一个。”谢媚儿直接夺过手机,挂掉了视频。 我嗅了嗅鼻子,扭头看向钱龙笑问:“我咋好像闻到一股子小怨妇的味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把谢媚儿给那啥了?” 钱龙很是欠削仰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喃喃:“说这话,证明你对哥的魅力一无所知。” 我捅咕了卢波波胳膊一下说:波波他是在挑战你美男子的地位,我不知道你啥脾气哈,反正搁我身上我肯定忍不了。 卢波波一脸忧伤的耷拉下脑袋嘟囔:“我没脾气,你俩都有戏,就我。。唉。。” 钱龙一把搂住卢波波的肩膀安抚:“你没听过迟饭是好饭嘛,月月对你不感冒,说明后头肯定还有更好的妞在等你。” 我也赶忙凑过去安慰,正说话的时候,王影又给我发过来一条微信,让我小心点,还让我忙完给她打电话。 我随手回复了一句“OJBK”。 刚打算把手机揣起来,电话又响了,看了眼是个陌生号码,我犹豫一下接了起来,贴在耳边问:“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略微熟悉的女声:“我是你爸的负责护士,我们见过面,你是怎么当家属的,老人住院这么多天,都不来看他一回,另外他的住院费已经没了,赶快过来续交一下,顺便替他把手机充电器也带过来。” 我不确定的问:“你。。你是江静雅?” 她冷冰冰的反问:“我是谁很重要吗?救死扶伤确实是我们的职责,但你不能把我们医院当养老院,少打几把麻将,多陪陪老人,才是子女最应该做的事。” “我不打麻。。”将字还没说出口,电话直接被挂掉,我搓了把脸颊无奈的摇了摇脑袋,看来第一印象真的很重要,自从头一次在烧烤广场碰上以后,江静雅估计已经从心里给我挂上了“混子”的牌匾。 见我满面出肉,钱龙递给我一支烟问:“谁呀?” 我拍了拍后脑勺喃喃:“老王的住院费又告罄了。” 就在这时候,拆迁房的方向再次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喧嚣声。 李俊峰再次带着人往里冲,整整一天,他冲了不下六七次,每回都以失败告终,屋里那帮老人特别有手段,只要外面的人一往里扎堆,他们马上往地上躺,还有专门人拍照片、录视频,嚷嚷殴打老人和小孩。 钱龙耸了耸鼻子说:屌用没有,那帮老头老太太早就活成人精了。 说话的功夫,刘洋满头大汗的跑过来,朝着我们喘气说:“皇上,郎朗,你们有法子不?我舅怒了,他说不管谁只要能拆掉这间破房,他个人奖励十万块。” 我和钱龙、卢波波瞬间全都蹿了起来,异口同声的问:“多少?”刘洋伸出两只手掌,表情认真的说:“十万,我舅说了,这钱宁肯给咱们,也绝不会便宜那帮钉子户……” 032 我有招 我们仨人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希冀。 十万块钱啊!假如我们能得到这十万,眼前的所有困难都将迎刃而解,烧烤广场可以支起来,我爸的住院费也有了着落。 钱龙深呼吸一口,声音颤抖的说:“有想法没?” “屁话,傻子才没想法。”我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 随即又扫视一眼平房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李俊峰一伙人,刚刚腾起的心劲儿顿时又散了,叹了口气说:“拉倒吧,多大手捧多大碗,这钱咱挣不上。” 钱龙鼓着眼珠子推搡我胳膊一下骂道:操,我发现你这个人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拉稀呢! 我抹了把脸苦笑说:“不是拉稀,是没辙!你告诉我,有啥法子可以让那帮老头老太太搬出来?” 钱龙抬起脑袋望了眼熙熙攘攘的破平房,声音不大的说:“我有招,不过肯定得出点血。” 刘洋赶忙出声:“皇上,你千万别胡闹,老头老太太碰不得,这要传出去,我舅的工地别想干了。” 钱龙撇撇嘴说:“谁特么要说打老头了,刘洋你跟撂句准话,是不是真能给十万?” 刘洋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发誓这事只要解决,妥妥十万到手!” 钱龙沉默几秒钟后,声音低沉的说:“行,我要跟你舅见一面。” 我推了钱龙胳膊一下劝阻:“你别特么犯轴。” 钱龙点燃一支烟叼在嘴边,拍了拍我面色平静的说:“我真有招,你就说烧烤广场弄起来,我算不算最大的股东?” 瞅着他的表情,我莫名一阵心悸,太习惯他平常的嘻嘻哈哈,冷不丁看他正经起来,不知道为啥我心头反而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一把拽住他胳膊摇头说:“你不是股东是我爹行了吧,咱回家,这钱不赚了。” 钱龙摆开我的手,轻声说:“郎朗,机会不是天天有,咱心里都明白,就算不吃不喝天天出警、干拆迁,想攒够十万都不知道得哪年哪月,我想试试。”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沉寂良久后,伸出一只手说:行,咱一块!不过你得提前告诉我,你到底有啥招。 钱龙一脸高深莫测的摇摇头说:“不能说。” 卢波波不假思索的把手摞在我手背上,乐呵呵的说:“我也跟你们一块!” 几分钟后,我们在一辆临时搭建的小棚子里见到了刘洋他舅。 他舅穿一件白衬衫,因为天热的原因,脑袋上的头发全都黏成了一缕一缕的,大概四十多岁左右,正气呼呼的和另外几个穿白衬衫的中年人在说话。 当听刘洋说起我们有办法把那群老人赶出平房,马上走过来问:“你们真有办法?” 钱龙龇牙一笑说:“舅,你要让我打包票我不敢,反正李俊峰他们现在进不去,不如让我试试,我的方法不灵,您大不了再换人呗。” 刘洋他舅瞟了我们一眼,思索一下后问:“需要什么工具么?” 钱龙歪头想了想后说:“给我一把刀,越锋利越好,再给我整一桶汽油。” 刘洋他舅不放心的说:“里面的老人不能碰,舆论的压力我承受不起。” 钱龙笃定的说:“放心,肯定不带动他们一指头的。” 他舅一看就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直接扭头朝刘洋交代:“行,你马上去准备。” 钱龙搓了搓手掌接着说:“舅,我还有个小要求。” 刘洋他舅侧头问:什么要求? “我要先拿到钱。”钱龙咽了口唾沫说:“我们仨留一个在你眼皮底下,钱也让他抱着,事儿如果办成了,钱我们直接拿走,事儿没办成,再把钱还给您。” 刘洋他舅眉头突兀皱紧,板着脸问:“你信不过我啊?” 钱龙不卑不亢的说:“谈不上信任不信任,毕竟咱头一回处事儿。” 刘洋他舅扭头看了眼旁边另外几个穿白衬衫的中年人,眉头慢慢舒展,点点脑袋说:“可以!” 不大会儿功夫,有人送过来一个建行的手提袋,袋子里整整齐齐的码着十沓崭新的钞票。 钱龙直接把手提袋递给卢波波,笑着说:“波妹儿,你跑的慢,就从这儿等着我和郎朗,如果我俩成了,你直接拎钱回家等着,如果我俩没成,咱也别赖皮,把钱还给咱舅。” 卢波波满眼失望的开口:“你俩不带我啊?” 钱龙蹦起来一巴掌掴在卢波波的后脑勺上笑骂:“是不是傻!你的作用可比我俩大多了,自己瞅瞅外头多少社会上混的,这要是被人知道咱有十万块,不得生抢咱呐?说句不夸张的,你现在就是咱仨的大哥大。” 卢波波眼中这才恢复神采,抓了抓侧脸傻笑说,你要这么说我理解啥意思了。 整个过程,刘洋他舅都没有说话,只是从边上饶有兴致的打量我们。 说话的功夫,刘洋也回来了,把油壶和拿报纸裹着的水果刀一并递给钱龙,声音很小的说:“皇上,你可千万别蛮干啊。” 钱龙拍了拍刘洋的肩膀笑呵呵的说:“等我们烧烤广场整出来,我给你办个全年免费的VIP。” 简单寒暄几句后,钱龙示意我拎起油壶,他则把水果刀掖在后腰,完事朝着刘洋他舅又鞠了一躬说:“舅,如果我俩侥幸办成了,希望您。。” 刘洋他舅心领神会的打断:“十万块钱在我这儿也就请领导吃两顿饭的事儿,我犯不上坑你们这帮孩子。” “那就妥了!”钱龙比划了个OK的手势,领着我直接走出小工棚,径直来到平房的门口,往过走的时候,钱龙压低声音说:“郎朗,你的任务简单,进屋以后看我眼色洒汽油,其他交给我。” 我担忧的问他:“你到底要干啥啊?” 钱龙舔了舔嘴皮,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平房门前,李俊峰和张鹏正蹲在地上抽烟,一看到我俩挤进来,李俊峰粗暴的呵斥:“谁让你们过来的?麻溜滚蛋!” 钱龙一口黏痰直接吐在李俊峰脚边,李俊峰气的刚要往起站,刘洋赶忙从人群中挤进来,拽住李俊峰低声说:“疯子哥,我舅让他们。。” 听完刘洋的解释,李俊峰斜楞眼睛冷笑说:“他俩要是能把那群老头老太太撵出来,我拧下来脑袋当痰盂。” 钱龙不屑的说:“傻逼按门铃,傻逼到家了!长这么难看还想给我当痰盂?做梦去吧!” 不等李俊峰骂街,钱龙冲我努努嘴,我俩直接走到了平房门口,钱龙朝着走在轮椅上的中年人笑了笑说:“叔,搁门口坐一天,怪累的吧?要不我推你进屋咱聊聊?就我和我哥们俩人。” 中年眼皮眨动两下嘟囔:“跟你们俩毛孩子有啥聊的?” 钱龙也不管对方乐意不乐意,直接两手搭在轮椅把上说:“聊你感兴趣的,老板是我亲舅,他让我问问你加钱的事儿还有没有的缓。” 见确实只有我和钱龙两个人,中年也放松了警惕,笑呵呵的威胁:“千万别碰我昂,动我一指头,我们一屋子老头老太太铁定直接往地上躺。” 钱龙像是唠家常一般跟中年闲扯着:“放心,我死都不带让您掉一根毛的。” 把他推进平房里,我顺手就把木门半掩。 之前离得远,我只知道房顶上有十多个老头老太太,进屋以后才发现,敢情屋里也有十多个六七十岁的老家伙,难怪李俊峰冲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这帮人属实挺懂生活的,平房角落摆着煤气罐和一大堆蔬菜、肉类,有专人负责做饭,屋子正当中摆着两张拿破木板搭起来的长桌子,见到我们进屋,一大帮老头老太太纷纷围拢过来。 中年坐在轮椅上,翻动眼皮问:“想怎么谈?” 钱龙表情从容的说:“叔,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钱龙,这是我发小王朗,我俩的任务是让你们走出这间屋。” 轮椅上的中年人立马笑了:“年轻人,你别费劲了。” 中年人话音刚落下,那帮老头老太太立马齐刷刷往地上躺,呻吟声、惨嚎声、哭闹声跟按下开关似的此起彼伏的响起…… 033 煮熟的鸭子又飞了 趁着老头老太太哭嚎的时候,钱龙不动声色的踢了我脚一下,快速眨巴两下眼睛。 我直接拎起油桶朝着地上和那些老人的身上泼洒汽油。 有个老头一下子闻出来味道,扯着嗓门嚎叫:“是汽油!” 不少躺在地上的老头老太太慌忙往起爬,那中年冷着脸厉喝:“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钱龙“咣”的一脚踢翻桌子,提高嗓门喝叫:等特么我说完你再打岔,接着介绍我自己昂,我叫钱龙,没爹没娘,最近得了癌症!急需要十万块钱治疗,这钱开发商能给我,但条件是你们让出房子,希望爷爷奶奶们可以成全我。 中年人的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不淡定了,喘着粗气说:“年轻人,你是在吓唬我们?” 钱龙棱着遍布血丝的眼珠子,一把掏出别在腰后的水果刀指向中年人出声:“实话实说而已,咱们谁也别难为谁,可以不?” 站在钱龙附近的老头老太太各个腿脚利索的往后倒退,这帮老家伙虽然赖皮,但绝对不缺心眼,他们看的出来李俊峰兴许不敢把他们怎么样,但钱龙是真奔着玩命来的。 钱龙的五官几近扭曲,额头上青筋凸起,恶狠狠的咆哮:“我再特么问一遍,你们能不能往出撤?” 屋子里顿时寂静一片,所有人全都望向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中年。 中年人转动两下脖颈,两只浑浊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钱龙看。 钱龙抽了抽鼻子,走到墙角做饭的煤气罐旁边,直接拧开煤气阀门,同时掏出打火机,面色冷峻的说:“行,既然你们非要把我往绝路上赶,那咱们今儿就一块走吧,黄泉路上做个伴!” “皇上,你别乱来。。”我揪着眉头往他跟前走。 钱龙一手拎起煤气罐,一手举起打火机情绪激动的嘶吼:“你给我出去!” 吼完我,钱龙又看向中年人出声:“你考虑清楚撤不撤,我孤儿一个,点了这间房,开发商只要把所有事往我身上一推,你们的家属最后一毛钱也拿不到。” 中年人嘴角微微抽搐两下,不过仍旧没有吱声。 钱龙咬着牙齿继续说:“这间房没了,你后面的老板还会履行承诺把先前答应给你的好处拿出来不?你肯定比我心里有数,白白搭上自己一条命,到底值不值。” 坐在轮椅上的中年深呼吸一口气说:“小兄弟,你跟开发商再商量一下,每平米哪怕涨一千也行,我们回去至少有个交代。” 钱龙粗暴的打断对方的话,将打火机举过头顶嘶吼:“一分钱都不会涨,能撤你们赶紧,不能撤,咱就抱在一块死!” 此刻屋子里的煤气味已经开始弥漫,好几个老头老太太不动声色的往门口慢慢挪动,气氛空前的紧张。 钱龙“嘎巴”点了一下打火机。 “妈呀!” 七八个老头和老太太拽开门就往出蹿,速度不比二十来岁的小年轻慢。 钱龙甩了甩打火机,自言自语一般的嘀咕:“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点着。” “黑子,这钱俺们不赚了。”一个老头哆哆嗦嗦的朝着轮椅上的男人说了一句后,拽上孙子,拔腿就往出走。 “黑子,我也回去了。” “这小孩儿有病,快别跟他扯了。。” 越来越多的人往门口跑,人就是这样,只要有带头的,马上就有呼应的,不过二分钟的时间,屋里的人走的七七八八,只剩下几个腿上有残疾的艰难的拄着拐往外挪。 眼瞅屋里的“老年守迁队”都跑光了,轮椅上的男人苦笑着朝钱龙说:“十年之内你只要不折不进去,绝对是临县的一号人物。” 钱龙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子,出人意料的竟然将手里的水果刀递给对方,停顿几秒钟后开口:“叔,我知道你们也是拿钱办事的,我刚才就说过,咱谁也别难为谁,刀给你,你看扎我几下回去能交差,你随便捅,我保证不报警的。” 中年瞟了眼钱龙手里的刀,摇摇头说:“我全身高位瘫痪。” 钱龙直接把水果刀顶在自己大腿上说:“那我自己扎,你说想让哪块见着血?” 中年人转动两下眼球问:“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 钱龙嘴唇蠕动回答:“我叫钱龙!” “钱龙,你今年必火。”中年吸了吸鼻子,随即声音低沉的说:“来,把我推出去吧……” 正应了中年人的那句话,这个夜晚,钱龙这个名像是长了翅膀似的在老城区疯传开来,和钱龙一块火的还有李俊峰,这家伙带队平了十几家钉子户,尽管最后被一平房的老弱病残拦住去路,但仍旧掩盖不了他的凶狠。 而此刻,我和钱龙、卢波波正从我家的床头又蹦又跳,发了疯似的捧着一张张百元大钞咧嘴傻笑,刘洋他舅很讲究,当我们把中年人推出平房以后,他就直接安排人把卢波波送回了我家。 我们前脚到家,刘洋的电话后脚就打了过来,埋怨我们不够意思,不知道感激他这个牵线人,我笑呵呵的说,明天给我爸交完住院费就请他吃大餐。 听到我爸在住院,刘洋好奇的问了一句老爷子在哪住院呢? 我随意敷衍:“在二院呢,甭去看了,他差不多也该出院了。” 放下手机,我看到钱龙抓着一沓钞票狂亲不止:“钱啊,草特马这就是钱,味道真香。” 当初我们从赵黄河手里接过那四十万的时候都没像现在这般癫狂过,因为那会儿大家心里都明白,那笔钱是别人的,可现在这么大一笔款子是我们的,真正属于我们的。 钱龙掏出手机,精神病似的嘀咕:“不行,我得拍照发朋友圈,让全世界都知道老子现在是有钱人了。” 摆弄半天,这逼才发现自己手机没电了,扭头看向我问:“郎朗,咱是不是有啥事忘了?” 我抓了抓后脑勺疑惑的说:“好像确实有啥事来着,容我想想哈。。” 卢波波亢奋的将手提袋底朝天掀过来,把袋子里的钱全都倒在床上,满脸堆笑的说:“都起开,让我躺在钱堆里摆个poss。” “咦?这是啥玩意儿?”我看到钱堆里有个巴掌大小的黑皮笔记本,好奇的拿了起来,随手翻动两页,上面全是写的密密麻麻的数字,像电话号码,但是好像又比电话号码长,有的数字后面还标注了几个汉字。 “管他啥玩意儿呢,别挡我拍照。”卢波波一把抢过来笔记本随手丢到床底下,继续对着钞票咔咔猛拍。 就在这时候,我手机突然响了,看了眼居然是江静雅的号码,她白天拿这个手机号给我打过电话的。 我赶忙朝着钱龙和卢波波比划了个“嘘”的手势,接起电话讪笑:“不好意思啊江护士,我待会就去给我爸交住院费。”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略微尖锐的男声:“臭傻逼,老子的钱花的还顺手吧?” “你特么谁呀?”我皱着眉头问。 电话那边的家伙粗鄙的骂道:“你别管我是谁,十点半之前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给我送到二医院后门来,敢报警,我撕了你爸和你对象。” 说罢话,那头直接挂断了手机,我再打过去的时候,电话已关机。 钱龙攥着拳头站起来低吼:“指定是侯瘸子这个逼养的!知道咱从刘洋他舅那赚了十万的人不多,知道郎朗他爸在哪住院的人更有数,这个逼是要把咱往死里欺负啊。” 卢波波同样气呼呼的吼叫:“草特么得,报警!绑架是大案,我不信判不死丫的!” 钱龙一脚踹在卢波波身上臭骂:你特么是不是傻,侯瘸子撕票咋办? 我搓了搓脸颊,心烦意乱的琢磨几秒钟后,看向钱龙出声:“皇上,这钱是你拿命换回来的,可对方现在拿我爸说事,你如果乐意把钱借给我,我王朗下半辈子就算当牛做马也肯定还给你,你如果不乐意。。” “别扯淡,拿钱换人!我陪你一块去!”钱龙瞪了我一眼,转过身子把散落在床单上的钞票往手提袋里塞。 几分钟后,我们收拾利索往出走,刚走到大门口正好碰上杨晨骑着电动三轮从我家门口锁车,杨晨迷惑的问了句:“你们干啥去啊?” 卢波波大嘴巴似的回了一句:朗哥他爸被侯瘸子绑了。 “侯瘸子绑的?”杨晨惊愕的长大嘴巴说:“不应该啊,我刚才还看到侯瘸子领着他手底下那帮混子去烧烤广场了。” 钱龙心情不好的冲了一句:侯瘸子有多少小弟,跟你汇报过啊?对了,你咋没出摊? 杨晨指了指我说:“郎朗给我发微信让我过来研究烧烤广场的事儿,说你们整到十万块?” 我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苦笑说:“整到了,不过现在又没了,侯瘸子让我拿钱到医院赎我爸。” 杨晨咬牙咒骂:“这个狗篮子!算了,老爷子要紧,咱先救人,我给军哥打个电话,让他也赶紧收摊过去……” 034 他要的不是钱 十点多的老城区正是一天当中最繁华的光景。 街边摆地摊的小商贩,吃完饭出来遛弯的男男女女,刚下晚自习打打闹闹的中学生,把本就不算宽敞的街道堵的几乎水泄不通。 我们仨半大小子,挤在杨晨的电动三轮车后斗里显得尤为扎眼,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观看,我不停的催促杨晨骑的再快点。 杨晨握着车把,回头安慰我:郎朗,先别慌,你能确定是狗日的侯瘸子绑架你爸的不?对方真的在电话里提到要赎金了吗? 钱龙皱着眉头不耐烦的嘟囔:“我发现你咋这么能墨迹呢,是不是侯瘸子给你啥好处了,整晚上都替他说话。” 杨晨“吱嘎”一声把车子停到路边,指着钱龙鼻子烦躁的说:“能唠咱就唠,不能唠,往后谁也别搭理谁,别整天跟个二逼似的找骂!” 钱龙嘬了嘬嘴角没吭声,杨晨递给我一支烟说:“郎朗,我不是替侯瘸子说话,就是感觉他整这事儿完全没必要,他根本不差那点钱,这段时间严打又特别厉害,听说他都被喊到派出所好几回了,这个节骨眼上他能为了十万块钱绑架你爸?” 听到杨晨的话,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打电话时候,那人好像说,让我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给他交出去。 卢波波歪着脑袋喃喃: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钱龙脾气暴躁的踢了一脚装钱的袋子咒骂:“什么是不属于咱的东西?除了这十万块还能有啥?” 卢波波连忙摆摆手说:不是龙哥,我隐隐约约记得好像。。 钱龙不耐烦的说:“你这脑子还不赶我,能记住个蛋蛋。” 就在这时候,我兜里的手机又响了,看了眼还是江静雅的号码,我赶忙接了起来说:“你别难为我爸,我马上过去!”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尖锐的喊:速度快点,我这个人耐心不好!” 放下手机,我赶忙催促杨晨出发,脑子里乱哄哄的,竭力回忆着今天发生过的一切,快到二医院后门的时候,我让杨晨停车,压低声音朝他说:“晨子,你和波波别过来,隔着远点使手机录下来像。” 杨晨沉思几秒钟后点点头,从电动车车座底下翻出来一把剔骨刀提给我说:“你俩自己注意点,情况不对就赶快跑。” 钱龙直接抢过来剔骨刀,脱下来上衣裹住,撇撇嘴说,这玩意儿在我手里比他手里作用大。 杨晨拧着眉头说:“就因为你虎逼,没分寸,老子才不想让你拿刀!” 钱龙一步跨出去,夺过杨晨,龇牙一笑说:“你别管了!” 我拎起装钱的袋子和钱龙并肩朝着医院后门走去。 医院后门紧挨着一条叫“水塔路”的窄街,据说以前死过人,所以一到晚上整条街都静悄悄的,脚步声踩在水泥路上格外的清晰,我的心跳也不由加快许多。 昏黄的路灯底下停着一辆没熄火的白色“捷达”车,一个穿着黑色T恤,长得高高瘦瘦的男人背手站在车旁边,等我俩走过去,他直接朝我伸出手问:“东西拿来没有?” 我瞪着眼珠子朝车内望去,车窗上贴着深色的车膜,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我后退两步反问他:“我爸呢?” 那男人大概三十岁出头,留着半长不长的分头,小眼睛,鹰钩鼻,瞅着就不像什么好东西。 “你爸在。。”他顺手指向旁边的“捷达”车,我下意识的转过去脑袋,哪知道他突然几步跨到我面前,一把抢过来我手里的袋子,随即直接底朝天往出倒,几捆钞票顿时洒落一地。 他弯下腰,手速很快的拨拉地上的几捆钞票,然后又不死心的抓起手提袋摇晃几下,确定什么都没有后,抬头看向我厉喝:“草泥马,我问你东西呢?” “去你爹个老篮子!”钱龙猛然蹦起来,两手握着拿他衣裳包裹的剔骨刀,照着那男人脑袋就劈了上去。 那男人反应特别快,迅速起身,抬起胳膊挡在脸前,同时抬腿一脚狠狠踹在钱龙的肚子上,把钱龙踹出去两米多远。 我来不及多想,也慌忙抡起拳头照着他脑袋砸了上去。 我一拳怼在他的后脑勺,感觉给捣在铁板上一样生硬。 那男人回过来身子,两手掐住我的腰,就跟拔萝卜似的直接抬起来,随即把我重重扳摔在地上。 刹那间我感觉自己后脊梁上的骨头好像快要断掉一般,疼的在地上来回滚动。 那个男人直接骑在我身上,一把掐住我的脖颈,额头上的青筋爆鼓,喘着粗气低吼:“我特么问你东西呢?把东西还给我!” 我被他掐的几近窒息,剧烈挣动身体,可仍旧执拗不过他, 就在这时候,杨晨突然跑出来,攥着一块板砖径直拍在那男人的脑袋上,男人疼的闷哼一声,一手捂着脑门,一手甩直拳头,“咚”一声砸在杨晨的肚子上。 杨晨捂着小腹,痛苦的蹲在地上。 解决了杨晨,男人再次扼住我的脖颈低喝:“东西到底在哪?” “警察同志就是这里。。” 距离我们不到十米远的医院后门,猛然传来一道银铃般的声音。 那男人抬头看了一眼,松开我,拿指头戳着我脑门威胁:“你最好把东西给我保管好,过两天我还找你!” 说罢话,他迅速站起身,像只灵猴似的钻进车里,“轰”的一脚油门踩到底,几秒钟后捷达车完全消失。 卢波波笨拙的从花丛中爬出来,一手搀住我,一手扶住杨晨问:“你们没事吧?” 这时候,从医院后门也跑出来个穿着护士装的窈窕身影,站在我前面轻声问:“喂,你们要不要紧?” 我抬头一看竟是江静雅,焦急的抓住她的胳膊问:“我爸呢?” 她吓了一跳,慌忙甩开我的手掌说:“你爸在病房呢。” 我二话没说,拔腿就往医院里面跑,当推开病房门,见到我爸正安然无恙的躺在床上打呼噜时候,我眼泪差点没掉出来,高高悬着的心才总算沉了下来。 以此同时,一大堆谜团也瞬间出现在我脑海中。 走出病房,钱龙、卢波波、杨晨全都黑着脸从走廊的椅子上坐成一排,江静雅局促不安的也站在旁边。 看了眼卢波波怀抱着手提袋,我糟糕的心情稍稍缓和一些,不管咋说钱没丢就是好事。 不得不说江静雅确实是个美女,将近一米七的身高,即便包裹在宽松的护士服里仍旧散发着令人血脉贲张的魅力,再加上她精致的小圆脸,透着股小家碧玉的气息,着实很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然而此刻,我却对这个美女没有丁点非分之想,我皱着眉头看向她问:“为什么刚才那个人会用你手机给我打电话?” 江静雅支支吾吾的回答:“他说。。他是警察,说你偷了别人东西,本来想用你爸手机给你打电话的,你爸手机没电,我说我白天正好给你打过电话,所以。。” 钱龙“腾”一下站起来,指着江静雅的鼻子就开骂:“*长没长脑子,他说他是警察你就信啊?那我要说我是你爹你是不是还得给我磕个头啊?” 江静雅的眼圈顿时红了,小声喃喃:“我怎么知道有人敢冒充警察。。” 钱龙不解气的再次臭骂:你他妈没想到的事儿多了,是理由不?假如今天那个狗坷垃把我们几个都弄死,你能负的起责吗? “我。。我。。”江静雅一句话没说完,直接蹲在墙边呜呜哽咽起来。 我强压着心底的怒火,深呼吸几口后,站在江静雅的面前,指了指自己脸颊说:“我确实不算什么好东西,但绝对不偷不抢,以后请不要戴有色眼镜看人,感谢你对我爸这段时间的照顾,麻烦帮我们办理一下出院手续吧。” 她满脸是泪的仰头看向我,抽抽搭搭的说:“我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再说我刚刚还救了你们,至于对我这么凶么?” 钱龙喷着唾沫星子低吼:“我还特么是不是还得给你摆两桌表达一下谢意昂!” 我挡住钱龙,尽可能拿出平静的语气说:“麻烦帮我办一下出院手续,波波,去喊辆出租车。” 江静雅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站起身说:“这么晚了,财务室早没人了,怎么帮你办手续?” 我舔了舔嘴上的干皮说:“那行,今晚上我先接我爸出院,明天再来补办吧。” “不行!”江静雅直接伸开双臂挡在病房门口,摇头说:“我得对我的病人负责……” 035 蠢萌小可爱 面对江静雅的寸步不让,我的眉头越拧越紧,刚刚才压下去的邪火瞬间又蹿了起来。 我指着她鼻子质问,你能负什么责?打着配合警察的名号诓骗病人家属就是你所谓的负责吗? 江静雅红着眼睛低下脑袋说:我有错我承认,我可以给你道歉,对不起。 “算了郎朗。”杨晨走过来拍了拍我后背眨巴两下眼睛,压低声音说:“别待会再把医院保安给招来了。” 冲我说完以后,杨晨又看向江静雅说:“行,我们今晚上不接病人出院,从走廊坐一宿总没问题吧?” 江静雅咬着嘴唇没吭声,不过仍旧挡在病房门口,看架势还是信不过我们。 杨晨靠了靠我肩膀,又朝钱龙和卢波波使了个眼色,我们几个直接起身来到楼道里。 卢波波递给我一支烟说:“朗哥别生气了,她估计就是个电影看多了,正义心泛滥的小女孩,整天幻想自己是女主角,帮着警察一块缉拿坏人。” 杨晨笑了笑说,其实现在的社会挺缺少她那种较真的人。 “钱少没少?”我吐了口烟雾问他。 哥仨异口同声的回答:“没有。” 说罢话,我们几个同时陷入了沉寂当中。 情况已经一目了然,对方并不是冲钱来的,可除了这十万,我们别无所长,我根本不明白他嘴里喊得“东西”到底是啥玩意儿。 一根烟抽罢,卢波波挪揄的说:“朗哥,我总觉得今晚上那个男的特别眼熟,一定在哪见过,但是又想不起来了。” 钱龙拍了拍后脑勺接话说:“你要这么说,我也感觉有点印象,好像确实搁哪见过那个人。” 杨晨嘬着烟嘴轻问:“他说的东西到底是啥玩意儿啊?” 我们仨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脑袋。 闲扯半天也没聊出个所以然,我们再次回到病房走廊,结果看到江静雅仍旧站在病房门口。 看到她的模样,我心微微一软,叹了口气说:你睡觉去吧,我们保证说到做到。 江静雅摇摇脑袋,揉了揉红肿的眼角低声说:“值班护士不能睡觉,在服务台里趴着和这里没什么区别。” 我又朝着哥几个摆摆手说:“你们也回去吧,别都从这儿熬着。” 钱龙固执的摇摇脑袋说:“我走了,你那点小战斗力还不够人一拳揍呢。” 说着话钱龙推搡卢波波一下,努嘴说:把钱拿回去,拎着这么老些钱太扎眼。 卢波波拨浪鼓似的摇摇头脑说:“我一个人不敢。” 杨晨抽搐两下鼻子说,算了,待会军哥过来,波波晚上去我那睡吧。 等了大概十多分钟,身穿一身灰色工作服的大军出现在我们面前,杨晨简单跟他说了下刚才的事情经过,大军只是很随意的点点脑袋,并没有多问任何。 倒也符合他的性格,认识好几天了,大军对我们向来都是冷冰冰的态度,倒不是说他这个人装,我感觉他可能就是那种不善言辞的人。 钱龙自来熟似得搂住大军肩膀说:“军哥,今天晚上你要是在,指定能把那个逼养的揍的满地找牙。” 大军笑了笑说:不一定,这个世界上能打的人多了去,我真算不上啥人物。 看大军似乎对我们今晚上的遭遇并不感兴趣,我顺势转移话题递给他一支烟问:“军哥,钱差不多凑够了,地方你选的咋样了?” 大军刚接过去香烟,倚靠在病房门口玩手机的江静雅冷不丁出声:“喂,医院不许抽烟!” “事儿妈!”钱龙阴阳怪气的冷笑。 大军把烟别在耳根子后面,清了清嗓子说:“目前我相中两个地方,一个在新城区,紧挨着几个新建小区,不过租赁费比较高,一年三十万起步,水电另算,还有一个就是烧烤广场对面的雪糕厂,价格便宜,稍微装修一下就可以干,因为守着烧烤广场,客流量不用愁,最主要的是雪糕厂里有两个挺大的冷库,咱们拿到手,可以改造成室内烧烤。” 杨晨眨巴两下眼睛说:“室内烧烤可是个大优势,不光解决了阴天下雨的问题,还没有季节限制,冬天咱也照样可以卖。” 大军点点头说:“不过雪糕厂离着烧烤广场太近了,很容易闹出来矛盾,这点你们提前想好。” 我琢磨了好半晌后问:“雪糕厂的租金是多少?” 大军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说:“十五万左右,这是雪糕厂负责人的名片,你可以跟他联系。” 我直接把名片推给他,干笑说:“一事儿不烦二主,这事儿一直都是你打听的,还是你来谈吧,万一对方看我们年龄小,搞不好还会坑我们。” 大军满眼意外的望向我问:“不怕我在中间吃回扣?” 杨晨马上接过话茬:“不能,你肯定不会坑自己人,昨天我们几个还在微信群里商量,让你给我们当经理,分你干股呢。” 大军声音很小的喃呢一句“自己人”,随即咧嘴笑了:“那行吧,我明天再去谈谈,看看还能往下压多少钱,不过我有言在先,如果盘下来雪糕厂干的话,麻烦事肯定少不了,毕竟这是虎口夺食的事儿,晨子你肯定清楚烧烤广场管理处的都是一帮什么玩意儿。” 我们沉默几秒钟后,卢波波率先挥舞两下拳头,一副要日天的凶狠模样低吼:“公平竞争没问题,但谁要偷摸使绊子,我肯定不带惯着的。” 钱龙拍了拍胸脯朗声道:“你快拉倒吧,每次跟人干仗你总没影,这种时候还得看你们皇上哥!” 杨晨同样点点头说:“挣钱的事儿不存在让步!” 我深呼吸一口,豪气云天的说:“既然都想好了,那就干吧!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寒暄几句后,大军带着杨晨和卢波波离开医院,空荡荡的走廊里只剩下我和钱龙还有江静雅仨人。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之前忙的时候还没感觉饿,这会儿一坐下,我和钱龙的肚子就开始咕噜噜的打起了鼓。 钱龙梭着自己缺了半颗大门牙的嘴巴捅咕我:“朗哥,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去买饭咋样?” 我兴高采烈的应战,不是我吹牛,跟别人玩,我兴许不是对手,但玩钱龙我闭着眼都能赢,这傻狍子打小就只会出石头。 没任何意外,几分钟后钱龙耷拉着脑袋往电梯里走,边走边拿自己的左手“啪啪”拍着右手咒骂:“让你他妈就知道出石头。” 等钱龙走进电梯,我掏出手机扫了眼微信,看到王影跟我说了好些话,刚想点进聊天界面,结果手机屏幕猛然一黑,没电了。 我暗骂一声倒霉,揣起来手机,又百无聊赖的侧头打量起江静雅,这妞瞟了我一眼,立马嫌弃的把脑袋转到另外一边。 虽然她脾气挺操蛋的,脑子好像也不太好使,但确实是个极其称职的护士,哪个房间有咳嗽声,或者有什么微弱动静,她都会马不停蹄的赶过去,反正整个晚上,除了她以外,我没看到其他护士。 看她跑的满头大汗,我笑呵呵的问:“诶,你们这层就你一个值班护士么?” 江静雅挽起散落在耳边的碎头发说:“三个,有个怀孕了,有个今天不太舒服。” 我下意识的掏出香烟,刚准备点着,一瞅见她杀人似得目光,赶忙又塞回烟盒里,打趣的说:“合着她俩都在坑你呗。” 江静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护士帽,撇撇嘴说:“我发现你这个人思想特别成问题,总把所有人都想象成你自己,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似得赖皮。” 我赶忙摆摆手说:“得得得,咱俩还是别唠嗑了,一说话就容易吵。” “好像我多稀罕跟你说话一样。”她摆了我一眼,转身朝护办室走去。 我禁不住咧嘴笑了,这妞如果不犯迷糊,不总摆出那副高高在上模样的时候,其实还是蛮可爱的。 没一会儿她拿着两个苹果走到我旁边,递给我一只,声音很小的说:“喂,今天的事情对不起了,是我太欠缺考虑。” 我开玩笑的打趣她:“真没诚意,我要是你,就请我吃顿饭。” 她嘟着粉嫩的小嘴说:“请就请,不过明天白天我要休息,晚上吧,晚上我请你吃饭。” 我和她随意聊着天,打发漫漫长夜,唠了差不多能有半个多小时,我猛然想起来钱龙,这家伙就算跑到新城区买饭,这个点也该回来了啊,赶忙朝着江静雅说:“借我手机用一下……” 036 老爷子出院了 按下钱龙的号码以后,我才想起来这犊子的手机好像早没电了。 焦躁的骂了句脏话,我趴到走廊的窗户口张望半晌,总算看到他一瘸一拐的走进医院。 我禁不住咧嘴笑了。 江静雅走到我旁边,声音轻柔的问:你俩很要好吗?我看你们好像经常在一起。 我抽了抽鼻子说:“我跟他的关系咋说呢,只要他站在我旁边,我就觉得踏实,他不在我边上,我就跟好像没穿裤衩似的,浑身凉飕飕的,你能理解那种感觉不?” 江静雅愣了几秒钟,随即捂着小嘴笑的前俯后仰。 我白了她一眼调侃:“你不光笑点低,反应还迟钝。” 江静雅揉了揉眼眶笑出来的泪水嘟囔:“切,明明是你说话太损,哪有把朋友比喻成裤。。比喻成那个的,不理你了,我得回护办室填填表格,你答应过我的,今晚上不会接你爸出院。” “坏人说话向来都算数。”我拍了拍胸脯保证。 目视她扭着小蛮腰走进护办室,我心说这姑娘简直纯洁的像张白纸,稍微过线的点话都说不出口,在今天这个女孩动不动就张嘴说“卧槽”的社会里,简直比大熊猫还少见。 瞎捉摸的过程,钱龙趿拉着脚步从电梯里走出来。 我瞪着眼珠子看向他问:“你特么上郊区买宵夜了?” 总共半个来小时没见,这家伙好像经历了一场浩劫,上衣被撕扯了好几条口子,满裤腿全是泥点子,一双鞋子沾满了泥土。 钱龙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一屁股坐在塑料椅子上嘟囔:“我要说我发现了奥特曼的坟墓你信不?” “你不如直接告诉我,你抽空拯救了一把世界。”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抻手替他拽下来脑袋上粘着的几根茅草,递给他一支烟问:“你到底干啥去了?趁着小护士没在,赶紧抽。” 钱龙吐了口烟雾,压低声音说:“我刚才看到那辆捷达车了。” 我眼珠子立时间鼓了起来:“医院后门那辆?” 钱龙点点头说:“对!我一路跟踪他,你绝对想不到车子最后开到哪了。” “别*卖关子,快说!”我烦躁的踢了他一脚催促。 钱龙吞了口唾沫回应:车子开进了富贵园!我在门口的花池子里趴了半天,没看到他出来,敢情那货是个有钱人。 他嘴里提到的“富贵园”是县城数一数二的高档小区,在我们这个平均房价四五千左右的十八线的小县城,富贵小区绝对算得上恐怖如斯的存在,平均房价两万起,还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到楼层。 但凡能在富贵园住的都是非富即贵,混政的、经商的,投机倒把的,以前杨晨在那儿当过几天保安,跟我们说小区里几十万上百万的车随处可见。 钱龙夹着烟卷看向我问:郎朗,你说那么有钱的人,到底找咱要啥东西? 我不耐烦撇嘴说:我特么要知道,早就给他了。 琢磨半天我也没想明白,我们这种社会最底层的小喽啰怎么会和“富贵园”的达官贵人扯上关系,干脆也不想了,爱啥啥吧,车到山前必有路。 我和钱龙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到后半夜,不知不觉就互相倚靠着对方昏睡过去。 再一睁开眼,天色已经完全大亮,走廊里过来过去的全是人,钱龙靠在我肩膀上正吧唧嘴巴说梦话,我一把推醒他,腰酸背痛的伸了个懒腰,猛不丁一条毛毯从我身上滑落下去。 钱龙抠了抠眼屎,抓起来毛毯,迷迷瞪瞪的仰头嘟囔:咦?天上下毛毯雨了? 我看到毛毯底下居然还有张白纸,随手捡了起来,纸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睡醒以后记得把毛毯叠整齐送回护办室,你父亲的手指和后腰伤口还没完全痊愈,记得让他定期换药,落款的地方画了一张吐着舌头的笑脸。” 钱龙眼尖,抻手就要抢:“啥玩意儿啊?给我看看。。” “你个写名字都得靠翻字典的选手,能看懂鸡毛。”我推搡开他,将纸条对叠放进了口袋,然后又仔仔细细的拍打干净毛毯上的灰尘,折整齐后,送回了护办室,嗅着毛毯上的清香味,我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好了起来。 之后,我和钱龙忙前跑后的给我爸办理了一下出院手续。 刚打算走人,刘洋拎着一大堆水果和营养品推开病房门笑盈盈的走了进来,乐呵呵的问我爸:“叔,身体恢复的咋样了?昨晚上才听朗哥说你住院了。” 我爸坐在床沿乐呵呵的回答:“已经不碍事了。” 这段时间老头吃饭、睡觉都比较有规律,整个人明显胖了不少。 “都跟你说了,不用来不用来,你看你瞎客气啥呀。”我嘴上虚头巴脑的推辞着,不过手一点没闲着,直接一把接过刘洋手里的东西。 “操,跟我还扯这些。”刘洋笑骂一句,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看向我问:“今天出院是吧?那正好,我开车来的,先把叔送回去,完事咱们中午一块吃顿饭。” 我拿肩膀靠了刘洋一下说:瞅你内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吧,答应请你吃大餐肯定不会食言,不过今天中午不合适,我不得陪老王好好吃顿团圆餐啊? 刘洋笑着抓起夹在腋窝底下的钱夹子,故意露出一条缝子,露出里面红通通的一大摞钞票,然后他吧唧嘴说:“不用你请,我请,确切的说是我舅要请你们。” 钱龙立马跟看到亲人似的,搂住刘洋的脖子贱笑:诶卧槽,发财了啊洋仔。 刘洋得意洋洋的抿了抿自己的“瓜皮头”,顺势搀住我爸胳膊说:“叔也跟我们一块热闹热闹去。” 我爸挪揄的摆摆手说:“我就不去了,你们年轻人吃饭喝酒,我从边上呆着不自在,正好我回家收拾收拾,昨天邻居老刘头来看我的时候说华夏物业正招保安呢,我俩下午一块去试试。” 听到我爸的话,我微微一愣,心里涌过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么多年来,我早就习惯他的好吃懒做,突然听到他说要去找工作,我真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内疚。 尽管我心里挺暖和的,但是嘴里仍旧不留情的说了一句:“别没事找事,你身上伤没好利索,不用逞能,饿不死你!” 我爸伸手摸了摸我后脑勺说:“你一天比一天岁数大,过两年该娶媳妇了,我趁着现在能动赶紧挣俩钱。” 钱龙贱不溜秋的从边上数念:“叔,我朗哥不是差媳妇的人,这两天好几个小姑娘哭着喊着要跟他搞对象。” 我一脚踢在钱龙屁股上笑骂:“滚犊子,再调侃我真削你!” 正笑闹的时候,病房门再次被推开,杨晨和卢波波走了进来。 杨晨冲着刘洋打了声招呼:“真热闹哈,刘洋也在啊?” “听说叔病了,过来看看。”刘洋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头讪笑。 刘洋和杨晨过去闹过点小矛盾,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刘洋喝完酒爱吹牛,总炫耀自己混的如何如何好,杨晨看不惯他,觉得这个人特别假。 有次两人都喝多了,干了一架,刘洋被杨晨揍的下巴颏脱臼,从那以后他俩几乎不会坐在一张桌上喝酒。 生怕两人待会又闹起来,我赶忙朝着杨晨眨巴眼示意,杨晨会意的点点脑袋。 几分钟后,我们一帮小年轻簇拥着我爸走出医院。 刘洋邀请我爸一块吃口饭,老头死活不跟着去,最后自己拦了辆出租车回家了。 等我爸走后,刘洋笑着朝着杨晨和卢波波说:“一块吃口饭吧?” 看杨晨想拒绝,我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抢在前面说:“吃饭是小事儿,但在有言在先哈,谁要喝完酒就变身,别怪兄弟们群殴他。” “肯定不会。”刘洋笑着摆摆手说:“咱中午上江月楼吃海鲜,房间我订好了,你们先打车过去,我到富贵园接一趟我舅。。” 037 时来运转? 听到刘洋说要去“富贵园”,我和钱龙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对视一眼。 我笑嘻嘻的搂住刘洋说:咱舅住富贵园呀,要不我陪你过去溜达一圈? 刘洋手指头套在车钥匙里晃悠两圈,挺无所谓的说:“行啊,正好我今天带着门禁卡呢,可以领你到别墅区看看,不跟你吹牛逼,咱临县也就富贵园能看到欧式、美式的大别墅。” “呵呵。。”杨晨扭头轻笑了两声。 钱龙靠了靠我胳膊眨巴眼说:“朗哥,陪洋仔视察富贵园的机会让给我成不?我从小就有个梦想,一定要在私人别墅前面拍几张照,晨子没去过江月楼,你不领着点他,我怕这傻儿子迷路。” 边朝我挤眉弄眼,钱龙边朝着杨晨的方向努努嘴。 我想了想后说:“行呗,给你个实现梦想的机会。” 卢波波缺心眼似的跟着起哄:“我也去,带我一个呗。” 当着刘洋面,我们也不方便多说什么,最后刘洋领着钱龙和卢波波钻进“奥迪A6”里扬尘而去。 杨晨不屑的吐了口唾沫说:“郎朗,你要提前告诉我,他在医院,我就不过来了,待会吃饭你们去吧,我跟他真尿不到一个壶里,省的再干起来,谁也下不来台。” 我搡了他一下出声:“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忘不了了呗?都*玩好几年的朋友,至于不?刘洋除了爱吹个牛,其实人品正经不错。” 杨晨埋怨的瞥了我一眼说:“你瞅他内副嘚嘚瑟瑟的屌样吧,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有个土豪舅舅,还有你俩也是,不就特么个富贵园嘛,真想看,哪天我领你们过去,至于冲他赔笑脸不?” 一看杨晨误会了,我赶忙解释:“不是你想那样的,昨晚上。。” 我把钱龙昨晚上的发现跟杨晨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通。 杨晨揉了揉后脑勺说:“我咋越听越迷糊了呢,那个男的不是侯瘸子的小弟吗?” 我摇摇头说:“鬼知道他究竟是哪一派的,我刚才寻思跟着刘洋混进富贵园,如果能找到他,就跟他面对面谈谈,问问他到底想要啥玩意儿,我只要有肯定给他。” 杨晨斩钉截铁的出声:“绝对是啥见不得光的东西。” 我斜楞眼珠子瞟视他两眼撇嘴说:“你这话说的比皇上长得还特么没营养,走吧,咱先回家把你的电三轮送了,完事给老王买点吃的。” 刚才我爸走的太匆忙,我都没来得及给他拿点钱,我这会儿都替他愁得慌,车费应该拿什么给人结。 十几分钟后,我和杨晨回到家。 刚一院子,就看到我爸戴着个破草帽正在大扫除,家里跟遭了贼似的摆了一大堆破烂,我上学时候的书本,掉了扇叶的电风扇,他屋里的两组烂柜子,扔的哪哪都是。 见到我回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和蜘蛛网问:“你不是喝酒去了吗?” “怕你饿坏了!”我语气梆硬的把刚才从路边买的盒饭递给他,又指了指地上的一大堆破烂问:“你摆弄这些东西干啥?” 我爸笑呵呵的说:“十几年没收拾过了,想着趁这两天有时间,好好整理一下,你这些书还要不要了?不要我就直接卖给收破烂的。” 我脸色缓和了不少,抽了口气说:“先吃饭吧,一会儿我跟你一块收拾。” 我爸连连点了两下脑袋,坐在门槛上开始扒拉盒饭,边吃边吧唧嘴:“往后别给我买盒饭,微信上都说了,这些玩意儿全是拿地沟油做的,死贵死贵,还容易致癌,想吃啥咱自己做,实惠又卫生。” 看着他,我心里从未有过的满足,印象中他从来不会收拾家务,更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管咋说,通过这次侯瘸子的事情,他能变个人,我是真打心眼里高兴。 吃到一半,他猛然放下盒饭,从裤兜里掏出个黑皮笔记本递给我说:“对了,刚才收拾里屋的时候,我从床底下捡到个小本,不知道你有啥用,我没敢乱扔。” 我接过本随意翻了几页,突然想起来,这玩意好像就装在我们放钱的手提袋里,刹那间昨晚上那个男人的模样过电似的出现在我脑海里,难不成他指的“东西”是这个本子? 我把笔记本递给杨晨问:“晨子,你认识这上面写的数字是啥意思不?” 杨晨瞄了几眼说:“应该是银行卡号吧,对,肯定是银行卡号,我有张建行卡,开头就是436742。。” 就在这时候杨晨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哼哈”几声后,朝着我说:“皇上他们到了,催咱赶紧过去呢。” 我爸摆了摆手朝着我笑道:“你们快去吧,我反正闲着没事干,一个人慢慢倒腾。” 猛不丁我发现他的两鬓好像多了几撮白毛,深呼吸一口气,从兜里掏出几百块钱塞给他说:“累了就歇着,回头我喊钱龙他们过来一块干,没吃饱自己待会再随便买点啥,别去打麻将就行。” 他忙不迭推搡说,我有钱。。 “给你就拿着。”我硬塞到他手里,拽着杨晨就跑出了院子。 坐在出租车里,我随意翻动着笔记本,陷入了沉思。 如果那个男人找的真是这个本子,为啥不直接说?难不成这本上有啥一戳就破的大秘密?可除了一些银行卡号和零星的几个类似人名的汉字外,并没有别的东西啊。 再有就是这个笔记本为什么会好端端落到了我们手上,十万块钱是刘洋他舅给的,装钱的袋子也是他舅给我们的,袋子里多出来个本子他舅不可能不知道啊。 我正瞎揣摩的时候,出租车已经开到了“江月楼”。 卢波波正伸了大长脖子站在门口等我们,见到我俩下车,他赶忙迎了过来,朝着我嬉皮笑脸的说:“朗哥,天大的好消息,刘洋他舅想让咱们几个去他公司上班。” “去他公司上班?”我迷惑的眨巴了两下眼睛,这事儿貌似有点扯,我们几个一没学历,二没技术,到地产公司上班能干嘛,总不会因为昨天帮他舅搞定了那栋小平房,他舅就专门雇我们干拆迁吧。 我左右张望两眼问卢波波:“皇上跑哪了?” 卢波波翻了翻白眼说:“包房里呢,侯瘸子、李俊峰、张鹏都在。” 一听到侯瘸子的名儿,我就浑身起膈应,皱着眉头说:“给皇上打电话,咱撤。。” 我刚说完话,刘洋就从饭店里走了出来,薅住我胳膊笑着说:“来都来了,撤啥撤,是不是不给你洋弟面子?” 我拧着眉头说:“我不是冲你,错过今天回头我请你和咱舅喝酒赔罪。” 刘洋略带请求的喃喃:“非让我舅亲自下来喊你啊?刚才我都听皇上说了你和侯瘸子之间的矛盾,有我舅在这儿呢,他不敢咋地,别卡我脸行不?” 杨晨拍了拍我后背说:“就是别卡咱刘总的脸,再说了,你不上去,侯瘸子越发觉得咱好像怕他。” 刘洋连拉带拽的把我拖进饭店,边走边小声说:“走吧走吧!朗哥我跟你交个底,今天你和皇上真的时来运转,我舅想让你们来公司上班,往后咱可以天天在一块吹牛打屁,你不开心啊?” 跟随刘洋走进包房,大圆桌周围已经坐了不少人,刘洋他舅坐在主位上,侯瘸子、张鹏、李俊峰依次而坐,旁边还坐了几个穿白衬衫的中年人,昨天在拆迁工地上我都见过。 钱龙坐在靠门口的地方,边上替我们留了几个空位。 见到我进门,李俊峰皮笑肉不笑的翻了翻白眼球出声:“操,我还以为要来个什么重量级的人物,敢情是这么个玩意儿。” 钱龙皱着眉头刚要起身,我直接抢在他前面开口:“别老抻着张死了好像没人埋的*脸说三道四,你是个选手啊……” 038 扬眉吐气 本来我没想跟李俊峰较真,可这逼总是没完没了。 放在平常我忍忍就过去了,但今天刘洋他舅请吃饭,一方面是面子的问题,还有可能会关系到我们未来,所以我态度必须得强硬,甚至做好了干一架的准备。 李俊峰“蹭”一下站起来,随手抓起桌上的餐盘指着我叫嚣:“你他妈说谁?” 我歪着脑袋,指着他鼻子一字一顿的冷笑道:“我他妈说你呢!” “去尼玛的!”李俊峰抄起烟灰缸直接朝我砸了过来。 餐盘缸擦着我的侧脸飞了过去,“嘭”的一声砸在墙上,碎了一地。 我直接举起旁边的椅子就往他身上凿,另外一边的钱龙和杨晨径直朝着李俊峰就走了过去。 “朗哥、皇上,都别冲动!” “算了,算了。。” 刘洋和那几个穿白衬衫的中年人赶忙挡住我们,不停的劝架,我趁乱照着李俊峰的身上踹了好几脚。 “都特么松开我!”李俊峰咬牙切齿的推搡阻拦他的几个中年人,指着我呜嚎:“小逼崽子,我今天肯定弄死你。。” 侯瘸子“呼”的一下站起来,一把揪住李俊峰的脖颈,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扇在他脸上,瞪着眼珠子呵斥:“你要干啥?打我脸还是打陆总的脸?整个临县就他妈属你横了呗?” 李俊峰脸上的肌肉抽动两下,老老实实站在旁边低下脑袋。 侯瘸子又是一巴掌掴在李俊峰脸上咒骂:“给我滚出去!” 李俊峰耷拉着脑袋,快速拽开包房门走了出去。 侯瘸子舒了口气,扭头朝着刘洋他舅抱拳道:“不好意思陆哥,让你看笑话了。” 刘洋他舅微笑着摆了摆手。 他舅一瞅就是那种干大事的人,刚刚我们连喊带打的时候,他压根没挪位置,始终都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 张鹏笑嘻嘻的站起来,拍了拍侯瘸子后背出声:“大哥,消消火,年轻人嘛,总得有三分火气,陆总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咱这点小动静他肯定不会放在心上。” 侯瘸子哼了一声,一屁股崴坐下来,眼神阴鹫的瞟了我们几个一眼。 这个时候房间门突然被“咣”的一下推开。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剃着八字胡的青年突兀的闯了进来。 他先是扫视一眼地上的玻璃茬子,完事又挨个从我们这些人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侯瘸子的脸上,嘴角微微上翘说:“挺热闹嘛,吃饭都能吃出*来,老侯啊,你现在越来越会玩了。” 侯瘸子脸色不自然的站了起来,点头哈腰的抓起桌上的苏烟,递给对方一支:“这么巧冉队,你也过来吃饭啊?” 我认得这个八字胡,上次我们在烧烤广场跟管理处那帮人干仗,就是他把我们薅到公安局的,我记得他叫冉光曙。 冉光曙推开侯瘸子递过去的烟,昂着脑袋说:“是挺巧的,我在隔壁房间都能听到你们吵吵,咋地帮派开例会呐?” 侯瘸子陪着笑脸连连摇头:“冉队说笑了,我就是个干小买卖的人。” 冉光曙拿指头戳了戳侯瘸子的胸脯出声:“你不是没进去过,应该比我更了解监狱是啥生活,我不管你和上面是哪种关系,但在我任职期间,你最好别让我麻烦,我麻烦了,你会很麻烦!” 侯瘸子像个三孙子似的连连点头回应:“明白,明白!” 训斥完侯瘸子,冉光曙又扭头看向我们,摇了摇脑袋,背手走出了房间。 等冉光曙离去以后,侯瘸子才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珠子,自己给自己圆面子的朝着刘洋他舅讪笑:“实在是我最近被盯得紧,要不然就凭他个大案组小队长,我一个电话立马让他扒皮。” “我懂。”刘洋他舅惜字如金的应了一声。 我顿了顿朝着刘洋他舅鞠躬道歉:“我跟着刘洋一块喊您舅吧,对不起舅,您好心请我们吃饭,我们没给您涨脸。” 钱龙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舔了舔嘴角冲着我贱笑:“咱舅不能跟咱一般见识,再说了咱舅也不瞎,刚才眼睁睁看着到底谁先挑事的,我说的对吧舅?” 杨晨推了钱龙一把低声说:“闭上你的大丧嘴。” “哈哈。。”刘洋他舅顿时被逗乐,指了指钱龙,扭头朝着刘洋说:“你要有这小子一半脸皮厚,你舅妈淘汰下来那辆X5早就给你开了,往后跟你这几个哥们多学着点吧。” 刘洋闷闷不乐的“哦”了一声。 看屋里一片狼藉,我赶忙跑出来招呼服务员进来重新收拾了一下,一切弄利索后,我们几个才坐下,全都目视刘洋他舅,就跟上学时候听老师布置作业一样。 刘洋他舅沉默片刻后,举起脸前的酒杯笑呵呵的说:“都别拘谨,算起来你们全是我陆国康的贵人,昨天如果没有诸位帮助,拆迁房的问题不会那么顺利解决,这杯我敬各位。” 说罢话,他扬脖直接将半两白酒干了下去,旁边一个中年人很有眼力劲的又替他续上,他松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说:“老侯咱们不是一年两年关系了,可以没有你帮衬,我们地产公司这几年不会那么顺风顺水,这杯我敬你。” 侯瘸子赶忙殷勤的捧起酒杯吱声:“陆哥客气了,我得多谢您赏我饭吃才对。” 我这才看明白,敢情侯瘸子一直都属于刘洋他舅的私人拆迁队,难改昨天张鹏关系亲密的跟工地负责人走在一起。 刘洋他舅轻抿一口酒,又侧头看向我和钱龙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陆国康,酒场无父子,你们也别跟着刘洋论了,直接喊我声陆哥,既显我年轻,还不生分。” 钱龙骚里骚气的瞄了一眼刘洋,坏笑:“这。。合适不大外甥。。” “滚犊子。”刘洋黑着脸瞪了眼钱龙。 我抽了口气朝着陆国康微微点头喊了声陆哥,同时心情激动的从桌下踢了钱龙脚两下,我感觉正题应该快要来了。 果不其然,陆国康点燃一支烟后,眯着眼睛慢悠悠的又开口:“我昨天虽然没亲眼看到屋里的场面,但事后也听很多人提起过,你们应该知道,我是干房地产的,拆迁守迁之类的麻烦事肯定少不了,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来我公司任职?” 侯瘸子“咚”的一声把酒杯放下,棱着眼睛质问:“陆哥,你这是啥意思?是不是我哪办的不到位,以前拆迁的活您都是交给我干的,怎么突然让这俩小兔崽子接手了?” 陆国康似乎已经提前想到了侯瘸子的反应,把烟盒递给他,爽朗的笑道:“你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咱们合作不是一两年了,我怎么可能把你一脚蹬开,大工程还是你帮干,一些边边角角的零活交给这几个孩子,你也知道我公司全部走的是正规程序,不能每次遇到麻烦,都喊你,对不对?” 侯瘸子的脸色稍稍缓和一些,闷着脑袋“嗯”了一声。 陆国康又看向我们微笑着问:“你们小哥几个怎么想的?有这个意愿吗?” 钱龙猴急的张嘴就问:“陆哥,工资怎么算?” 陆国康微笑着说:“一月五千,有活乱算,平常我不限制你们干什么,但我需要的时候,必须随叫随到,咱们可以签正式的合同。” “这。。”钱龙眼神*的望向我。 在我们这个平均工资不到三千的小县城,五千月薪绝对算得上白领,别说钱龙心动了,我其实也有些安奈不住。 不过可能是因为我爸过去经常被人忽悠着赌钱的缘故,我干什么事情都会下意识的先考虑会不会有圈套,看着面色平静的陆国康,我咬了咬嘴皮,艰难的说:“陆哥,你容我们回去商量商量,再给你答复可以吗?” 陆国康意外的瞟了我一眼,随即笑着点点头说:“当然没问题,考虑清楚了,你可以随时给刘洋打电话。” “对了,陆哥,还有个事儿。。”我想起来那个黑皮笔记本,正打算掏出来的时候,他的手机突兀响了,陆国康赶忙比划了个安静的手势后,才接起电话。 半分钟后,他放下手机,歉意的站起身,举起酒杯朝我们说:“不好意思各位,我公司有点急事,我得马上回去一趟,你们慢用,刘洋记得把账结清……” 039 小荷才露尖尖角 说完话,陆国康直接抓起衣架上的西服套上。 我站起来喊了一嗓子:“陆哥。。” “回聊吧老弟。”陆国康拍了拍我肩膀神色匆忙的走出包房。 我忙不迭说:“不是,我有点事儿。。” 不等我说完,包房门已经“咣”的一下关上。 陆国康刚走,那几个中年人也纷纷起身告辞,不过会儿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一伙和侯瘸子、张鹏几个人。 侯瘸子瞥了眼我,阴阳怪气的冷笑:“破鞋头生了个好儿子啊,小家伙我给你句忠告,在外面玩没那么简单,想要一口吃成胖子,你还差很远!” 我表情平静的端起酒杯点头说:“谢侯叔提醒,一口吃不成,我就多吃两口呗,反正还年轻。” 侯瘸子两手抱在胸前压根没有想跟我碰杯的意思,他旁边的张鹏斜着眼轻笑:“你懂不懂规矩?才出来混几天,就想跟我大哥平举杯?第一杯你应该先敬他!” 杨晨棱着眼珠子站起来出声:“你好像脑袋让屁嘣了,这跟出来混多久有关系么?动物园里的王八活的时间长,养好了它能给你送终,你没事还管它叫爹啊?再说了,他是你大哥,跟我们有鸡毛关系!” 钱龙分别拽了拽我和杨晨的衣角,笑呵呵的说:“朗哥,你就多余搭理他,晨子你嗓子不好,别冲他们喊,咱喝咱的呗。” 我笑了笑,坐下身,朝着旁边不尴不尬的刘洋举杯道:“来弟兄们,咱集团敬洋仔一杯,没有我社会大洋哥,咱今儿也吃不上这顿好的。” “干杯。。” “敬洋哥!” 我们几个直接无视掉侯瘸子和张鹏,嘻嘻哈哈的将酒杯碰在一块。 侯瘸子“嚯”的一下站起来,冷哼一声,铁青着脸摔门而去。 张鹏慢悠悠的站起来,朝着我们嘬嘴“啧啧”两声,笑呵呵的说:“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不狠狠摔两跤记不住疼,回见吧大弟们!” 我舔了舔嘴唇反讥:“我们都属铁的,即便摔在地上也是嘎嘎冒火星!” 张鹏没再多说什么,晃着八字步走出包房。 钱龙不屑的吐了口唾沫轻蔑的出声:“你们瞅他那两步迈的,好像生怕扯着篮子似的。” “哈哈。。” 我们一帮人全都被逗乐了,就属卢波波笑的声儿最大。 我白了眼卢波波臭骂:“你还好意思笑?赶紧捂嘴蹲墙角反省去,奶奶个哨子的,刚才我们都揍李俊峰,你特么跑哪去了?” 别看卢波波长得五大三粗,实际上这孩子没什么胆量,几次我们跟人干仗,他不是落在最后面,就是像个电线杆似的杵着不动弹,我倒是没什么,就怕钱龙和杨晨心里多想,所以抢在他俩前面先开口训斥。 卢波波委屈的辩解:“我动手了,只是动的不太明显,我朝他脸上吐了好几口唾沫星子!” 钱龙忍俊不禁的笑道:“你真特么是个才子,老太太过马路我都不扶,就服你!” 我赶忙转移话题招呼道:“快让服务员上菜吧,饿的我这会儿瞅谁都像肉饼。” 没多会儿,一盘盘我过去从来没见过的生猛海鲜被端上桌。 此刻屋里也没啥外人了,我们一帮狼崽子甩开膀子就开造。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小时,我们几个才打着饱嗝从饭馆出来,刘洋说要回公司报账,跟我们闲扯几句后就直接闪人了。 只剩下我们四个大眼瞪小眼的彼此对视,钱龙抓了抓后脑勺嘟囔:“操,这就完事了啊?我还寻思洋仔肯定得领咱到洗浴中心腐败一下子。” 我笑着推搡他一下说:“别占便宜没够昂,刚刚你要第三盘大闸蟹的时候,没看刘洋眉毛已经绿了。” 钱龙一拳头轻怼在我胸口,怒气冲冲的质问:“你还好意思说我,老子问你,陆国康让咱去他公司上班多美的事儿,你为啥不答应?一个月五千块钱,你告诉我上哪找这肥差去?” 我歪着脑袋反问他:“你老姨家的表哥本科毕业,他现在一个月多少钱?” 钱龙想了想回答:“也就三千出个头吧,说咱的事儿你扯他干屌毛。” 我脸色正经的说:“他本科毕业一个月才三千,咱几个高中没毕业挣五千,你告诉我,凭啥?长得帅还是脑子好,陆国康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放着侯瘸子不用,找咱几个小玩意儿?” 钱龙、杨晨、卢波波异口同声的望向我问:“因为啥?” 我没好气的撇嘴说:“我哪特么知道为啥,反正我觉得天上不会掉馅饼,这种事儿咱没什么经验,回头找个岁数大的问问。” 钱龙搓了把脸说:“要不问问你爸去?他过去一直都在社会上玩闹。” 我一巴掌扇在他脑袋上臭骂:“咋问?我说我们几个打算跟人混社会,你给传授点经验?你说他能不能拿皮带抽烂我的嘴?晨子你给军哥打个电话,我感觉大军肯定懂这里头的事儿。” 杨晨低声回答:“军哥今天去崇州了,说是见个朋友,得明天晚上才回来。” 我想了想又问:“晨子,你跟大军处这么多天了,摸清他啥底细没?” 杨晨摇摇头说:“摸不透,军哥这个人不爱说话,白天不是闷头睡大觉,就是出门遛弯,晚上收摊回家,我想跟他聊聊,他基本上也不接话茬,我只知道他姓吕,老家不是HB省的,平常喜欢喂喂野猫啥的。” 我点燃一支烟说:“算了,等他从崇州回来咱问问他,走吧,先去我家帮忙收拾。” 本来我想问问陆国康,黑皮笔记本的事情,可他好像对这事儿压根不知情,我寻思可能是我们弄错了,等下回见面再问吧。 回到我家,我爸一个人正“吭哧吭哧”的从堂屋往外抬床,我们几个赶忙过去搭把手,边往出挪床,钱龙边嘴欠的问:“老爹,你这是准备给我朗哥装修新房啊?” 我爸憨笑着说:“我寻思把东西全挪出来,再找个民工给重新刷刷墙,这墙从我结婚那年都没动过,你看脏兮兮的,瞅着就让人心情不好。” “尽没事儿找事。”我嘴上虽然埋怨,不过心里早就乐开了花,看来这次他是彻底想通了,打算换个新面貌去迎接新生活。 看从边上不知道该干啥,我皱了皱鼻子说:“你歇着吧,想动的话,就给我们烧壶水先晾着。” “好!”老头马上奔着厨房跑去。 杨晨踢了我一脚努嘴:“你嘴真骚,明明盼着老头好,还非要板着脸。” 我咧嘴笑了笑说:“我怕他没记性,你们先搬着,我把手机充上电去。” 钱龙不满的嘟囔:“狗逼,给你家干活你都偷懒。” 忙忙碌碌的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临近太黑的时候,东西基本上全都挪了出来,我手机刚好响了,看了眼是王影的号码。 我接了起来没正经的调戏她:“啥事啊大主播,想我了啊?” 王影怨气满满的哼哼:“昨晚上给你发那么多信息你没看见啊?” 我笑呵呵的说:“手机没电了,骗你钱龙生儿子没屁眼。” 钱龙抓起我胳膊就啃了一口:“滚你大爷哒。” 王影接着问:“你们这会儿在哪呢?” 我扫视一眼乱糟糟的小院说:“在我家干活,今晚上约不了啊,你要闲得慌也可以来我家搭把手。” “切,你才闲呢,你家住哪里?” 我调侃道:“咱是邻居,不过我住胡同,王家巷子101号,来的时候啥也别买哈,家里啥都有。” “不要脸。”王影撒娇似的笑骂一句,挂掉了电话。 放下手机,钱龙和杨晨、卢波波全都看外星生物似的瞟着我。 我摸了摸脸颊问:“瞅啥?没见过又帅又能干的小哥哥啊?” 卢波波狼狗似的吐着舌头说:“牛逼啊朗哥,啥啥没咋地,就敢直接让人来咱家?” 我撇撇嘴说:“来鸡毛,换成你是小姑娘敢随便往人家里跑嘛,赶紧干,待会让老王给咱做炒饼。” 我们几个接着开始倒箱腾柜,干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左右,一道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朗在家吗?” 我下意识的扭过去脑袋,结果当时就傻了。 王影竟然真来了,不光她来了,还领着谢媚儿和另外一个女孩,王影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袋子里全是蔬菜。 “呃。。你真跑过来了?”我尴尬的摸了摸额头。 王影今天打扮的很清凉,上身穿件类似篮球服的长款T恤,底下穿条奶白色的小短裤,一对白皙修长的大腿格外扎眼。 钱龙眨巴两下眼珠子瞄向王影的胸口,坏笑着吧唧嘴:“小荷才露尖尖角,荷包蛋上俩大枣。” 谢媚儿一步蹿过来,直接拧住钱龙的耳朵,撅着小嘴骂:“往哪看呢。。” 040 全都赶一块了 谢媚儿一把揪住钱龙的耳根子,后者立马疼的龇哇乱叫。 一圈人顿时被这对活宝给逗乐了,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走到王影面前干笑着说:“没想到你们会真来。。” 王影看了看我,温婉的一笑说:“你是开玩笑,可我当真话听了,我们能帮你干点什么?” 卢波波捏着鼻子怪叫:“什么都不用干,只要你出现,我朗哥就嘎嘎开心。” 我捡起个饮料瓶一下子砸在卢波波身上笑骂:“滚蛋!” 王影羞红着脸,用一种让人猜不透的眼神打量了我一眼,随即莞然一笑。 我爸估计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从厨房里走出来,迷惑的望向王影和正跟钱龙打闹的谢媚儿:“来。。来朋友了啊?” “叔叔好。”王影乖巧的冲着我爸打了声招呼:“我叫小影,是王朗的。。的好朋友。” “叔叔好,我是媚儿。”谢媚儿一把推开钱龙,也古灵精怪的吐了吐舌头。 我家基本上没来过女孩子,我爸有些紧张的忙不迭出声:“你。。你们好,快别站着了,来屋里坐吧。” 说着话他欠身往里让,猛地瞅见一院家具才想起来东西都搬出来,干涩的笑了笑说:“有点乱,你们等等哈,我去给搬凳子。” 站在王影旁边的另外一个女孩也满面微笑的点了点脑袋:“别忙了叔叔,不碍事的。” 我这才注意到王影旁边的女孩,那女孩应该比我们稍微大一点,估计二十出头,穿一身简洁的牛仔的背带短裤。 马尾辫,单眼皮,薄薄的红嘴唇,五官单看的话并不算特别漂亮,但凑在却有种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丽,见我打量女孩,王影微笑着介绍:“这是媚儿的远房堂姐,叫陈姝含。” 我还没来得及吭声,卢波波立马像只敏捷的猴子似的蹿了过来,伸出脏兮兮的爪子吱声:“堂姐你好,我叫卢波波,号称咱们临县的吴亦凡,今年十八岁,双子座的。。” 陈姝含温柔的回应:“叫我含含就可以。” 王影提起手里的蔬菜朝我晃了晃问:“王朗,厨房在哪?” 我朝着我爸说道:“爸,你领她们去厨房吧,我身上太脏了,别待会把灰尘都抖落进锅里。” “诶!”我爸如梦初醒似的赶忙回应一声,同时客气的说:“你看你们,来我家做客还买菜。。” 王影摇摇头,特别会说话的撒了个小谎:“不碍事的叔叔,本来我打算邀请王朗他们去我家吃饭的,待会我给你们露一手。” 三女跟随我爸一块进了厨房,没多会儿就听见屋里传来洗菜、洗碗的声音。 钱龙捅咕我胳膊两下,龇着缺了大门牙的嘴巴吧唧嘴:“好姑娘,绝逼是个好姑娘,你一句话立马放下矜持过来,再说这年头哪还有会做饭的女人,朗哥你赚翻了,是吧波波?” 卢波波抻着脖子,眼神呆滞的望向厨房,梦呓似的嘟囔:“我感觉自己好像堕入了爱河,含含。。名好听,人也美,最主要的是性格太特么温柔啦。。” 我缩了缩脖子无语的说:“这傻孩子又病了。” 钱龙踢了卢波波屁股一脚坏笑:“我刚才听媚儿说,她堂姐还没对象,不过择偶标准特别高,她堂姐最喜欢干活利索,有力量的男人了。” “干活有力量的男人?”卢波波眼神猛然一亮,一把扒拉开正扫地的杨晨,挽起袖管就喊:“都歇着,让我来!” 院子里顿时荡起一阵尘土,卢波波边吭哧喘气的扫地,边梗着脖颈吆喝:“干活的感觉真叫爽啊,我最热爱劳动了!” 杨晨拍拍手走到我旁边问:“这逼受啥刺激了?” 杨晨向来对除了他对象以外的其他女人不太感冒,所以刚刚王影她们来的时候,他也只是象征性的打了声招呼,就继续埋头干活了,丝毫没有注意到我们刚刚聊天。 钱龙一脸高深莫测奸笑:“爱情的力量是无解的,对了晨子,咱媳妇快放假了吧?” 杨晨故意攥着拳头发出“嘎巴嘎巴”的脆响,斜眼打量钱龙问:“你是不是皮又痒了?” 钱龙立马服软,双手抱拳讪笑:“开个小玩笑,你看你急啥眼。” 杨晨这个人平常大大咧咧,咋逗都问题,但唯独不能拿他对象和爹妈开玩笑,包括我们这几个关系不错的兄弟也不行。 我掏出烟盒给哥几个发了一圈,咧嘴笑道:“晨子,王小萌快放假了吧?等她放假咱一块茂岭山玩吧,我听说那边弄了个水上乐园,挺不错的。” 一提起王小萌,杨晨的嘴脸不自觉的上翘起来,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点点脑袋说,行啊!小萌正好快过生日了。 杨晨的手机屏保是他和他对象的合影,只要闲暇下来,他就会掏出手机瞅。 卢波波亢奋的干着活,我们仨从边上没心没肺的抽烟打屁,没多会儿,一阵饭菜的香味飘满小院。 我们几个把桌子刚支起来,谢媚儿就端着一盘菜站在厨房门口喊:“洗手,吃饭!” 不到二分钟,一盘盘色香味美的小菜就上了桌。 我叼着烟说:“我去买箱啤酒。” 刚走出院子,我兜里的手机就响了,看了眼竟然是江静雅的电话,我迷惑的接了起来。 江静雅清爽的声音瞬时传出听筒:“喂,晚上六点半咱们在新城区的爵士岛咖啡见面哈,我已经定好位置了。” 我扭头看了眼我家院子,王影她们正忙碌的往出端菜盛饭,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笑问:“你这话说的我稍微有点迷茫,去爵士岛咖啡干啥?” 江静雅语速飞快的催促:“少装蒜,你不是让我请你吃饭赔罪嘛,不跟你说了,我手机要没电了,你准时点昂。。” 我这才想起来昨晚上跟江静雅开的玩笑,忙不迭的喊:“诶不是,喂?喂!” 电话那边已经没了声音,我再打过去,提示我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看来这妮子的手机是真没电了。 我正琢磨着应该怎么联系江静雅的时候,王影从院里走出来,满脸狐疑的问我:“吃饭了,你干嘛去啊?” “你们先吃,我买箱啤酒,马上就回来!”我心虚的笑了笑,快速把手机揣进口袋,朝着胡同口的小卖部走去。 边走我边犯愁的琢磨应该怎么办?王影她们辛辛苦苦跑家里做饭,我如果半当中撂摊子闪人,自己都觉得往后没脸跟她见面了。 可如果不去新城区赴约,江静雅又该咋整?她现在手机打不通,万一傻乎乎的从餐厅等一晚上,到时候我更难交代,好不容易才让她对我印象改观了一点点。 从小卖部抱了一箱啤酒回家,我也琢磨好了,大不了待会吃到一半,我借口出门办事,然后麻溜打车去趟新城区,跟江静雅陪个不是,再回家继续跟王影她们玩。 回到家,大家都在等我,我爸朝我挤眉弄眼的说:“郎朗,你应该感谢小影她们,今天的饭全是她们几个做的。” 谢媚儿捂嘴浅笑:“主要是小影和我堂姐,我就凉拌了根黄瓜。” 陈姝含也连忙摆摆手说:“我也只是打打下手,小影才是掌勺的。” 卢波波单手拖着腮帮子精神病似的呢喃:“连拒绝都拒绝的这么温柔,女神。。” 我抓起酒瓶想要给她倒酒:“小影辛苦了,来,我敬你一杯。” 王影红着脸摆摆手,小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喝酒。” “呃。。”我懵圈的望着她。 “啧啧啧。。” “哟哟哟!” 钱龙、卢波波和杨晨全都拍着桌子怪叫起哄。 谢媚儿在钱龙腰上拧了一把,挥舞着小粉拳吓唬:“啧什么啧,不会喝酒很丢人吗?” 我爸赶忙笑呵呵的打圆场:“不喝酒好,喝酒太误事儿,郎朗你们几个往后也少喝,家里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谢谢你们这帮孩子!” 钱龙乐呵呵的吧唧嘴:“想热闹还不简单啊老爹,往后你天天喊我们过来。” 我瞪了他一眼笑骂:“滚你大爷的,我家大米是拿石头换的啊?” 说说笑笑中,我们纷纷拿起筷子。 实话实说王影的手艺真挺好的,吃的哥几个满嘴全是油,可一想到江静雅还在餐馆等我,我的心神就稍稍有些慌,时不时总掏出手机看两眼。 可能是看我心不在焉,王影替我夹了一筷子菜,轻声问:“是不是吃的不太习惯。。” 041 自己找别扭 面对王影满是关切的眼神,我不自然的缩了缩脑袋,随即赶忙塞了一口菜进嘴里,结果不小心被呛住了,顿时剧烈咳嗽起来。 王影赶忙拍了拍我后背,随手从兜里掏出面巾纸递给我,笑着说:“你慢点吃,不够我再炒。。” 我抹了一把嘴边憨笑说:“主要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杨晨拖着下巴颏,故意拖着长音吧唧嘴:“皇上啊,你说咱们这几只明晃晃的大灯泡从这儿杵着是不是有点碍眼?” 钱龙装腔作势的歪着脑袋起哄:“有吗?我觉得挺好啊,世界就该充满光。” 我瞪了眼他俩吓唬:“别涮我昂,不然真削你俩!” 另外一边的卢波波已经完全把我们当成了空气。 殷勤的替陈姝含又倒水又夹菜,跟个大狼狗似的吐着舌头笑问:“含含姐,你什么星座的?” 陈姝含微笑着回应:“我狮子座。” 卢波波可算逮着机会了,抻出狗爪子就要握陈姝含的小手,嘴里还没正经的耍贱:“哎呀,双子座和狮子座最配,快给我看看你掌纹,我以前跟爸学过周易。” 也不知道是卢波波太着急抓空了,还是陈姝含故意躲闪,这夯货身子前倾,脸朝地,“吧唧”一声摔了个大跟头, 刹那间,把我们全都被给逗的喷饭了。 卢波波跟个大熊猫似的,笨拙的爬起来,拍打两下身上的尘土,尬笑:“没坐稳。” 看我爸一个人孤零零坐着,王影又赶忙替他夹了一筷子菜说:“叔,你多吃点笋,上年龄的人吃笋降血稠。” 我爸受宠若惊的赶忙摆手:“不用管我,你们吃,你们吃。。” 钱龙替我爸倒上半杯酒坏笑:“老爹,采访一下你此时此刻的心情,是不是老澎湃了?” 我爸直接笑成了一朵花,也不应声,闷着脑袋边吃边傻笑。 说老实话,我挺感动的,王影要模样有模样,性格脾气也不错,还会哄大人开心,这样的女孩配我,那简直富富有余,可不知道为啥,我总觉得我和她之间好像还差点什么。 大家边吃边闹腾,不知不觉已经快八点半了,但根本没有散场的意思,特别是我爸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喝点酒,又开始跟人讲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腥风血雨”,几个女孩倒也配合,全都表现出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 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干咳两声说:“你们先吃着,我出去给个哥们送点东西,马上就回来。” 钱龙喝的两只眼珠子有点发直,扬起脑袋问我:“给谁送东西啊?送啥?” “你不认识。”我白了眼他,朝着王影歉意的笑了笑说:“很快就回来,等我哈!” 王影张了张嘴想问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乖巧的点点脑袋说:“那你路上慢点。” “嗯!”我应承一声,拔腿就往大门外面跑。 隐约听见钱龙嘟嘟囔囔的说,他的哥们我全认识啊。 跑出胡同,我火急火燎的拦下一辆出租车。 二十多分钟后,来到江静雅说的“爵士岛咖啡厅”。 刚下车,我就看到身穿一袭白色小洋裙的江静雅站在餐厅门口。 我连忙跑过去,没等她开口,就抢先一步道歉:“不好意思啊,家里出点急事,来晚了。” 江静雅柳眉倒竖,抬起胳膊看了眼腕表,板着脸说:“你还有没有时间观念,如果你有事,大可以提前告诉我,我也不会傻乎乎等你两个多小时。” 我低眉顺眼的陪着笑脸说:“我给你打电话了,你手机没电。” 江静雅余怒未消的娇喝:“我手机没电,你亲自过来通知我一声很难吗?” 我摸了摸鼻头讪笑说:“我这不是来了嘛,消消火,咱先吃饭,我请你好不好?” 江静雅满是厌恶的看了我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再见”俩字后,转身就走。 我一把薅住她的手腕说:“你看你,不就来晚一会儿嘛,不至于哈?” “你松开我?”江静雅使劲摇晃两下胳膊,声音尖锐的喊叫。 顿时间,不少行人,纷纷看向我们,怕人把我当成耍流氓的,我连忙松开了她。 江静雅冷哼一声,继续转身走人,我小跑着跟在她旁边解释:“我家今天大扫除,好几个朋友帮忙,人家忙活完,我总不能让人饿肚皮吧。” 江静雅冷着小脸,步伐飞快的往前走:“和我有关系吗?我没要求你必须来赴宴,但告诉我一声不过分吧?好了,既然你已经解释清楚了,那么请回吧,咱们再见,不对,是再也别见!” 这娘们以前肯定是练田径的,穿着裙子、高跟鞋竟然走的比我跑的还快。 我喋喋不休的劝导:“你看你,这点小事儿真不至于,不就一顿饭嘛,我请你行不?” 江静雅停下脚步,瞪着一对好看的杏仁眼从上到下扫视我一遍,仰嘴冷笑:“我再跟你说一遍,这和吃饭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你这个人的人品和对待事情的态度,咱们既不算朋友,也不是什么亲近的人,你放我鸽子无所谓,但我希望你以后尽量守信一些,对自己和别人都是一种尊重!” 我捏了捏鼻头干笑说:“行,我知道错了,我道歉行不?” 江静雅淡漠的点点头说:“我接受你的道歉了,再见!” 我无语的说:“你不是都不生气了嘛,咋还走啊?咱一块吃口饭呗。” 江静雅再次抬手看了眼腕表,不挂一丝表情的说:“我的时间不可能全部交给你支配,我也有朋友,有自己的生活圈子。” 说罢话,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直接钻了进去。 我还想再解释点什么,出租车已经绝尘而去。 我站在原地使劲拍了自己脑门一下咒骂:“我特么就是贱的难受,放着在家里好吃好喝不行,非跑过来受这份闲气!” 抽了根烟后,我也拦了辆出租车准备回家。 刚坐进车里,我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竟然是昨晚上在医院掐着我脖子要“东西”的那个男人,他径直走进了路对面的“沃尔玛”超市里。 我忙不迭蹿下车,拔腿就撵了出去,出租车司机从后面臭骂:“傻逼,你特么有病吧!” 等我跑进超市,那个男人已经消失不见。 我从一楼挨个找到顶层,又从顶层找到一楼,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始终没发现那家伙的身影,我是真想薅住他问问,是不是要那个黑皮笔记本,如果是的话,我立马给他。 被人惦记的滋味不好受,尤其还是被一个明显会功夫的狠人惦记,那份感觉就更煎熬了。 看实在找不到他,我才心有不甘的打车回家。 回到家,饭局已经散了,钱龙、卢波波和谢媚儿凑在一起打扑克,王影坐在椅子上玩手机,我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渍问:“老王和晨子呢?” 钱龙扬起贴满纸条的大脑袋说:“你爸去邻居家借宿了,含含说想做炒海鲜的生意,晨子领着她去烧烤广场转转,熟悉一下咱这儿的夜摊的氛围。” 我心情烦躁的嘀咕:“尽整事儿,不让他倒腾非倒腾,弄的晚上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钱龙豁着嘴角说:“咋没地方,去我那呗,我租的房子一天都没睡过呢,等我打完这把咱就出发,正好再喝会儿,媚儿、小影你们去不?” 谢媚儿随口问了一句:“你那有地方睡没?” 钱龙挤眉弄眼的坏笑:“必须的必啊,两室一厅,咱俩一间,郎朗和小影一间,波波睡客厅。” 谢媚儿踹儿子似的,很习惯的蹬了钱龙一脚娇骂:“滚蛋,你们仨一间屋,我和小影、我堂姐一间屋……” 042 相遇奥斯卡 钱龙这货绝对有受虐倾向,过去搞了好几个对象,每个从他面前都乖的像只猫,结果他最多处一个礼拜就散伙,可是面对“暴力”的谢媚儿,我发现他简直是百依百顺,就差没给人跪下来请安。 被谢媚儿蹬了一脚,钱龙非但不恼,反而笑呵呵的点头说:“行行行,你是社会姐,你说了算中不?” 我走到王影跟前,看她正低头在玩“连连看”。 估计是找不到可以连成一块的东西,她歪着脑袋,轻皱柳眉,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格外的可爱,我欠欠的戳了戳她手机屏幕说:“这俩颜色不一样嘛。” 王影吓了一哆嗦,慌忙扬起脑袋问:“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开玩笑的打趣:“大姐你也太专注了吧,我都站你旁边半个小时了。” 王影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把手机揣起包里,看向我问:“东西给你朋友送去了?” 我敷衍的点点脑袋说:“今晚上辛苦你了,老王很久都没像今天这么笑过了。” 王影脱口而出:“一顿饭而已,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每天。。” 说着说着,自己可能也觉得有点太暧昧,赶忙站起身问:“你家厕所在哪?” 我指了指大门外说:“在外面,没灯,我陪你去吧。” 王影臊红着小脸“嗯”了一声。 我俩肩膀往门外走,钱龙特别欠削的抻直脖子怪叫:“胡同口有摄像头,对啃的时候注意点昂,千万别被现场直播了。” 卢波波不满的嘟囔:“你咋跟个碎嘴老娘们似的呢?一对Q要不要?” 钱龙蹦起来甩出两张扑克牌:“诶我操,我看你真是分不清大小王了,王炸!” 旁边的谢媚儿抬手就是一巴掌掴在钱龙后脑勺上谩骂:“你4不4傻?人家一对Q你甩俩王?跟你一家,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和王影相视一笑,一块走出大门。 王影走进黑咕隆咚的厕所,我则站在不远处抽烟,隐隐约约听到一阵“潺潺”的流水的声音,王影马上咳嗽几声,想要掩住声音,结果反而让我听得更加清晰。 怕她尴尬,我没话找话的问:“你直播间现在人气咋样?” 她语气中透着一股浓浓的失落说:“还那样,现在有才艺会搞笑的主播太多了,我打算再坚持一段时间,如果还没效果的话,说明我没有吃这碗的运气,那我就到媚儿她们酒店去上班。” 我叹了口气,感同身受的说:“运气这玩意儿其实跟裤衩似的,别人看不起摸不着,但没有还真不行。” 说话的过程,王影面红耳赤的从厕所里走出来,朝我莞尔一笑说:“你真幽默,如果你去当主播,说不准能火。” 我微微一怔,心底闪过一抹莫名的情愫。 同样的笑话,江静雅听完骂我耍流氓,可王影却说我幽默。 或许这就是有没有眼缘的事儿吧,待见你的人,即便你挖鼻屎,她可能都觉得很潇洒,不待见你的人,即便你把夜空洒满烟火,她都认为你是在污染大气层。 见我低头发愣,王影走到我面前柔声问:“刚才,你其实并不是去给朋友送东西吧?女人有第六感的,特别是在意某件事或者某个人的时候,那种感觉特别灵。” 我错愕的长大嘴巴,干笑一声说:“你的第六感真不灵,我就是去给一个哥们送充电器了,他白天把充电器落我家。。” 王影打断我的话,眼中带笑的说:“王朗,我没有想追究你到底去哪,咱们只是朋友,就算有一天更进一步,我也不会禁锢你,我只是想告诉你,讲真话是说话成本里最低的,一句假话,往往需要十个百个去圆,听者累,你更累。” 我死鸭子嘴硬的辩解:“小影,我真是去给朋友送东。。” “不听不听我不听,反正我说的都对!”王影调皮的捂着耳朵跺脚,等我不说话了,她才放下双手说:“刚刚钱龙说去他家喝酒是么?咱们走吧?” 我俩刚要进门,钱龙他们正好走了出来,钱龙朝着我努努嘴说:“土豪洋请喝酒,刘洋约咱去奥斯卡摇会儿头,我都答应他了!” 我也没多太过抵触,点点脑袋说:“那走呗!不过待会他要是提起去他舅公司上班的事儿,你别接话茬,我今儿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儿不简单,等大军回来,咱好好研究研究。” 钱龙不耐烦的摆摆手应付:“安了,我又不傻!” 几分钟后,我们一行人打了两辆车,直奔“奥斯卡”慢摇吧。 奥斯卡是我们县城为数不多的几家慢摇吧之一,因为消费便宜,加上老板特别会做生意,时不时的搞点送酒的活动,所以县城很多年轻人都喜欢到那儿玩。 上学的那会儿,我们这帮人倒是经常跑去玩,不过自从被开除以后,别说摇头了,每天吃饭都成问题,我和钱龙自然再没去过。 到地方以后,望着门口熟悉的拱形门进口,钱龙亢奋的狼嚎:“妹子们,哥哥又回来了。。” 卢波波斜眼哼哼:“某些人啊,真是挨打没够!” 果不其然,钱龙还没嚎完,一记从天而降的大巴掌直接甩在他后脑勺上,谢媚儿两手抱在胸前彪悍的眨眨眼睛。 钱龙愤怒的说:“你特么有病啊,打我干啥?你又不是我媳妇,还管我侩妹子?” 谢媚儿撅着小嘴挑衅:“侩妹子我不管,但你声音太难听,老娘听的不舒坦,咋地?” 钱龙无语的揉了揉鼻子撇嘴:“好男不跟寡妇斗!” 迎接他的,又是一阵嘁哩喀嚓的大巴掌,我们一帮人笑呵呵的走进“奥斯卡”。 刚一进门,一股子音浪扑面而来,劲爆的DJ音乐跟砸墙似的“咣咣”直响,晃眼的镭射灯变幻闪烁,晃得人眼根本睁不开,舞池当中疯狂扭动腰肢的男男女女们让人仿佛置身在另外一个世界。 我们费了半天劲才找到坐在卡间里的刘洋。 除了刘洋以外,还有两三个人,都是我们过去那一伙的,只不过自从被开除以后,这些人基本上都跟我断了联系,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上。 我礼节性的朝那几个昔日的“兄弟”点头打了声招呼,拽着王影坐到最边上。 钱龙懒得做这些表面功夫,理都没理,直接和卢波波坐下身子。 见到王影和谢媚儿,刘洋眼珠子立马亮了,故意从兜里掏出“奥迪”车钥匙放在桌上,扯着脖子问:“两位美女喝点什么?威士忌还是芝华士,你们随便点,我请客!” “啤酒就可以!”谢媚儿倍儿豪爽的应了一声,不再搭理他,扭头继续跟钱龙闹腾。 王影则倚在我旁边,很随意的点点脑袋。 一看俩妞压根没往自己的车钥匙上瞅,刘洋尴尬的又拿回来,举起酒杯喊:“都不是外人,老兄弟见面,咱共同走一个!” 钱龙自顾自的拿起酒瓶喝了一大口,完事摆摆手说:“你们喝吧,我摇会儿去!老长时间没放松了。。” 说罢话,他直接拽起谢媚儿和卢波波走进舞池当中。 我笑着替他打马虎眼:“他就这狗脾气,别搭理他!一会儿就好了,涛儿、正龙,你俩最近忙啥呢?” 这俩人一个叫程正龙,另外一个叫钮涛,我们都是一个班的,以前钱龙没少因为他俩跟人干仗。 钮涛摸了摸鼻头干笑:“上京城打了一段时间工,混不下去又跑回来了,最近打算跟着咱洋哥干。” 我随意点点脑袋说:“那挺好的,跟着土豪洋绝对有前提。” 刘洋看了眼王影,乐呵呵的问我:“朗哥,这是你对象啊?也不给兄弟们介绍介绍。” 没等我吱声,从旁边走过来俩家伙,其中一个剃着“西瓜太郎”的波波头,直接凑到王影跟前,贱不拉几的拿指头勾了下王影的下巴颏调笑道:“哟呵,这不是小影嘛。。” 043 狗仗人势 没等我吱声,从旁边走过来俩家伙,其中一个剃着“西瓜太郎”的波波头,直接凑到王影跟前,贱不拉几的拿指头勾了下王影的下巴颏调笑道:“哟呵,这不是小影嘛。。” 我眯眼一看,不禁咧嘴笑了。 暗道今晚上来“奥斯卡”的熟人还真不少,不想竟然会撞上刘琪这个傻篮子,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也不至于在修车厂干不下去。 尽管后来的事实证明我不到修理厂上班是好事,但我心里头始终都憋着口闷气,我一巴掌拍在刘琪的狗爪子上,不耐烦的呵斥:“草泥马,别给我制造削你的借口,听明白没?” 刘琪这才注意到我,眼珠子突兀瞪大,下意识的往后倒退一步,喃喃:“王朗。。” 我“蹭”一下站起来,指着刘琪的鼻子吐了口唾沫:“咋地老铁,嫌上次不够红,还想再火一把呗?” 王影赶忙拽了拽我胳膊劝阻:“王朗算了。。” 站在刘琪旁边,一个梳着中分头,满脸青春痘的青年,瞪着眼珠子低吼:“你特么谁呀!琪哥跟他对象说话有你什么事儿?” “我是你爹!”我抬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顺手抄起个啤酒瓶。 刘洋一个猛子蹦起来吆喝:“草泥马,闹事是吧!” “你麻勒痹,跟谁俩呢?”钮涛和程正龙也叫骂着站了起来。 估计看我们人多,中分头捂着腮帮子没敢吱声,刘琪咬着嘴唇指了指我,拽上自己同伙拔腿就跑。 看对方跑没影了,刘洋顿时来状态了,拎着酒瓶咬牙切齿的骂咧:“草特么的,也就是我今天心情好,不然肯定撅折你俩狗腿!” 我笑了笑没作声,捧着酒瓶扬脖灌了一大口,可能看我心情不太好,王影推了推我胳膊小声说:“王朗,真不至于,我和刘琪之间真没什么,以前我俩是搭档,但现在没任何关系了。” 我侧头看了眼她,言不由衷的说:“不用解释,我也不是你的谁。” “你。。”王影被我顶的半晌没说出来一句话,最后红着眼睛起身说:“我去趟卫生间。” 我轻飘飘的回了一句:“楼上左拐。” 等王影离开以后,刘洋跟我碰了下酒瓶劝解:“朗哥,这就是你小肚鸡肠了昂,这年头谁还没过来几次对象,碰上个前任多正常呐。” “呵呵。”我再次笑了笑,扬脖继续喝酒。 猛不丁我看到坐在对面的刘洋惊呼一声:“你们干啥的?” 刚要扭头看是啥情况,“嘭。。”的一声脆响,一个酒瓶子直接砸在我脑袋上,玻璃茬子飞溅,我脑袋一沉,被人薅住衣领拽了起来,根本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又被人踢倒在地。 刹那间六七个人围着我“咣咣”猛踹,边踹边骂街。 几分钟后,那几个家伙停下脚步,将我围成一个圈,一个剃着小短头,身板消瘦的青年蹲在我面前,拍了拍我脸颊冷笑:“小逼崽子,还认识我不?饭店的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你他妈居然敢打我干弟弟,你说这事儿怎么处理?” 我摸了摸脸上的血迹,艰难的爬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凭着蛮力将他按倒,咬牙切齿的抬起胳膊就是一拳砸在他脸上:“李俊峰,我草泥马!” “草泥马,磕他!”脑后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七八只脚瞬间踹在我后背上,我压在李俊峰的身上,根本来不及还手,任由雨点一般的拳打脚踹落在我身上。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我耳边突然传来“嘭!”的一声脆响,半截酒瓶子落在地上,紧跟着我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嚎,后面踹我的人立马消停。 我扭头一看,见到钱龙脸色铁青的握着半截酒瓶子,虎齿一般的酒瓶碎片上鲜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他对面一个剃着光头的青年,捂着小腹痛苦的半蹲在地上,其他人迅速散开。 钱龙攥着酒瓶指向其他人高嚎:“谁行事?” 卢波波赶忙扶起来我,我刚起身,抬腿就照着李俊峰的脑袋“咣”的踹了一脚。 李俊峰叫嚷着爬起来,掐住我脖颈还手,我俩全都摔在地上,动手撕巴了起来。 卢波波臭骂一声,帮着我抬腿往李俊峰的脑袋上狠跺。 “怎么回事?” “都散开!” 这时候几个穿制服的慢摇吧内保走了进来,费劲巴巴的将我和李俊峰分开,我气喘吁吁的指着李俊峰咆哮:“疯子,你记住我这句话,今年我指定干折你一条腿!” 李俊峰同样喘着粗气嚎叫:“逼崽子,有种咱们去门口!” 起初那几个内保并没有看到被钱龙捅了一酒瓶的那个光头,只是不耐烦的将我们分开,当发现那个光头躺在地上已经休克的时候,一个内保赶忙喊叫:“这帮人,一个都不准走,全都扣下来,我报警!” 刘洋直接摆摆手站到旁边吱声:“跟我没关系。” “我也是路过的!”钮涛和程正龙也很应景的走到刘洋的旁边。 我拿身子挡住钱龙,压低声音说:“你快走!” 钱龙支支吾吾刚要说话,谢媚儿眼疾手快的搀住他胳膊往旁边拽:“老公,别看了,咱回家吧。” 等他俩消失在人群中,刘琪大声吆喝:“就是刚才那个小矮子捅人的。” 几个内保慌忙去找,但早已经没有钱龙的身影。 见到他俩安然离去,我大松了一口气,不过我们剩下的人可没那么好的运气,直接全都被五大三粗的内保们反扭胳膊按倒在地上,包括李俊峰也没跑了。 几分钟后,慢摇吧的音乐停止,灯光也全都亮了,照的跟白天一样,内保们开始往外驱逐客人,没多会儿一大群警察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跑了进来,将那个光头抬上了担架。 一个剃着八字胡的警察皱着眉头问:“谁打架的?” 居然是白天刚跟我们在酒店碰过面的那个冉光曙。 内保头指着我们说:“他们!” 冉光曙表情严厉的摆摆手说:“全部带回去!分开审理。” 半个多小时后,审讯室内,我坐在冰冷的铁椅子上。 一个上岁数的警察,还算客气的问我:“姓名、年龄、工作单位。” 望着刺眼的强光台灯低声回答:“我叫王朗,十八岁,无业,住在老城区。。” 警察公事公办的低头记录:“说说今晚上斗殴的经过。” 我想了想后,把事情经过复述一遍:“我和同学聚会。。” 我隐去了王影被调戏那段,直接说刘琪找我麻烦,喊来李俊峰揍我,可能在我的潜意识里还是想保护她吧。 警察又问:“捅人那孩子叫什么,你认识吗?” 我迟疑一下,摇摇头说:“不认识,根本没见过。” 警察皱着眉头说:“你再好好想想,慢摇吧里的监控录像显示,你们是一起进去的。” 我咬牙硬挺:“我真不认识他!” 警察抽了口气说:“我跟你实话实说,被捅的人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人没事儿的话,钱可以解决问题,人如果有事,你作为从犯,就打算坐牢吧,你才十八岁,蹲十年二十年出来,想过会是什么样子吗?听我一句劝,趁现在还有机会,戴罪立功,将来我会替你向法官求情的。” 明知道他其实是在诈唬我,玩心理战术,但我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我吸了吸鼻子,声音降低几个分贝,再次摇摇头说:“我真不认识他。” 警察也没难为我,叹口气说:“你再好好想想吧。。” 044 柳暗花明 跟我说完话以后,那个警察盯盯的注视我几秒钟,见我仍旧耷拉着脑袋不言不语,他长吁一口气后,直接走出审讯室。 听到铁门“咚”的一声关上,我这才抬起脑袋。 偌大的审讯室里空荡荡的,极为安静,我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蓝白相间的墙壁上漆着几个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像个小铁锤似的砸在我心口,让我没由来的紧张,除了我屁股底下戴着铁镣子的审讯椅以外,对面只要一方小铁桌,桌角的强光台灯散发着刺眼的灯光。 和以往不同,这回我是打心底里哆嗦。 过去我们无非是打个小架,出出警,充其量说教一顿就放了,可这次钱龙是拿酒瓶扎的人,想赖都赖不掉,奥斯卡里面到处都是摄像头。 正如刚刚那个警察说的,被扎的光头如果没事,赔点钱就能解决,但如果他有事的话…… 想到这儿,我后脊梁上顿时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一个人的时候最容易胡思乱想,尤其是在审讯室这种处处透着威严的地方,我的思绪更是控制不住的乱窜,一会儿想想万一那个光头被捅死咋办,一会儿又琢磨是不是该越狱。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我就自己把自己吓出了一身白毛汗。 这个时候审讯室的铁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上身穿着白色跨栏背心,底下穿条藏青色警裤的瘦长身影走到铁桌后面,竟是把我们抓过来的那个八字胡冉光曙。 他先是关掉强光台灯,然后声音不大不小的问:“回忆起来点什么没有?认不认识捅人的那个小孩儿?” 我蠕动两下嘴唇,小声回应:“我真不认识他。” 冉光曙叼起一支烟点燃,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珠子看向我,神神叨叨的咧嘴笑了:“不认识啊?那我给你介绍一下他,他叫钱龙,绰号皇上,据说这个外号还是你起的,你和他是邻居,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哥们,哦对了,钱龙父母双亡,有个开黑车的哥哥。” 我咽了口唾沫,索性低头不再吱声。 冉光曙走到我面前,捏着我的下巴颏抬起来,声音沙哑的说:“王朗,你父亲这会儿就在外面,他刚刚差点给我跪下,你能理解他的苦心吗?” 我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舔了舔嘴唇问他:“你想让我做什么?” 冉光曙嘴角上翘,嘬着烟嘴说:“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做,只是想跟你讲讲目前的形势,钱龙如果自首,你和卢波波只是从犯,打架斗殴也就蹲半个月看守所的事儿,赔偿一下受害者和奥斯卡的损失,钱龙如果不出现,你和卢波波就是主犯,故意伤人,三年起步!” “三年起步!” 四个字立时间被无限放大,我感觉脑子一片空白,我才十八岁,人生才刚刚起步,如果进去蹲三年,这辈子就彻底毁了,可钱龙是因为我才捅的人,把他咬出来,往后我俩还怎么混事儿。 见我眼神直愣的发呆,冉光曙浅笑着说:“王朗啊,我给你松开手铐,你手机就放在桌上,想想你爸,想想你自己的未来,我相信你肯定有办法能联系到钱龙,不需要你出卖朋友,你只问问他在什么地方就可以,这件事儿只有咱俩知道,怎么样?” “我。。”我艰难的张了张嘴巴,最后还是用沉默代替。 他利索的替我打开手铐,从兜里掏出烟盒,递给我一支烟,语调温和的说:“来,先抽根烟,放松一下情绪,想想怎么跟钱龙说。” 我没有接他的烟,木然的走到铁桌旁边,犹豫半晌后抓起我的手机,解开指纹锁,看到手机屏保的时候,我手掌像是被针给扎了一下似的,冷不丁打了个冷颤。 手机屏保是我和钱龙、杨晨仨人的合影。 看着钱龙的面颊,一段段过往立马出现在我脑海中,从小到大他替我打过的每一场架,我爸住院,他一声不响的卖掉自己赖以为生的汽车,因为我说想整烧烤广场,他拎着汽油桶,自杀似的拆迁。 如果把这个视我为亲兄弟一般的傻子卖掉,他该有多伤心。 我深呼吸一口气,把手机放到桌上,扭头看向冉光曙说:“人是我扎的,跟钱龙没关系!不就三年牢么,我蹲了!” 冉光曙嘴里叼着的香烟“啪”的一下掉在地上,两只眼珠子瞪的圆溜溜的,满脸不敢相信的出声:“你刚才说什么?” 我咬着牙低吼:“人是我捅的!和钱龙没有任何关系!” “王朗!”冉光曙指着我厉喝:“我希望你考虑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 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坚定的出声:“不用考虑了,人是我扎的,钱龙没有参与,卢波波也根本不知情,当时他们都在跳舞!” “好,好,好!”冉光曙气的打了几个哆嗦,连说三个好字,指了指审讯椅说:“坐回去吧,待会我让人给你做笔录,年轻人,你会为了自己的愚昧和轻狂付出代价的!” 我抽了抽鼻子,一语不发的重新坐回审讯椅。 冉光曙气呼呼的替我套上手铐,直接摔门离去。 刹那间,我像是卸去了身上所有的重担,从未有过的轻松,自言自语的低头喃喃:“傻逼龙,你狗日的千万要躲好啊,等风声松了,替我伺候老王,和晨子把烧烤广场整起来,这回老子替你背锅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足足能有两个多小时,审讯室里都没有进来过人。 我又开始慌了,开始胡思乱想,刚刚冉光曙明明说会有人来给我做笔录,人呢?难道钱龙被抓了?卢波波这个傻蛋不会被冉光曙吓的出卖钱龙吧? 就在我坐立不安,想着要不要喊两嗓子的时候,铁皮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先前问我口供的那个上岁数的警察走进来,替我打开手上的手铐,面无表情的说:“待会出去签个同意调解书,你就可以走了!” 我焦急的问他:“不是说要判我么?为什么会放我走!” 他斜眼瞟了我一眼说:“不想走的话,你可以在这儿住下!判你是法院的事情,我们只负责调查取证!” 我撵在他屁股后面追问:“不是,警察叔叔,因为什么把我放了?” 他扭头看了我一眼,不耐烦的说:“你问我,我问谁去?如果有可能,我比谁都想把你们这些不学好的小痞子丢进看守所去。” 我甩了甩酸胀的手腕问:“是不是你们抓到钱龙了?” “不知道!”他冷冰冰的挤出一句话。 将我带到留置室,他拿出一份“协调书”替我说:“签名走人!” 没多会儿,卢波波也被另外一个警察领了进来,我看到他满眼是泪,皱了皱眉头问:“你哭啥?” 那警察严厉的呵斥:“有什么话,你们可以出去聊!” 我和卢波波闷着脑袋,签下自己名字,然后快步走出留置室。 路过一间门上贴着“队长办公室”的屋门时候,里面传出剧烈的吵架声,透过门缝我看到冉光曙暴跳如雷的拍打办公桌破口大骂:“凭什么把人放了?这些小孩儿即便不是主犯也是从犯,从犯就应该判刑!上面的人全是吃干饭的吗?” 屋里还有个人,看背影应该是个中年,他态度平和的说:“小冉啊,你刚到咱们县城工作,还不太了解这边复杂的环境和人际,服从命令是你我的天职,我们的工作是替老百姓排忧解难,并不是制造困难,你懂么……” 045 人情欠大了 显然,冉光曙和另外一个人吵的就是我们这件事儿。 我冲卢波波比划了个“嘘”的手势,踮起脚尖偷偷凑到门口,想听听到底是个啥情况,结果刚要把脑门贴到门上,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干什么呢!” 我回头一看是刚才让我们签“调解书”的那个警察,吓得缩了缩脖子,赶紧拽着卢波波往警局大门外跑去。 跑到门外,我从兜里掏出烟,递给卢波波一支问他,刚才挨揍了啊? 他皱了皱鼻子摇摇头。 我笑着说:“那你哭毛线,我寻思给你上大刑了呢。” 他揉了揉红通通的眼睛说:“刚刚我就在你旁边的屋子,警察让你供龙哥的时候,我听的清清楚楚,你说你一个人把事儿扛了,还说和我没关系,不知道为啥,我听到这个就想哭。” 眼瞅这家伙又要咧嘴,我乐呵呵的拍了拍肩膀笑骂:“就这点逼事儿还至于把你感动的稀里哗啦啊?” 卢波波抽抽搭搭的吸溜鼻子说:“你不懂那种心情,咱几个里,我和你们玩的时间最短,我以为出事了,你们可能都会。。都会。。” 我叼着烟卷浅笑说:“以为我会把事儿往你身上推啊?” 卢波波抹了一把脸没有作声。 我轻怼他胸口一下出声:“别看我和皇上不学无术,啥损篮子事儿都干,但坑自己哥们的行当真做不出来,不跟你瞎说,其实刚刚在审讯室我也吓坏了,就差一点就给皇上打电话。” 卢波波仰着脑袋问我:“那最后为啥没打?” 我吐了口烟圈,长吁口气说:“狗都不吃同类,何况咱是人,算了不扯这事儿了。” 我把烟头一脚踩灭,仰头看了眼大门口,撇撇嘴说:“姓冉的真不是一般阴险,骗我说我爸来了,还跟我形容的声情并茂,吓的老子以为是真的呢,走吧,先找家网吧兑付一宿,明天我再想办法联系皇上,这事儿八成没完。” 这会儿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去投奔谁都不合适,至于我俩为什么会被莫名其妙的放出来,我到现在都还有些懵圈,想不通的事儿就暂时不去想,向来都是我的一贯准则。 我俩刚起身准备走,一辆白色的“比亚迪”轿车支着俩大灯停到我们跟前,紧跟着刘洋从车里跳出来,满脸关切的问我:“没受罪吧朗哥。” 卢波波横着脸冷笑:“我想起来一个名词,万金油,洋总你听说过嘛?” 刘洋尴尬的拽了拽衣角,搓着手说:“不是我不够意思,刚刚在慢摇吧那种情况你们也知道,咱要是全被抓进派出所,谁在外面想招,我从慢摇吧一出来,就赶紧给我舅打电话。。” 我不耐烦的打断他,摆摆手说:“谢啦刘洋,今天太晚了,明儿我找个馆子好好请你搓一顿,走吧波波!” 说罢话,我就擦着他身子走了过去。 刘洋撵上我,一把拽住我胳膊,焦急的说:“朗哥,你咋不信呢?你和波波能出来,全靠我舅给他市局的朋友打的电话,我舅这会儿还在公司呢,皇上也在。” 我皱着眉头看向他问:“皇上也在?” 刘洋赶忙点点脑袋说:“真在,不信你给他打个电话。” 我站在原地思索几秒钟后,拽开他的车门说:“领我过去看看。” 刘洋指了指我额头问:“你脑袋上的伤不用先找个地方包扎一下?” “没事儿。”我摸了摸脑门,直接钻进车里,刚刚在警局里,两个警察简单替我抹了点药酒,裹了层纱布,不到一个礼拜,脑袋让人开两回,我觉得自己距离“铁头功”越来越近了。 坐在车里,刘洋磨磨唧唧的跟我聊天打屁,我基本上一句没回应。 通过一些事儿看清一些人,原本我一直以为刘洋是可以当哥们处的那种人,结果今晚上他挺让我伤心的,不过回头想想我也释然了,在这个友情比猪肉还便宜的社会里,我不可能指望每个人都是钱龙和杨晨。 快到地方的时候,刘洋透过反光镜看了我一眼小声交代:“朗哥,侯瘸子和张鹏也在,待会过去以后,你尽量控制一下脾气。” “嗯!”我表情平静的点点头。 如果这事儿真是陆国康帮我们平的,侯瘸子在也是情理之中,钱龙今晚上捅的毕竟是李俊峰的小弟,李俊峰的人自然也是侯瘸子的马仔,想让警察放我们离开,首先得侯瘸子点头。 陆国康的建筑公司在新城区,一栋独门独户的四层小楼。 我们到地方以后,看到门口停了最少四五辆车,都不是啥好车,两辆老款现代,两台老款的捷达,还有一辆面包车,隐约可以看到每辆车里都坐满了年轻人,烟头一闪一烁,瞅着就让人心发慌。 刘洋声音很小的呢喃:“这些人全是侯瘸子带过来的。” 我舔了舔嘴上的干皮苦笑,这把算是欠陆国康的人情欠大了。 我和卢波波跟随刘洋一块上了楼,二楼的会议室里,可以清晰的听到侯瘸子在说话,刘洋朝我眨巴两下眼睛低声道:“我不进去了,朗哥你记得千万不要冲动。” “谢啦!”我点点脑袋,深呼吸一口,直接推开了会议室的木门。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一股浓郁的烟草味混合着脚丫子的臭气熏的我眼泪差点掉出来。 椭圆形的办公桌上坐着三四个人,侯瘸子在,张鹏在,陆国康也在,还有两个我不认识的魁梧中年。 那俩中年大概三十多岁,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短袖,胳膊上全是雕龙画凤的青色纹身,看架势和打扮应该跟侯瘸子都是一伙的。 钱龙、杨晨站在会议室的角落,让我没想到的是王影和谢媚儿还有谢媚儿的堂姐陈姝含居然也都在。 见我推门进来,所有人的目光刹那间全都盯在我身上。 王影赶忙围过来问我有没有事,看她泪眼婆娑的模样,我挤出一抹笑容摸了摸她脑袋摇头说,啥事都没有。 王影委屈的抽搐两下鼻子娇声道歉,对不起我给你们惹麻烦了。 这时候,穿件米黄色老头衫的侯瘸子“蹭”一下站起来,把玩着手里的蜜蜡手串,阴测测的出声:“行,人既然齐了,那咱们开始说正事吧,陆哥,你让我放这俩小孩儿一马,面子我给到位了,接下来是不是你也该替老弟我伸张一下正义?” 陆国康脱下西装外套挂在椅子后面,分别看了我和钱龙一眼开腔:“事情是你们小哥俩惹出来的,钱龙你来求我,我把该办的都办了,你们说现在应该怎么善后?老侯的那个小弟脾脏破裂,现在光住院费花出去将近五万,疯子也因为这事儿被抓,加上他先前惹的一些麻烦,至少得判一年。” 钱龙走到我旁边,压低声音说:“郎,你说吧。” 我使劲搓了把脸颊,点点脑袋说:“捅人是我们不对,该怎么赔我们认,但李俊峰活该,这事儿就算打死我,我肯定也这么说!五万块钱,明天一早我给您送到医院。” 侯瘸子旁边,左臂上纹着钟馗的中年人“啪!”的拍了下桌子站起来,吊着一对三角眼,怒气冲冲的龇牙厉喝:“赔五万就没事了?住院费够不够咱暂且不说,你知道疯子一年能给我们创造多少钱的价值么?” 我倒抽一口气反问:“跟我们有关么?” 侯瘸子旁边,另外一个留着锅盖头的中年也站了起来,满嘴喷着唾沫星子嚎叫:“小兔崽子,你他妈找死!” 钱龙从后腰掏出一把水果刀,“咣当”一声仍在桌上,梗着脖颈轻笑:“来,不行你弄死我吧,火葬场我有VIP,炼人不用排队。” 锅盖头被钱龙一句话怼住,眯眼冷笑:“草你妈,钱不要了!” 说罢话他拿出手机贴在耳边高吼:“把兄弟们都喊上来,抓人!” 陆国康眉头微皱,掩嘴“咳咳”咳嗽两声。 侯瘸子扭头看了眼陆国康,阴晴不定的脸上闪过一抹狡黠,直接坐下身子道:“陆哥,今晚上我是冲您面子,如果就凭这俩小崽子,我肯定想办法让他们蹲个十年八年牢,这事儿你说了算,你如果觉得一毛钱不赔都合适,我老侯也没意见。。” 046 入伙? 侯瘸子很狡猾,直接把难题一脚踢给了陆国康。 陆国康仿若老僧入定一般,两手抱在胸前,耷拉着眼皮半晌没有做出反应。 他沉得住气,侯瘸子可沉不住,拿胳膊轻轻推了下陆国康一下喊:“陆哥?陆哥!” “啊?”陆国康恍然回过来神儿,看向侯瘸子问:“不好意思啊老侯,这两天公司烦心事比较多,刚刚走神儿了,你说什么?” 我静静的打量这俩人,心底暗道到底还是陆国康棋高一筹,装聋作哑中就把问题又推还给了侯瘸子。 侯瘸子沉默两秒钟,单手搓着蜜蜡手串,深吸一口气说:“陆哥,疯子是我的左膀右臂,被扎伤的孩子也跟了我好几年,跟我还沾点亲戚,您让我网开一面,我二话没说,直接撤案,可这事儿如果没点说道,您让我这张老脸以后往哪搁。” “说的不错。”陆国康笑着点点头。 然后又指了指我和钱龙说:“所以我让刘洋把这俩孩子给你喊过来了,之前他们帮过我忙,我也承诺过会还份人情,人情我还完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解决,他们不是我的人,我也不是慈善家。” 陆国康说完话,直接站起身,抖落两下西装上的烟灰,朝我和钱龙笑了笑说:“孩子,犯错就得认,挨打要站稳,咱们之间两清了,我有事就先失陪了。” 钱龙梗着脖子低喊:“陆哥,您什么意思。” 我一把拦住他,朝着陆国康弯腰鞠躬说:“今晚上谢谢陆哥帮忙。” 陆国康话里的意思很明白,我俩不是他的人,他没必要给我们担风险,今晚上能让侯瘸子撤案,已经是仁至义尽,如果我们这事儿想让他帮着彻底平息,那只有一个法子,我们入伙。 放在平常,能跟着陆国康这样的豪绅混,绝对是我想都不敢想的美事,可现在我却特别怀疑,我和钱龙身无所长,他为什么会如此看中?这里面绝对有我们不清楚的猫腻。 侯瘸子明显急眼了,鼓着俩水泡眼喊:“陆哥,我是冲你面子才撤的案。” 陆国康停在原地,慢悠悠的将西装套上,微笑着说:“我知道,我也明白你想掺和一下老城区的旧房改造,这个项目确实被我们公司拿到了,但具体怎么实施还在研究。” 侯瘸子嘴唇蠕动两下,挤出一抹谄媚的笑容:“还是陆哥懂我的心思。” 陆国康扣上西装扣子,轻声说:“老侯啊,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要么有价值,要么有价格,我是生意人,不会做亏本买卖,这俩孩子不论是价值还是价格都不足以我包给你一部分工程。” 侯瘸子脸色的笑容瞬间凝固,鼻孔往出呼呼喘着大气,沉寂几秒钟后挤出一句话:“那我懂什么意思了,张鹏,让楼底下的兄弟们上来,把这帮小崽子全部带回去。” 张鹏微微一愣问道:“全部?” “对,全部!男的女的全都带走。”侯瘸子将手串套在腕子上,又看向胳膊上纹“钟馗”的中年道:“奎子,你前阵子说市里面几个黑市医生找肾源是吧?联系一下。” 张鹏点点头,拿出电话贴在耳边说了句“都上来吧!” 十几秒钟不到,房门被“咣”的一声撞开,二十多个小青年拎着砍刀、铁管冲进会议室,一个个张牙舞爪,恨不得要吃人。 我回头看了一眼,见到走廊里黑压压的还堵着一大帮人。 “全带走。”张鹏懒散的挥挥手。 这对小青年立马上手拉扯我们,我和钱龙、杨晨、卢波波马上跟对方推搡在一起,但毕竟没他们人多,很快我们几个就被按倒在地上,还有几个人朝着站在墙角的王影她们走去,几个女孩吓得面色惨白的尖叫。 “别碰我!”猛不丁陈姝含娇喝一声,接着就看到试图薅拽她的那个青年,捂着裤裆跪在了地上。 陈姝含脸色通红的搬起窗户台上的一盆花砸向另外一个青年,不过被那家伙躲开了,花盆碎了一地,她弯腰捡起来一块尖锐的碎片指向面前的小混子喊叫:“都滚开!”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陈姝含的时候,我一口咬在按着我的那个青年手腕上。 他吃痛的松开我,我趁机蹿起来,抓起钱龙先前仍在桌上的水果刀,冲着四周的空气来回砍刺几下,匆忙跑到几个女生的前面,厉喝:“侯瘸子,有事冲我俩,跟其他人没关系!” 侯瘸子像是没听到我说话一般,朝着陆国康嘿嘿一笑,拔腿就要往门外走:“陆哥,我明天找人给你清理会议室的卫生,损坏什么,我原价赔偿,实在不好意思哈。” 我看了眼侯瘸子,又望向陆国康,也顾不上再去琢磨他到底有什么企图,直接咬着嘴唇问:“陆哥,白天你说让我们到你公司上班的事儿还算数不?” 陆国康稍微思考一下,点点脑袋回应:“算数。” 我喘着大气说:“行,那待会我们给你签合同!” 陆国康点点脑袋,朝着已经走到门口的侯瘸子喊了一声:“老侯啊,让你这帮弟弟都下楼等着去,大半夜的闹腾,被巡警听到不合适,有什么想法,咱们坐下来谈。” 侯瘸子顿时咧嘴笑了,朝着屋内的马仔们摆摆手。 那帮小年轻人顿时如同潮水一般涌出会议室,屋内很快只剩下我们几个人,侯瘸子点燃一支烟,随意拉了把椅子坐下,轻飘飘的出声:“陆哥,我事先声明我不是冲你。” “我懂,社会上混的就是一张脸。”陆国康挺无所谓的站在原地,两手托在会议桌上说:“继续我刚才的话题,我刚刚说了,这俩孩子的价值不足以我拿出你想要的东西,但他们既然现在是我公司的员工了,于情于理,我都得给你个交代。” 侯瘸子翘着二郎腿,一副臭无赖的模样问:“陆哥打算怎么安抚我这颗受伤的小心灵呢?” 陆国康有条不紊的开口:“疯子的事儿,我想办法周旋,快则明天,慢则一礼拜,我让他出来,医院那个孩子的所有损失我承包,不管他是换心还是换肝,我都负责到底,王朗、钱龙,给侯爷道个歉!态度要诚恳。” 胳膊上纹钟馗的中年瞪着俩大傻眼问:“这就没了?” 陆国康歪脖反问他:“不然呢?我亲自给你们赔个不是?” 侯瘸子脸上的灿烂笑容还没来得及消散,表情极其别扭的出声:“陆哥,你是不是拿我当傻子?” 陆国康脸上表情不变,但语气明显严肃不少:“老侯,做人一定要量力而行,老城区改造工程,不是你这种身份的人能玩的,包括我在内,也只是个跑腿的,真正运作的是县委大院的那帮爷,我这么说你能理解不?” 侯瘸子沉默几秒钟后开口:“陆哥,这些年我自问。。” 陆国康的嗓门直接盖过侯瘸子,眉头直接拧在一起喝叫:“这些年你从我手里拿到的少吗?没有我帮衬,你能开的上宝马,住的起别墅么,面子我给你了,接不接是你的事儿。” 几次见面,陆国康给我的感觉都像是个温文尔雅的绅士,头一次见他发火,别说侯瘸子吓一跳,我也禁不住哆嗦了两下。 陆国康从裤子口袋掏出一小瓶药,扬脖干嚼几颗接着说:“如果你还希望咱哥俩往后能有合作的机会,就扭头走人,如果你觉得我陆国康没这点薄面,这几个孩子你可以领走,话唠三分满,留着七分脸,就这样吧……” 047 女中豪杰 陆国康说完话以后,直接掏出手机把玩,再没抬头看侯瘸子一眼。 侯瘸子杵在原地楞了十几秒的时间,脸色又白转黑,又从黑变红。 最后他挤出一抹笑容,跟条发情的阉狗似的走到陆国康面前讪笑:“陆哥,咱哥俩混多少年了,因为这点小事动肝火不值得,还跟以前似的,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呗。” 陆国康收起手机,浅笑着说:“如果真的能像以前一样就好了,对了老侯,前几天朋友到福建玩,给我带回来两盒铁观音,你也知道,我胃寒,喝不了这些。” “便宜了我呗。”侯瘸子挤眉弄眼的接茬。 两人像是瞬间和好如初,有说有笑的相扶走出会议室。 他们刚出门,张鹏就跟了出去,那两个打扮的好像“海尔兄弟”似的中年指着我们骂了几句脏话,也快速离开。 等所有人都滚蛋,我才大松一口气,将手里的水果刀“咣当”一声扔地上,扭头看向哥几个和女生们问:“都没事吧?” 钱龙颓废的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苦笑:“咱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杨晨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渍出声:“卖身也好过少腰子。” 卢波波的心是真大,我们这头正研究“卖身”的事儿,他已经跟没事儿人似的凑到陈姝含跟前吧唧嘴:“含含姐,你刚才真猛!” 不过说起来,陈姝含刚才的反应确实出乎我意料,一般女孩子碰到刚刚那种事儿,早就吓得哭爹喊娘,她非但没妥协,反而还敢主动攻击人,瞧刚才那手法,显然以前没少应付这种事。 陈姝含轻抚耳边凌乱的碎发,没搭理卢波波,而是看向我们问:“内个侯瘸子是干嘛的?” 谢媚儿担忧的搀住陈姝含胳膊说:“侯瘸子是老城区的大地痞,赌档、收账、拆迁,什么丧良心的事儿都干,姐,你可千万别去招惹他啊。” 王影到现在脸色还是惨白惨白的,深吸几口气也不停的劝解陈姝含:“媚儿说的对,堂姐你真别惹他。” 陈姝含咬着嘴皮沉寂几秒钟后,点了点脑袋。 我不由又望了一眼陈姝含,心说难道这姑娘还有什么非凡的过往不成,不然为啥谢媚儿和王影都这么劝她,介于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达到那种无话不谈的地步,我抑制住心中的好奇没有多吭声。 几分钟后,陆国康走进会议室,看了眼坐了满地的我们,爽朗的摆笑道:“今天太晚了,明天你们过来办入职手续,老侯的事儿暂时就这样吧,我刚刚让人往医院先转了十万,等回头把疯子保出来,大家坐下来一块吃顿饭。” 我们小哥几个站起来,齐刷刷的冲陆国康鞠躬:“谢谢,陆哥。” 陆国康摆摆手说:“不算什么大事,我早就想敲打一下侯瘸子,刚好借你们手罢了,年轻人不怕犯错,关键是能记住自己究竟错在哪,如果没有收拾残局的能力,就不要放任自己的脾气,太晚了,明天下午来公司报道就可以。” 说罢话,陆国康转身就准备走人。 我赶忙张开嘴巴问:“陆哥,您上次给我们的十万块钱里,有没有不小心遗漏什么?” “遗漏什么?”陆国康迷惑的皱起眉头,随即摆摆手说:“如果多出来钱,你们就留着吧,财务办事不利,缺多少让他们自己想办法补。” 从陆国康的公司出来,已经是凌晨五点多,天边开始泛亮。 我们几个打了两辆出租车返回钱龙租住的地方。 钱龙租的地方距离烧烤广场特别近,一栋老楼的二室一厅,家居电器倒是挺全乎,一回家仨女的就霸占了一间卧室,我们几个睡不着,钱龙从冰箱翻出来几罐啤酒,边喝边扯犊子。 我喝了一口啤酒问杨晨:“晨子,今天大军能回来了不?” 杨晨想了想后说:“下午差不多能到家,他现在回不回来也没啥意义了,你都答应陆国康,再反悔的话,咱更容易吃亏。” 我摇摇头说:“不是,我就是想让他帮着分析分析陆国康为啥非要雇咱几个,对了波波,那个黑皮笔记本,你放哪了?” 卢波波低声回答:“在你家厨房呢。” 我抽了口气说:“明天你回家拿一趟,本子既然不是陆国康的,咱千万保管好,省的那个疯子再找上门的时候,没东西给他。” 我们正说话的时候,卧室门开了,陈姝含踮着脚尖从屋里走出来,我们全都迷惑的看向她。 她伸出修长的食指放在嘴边比划了个“嘘”的手势,轻轻将房门合上,走到我们跟前问:“今晚上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我一头雾水的抓了抓后脑勺:“啥意思?” 陈姝含一反白天那副文静模样,很随性的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说:“就白白吃这个哑巴亏呀?知道为啥陆国康走的时候故意告诉你们,他往医院打了十万块钱不?他是想告诉你们,你们现在已经欠他十万块饥荒了。” 卢波波花痴似的拖着腮帮子嘟囔:“含含姐。。” “你闭嘴!”陈姝含回头瞪了眼卢波波,身子前倾朝着我和钱龙、杨晨压低声音说:“反正你们欠陆国康十万块已经成为事实,那就该替他干点十万块能解决的事情。” “啥事情?”我们几个异口同声反问。 陈姝含歪着好看的小瘦脸说:“陆国康烦侯瘸子,很烦很烦的那种,明白啥意思没?” 钱龙不确定的出声:“意思是咱偷袭侯瘸子一把?” 我踹了钱龙一脚臭骂:“别扯淡,侯瘸子如果挨收拾了,咱几个就准备跑路吧。” 陈姝含很自然的抓起我扔在茶几上的烟盒,掏出一支烟点燃,幽幽的出声:“不弄侯瘸子,可以弄他身边那俩,就是胳膊上刺个钟馗和那个留盖头的,那俩应该是侯瘸子团伙的中流砥柱,我敢打包票,收拾完他俩,陆国康绝对不会怪你们。” 卢波波夸张的咧开嘴:“含含姐,你还抽烟啊?” 钱龙一巴掌掴在卢波波后脑勺上,笑嘻嘻的说:“抽烟的女人都是有故事的女人,你懂个蛋,堂姐你凭什么那么有把握?” 瞅着吞云吐雾的陈姝含,刹那间颠覆了我对“文气”这个词的认识,老祖宗诚不欺我,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美女不能乱上”。 陈姝含笃定的吹了口烟圈说:“女人的直觉,我跟你们说,我从陆国康的眼里看到了他对侯瘸子的反感,可能只是他现在还有地方需要侯瘸子,没办法撕破脸皮罢了!” 我捂着脸苦笑:“又是女人的直觉。。” 今晚上刚从王影那听到这个词,合着这帮老娘们一天啥都不需要干,只凭直觉就能活着。 钱龙属于最不禁挑唆的那种人,只要有一个人敢日天,这逼绝对第二个脱裤子,听完陈姝含的话,他亢奋的蹦起来问:“咋办堂姐?” 陈姝含翻了翻白眼撇嘴:“你问我呢?我又不是你们本地的,我连那俩人叫啥都不知道。” 钱龙眨巴两下眼睛说:“我知道,纹钟馗花臂的那个逼养的叫奎子,就住我们那片,剃瓜皮头的叫王南,在老街弄了家小旅馆。” 陈姝含直接将烟头捻灭,耸了耸肩膀说:“那走呗?还想啥呢?那帮畜生竟然还想割老娘的肾。” 我们一帮老爷们傻愣愣的望着她问:“咱就这么去啊?” “也是啊,稍微做点伪装,不然让逮着太麻烦,等我一会儿。”陈姝含歪着脑袋沉思几秒钟,又踮起脚尖偷偷摸摸钻回卧房…… 048 她不是一般人 眼瞅着陈姝含跟个小偷似的偷摸溜回房间。 我们几个互相白瞪对方,杨晨不自然的揉了揉鼻子出声:“咱跟着她去瞎胡闹啊?” 钱龙挤眉挑眼嘟囔:“啥叫胡闹,这叫匡扶正义!晚上那帮逼养的没踹你屁股呀?” “你给我滚一边去!说话都尼玛跑风,匡你奶奶个哨儿的正义!”杨晨不耐烦的一肘子把钱龙怼开,看向我说:“郎朗,你咋寻思的?” 我咬着烟嘴思索几秒钟后点点脑袋说:“我觉得含含分析的有道理,陆国康特别膈应侯瘸子,但暂时还离不开他,不然今晚上不会发那么大脾气,抛去陆国康不说,我其实也想揍侯瘸子,至少得让丫明白,咱不是弱鸡,想踩就踩,想捏就捏。” 说话的功夫,陈姝含抓着一沓黑色的一次性口罩从卧室里走出来。 完事她挨个给我们发了一个,笑嘻嘻的说:“时间仓促,也没啥好伪装的,我偷了媚儿点口罩,咱们先戴着。” 卢波波拨浪鼓似的摇摇脑袋说:“我不去,我困了。。” 陈姝含泛着白眼球轻蔑的说:“睡那么早不怕猝死啊?你还是不是个爷们?” 卢波波顿时被激怒了,昂着小拳头叫喊:“*要这么说,我非跟你证明一下啥叫当世赤兔,呸呸呸。。当世吕布!” 钱龙一脚踢在卢波波的屁股上臭骂:“小点声你麻痹,待会把媚儿、小影吵醒咱谁也不用去了!” 打扮收拾一下后,我们几个捏着鼻子,悄无声息的往出走。 走到门口时候,我回头看了眼卢波波,差点没喷出来,这货居然把口罩套在了下巴颏上,我推搡他一把臭骂:“你特么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啊?” 卢波波委屈的解释:“我不寻思这么套显脸瘦嘛,抖音里那帮女孩都这么整。” 钱龙抓起笤帚把嚷嚷:“谁别拦我,让我大义灭了这头亲!” 笑闹着,我们一行人走出出租房,出去以后,陈姝含问我们:“先灭谁?” 我想了想后说:“奎子吧,今晚上就属他叫的响!” 我们也没打车,沿着老城区的小胡同直接摸到奎子家。 奎子这个人我从小就有印象,但不认识,只是听钱龙说起过他,他住我们胡同旁边的巷子里。 我念初中的时候,他经常领着一帮社会小青年跑学校门口收“保护费”,跟现在的李俊峰差不多,不过他更坏,专欺负我们这些街坊邻居家的孩子。 那狗日的干过最出名的事情就是前年过年打他爸,正月天喝酒喝醉了,把他爸推出家门口打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被抓进了监狱,后来不知道怎么着跟侯瘸子混到了一起,就不老在县城看见他了。 走到奎子家门口,看到门口停着一台白色的“猎豹”越野,钱龙围着车转了一圈,点点头说:“这是他的车,狗篮子应该在家。” 杨晨斜眼瞅着钱龙说:“我发现你咋好像个江湖百晓生似的,什么都知道腻。” 钱龙朝着猎豹车的挡风玻璃上吐了口唾沫解释:“干黑出租的首要任务不是拉客,而是得先认识县城名人的车,不然你别谁一下子,容易被人砸车。” 杨晨伸了懒腰说:“别扯没用的,谁去叫门?” “叫个*,口罩都戴好!”钱龙低头看了看四周,直接捡起来半截砖头,照着他家临街的窗户玻璃“嘭”的一下砸了上去,玻璃瞬间被“咔嚓”一声砸碎。 屋里立马传来一道浑厚的咒骂:“草泥马,谁呀!” 我们几个赶忙跑到“猎豹”车的后面藏起来,紧跟着就听到奎子他家大门“吱嘎”一声打开,奎子穿条大裤衩,拎着根擀面杖,眼珠子泛红的跑了出来。 这傻屌站在大门口张望半天,愤怒的谩骂:“别他妈让我逮着是谁干的!” 骂完以后,他转身准备回屋,趁着他扭头的时候,我压低声音招呼:“磕他!” 我们几个一窝蜂似的冲出去,别看就陈姝含一个女的,她跑的反而比我们这帮老爷们还快,蹿到奎子的身后,抬手就是一板砖呼了上去。 “哎哟卧槽!”奎子吃痛的捂着脑袋刚转过身子,我们几个一齐朝着他身上猛踹,直接把他给干趴下,然后我们几个全都跟吃了过期春药似的连蹦带跺的往奎子身上落脚。 他疼的龇哇乱叫,愣是没能爬起来。 打群架就是这样,只要你倒下,那就再也别想爬起来。 “都*闪开!”钱龙跑进奎子家的国道搬出来一辆自行车,照着他身上“咣当”一下砸了上去,我们几个继续抬腿往奎子身上狠跺,踹了足足能有五六分钟,眼瞅那逼要快休克了,我捏着鼻子喊了一声“撤!” 我们拔腿就往巷子口跑,临跑的时候,陈姝含还故意照着奎子的裤裆狠狠射了一脚,奎子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嚎,脑袋一歪直接晕厥过去。 跑了能有七八分钟,大家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我拖着膝盖扫视一眼众人问:“都。。都没事吧。” 哥几个纷纷摇头,陈姝含拽下来脸上的口罩,吐着香气说:“走。。去。。去那个王南家。” 我仰头看了眼已经完全大亮的天空,摆摆手说:“天亮了,摄像头拍的太清楚,明晚上再研究他。” 陈姝含不死心的说:“明晚上他肯定有防备。” 看着这个战斗*比钱龙还强烈的女人,我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说:“那也不能去了,我们刚从派出所出来,再让抓进去,非给打个数罪并罚不可。” 好说歹说总算把陈姝含劝回家,回到出租房,不想谢媚儿和王影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我们,当时哥几个就尴尬了。 陈姝含表情从容的打了个哈欠嘟囔:“我洗澡了。” 说完,直接“咣”的一下关上卫生间门。 谢媚儿风情万种的朝着钱龙勾了勾手指头,娇滴滴的说:“龙儿,你来。。我有句悄悄话跟你说。” “啥呀?”钱龙吐着舌头就抻了过去。 谢媚儿一把揪住他的耳根子拽到卧室,紧跟着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打砸,伴随着钱龙痛不欲生的嚎叫。 王影将束在马尾上的头花松开,散发开头发,朝我温婉的一笑说:“王朗,咱俩一块出去买点早点吧?” 有了钱龙的前车之鉴,我没敢靠王影太近,硬着头皮点点脑袋说:“好!” 走出屋子,王影侧头问我:“你们是不是跟着含含姐去闯祸了?” 我慌忙摇了摇脑袋说:“没有,我们刚刚晨练来着,对,晨练!” 王影叹了口气说:“王朗以后你们还是离含含姐远点吧,她不是一般人。” 我调侃着问:“咋地?她会飞啊?” 王影沉默几秒钟后说:“她其实不是媚儿的堂姐,我们以前是一个学校的,都在SD省青市念艺校,她大我们一届,毕业以后,她又跑去学纹身,前两天我和媚儿在群里勾搭她过来玩,谁知道她真来了,含含姐老家应该是云南那边的,是个少数民族,我们上学的时候,她就是学校的校霸,经常跟当地的小痞子打架,每次都不吃亏,出了事儿也有人保,我和媚儿都怀疑她可能。。” 我好奇的催问:“可能啥?” 王影舔了舔嘴唇说:“她可能有黑涩会的背景,我们在一起玩了四五年,她从来不告诉我们,她老家到底是哪的,而且每次放假她也不回去,但她又从不缺钱花……” 049 渣男 说话的功夫,我和王影已经走到楼下的早餐铺子。 见我闷着脑袋走路也不应声,王影有点急了,推了我胳膊一下嘟囔:“跟你说话呢,能不能给点反应?” 看她一副焦躁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了,抻手捏了一把她的小脸蛋打趣:“往后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电影,华夏哪有什么黑涩会,顶塌天就是侯瘸子那种大地痞罢了。” 王影瞪着杏眼,发脾气似的娇嗔:“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丝毫没有在意我捏在她脸蛋的手。 我忍俊不禁的摸了摸她额头的刘海点头:“信信信,你说地球是方的我都信。” 王影拽着我胳膊辩解:“王朗,我没和你开玩笑。” 在我看来她此时的样子更像是撒娇。 我笑呵呵的应承:“我知道。” 王影忙不迭的说:“以前在青市上学时候,我们去酒吧玩,有个富二代调戏媚儿,结果被含含姐砸了一酒瓶,含含姐只在公安局呆了十几分钟就出来了,既没赔钱也没怎么样,再后来又碰上那个富二代,他看到我们都躲着走,你说含含姐真没背景吗?” 我满目认真的点点头说:“有,绝对有!” 可能是觉得我认可她的话,王影这才满意的撅着小嘴说,那买早点吧。 她买早点,我则站在旁边偷偷打量她,望着她那窈窕的侧影,回忆这几天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我忽然产生了一种要娶妻生子的冲动,当然我也只是想想。 至于她说陈姝含有“黑涩会”背景,我压根没往心里去,华夏毕竟不是什么墨西哥、米国,哪可能存在真正的黑涩会,就连陈花椒那种在我们县城拔尖的狠人,我觉得他充其量也只能算地痞。 买完早点,我俩说说笑笑的往回走。 回到出租房,钱龙、杨晨和卢波波已经睡着了,钱龙姿势暧昧的搂着卢波波躺在沙发上打呼噜,杨晨靠在单人沙发上满嘴全是哈喇子,谢媚儿和陈姝含在卧室嘀嘀咕咕不知道研究什么。 我耸了耸肩膀朝王影说:“这下省事儿了,早点变午餐,我也睡会儿去。” 说着话,我就往另外一间卧室走,刚要躺下,王影撵到门口冲我撇嘴说:“诶,你把衣服和裤子脱了。” “啊?”我当时就懵逼,吧唧嘴巴讪笑:“发展是不是有点快啊,要不我再去冲个澡,卫生。。” 王影随即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毛病,白了我一眼娇骂:“想什么呢,我帮你洗洗衣服,你看你衣服脏的。” “呃。。不合适吧?”我嘴上说的不合适,手是一点不耽误,直接脱掉自己的短袖,刚要解皮带的时候,王影“咚”一下关上卧室门,从外面骂了句“不要脸。” 我自言自语的嘟囔:“这有啥好羞涩的,我里面又不是没穿裤衩,海绵宝宝的。。” 脱下来衣裳,我将门打开一条缝,把脏衣服递给她,王影闭着眼睛盲接过来,小声说了句:“赶紧睡吧,中午喊你们吃饭。” 瞅她满脸绯红的小样子,我不正经调戏:“真是海绵宝宝的,你看看呗。” “滚蛋!”王影嗔骂一句,赶紧关上了门。 躺在床上,我双手枕着胳膊,情不自禁的哼起了小曲,这两天的生活虽然有点狼狈,但还是蛮开心的,至于陆国康为什么对我们“偏爱有加”,我暂时也琢磨不出来眉目,反正我们这帮人一穷二白,也不怕他坑骗什么。 胡乱琢磨着我就睡着了,这一觉直接干到了傍晚。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黯淡,我赶忙爬起来,撒腿就往出跑,跑到客厅把另外仨没心没肺的虎玩意踹醒,然后气呼呼的推开谢媚儿她们那间卧室门嚷嚷:“不是说好中午喊我们的。。咦?人都跑哪了?” 卢波波揉了揉眼屎,哈欠连天的嘟囔:“上午好像就走了吧,我睡得迷迷糊糊,好像听见媚儿骂你是个渣男,然后仨女的就走了。。” 我迷惑的抓了抓后脑勺说:“骂渣男干鸡毛?我特么又没扎她。。” 钱龙好像精神病似的一个猛子扑向我:“王朗,你大爷的,老娘跟你拼了,说!你把我家媚儿怎么了。。” 我烦躁的一把推开他臭骂:“滚犊子,老子对洗衣板没兴趣。” 钱龙满是委屈的挥舞拳头嚎叫:“刀呢,波波去厨房给我拿把菜刀,我要跟王朗决一死战,你特么居然还知道媚儿是什么身材,我都没看过,呜呜呜。。” 卢波波捏了捏鼻头干笑:“龙哥,眼不瞎的都看得出来媚儿啥身材。” “呃?也是哈。”钱龙微微一愣,接着又情绪激动的指着我蹦跶:“你为啥没穿衣裳?” 我没搭理他,直接奔着阳台走去,王影说帮我洗衣裳,估计应该晾在了阳台上,从阳台找了一圈没看到我的衣服,我又跑回卫生间,看到洗脸盆里跑着我的衣裳和裤子。 我手机和兜里的零钱全放在旁边,我自言自语的念叨:“我还以为只有我和钱龙说话不靠谱呢,敢情女人也没准儿。” 我估摸着王影她们肯定是临时有什么事情,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走了,衣服湿的没法穿,我只能套上一身钱龙的衣裳。 结果穿上以后我特么就尴尬了,钱龙比我矮半个脑袋,长得又精瘦,他的T恤套我身上是露脐装,裤子直接变成了九分的,而且我动作幅度还不能太剧烈,不然容易把胳肢窝和裤裆撑开线。 收拾利索后,我们几个打车往陆国康的公司走,路上我不放心的交代钱龙,待会千万别犯病,别特么跟在家似的啥屁话都往出叭叭。 陆国康这个人咋说呢,给我的感觉一直都是深藏不露,表面看上去文质彬彬,但说话办事雷厉风行,他一个做买卖的能把侯瘸子那种无赖唬不敢当屁,足以证明这人有道行。 到陆国康公司门口的时候,杨晨接了个电话,尔后告诉我们,大军回来了,说是有好事跟我们说,约我们晚上到摊子上碰头。 走进公司,正好赶上下班,不少打扮的跟白领似的男男女女很有秩序的往出走,那些人瞅我们的眼神就像看山炮。 没办法,我们这个组合造型确实太另类,我就不说了,衣服太紧,不敢迈大步,走起道来夹着腿,生怕弄扯裤裆,杨晨和卢波波还穿着头天挨揍的那身衣裳,浑身脏不拉几的,隐约可以看到脚印子。 钱龙说头回见面,说啥得打扮的正式点,不顾我们劝阻,非跟精神病似的套了一身冬天的毛料西装,这会儿热的脑袋顶上冒白气。 刚走进大厅,我就看到刘洋和我那俩叫程正龙和钮涛的老同学坐在墙边的沙发上聊天。 见我们进门,刘洋忙不迭站起来,满是埋怨的叨咕:“你们咋才来啊?我舅等了一下午。” 我随口编了句瞎话说:“家里有点事,你舅呢?” 刘洋翻了翻白眼,从公文包里取出几张印着小字的A4纸递给我,说:“他上市里出差了,合同给你们准备好了,如果没啥问题的话,就签吧。” 我接过看了两眼,皱着眉头问:“安保部?你舅让我们来当保安呐?” 刘洋笑嘻嘻的说:“只是挂个名而已,直接看待遇!” 我撇了眼底下的薪资待遇,跟之前陆国康说的几乎一样,月薪五千带保险,点了点脑袋又把合同递给杨晨他们。 钮涛仰头看着我干笑:“朗哥,咱兄弟以后又能在一块混了,我俩跟你们一个部门,嘿嘿。。” “哦。”我表情淡漠的挤出个笑脸,随手搂住刘洋拽到旁边,压低声音问:“是不是我们平常真可以不来报道,只要有活到位就OK?” 刘洋点点脑袋说:“那肯定了,咱来了也没办公室。” “咱?”我迷惑的捏了捏鼻头。 刘洋龇牙一笑,得意洋洋的从兜里掏出个工作牌递给我说:“我是安保部主管,不过也是挂个名,有事肯定还是你和皇上说了算。。” 我俩正说话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钱龙暴怒的咒骂声:“草泥马,你有病啊?老特么往我跟前凑鸡毛,咱俩很熟么。。” 050 谁是头,谁是尾? 听到钱龙的谩骂声,我下意识的扭过去脑袋,见到他跟钮涛已经推搡在一块。 钮涛面红耳赤的嘟囔:“啥意思啊皇上,我就看看你手机,你至于跟我急眼不?” “太特么至于了!”钱龙一手攥着自己手机,另外一只手掐着钮涛的脖领厉喝:“咱俩很熟吗?谁特么允许你跟我挨那么近的?” 程正龙和事佬似的挡在两人中间,皱着眉头朝钱龙嘟囔:“皇上,没意思了啊!都一块从学校出来的,咱是兄弟,你看你急赤白脸的样……” 钱龙一巴掌推在程正龙的胸口冷笑:“你快滚你麻勒痹吧,就属你最狗篮子,当初咱因为啥被开除的?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是么?” 我们之所以被开除,源头就在程正龙身上,那会儿他看上个我们下一届的小姑娘,小姑娘不待见他,他死皮赖皮的非往人跟前凑,最后被小姑娘他哥喊了一帮社会青年暴揍一顿。 那时候我们处的比亲兄弟不差什么,一听说程正龙挨打了,肯定得帮着出头啊,一来二去,我们这伙人集体被开除了。 其实被开除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关键程正龙做人太特么短,开除以后这家伙直接失踪了,连句最基本的谢谢都没跟我们这帮人说,所以不怪钱龙那么大火气。 程正龙臊红着脸讪笑说:“那会儿岁数小,我怕惹出来大麻烦,所以直接跑到京城打工了。” 钱龙搡开钮涛,扭头看向程正龙似笑非笑的问:“那会儿岁数小?意思是现在成熟了呗,昨晚上的事儿你以为我不知道咋回事呢?警察刚特么来,你和钮涛直接撂摊子,来龙哥,受累跟小弟解释一下啥原因呗。” 程正龙刹那间被问的哑口无言,磕磕巴巴的咧嘴:“昨晚上。。昨晚上。。” 这时候刘洋站了出来,直接走到钱龙面前出声:“皇上,昨晚的事儿是我挑头的,有啥你问我,跟钮涛和正龙都没关系,咋地?第一天上班,你就要给我甩脸子啊?” “呵呵。”钱龙捏了捏鼻头禁不住笑了。 看钱龙笑,刘洋也跟着一块傻笑:“都是哥们,不是多大事儿,一笑泯恩。。” “仇”字还没说出口,钱龙冷不丁一把薅住刘洋的头发,“咣”的一下按在茶几上,另外一只手抓起烟灰缸狞声道:“你搁我从这儿冒充摆事儿大哥呢?刘洋,你告诉我,上学打架,你哪次不跑?这会儿感觉自己是个人了?你听清楚我的话,我顾念过去关系,不跟你一般见识,但再有下回,我当着你舅面前收拾你!” “钱龙,你干嘛!” “撒手!” 程正龙和钮涛瞪着眼珠子一块朝钱龙围了过去。 “草泥马,你想干啥!”我一把推在钮涛身上。 杨晨更直接,大胳膊一甩,径直搂住程正龙的脖颈,歪着脑袋冷声说:“咱俩试试呐?” 看我们这头差点干起来,钱龙松开刘洋,摸了摸自己油乎乎的后脑勺出声:“行了,不叫啥大事,朗哥、晨子,你俩放手吧。” 刘洋满脸通红的拽了拽自己衣裳,看向我们冷笑:“朗,我好心好意替你们求份工作,你们就这样对我是吧?行,我啥也不说了。” 杨晨把脸凑到刘洋的面前,不挂一丝表情的说:“你要再他妈吹牛逼,信不信我马上把你篮子拽出来?好好说话,工作是你替我们求来的不?” 刘洋嘬了嘬嘴角没敢吱声,这家伙打心底里怵杨晨,上次他和杨晨干仗,如果不是我们拦着,杨晨能直接把他送到医院重症监护室。 钱龙叼着烟卷,挨个扫视一眼他们仨问:“刘洋、钮涛,还有你程正龙,都给我听清楚了,往后大家在一个槽子里吃饭,同甘共苦是吹牛逼,但我希望咱做人做事别太狗,OK不?”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人和人之间的情商、智商高低。 钱龙这边刚说完,刘洋立马回应:“我没意见。” 钮涛反应稍稍慢了半拍,但也马上吱声:“我也没意见。” 程正龙摸了摸鼻头出声:“我听洋哥的。” 钱龙吐了口烟圈,直接转身走人:“行,那就这样吧,朗哥、晨子,咱撤喽!” 我装腔作势的呵斥钱龙:“你他妈是不是分不清眉眼高低,洋哥好歹是咱们这个部门的头儿,往后有啥事听洋哥招呼明白不?” 钱龙能犯浑,但我不能一块跟着瞎胡闹,不然就是打陆国康的脸,这事儿刘洋如果跟陆国康告状,我们几个不说要倒霉,起码印象肯定会变差。 钱龙停下脚步,斜眼扫视刘洋问:“我们往后得听你吩咐呀?” 刘洋搓了搓干笑道:“什么吩咐不吩咐的,咱都是哥们,有什么事情一块研究,还像以前上学一样,大方向听朗哥和你的,小事儿我来处理。” 我和钱龙假的不能再假的连连推辞。 其实我们刚刚整这一出,目的就是确定谁是头、谁是尾,尽管陆国康是刘洋的亲舅舅,但让我们这帮桀骜不驯的小崽子听从刘洋安排,那肯定不好使。 寒暄几句后,我们仨一块往门外走,走到公司门口的时候,杨晨扭头看向钮涛说:“涛儿,要是没事的话,待会去我摊上喝酒呗,说老实话,郎朗这帮朋友里,除了钱龙,我最乐意跟你唠嗑。” 钮涛一脸的迷茫,估计想不透为啥杨晨会对他“与众不同”,尴尬的看了眼身旁的刘洋和程正龙,随即不自然的笑了笑说:“行,待会我就过去捧场。” 刘洋马上接过话茬:“都是哥们,我们仨回去收拾一下,马上到位,今晚上酒钱我请,好好给你暖暖场。” 杨晨乐呵呵的摆摆手道别:“成,不见不散哈。” 走出公司,坐进出租车以后,钱龙埋怨的踢了杨晨腿一下嘟囔:“你特么有病吧,好端端喊那几个二逼干啥?” 杨晨看白痴似的瞟了眼钱龙,侧头看向我问:“跟你这种脑子好像租来的傻缺唠嗑浪费我唾沫星,朗朗,你能理解不?” 我想了想后,笑着点点脑袋。 杨晨的做法很明智,就是从根本上分化刘洋他们的小团队。 眼凑着我们以后都得跟着刘洋混,他们仨要是铁板一块的话,我们以后的日子势必很艰难,但如果他们仨都不团结,这个队伍刘洋还怎么带?刘洋不行事儿,必须得还个行事的,谁行事?我们仨任意挑一个,指定都比刘洋强。 回到烧烤广场,摊子已经支了起来,大军正站在烧烤架旁边生火。 杨晨担忧的说:“军哥,管理处那帮人不是让咱八点出摊嘛,待会又得跑过来找麻烦。” 大军一边拿着破蒲扇扇风,一边叼着烟卷低头说:“麻烦这玩意儿,躲不开避不掉,他们要是瞅咱不顺眼,你就算一天跪地作八次揖,照样不好使。” 杨晨舔了舔嘴皮说:“关键咱不是还想挣这份钱嘛。。” 大军弹了弹烟灰,眯着眼睛浅笑说:“反正咱自己的烧烤广场也快弄起来了,何不趁着这个空当赚点人气,练摊喝扎啤的人,图的就是一个安稳,从你家摊上呆着舒坦,他们就不爱去别的地方。” 不知道为啥,这次看到大军,我总觉得他和之前有点不太一样,但具体哪里不同,我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我们这头正说话的时候,上次砸钱龙摊子的那几个青年咋咋呼呼走了过来,带头的家伙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呵斥:“杨晨,咱协议啥咋写的?你们这个摊位八点出摊,你是不是存心找不痛快呐。” 杨晨还没来得及吭声,大军直接解开衣裳扣子,皮笑肉不笑的点点脑袋:“对,我就是找事儿!想单挑,我一对一,想群殴,我一个就够,非得见下生死,你们挑地方……” 051 他到底是什么人 说着话,大军直接从烧烤架旁边抓起平常剔羊肉用的尖头刀走了出去。 那帮“管理处”的小青年当即有点懵圈,彼此互相对视两眼,谁也没敢继续吭声,他们不是傻子,上回大军干仗的时候,这帮人基本上都在现场。 见对方没反应,大军吐掉嘴里的烟头,横着膀子开腔:“去把孙明给我喊过来,就说我请他喝酒。” 那帮小青年再次互相对望一眼。 大军两个大跨步迈出去,眨巴眼的功夫已经蹿到带队的那个小伙面前,速度快的我根本都没看清楚,他左手掐住那小子的脖领,右手攥着尖刀顶在对方肚子上低喝:“听不懂是吧?” 小伙慌忙狂点脑袋:“听懂了,听懂了。。” 大军一把将小伙推出去,冷着脸狞笑:“你告诉他,他不来给我捧场,我待会就去管理处找他!” 管理处的几个小痞子很快逃之夭夭,大军回过来脑袋,面目狰狞的指向周边几家烧烤摊的老板和服务员咆哮:“看个*,谁不服气过来跟我聊聊!” 左右几家烧烤摊的老板和服务员慌忙扭头,该摆桌子的摆桌子,该扫地的扫地,装作一副很忙碌的模样。 大军面视我们几个人,嘴角上扬微笑:“怎么?吓傻了啊?” 杨晨走过去,轻声询问:“军哥,你心里是不是有啥不痛快的事儿?” “不痛快的事儿?”大军仰着脖颈沉默片刻,随即苦笑着点点头说:“算是吧。” 杨晨担心的问:“到底出什么事了军哥,为啥去市里一趟,你好像变个人似的。” 大军再次从兜里掏出烟盒,点燃一支烟叼在嘴里,表情平静的说:“晨子我在你这儿吃喝拉撒好几天,于情于理该替你干点什么,广场对面的雪糕厂我基本谈妥了,租金十三万,送四个月,待会我再帮你收拾一下孙明,咱哥俩就再会吧。” 说罢话,大军重新走回烧烤架后面,扇着破蒲扇生火。 杨晨站在原地沉默几秒钟后,凑了过去出声:“军哥,你上次说我长得像你弟弟,那弟弟就想问问哥,到底怎么了,好使不?” 大军扇扇子的手明显停顿一下,不过没有抬头,只是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我得去跟我同伴汇合了,他们日子现在不好过。” 杨晨咬着嘴皮出声:“哥,我知道你身上肯定有故事,我也不是非想拦着不让你走,但我希望,你能稍微冷静一下,眼下全崇州都在严打,你一个连身份证都没有的人,又能干什么?” 大军突兀的抬起脑袋:“你知道什么?” 杨晨摇摇头干笑:“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清楚,你没身份证,你不是临县人,我帮你洗过好几次衣服,都是你睡着以后,你兜里有什么,我都见过。” 大军脸上的肌肉抽搐两下,最终挤出一抹笑容,什么都没说,再次低头拿蒲扇扇风。 杨晨不死心的从旁边又喊了一声:“军哥。。” 大军耷拉着脑袋,声音低沉的喃喃:“让我想想吧。” “军。。”杨晨还有说话,我走过来一把扯住他胳膊,挤眉弄眼的出声:“军什么军,能不能让军哥,好好把烧烤架引着,眼瞅着要上客了,咱抓紧时间擦抹一下桌子行不?” 杨晨看了我一眼,又眼神复杂的打量几秒钟大军的背影,点了点脑袋。 关于大军,我相信杨晨肯定对我们隐瞒了什么,但我一点都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心,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有些东西不知道或许比知道更舒心。 我们正支摊忙活的时候,十多个小青年拎着镐把子、铁管簇拥着上回一个中年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 那中年正是上次被大军暴揍的“红鼻头”,据说狗日的是烧烤广场管理处的负责人,距离摊位大概四五米远的地方,那伙人停下脚步,红鼻头瞪着水泡眼高喝:“杨晨,听说你有事找我?” “我找你!” 大军放下手里的蒲扇,朝着红鼻头勾了勾手指头:“来,过来谈谈!” 红鼻头明显害怕大军,杵在原地,横着膀子摇头:“有什么事情你说呗,我耳朵又不背。” “呵呵。”大军龇牙笑了,随手抓起距离他最近的一把椅子坐下,拍了拍桌上昂头道:“你一个烧烤广场的负责人,哆嗦我个烧烤工,传出去往后还怎么混啊?来,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悄悄话。” 红鼻头迟疑半晌后,硬着头皮坐到大军对面,那帮小青年就跟电影里演的古惑仔似的,一个个目露狠色的站在红鼻头的身后,红鼻头声音发颤的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大军直接从后腰摸出两把折叠匕首,“咣当”一下扔到桌上,眯着眼睛邪笑说:“我岁数小,单揍你,纯属耍赖皮,咱这样吧,我也不占你便宜,你和我都闭上眼,抓起刀子互捅,我如果倒下,杨晨今晚上就搬出烧烤广场,租金一毛钱不用你退,你倒下,这间摊位必须免费给杨晨使五年,可以不?” 红鼻头抿着嘴唇,脸上肥肉跟着一顿乱颤,干咳几声说:“老弟,你我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至于动刀子动枪的,你说对吧,和谐社会,咱以和为贵。。” 大军粗暴的打断:“你要不捅我,那我可捅你了!” 红鼻头吓得直接一激灵蹿了起来,肥胖的身躯格外灵敏的缩在一个青年的身后,怪叫:“你特么疯了吧,我好端端扎你干嘛!操,散了,谁也别搭理这个疯子!” 说话的过程,红鼻头就打算开溜。 大军面无表情的夹着半截烟念念有声:“你家住在水塔路金苑小区A栋502,孩子叫孙伟,在第二实验中学初三一班,你老婆在国土资源局当会计。” 红鼻头立马停下脚步,脸红脖子粗的嚎叫:“你他妈有病是不是?” 大军摆弄着桌上的折叠匕首,声音沙哑的问:“孙明,我再问你一遍,这地方免费租给杨晨五年好使不?你敢摇头,我马上去你家蹲点,信不?” 红鼻头牙齿咬的“吱嘎”作响,沉默好半晌后,心有不甘的点点头说:“可以,明天我找人拟协约。” 大军仰头看了眼他,轻飘飘的说:“明天不行,马上立刻去拟合约!” 红鼻头顿时几眼了,喘着粗气暴吼:“你别他妈欺人太甚!” “算了,合约不用拟了,待会我接你儿子下晚自习。”大军摆摆手,打发叫花子似的冷笑:“孙明,你和你小姨子的脏事儿,如果被你老丈人和媳妇知道,你猜他还会不会帮你继续租这块地方?” 红鼻头慌忙喊叫:“草泥马,我拟行不?马上拟!” 几分钟后,一份为期免费五年的合同摆在杨晨的面前,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大军却跟没事人似的站在烧烤架后边边喝啤酒边烤串,仿佛一切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打发走红鼻头一伙后,我借口撒尿,拽着杨晨一块离开。 走到厕所门口,我表情严肃的问杨晨:“这个大军到底啥来路啊?” 杨晨摇摇头敷衍我不知道。 我不满的低吼:“咱还是不是一块钻被窝的兄弟了?我特么不是好奇他啥身份,我是害怕你跟他离的太近有危险,能理解不?” 大军此刻给我的印象特别危险,这种狠人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但按照他的办事手法不应该是个籍籍无名的老百姓,我感觉他就像只蛰伏在田间的野狼,随时有可能跳起来咬人似的。 杨晨犹豫几秒钟后开口:“我告诉你,但你发誓不能告诉任何人可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