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雨夜访客 一阵清风倏然袭来,掠过李连波僵直的身躯,他似从迷蒙中渐渐苏醒,又彷如陷入梦魇中动弹不得。 此时,李连波模糊地感觉到自己正处于无限的黑暗之中,好像除了脑袋,自己的四肢和身体全都已不复存在。 他下意识地想要抬起头,可用尽全身力气也只不过是微微勾了一勾手指。 原来手还在…… 李连波对此还颇感庆幸,可旋即有一丝寒意从腹中向四周蔓延开来,紧接着,一股难以名状的阵痛像从远处飞驰而来的火车,呼啸着撞进了他的大脑。 那火车的轰鸣声幻化成伏夏的蝉鸣,在李连波的耳边一遍又一遍的鸣叫着。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想用尽全力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可那声音却如同一根银针掉入深不见底的黑洞中般,无声无息。 又是一阵低掠而来的微风从他的耳根穿过。 不对,那风里似乎夹带着什么私货,起先如同沙漏中的流沙轻抚过脸庞,继而又变大成米粒一般扑打过来,渐渐遮住了他的眼睛,淹没了他的鼻子。 李连波本能地微张开嘴探出舌尖,试图尝试着呼吸一口,可一股砂砾的土腥味却顺着喉咙滑进了食道里。 “他的嘴在动!他没死?!” 我死了?! 李连波听到一声凄厉的哀嚎,全身开始剧烈地颤抖着,一幅幅诡异的画面瞬间扭曲着闪回进脑海之中。 他分辨不出那画面里到底是什么,而一阵又一阵的眩晕正不断冲撞着他的脑膜,同时疼痛也完全扩散至了全身。 在短暂的眩晕和阵痛过后,李连波的身体如同回光返照,登时有了无穷的力量。 他正要挣扎着睁开双眼起身而坐,迎面却有一个硬物狠狠地砸在了他的面门上。 扑通一声,李连波感觉自己像一颗悬崖上的落石,从无边的苍穹落进暗无天日的深海中不断下坠,直至被死寂的深渊完全吞噬…… —————————————————— 咣咣! 咣咣咣咣! 连续不断的砸门声令何礼从睡梦中惊醒。 他猛地坐起身感觉心慌得难受,模糊地回想起方才好像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何礼抹开双眼看了看手机,嘴里嘟囔着这他娘的都半夜十二点多了,怎么还有人到派出所砸门。 可是听着一阵阵响亮的砸门声,何礼还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情愿地披上了警服。 “老徐,来来来,快起床,又有二傻子来砸门了!” 趴在值班室另一张床上的徐祯国像死尸似的瘫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何礼无奈地摇摇头,他象征性地踹了两脚床榻,然后穿好警服走出了汝江派出所的值班室。 汝江派出所是右江市鹭城区边缘的一个副科级派出所,坐落于汝江东侧,全所民警不过八人。 这八个人中老的老少的少,要么干不动活,要么不会干活。 像徐祯国这样四十好几又懂业务的中年男性,可以算是汝江派出所中的国宝级人物。 可惜他没有国宝的命,却得了国宝的病。 徐祯国只要上班的时候,就拎着一壶容量近一升的塑料保温杯,泡上一大壶功夫茶,穿着油光铮亮的春秋执勤服,靠在墙边的椅子上盯着窗外一坐就是一天。 除非是到了换季的时节,否则他身上穿着的警服几乎从不换洗。 在单位里,徐祯国总会拿出这副闲云野鹤的世外高人模样,反而下班时,他却仿佛是那腾云驾雾的孙悟空,一个跟头就不见了踪影。 因此徐祯国始终都给人一种好逸恶劳,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邋遢印象。 刚到单位的年轻人出于基本的礼貌只叫徐祯国为“老徐”,派出所领导和部队转业干部们没有那么多讲究,统统都唤他为“徐老怪”,认为其行为举止怪诞异常、不可理喻。 所长每次开会也都会拿徐祯国作为反面典型激励后生们不断奋发图强,再创新高,将徐祯国这样的人狠狠地拍死在沙滩上。 有的人听说这徐祯国在到派出所前是南湖分局刑侦大队的大队长,可不知是何原因,在受到处分后被下调至汝江派出所成为基层派出所的一名普通民警。 此事众说纷纭却始终没有定论,于是有人借故搭茬问徐祯国本人,徐祯国却像失忆似的半天蹦不出一句话来。 看到徐祯国这副样子,搭茬的同事只得无奈地摇头离开,无形中又对徐祯国多了几分鄙夷。 就这样还能当什么大队长?连句话都说不利索! 可是汝江派出所里除了徐祯国,其余人都没有办理过刑事案件的经验,徐祯国自然顺理成章的成为所里唯一的刑事案件民警。 相比徐祯国,何礼在汝江派出所工作的时间就更短了。 何礼从右江市警察学院毕业不久,正式入职就被分配到汝江派出所当社区民警,至今也不过半年的时间。 在这半年时间中,他和街坊里大姨大妈聊得甚是投缘,被安排相亲的次数不下十余次。 老大爷们也都很喜欢何礼,每当打麻将三缺一的时候就会打电话让他来凑局。 当然最后掏钱的那位必定只有何礼一人。 何礼每日的工作,除了跟老太太唠唠家常就是陪老头们打打麻将,数日下来非但牌技没有任何长进,本来就不多的实习工资,起码有一半都献给了社区的老年群众。 功夫不负有心人,好些个老头儿老太太后来都说要给何礼送锦旗。 何礼本来还挺高兴,心想这群众路线果然没有白走,可当他看见锦旗上的烫金大字差点没有气晕过去。 哪个孙子给他们出的馊主意,锦旗上的“慈善赌王”到底是什么鬼? 何礼在警校时学的是刑事侦查专业,实际上他对侦办案件的兴趣远大于社区工作。 虽说都是扎根基层,但看着其他同届毕业的同学对案件侦办都已驾轻就熟,甚至是得到了嘉奖,何礼的心中不免有几分失落。 工作以后,何礼听说徐祯国此人大有来头,本想工作之余跟着徐祯国学习点办案经验,可派出所管辖的区域实在太平得过了头,最多就是邻居吵架家庭纠纷之类的治安警情。 徐祯国这人本就无所事事得过且过,从不主动搜集线索打击犯罪不说,遇到纠纷也不过是活活稀泥调解了事,这何礼不禁大失所望。 何礼回头怒视趴在值班床上的徐祯国,心说就这样的人还大有来头? 不过仔细瞅瞅,他这脑袋还真挺大的。 何礼在戏谑的同时不禁悲从中来,他想徐祯国会不会就是若干年后的自己,碌碌无为一事无成呢? 想到这里,何礼的胸口越发的郁闷。 何礼一脸晦气地走到派出所接待大厅。 汝江派出所原是偏居一隅,平日值班上门报案的人本就少得可怜,今晚又逢大到暴雨,本应是平安无事的一天。 这大半夜冒着雨到派出所砸门的情况,何礼还真不曾多见。 何礼心想,肯定是附近的酒鬼上门闹事来了。 何礼遥控着派出所大门缓缓上升,只见一位拿着青色雨伞的女人木讷地站在派出所门口。 眼前这个女人眉目清秀、楚楚动人,何礼感觉她的年龄或许跟自己差的不太多。 女人的手里虽然撑着雨伞,可是她的微卷的长发和身上的长袖白色连衣裙还是被雨水淋湿了一半。 女人的脸颊微微发红,但很明显不是喝酒造成的,她的胸口在娇喘的呼吸声中上下起伏,在已经湿透的衣领下若隐若现。 “我……我来报案。”女人谨小慎微地吐出几个字,适时地制止了何礼对自己的观察。 说到报案何礼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汝江派出所虽然杂事不多,可是每天出的警却是五花八门,有漏水报警的,有扰民报警的,有求婚不成报警的,有外卖迟到报警的…… 所以当听到“报案”两字时,何礼便机械性地询问道:“报什么案?手机丢了还是上网被骗了?” 那女人显得焦急又怯生生地回答道:“我……我的孩子失踪了。” 第002章 失踪疑案 七月八日,周四,凌晨一点。 汝江江面上飘着绵延的雨水,江边的路灯耸拉着脑袋发出微弱的光亮,每个路灯的四周都纠缠着零星几只不知名的飞虫嗡嗡作响,潮湿的水汽慵懒地覆盖在这片江面之上,不着边际。 汝江派出所就像是这江边唯一挑灯夜钓的老汉,显得格外寂。 “你叫什么名字?”何礼坐在派出所的询问室里对着报警的女子问道。 报警女子拘谨地点着头:“曲亚楠。” “年龄?”何礼边听边在报警登记上做着记录。 “警察同志,你写错了。”曲亚楠抬起手纠正道,“是楠木的楠,不是男女的男。” “好好好好……”何礼揉搓着眼睛,眉头紧锁,语气也颇为不耐烦。 像孩子离家出走这种事情,现如今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 何礼认为,这多半是孩子拿走家里的零花钱跑到网咖通宵玩游戏,等到钱都花完的时候,他自己就会屁颠地跑回家等着挨揍了。 “三十四岁。”曲亚楠继续点头说道。 “三十四岁?” 何礼抬起头看着对面坐着的女人,她皮肤白嫩,脸上没有丝毫衰老的痕迹,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 只是眼睛略微有一些红肿而已。 “这是我的身份证,”发现何礼有些迟疑,曲亚楠从包里翻出身份证递给他,“警察同志,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把身份证号码背给你听。” 何礼接过身份证又对着曲亚楠打量了一番,确认无误后又问道:“你孩子叫什么名字?” “李连波,木子李,连接的连,波浪的波。男,十六岁,在右江七中念书。”曲亚楠担心何礼又登记错误,于是将李连波的每个字都解释了一番。 何礼抬起头正想要继续询问之时,背后却传来了徐祯国的声音:“麻烦曲女士将李连波失踪的经过,详细地跟我们讲述一遍。” 何礼回过头,方才还睡得跟头猪一样的徐祯国,竟然穿起了扎领带的警衬,他双手插兜像个人似的靠在门边,一脸正气。 徐祯国和何礼是一个值班组的,从职能上讲,作为刑侦治安组民警的徐祯国才应该是询问曲亚楠的人,而何礼只起到一个陪衬的作用。 可正因为这头“蠢猪”刚才在装死,才致使何礼极不情愿地坐在了询问人的位子上。 何礼本来满是怨气,可见徐祯国这身打扮,才明白他的来意。 何礼听其他同事曾经说过,徐祯国的婚姻状况是“离异”,想必徐祯国在值班室里窥见了这等美若天仙的女子,特意打扮了一番后,才姗姗来迟。 何礼打趣道:“老徐,你泡茶的保温杯哪去了?” “闭嘴。”徐祯国纠正道,“第一,这叫成熟;第二,那叫茶道。懂吗小子?” “他是……”曲亚楠看着何礼,小心地用手指了指徐祯国。 何礼识趣地向曲亚楠介绍徐祯国是他们派出所乃至右江市,都非常有办案经验的民警,屡破奇案立功无数,所获奖励和锦旗在派出所早都已经放不下了。 好在徐祯国本人高风亮节淡泊名利,将锦旗悉数退回,汝江派出所才不至变成徐祯国的个人展示室。 听完何礼的介绍后,徐祯国和曲亚楠都非常满意。 曲亚楠于是打开了话匣,她告诉徐祯国和何礼二人,李连波在右江市第七中学高一年级三班念书,五日前也就是七月二日周五那天放学后,李连波就与家人失联了。 “最后一次见到李连波是在上周五是吗?”徐祯国再次确认道。 曲亚楠有些纠结地点了点头。 徐祯国的右手在下巴上反复摩挲:“如何确认是在周五失踪的?” “周五早上的时候李连波从家去学校上学,我跟他的班主任董老师确认过,孩子周五是在学校没错的。” 曲亚楠回答的同时,从手拎包里拿出了一张打印纸:“周一早上的时候,董老师发现李连波没有来上学,她给我打了电话,还从李连波的书桌内发现了这张字条。” 徐祯国走到曲亚楠身旁接过白纸,纸上写着不太成型的连笔字: 我和云浩不想考试了,我俩想出去玩两周,世界那么大,我们都想去看看。 7月2日 李连波 “这是复印的吗,我看不太像原件?”徐祯国说着拿过纸条。 “这是我去学校的时候,校方给复印的。” “为什么不拿原件?” “学校不让,说是他们要留存。”曲亚楠的语气颇为无奈。 “哎呀,有些单位业务水平不怎么样,在规避风险和转嫁责任这件事上倒是做的滴水不漏。” 徐祯国抬起头又问:“这个叫云浩的是李连波的同学?两人关系很好吗?” 曲亚楠的脑袋停了半晌,左手摸了两下衣领才点了点头:“是同学,但是在学校关系好不好……我不太清楚。” 徐祯国没有发问,眼睛却紧紧盯着曲亚楠的左手。 “那么这个云浩是叫什么名字,他也离家出走了吗?”坐在椅子上的何礼见徐祯国没有说话,连忙追问道。 曲亚楠继续揪着衣领回答道:“他叫张云浩,他的父亲叫张雷。” “张雷?”何礼侧着脑袋看向徐祯国,“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听说过。” 徐祯国没有回应何礼,他的视线从曲亚楠左手移开,继续问道:“那个叫张云浩的孩子也失踪了?” 曲亚楠肯定地点着头。 “也是周五?他们俩一起失踪的?他父亲有没有去报警?” 曲亚楠又接连点了四五下头:“张云浩的父亲也在今天去文华派出所报警了。” “那你儿子最近是否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没有?” “是啊,有没有反常举动?”何礼也附和着问上一嘴。 “没有,除了离家出走,剩下的一切都很正常。” “纸条里的不想考试是怎么回事?” 曲亚楠耸耸肩答道:“七月中旬是学校的期末考试,不过我家孩子学习不太好……” “那么这两个孩子有没有手机?”徐祯国的问询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曲亚楠摇着头:“李连波没有手机,张云浩……应该有吧。” “应该有?”徐祯国紧盯着曲亚楠。 曲亚楠低下头:“我家条件不好,现在的孩子没有手机才是不正常的事吧。” 徐祯国作出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然后问道:“那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等到孩子离家五天后,才选择到派出所报警呢?” 第003章 疑窦丛生 为什么五天后才报警,何礼对这个问题也充满疑问。 如果是离家出走,孩子的父母往往先是会联系孩子的同学和老师,或者在其经常出没的地点进行寻找。 如果当天没有结果,父母的第一选择一定是要寻求警察的帮助。 但如果报警,一般最迟也不会超过两天,可是曲亚楠和那个叫张雷的,为什么会选择在五天后才报警呢? 曲亚楠的两手纠缠在一起,她叹口气回答道:“李连波和张云浩在学校学习成绩一直不好,虽然李连波很听话,可是我从老张那里得知,张云浩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孩子,离家出走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老张说张云浩手里有一张能够透支五万元的信用卡,足够二人半个月的花销……” “他们有钱你们就不找了?不怕出什么事?”徐祯国质问道。 “这叫宁折不弯,是一种策略。”何礼突然解释道,“你越找,他们越不想回去;你不去找,他们玩几天觉得没意思,自己就回来了。这两个离家出走的孩子岁数跟我差不了几岁,我挺理解他们的。” 徐祯国没想到眼下这个屁大点儿的年轻人竟然站在了报案人一方,于是圆瞪着眼睛吼道:“你理解个屁!我问她我问你了吗?” 何礼一听这话也瞪起了眼睛,他虽说自知理亏,可徐祯国这种教训人的说话方式却令他相当不适。 曲亚楠见状急忙劝说道:“老张的意思跟何警官差不多。他们俩都不是小孩子,而且两个男的在外面再怎样也不会吃亏吧?” 徐祯国也发觉刚才的态度是有些强硬了,他舒缓一口气道:“既然这是张雷的意思,那你们就坚持不要报警,怎么今天又想起来找我们了呢?” 曲亚楠不无担心地回答道:“因为这五天张云浩的信用卡一分钱都没用,他们手里没有太多现金,所以我们才会选择在今天报警。” 徐祯国将手又插回了裤兜:“这样吧,现在也不早了,让何礼警官给你做份笔录,做完后你就先回家休息。但我们不是在推诿扯皮,等到天一亮我们就尽力帮你找找。” 何礼瞥了眼徐祯国:“我做笔录,你干什么去?” “我联系指挥中心向其他县、区分局和派出所发通报!”徐祯国不耐烦地答道。 若不是有报警人在场,他才懒得理眼前这个毛头小子。 徐祯国刚走出询问室,又折回来向曲亚楠问道:“对了,你有他们两人的照片吗?” 曲亚楠点点头。 “那咱俩加个微信,你把两个孩子的照片发给我,我联系市局给你在朋友圈里发一个寻人启事。” 何礼心想,这个老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不太好吧。”曲亚楠有些犹豫,“他们俩毕竟都是未成年人,把照片发到朋友圈里转发我怕以后会被人说三道四,对孩子的成长有影响。” 徐祯国很是遗憾地附和道:“也是。” “不过,”曲亚楠又说道,“把他们二人的体貌特征和离家当天的衣着打扮加以描述,再发到朋友圈里是不是也可以?” 徐祯国眉毛微抬:“嗯,是个很好的建议,那就麻烦曲女士编辑下,再通过微信发给我吧。” 何礼冷眼旁观,不再说话。 做完笔录已是凌晨三点,曲亚楠在派出所门口道谢后缓缓转身离开。 看着卷帘门缓缓下降,徐祯国终于伸出了一个懒腰,他招呼何礼关上门,自己回到值班室里却躺在床上一句话都不说。 回到值班室后,何礼反复说起笔录中记录的事项,有疑惑的地方就征询徐祯国的意见,可徐祯国只是眼珠子转了又转,所有的提问都不作回答。 “老徐啊,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何礼说完笔录的问题转而问道。 徐祯国看也不看何礼:“问我干什么,作为同龄人的你不是最了解他们的吗?全交给你处理就行了。” 何礼转过身来揶揄道:“喂,老徐,今年几岁?怎么还这么小家子气?” 徐祯国斜着瞅了几眼何礼:“我这叫知人善用。” 何礼一听这徐祯国还真是个犟脾气,于是说道:“我今天不应该多嘴,这我向你道歉。可你也不用处处和我作对,句句话都要怼我吧?” “行,我也不跟你一般见识,说说就说说。反正我觉得这事吧……有点蹊跷。”徐祯国转向何礼解释道,“你看,即便曲亚楠有充分的理由在孩子离家五日后再来报案,可为什么白天不过来,非得等半夜才来?” “她会不会是在家里考虑了很久,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最后才决定到派出所来报案的?你看她眼睛那么肿,很明显是哭过吧?”何礼分析道。 徐祯国拿出一支烟甩在何礼的肚子上:“你别当警察了。” “为什么啊?”何礼不解道。 “你都已经可以看穿人的心理了,还当个屁警察啊,赶快去给人算命,没过几年你就是咱们全市的首富了。” “都这个点了,咱们聊点正事!” 徐祯国又拿出一支烟在手中摆弄着:“总之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不是来报案的,她只是过来通知我们孩子不见了。” “你说的有什么区别?”何礼挠了挠头。 “孩子如果失踪了,作为父母通常都会非常着急,那是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感,这种情感已经融入到了母性的基因之中。有的母亲因为孩子失踪,会在派出所哭得撕心裂肺甚至于昏厥过去。可是你看这个女人,她却非常冷静。” 何礼呆呆地坐在床上:“曲亚楠的眼睛有些红肿,是不是在家就哭过了?” 徐祯国放下手中的香烟:“报警不应该是这个状态。她来了之后有充足的耐心和我们进行交谈,对于我们如何查找孩子也不做过多的追问,对于我提出的建议还能做出合理的纠正,这些不是一个正常失去孩子的母亲所应该有的举动。他给我的感觉像是……” “她不正常?有精神病?”何礼又挠了挠头。 “不是,我觉得她的很多举动都不太合乎常理,可是呢,又似乎没有完全超出一般的认知。” “还有,你看这晚上下着大雨,她的裤腿上却没有粘上一丁点泥土,说明她在步行途中很注意自己的步速和步伐,很明显缺少一种紧迫感。另外她在说话时的动作也很值得玩味,询问过程中她两只手反复的在做相同的动作,说明她的内心很细腻,说的话不是脱口而出,而是经过反复揣摩的,这也不是丢失孩子时应该有的反应。她的这种反应给我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这个女人非常之理性,但是面对孩子失踪的问题时,却过于冷静客观了。” “哟!原来您是徐尔摩斯啊!”何礼调侃道。 “好了好了,我也就是瞎掰掰。” “那这个事到底算不算是案件啊?”何礼问道。 徐祯国盖上毛毯回答道:“先睡吧,明天再说明天的事,现在想这么多都是徒劳。”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何礼拿起肚子上的香烟把玩道。 徐祯国见何礼没有要睡的意思,有点不耐烦起来:“哎哎哎,我先睡了啊!明早记得把你手里那烟还给我。” 说罢他把被一蒙就打起了呼噜。 第004章 造访故友 上午九点,刚值完班的林威正坐在塑料棚搭建的早餐店里,左手拿着手机翻看微信公众号“右江发布”里的本地新闻,右手的筷子已经悬在空中有一阵子了。 震惊!因50元杀害美女教师为哪般? 废弃金矿六具白骨竟引出晚清疑案! 死神来了!电梯坠落造三人死亡,一人竟逃出生天! …… 林威看着社会新闻,头也跟着手指滑动的频率摇来晃去。 现在的新闻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三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情,非要给写成聊斋似的奇闻轶事,而事件的真实原委反倒不清不楚了。 林威从碗里夹上一筷子面条,囫囵吞了下去,这时手机接收到了一条推送信息:李连波、张云浩,你们家人喊你俩回家吃饭! 张云浩?这不是昨天下午…… “怎么样,我做的文案不错吧?” 林威回过头,看到徐祯国用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得意地笑着,他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人。 “哟,老领导!”林威乐呵呵地看着徐祯国,连忙从身后挪了两把塑料凳。 林威所在的早餐店离文华派出所不远,这家早餐店没有名字,屋内设施也破败不堪,不过在南湖区已经经营了十多年,算得上是老字号了,但凡附近的居民隔三差五总会前来光顾。所以即使下着雨,早上来往吃早点的老百姓也是络绎不绝。 徐祯国和何礼跟老板娘各要了一碗云吞,便在林威身边坐了下来。 林威对徐祯国的到访并不意外,他和徐祯国一起共事的时候,经常到这家店吃东西,倒是对徐祯国刚才所说的话感到疑惑不解:“您不是调到派出所了吗,怎么现在做起文职工作了?” 徐祯国摆摆手:“今早我打电话给指挥中心,是那个李政军当值班长。我说这事挺急的,正好我还想到了这么个文案,就让他一起发出去了。” 何礼吃了一口云吞不屑道:“真土,多少年前的烂梗还用。” “别管土不土,能让人印象深刻就足够了。”徐祯国没好气地叫嚷着,接着又向林威介绍道,“他叫何礼,我们派出所的社区民警,愣头愣脑的。” 林威伸出手说道:“你好,我叫林威,是文华派出所的刑侦副所长,我跟徐大队以前一起在刑警队共事过。” 何礼只是点点头,继续吃着碗里的云吞,他心里还是因被徐祯国裹挟而来的事情感到非常恼火。 如果徐祯国没有在床上装死,他就不会去接警,不接警就不会知道具体案情,不了解案情就不会被徐祯国找来配合办案。这个可恶的徐祯国啊,不干活则已,真开始干活了竟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连自己也被牵连进去…… 徐祯国看着何礼莫名其妙像是在排便的表情,气就不打一处来,心说这何礼天天叫着破案破案,真让他搞起案件反倒是拈轻怕重,不胜其烦。 林威看着何礼的面目逐渐变得越发狰狞,只好收回伸出的手转向徐祯国:“徐哥,昨天也有一个人到我们所报案称,这个公告里的两个孩子离家出走了。” “我就是为这个事情过来的,派出所的民警说你在这吃饭,我就到这找你了。” 徐祯国说罢将昨晚曲亚楠的报案经过又复述了一遍:“我听曲亚楠说,张雷是到文华派出所报的案,所以来找你想把二人的讲述再核对一遍,看一看有没有什么矛盾的地方。” 林威对徐祯国的说辞颇感新奇,因为查找矛盾点正常情况下并不是用于针对报案人的。 林威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昨天下午……报警失踪……从证言上看没什么问题。不过张雷这个人嘛,徐哥,你对张雷应该也是很了解的吧?” 正在吃云吞的何礼停下手中的筷子,扭头看着徐祯国问道:“你认识张雷?我昨晚问你,你怎么不说?” 说起张雷,徐祯国和林威都比较熟悉,就是早餐店里的其他老百姓也对此人略知一二。 张雷原是右江市农具机械制造厂的副厂长。企业转制时期,张雷借制造厂之名在南湖区另成立了常宇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并逐步与原企业剥离,之后借助房地产行业红利在南湖区赚得盆满钵满。不过近期几次投资决策失误,却使张雷陷入了纷繁的债务危机和经济案件中。 “认识与否并不影响案件的调查。”徐祯国答道,“张雷是南湖区几个有名的房地产开发商之一,人际关系比较复杂,经济纠纷也不少,我以前处理过的案子中有几起都与他有瓜葛,不过他都不是嫌疑人。我觉得调查案件要客观一点,不能够先入为主,所以才没有提及这些事。” 林威赞同道:“确实如此,我们坐的地方就是张雷早就买下来的地皮。” 说话的同时林威手指后方:“你们看那后面已经起了几栋住宅楼,南面还有几处地基,不过因为与十几户动迁户一直谈不拢,这项工程不得已被政府叫停了。此外在南湖区张雷还有两个房地产项目也遇到了这种情况,真是祸不单行啊。” “那张雷有杀人动机啊!”吃完云吞的何礼抬起头惊讶道。 徐祯国皱了皱眉,以前作为刑警的他对“杀人”一词是极为避讳的,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若是不幸言中一语成谶,那以后的麻烦可能就会接踵而来。 “瞎说什么?快吃你的云吞去。” “我吃完了啊?”何礼的表情颇为无辜,“还有我也不是瞎说,这张雷他得想办法还债啊!怎么还债?给他儿子张云浩买高额的意外保险,然后让张云浩离家出走去爬山,等张云浩爬到山顶的时候再给他推下山去,制造意外事故换取保险金。这是可能的吧?” 林威听完何礼这一席话,呛得差点把嘴里的面条吐出来。 既然想换取保险金,让被保人一直失踪可不是什么好点子,还不如制造车祸来得直接一些。 “你们还真别不信。”何礼补充道,“咱们去查查张雷这几天干了什么,肯定有线索!” “那李连波呢,他也被张雷推下去了?”徐祯国问道。 “不一定非得推下山去,我也就是打个比方。总之,这个张雷嫌疑很大!” 林威叹了口气,方才徐祯国说过不要先入为主的话,这个叫何礼的小子全都就着云吞一起吞进肚子里了。 “张雷儿子是金子做的?”徐祯国又反问道,“他欠银行数十亿的贷款岂是一张意外保险单就能还得了的?” 何礼见争辩不过,于是说道:“怀疑嘛,也不是说他一定是。” 林威此时插嘴说道:“徐哥,要说问题我还真想到了一个……” 徐祯国身子前倾:“什么问题?” “李连波留下的纸条你们见到过了吧?” 第005章 三个问题 “纸条有什么问题,不就三两句话而已嘛?”何礼好奇地问道。 林威放下手中的筷子,将存在手机里的纸条照片展示了出来: 我和云浩不想考试了,我俩想出去玩两周,世界那么大,我们都想去看看。 7月2日 李连波 “这张纸条有三个问题。”林威指着照片说道,“第一个问题,这张纸条是不是李连波写的?” 何礼立即说道:“昨晚李连波的母亲曲亚楠拿给我们看过,曲亚楠还能不认识她儿子的笔迹?” “那你见过除了这张纸条外,李连波其他的字迹吗?”林威反问。 “而且根据张雷和曲亚楠的表述,张云浩是一个更有主见的孩子,如果离家出走,那张云浩才应该是始作俑者才对,为什么留纸条的人是李连波呢?我们办案得严谨点。” 何礼轻轻摇着头,不知该如何解答。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一定要留纸条?”林威说着伸出了两个手指,“不留纸条悄悄离家出走不是更好吗?” “留纸条是为了说明离家出走的原因,防止家人担心。”何礼回答道。 “可据张雷所说,张云浩是有手机的,既然不想让父母担心,打个电话或者留个微信总是可以的吧。” “现在张云浩的手机是什么状态?”徐祯国停下手中的筷子。 林威各递给徐祯国和何礼一根烟:“一直关机。” 何礼摆手示意自己并不抽烟:“这个问题也好理解,他们留字条就是告诉家人不用担心,关机只是不想让其他人打扰罢了。” 林威对何礼的回答不置可否,继续说道:“第三个问题,纸条是写给谁的,或者换句话讲,最想让谁第一个见到?” “既然纸条留在学校,那一定是想让同学或者老师第一个见到喽。” “可他们却是在过了三天后的周一才发现这张纸条的。” 何礼仍旧摇着头一脸疑惑:“我还是不太明白。” 林威笑了笑说道:“我也不明白。想让特定的人群第一个知道,却不想让他们第一时间知道,这是为什么啊?” 徐祯国站起身,深呼一口气:“林威你有车吧?吃完早餐送我们去一趟七中。” “徐哥,你碗里还剩不少,不吃了啊?”林威指着碗的同时吐出一口烟圈。 徐祯国一有心思就吃不下饭,可他却指着手中的烟说道:“抽你的烟就抽饱了!” 徐祯国匆匆付完钱,带领何礼跟着林威坐上了汽车。 何礼坐在林威的汽车后座,在行驶于汝江西侧的景观路上时不时地向车窗外张望。 从昨晚到现在,雨势仍未有停歇的迹象,上游倾泻而来的雨水灌注进汝江干涸的河床之上,江面的整体水位已经有了明显上涨。 像右江市这样的内陆城市,河水断流的现象每年都在加剧,只有雨季时,汝江的水量才能有一定的好转。 但是在降雨量低的其他季节,汝江的河滩会大面积裸露在外,河床中间只有掺夹着工业废水和城市生活污水的细流流过,在汝江沿岸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何礼拄着下巴,心中被林威所说的话搅得心绪不宁。 一句留言竟然能扯出三个问题,像这样离家出走的事情,完全没必要考虑的这么复杂。按照林威的思路思考问题,那么令人困惑的问题只会更多。 譬如字是李连波写的,为什么还要签上自己的名字?七月五日才发现纸条,日期为什么不写成七月三日或四日? 这么一想,纸条通篇都是问题,但其实只要把人找到,所有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徐祯国三人到达右江市第七中学,经教务处联系在会议室里见到了李连波和张云浩的班主任董秀娟,双方经过简短的介绍便直奔主题。 “董老师,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李连波、张云浩的事,想通过您对二人的各方面都有更进一步的了解。”徐祯国双手放置在桌面诚恳地说道。 董秀娟对警察到访早有准备,她微笑着回答:“警察同志你们辛苦了,我一定配合工作,知无不言。” “那我就长话短说,李连波和张云浩他们最近在学校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挫折,或者有较为反常的举动?” “完全没有。我们七中是右江市重点高中,适逢期末,学生们都忙于复习功课,无暇顾及其他事情。李连波和张云浩虽然不是什么好学生,但也不是无事生非制造祸端的孩子。” 徐祯国点点头继续问道:“李连波留的纸条,是谁,在哪一天发现的?” “是李连波的同桌乔雨笙在周一上早自习时发现的,李连波的纸条夹在书架中间,乔雨笙发现后就交给我了。” 徐祯国又将林威手机里保存的纸条照片展示给董秀娟:“请问这是李连波本人的笔迹吗?” 董秀娟肯定地回答道:“没错,李连波的字迹我是不会认错的。” 徐祯国盯着手机,眉头一皱:“他俩……关系很好吗,有什么共同的爱好没有?” 一听这话,董秀娟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他俩不要说爱好,就是话都很难聊到一起去。张云浩平日就偷着玩手机游戏,上网买名牌鞋名牌衣服;李连波在班级倒是很老实,可总感觉他有很多心思,让人琢磨不透。” 徐祯国不知何时点燃一根烟放在了嘴里,呛人的烟雾随着鼻息均匀呼出。 董秀娟皱了皱眉,但也并未加以制止。 董秀娟这番话早在徐祯国的意料之中,二人的性格从曲亚楠报案时他就看出了一丝端倪。 徐祯国心想,两个孩子之间一定还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如果调查出来,对于追踪二人的踪迹将会有极大的帮助。看来下一步还是需要找曲亚楠和张雷再确认一些事情。 徐祯国将只抽了一半的烟掐灭,转而向董秀娟象征性地问道:“关于他俩的问题,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何礼和林威也准备起身离开,却看董秀娟有些犹豫地说道:“像七中这样的重点高中,除非是极为优秀的学苗,否则向来都是不收借读生的。可李连波却是一个例外,他的学籍不在南湖区,而且中考成绩听说也非常一般……” 徐祯国疑惑地看着董秀娟:“这跟我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虽然可能是捕风捉影的事情,但我想也不是完全毫无根据,”董秀娟说道,“据我所知,李连波是在张云浩的父亲张雷的帮助下,才会有机会到七中念书的。” 第006章 暧昧不清 徐祯国一行三人从右江七中的校门鱼贯而出。 待到徐祯国与何礼坐上车后,林威便启动汽车朝常宇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方向急速驶去,片刻不停。 “曲亚楠和张雷既然来报警,为什么还要对我们有所隐瞒?” 何礼说话间见车速不断上升,于是用手紧紧攥住车上的辅助把手,眼睛盯着仪表盘对林威喊道:“市区内限速五十啊,你……你差不多就得了!” 林威驾驶着车辆在道路间自如穿梭,他不耐烦地答道:“你只管坐好,我心里有数。” 与何礼、林威不同,坐在副驾驶位的徐祯国倒是神色淡然。 在徐祯国眼里,董秀娟提供的线索使这次离家出走事件逐渐变得明朗起来。 曲亚楠和张雷之间的关系早在徐祯国的意料之中,找到两个离家出走的小家伙也应该不成问题。 这道题实在太简单了。 徐祯国在路上给指挥中心的李政军打去电话,询问通告的反馈情况,在得到李政军悲观的答复后,徐祯国也并未表现出失望之情。 十五分钟后,林威的汽车停在位于南湖边上的常宇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门前,三人进入公司后,在前台就撞见了手捧文件的曲亚楠。 曲亚楠先是楞在原地,过了片刻才弯起嘴角招呼道:“警察同志,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是,不过也不是。”徐祯国微笑着回答,曲亚楠如此发问想必已经猜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烦请曲亚楠女士带我们到张总的办公室引见一下吧。” 曲亚楠稍显拘谨地引导三人乘坐电梯到达公司顶层张雷的办公室,当她准备转身离开时,却被徐祯国一把拦了下来。 徐祯国态度暧昧的说道:“别走了,我们来这的目的你应该很清楚。” 看着财务报表正心烦意乱的张雷,听到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抬起头在三人中发现了徐祯国,旋即挂上了商人标志性的笑容:“徐大队,好久不见啊,近来可好?” 徐祯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反问道:“我好不好你张总还会不知道吗?” 张雷抬起身拿出三瓶苏打水放在茶几上:“徐大队真会说笑,我们生意人只知道生意上的事。” “早就不是大队长了,就叫老徐吧。”徐祯国冷哼一声。 之前到此还能喝杯热茶,现在却只配给口瓶装水喝,还假装自己只懂生意。徐祯国虽然面带愠色,却也懒得撕破这些商人们虚伪的嘴脸。 徐祯国抬手招呼张雷和曲亚楠靠近说话:“我们这次过来是为了你们孩子失踪的事情,一来你们想尽快找到孩子,二来我们派出所也有很多其他工作要做,不能被这件事牵扯过多精力,所以我尽量长话短说吧。这样,你俩先各自说下现在的婚姻状况。” 看到二人尚未回答,徐祯国又补充道:“一定要讲实话,否则就不要讲了。” 张雷咳嗽两声:“徐大队,我家庭什么情况你都知道,张云浩出生不久他妈就出车祸去世了,到现在我也还是单身。小曲也是离异,现在一个人带着李连波在右江市生活,也非常不容易……” “看来二位好事将近了吧?”没等张雷把话说完,徐祯国便说道。 他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耽搁太长时间,更没空听什么灰姑娘与王子的童话故事,何况他在昨晚询问时,就已经注意到曲亚楠左手中指上那枚硕大的钻戒。 普通家庭才不会舍得去买这种华而不实的玩意儿。 张雷看到曲亚楠仍是低着头默不作声,于是回答道:“我们确实打算在月末的七夕领取结婚证……” 何礼惊讶地问道:“你俩一定是提前告诉两个孩子,他们不同意所以才离家出走的,是不是?” 张雷当即否认道:“确切地说,只有我家的张云浩不同意。” “那你们还打算领证吗?”何礼又问道。 张雷的双手紧紧地按在腿上:“如果他们真是为这事离家出走,那我想还是先放一放吧。” 此事张雷并未事先知会,曲亚楠听到后怅然若失地定在一旁,双目顿时黯然失色。 报案人在报案时竟然隐瞒如此重要的线索,这令林威颇为不满。他站起身严肃地对张雷说道:“你要是在报案的时候说出来,说不定孩子现在已经找到了!” 张雷讪笑道:“这不是不想节外生枝嘛。” “我看早就芝麻开花节节高了吧!” 其实张雷心里很清楚,办公室恋情曝光速度是最快的,自己又是公司一把手,想必大家早都已经知道实情,不过是碍于老板的面子只好装成一副副浑然不觉的样子。他和曲亚楠这样遮遮掩掩的行为无异于是掩耳盗铃,实际上只会成为下属们闲谈时讥笑的对象。 所以林威的讥讽就如同皇帝新衣里说出实情的孩子,从某种角度上看,他所说的话并不为过。 徐祯国坐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 徐祯国想,既然张云浩和李连波离家出走的动机已经查实,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已经失联六天,这不是个好现象,而且二人走失的通告已经在朋友圈传得沸沸扬扬,现在狗跑丢了找不到都会说警察不作为,更何况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呢? “张总,我们先回单位继续调查,就不在此久留了。”徐祯国站起身说道。 张雷诚恳地点点头:“孩子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倾尽全力。” 徐祯国考虑一会儿对张雷说道:“那就盯住你儿子的手机和信用卡,一有动静马上给我打电话。” …… 林威将徐祯国、何礼送回汝江派出所时,已是中午的十二点。二人回到单位简单吃点剩菜剩饭,躺在休息室又开始研究起下一步工作。 调查案件如同破解应用题,弄清离家出走的动机只不过是读懂了题干,距离做出“他们在哪”的最终答案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可现在的题目内容太短,公式又极为简单,这才是让徐祯国头疼不已的事情。 “值得推敲的细节实在太少了。”徐祯国躺在床上自言自语道。 “手机关机,银行卡没用……”何礼眼前一亮,惊喜地说道,“还有网吧!对,他们这么多天没有动静该不会一直在上网吧?” 第007章 夜探新宅 “你自己现在还会去网吧上网吗?”徐祯国边说边滑动着手机。 何礼摇了摇头。 “你这岁数都不去上网,那你的这两位同龄人还会去?”徐祯国白了眼何礼,“再者说,上网不是也得用身份证吗?早上起来的时候我联系过李政军,不仅是网吧,连住宿、出行、电影场次、演唱会门票统统都查了,什么都没有。” 徐祯国说着作出了一个“0”的手势。 何礼高涨的情绪被徐祯国的答复摁回了地面,他想了想又开始分析道:“那么他们周五是什么时候放学的?” “周五比平时要早一个小时,晚上七点四十分下晚自习。” “咱们根据这个时间查下监控看看呗?” 徐祯国的胳膊肘撑在床上,借力将后背靠在床头:“查看监控是个事倍功半的工作,侦办刑事案件靠多名侦查员分时段、分点位查看倒是可行。但这两个孩子已经离家出走六天,我们查的这个监控时间跨度很大,现在人手又紧缺,根本办不到。” 正在说话间,徐祯国的手机响起了铃声,接通后在另一端传来了李政军仓促而欣喜的声音:“你让我发在朋友圈的通告有消息了!” …… 晚上七点半,右江市上空已经雨过天晴,当夕阳最后一束余晖隐匿在地平线之下,汝江两侧已是华灯初上,灯火阑珊。 此时,徐祯国一行人正向一栋住宅楼快步走去。而这群人中除了徐祯国、何礼和林威,还有张雷、曲亚楠和一名叫吕胜利的小区保安队长。 徐祯国在中午接到老李的消息后,立即给提供线索的人打去了电话。 提供线索的人是一名出租车司机,据他回忆称在七月二日周五晚上,有一名体貌特征与张云浩极其相符的七中学生在云溪路上车,而七中距离其上车的位置足有三公里的距离。 司机特别提到,在这名学生上车后曾跟他说过要去滨江佳苑小区。 而徐祯国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是滨江佳苑小区。 “张雷,你是什么时候给曲亚楠买的这套住宅?”徐祯国在园区中疾行的同时,回头对张雷问道。 “去年九月买的,今年二月正式交房,五月份才开始装修。”张雷的回答简单明了。 “张云浩和李连波知不知道这套住宅的存在?” “看房的时候只有我和曲亚楠来过,李连波应该知道这个住宅的位置,但张云浩我从来没有跟他说过。” 何礼看着周围的住宅楼奇怪地问道:“可既然交房了,为什么有的住宅楼的外墙上还贴着白色的保温泡沫板呢?” 领路的保安队长吕胜利解释说:“之前的外墙保温工程是外包的,被查出偷工减料后,开发商自己重做了。有的楼刚刮完砂浆,有的楼因为下雨只能等到过了雨季再开工。” 吕胜利在各种住宅小区浸淫多年,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中习得了不少装修常识,解答这等问题于他而言十分简单。 “张雷,你那个房子里面装修到什么程度了,两个月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徐祯国继续问道。 “开工以来都断断续续的,我原想自己监工,可是一直都没有时间,所以整体进度非常慢。现在房间里刚贴完砖,不过水电都有,基本的照明也没问题。” 徐祯国满意地点着头:“偶尔会有人来吗?” “我每周六的早上都会过来简单收拾下卫生……”曲亚楠怯怯地说道。 徐祯国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脸色大变:“那你上周六……” 曲亚楠跟着停在了徐祯国身后说道:“上周六早上我也来了,而且仔细检查了房间里,确定里面没人。” 徐祯国眉头紧蹙,忽然又加快脚步:“吕师傅,咱们小区内的监控能用吗?” 吕胜利摇头答道:“监控刚安装好,设备还在调试,能看但是还不能回放。不过电梯内的监控因为安装的早,所以是可以回放的。” 听完吕胜利的介绍,更加深了徐祯国的担忧,他大步流星走进小区的八号楼一单元,在一楼大厅看到了一部电梯和紧挨在一旁的消防步梯通道。 徐祯国进入电梯后环视四周,在电梯的角落里看见一个正处于工作状态的监控探头。 电梯停在九楼,一行人出来后,徐祯国示意其他人在消防通道安静地等着,他只带着曲亚楠挪步至902室的门前。 在徐祯国看来,李连波、张云浩二人已然是瓮中之鳖,开门后的事情只需交给张雷、曲亚楠二人便可。 曲亚楠站在房门前,将左手大拇指放置在电子锁上进行识别。电子锁先是闪烁红灯,两三秒后听到门锁抽回的声音,指示灯同时变为了绿色。 曲亚楠轻轻一扳,房门便朝着徐祯国的方向缓缓向外敞开。 整个开锁时间用时不到五秒。 徐祯国竖起耳朵,悄悄地探进身去,只见整个房间内漆黑一片,听不到半点声响。 徐祯国静静站了几秒钟,然后向曲亚楠私语道:“开关在什么位置?” 曲亚楠左手指向墙边的位置,徐祯国顺着曲亚楠手指的方向摁下客厅顶灯的控制开关。 “啪”的一声,整个客厅笼罩在钨丝灯泡亮黄色的灯光下,而房间内仍是悄无声息。 徐祯国踱步进入房间,其他人见灯光亮了起来也簇拥在徐祯国的身后走了进去。 902室是典型南北向的“H”户型,徐祯国六人转遍了所有房间,既没有发现李连波、张云浩的踪影,也没看到房间内有明显的生活痕迹。 这与徐祯国之前的推论大相径庭。 众人回到客厅,何礼疑惑地说道:“所有窗户都向内锁着,整个屋子里也只有房门这一个通道……老徐,你说这两个小屁孩哪去了?” “糟了!”林威突然在窗边突然喊道,“他们俩兴许在外面还没有回来,何礼你赶快把灯关掉!” “啪”的一声,整个房间又重归于黑暗之中。 “徐大队,我们要在这一直等着吗?”黑暗中传来张雷的声音。 “我跟门卫说声,让他们注意下进出的人员中有没有孩子。”吕胜利说。 又有人说道:“这个房间关着窗太热了,要不咱们下楼等着吧?” “去江边的步行栈道,那地方凉快,说不定还能遇上这俩小孩。” 大伙在房间内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徐祯国却一直默不作声,他看到有人要去开窗的时候又立即喝止道:“住手,不要动任何东西!” 在其他人的注视下,徐祯国先是从房间走到电梯前,回头盯着屋里的人群片刻,接着又进入电梯里四处张望。 就在大家大惑不解之时,徐祯国突然指着电梯的角落问道:“去哪里能看到电梯内的监控录像?” 第008章 密室蒸发 吕胜利从黑暗的房间里走出来:“徐警官,电梯内的监控录像需要去保安室里才能调取出来。” 徐祯国又看了眼消防通道的步梯,自言自语道:“这监控探头的位置只能拍摄到电梯内的场景,走廊、消防通道的入口和房门全都覆盖不到。也就是说,如果这两人通过消防通道步行上下楼的话,那么电梯内的监控就起不到任何作用,我们也无法确定二人是否一定进入过这个房间。”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吕胜利回头指着房门说道,“指纹锁,对,就是那个指纹锁!” “指纹锁?”徐祯国合了合眼,“你的意思是在指纹锁上采集指纹吗?” “不不不。”吕胜利慌忙答道,“这个指纹锁是开发商赠送给住户的,它有一个监控功能,监控时效为十天,录像则保存在云端。业主只要下载手机应用程序,输入登记的手机号码和动态密码就能从手机里翻看监控记录。” 何礼兴奋地跑到走廊:“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啊!这下案子可破了!哎?902房间的指纹锁所绑定的手机号码是不是曲亚楠的?” 曲亚楠纠结地摸了摸衣领:“好像买房子的时候销售有提过,但是我当时并没有在意。虽然留下了手机号码,可手机应用程序并没有下载。” “那没有关系,”吕胜利补充道,“只要激活后录像就会自动保存,现在下载应用程序再登录或许也能查看。” 在众人的催促下,曲亚楠按照吕胜利的指导调出了七月二日周五晚上的监控录像,其他人则挤在后面一起专注地观看着。 录像从晚上八点开始,整个画面都是漆黑一片。直到晚上九点,一个身高约一米四多的矮个子男生才从上升到九楼的电梯里走出来,他穿着七中的校服,手里还拎着一个银灰色的行李箱。 “李连波!”张雷站在后面激动地轻声叫了出来。 徐祯国轻轻颔首,盯着录像画面沉默不语。 约半个小时后,九楼的电梯开始下降到一楼,转而又上升回九楼。 接着又有一名穿着七中校服的男生走了出来,他的身高约有一米七左右。徐祯国还注意到,这个男生除了背上的双肩包,再没有携带其他物品。 “是张云浩!”张雷咧开嘴称赞道,“两个孩子都找到了,警察同志你们真是太厉害了!” 何礼也朝徐祯国竖起大拇指,不过徐祯国仍旧没有作声,他示意继续加速播放录像。 录像又继续快速播放着,在张云浩进入房间四分钟后,走廊里漆黑的照明灯忽然亮了起来。 这时徐祯国紧抓吕胜利的袖子问道:“录像怎么没有声音,能不能把声音调出来?” 吕胜利则无奈地答道:“指纹锁没有录音功能,确实调不出声音来。” 徐祯国懊恼地拍拍后脑勺,又目不转睛地盯着快速播放的录像。 之后他又让吕胜利将录像逐渐加到了十六倍速、三十二倍速,可是走廊里始终都是漆黑一片。 而当画面中再次有人出现时,已经是第二日,也就是七月三日的早上六点三十分。 画面中出现的这个人,正是曲亚楠。 此时距离李连波和张云浩进入房间,已经过去将近十个小时。 “曲亚楠,在你进入房间后,真的没有发现李连波和张云浩?”徐祯国头也不回,厉声质问道。 “徐警官,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现。”曲亚楠担心徐祯国不相信她说的话又解释道,“我进房子里就用了十多分钟打扫卫生,很快就出来了。如果他们都在房间里,根本没有藏身之处,我又怎么会熟视无睹呢?” 录像继续播放着,十六分钟后曲亚楠果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录像中的曲亚楠将房门锁上后乘上电梯,电梯的指示灯则显示她直接下到了一楼。 “连箱子都没见到?窗户有没有开着的?” “都没有。就算我说的是假话,两个孩子总是要从房间里出来的吧?”曲亚楠感觉徐祯国正在怀疑她,语气变得抵触起来。 徐祯国继续以三十二倍的播放速度查看监控至次日晚九点,监控内再没有人出现,也未出现任何异常。 徐祯国失望地直起身,回头询问曲亚楠,李连波究竟拿走了什么东西。 “有夏天的衣物,洗漱用品,还有几十元零花钱。” 至于那个银灰色的行李箱,则是曲亚楠出差时装个人物品用的普通箱子。 徐祯国深呼一口气,他让林威用他自己的手机继续往后查看录像,自己则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李连波和张云浩从七月二日周五晚上进入房间后再未出来,窗户也都是由内反锁,如果曲亚楠所说都是真的,后续至今的录像也能佐证的话,那么李连波和张云浩二人是从人间蒸发了吗? 此时,徐祯国生出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这难道是一个密室……” “密室”二字在案件侦破中很少单独使用,后面往往都会跟着那两个徐祯国不愿提起的汉字,但他还是不肯相信在右江这样的小城市会出现这种高级犯罪。 他认为一定是自己忽略了什么或是在某一个环节出了纰漏,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可是任凭徐祯国如何推导,都无法查出那个纰漏之处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徐祯国抬起头看了眼张雷,接着视线又转向曲亚楠。他看到二人的同时,他们也在注视着自己,眼神中充满着疑惑和焦虑。 他俩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而我现在又该如何答复他俩呢? 徐祯国又深呼一口气,这么多人站在这里总归不是办法。 “徐大队。” 张雷终于忍不住了,监控画面已经很直观地告诉他,两个离家出走的孩子从这间房子里凭空消失。 可这怎么可能?大变活人也不是这么变的啊? “我的孩子和李连波他们……确实是进来了,可是……” 徐祯国点着一根烟放进嘴里,声音低哑地说道:“现在还无法定性,目前看来这不是简单幼稚的小把戏,二人进屋后在这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俩到底为什么会消失,现在都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曲亚楠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们……不会有什么事吧?” 徐祯国只是摇着头。 是没有?还是不知道? 曲亚楠看着徐祯国纠结的表情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徐祯国抽完烟,然后将何礼叫到身边说道:“有件急事需要你赶快想想办法。” 何礼感觉自己仿佛接到了一个天大的任务,他瞪大眼睛问道:“什么急事?” 徐祯国试探性地问道:“你在新城区有熟人吗?” 第009章 短发少女 三十分钟后,电梯中走出一名身穿运动服却拎着工具箱的短发少女。 少女扬着头瞥了眼何礼调侃道:“我说何大警官,你一个鹭城分局的跑到我们新城区分局破什么大案啊?再说了,你有管辖权么?” 何礼冲她吐了吐舌头。 眼前这名少女是何礼的同届同学周荃,刑事技术专业毕业,目前在新城区分局技术科工作。 如果不是因为破案,何礼是死也不会联系眼前这个尖酸刻薄的女人。 何礼心想,徐祯国在警界浮沉多年,明明他的人脉更广,却让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警察想办法寻求援助,真是丢人。 “还真是怕丢人……”在何礼联系周荃前,徐祯国如是说道,“你说我一个前任大队长办一个失踪案,人不但没找到还给办没了,脸面何存,丢不起这人那……” 他知道丢人,难道我不知道? 何礼翻翻白眼,却不想被周荃伸腿踹了一脚:“跟你说话呢,装什么深沉,真当自己是神探了?” 何礼瞪着周荃说道:“哎,那个我们跟南湖区文华派出所的林威林所长一起到这调查案子,想找你出个现场进行勘查,看能不能发现有价值的物证。” “哟,都成立联合专案组了啊,哪位大局长任组长啊?”周荃从众人身边走过,对着何礼冷笑道,“这什么现场,入室盗窃现场还是非法侵入现场?” 周荃走到门前看到徐祯国,徐祯国礼貌地自我介绍道:“我叫徐祯国,是何礼同事,你好。” 周荃轻佻地瞅了眼徐祯国回道:“嗯,你好。” 周荃走进房间,从工具箱里拿出白手套,打开了房间里的顶灯开关。 “这是……装修现场吗?”周荃回头作惊讶状对何礼说道,“我学的是刑事技术,可不是什么工程造价和室内装潢!” 何礼被周荃调侃得浑身难受,憋着口气缓声道:“喂,有两个孩子在这个房间里失踪了……” “喂什么喂?”周荃生气地说道,“不是喂就是哎,真没教养,我没名字的吗?” 何礼感到血压瞬间上升,脸上憋得通红,像一个烧开的水壶,似乎马上就要发出尖声刺耳的鸣叫…… “周荃同志!”眼看何礼就要炸锅,徐祯国马上解释道,“有两个孩子在六天前失踪了,我们根据线索追踪到这里,却意外地发现这个房间成了一间密室,本该在密室中的人却在房间内离奇的消失了。” 看着周荃疑惑的神情,徐祯国指着蹲在走廊上的张雷和曲亚楠:“我不是在信口雌黄。你看,这是两个孩子的父母,他们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孩子的下落,而我们的调查已经进入了死胡同,现在也需要专业的技术人员通过现场勘查给我们提供侦查方向。” 周荃眉头一挑:“说得不错,虽然我还是没太懂,不过这些人里,我也就看你像个警察,特许你进来给我打打下手吧。” 徐祯国背着手跟在周荃身后进入客厅,周荃担心徐祯国将现场弄乱,示意他先不要动,自己则翻弄起工具箱独自在各个房间做着勘查工作。 徐祯国第一次进入房间的时候和其他人一样,都在忙着找寻孩子。大伙都乱成一团,慌乱中,他无暇顾及室内的具体情况。 现在他再次站在房间里面,终于有时间对周边的每一个细节进行耐心地观察了。 与张雷介绍的情况如出一辙,房间内的客厅、卧室和厨房都是用仿木纹地砖进行铺设,卫生间则改用的黑白双色的六角砖,不过地面却没有放置塑料布或是纸壳进行有效的保护。 房间四周的墙壁仍是灰色的水泥砖墙,上下水管和地暖分水器裸露在墙外,房间的顶棚则布满了已经铺设好的电气线路,其中客厅的电线在客厅中间垂下与钨丝灯泡连接在一起,这是房间内唯一的照明装置。 怎么看这都是一间很普通的民宅。 “那老头,你可以进来了!” 过了十多分钟,徐祯国听到周荃从厨房传来的声音。 他无奈地笑笑,走到蹲在水管旁边的周荃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周荃用镊子将疑似毛发的东西装进物证袋,接着将袋子封好,贴上标签纸做好标记后才将物证袋分类放进了工具箱中。 “每个房间都已经勘查过了。”周荃站起身说道,“能提取的物证非常有限,不过对于这房间里住着两个孩子这种说法,我是持怀疑态度的。” “从现场勘查情况看,房间里没有任何生活痕迹,”周荃慢慢走回客厅,“这个房子打扫得非常干净,地面用扫帚和拖把清理很多遍,不过窗台玻璃和把手看起来并没有擦拭过,落上了很多灰尘。” 徐祯国点点头,地面的问题他刚才也注意到了,眼睛不禁瞟了一眼蹲在走廊的曲亚楠。 “因为积灰的原因,我在窗户把手上提取了几枚指纹,不过这些指纹都特别清晰,所以我怀疑是你们后来的这群人里留下的。地面就不用看了,以前清理过,现在也已经被你们踩得乱七八糟。” 周荃说着走到墙边敲了几下:“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我对每面墙都检查过一遍,确定没有什么暗门或者机关。” 这些都是不利于调查的证据。 “还有什么线索吗?”徐祯国盯着周荃的工具箱问道。 周荃的嘴巴渐渐上扬:“虽然勘查条件非常恶劣,但幸好你们找来的人是我。” 说着她拍了拍工具箱:“第一,在朝南卧室窗户的夹层里,我发现了一枚烟头;第二,在卫生间下水管周围,我提取到几滴尿渍;第三,在厨房上下水管后面,我注意到一些微小的混纺织物,就是刚刚我提取到的。不过这些都需要回到单位做进一步的检查和比对才会有结果。” 徐祯国听完周荃的回答,并未有任何表态。在他眼里,这些对于解开密室之谜暂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徐祯国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接近晚十一点,而待在外面的其他人看起来也渐渐没了精气神,于是他便带着周荃走了出来。 徐祯国走到张雷和曲亚楠身边,探身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那你们……饿不饿,咱们出去吃点夜宵如何?”张雷问道。 徐祯国摆摆手:“不必了,你们回去早点休息,孩子没找到,明天一早你们还得来汝江派出所一趟。” 曲亚楠起身将张雷扶起,并向徐祯国鞠了一躬:“孩子的事情麻烦你们了。” 徐祯国一行七人乘坐电梯一同下到一楼,伴着昏暗的灯光走出了滨江佳苑小区。 小区外面一片荒凉,到处都是尚未开工的荒地,只能听到夏蝉凄厉的鸣叫。 徐祯国与张雷在小区外简单寒暄几句,随后又伏在吕胜利耳边交代了一些事情,待到其他人都已离开,他才示意剩下三人一起坐进林威的车里。 “小林哥,我家在曙光街,你看怎么走方便?还有徐大哥,我打车来花了二十六元钱,这不算出差,不能向单位报销,所以这钱你可得想办法给我报了啊!” 周荃说着把手机递给徐祯国,还没用上多长时间,周荃已经跟这二人熟络了起来。 徐祯国接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周荃的收款二维码。 他摇摇头,心想这个小妮子真是个天生的守财奴。 不过令徐祯国欣慰的是,在周荃的嘴里,他已经从七八十岁的老头蜕变回了四五十岁的大哥。 徐祯国笑着拿出手机将钱转给了周荃。 林威先后将车内三人送回家中,徐祯国在最后下车前特别嘱咐林威,一定要把剩下的监控录像全部看完。 “放心吧。”林威拍着胸脯保证道。 第010章 视频节点 七月九日,周五,早八点。 在整点的闹钟响起之前,何礼早早就睁开了眼睛。 前一晚回到家中,李连波和张云浩是如何从房间中消失的问题在他的大脑中盘旋了一夜,可现在的何礼却还是精神焕发。 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耳朵竖得像天线,听的到一切可疑的声音。 总之,何礼完全看不出有丝毫的困意。 何礼听见雨滴打在窗户上的声响,他站起身拉开窗帘,看着窗外飘落的绵延细雨,心说这右江市的连雨季真是比女人的大姨妈还要准时。 还好何礼的家距离汝江派出所不远,他快速穿好衣服,只撑着一把黑伞便一路小跑,没用上几分钟就冲进了单位的接待大厅里。 进到大厅后,何礼低下头特意查看了自己的裤腿,果然如徐祯国所讲,在何礼的裤腿后侧确实溅上了不少泥水。 嘿,还真叫他给蒙对了! 昨晚在902室门前,何礼虽然能看出曲亚楠时而眉头紧蹙的神情,不过她本人却表现的相当富有涵养。 何礼边走边想,徐祯国说的或许有一定道理,这曲亚楠从报警开始一直表现的如此镇定,其中必定有鬼。可他转念又想,曲亚楠这种刻意的镇定会不会是一种伪装,实则她的内心煎熬无比,只不过因性格使然,才无法完全显露出来呢? 何礼带着疑问走进办公室,却并未发现本该坐在墙角喝茶的徐祯国。 这家伙,平时都是第一个到派出所的,今天是怎么了?难不成也消失了? 何礼在派出所里悠闲地跟每一名遇到的同事打着招呼,吹着口哨唱着歌,晃晃悠悠地上到二楼。在经过所长办公室时,他却发现徐祯国正在所长的电脑上敲敲打打。 所长办公室里的电脑是可以上网的。 何礼笃定徐祯国这老家伙一定是在偷着玩网络游戏,于是他悄声走到徐祯国身后,“啊”的一声给徐祯国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这小子是不是有病!”徐祯国边整理衣服边叫骂道。 “我看你是做贼心虚吧,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在行什么苟且之事?” “大白天的,苟且个屁呀。” 何礼说话间偷看了眼电脑屏幕,发现显示器上并不是什么游戏画面,而是正在播放着昨晚指纹锁里的监控录像。 何礼心中生疑,心说这徐祯国从昨天开始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忽然认真了起来。 徐祯国见何礼的目光直向电脑屏幕看去,极为不耐烦地呛声道:“你快下社区走你的访去吧,真是碍事!” 徐祯国说罢坐回到椅子上继续观看录像,并在打印纸上写写画画,完全将何礼视若为了空气。 “之前你说咱们是一个组的,硬拉着我去文华派出所找林威,怎么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呢?”何礼也学着周荃的模样调侃起徐祯国,现在想把他甩掉门都没有。 徐祯国不屑道:“随你的便,哪风凉待哪去。” “哎不是,”何礼双手伏在办公桌上问道,“这马上到上班时间了,一会儿所长可就要上来了啊。” “他去开会了。” “开什么会?” 徐祯国抬头想了很久,终于想起了会议的主题:“什么传达精简会议精神的会吧。” 何礼见徐祯国正聚精会神地观看昨日的回放,心中难免有些扫兴。无聊之下,他拿起了徐祯国记录的草纸开始浏览起来。 纸上的字迹非常潦草,不过细看之下还是可以分辨出一二: 19:40,右江七中李连波留纸条后先返回家中,张云浩去向不明; 20:20至20:40,张云浩在云溪路坐上出租车; 21:00,李连波身穿校服拎银灰色的行李箱到达滨江佳苑小区8号楼1单元902室(用钥匙,亮灯); 21:15,张云浩在滨江港湾小区外下车; 21:30,张云浩身穿校服背双肩包到达902室(敲门,亮灯); 21:34,走廊声控灯亮起; 21;35,走廊声控灯熄灭; 21:35至次日6:30,未出现异常; 次日6:30,曲亚楠背斜挎包进入902室(指纹); 次日6:46,曲亚楠背斜挎包离开902室并锁门。 看到这些,何礼不禁陷入了沉思。 张云浩在放学后去了哪里?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云溪路?既然说好离家出走,他为什么又不拿行李箱?而且二人还故意要在902室汇合? 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曲亚楠在进入房间前监控显示没人进出过房间,可是监控也明确显示李连波和张云浩二人在前一晚进入了这个房间里。 同一个视频自相矛盾,到底是曲亚楠说了谎,还是监控本身就有问题? 正在何礼思考的时候,徐祯国却关闭了电脑,他站起身对何礼说道:“时间来不及了,既然你看到这张纸,就来帮点忙吧。” 何礼一听要帮忙,心中大呼不好,赶快把纸放在了桌子上:“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你少来算计我。” “你看看你,年纪轻轻好的不学,净学些偷奸耍滑的本事。” 徐祯国觉得这个何礼实在不可理喻,可眼下也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他只好解释道:“我是让你找一个笔记本,把与案件相关的事情按照顺序工工整整地记上去。像这种监控总不能反复翻看,太耽误时间了,而且这种纸很容易被人当做废纸扔掉,所以我才让你这么做。” “原来是这样。”何礼恍然大悟,接着他又问道,“密室的问题解开了吗?” 徐祯国双手一摊:“没有,但我想这暂时并不妨碍我们接下来的调查。” “为什么,两个人在房间里凭空消失了啊,咱们还能去哪找?” 徐祯国摸了摸眉毛:“他俩消失也好蒸发也罢,正好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他俩现在并不在这个房间里。我们只需要知道他们现在身在何处便可。至于之前在哪,做了什么并不是问题的关键。” “可是线索已经断了啊,之前我们认定他俩是躲藏在那个房间里的,现在怎么继续查下去?” “那就重新排查。”徐祯国正色道。 徐祯国已经将查看视频的任务交给了林威,至少在徐祯国眼里林威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优秀侦查员。密室之谜确实是一个吸引人的难题,只是现在还是要追查两个孩子的最新踪迹,所以这道附加题只得暂时绕开。 当务之急是要从这干瘪的题干中继续深挖、找寻线索。 而线索还是需要有人来提供的。 这也是徐祯国让张雷、曲亚楠于今日到派出所的原因。 “房间内只提取出三个物证,到现在还没出鉴定结果,我们排查什么呢?”何礼不无担忧地问道。 恰在这时,徐祯国的手机又一次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提示后回答道:“还有一种线索是可以排查的,我们一般称之为——证人证言。” 第011章 水到渠成 打电话给徐祯国的人正是小区保安队长吕胜利。 吕胜利今早早七点与下一组保安队长交接工作后,在更衣室换好便装就急匆匆地跑到物业公司办公室门口狠敲了几下玻璃门。 不一会儿,一名七旬打更老汉手拿一串钥匙从走廊深处一瘸一拐走了出来。 他眯缝着眼瞅了玻璃门外的吕胜利好一会儿,才慢斯条理地说道:“吕队长,你咋这么早就来了?” 吕胜利指着门内的U型锁让老汉先把门打开,他进到屋内告诉老汉需要复印一份八号楼的业主档案。这是昨晚临行前徐祯国特别嘱咐吕胜利要调取的材料,对于老汉的疑问他只称是工作需要。 吕胜利仿佛身负重任,他将复印好的材料装进档案袋,又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好后,才搭乘出租车直奔汝江派出所而来。 徐祯国和何礼回到派出所大厅,在派出所门口见到正抽着烟的吕胜利。 吕胜利见到二人憨厚地笑笑,从腋下拿出档案袋交给徐祯国。 “十分感谢吕队长的帮助。”徐祯国接过袋子感谢道。 “应该的应该的。”吕胜利忙说,“我也不知道你们破什么案子要调取整栋楼的档案,不过既然是公安需要,只要不违法,怎么都得想办法帮你们弄到。” 吕胜利交过档案袋后匆忙与二人告别。 徐祯国则从袋子里抽出几张纸交给何礼:“这八张纸上的信息要特别标注记下来,以后兴许会用得上。” 何礼好奇地拿在手上翻看着,徐祯国共抽出来八页档案纸,分别是801室、802室、803室、901室、903室、1001室、1002室和1003室的业主登记资料。 801室的房主杨磊,右江市新城区人。 802室的房主余伟民,右江市绿园区人。 803室的房主吴帆,右江市鹭城区人。 901室的房主贾静,右江市隆关县人。 903室的房主赵晨生,龙源市方山县人。 1001室的房主刘志斌,陆岩市宿松县人。 1002室的房主梁晓燕,栾山市东华区人。 1003室的房主李壮壮,右江市南湖区人。 业主资料上登记着上述几人的联系方式、物业费缴纳时间、停车位费缴纳时间、办理入住时间、装修起始时间、投诉情况等信息,与案件本身没有任何关系。 除了这八名业主的房子紧挨着曲亚楠的902室,再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何礼心说,这叫哪门子的活,净做些无用功,这是徐祯国看他不顺眼,想给他胡乱安排任务好让他自己打退堂鼓吧? 何礼本想甩手不干,可一想这不正顺了徐祯国的心意。 于是何礼拿起档案袋走进办公室,以找笔记本为名使尽翻弄抽屉并发出“啪啪”的响声,搅得同事们都没办法正常工作。 徐祯国对何礼的行为不以为意,他站在门口注意到有一辆豪车停靠在派出所门前。 车里应该就是张雷和曲亚楠了。 张雷和曲亚楠先后走出车外,二人的情绪看起来十分消沉。 今天是李连波和张云浩离家出走的第七天,二人报警后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糟,这是徐祯国也始料未及的。 张雷见到徐祯国仍旧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曲亚楠却是一脸的愁容。 徐祯国将二人引入办公区后,示意要单独进行询问,张雷也非常配合的第一个进入了询问室。 进到办公室后,徐祯国递给张雷一根香烟,而张雷则表示自己因病早就将烟戒掉了。 “李连波和张云浩离家出走当晚,你在什么地方?”徐祯国坐在椅子上问道。 “在和客户吃饭,而且小曲当时也在场”张雷老实地回答道。 “张云浩失踪当晚,你尚不知道二人离家出走,为何没有选择报警?” “说过了嘛,”张雷又解释道,“张云浩这小子混得很,经常不辞而别,所以当晚我也没放在心上。” “你和曲亚楠是如何认识的?”徐祯国又问道。 张雷于是称,他和曲亚楠是在两年前招聘时认识的。 曲亚楠的学历是电大毕业,当时年龄已经三十二岁了,她学历很差,年龄看起来也失去了继续发展的空间,但这也算是她的优势。 首先曲亚楠当时已婚并育有一子,短期内不存在怀孕休假的可能;其次曲亚楠工作认真,看起来也老实听话,对外不会出现财务问题,对内也能够顺应张雷的意思做好该做的“账目”;最后就是曲亚楠颇有几分姿色,很对张雷的胃口。 “食色性也嘛!”张雷嘿嘿地干笑着。 虽说他没有非常强的占有欲,但也希望会在不经意间与下属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后来慢慢地就水到渠成咯。” “你都快五十岁的人了,干这档子破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为什么非要跟曲亚楠结婚?”徐祯国不解道。 张雷双手扶在椅子上,叹口气回答说:“你不知道,小曲她怀孕了。” 提及此事张雷也是喜忧参半,男女之事他向来都很小心谨慎,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才导致曲亚楠怀上了孩子。不过他觉得年近五十能喜得一子,怎么说也不是坏事。 结个婚嘛,提前把财产分配清楚就可以了,像曲亚楠这种小女人也左右不了他的生活。 “张云浩是什么性格的人,一般与谁接触比较多?” 提及张云浩,张雷心里多少都有些愧疚。 早在十年前,张雷的前妻在一场交通事故中意外身亡,出事后张雷将孩子扔给父母,自己继续扩大着常宇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经营版图。 多年来他在生意场上左右逢源,情场上逢场作戏,唯独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 张云浩学习成绩如何,有什么爱好他一概不知,张云浩的爷爷奶奶去世后,张云浩假期去干什么他也不甚清楚,只管给钱就可以了。 “李连波呢?了解吗?”徐祯国又试探性地问道。 张雷连自己的孩子都不了解,更别提别人的孩子了,在张雷眼里李连波就是个很听话的孩子,话很少。 “不过嘛,”张雷有些不愉快地说道,“李连波的生父应该是叫李东,我听说李东曾经到公司找过曲亚楠。” “那你见过李东吗?” “没有,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想认识认识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徐祯国拄着下巴问道:“你之前说张云浩不同意你和曲亚楠结婚,原因是什么?” “他何止不同意我结婚?”张雷冷笑道,“这个小兔崽子,他巴不得我赶快死,好把家产都转移给他!所以他才会因继承家产一事而憎恨小曲,担心她是来分家产的!” “可你知道你现在还剩下多少家产么?” 一听这话,张雷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公司的运营状况他心知肚明,现在不负债他就谢天谢地了。 徐祯国放下纸笔对张雷说道:“就这样吧,你出去把曲亚楠叫进来。” 第012章 择木而栖 曲亚楠小心翼翼地走进询问室,她见徐祯国正在抽着烟,于是轻轻坐在了椅子上。 徐祯国见曲亚楠走进来,笑着对她说道:“不用紧张,昨天我们还在这间屋子里说过话。” 曲亚楠拘谨地坐着,双手搭在桌沿上,想起孩子的事情就忧心忡忡:“孩子们已经离家出走七天了,刚才来之前我和老张又确认过一遍,张云浩的信用卡至今仍未使用,手机也没有开机,他们不会有事吧?” “现在我确实说不好。” 密室之谜尚未解开,徐祯国对此也不敢做任何保证。 “好吧。”曲亚楠神色愈加凝重,“听说徐大队破过很多大要案,老张也特别信任您,有什么问题您就只管问吧。” “感谢你们的信任,也希望曲女士能够知无不言有问必答。” 恰在此时何礼也走了进来。 徐祯国没有理会何礼,他问道:“曲女士是哪里人?” “龙源市方山县人。” 站在一旁的何礼一激灵,这个地名他隐约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徐祯国先是提了几个简单的问题,曲亚楠全部对答如流。 等到徐祯国抽完整支烟,他才正经问道:“作为经济发展更好的龙源市人,你为什么会来到右江市工作呢?” 徐祯国的提问不无道理,位于右江市西北方向的龙源市是矿产大市,重工业相对发达,相比之下右江市的经济体量则小了很多。 “主要想换个环境吧。”曲亚楠回答道。 “换个环境?”徐祯国并不明白曲亚楠的意思,“你指的是工作环境还是生活环境?” “都有一些。”曲亚楠的回答仍然非常含糊,似乎比较回避这个问题。 何礼拿着笔在打印纸上胡乱地画着。 “我听张雷说在你们相识前,你是已婚,对吗?” 曲亚楠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前夫叫李东?” “是的。” “因为什么原因离婚?” 提到李东,曲亚楠的情绪开始有些起伏。 何礼认为,曲亚楠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可是曲亚楠随即轻咬着嘴唇回答道:“原因有很多,你可能觉得我孩子都这么大了,说这些话有些幼稚,但根本原因就是我不爱他。” “那为什么不早点离婚?”徐祯国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 曲亚楠低下头说道:“我起诉李东离婚的理由是家暴,之前不敢,离开他以后,我才鼓起了勇气。” 曲亚楠说着挽起衣袖,胳膊上隐约可见若干无法修复的疤痕。 “但我对在婚内怀上别人孩子的事情也做了隐瞒,后来我们选择庭下调解,老家的房子归他,李连波归我,而且李东不需要支付任何抚养费用。” 何礼想起报案当天曲亚楠穿着的白色连衣裙,原来这就是她在夏天仍穿长袖衣服的原因。 至于曲亚楠声称怀孕一事,若不是她自己承认,何礼还真的没有注意到。 “离婚后李东找过你吗?” 听到这个问题,曲亚楠一愣,眼睛游移不定地回答道:“最近李东来找我索要过钱财,他知道我和本地的一位房地产开发商走得很近,而且快要结婚了,就来找我要些钱用。” 徐祯国停下笔,她注意到曲亚楠的肚腩已微微隆起:“你既然与张雷有这层关系,那为何昨日问你时,你故意隐瞒李连波与张云浩早已相识的事实?” 曲亚楠无奈地说道:“别看张云浩才十六岁,但他特别早熟,他觉得我在公司工作有很强的目的性,所以他瞧不起我,自然也瞧不起李连波,不屑与他进行任何交流。” 何礼想,既然张云浩瞧不上李连波,为什么两人还能一起出走呢? “那么上周六,也就是七月三日早上六点三十分,你为什么会去滨江佳苑小区八号楼一单元902室?” 曲亚楠感到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她昨天明明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去……打扫卫生啊?” “你进入房间后,里面的情况是否还能记得清楚?” 曲亚楠点点头:“记得。” 徐祯国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你再讲一遍,想到什么就说出来,越具体越好。” 曲亚楠不明所以,她仔细回想一番后开口说道:“我那天用指纹打开门进入房间,像往常一样将挎包放置在进门的地砖上。当时扫帚放在门边,于是我拿起扫帚开始打扫,扫完地后我将扫帚放回卫生间,又从卫生间拿出拖布开始拖地。我一共拖了两遍地,拖完地我把拖布放回原来的位置就离开了。” 何礼想了想,曲亚楠的回答貌似没什么问题,拖了两遍地也能与周荃的现场勘查情况相吻合,可是…… “既然打扫卫生,为什么不开窗?”徐祯国在昨晚就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 “我看过天气预报,右江市很快就会进入雨季,而且当时我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所以也就忘记了开窗。”曲亚楠解释道。 徐祯国盯着曲亚楠:“李连波之前去过902室吗?” “他去过几次帮我打扫卫生。”提到李连波,曲亚楠又叹口气,“我们来到右江市后一直都是租房子住,所以当李连波知道买了房以后非常开心,我还把房子的钥匙当做礼物送给了他。” 何礼想起徐祯国在纸上所做的记录,原来监控中李连波打开房门的钥匙是曲亚楠给的。 “那么张云浩呢,他知不知道这个房子?”何礼插嘴问道。 曲亚楠有些犹豫地回答说:“不太好说,虽然我和老张都没有提过买房的事情,但我总感觉张云浩好像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 “张云浩很机灵,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他。” “李连波失踪当晚,你并不知道他是离家出走,为何没有直接报警?” 曲亚楠捋顺着头发,她称当晚回家后发现李连波并未在家,她的行李箱和李连波的部分衣物也不见踪影,她本以为家中失窃想要报警,却发现所有的贵重物品都没有丢失。 曲亚楠当时觉得有些奇怪,于是打电话给李连波的班主任董老师,可董老师说李连波放学后已经离开学校。 之后她又联系张雷,得知张云浩也没有回家。 这时曲亚楠已经打算报警,张雷却说不要给警察叔叔找麻烦,两个小鬼都这么大了还知道带着衣服出门一定不会有事,等到周一也许他俩自己都回到学校了。 “等到周一,当学校发现李连波留下的纸条并告知你们二人后,你俩却选择继续等待他们回家,而不是报警,是这样的吗?”徐祯国问道。 曲亚楠懊恼地回答道:“是这样的。” 徐祯国没有继续问下去,转而问道:“没有和张雷领取结婚证,很令人遗憾吧?” 曲亚楠沉默片刻,右手缓慢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其实我并不在乎自己怎么样,有没有名分。我只希望肚子里的孩子能够健康幸福,这样我就知足了。” “对李连波也是如此吗?” 曲亚楠愣住几秒,又看似坚定地点头回答:“是的,一向如此。” 徐祯国将之前的问话逐渐形成文字,又向曲亚楠询问了关于前夫李东的近况。 而坐在旁边的何礼对徐祯国的这种行为非常疑惑,心里也犯着嘀咕,这样真的能找到李连波和张云浩吗…… 第013章 神秘嘉宾 在曲亚楠接受询问的同时,张雷正坐在派出所的长凳上闭目养神,他这几天异常劳累,血压居高不下,心脏也总是觉得不舒服。 所以他时刻都将速效救心丸和降压药备在身边,生怕哪一天一不小心就真的撒手人寰。 张雷最近的烦心事着实太多,孩子离家出走自不必说,公司目前也是内忧外患、债台高筑。 为了公司几处停摆的楼盘顺利复工,他已经与动迁户代表们商讨多次,但一直没有讨论出双方都满意的结果;动工相关的手续迟迟批不下来,其他很多拟建工程也无法正常开工;银行方面的催款像催命一样,天天追着讨要利息;放贷部门还严格把关,一分钱都借不出来;从私人贷款公司借的钱,光利息就已经拖了两个多月…… 而张云浩作为张雷唯一的后代,也同样是个不省心的主,一天到晚只会添乱,跟他爹深于城府的性格南辕北辙。 张雷目前已经勉力维持着公司的经营,将来若让张云浩这小子继承家业,常宇公司只怕撑不过七天就会破产。 张雷越想越气,只差一口老血喷涂在地上。 他忽而弯下腰,仿佛听到了什么似的摸着裤兜,原来方才调成震动的手机正嗡嗡作响。 张雷拿出手机,映在眼前的却是一串再熟悉不过的手机号码,他呼不给吸顿感心头一颤,额头上哗的一下便汗如雨下。 “老张,你怎么了!” 曲亚楠走出办案区,发现张雷汗流浃背地弯着腰,面部扭曲着似乎极为痛苦,于是便失声叫了出来。 她知道张雷身体不好,也顾不得旁人,慌忙跑到张雷身边翻找起先前备好的药递到张雷身前。 张雷摆了一下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然后靠在身后的玻璃窗上紧闭双眼,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这是怎么了?”徐祯国也走上前问道。 张雷微睁起眼睛,摇着脑袋说道:“没事,就是血压有些高,休息一会儿便好。” 可徐祯国的余光却瞥见张雷手机上尾号为五个“7”的手机号码。 徐祯国心想,这是哪位社会上的“有识之士”呢? 张雷还未缓过劲,手机又再一次响起,他看也不看直接摁掉了来电。 “是谁的电话?”曲亚楠关切地问道。 张雷烦躁地回答道:“不该问的就别乱问!” 曲亚楠抿着嘴不再追问,她顺着张雷的意思将他从凳子上扶起来。 “真的没事吗?”徐祯国又问道。 “没事没事,”张雷捂着心口逞强说道,“公司事情太多,明知道我在派出所有事还总打电话。你看我连自己的血压也管不住啦,说上来就上来喽。” 何礼倒是觉得奇怪,哪有人血压高会捂着心脏的。 徐祯国见状只好说道:“身体不好就快回去休息吧。” “那么,询问结束了吗?” 见徐祯国点着头,张雷又问道:“还得等多长时间才能有新的消息?” “尽快吧,我想不出几日会有一个结论的。” 徐祯国嘴上如此答复,可心里却无法确定这个结论到底是好还是坏。 张雷已经在各种场合听过无数次类似这样敷衍的答复,但出于工作习惯,他脸上仍挂着固有的微笑。 张雷将曲亚楠轻轻推开,双手扶在徐祯国肩膀上,方才流下的汗珠已浑然不见:“徐大队,我对您百分之百的放心。之前陈支队还特意问我,需不需要给办案民警打个电话督促一下。我一提帮我找孩子的人是您,陈支队就告诉我让我放宽心,徐祯国绝对是警察队伍中的佼佼者。” 徐祯国干巴巴地笑着,张雷这是拿刑侦支队的陈启功支队长来给他施压,可殊不知现在的徐祯国早就不吃这套了。 不过徐祯国还是向曲亚楠要来了902室的钥匙,又和张雷简单闲谈几句后,才让曲亚楠扶着张雷乘车离开。 何礼望着张雷的车渐渐远去,他握着手中的档案袋问徐祯国:“这一上午咱们都有什么收获?” “收获?” 徐祯国不知该如何作答,听何礼的语气,这小子是把自己当成领导过来听汇报了。 徐祯国扬起头问道:“刚才你也在询问室里吗?” 何礼点点头。 “我和曲亚楠的对话你都听见了吧?” 何礼还是点点头。 “能听懂?” 何礼继续点点头。 “我看未必。”徐祯国怀疑道。 这下何礼不点头了,他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徐祯国用手指怼在何礼的太阳穴上:“你如果真的明白就不会问我这种问题了。” 徐祯国拿出手机给林威打去了电话,想询问一下查看监控的情况。 林威正在办公室冲泡速溶咖啡,他在半小时前刚刚将智能锁的监控视频回看完,现在正是两眼发黑昏昏欲睡的时候,只要有人递个枕头过来,他就能马上昏睡过去。 林威听到手机铃声,颓废地捡起手机答道:“徐哥,我刚才还想给你打电话来着,这冲杯咖啡的功夫就给忘了。” “监控看的怎么样?”徐祯国迫切地问道。 “我以十六倍的速度查看监控回放,从七月二日晚李连波进入房间开始到次日早上曲亚楠进出房间这段时间,都跟之前查看的结果是一样的。” 徐祯国有些黯然,心说视频是不会说谎的,这个普通的民宅真的变为了一间密室。 林威喝了一口咖啡接着说道:“之后我重点看了曲亚楠离开后的情况,一直到咱们从电梯出来竟然看不到一个人影。也就是说通过监控画面显示的情况看,李连波和张云浩进入房间后,他们还真的没有出来过。哥,你说这要是真的,这不出了鬼了吗?” 密室的问题依然没有答案,徐祯国默默挂掉了电话。 通过询问张雷和曲亚楠二人,徐祯国至少还是获取了一些线索,对离家事件的整体轮廓开始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认识,不过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再做调查和推敲。 眼看快到中午,徐祯国哼着小曲走进食堂,何礼也跟在了徐祯国的身后。 等坐在桌子上,何礼仍没有想明白徐祯国话中的含义,他看着静静吃着午饭的徐祯国忍不住发问:“老徐,你刚才跟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徐祯国停下筷子问道:“我说什么了?” “少装糊涂!”何礼在桌子底下用筷子捅徐祯国的腰,一个寸劲给徐祯国顶得生疼。 徐祯国捂着腰小声咒骂道:“你特么有病是吧,没事用筷子捅我干什么?” “你才有病,”何礼呛声反驳道,“话说一半吊人胃口很有意思是吗?” “行行行,”徐祯国不耐烦地说道,“等吃完饭,回屋里我再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第014章 杳无音信 吃过午饭,何礼便火急火燎地给徐祯国拽了起来。 徐祯国倒也不生气,他嘴里叼着牙签,如同软体动物一般被何礼拖来拖去。 可一进休息室他整个身体便呈一“大”字瘫躺在床上,眼睛一闭,根本不理会何礼。 “老徐,从哪开始说道说道?”何礼坐在另一张床上迫切地问道。 徐祯国打着哈欠:“你先去打个报告,告诉所长咱俩明天要出差,等下午上班我睡醒了,再给你解释也来得及。” 何礼知道徐祯国的臭脾气,他也不生拉硬拽,索性坐到徐祯国的床边,用手机刷起了“黑人抬棺”。 徐祯国被那魔性的BGM搅得根本无法休息,只好耐着性子坐在床上说道:“好啦好啦!赶快把你那破手机给我闭了!” 徐祯国服软后,何礼才将手机视频关掉。 徐祯国找出一根掏耳勺,一边掏着耳朵一边说道:“这么说吧,我现在觉得李连波和张云浩二人并非离家出走这么简单。” “是因为902密室的原因吗?”何礼偷笑着收回了手机。 “这只是其中一个疑点。”徐祯国掏完耳朵,又点燃一根香烟,“此外我们现在知道张云浩和李连波在学校没有共同语言,而且双方家庭关系比较微妙,张云浩也瞧不起李连波。这样性格和身份都相差悬殊的孩子,按常理是不可能一起离家出走的。” 这一点何礼也同样想到了。 “监控中李连波拿着行李箱,而张云浩没有拿行李箱,似乎也有些问题。”何礼慢慢平静下来,开始跟着徐祯国的思路分析起问题来。 “没错。”徐祯国弹了弹烟灰,“照此推论下去,假如不是离家出走,那么李连波在学校留下纸条的动机就会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他通过这种方式拖延报警时间有什么目的?这两个人又是因为何种原因会在同一天相继进入滨江佳苑的902室?虽然这两个问题连同密室之谜尚无法解开,不过我们可以做个假设,绕过密室的问题直接探究结果。” 何礼无法理解徐祯国的想法,他问道:“如何绕过又如何探究呢?” 徐祯国解释道:“我们不必过分纠结于密室的问题,这是我之前一直强调的。而从现场看这二人并不在房间内,那么他们不管是用什么方法,是死是活,总之是从902室里出去了。” “是死是活……”何礼有种不详的预感,他自己胡乱说说也就罢了,徐祯国这么说,肯定不是空口无凭的。 “李连波和张云浩进入房间后,不考虑其发生概率的大小,我认为会存在三种可能发生的情况。” 徐祯国嘬一口烟说道:“一是两人都活着从密室里出来;二是其中一人遭遇了不测,只有一人存活下来;三是二人全都被第三人所杀。” 何礼皱着眉头:“那咱俩赶快向领导汇报,然后联系刑警同步调查吧,你说的三种可能,其中两种都是活脱脱的命案啊!” “你着什么急?”徐祯国眼看何礼要拿出手机,急忙制止道,“我都说了虽然是三种可能,但发生概率各不相同,而且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没凭没据的怎么同步调查?” 何礼又坐回床上说:“那怎么办呀?” 徐祯国又弹了弹烟灰,这根烟从点燃后他就只抽了一口:“你听我把话说完。我们接到报案后发生了一些无法解释的情况,但目前看来我暂时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因为李连波和张云浩之间虽有矛盾,但不足以形成充分的杀人动机。而且杀人后如何处理尸体是个非常棘手的问题,现在是夏天,事发至今已经过去七天,如果真发生命案,不可能到现在还发现不到尸体。” 何礼似乎是听明白了,可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于是他又问道:“要你这么说的话,他俩都没出事,那跟之前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随着他们失踪天数的不断增多,后两种情况发生的概率会逐渐增大。”徐祯国忧心忡忡地说道,“如果这两个人一切正常,他们就不会跟这个世界完全隔离,杳无音信。信用卡也好手机也罢,总会有蛛丝马迹可以查找得到,但是如果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信息,那么很有可能是发生了特别异常的事情。” “比如……”何礼做思考状说道,“比如,他俩穿越回明朝当王爷了?” 徐祯国一巴掌拍在何礼的脑门上:“你个臭小子,我一好好跟你说话,你就没个正形!” “我说的这也是种可能性啊,他俩凭空消失,很有可能是穿越了。” “你当我傻啊,你怎么不说他俩被外星人抓走了?” 何礼噘着嘴不屑地说道:“嘁,老年人就是老年人,你这个套路早都过时了。” 徐祯国将烟头扔在地上,背过身去:“算了,我还是睡觉吧。” 何礼走到徐祯国身后,佯装成一副娇气的样子双手在他的肩上慢慢摇晃着:“老徐,我就是开个玩笑嘛,求求你了,饶恕奴家的罪过吧!” “我没工夫搭理你。”徐祯国不耐烦地说道,“该说的都说完了,我得睡觉了。” 何礼又坐回床上:“可你让我明天出差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出差,出差要去哪?” “你到我桌子上,上面有张纸,纸上写着一个叫李东的人的资料。你查一下这个人,咱们明天一早出发去找他。” 何礼想起来这个李东就是曲亚楠的前夫,徐祯国找她的前夫是何用意呢? “李东就是你所说的证人吗?” “他只是其中之一。”徐祯国胸有成竹地说道,“我今天早上列了一张李连波和张云浩的关系人列表,我计划用三到五天时间将这些人都走访完,应该会有所收获。” “那你期望的收获又是什么?” 徐祯国仍背着身说道:“我说过他们二人不会与这个世界完全隔绝,他们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个时间跟名单中的某一个或者某几个人有所接触。” “原来如此。”听完徐祯国的推断,何礼感觉受益匪浅,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立即出发去找李东。 “哎,对了,”徐祯国转过身突然说道,“下午再帮我个忙吧?” “什么忙?”何礼谨慎地问道,“又是让我联系周荃吗?这事你可想都别想。” 第015章 侦查实验(1) 下午三点,滨江佳苑小区。 徐祯国和周荃正并肩行走在园区内,何礼则愤懑地拎着一个大行李箱紧随其后。 三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滨江佳苑所在的新城区原是右江市的重点开发项目,其目的是为了吸引更多劳动力和资金流入,以带动右江市本地的可持续发展。 然而事与愿违,由于过分超前超大规模规划,导致城区建设与城区产业发展严重脱节,致使新城区出现大量烂尾楼和流拍荒地。 只有像有实力开发滨江佳苑这样的国有企业,才能在如此越发恶劣的投资环境中维系生存下来。 这应该也是张雷购买此处房产的原因。 但即便如此,滨江佳苑的房价仍在持续下跌,小区环境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园区里的绿植趁着雨势野蛮生长,却始终无人打理。 徐祯国和周荃走到八号楼一单元的电梯前,远远眺望着何礼一手撑着雨伞,另一只手提着行李箱步履蹒跚着朝他们走来。 周荃见何礼吃力的表情不禁问道:“徐大哥,你让何礼拎着一个没有滑轮的大旅行箱,是故意在惩罚他吗?” “这箱子不只是大而已,你瞧他笨拙的样子应该能看出来吧?其实里面还塞满了成捆的打印纸和一件床单,怎么也有四十多斤了。”徐祯国倚着电梯笑道,“当然,我可没那么无聊用这种事情惩罚他,我让他拿这个箱子来是有原因的。” “就跟你让我带来的东西一样,也是有原因的是吗?” 徐祯国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望着何礼。 过了一两分钟,何礼终于走进电梯里。 他气喘吁吁地撒手扔下箱子,弯腰喘了好几口气才说道:“老徐啊老徐,你是在故意整我吧,我不就是中午的时候跟你开了个玩笑,你至于吗?” “没办法,咱俩来之前在单位里只找到这么个破箱子。要是能找到更好的,我肯定不会让你带这个箱子过来。” 三人乘坐的电梯开始上升,何礼喘息之余瞅了眼周荃。 说来也奇怪,他俩在学校的时候本就没有太多交集,可一碰上就跟针尖对麦芒似的吵个不停。 现在这周荃在电梯里还是高傲地抬着头向斜上方四十五度看去,一副目中无人的可恶嘴脸。 午休的时候,何礼就说不会再联系周荃,徐祯国却说周六出差,今天下午总得找点事做,于是逼着何礼像三孙子一样给周荃打去了电话。 结果不出所料,何礼被周荃一顿冷嘲热讽,要不是徐祯国及时接过手机,何礼恐怕又要跟周荃对掐起来。 徐祯国接过手机后,何礼一直在一旁偷听着他和周荃的聊天内容。 徐祯国在手机中问起三个物证的鉴定情况,周荃则回答说尚未有任何比中结果,随后二人又聊了些什么,并约定下午三点在滨江佳苑的正门外见面。 电梯又一次停在九层,三人相继走出电梯。 徐祯国走出电梯,顺势将消防通道的大门关上,周荃则从工具箱里拿出深色的胶带纸将门上的窄框窗户封死,走廊霎时变得漆黑一片。 何礼放下箱子问道:“你让我拎着个破箱子到底是要搞什么事情?” “算是侦查实验吧。” 徐祯国说着用钥匙打开902室的房门,这是上午曲亚楠留下来的钥匙。 “何礼,你把箱子递给我。” 徐祯国接过行李箱,在902室门前又向何礼和周荃嘱咐道:“我进去后会把门关上,你俩在门外不要有任何声音。之后我每十秒左右会在屋里发出一些响声,直到灯亮了你们再敲门向我示意就可以,懂了吗?” 何礼和周荃点了点头。 徐祯国将门轻轻一关,只听“啪”的一声,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亮了起来。 徐祯国马上又打开门,他抬头看着亮起的声控灯问道:“这灯是什么时候亮的?” “你关上门的时候就亮喽。”周荃回答说,“门锁有声音,我估计开启和关上的时候声控灯都会亮,看来这声控灯的灵敏度挺高的。” 徐祯国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关上房门,只留下何礼和周荃在走廊里面面相觑。 二人随即都扭过头去,没有任何交流。 大约过了三十秒,声控灯倏地熄灭,走廊又重归于黑暗。 何礼隐约听见屋内有重物下落到地面时的撞击声。 那声音每十秒就会响一次,音量由微弱变得越来越洪亮。由于太过专注,等到声控灯亮起的时候何礼竟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又过了十秒,当房间内再次发出更大声响时,周荃连忙跑到门前砸门叫道:“徐大哥,可以了!快出来吧!” 不多时,徐祯国大汗淋漓地探出头问道:“亮了?” “之前那一下就亮了。”周荃指着何礼,“结果这个呆子站在门前什么反应都没有!” 何礼尴尬地笑着,不知如何解释。 “没关系。”徐祯国擦了下额头的汗水,“一会儿你们继续听声音,灯亮了就敲门示意,这次注意力可要集中啊。” 徐祯国说着又关上门,他走到客厅的窗户前带上手套开始推拉窗户,他的力气虽然在逐渐增大,但因为窗户铰链非常紧,用多大力气窗户都无法发出他预想中的声音。 徐祯国放弃了推拉窗户,转而开始撞击房门,没等徐祯国撞几下,屋外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灯亮了!” 门外是何礼的叫嚷声。 徐祯国气喘吁吁地打开门,即便是下雨,右江市下午的温度也能达到三十度上下,他在房间里待了不过十分钟,闷得已经喘不上气。 “你们都跟着我进来吧。”徐祯国示意何礼和周荃进入房间。 “下一步是要做什么?”何礼进房间后问道。 徐祯国走到客厅窗前:“小周,窗户可以打开了吗?” 周筌点了点头:“当然可以,窗户的指纹都已经采集过了。而且您老现在问得有些晚,我看客厅的窗户您早已经打开了。” 徐祯国背着手溜进厨房,他打开厨房窗户后站在窗前深吸了一口气。 夏日的雨水带着一股草香的味道飘进室内,让三人倍感舒爽。 “打开窗户就是为了透气吗?”何礼挠着头问道。 徐祯国没有说话,他用手抓住窗框的侧沿借力向上一蹬,大半个身体几乎探出了窗外。 “我的天!你这是干什么?” 第016章 侦查实验(2) 何礼一个箭步冲上前拉住徐祯国,可徐祯国却被何礼的行为吓得够呛。 “卧槽,你干什么,想杀了我不成?”徐祯国大声嚷道。 何礼一边拽着徐祯国一边解释道:“我特么以为你要跳下去!” “我要是想跳下去,就凭你能拦得住我?”徐祯国回头笑笑,“不过也好,你这样拽着我还能感觉安全点。” 徐祯国说罢继续探出身,他先是皱着眉向上凝望一会儿,又对着左右两边的墙面仔细端详着,最后又向下看去。 “哎呦我去,这从九楼向下看感觉都快要掉下去了,你说站到一百多层的摩天大楼上面是不是就得吓尿裤子了?” 何礼见徐祯国身体在向后缩,于是将他拽回了房间。 徐祯国拍了拍头发上的雨水,接着走回客厅提起行李箱。 他对周荃说道:“下一个工作就交给你了。” 周荃撇撇嘴:“那你俩就赶快出去吧,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周荃说完便从工具箱里取出一副一次性口罩戴在脸上。 何礼正纳闷周荃要干什么,却被徐祯国拽出门外。 站在走廊的何礼完全看不懂徐祯国所谓的“侦查实验”,他等徐祯国推上门点着烟的时候趁机问道:“老徐,你是在模拟什么?” 徐祯国收回打火机说道:“还记得昨天看的视频回放吧,虽然是十六倍速、三十二倍速播放的,但是其中有一个细节令我印象特别深刻。” “印象深刻?” “你记不记得在张云浩进入902室的四分钟后,走廊的灯突然亮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 徐祯国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因为走廊的灯是声控灯,只有当声音到达一定分贝的时候,灯才会亮起来。这个情况引起了我的好奇——究竟多大的声音可以让声控灯自己亮起来?” “所以第一个实验就是测试声控灯的?”何礼问道。 “没错,实验的结果和我预想的差不多,虽然声控灯的灵敏度非常高,可是902室防盗门的隔音也做的很好,我在房间内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走廊的声控灯弄亮。你知道这说明什么问题吗?” 面对徐祯国的提问,何礼有些不知所措:“说明房门的质量很好?” “我费这么大力气是来给曲亚楠验房的?”徐祯国皱了皱眉头,“正常放置行李箱是不会让声控灯亮起来的,通过对声控灯进行测试,我认为李连波和张云浩在这个房间内很有可能发生过激烈的争执,甚至有可能比争执更为严重。” “那观察窗户外面又是在做什么实验?” 徐祯国吐出一口烟:“我这么做是想尽快把所谓的密室之谜解开。” “那为什么要探出窗外?” “周荃昨晚对房间内进行过细致的勘查,排除了有密道或者机关的可能,那么想从902室出来只可能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通过房门出来,另一种是通过窗户出来。结合我们昨天查看的视频和林威今天上午查看的视频,基本可以将二人从房门走出来的方式排除掉。” “所以只剩下从窗户出来这一种方式了?” “目前看起来是这样。” “但房间里有那么多扇窗户,为什么你只查看厨房的窗户呢?” “感觉。” “感觉?”何礼惊讶地问道。 “对,是感觉,但也不完全是凭空的臆想,只不过现在尚没有证据作为支撑。”徐祯国解释道。 “可这是九楼啊,普通人怎么可能从九楼攀爬出去?” 徐祯国叹口气说道:“但除此之外,不可能再有别的方式了。” 何礼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除了门窗之外的第三种脱身方法,他只好问道:“那如何以较为符合常理的方式从窗户出来呢?” “现在无法确认其他的窗户是否锁上,而且符合常理的脱身方法暂时没有想出来,但是不符合常理的方式倒有一大堆。” 何礼打趣道:“那包不包括穿越?” “你小子一个破梗能玩到烂啊。”徐祯国抽完烟笑了起来,“记得上午我从吕胜利给的档案袋中抽出的八个人吗?” “门牌号记得,但是房主名字记不住了。” “我刚才在窗外仔细查看了这些房间的具体排列情况,有些房间可以直接排除掉了。” “801、803、1001和1003这四个房间是吗?” 何礼认为这四个在902室斜线位置上的房间是可以排除的,从大楼的整体布局看,想要借由窗户攀爬进这几个房间根本是不可能的。 “没错,但不仅限于这四个房间。” “还有哪个房间可以排除?” 徐祯国单手抬起,指着走廊对面的房门:“901室。” 接着他又将手指指向脑后:“还有903室。” “为什么要把这两个房间排除在外?” “901室、902室和903室是横向布局,虽然乍看之下,三个房间之间的直线距离是最短的,可是每两个房屋之间根本无法徒手攀爬。” 何礼挠着鼻子问道:“老徐,如果是在两个房间外墙之间固定上一条木板,两个人踩在木板上进入这两个房间……这种方法可行吗?” 徐祯国轻轻一笑:“你说的怎么跟华山上的长空栈道似的?” “对对对,你一提这三个房间,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长空栈道。” “我的回答是,不行。” “为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这种方法的可行性几乎为零,你的想法太过幼稚了。”徐祯国将烟蒂点在地上,“不过你如果执意想试试,我倒是可以协助你完成这项实验。” 何礼苦笑着说道:“你可别逗我了。” 何礼这时又想到一个问题:“我们是不是可以把上述这些房间的监控录像都调出来查看一番,或许能看到这两个人?” “这个问题我在昨晚已经问过吕胜利,其实大多数房主购买滨江佳苑只是为了投资,并不是用于生活性住房。很多业主买房后并没有第一到物业公司办理登记手续,物业方面也没有房主的联系方式,导致绝大部分的指纹锁监控一直没有激活。像曲亚楠这样的只是个例,其实大多数房屋都不存在什么监控录像,只能说我们走了狗屎运。不过具体情况,还得对照业主资料才能看出来。” “那我回去后是不是应该将其余房主的信息再研判一下?” 徐祯国欣慰地说道:“恭喜你啊,都会抢答了!” 正在这时,902室的房门渐渐开启,何礼却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 他对周荃在房间里做了什么一无所知,又担心一会儿要被周荃嘲笑,连忙小声问徐祯国:“这气味是怎么回事?” “这是鲁米诺试剂的味道。” 鲁米诺试剂? 第017章 侦查实验(3) “鲁米诺又叫发光氨,是一种人工合成的有机化合物,有一定的刺激性味道。而鲁米诺试剂则是发光氨和双氧水的混合试剂,能够与血液中血红蛋白含有的铁发生反应,释放出蓝紫色的荧光。在法医勘察凶案现场时,如果现场被擦拭处理过,鲁米诺试剂可以通过这种发光反应检测出肉眼观察不出来的血液痕迹。”徐祯国拿起手机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屋里发生过凶杀案?” “我的想法是要将这种极端的可能性排除掉,不过就算试剂没有发生反应,也不能证明房间内没有发生恶性的伤人行为。” “可你是怎么把鲁米诺试剂的反应原理解释得这么清楚的?”何礼好奇地问道。 徐祯国将手机的上网界面展示给何礼调侃道:“百度五分钟,吹水一小时。我不像你只会张嘴问东问西,我是个会用手机上网的现代人。” 周荃打开902室的房门,摘下口罩,用手在脸旁边象征性地扇着风:“徐大哥,本来这试剂已经稀释的没什么味道了,可按你的要求做,弄得满屋子都是味儿,给我脑袋熏得生疼。” 徐祯国问道:“那效果怎么样?” “进来我再跟你说吧。” 徐祯国掐灭烟头,跟在周荃身后,何礼也默默地跟在后面。 周荃边开门边说道:“徐大哥,这试剂可是我自己买的,记得要给我报销啊。” “行行行,你说了算。” 何礼进入房间后,发现屋内所有的窗户都被深色胶带封住,房间外本就微弱的光亮几乎无法通过胶带透入房间。 周荃和徐祯国的背影先后蹲在地上。 “我用喷嘴在整个房间的各个角落,包括你提到的重点部位都喷涂上了试剂。不知说庆幸好还是遗憾好,结果就是没有任何一处发生反应。”周荃蹲在地上指着房间的每一处角落。 “包括卫生间和厨房的下水部位都没有,是吗?” 周荃摇了摇头:“确实都没有。” 徐祯国轻描淡写地回答道:“知道了。” 何礼不禁产生疑问:“就是说这个房间内没有发生命案是吗?可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制造出密室来呢?” 徐祯国没有回答,而是走到窗边将胶带慢慢撕扯下来:“七月二日周五晚,李连波和张云浩进屋后的经过,我大体上已经清楚,只是还有些问题可能跟我预想的有所出入。只要解开余下的问题,密室之谜便会迎刃而解。” 徐祯国说着打开行李箱,从中拿出了一件破旧的床单。 何礼指着床单问道:“老徐,还要再做一个实验吗?” “本来有这个打算,但是现在却没这个必要了。” “为什么?” “因为绳子的问题。” “什么绳子?” 何礼走到客厅的窗台边上,学着徐祯国的模样微探出身子。 他观察了几分钟,回头说道:“我明白你说的‘绳子’指的是什么了!李连波和张云浩或许是利用绳索速降到了一楼,是这样吧?” 徐祯国不置可否。 “可你为什么又不做实验了呢?我认为用利用绳子逃出这个房间应该是可行的啊?” 徐祯国继续沉着气没有回答。 “你手里的床单……你的意思是,他们逃生用的绳子是床单做的,对吗?可如果存在这么一条逃生用的绳子,为什么非得是床单做的?” 徐祯国这才缓缓说道:“何礼,你的想法仍处于推理的初级阶段,大多数时候都是想当然地去考虑问题。我可以直接了当地告诉你,李连波和张云浩是不可能通过窗户逃出这个房间的。” “为什么不可能?” “首先解释下床单的问题。”徐祯国将床单的一角递到周荃面前,“小周你看下,这个床单的材质和你昨天在水管附近提取的织物检材是不是非常类似?” 周荃拿着床单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点头问道:“看起来确实是一样的。可是徐大哥,你是怎么猜到的,我到现在还没有比对出来结果呢!” “因为我比你岁数大,经历多也更有生活常识。”徐祯国微笑着答道,“当你说提取的那些纤维是混纺织物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这可能是棉麻材质的织物纤维。而这种纺织材料通常都用在窗帘、床上用品等生活织物上。” 正在徐祯国解释的过程中,何礼从周荃手里夺走床单,并说道:“谁说我的推理只处于初级阶段?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两个他们是怎么从房间中逃脱的!” 何礼走到厨房的上下水管道前问道:“周荃,我记得你是在上下水管道附近提取的织物纤维检材,而厨房窗户距离上下水管的直线距离最近,同时也没有墙垛阻挡。所以这是最适合用来从房间里脱逃的地方。” 周荃白了两眼何礼没有回答,徐祯国则示意何礼继续讲下去:“李连波和张云浩怎么利用床单从厨房的窗户逃出去呢?” 何礼想都没想就说道:“最容易的方法就是……如果把床单裁剪得足够长,将绳子的一端固定在水管上,另一端垂到二楼那么就可以直接顺着绳子慢慢荡到一楼。” 徐祯国并未反驳,而是继续问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他们二人同样可以借助绳索攀爬进802室和1002室,不过前提是在这两个房间里,必须还有第三个人在场将窗户打开,帮助他们逃离902室……” “差不多可以了。”徐祯国打断了何礼的自述,“你现在脑海里已经生出了很多种方法,当然这些方法行不通不说,还非常幼稚。一是不管使用上述哪种方法,理论上一个人都是无法完成的,需要有另一个人进行善后。打个比方,李连波和张云浩二人由窗户逃出后,绑在水管上的绳子和开启的窗户总要有第三个人来处理掉吧?” “不是还有曲亚楠吗?”周荃用她清脆的嗓音说道,“她周六上午进入房间将绳子收回放进包里,再把窗户关上,然后谎称窗户始终是关着的,密室不就形成了吗?” 徐祯国点点头:“如果房间里确实发生了什么可疑的事情,曲亚楠的确是一名值得怀疑的对象。不过接下来就是我想说的第二点,从九楼藉由绳子顺到一楼是件异想天开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做到。” “为什么?”何礼和周荃齐声问道。 “像九楼这种高度,专业的消防员都需要反复练习,做好充足的防护措施才可以进行速降,普通人无论心理还是生理上都不可能完成这种高难度的挑战。此外因为床单是用棉麻制成的,可抻拉的韧度不够,再加上每节床单都要打结,安全性无法保证。如果非要这么做,无异于自杀。” 徐祯国走到窗边说道:“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无论使用绳子的方法是否可行,现有证据也许可以证明他们二人之中或许曾有过这种想法,但实际上他们二人却并没有这么做过。” “你所说的证据在哪里?”何礼问道。 徐祯国的右手指着窗台:“证据一直都在你的眼前。” 第018章 李东其人 何礼的目光落在徐祯国所指之处。 那是厨房窗台的外沿,只有一层厚厚的外墙保温材料粘在上面,乍看之下并无问题。 何礼手摸窗台的外沿,一头雾水:“老徐,你让我看这个地方是什么意思?” 徐祯国摇了摇头:“看来只能再做一个实验了。” “比如我手中的这张床单,它长和宽的尺寸都是2.4米,分成十二个等份连接好后长度大约为27米左右,这样绳子的整体长度就与九层楼的高度基本一致。” 徐祯国说着将床单平均撕扯成十二条,每条床单又拧成一股绳,然后首尾依次相接打成死结。 绳子做好后,徐祯国将绳子的一端用水管固定,另一端系在行李箱上,然后将箱子挪上窗台并握紧绳子让箱子缓慢地匀速下降。 何礼和周荃都趴在了窗台上,看着箱子悬在空中轻轻摇摆着。 起初行李箱在下降的过程中虽然左右摇晃,不过幅度并不大,看起来还是相对稳定。而当它降至五楼时,用床单打结而成的绳子突然从中间撕裂并迅速断开,行李箱呈自由落体状态极速下坠,最后撞击在了水泥地面上。 突如其来的碰撞将箱子的拉链撞开,里面的打印纸散落一地。 何礼见状茅塞顿开,他抬起头说道:“原来是这样……用床单做成的绳子根本承受不住人体的重量。不过老徐,你这实验有点废纸啊,咱们所长知道你拿走这么多打印纸吗?咱们所长跟你一样抠,会不会按盗窃处理你啊?” “你少在这扯淡。”徐祯国抽回残余的床单,又指了指窗台外沿,“你再看看这里。” 何礼顺着徐祯国所指的方向看去,他看到窗台外沿的保温泡沫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割痕,这应该是箱子在下降过程中,绳子摩擦并挤压保温板所留下的痕迹。 徐祯国解释道:“我们昨天过来的时候,我就发现这栋楼的外墙只铺设了保温材料,而具体原因吕胜利也做过解释。保温材料主要是由泡沫压制而成,如果李连波或者张云浩试图从这里利用绳子下降至一楼,在窗台的外沿一定会留下类似这样的痕迹。” 何礼这次又仔细查看了一遍窗台,却没有看到其他类似的痕迹。 “从九楼窗户速降到一楼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然而除此以外我还没有想出其他更好的方法。刚才我探出头的时候,就发现窗台周围的泡沫板竟然完好无损,于是第一时间便将这种可能性否掉了。” “可是水管周围的织物纤维该如何解释?”周荃捏着鼻子问道。 “我想他们之中应该有人想尝试尝试,但却因为楼层高度的原因,中途又放弃了,毕竟这里距离地面的高度已经接近三十米。” “也就是说,从窗户离开902室是不可能的?”何礼跟着徐祯国走回客厅。 “理论上也许还有,但从实际出发,我认为是不可能的。” “而且他们也没从房门出去?”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这确实是事实。昨晚在场的六个人都是视频的见证者,况且视频是最好的物证之一,它是不会说谎的。而更令我担心的是,如果他们有人曾试图从窗外逃脱,那么在房间里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何礼摊开双手说道:“那李连波和张云浩去哪里了?难道他们缩小成纳米级别从缝隙中溜走了?蚁人吗?” 徐祯国右手摸着眉毛回答说:“说来也怪,本来是个简单的失踪事件,怎么越查越往密室杀人的方向发展。而且通过今天的实验所得出的结论,却反向论证出这间房屋就是一个密室。不过密室是绝不可能存在的,但那个漏洞到底在哪里呢……” …… 七月九日,周五,晚六点。 随着工头的一声吆喝,李东一天的工作总算是结束了,他在简易的塑钢房内换上跨栏背心,一个人有气无力地走出了施工现场。 李东从方山县清源村出来务工已经有段时候了,自从曲亚楠出走后,他就在右江市竹石县一个远亲的手下搬砖挣钱,日子过得浑浑噩噩。 要说李东以前在清源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李东家虽称不上是富商巨贾,但相比其他人家也算提前达到了小康水平。 李东的父亲常年在南方倒卖服装,母亲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是勤劳质朴。 可在李东十岁时,李东的父亲在一次离家后音讯全无,村里的人都传他爹在南方娶了小媳妇有了孩子,所以才会将李东娘俩抛弃。 李东的母亲因此郁郁寡欢性情大变,只要李东犯了一丁点错误,必然会被大刑伺候。 之后没过两年,李东的母亲积郁成疾患上了子宫癌,弥留之际她只好将李东托付给自己的父母照顾。 在他母亲的葬礼上,年幼的李东哭了整整一天。 李东的外祖父母没有什么文化,因为女儿的去世,他们对李东的溺爱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对他更是疏于管教。 所以李东这书是有一天没一天地念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没混到中学毕业就早早辍了学。 辍学后,李东整天跟着村里的混混们斗鸡走狗游手好闲,直到成年,他正经的本事没学会,可吃喝嫖赌坑蒙拐骗倒是样样精通。 逢年过节回村的时候,李东总跟村里人吹嘘自己在县城的械斗事迹,说得有鼻子有眼,栩栩如生,就跟真的似的。 不过村里人除了看到李东在向外祖父母索要钱财时,那耀武扬威的样子,就再没见过他还有如此威风的时候。 可就这么个混账玩意,竟然在几年后娶了村里老曲家的女儿曲亚楠。 曲家在清源村也是数得上的人家,其祖上曾在清朝道光年间的春闱上得中贡士,在清源村是人尽皆知的美谈。而曲亚楠的父亲曲文忠也是当地有名的中医大夫,十里八村的村民都对他格外敬重。 正是这样一个书香门第竟然能让李东入赘,这令村民们都异常费解。 然而曲亚楠的父亲曲文忠对此事却一直讳莫如深。 成婚六个月后李连波呱呱坠地,大伙一算日子终于解开了心头的疑惑: 原来这曲亚楠也不是什么妇道人家,看似水灵漂亮、知书达理,实则也是个水性杨花的下贱胚子。 真是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第019章 准确定位 李东接到何礼电话的时候,正在工地附近的快餐店吃着热气腾腾的手擀面。 他一边嚼着放满辣椒油的面条,一边粗溜一口白酒,神情自若目中无人的样子,如同隐于市集中的武林高手,叫人望而生畏。 可兜里的手机声干扰了李东享受美食的心情,他咒骂着粗暴地拽出裤兜里的手机看了眼,发现竟是从右江市打来的电话,而电话另一头还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你好,是李东吗?” “你特么是曲亚楠的哪个相好,曲亚楠呢?快让那娘们接我电话?”李东的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 “我是右江市公安局鹭城分局汝江……” “你快特么闭嘴吧,说这么一大串子谁特么能听进去。”李东不耐烦地说。 何礼竟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徐祯国用手指着派出所墙上的警徽,示意他赶快表明自己的身份。 “我是警察。” “你说你是警察,你就是警察啊?”李东说着喝下一口白酒。 “是的,我就是警察。” “哎呦?这么巧,咱们同行啊!”李东旁若无人地大声笑道。 “那请问李警官您是在哪个单位工作呢?” 何礼一本正经地问道,可他心里早就把李东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我是……” 李东左顾右盼,发现在路边十字路口附近有一个路牌,他仔细看着路牌上的字,然后说道:“我是白杨派出所的李所长,我正在饭店和很重要的客人吃饭,前期的关系都已经打点好了,这顿饭就决定我能不能当上局长!你特么的别有眼不识泰山,赶快给我滚的越远越好!” 办公桌上设置为免提的电话发出嘟嘟的声音,何礼无奈地挂掉了电话。 他看着一旁正在偷乐的徐祯国,一脸黑线:“这个李东说话是真让人添堵,一点都不配合,吹牛还不打草稿。不仅如此,这厮竟然还骂我?他敢骂警察?这根本就是个刁民!不可理喻!” “骂警察的事还少见吗?”徐祯国偷偷笑道,“不过还是得想办法把人找到啊。” “怎么找?我什么都还没问呢,这人渣就把电话挂掉了。” “你再打一遍过去试试。”徐祯国竟然翘起了二郎腿。 “要打你打,我可不打。” “遇到这么点挫折就退缩了?等以后让你去抓捕犯人的时候,你怎么办?” 何礼哼了一声:“抓呗,我可不害怕。” 徐祯国站起身走到电脑前:“你不想问也罢,其实通过你们二人的聊天,想找到他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何礼记得他跟李东之间都在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怎么可能根据这些插科打诨的对话来确定李东确切的位置呢? 何礼气愤地说道:“怎么找啊,根据曲亚楠提供的线索,我们现在只知道李东在竹石县的一个工地里干活。一个县里有那么多工地,一个工地里还有那么多工人,这些工人今天在这个工地干活,明天可能就会嫌弃工作太累换到另一个工地干活。你说,咱们上哪找去?” “李东说自己是白杨派出所的所长,可我上网查了一下,竹石县街里只有河东、河西两个派出所,根本没有什么白杨派出所。” “李东这人谎话连篇,连派出所都是假的,这样岂不是更难找了?” 徐祯国继续在电脑上敲打着:“我搜索了竹石县的地图,在地图中显示,竹石县的街道中有一条路叫白杨路,这条路上恰好有几个正在施工的工地。另外现在是晚上六点,李东在电话里也说自己正在和人吃饭。是这样没错吧?” “没错。” “这个时间距离李东下班不久,他现在已经在吃饭了,那么说明李东吃饭的地点距离工地应该不会太远。” 何礼渐渐安静下来:“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所以我认为李东应该刚下班不久,他现在正在工地附近吃饭,而他吃饭的地方就应该在白杨路上。” 何礼双手交叉在胸前:“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咱们明天可以去白杨路碰碰运气。” 听到徐祯国想要找李东,何礼变得极为抵触,他并不想和李东这样的人有任何接触。 “可是为什么非得找李东不可呢?” “他是证人啊。” “有那么多证人,为什么非得找他呢?” “李东的身份非常特殊,他是李连波的亲生父亲,他们之间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从重要程度上看,当然是要先找他的啊。” 何礼撇撇嘴:“我觉得咱们找到李东,他也不会提供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何以见得?” “竹石县只是个小县城,除了矿产资源外,根本没有什么旅游资源。李连波留下的字条,其意思很明显就是想去有趣的地方多见见世面,他们去竹石县又能见到什么呢?” 何礼说完又补充道:“所以我觉得,咱们就不要在李东的身上再花什么力气了。” “你所说的话几乎要给我说服了。”徐祯国掐着腰,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夹上一根烟,“但是办理任何案件都要循序渐进,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可疑的线索。想一口吃成胖子、一击即中并不现实,反而容易弄巧成拙,懂吗?” “那你还是决定要去喽?” “当然,即使李东提供不出李连波和张云浩的落脚点,但是他如果能透露出一些关于李连波踪迹的线索,那么找他询问案情就是有价值的。明白吗?” 何礼看着窗外淅淅沥沥落下的雨滴,才想起来已经下班有一个小时了,于是他趁徐祯国不注意偷偷换下了警服。 等到临走前,何礼又问道:“对了,老徐,你说咱俩明天去竹石县怎么去啊?” “呀!我记得右江到龙源市之间并没有高铁……”徐祯国说着挠了挠头。 “是啊,所以我才多嘴问了你一句。” “这可不是多嘴,如果你不提醒我,也许我还真就没注意到这件事。”徐祯国想了想又说道,“你说你一个警察,怎么连车都没有?” 何礼瞥了眼徐祯国道:“你不是也没有吗?” “这个……既然我们都没有车,不如我联系林威,明早一起出发吧。” 第020章 丑态百出 七月十日,周六。 午后的竹石县艳阳高照,地面被暴晒得如同烤炉,似乎脚下的胶底皮鞋贴在柏油路上,就能闻到一股烤焦的味道。 徐祯国、何礼和林威三人正风尘仆仆地走进一个叫做竹林水岸的建筑工地。 此前,他们已经走访了竹石县白杨路上的两处工地。 第一处建筑工地因为设有员工食堂,很快就被徐祯国排除在外;第二处建筑工地早就变为了烂尾工程,林威的吉普车只是停靠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开。 而当林威驱车到达第三处建筑工地时,徐祯国发现在工地的斜对面,有一个标有“白杨路”的路牌,路牌的后面则是一家正在营业的快餐店。 “应该就是这里了。”徐祯国极其肯定地说道。 三人进入工地,找到几名工人打听办公室的方位,然后在施工方的房间里见到一名正在喝着热茶的工程主管。 徐祯国拿出警官证并向其明示了其警察的身份。 “李东?是有这么一个人,你们找他有什么事情,他犯法了吧?” 主管没有任何惊讶的神情,似乎这一切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徐祯国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们正在找一个人,这个人李东认识,所以想找他简单了解些情况。” 主管觉得有些遗憾,不过既然是警察工作需要,他也不便多问,翻找出一个电话本给李东打去了电话。 “你就说他老家的朋友来找他了。”林威在电话接通前嘱咐道。 不一会儿的功夫,李东夹着安全帽兴冲冲地走进屋内,当他看到在主管旁边站着的几名陌生人时,一脸疑惑。 “原来是李所长,幸会幸会。”徐祯国见到李东打趣道。 主管一听睁大了眼睛,眼前这个李工头的亲戚,怎么可能会是派出所的所长? 微服私访?还是体恤民情? 李东昨晚喝了不少白酒,脸上还映得通红,他挠头望着眼前这三人许久,方才想起昨晚吃饭时接到过一个电话。 “这……误会!误会!现在骗子这么多,都说自己是警察,谁敢信呀!昨晚我喝得有点上头,当时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抱歉抱歉。”李东拍着脑袋解释道,脸上堆满了尴尬的笑容。 “没关系,只要你能好好配合我们工作就可以了。”何礼装作心平气和地说道。 “配合?”李东用手擦着额头,可擦汗的手却开始轻微的颤抖,“配合……什么?” “不用担心,不是你本人的事。”徐祯国解释道,“我们是右江市鹭城分局的警察,你的儿子李连波于几日前失踪,我们来找你了解些情况。” “失踪?又失踪了?哪天的事?”李东的声音显得特别惊讶。 “七月二日,也就是上周五,李连波在晚上放学后和另一名同学一起离家出走了。不过这么多天他们没有一点音信,所以我们便按照失踪人口对二人展开调查。” “哦!是吗?” 李东的口气颇为震惊,可徐祯国却发现他的脸上竟有一瞬间显露出一丝怪异的微笑。 为了方便询问,不受他人干扰,徐祯国三人带着李东在工地里找了一间简易的塑钢房,李东进屋后寻到一个床位便坐了下来。 何礼抬眼注视着李东,这家伙看上去人高马大,可是身材却十分瘦削,他的目光如同老鼠一般左右躲闪,给人一种十分怯懦的印象。 何礼叹口气首先发问:“李东,你儿子李连波失踪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李东回答得很干脆。 “你前妻曲亚楠没给你打过电话?” “你都说她是我前妻了,还给我打什么电话?这婊子从来不会主动联系我,我给他打电话她也从来不接。” “那你觉得李连波能去哪?” “他现在又不是我孩子,我哪知道他能去哪?” “李连波难道从来不跟你联系吗?” 李东微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闭了回去,他用手跟三人比量着想要支烟抽。 林威拿出一支烟递给李东并说道:“警察问你什么就快点说,别磨磨蹭蹭的。” 李东嘿嘿笑着,从裤兜里翻出一个银灰色打火机将烟点着。 林威一眼就看出那是一款奢侈品品牌推出的限量款打火机,一般人连购买的渠道都没有。 林威猜测这个打火器很有可能是李东顺手牵羊所得,看来这人手脚不是很干净。 李东将打火机放回烟盒里收好:“可能你们还不是很了解我家的情况。其实吧,曲亚楠根本不爱我,她和李连波也对我特别仇视,我也清楚自己是个不学无术的人。打从结婚开始,我几乎每天都会给曲亚楠揍得鼻青脸肿,怀孕也不例外,她当时还差点流产。” “曲亚楠是你媳妇,你打她干嘛?” “媳妇?你见过成天勾三搭四的媳妇吗?”李东趾高气昂地抽了一口烟,“等到李连波出生后,我看曲亚楠对他那么爱护就更加生气,没事我就给李连波像提溜鸡崽子似的拉出来收拾一顿,一天一小揍三天一大揍,什么裤带凳子爬犁都用过,简直堪比满清十大酷刑啊,哈哈。曲亚楠一哭我就高兴,她哭得越厉害我就越开心,她不是喜欢孩子讨厌我吗?那我就得让她和孩子尽吃苦头,让他们知道谁敢得罪我李东,就是天王老子也绝对没好果子吃!” “后来这曲亚楠终于懂事了,我打孩子的时候她也不叫也不哭,就在一边老老实实地傻站着,等我收拾完孩子她再收拾残局。别人说我家暴,可他们懂个屁,我入赘到曲家我多难啊!这叫立威,否则这娘俩包括她的父母就分不清家里谁特么才是一家之主!我跟你们说啊,还真不是我吹,谁家当丈夫当爹的都没有一个比我打媳妇和孩子下手更狠的。” 李东说起家事马上变成一名口若悬河的说书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家丑。 徐祯国对李东这种吹嘘方式颇为恼火,他极为严肃地问道:“你说这么多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万万没想到啊,这曲亚楠一家不跟我武斗,竟然玩起了兵法!大约四年前吧,有一天我手痒痒,晚上就满院子找李连波。可你们猜怎么着?这人特么没了!于是我就进屋问曲亚楠怎么回事。她面无表情地告诉我,她已经把李连波送到县城的初中寄读了。好你个贱人,你送儿子去寄读你得到他老子的同意了吗?我上来就给曲亚楠一巴掌,可她就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岂有此理,竟然在我面前装哑巴!我薅着她头发,给她拎到院子里,顺手拿了一把铁锹,随便砸了几下,这不争气的娘们竟然脑袋开了瓢了。后来呢,我见不到李连波就只好拿曲亚楠撒气,可才过了不到一年,曲亚楠也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了!” “曲亚楠的父母知不知道这些事?” “不但知道,而且我怀疑他们两个老不死的就是主谋!凭这娘俩有这胆量?” “你后来找过曲亚楠吗?” “怎么没找?我第二天就去方山县李连波所在的学校找孩子,可到了学校我才知道,又被他们曲家算计了。” 说到这,李东懊恼不已:“要说这事我到现在都特么没想明白,那破学校根本就没有什么叫李连波的学生!” 第021章 粗鄙不堪 徐祯国手夹香烟问道:“这么说,李连波并没在县城里上过学?” “一开始我肯定不信,我想这绝对是学校和他们曲家之间相互勾结,合伙来欺骗我。大哥,你说吧,一个大活人,他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 何礼和林威相视无言。 “于是我直接去他们校长的办公室找校长,质问他为什么要替曲亚楠撒谎。我是孩子的亲爹,我有权利知道孩子在学校的学习和生活情况!” 何礼噘着嘴,心说这李东真不要脸,这种话都说的理直气壮,他也知道自己是孩子的生父,那他早干嘛去了? “学校校长一听,脸上那表情像我们村头那个二傻子似的。校长跟我解释说,他既不知道李连波,也不认识曲亚楠,如果我不信,全校一千多人,他可以把所有的学籍名单都提供给我。” “然后呢?” “人校长都这么诚恳了,我还能说啥?” “你就走了?” “我当然是报警了啊?”李东嘿嘿笑着,“我说孩子可能被绑架了,警察没几分钟就赶到了现场。这警察可比我好使,不多一会就确认这学校里的确没有一个叫李连波的孩子。警察都这么说了,我肯定没有异议。” 何礼用鄙夷的目光斜睨着李东。 这又是一个拿警察当枪使的人。 徐祯国敲着桌子问道:“后来你想办法找过曲亚楠和李连波没有?” “我发现这件事后,觉得自己被他们曲家骗得晕头转向,回头就去找曲文忠那个老不死的家伙算账。我回到村子里冲到他家门前,使劲砸他家的房门。可不管我在门外怎么叫骂,那老不死的就是不肯出来见我。我这样连续蹲在门口找了曲文忠好几天,也没什么结果,要不是对面有户人家阻拦,我都能把他们家房子给烧了!再后来啊,我自己一个人住在家里什么都不干也不行,这身上没钱啊!我熬了两个月实在熬不住了,于是便离开清源村到县城里打工。不过一有机会,我还是会跟同村的人打听曲亚楠的下落。这几年我几经辗转,最后联系到家里的一个亲戚,他是这工地的包工头,见我也没什么本事,就让我来工地里抬砖了。” “那么曲亚楠出走的事情,她的父母报过警吗?” 李东摇了摇头:“肯定没有啊,你都不需要用脑子想,这曲亚楠去了哪,她爹她妈能不知道?要不那俩老不死的怎么都不着急不上火的。” “你是隔了多久又见到曲亚楠的?” “有三年多了吧。今年二月份曲亚楠主动打电话给我,说是约在方山县法院见面。我哪知道去法院干嘛,一心就想着好好收拾她一顿,于是我啥也没想就一个人去了。”李东大腿一拍,“谁知去了才看到,这娘们不但车接车送,竟然还带了两个打手?我特么哪是他们的对手!” “其实曲亚楠是为了起诉你离婚吧?” “是啊,真是个活脱脱的臭婊子!”李东说着朝地上啐口浓痰,“不过我真没想到这骚货在外面这么厉害,竟然跟一个房地产开发商好上了,真特么有本事!你再看看我……唉,当初真应该看紧她才对。” “别把自己说的这么可怜,据我所知你离婚后找曲亚楠要过钱是吗?” “这你们都知道?”李东抬起头。 “你们都离婚了,为什么还找她要钱?” “我毕竟是她前夫啊,她总不能看着我饿死吧?”李东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我也不是一直跟她要钱,一共也就那么一次而已。我记得去她单位的时候,曲亚楠见到我像见了瘟神似的,急着驱赶我。我想她是怕被她老头看见吧,所以我又多跟她要了一点点,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嘛。现在回头再想想,要的钱还是要少了,等哪天我得再去右江市一趟!” 何礼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被李东气的七窍生烟,心说这李东真是一个完全没有底线的混账家伙。 “你上次去找曲亚楠是什么时候,还有没有印象了?”徐祯国倒是一直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记得大概是六月中下旬。” “那么从李连波离开至今这四年的时间里,你见过李连波吗?” 李东想想回答道:“没有,他是怎么从村子里消失的我都没啥印象了。反正我对他也不上心,这小兔崽子一点都不像他老子,没有霸气!哎呀,都已经过了四年了,其实不见也好。妈的,要是再过几年说不好个头比我都高喽,再见面的时候就不知道是谁揍谁了。” 这样看来,李东应该确实没有见过李连波,可是何礼记得902室的监控中显示,李连波的身高不过只有一米四左右。 一个已经十六周岁的孩子,再长又能长高到哪里去。 徐祯国眯着眼睛一脸严肃地问道:“李东,你和曲亚楠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结婚的?” 李东夹着烟头犹豫不决地看着徐祯国,欲言又止。 可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徐祯国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来电铃声。 徐祯国迅速将手机铃摁死,可没多久手机又再次响起,如此反复多次,徐祯国也只好拿出接起了电话。 而这些电话都是周荃一个人打来的,徐祯国无奈地摇着头,也不知道这小妮子哪来这么大毅力,坚持打了十多个电话。 “喂,小周,我这面有事不太方便接电话,等过会儿我再回电话给你好吗?”徐祯国耐心地说道。 “你赶快回来吧!”周荃不知为何竟疾声大呼道。 徐祯国心头充满疑惑,他虽然和周荃接触的不多,但知道这是一位非常高冷的小姑娘,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如此歇斯底里。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我现在正在竹石县,恐怕赶不回去啊。” “不管你在哪!马上!立刻!赶回来!” 周荃的电话里净是杂音,可也能隐约听得到哗哗下落的大雨声。 何礼虽然站在一旁,可是电话里的声音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何礼心想,周荃有什么事这么紧急?难道物证的鉴定结果出来了,还是有其他原因? 徐祯国握着手机皱眉问道:“到底怎么了?” “张雷他……他被人杀害了!” 第022章 山中命案 徐祯国根据周荃微信发送的定位信息,带着林威、何礼二人立即赶回右江市新城区郊外的龙首山。 林威在驾车从山底的盘山路行驶至龙首山的半山腰时,遇见了在路旁焦急等待着的周荃。 周荃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短袖执勤服,举着黑伞站在盘山道的内侧。她挥着手对车里的林威喊道:“小林哥!你快把车停在路边,案发现场在林子里面!你们得下车步行才能够进入现场!” 徐祯国三人点点头,冒着雨从车内走了出来。 和艳阳高照的竹石县不同,右江市城区还是这阴雨连绵的鬼天气。 雨水打落在树丛中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四人脚下也踩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快步向前。 周荃走在四人的最前面,她扒开周围的草丛,小心翼翼地领着路。 “你们三个可真够慢的,我从赶到现场就一直在等你们,已经快两个小时了!其他警察都已经撤了,法医检查完尸体也给抬走了!真是的!”周荃埋怨道。 林威将连帽衫的帽子套在头上,紧跟在周荃的身后:“我已经是以最快的速度开车回来了,去竹石县的时候我们走的国道,回来的时候还走的高速。右江市这面下着大雨,若不是我出示警官证,高速公路还不一定能上的了,现在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周荃,张雷为什么会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现在还不清楚,我们新城区的刑侦大队正在着手调查,一会儿我可以帮你们联系一下。” 何礼紧挨在林威身旁,他双手平放置于头顶,对落下的雨水进行着象征性的遮挡,行路途中他也不忘插上一嘴:“这山里是不是有很多坟头啊?马上中元节了,张雷该不会是来烧纸的吧?” 周荃回头白了眼何礼:“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下雨天出来烧纸啊?” 何礼被周荃呛得说不出来话,只好低下头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每次跟周荃在一起他都落得下风,这让他很是困扰。 徐祯国双手插在裤兜走在队伍的最后,他眉头紧锁,似乎正在思考一些重要的事情。 “法医检查后,确定死亡时间了没有?”徐祯国问道。 “法医检查的时候尸斑尚未形成,从血液状态分析,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今天上午的十点三十分左右。” “尸体是何时发现的?” “大概是死亡后的一个小时,我们达到现场时已经是接近中午十二点,也就是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当时已经有很多民警在现场了。” “张雷的死因确认了吗?致命伤在哪?” “我在现场问过叶姐,她说张雷全身有多处挫伤,不过致命伤是在张雷的后脑,是被类似石头的钝器砸死的。” “叶姐?哪个叶姐?”徐祯国若有所思地问道。 “就是刑侦支队的法医叶汝祺。” “知道了。”徐祯国的眼神忽而闪烁起来,“你知道张雷是如何到达命案现场的吗?” 周荃回答道:“暂时还不清楚。” “这龙首山啊,实际只有两条路。” 林威平时爱好跑步登山,他说自己曾与人登过两次龙首山,所以对龙首山的地况较为熟悉。 “龙首山的名字听着挺响亮,其实也就是个小土包。其中一条路是咱们开车行驶的盘山路,另一条路在林子里,是用碎石和水泥垒成的石阶,一直从山下贯穿至山顶,附近的人都称之为攀龙梯。” “攀龙附凤?这可不是什么好词。”徐祯国又向周荃问道,“张雷被杀的地方离石阶有多远?” “非常近,几乎可以说是紧挨着。”周荃毫无迟疑地回答道。 “那你感觉张雷是在上山途中遇害,还是下山时遇害?” 周荃一下子站在了原地,她拨开额头的刘海回答道:“徐大哥,咱们还是先赶路吧,再有两三分钟就到了,等到了现场我再跟你详细地说明情况。” 徐祯国点点头,默默跟在三人身后,不再发问。 四分钟后,四人到达了命案现场。 所谓的命案现场位于龙首山南侧的半山坡上,现在只剩下警戒带和若干个带有数字的标示牌,尸体和重要的物证已经被警方带走做进一步的鉴定和处理。 在现场的东侧,就是林威所说的攀龙梯。 攀龙梯的石阶由碎石和水泥筑成,其距离警戒带不过只有三米左右的距离。 周荃站在石阶上向三人介绍道:“前面警戒带围成的地方就是命案现场,标示牌的数字中,由一到十围成的图形就是发生命案时尸体所处的位置。” 何礼皱着眉很是疑惑:“尸体都没了,你叫我们过来干什么,来爬山吗?” “不想来你可以走。”周荃没空理会何礼,转而继续说道,“我们和法医到达现场时,发现张雷所穿的衣物均有破损,衣服上沾得都是潮湿的泥土和落叶。此外我们还发现,张雷的致命伤明明是在后脑,可他的尸体却是仰卧平躺着的。” 徐祯国没有走到警戒带旁边,反而对石阶产生了兴趣,他上下张望了一会儿问道:“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是谁?” “我也不是很清楚。”周荃摇摇头,“不过听维护现场的派出所民警说,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即报案人是一名年轻女性,而且似乎认识张雷。” “年轻女性还认识张雷?这倒是个很有趣的线索。” 徐祯国说着慢慢走向周荃:“你们到达现场时,周围还有其他无关人员吗?” “没有,只有民警在现场。龙首山这个地方比较偏僻,平时只有晨练的人会来这里锻炼,再加上今天雨势不小,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人会到山里面闲逛。” 周荃说着也渐渐皱起了眉头:“可是我在现场勘查时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说来听听。” “一是我刚才所说的,张雷明明是后脑遭受石头重击身亡,可却是仰卧躺着的……” “不对,你之前说是钝器,现在怎么又改成石头了?”林威插嘴问道。 “法医说是类似石头的钝器,可我在勘查现场时发现作案凶器就是石头!” 徐祯国问道:“你找到凶手杀害张雷时所用的凶器了?” “可不。”周荃指向警戒带里的一簇草丛,洋洋自得地说道,“我勘查时,在尸体西侧约一米处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块沾有血迹和毛发的圆形石块,石块直径大约为二十五公分,重量没称,不过足够致人于非命。” “石头上有留下血指纹吗?” “没有。” “哦……”徐祯国盯着草丛的方向看了几眼,“你接着往下说吧。” 第023章 案发现场 “二是我发现,在死者张雷的尸体周围有很多低矮的灌木和杂草曾被人踩踏过。可惜山里的土质偏硬,又下了一天的雨,我没办法提取到尸体周围的鞋印。但从踩踏的程度和范围上估计,至少有两到三人曾到过命案现场并滞留了一段时间。我在现场问过派出所的民警,他们说发现尸体后第一时间就封锁了现场,而且没有人接近过尸体。” 徐祯国的目光移向警戒线附近:“就是说,有两到三个人曾在张雷被杀前后到过现场?” “没错。”周荃点点头,“三是我在检查张雷的随身衣物时,发现他身上只有一部手机,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既没有车钥匙也没有找到现金,手表、项链和戒指等装饰品也都没有找到。我进入张雷手机的微信和支付宝想查看下消费记录,却发现他连打车的信息都没有。而根据警方登记的情况看,张雷的家和公司住址均在南湖区,距离龙首山有十多公里的路程。于是我产生了一个疑问,张雷是怎么到的龙首山?” 周荃提出三个疑点后,徐祯国并未急于解答。他沿着警戒带走走停停,时而蹲下取一撮泥土捏成一团,时而驻足仰望天空,似乎并不急于查清案件的原委。 徐祯国缓步走到离尸体最近的位置,然后又旋转一百八十度,沿着一条直线走回到石阶上。 “张雷今天穿的什么衣服?”徐祯国又蹲在石阶上问道。 “深蓝色的品牌运动服,鞋是黑色的运动鞋,都是相同的品牌。” 徐祯国的手拄着下巴,眼神飘忽不定。过了半晌,他才拿起手机给叶汝祺打去了电话。 叶汝祺此时正在物证鉴定中心的解剖室里忙着解刨尸体,她看到徐祯国的来电,朝刘海吹了口气,轻轻放下手中的器具,走到解剖室门外。 “大徐,打电话什么事,我这正忙着呢?” “我要问的事情就是你正忙活的事情。”徐祯国解释道,“我前两天接到报案有两个孩子失踪了,死者张雷是其中一个孩子的父亲。” “行了,不用解释了,你想查的东西就算我不告诉你,你也会想其他办法找到答案的,有什么就快问吧。”叶汝祺无奈地答道。 “我想问你,尸检报告出来了没有?” “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呀!尸体才刚刚开始解剖,之前安抚家属情绪可耽误了不少功夫。” 叶汝祺轻轻擦拭着汗水,他心想被害人想让警方尽快破案的同时,又不让警方对死者进行解剖,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死者的伤情你能跟我详细地说下吗?” 叶汝祺回头看向解剖室:“我这面很忙,我只跟你说一次,你可得好好记着。 “好的。” 叶汝祺开始有条不紊地向徐祯国介绍起命案现场的情况。 在叶汝祺跟同事到达现场后,他们发现死者尸体的朝向是头向西脚向东,呈仰卧位躺于地面,尸长约170公分左右。死者的头部转向南侧,双臂自然伸开,双手置于腰腹部两侧,双腿则同时向南侧弯曲。 尸表检查发现,死者的前胸、后背和大腿有大面积的挫伤和淤青,看起来在生前有被虐待过的迹象。死者的后脑枕部有开放性损伤,对应部位可见两处开放性粉碎凹陷骨折。 法医初步推测死者后脑被钝器击打形成机械性损伤,致死者颅腔出血,引发休克,造成死者死亡。 “对了,新城区分局技术科的小周在勘查现场时,发现作案凶器是一块直径约二十五公分的石头,这与我们法医的推论是一致的。至于腹内情况我刚才切开看了一下,是空腹状态,就是说死者从早晨到被害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进食。现在能得到的情况就是这些。” 徐祯国听完叶汝祺的介绍后,若有所思地看向发现尸体的位置。 叶汝祺见电话另一端一直没有声音,于是问道:“你是想查这件凶杀案吗?” “是的,我确实有这种想法,我感觉这件案子与之前的失踪案有着莫大的联系。” “可是……”叶汝祺语焉不详地说道,“我听新城区分局的同事说,凶手好像已经锁定了。” “被锁定为凶手的人是谁?”徐祯国急忙问道。 “不太清楚,我只听说这个凶手目前在逃。我的任务是做好法医分内的工作,毕竟这是杀人案,问太多是会让人生疑的。”叶汝祺看似是在劝说徐祯国不要随便插手案件。 “好的,谢谢了,叶子。”徐祯国挂掉电话,目光锁定在警戒带封锁的命案现场中。 何礼心中不禁产生了疑问,凶手为什么这么快就会被锁定? 从物证上看,好像并没有什么证据可以直接指向凶手的身份。 徐祯国站起身,他朝林威问道:“林威,你既然来过几次龙首山,那么这山上还有什么特别之处没有?” “我印象中沿着盘山路继续往山上走,有一座叫做忠义堂的三层别墅,那地方平时停着几辆豪车,但很难见到什么人。另外爬到山顶会有一个相对开阔的平台,这平台被称为寻龙顶。除此之外,再就没有什么印象特别深刻的了。” “忠义堂?那别墅的主人叫宋江吗?” 何礼对案件侦办一窍不通,插科打诨的本领倒是非常精通。 然而在场的另外三人并未理会何礼。 徐祯国思考了片刻又问道:“小周,这起命案是哪个单位负责主侦的?” 周荃回答说:“新城区分局刑侦大队。” “他们的大队长姓刘,叫刘传勋是吗?” “是的。” 徐祯国点点头,然后对其他三人说道:“命案现场暂时先放一放,我们现在得马上到新城分局刑侦大队一趟。” “为什么?”林威问道。 “时间紧急,咱们还是上车再说吧。” 徐祯国四人沿着原路返回到盘山路,上车后周荃坐在副驾驶位指挥着林威向新城区刑侦大队方向驶去。 汽车启动后,徐祯国坐在后座问道:“何礼,你对这起命案有没有什么看法?” 何礼坐在徐祯国的身旁煞有介事地进行着分析:“我觉得这是一起抢劫杀人案,张雷的随身物品都被拿走了,凶手很可能是以图财为目的将其杀害,然后再抢走其随身财物。” “张雷身上留下的手机该作何解释?” “我想凶手是担心手机有定位功能,怕被警察抓到才没有取走手机。” “那凶手是如何发现张雷的?” “凶手也许是个流浪汉,他在龙首山拾荒时发现了独自一人下山的张雷,抢劫杀人是临时起意。” “那你认为凶手是如何作案的?” “我觉得凶手是在张雷沿着石阶下山途中,偷偷跟在其身后,伺机用石块将其砸死。” “凶手又是如何离开现场的呢?” “虽然林威说龙首山只有两条路,但我却不这么认为。实际上龙首山的坡度很缓,只要想逃离,任何地方都可以是路,也都可以成为凶手逃离的路线。” 第024章 复制粘贴 徐祯国双手怀抱在胸前说道:“这么看你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基本的判断力,可惜这些所谓的推理都没有什么依据,只是凭空的猜测而已。” 何礼则反驳道:“我可不这么认为,猜测也可以是推理的一部分,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就是这个道理。毕竟在案件的调查过程中,总有些疑点是在凶手到案后才能解释清楚的,想要在抓获凶手前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开显然是天方夜谭。” “不过完全脱离物证的猜测就是在胡说八道了。” 徐祯国看着何礼倔强的眼神,也不打算说服何礼,他转身又向林威问道:“林威,说说你的看法吧。” 林威驾驶着汽车回答道:“徐哥,我纯属个人意见啊。从现场的勘察结果分析,我认为张雷很可能是被多人伤害致死的。” “哦?何以见得?” “叶法医说张雷身上有多处挫伤和掐伤,周荃在勘查现场过程中也在张雷尸体周围发现多个鞋印,这些都可以说明曾有多人到过命案现场。而且我们目前还不清楚张雷是乘坐何种交通工具到达的龙首山,但我更倾向于张雷可能是被动的,或者说是被多人胁迫到达现场的。” “有这个可能,符合一定的客观事实。”徐祯国表示赞同。 得到徐祯国的认可后,林威又说道:“张雷在案发现场可能被多人殴打,在施暴的过程中有人不慎用石头砸中张雷的后脑,致其死亡。其他人发现张雷惨死,于是作鸟兽散开车逃离了龙首山。大体经过应该是这样的。” “那么动机是什么?” “索债。不过这只是目前为止我个人的一隅之见,到底是故意杀人还是故意伤害致死,还得咨询办案单位的意见。” 徐祯国冲着后视镜点了点头,然后靠在汽车后座的靠枕上低声沉吟着。 诚如林威所讲,张雷公司现在的经营状况确实很差,可谓负债累累,而私人贷款公司对债务人进行非法拘禁、施暴殴打的行为也并不鲜见。 可是将债务人打死是不可能的,存在失手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这些专业要债的家伙们不会如此业余。 至于何礼的推理也不能说是信口雌黄,其中的部分见解与徐祯国的看法倒是较为一致。只不过何礼这小子行事浮躁,一瓶不满半瓶晃荡,徐祯国这才会将他的观点全盘否掉。 案件比想象中的更为复杂啊…… 右江市连日的降雨使这座城市开始出现较为严重的内涝,林威不得已绕行了好几个岔道才得以顺利到达新城区分局刑侦大队的办公地点。 徐祯国下车后看到刘传勋正穿着便装在新城区分局刑侦大队门前来回踱着步子,似乎是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徐祯国不顾从天边狂泄而下的雨水,冲到台阶前挥手喊道:“刘大队!” 刘传勋抬起头发现眼前的人是徐祯国,便笑逐颜开:“徐大队,好久不见啦!” 徐祯国摆摆手:“可别大队大队的乱叫,丢不起这人啊。我说,你现在是不是正忙着呢?” “中午刚发生一起命案,大部分兄弟们都在外面忙活,还有几个兄弟在办案区里给证人做材料。这个案子……是有的忙了。” 徐祯国犹豫片刻又问道,“我听说……凶手的身份确定了?” 一听这话刘传勋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怎么,有人托你过来?这种性质的案子你也敢来说情?” “那怎么可能?刘大队你误会了。”徐祯国解释道,“我前两天在派出所接到报案,有两名孩子失踪了,其中一个孩子的父亲就是死者张雷。” “这件事我知道,刚才召开案件调度会的时候有人提到过。有人建议你们分局也参与案件的侦破,可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当场就否决了。” 刘传勋盯着徐祯国眼睛,发现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哦?对了,你不就在汝江派出所嘛!现在不赶快去找那俩孩子,来我这做什么?” “我忙活了几天,一直没有线索,听到张雷被害的消息就立即赶过来。我想,也许张雷的死与失踪事件有一定的联系。” 刘传勋又开始来回踱步。 他在单位门口走了几个来回,然后又问道:“大徐,你认为这二者之间有何联系?” “也许孩子们也被凶手绑架了。”徐祯国不无担心地说道。 刘传勋愣住几秒,凶手已经确定身份的消息确实不胫而走,可其真实身份并未泄露,甚至可以说是专案组的最高机密。 这徐祯国是如何知道凶手将张雷绑架的呢? 刘传勋极力掩饰心中的惊慌,他问道:“哦?那你说,凶手是谁?” “就是龙首山上忠义堂别墅的房屋实际所有人。” 刘传勋的眼睛瞪得浑圆,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徐祯国则毫不在意地说道:“这个凶手不仅是忠义堂别墅的房主,他还是小额贷款公司的老板,手下弟兄众多,而且染指建筑行业多年。不仅如此,他手机号码的尾号是五个七!” 刘传勋惊讶地问道:“那他是如何杀死张雷的?” “确切的说杀死张雷的不是他,而是他们。”徐祯国慢斯条理地分析着,“我联系过叶汝祺,她说张雷身上有多处挫伤和掐伤,在张雷尸体周围发现曾有多人出现在现场的痕迹,而且我们尚不清楚张雷是乘坐何种交通工具到达的龙首山。但我认为张雷是被动的,或者说是被多人胁迫到现场的。张雷应该是在今晨被这个人和他的手下开车裹挟到龙首山的命案现场,在现场被多人虐待,施暴中被石头砸中后脑身亡。在场的其他人发现张雷已经惨死,于是匆忙开车逃离。目前这些人应该都是在逃状态,尚无人到案吧?” 刘传勋被徐祯国这一席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徐祯国的推理跟他们在分析会上的结论竟出奇的一致,莫非徐祯国当时也在会议现场? 站在徐祯国身旁的林威也张大了嘴巴,他心想这特么不就是我在车里才说过的话吗? 刘传勋终究还是被徐祯国的分析所折服,他将四人请进办公楼,待其他人抖落掉身上的雨水后,对晁文龙的情况做了介绍。 原来专案组经过讨论,已经认定凶手就是晁文龙。 这晁文龙是新城区龙瑞投资有限公司、龙瑞小额贷款公司、龙瑞证券和龙瑞装饰工程有限公司的幕后老板。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开展以来,新城区分局一直将以晁文龙为首的犯罪集团作为首要打击对象,对其涉及的犯罪行为进行深挖。 目前这个犯罪集团已经被立案侦查,晁文龙管理的这个组织,其整体架构和具体涉案情况已经调查完毕,而专案组正在积极筹备组织抓捕。 经查实,晁文龙和其手下涉嫌故意杀人、聚众斗殴、故意伤害、敲诈勒索、寻衅滋事、非法拘禁、强迫交易等多项罪名。龙首山上的忠义堂别墅也是其本人建造的违建建筑物。 说到这,刘传勋的拳头重重砸在身旁的墙壁上:“得知张雷被杀后,我们刑侦大队第一时间就进入忠义堂别墅里进行搜查,发现那里实际上就是一个用于非法拘禁的囚牢!” 徐祯国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听了刘传勋的话才知道,他自己编造出的这个嫌疑人原来叫做晁文龙。 第025章 报警女子 徐祯国装作深以为意的样子,狠命点着头,仿佛是在极为认真地聆听刘传勋的陈述。 何礼凑到徐祯国身边轻声问道:“这晁文龙是凶手吗?” “嘘……当然不是。”徐祯国悄声回答。 刘传勋并没有听到二人的悄悄话,他自顾自地说道:“通过侦查员的外围调查,我们得知张雷是今早六点三十分左右,在南湖公园晨练时被晁文龙的手下带走的。同时根据监控显示,这群人开着一辆白色商务车于四十分钟后到达龙首山,八点二十分这辆车下山离开,十点左右又返回龙首山,直到中午十一点,这群人才最终驾驶着两台商务车离开现场。而抓捕组的组长刚才告诉我,涉案的人员目前均已逃往外市。从现有的证据看,晁文龙和其手下的嫌疑是最大的。” “但从七点四十分到十点三十分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目前还不清楚,是吗?”徐祯国问道。 “可以这么说,现场没有找到目击证人,不过我们已经开始着手对其他证人进行询问,距离真相应该已经很接近了。” “其他的证人?” 刘传勋指着大门说道:“目前正有五名证人在办案区里接受询问。” “那么僻静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证人?”徐祯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这五人并不都在龙首山上,他们只是在案发前与张雷有过一定接触的人。” “我们方便进去听听吗?” 刘传勋踌躇不定地看着徐祯国身后的三个人,没有立即回答。 “他们都是协助我查案的同事,都是警察。”徐祯国回头解释道,“周荃你认识吧,她可是你们分局技术科的;林威是文华派出所的副所长,张雷就是到他们所报的案;何礼和我是同一个派出所的同事,刘大队你尽管放心。” 刘传勋如释重负地说道:“好吧,你们跟着我进来。” 徐祯国四人在刘传勋的带领下进入新城分局刑侦大队办案区前,他们根据刘传勋的要求将所有手机放置于置物柜中,并做过彻底的人身检查后才得以进入办案区内。 刚进入办案区,一名留着栗色长发身着墨绿色连体服的年轻女子从询问室走了出来,她见到刘传勋时战战兢兢地低下头,像是受到了相当大的惊吓。 何礼发现这个女人的衣服有些脏乱,脚也是光着的。 刘传勋看了眼出来的女子,接着向其身后的民警问道:“小贾,询问结束了?” “是的,刘大队,都已经问询完了。” 刘传勋连连点头又对女子轻声说道:“麻烦你先在休息室休息一会儿,时间应该不会很久。” 女子微微颔首但没有说话,她在另一名女警察的带领下走进左侧的休息室内。 徐祯国想起报案人是名年轻女子,于是问道:“这是报案人吗?” 刘传勋回答道:“是的,她叫祁晓婷,是右江师范学院大四的学生,她在上午十一点十五分发现张雷的尸体后报了警。” “她认识张雷?” “据她自己所说,张雷是她的朋友,很普通的那种。不过我看应该并非如此。” “她当时为何会在现场?” “我只是简单问询过几句,具体情况就得问小贾了。” 刘传勋带着其他人进入一号询问室,待最后一人关上门后,他便问道:“小贾,询问情况如何,你简单向兄弟单位讲述一下。” 年轻的刑警点头后朗声介绍道:“报案人叫祁晓婷,是右江师范学院的在校学生,目前在校外实习,她自称和张雷是普通朋友关系。今天上午九点,祁晓婷在宿舍里接到张雷的电话,张雷让其从银行卡里取五十万元现金送至龙首山的忠义堂别墅。于是祁晓婷开车去往绿园区的总行将五十万现金悉数取出,此时大概是九点二十分。祁晓婷取出钱后开车去龙首山,因为她刚拿到驾驶证路况也不熟,所以十一点左右才到达忠义堂,不过此时忠义堂早已人去楼空……” 这时,刘传勋打断了小贾的汇报,直接问道:“祁晓婷是如何发现张雷尸体的?” “祁晓婷给张雷打电话的时候,手机一直无法接通。她驾车离开的途中,在行至半山腰时遇到三个她不认识的陌生人。” “陌生人?” “嗯,这三个人是从山里的树丛中跑出来的,他们见到祁晓婷拦住车,问她是不是来找张雷的,祁晓婷回答说不是,这三人就沿着盘山路跑走了。” “为什么祁晓婷不承认认识张雷?” “她说接张雷电话的时候就听到有打骂的声音,见这三个人穷凶极恶的样子特别害怕,所以没敢承认。”小贾解释完后继续说道,“等到这三人离开后,祁晓婷觉得不太对劲,她下车往树林深处走去,在攀龙梯附近发现了张雷的尸体。祁晓婷看到张雷尸体的时候,魂魄都快被吓飞了,她没敢接近尸体当即就报了警。” 小贾汇报结束后,刘传勋和林威一同陷入了沉思,他们都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 如果祁晓婷的陈述都是真的,那么这个晁文龙也许并不是凶手,这三个陌生人的嫌疑反而更大。 真相的天平正在向何礼逐渐倾斜。 思考了许久,刘传勋为了自圆其说才解释道:“这三人也许是晁文龙留下来善后的。” 何礼皱皱眉头,他觉得刘传勋的解释存在一定的漏洞:“命案现场似乎不像是处理过的,反而留下了凶器和不少线索,完全没有善后的迹象。并且这三个陌生人见人就问认不认识张雷,会不会太冒失了?” 小贾为了维护大队长的权威只好争辩道:“这都是我的问题,祁晓婷或许说谎了,可我并没有继续跟她对质。” “祁晓婷什么地方说了谎,我想我们都清楚,她和张雷可不是普普通通的朋友关系,一个上大学的在校学生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取出五十万现金给别人呢?”何礼仍旧不依不饶。 徐祯国回头向周荃问道:“祁晓婷在命案现场的时候,开的是什么车?” “就是停在门口的那辆双座跑车。” 徐祯国拍拍何礼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继续争论下去,他自己却又对刘传勋说道:“祁晓婷到底有没有说谎,说了多少谎现在不能妄下结论。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刘大队,这里不是还有其他证人吗,是不是说谎咱们一对便知。” 第026章 生者如斯 刘传勋思前想后,还是接受了徐祯国的提议。 他命令小贾将祁晓婷带回询问室,对有疑问的地方继续进行重点询问,然后又带领徐祯国四人走到二号询问室的外面。 二号询问室的询问仍在进行中,为了不影响警方的工作,徐祯国一行人选择站在单向玻璃前观看起询问的实时情况。 何礼注意到,询问室里坐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张雷的未婚妻曲亚楠。 曲亚楠的穿着稍显随便,她只穿着一件牛仔短裤和淡粉色体恤衫,看似浑身无力地坐在椅子上,眼睛始终漫无目的地盯着警察的头顶。 何礼只想到四个字,呆若木鸡。 而对于警察的询问,曲亚楠只是像一个未完成调试的机器人一样,延迟很久才缓慢地摇头或是点头。 从她的脸上能清晰地看见两道深深的泪痕,早上精致的妆容已经花的不成样子。 何礼趴在玻璃前,又观察到进行询问的警察眉头越发紧蹙,口型也越张越大,似乎已经出离了愤怒。而且这愤怒已经达到了极致,以至于最后扔下手里的签字笔,双手叠在胸前大声向曲亚楠进行质问。 由于质问的声音实在太大,何礼即使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也能听得清房间里的声音。 “曲亚楠,你为什么这么不配合我们警方的调查?你在犹豫什么?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我看你就是凶手的帮凶吧!” 可曲亚楠仍是面无表情一声不吭,仿佛处在另一个平行世界中一样。 “这个叫曲亚楠的女人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来到这里后就一直都是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死样,搞得我们侦查员都拿她当做嫌疑人审讯了。”刘传勋面向玻璃,语气极其不悦。 “她也是证人吗?”徐祯国指着询问室里的曲亚楠问道。 “通话记录显示,张雷遇害前曾多次给曲亚楠打过电话,我们只是想知道他们之间都说了些什么。” “他们俩最后一次通话是几点?” “上午的十点十分,之后曲亚楠也打过十多个电话给张雷,不过一次都没有接通。” 徐祯国搓着眉毛犹豫再三,等到询问室完全没有声音后,他才开口说道:“刘大队,我与曲亚楠比较熟,可否让我进去问问呢?” “哦?这么巧吗?你跟曲亚楠是怎么认识的?” “解释起来比较麻烦,总之算是一面之缘吧。” 解释麻烦?一面之缘? 何礼斜眼瞅着徐祯国心中暗骂,把值班接警都说得这么暧昧,真是不要脸! 在刘传勋的授意下,徐祯国轻轻推开曲亚楠身后的询问室房门,他向对面的警察做出安静的手势,自己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曲亚楠身后。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请节哀顺变……” 徐祯国的左手小心地拍在曲亚楠的肩膀上,可曲亚楠仍旧无动于衷。 徐祯国显得有些尴尬,他抬起头看着单向玻璃,虽然看不到玻璃外面的状况,但想必大家都在屏息凝神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作为张雷的未婚妻,张雷的意外遇害对曲亚楠的打击无疑是最大,她本来能够晋升为老总夫人,现在却变成了黄粱一梦。 至于曲亚楠和张雷之间到底存在多深的感情,徐祯国并不确定。 徐祯国现在关注的是,到底怎样才可以提起曲亚楠的精神。 徐祯国权衡许久,贴在曲亚楠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你说什么!”曲亚楠顿时扭向徐祯国,瞪着眼睛厉声质问道。 坐在对面的民警看到曲亚楠的反应也张大了嘴巴,心里嘀咕着对面这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性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撬开这个女人的嘴巴。 “不过……这只是我的直觉而已。”徐祯国神秘地回答道。 “不管凶手的身份是谁,你确定,你能抓到凶手吗?” 曲亚楠深邃的眼眸似要穿透徐祯国的灵魂。 “我尽力,但前提是你必须要相信我。” 曲亚楠嘴角略微一弯,轻蔑地笑道:“上次孩子失踪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可结果呢?孩子在哪里?张雷被杀后,你看看你们这些警察又在干什么?把我带到这里审讯一个手无寸铁、孤立无助的女人吗?我对面这个警察,他还污蔑我是凶手的帮凶!现在你当着我的面说你能抓得到凶手?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人命关天的事情岂是儿戏。”徐祯国无力地辩解着。 “我不相信你们能抓住凶手,如果能抓到凶手你们也不会在我身上花费这么多精力,你要是真能抓到凶手,别说让我开口了,我就是死在你面前都可以!” 曲亚楠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她眼睛噙满了泪水,肩膀已经开始剧烈的抖动。 徐祯国只得安慰道:“曲亚楠,我希望你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句实在话,你的经历我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我也知道你历经了很多磨难。我已经见过李东,他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和李连波的事情,你能走到今天确实不容易,我……我们非常同情你。” 徐祯国想递给曲亚楠一张纸巾却被挡了回去。 “我知道,张雷的死对你的打击也许比任何人来得都要大,因为你距离改变自己命运的时刻就只差那么几天。我的比喻或许不太恰当,不过这就像我常看的篮球比赛,你投中了反超比赛的压哨绝杀,可是裁判却告诉你,在你出手前比赛就已经结束了。”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徐祯国又重复了这句话,“我们要坚强勇敢地活下去,要将凶手绳之以法以告慰死者在天之灵,你在这自怨自艾能解决什么问题?警察不是万能的,我们需要线索和证据才能查清案件的来龙去脉,而你或许能提供给我们重要的线索促使我们破获这起案件。”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没用的大道理。”曲亚楠的头扭向另一边。 “有什么……就赶快问吧。” 徐祯国长吁一口气,看来他终于做通了曲亚楠的工作。 他悄然走到曲亚楠的对面,双手撑在桌子上问道:“曲亚楠,现在就请你把早上发生的所有经过,都完整地向我们警方叙述一遍。” 说完这话,徐祯国用眼神示意坐在座位上的民警准备制作笔录。 曲亚楠的手肘撑在桌子上,用双手揉搓了几下眼睛。 “我记得很清楚,今天早晨六点多的时候……” 第027章 陌生来电 墙上挂钟的秒针一刻不停摆动着。 曲亚楠裸身坐在柔软的双人床边已经有段时间了。 她呆呆地盯着墙上的挂钟,默数着秒针所掠过的每一个刻度,直至时钟上的短针刚好停在数字“6”的位置上。 不知何故,她悲伤的表情扭曲着分散在面部四周,仿佛那些被她深埋着的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如鲠在喉,无处诉说。 对比清源村的生活,如今的曲亚楠身边早就发生天翻复地的转变。她本该高兴些,却总觉得每天都是如此难熬,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自己的胸口上喘不过气来。 时间还是在睡梦中或许过得更快更轻松些,可每日重复的噩梦却搅得她心绪不宁。 曲亚楠愣怔片刻,捡起散落在地的睡衣,床上还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尚在熟睡,她得趁他醒来前做好今日的早餐。 十分钟后,曲亚楠听到张雷起床的声音。 “小曲,你做好早饭就先放桌子上吧,我去南湖边上跑会儿步。” “外面还下雨呢?” “没关系,雨不是很大,我出去跑两步就回来。” 张雷于昨天在派出所发病后,曲亚楠立即陪着他到医院检查病情,可专家说他身体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加强锻炼、保证睡眠。 在张雷眼中,医生的医嘱犹如圣旨,这才第二天他便穿上之前从未穿过的运动装和慢跑鞋,在客厅里有模有样地做着热身运动,整个人像是跃跃欲试进入赛场的运动员一样。 临出门前他又向曲亚楠嘱咐道:“记得用豆浆机给我做点黑豆浆,最近总感觉腰疼。” 曲亚楠微笑着转向张雷,待目送张雷出门后,她的面色又变得阴郁起来。 她喜欢张雷吗?对于一个十七岁就已经结婚,有着十多年婚龄的曲亚楠来说,这并不重要。 她清楚自己并不喜欢张雷,但是张雷确实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她也不在乎这个人是否专一,只要能带给她起码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就足够了。 与之前遇到的男人相比,张雷的身份是曲亚楠所不敢企及的。 在与张雷的相处中,她逐渐发现自己的生活不是只有无尽的黑暗,她也能像正常的女性一样接受优秀男人的爱慕与追求。 在十六岁前,曲亚楠和村里的其他孩子一样都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可从遇到李东后,她的人生轨迹便发生了巨变。 父母视她如草芥,将她强嫁给李东,她又饱受李东的折磨与摧残整整十四个年头。而当李连波出生后,自己的骨肉也不幸成为李东发泄情绪的对象。 李东亢奋暴躁易怒的性格,让曲亚楠感觉这十四年中的每一日都像是在地狱一般生不如死,直至逼得她彻底癫狂。 时至今日,曲亚楠仍会做着旧日的噩梦,可梦中魔鬼狰狞的面孔却从李东变成了自己。 曲亚楠坐在餐桌上发着呆,若不是手机突然传来的铃声,她也许还无法从糟糕的思绪中摆脱出来。 她拿起手机发现已经是早上的八点十五分了,而电话却是张雷打过来的。 曲亚楠觉得有些奇怪,张雷已经在楼下慢跑两个多小时,这对他而言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张雷为什么不直接回家,而是打电话给自己呢? “喂,老张?” 曲亚楠接起电话,可电话另一头并无人应答。 正当她疑惑着行将挂掉电话时,却传来张雷急促的喘息声:“曲……曲……曲亚楠,你马上打电话给副总王贵庆,让他给……给晁文龙的账户上转两百万,就说是还利息用的。马上就打!知道了吗?” 张雷说完这一席话,电话里就没了动静。 曲亚楠的耳朵紧贴手机将音量调到最大,隐约听见了打骂声和张雷的哭喊。 这是绑架?! 曲亚楠惊恐万分,她匆忙挂掉电话,又慌慌张张地拨打了报警电话,当“这里是右江市幺幺零指挥中心”的声音响起时,她又放弃了报警。 曲亚楠变得慌乱不已,但不能报警的想法却始终牢牢地根植在她的心里。 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个叫晁文龙的人是谁? 二百万又是怎么回事? 曲亚楠感觉头昏脑涨,她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只得按照张雷的嘱托给公司副总王贵庆打去电话。 曲亚楠将早上的事情告知王贵庆,可是王贵庆却没有表现丝毫的惊讶。 “曲小姐,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虽然比起其他公司同仁,张总和你有着更加深厚的友谊,可二百万真不是个小数目啊!” 王贵庆此人做事谨小慎微,说话也向来滴水不漏,事情已经紧急成这样,他还在注意着自己的措辞。 曲亚楠顾不得那么多,她慌忙问道:“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王贵庆告诉曲亚楠他正在公司的工程部。 曲亚楠在家中寻件像样的衣服,便乘电梯下楼开车赶到公司,当她到公司时已经是上午的九点整。 曲亚楠乘坐公司电梯到达工程部,她远远看到磨砂玻璃后面坐在会客室椅子上的王贵庆,正在和三名蓬头垢面的工人在交谈些什么。 曲亚楠快步走上前疾声说道:“王总!” 王贵庆招呼道:“曲亚楠你来了,快坐快坐,我这面有点事情,马上就好。” “这都什么时候了,王总!你还不紧不慢的!我刚才接到张雷电话,他被人绑架了!” 站在曲亚楠和王贵庆中间的三人听到这个消息错愕万分。 其中一个稍微年长的人突然扯着王贵庆的衣服厉声质问道:“你特么不是说张雷出差了吗?” 王贵庆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抵住眼镜对曲亚楠说道:“曲亚楠,话……话可不要乱说,现在是法治社会哪还有人会去干绑架的勾当?” “我亲耳听到的!”曲亚楠争辩道。 “不就是晁文龙嘛,不用紧张,也许张雷被他请去龙首山喝茶了。” “喝茶需要花费两百万吗?而且张雷说这两百万是利息钱!” 刚才那名扯着王贵庆衣服的人突然瞪大了眼睛,他指着王贵庆说道:“你不是跟我说公司没有钱了吗?哪来的两百万?我们去年一年的工钱你们公司还想继续赖着啊?我话撂这,你要是今天不把钱给我们,我就从这窗户上跳下去!你信不信?” 王贵庆心里当然是信的,毕竟工程部只在他们公司的二楼。 “艾大谷,你冷静冷静,我们欠谁的钱都不会欠农民工的血汗钱,只是现在公司暂时周转不开了。” 王贵庆刚才已经将艾大谷三人安抚得差不多了,他本想等农民工走了以后再处理张雷的事情,可这曲亚楠却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口一个二百万,这让讨债的农民工听了哪里还受得了。 慌乱之中,王贵庆忽然心生一计,他对曲亚楠说道:“曲亚楠,我实话跟你说吧,张总在晁文龙那里是不会有事的。” 第028章 金钱交易 曲亚楠歪着头疑惑不解:“不会有事?” “这事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那个时候咱们公司遇到了很多难以预见的困难,财务方面已经周转不开,甚至是资不抵债。张总为了公司能够勉强支撑渡过难关,通过中间人介绍,认识了小额贷款公司的老板晁文龙,他以个人名义先后向晁文龙借款一千余万元用于公司的经营周转。” “老张都借一千万了还没有事吗?” “要不然怎么说你不懂。”王贵庆扶住眼镜镇定自若地说道,“张总以个人名义的借款只能通过个人的房产和车辆抵押,虽然股权也可,只不过现在公司的股权根本一文不值,说不准哪天申请破产就会变成不良资产。晁文龙这么精明,他是不会要这一名不文的股权的。” “你意思这借款就是张雷的个人行为,公司如果喘上来这口气,那就公司还;公司如果难以为继,债务只能由张雷个人承担?是这样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总而言之,张总为我们常宇公司做出的牺牲是极其巨大的,毕竟常宇公司倾注了他毕生的心血。” 曲亚楠听到王贵庆假惺惺的感慨,情绪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你说的这些话,不是恰恰证明老张他现在已经朝不保夕了嘛!如果他还不上钱,晁文龙会折磨死他的!” “你放心吧,我们这些股东也不是冷血动物,张总的退路我们都提前帮他考虑到了。” “这是什么意思?” 王贵庆展示出一张空头支票故意大声说道:“虽然张总本人深明大义,想要舍身成仁,可公司的全体股东不会坐视不管。这是一张股东们自发筹集的五百万元支票,张总在上面签字后,就可以到银行兑取现金。事不宜迟,曲亚楠,你得赶快拿着支票到龙首山晁文龙的别墅救出张总!” 之后王贵庆将张雷被囚禁的地址说得极为详细,并将支票置于半空,可是曲亚楠却没有想接过去的意思。 作为公司的员工又是张雷的枕边人,这张支票能否取出现金,曲亚楠再清楚不过。 不明真相的艾大谷管不了那么多,他趁机将王贵庆手中的支票夺了过来。 “你们这群欺软怕硬的混蛋,讨债公司来催债你们就知道想办法筹钱,欠农民工的钱就不还了是不是?”艾大谷义愤填膺地拍着手中的支票。 王贵庆假模假样地伸手试图抢回支票,艾大谷连忙甩开王贵庆的手,并狠狠瞪了他和曲亚楠两人,之后带着他的两个兄弟一路小跑离开了常宇公司办公楼。 等到三人已经不见踪影,曲亚楠才开口说道:“王总,你为什么要骗他们,支票上即使有张雷的签字,他们也是一分钱都取不出来的。” 王贵庆坐回沙发上答道:“可算给他们忽悠走了!哎不是,曲小姐,这叫调虎离山之计。我不骗走他们,又怎么能抽出时间去救张总呢?” 曲亚楠仔细一想,王贵庆的话似乎有些道理。 此时手机再次响起,这是张雷打来的第二遍电话,看来晁文龙的耐心正在慢慢耗尽。 曲亚楠盯着王贵庆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女人看似坚强,可在如此紧急的时刻仍无法独自作出任何决断。 王贵庆无可奈何地摇着头,抬起左手示意曲亚楠接通电话。 “喂?”曲亚楠打开免提胆怯地说道。 “曲亚楠么?”电话里的声音非常沙哑,语速也稍显缓慢,这明显不是张雷的说话方式。 “你是……晁文龙吗?” “正是,你们张总现在正在我的山庄里与我品茶,他说自己身体有些不舒服,让我代为转达他的意思。” 曲亚楠抬起头又盯着王贵庆,王贵庆只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仿佛是在说自己也遭遇过相同的状况。 见曲亚楠没有做声,电话里的人问道:“你联系上王贵庆了吗?” 王贵庆冲着曲亚楠摇了摇头。 “没,电话接不通,我现在正想办法联系。” “张总的时间非常宝贵,这茶也是一等一的上品,他的身体有些消受不起。如果十点之前,我看不到有二百万转进我的账户里,你们张总的脾脏怕是保不住了。” 这人说完话便将电话挂断,根本不给曲亚楠周旋的余地。 曲亚楠收起手机用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王贵庆:“这跟绑架有什么区别……” 上午九点五十分,在曲亚楠的不断恳求下,王贵庆终于同意从公司里仅剩不多的工程款中划出两百万元转至晁文龙的账户中。 待到十点十分,张雷的手机打来了第三遍电话。 “钱收到了。”电话中依旧是那个沙哑的声音,“不过这只是两个月的利息钱,你们尽快想办法把本金一次性还清。如果下个月还是不能按时偿还利息,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我可就直接收走了!” “张雷怎么样了?”此时的曲亚楠只关心张雷的状况。 过一会儿,电话里传来了张雷的声音:“小曲,你放心,我一会儿就能回去!” “他们不送你回来吗?”曲亚楠问道。 电话突然又换成了之前的声音:“还送他回去?脑子不好就让张雷回去给你好好治一治!” 对方冲着电话一阵狂吼,接着就立即挂掉了电话。 曲亚楠发现自己情急之中竟说错了话,一时悔恨不已。不过看起来张雷已经脱离了危险,这一点倒是让她如释重负。 可曲亚楠转念又一想,这一千多万的高利贷今后又该如何偿还…… 王贵庆也心事重重地坐在曲亚楠身旁,他本想找机会跟张雷说一下退出公司的想法,可眼下这事似乎要向后推一推了。 他们二人沉默地等待了四十多分钟,可仍然没有等到张雷的音信。 二人都深知,如果张雷已经被释放出来,肯定会第一时间给曲亚楠打电话。 “这个晁文龙不会说话不算话吧?”曲亚楠问道。 “他的目的就是要钱,现在钱都已经收到了,目的也就达到了,我想张雷是不会有事的。”王贵庆发现曲亚楠还是哭丧着脸,又提议道,“不如你再给张雷打个电话?” 曲亚楠连忙拿出手机,接连给张雷打去多个电话,可始终无人接听。她将手机扔到椅子上,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 又过了大约三十分钟,曲亚楠的手机再一次响起。 听到铃音的曲亚楠如获新生,她惊喜地跑回到椅子上,发现真是张雷的来电。 她欣喜若狂地接通电话,喊出张雷名字的时候已是声泪俱下。 可从电话里传出来的,却是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第029章 室内谈案 “这通电话就是你们警方用张雷手机给我打过来的。你们告诉了我张雷被杀的消息……然后……然后我又将此事转告给张雷的父母及其家属,让他们处理后续的事宜……” 曲亚楠说完,缓缓闭上眼睛,整个上半身都陷进了椅背上。 徐祯国站在对面问道:“曲小姐,根据你的证词,在你和张雷的第二次的通话中并没有出现张雷本人的声音,是这样吗?” “是的,我确实没有听到张雷的声音。” “那第三通电话是何时打来的?” “十点十分的时候。” 徐祯国摸着眉尖缓缓道:“就是说至少在这个时间点之前,张雷还是活着的。” “是的,张雷的声音我一听就能辨别出来。” “那你能听出张雷每次在和你通话的时候,是在室内还是室外吗?” 曲亚楠的眉毛拧作一团,虽然不知道徐祯国的意图,可她还是仔细回忆着三次通话的详细情况。 过了半晌她肯定地回答道:“我记得第二次通话的时候,有关窗的声音。” 紧接着曲亚楠又摇了摇头:“电话里实在听不清,而且当时我特别着急紧张,也许关窗户的声音也是我臆想出来的……我无法确定这个声音是否真的出现过。” “好,你先配合我们的民警做好笔录,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 正当徐祯国要离开房间的时候,曲亚楠从身后拉住了他。 “你刚才跟我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我现在还无法回答你。” 徐祯国说罢离开了询问室。 徐祯国走出询问室,在门口关好房门,他看到包括刘传勋在内的站在窗户前的同事们,都像在期盼英雄似的守候着他出来。 他们不敢相信徐祯国竟能让曲亚楠将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 可徐祯国却高兴不起来。 现在的情况跟调查之前的失踪案件如出一辙,虽然查清了很多问题,可案件并没有因此出现突破性的进展,反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徐祯国走到刘传勋身边问道:“剩下的三个证人我们也去看一下吧?” 刘传勋有些为难:“在曲亚楠讲述的过程中,其他三人的材料已经形成了。” “哦?这么快?” “除了曲亚楠闷不吭声拒不配合,祁晓婷对部分事实有所隐瞒,其他三名证人都非常配合公安机关的调查工作。” “能跟我说下这三人的情况吗?” “这三个人分别是事发时正在南湖公园锻炼的赵德全,常宇公司副总王贵庆和公司出纳于曼。赵德全住在南湖周边,经常在南湖公园锻炼,跟张雷也比较熟。今早六点三十分左右,他看到张雷在公园附近做身体拉抻的时候,被四名纹龙画虎的社会青年架到一辆白色商务车里带走了。” “四个人将张雷带走的?” “没错。” “四人里有晁文龙没有?” “我们让赵德全做了辨认,赵德全说没有这个人,他的回答非常肯定。后来我们将晁文龙犯罪集团的成员一一让赵德全进行辨认,现在已经确定了这四人的身份。” “那王贵庆呢,周六他为什么还在公司?” “王贵庆说公司正常只有周日休息,曲亚楠能够双休是张雷赋予她的特权。” 徐祯国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问道:“曲亚楠提到的,在工程部讨薪的三个人是谁?” “据王贵庆说,这三个人中有个包工头叫艾大谷,另外两个是农民工代表分别叫邹春成和邹春光。他们去公司找主管工程部的副总也就是王贵庆讨要去年未结的工资,王贵庆想办法给他们支走了。” “如果曲亚楠的证词是真的,那么这三个人有可能也去了龙首山,或许祁晓婷在半山腰见到的三个人就是他们。”徐祯国推测道。 刘传勋也考虑到这个问题,于是他马上打电话给小贾,安排他给祁晓婷做这三人的辨认材料。 “出纳于曼又是怎么回事,她跟这起案件又有什么关系?”徐祯国又问道。 “张雷也给她打过电话,时间是上午的九点零五分。” “于曼当时在哪里?” “在家休息。” 徐祯国的手支着下巴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个也是特权吗?” 刘传勋没有心情讨论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他应付道:“不清楚,不过公司对公账户的秘钥在出纳于曼的手里,想要转账必须得经过她。她接到张雷电话后将孩子送到父母家……” “还有孩子?”何礼惊讶得长大了嘴巴。 “瞎想些什么,你那脑子多用在破案上面不好吗?”徐祯国用手拍了下何礼的后脑勺,“兴许人离婚了呢。” 何礼偷偷嘀咕道:“你想的也不比我少。” 刘传勋继续介绍道:“于曼将孩子送到父母家后打车到达常宇公司,帮助曲亚楠和王贵庆将公司对公账户中的二百万元转给了晁文龙。另外我们查看张雷的通话记录,他还曾给三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打过电话,可是这三人的电话始终没有接通。” “那么我们现在找到艾大谷他们三人了没有?”林威问道。 “还没有,案发后这三人不知去向,电话也打不通,我们单独成立了一个小组专门负责寻找这三个人。”刘传勋又看向徐祯国,“大徐,目前能找到的所有证人的证词你都清楚了,现在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见解?” 徐祯国背着手慢慢走出办案区,他点燃一支香烟夹在手上,略有迟疑地说道:“首先我要声明一下,我的观点可能与你们专案组是完全不同的,但这只是我作为案件第三人的个人看法,你们采纳也好不采纳也罢,都是你们专案组独立做出的决定。简而言之,我不希望我的观点影响到专案组的独立决断和后续的侦破工作。” “你少卖关子,赶快说。” 徐祯国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对案件的经过进行了重新梳理。 六点十五分,张雷到南湖公园晨练,在公园见到了老朋友赵德全; 六点三十分,一辆白色商务车在张雷身边停下,从车上出来四个青壮年将张雷连推带拉架进车内,而赵德全目睹了整个经过; 七点十分,白色商务车到达龙首山; 八点十五分,张雷在晁文龙等人的胁迫下给曲亚楠打去第一遍电话,要求曲亚楠找王贵庆给晁文龙转账两百万; 八点二十分,白色商务车驶出龙首山; 九点整,张雷的手机给祁晓婷打电话让其送五十万元现金到忠义堂; 九点零五分,张雷的手机又给于曼打电话让其到公司帮助转账; 九点十分,曲亚楠到公司找到王贵庆,同时见到索要欠款的艾大谷三人; 九点二十分,祁晓婷从银行取走五十万元; 九点三十分,王贵庆用假支票支走艾大谷三人,之后张雷的手机第二次给曲亚楠打电话,可电话里不是张雷的声音,同时曲亚楠听到了疑似关窗的声音; 九点五十分,于曼到达公司帮助曲亚楠完成两百万元的转账; 十点整,白色商务车回到龙首山; 十点十分,张雷的手机第三次打电话给曲亚楠,张雷在电话中告诉曲亚楠,他很快就会回去; 十点五十分,曲亚楠给张雷打电话但始终无法接通; 十一点整,山下的监控显示晁文龙等人驾车离开,而祁晓婷称,此时她已经驾车到达了忠义堂别墅; 十一点十分,祁晓婷开车下山途中发现三名可疑人员,这三人很可能是艾大谷、邹春成、邹春光; 十一点十五分,祁晓婷发现张雷尸体并选择报警。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徐祯国继续有条不紊地说道,“其实案件的真相,并没有我们所想的那样复杂。” 第030章 戳穿谎言 等到徐祯国一口气将案件经过全部说完后,刘传勋又补充道:“经过法医的推断,张雷的死亡时间是在上午的十点三十分左右。” “那是法医在现场初步判断的死亡时间,完整的尸检报告还没有出来,确切的死亡时间可能会有些微的误差。” 刘传勋点点头,他问道:“你所归纳出的时间顺序我们也做了类似的时间表,但你到底想说明什么呢?” “那我就直接说结论吧。”徐祯国说着吐出一口烟,“祁晓婷遇到的可疑人员就是艾大谷三人,同时祁晓婷也刻意隐瞒了某些重要的真相……” “听你的意思……祁晓婷是凶手?”何礼不禁问道。 徐祯国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道:“事实上张雷的死既不是伤害致死,也不是抢劫杀人,而是谋杀,是张雷某个身边的熟人蓄谋已久的谋杀!” 刘传勋觉得这事有些难以置信,他激动地问道:“那凶手是谁?” “还不知道。” “还不知道?” “还不知道,刘大队,你先让我把话说完。” 徐祯国看到其他人惊诧的样子,又说道:“要解释为什么不知道凶手身份的问题,就要从周荃提出的三个疑点开始说起。小周,鉴于刘大队当时没有和我们同时出现在现场,你可否把之前提出的疑点再简单说一遍?” 周荃点点头:“一是张雷的致命伤在后脑,可死亡时却仰面朝天;二是在尸体周围有很多绿植被压折,说明曾有多人到过现场;三是张雷如何到达的龙首山,之前还是未知的。” 徐祯国接着说道:“第三个问题已经显而易见,张雷是被晁文龙的手下打手裹挟到龙首山的。而第二个问题,我认为那是艾大谷三人到现场时留下的痕迹。” “那么艾大谷三人是杀害张雷的凶手?”何礼插嘴问道。 周荃不屑道:“都说了凶手不知道是谁,还无脑乱问。” 何礼狼狈地吐了吐舌头。 “大徐,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没有?”刘传勋问道。 “在艾大谷尚未到案的情况下,祁晓婷的辨认材料就是唯一的证据。不过目前祁晓婷隐瞒了很多真相,她的证词如果存在大量疑点,那么她的辨认也不能作为有效的证据。” “那怎么办?” “虽然这很残忍,但是我必须得戳穿祁晓婷的谎言。” 刘传勋不解地问道:“我不明白,祁晓婷到底说了什么谎,又要隐瞒什么真相?她所隐瞒的事实,是否会对案件的侦办产生根本性的影响?” “如果你们重看龙首山附近的监控,注意祁晓婷的那辆双座跑车,就会发现祁晓婷并不是十一点到的忠义堂别墅,而是早在十点前就已经到达龙首山了。” “难道你看过监控了?”何礼问道。 “没有。但是种种迹象表明,祁晓婷不是在十一点到达的忠义堂,而且在祁晓婷的车上还有另外一个人。” 刘传勋听得头昏脑涨,徐祯国所说的话让他完全糊涂了。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你所说的另外一个人又是谁?” “另一个人就是晁文龙。” “怎么可能!”刘传勋激动地抬高了声音,“晁文龙一直都和张雷在龙首山的别墅内啊?” “你的这种说法是错误的,晁文龙并非一直和张雷在一起,确切的说,晁文龙只是一直和张雷的手机在一起。”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徐祯国气定神闲地解释道:“在上午八点十五分,张雷给曲亚楠打完电话后,晁文龙担心两百万不能按时到账,又逼迫张雷想出其他法子筹钱。这时张雷提到右江师范学院的祁晓婷,并将二人的交往情况和手机号码提供给晁文龙。为了确保这五十万能拿到手,晁文龙在别墅留足人手,自己带领另外几名手下驱车找寻祁晓婷。所以在八点二十分的时候,才会出现商务车离开龙首山的视频影像。九点到达右江师范学院后,晁文龙用张雷的手机引祁晓婷出来,随后驾驶祁晓婷的双座跑车带其到银行逼迫她取出了五十万元现金,我想这五十万元现金应该是张雷以前送给祁晓婷的。取完钱,晁文龙直接带着祁晓婷在十点左右回到了龙首山的别墅,此时曲亚楠的两百万也已经到了晁文龙的账户上。在这段时间里,张雷一直都在龙首山的忠义堂别墅内。而当晁文龙带着祁晓婷回到别墅后,便给曲亚楠打去电话继续进行恐吓,同时释放了张雷。可是晁文龙却将祁晓婷强留了下来。” “将祁晓婷强留了下来?” 徐祯国吐出一口烟说道:“祁晓婷在别墅里可能遭受到了猥.亵甚至是性.侵,直到十一点晁文龙离开时才将她一起带离别墅。但是这些事情,祁晓婷可能出于各种方面的考虑,全都避而不谈。” “这……怎么可能?仅凭商务车进出的录像就能想象出这么多情节?徐祯国,你不是在这信口开河吧?”刘传勋无法接受徐祯国的推理,他争辩道,“而且曲亚楠曾说过,她听到了关窗户的声音啊?” “这恰恰说明在那个时候,晁文龙并没有在忠义堂别墅里。” “你说什么?”刘传勋难以置信地瞪着徐祯国。 “你自己也说过,晁文龙的忠义别墅堂就是用来拘禁他人的囚牢。这样一个地方要尽量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不仅窗帘需要选择百分之百不透光的化纤材料,玻璃窗也必须保证极好的隔音效果并且要常年关闭。试问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听到关窗户的声音?” 没等有人回答,徐祯国又解释道:“祁晓婷自称是九点二十分取到五十万现金,而曲亚楠听到疑似关窗的声音是在九点三十分,这个声音实则是关车门的声音,只不过从听筒里听得不是那么真切。而且从八点二十分到十点这段时间,张雷的手机一共只拨出过三个电话,对象分别是曲亚楠、祁晓婷和于曼。如果我的推理没错,这三个电话应该都是晁文龙本人打出去的,我们也可以就这个问题对三位女士重新询问一遍来证实这个推论。” “另外,祁晓婷称取完钱后驾车到忠义堂别墅时,楼内已人去楼空。如果她说的是真话,这说明五十万元现金没有成功交付,钱应该还在祁晓婷手中。可是你们有谁见过这笔巨款?这钱现在又放在了哪里?是放置在车里还是在祁晓婷本人的挎包里呢?” “此外,我还注意到祁晓婷现在仍光着脚。如果你们对晁文龙的忠义堂别墅进行过搜查的话,应该会发现一双和祁晓婷的脚尺寸相匹配的女士凉鞋。” 刘传勋仔细回忆了一下,侦查人员确实在晁文龙别墅的垃圾桶里搜出过一双尚且流行的女士凉鞋。 至于祁晓婷提到的五十万元现金,他也的确没有亲眼见到过。 “可总不能对证人的车辆进行搜查吧……”刘传勋自言自语道。 徐祯国提议道:“可以的话,这个任务就交给林威和周荃吧。我们虽然不是专案组成员,可毕竟隶属于同一个市局,案件上也互有交叉。” “这也是可行的办法。”刘传勋在犹豫之间点了点头。 徐祯国马上安排道:“林威、周荃,祁晓婷就交给你们了,必要的时候可以对祁晓婷的内衣或下体进行精.斑的提取。” 林威和周荃离开后,只剩下徐祯国、刘传勋和何礼三人。 徐祯国抽完烟,找到一瓶矿泉水一口喝下去了大半瓶。 “接下来是第三个疑问,尸体为何后脑中致命伤却呈仰面朝上的姿势。这个问题正好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这起案件会是一起熟人作案。” 第031章 反向推理 刘传勋质疑道:“徐祯国,那是杀人的第一现场!在人迹罕至的山里被人谋杀,这听起来实在太荒谬了!且不说那种地方只适合作为抛尸的第二现场,张雷出现在龙首山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巧合的事情,这又怎么会变成谋杀案呢?” 刘传勋从事刑侦工作多年,也自诩是刑侦破案方面的专家,但是徐祯国这种近乎于疯狂的推演方式却令他一头雾水。 正常的推理都是想方设法确认谁是凶手,徐祯国却跟人反着来,非要推理出凶手的身份尚不明确。 这人是凶手派来的救兵吗? “这也是我所不理解的地方,可它确实就这样发生了。”徐祯国的语气也颇为无奈,“在来这之前,我联系过法医叶汝祺,经过她的介绍我才知道在张雷尸体上出现两类截然不同的伤。一类是在张雷的前胸后背和大腿有多处挫伤和掐伤,另一类是在其后脑枕部的足以致命的机械性损伤。” 刘传勋点点头,尸检的情况他也了然于胸。 “矛盾就在于此。事实上,张雷是在龙首山半山腰的攀龙梯附近被杀不假,但是他身上的伤却是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造成的。像我之前所说,张雷从早上七点十分至十点十分这四个小时内,一直在忠义堂别墅内被多人谩骂、殴打、虐待,这是一些非法讨债公司的惯用伎俩。债务人本身都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便从前出身卑微,现在也是锦衣玉食,那身上的肉嫩得跟猪五花似的,哪里能经受住这样的折磨。张雷很快服软,并先后让曲亚楠、祁晓婷给晁文龙送去了二百五十万的利息,晁文龙收到钱后于十点十分释放了张雷。” 刘传勋再次从徐祯国的口中听到了“释放张雷”四个字。 起初他以为这只是徐祯国的口误,可这次他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因为徐祯国已经明确表示凶手的身份是未知的。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凶手是晁文龙吗?” 徐祯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果我不顺着刘大队的思路说下去,恐怕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不被你们轰走就不错了。其实晁文龙并没有杀害张雷的动机,更何况他已经成功从张雷身上榨取了两百五十万元,又怎么会杀死自己的摇钱树呢?” “你这个徐祯国,不仅思路清奇,做事也鬼得很,原来我早就钻进了你下好的套子里!”刘传勋愠怒道。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刘大队莫怪!”徐祯国讪笑着,随后他又解释道,“张雷身上的非致命伤都是在被拘禁时造成的,待他被释放后张雷便沿着攀龙梯快步逃离,而他正是在这一时间段内被人杀害的。张雷被杀的确切地点并不在树丛里,而是在距离尸体几步远的攀龙梯石阶上。” “哦……我明白了。”何礼似乎解开了心中的谜团,“张雷在下山途中被人从身后用石头砸中后脑,从石阶上跌落下来,翻滚了一段距离,最后形成了尸体仰面朝天的死亡状态。而凶手为了确认张雷是否已经死亡,拿着石头走下石阶,确定张雷没有气息后,凶手在逃离前将石头扔进了草丛里。” “差不多是这样。”徐祯国终于肯定了何礼的这番推理。 “不过仅凭这些根本看不出是谋杀啊?”何礼又产生了新的疑问。 “其实你自己或许都不知道,从你的话中恰恰证明这不是抢劫杀人,而是纯粹的谋杀。如果是图财,凶手完全可以使用木棍或其他非致命性作案工具将张雷打晕,再夺走其随身财物。可凶手却用石块将张雷砸死,并且很可能到尸体身旁确认过张雷是否真的死亡,这种置人于死地的行为本身就令人生疑。只不过有些痕迹因为暴雨的缘故,都被雨水冲刷掉了。” “即使这是谋杀,但你说的这些也不足以证明这起凶杀案是熟人作案。”刘传勋继续提出质疑。 “是的,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是熟人作案,但排除掉图财杀人,只剩下情杀和仇杀两种常见的杀人动机,而拥有这两种动机的人,必然是与死者关系密切的人群。” “将复杂的杀人案件用简单粗暴的排除法进行排除,徐祯国,你不觉得这有些可笑吗?” 徐祯国面对刘传勋频繁的质疑,仍不动声色道:“如果祁晓婷说出了实情,那么即便晁文龙有其他恶性犯罪行为,但是在张雷被杀这案子上他是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的。而艾大谷三人虽未到案,但是他们在遇到祁晓婷时没有选择回避,而是说了些很奇怪的话,这让我感觉他们并不像凶手。” “不像并不等于不是,艾大谷三人的嫌疑不能排除掉。” “我也是这个意思。”徐祯国赞同道,“艾大谷也在我所说的熟人范围之内。” “这就有意思了,那么这起案件里什么样的人算是熟人呢?” “张雷的亲人、朋友、下属、同学、生意伙伴等等都是熟人。所有的人都必须逐一调查是否有不在场证明和可能的杀人动机。” 刘传勋狠狠拍了拍脑门三下,徐祯国所说的都是专案组必须做的工作之一,这些话完全等同于废话。 “徐祯国啊徐祯国,闹了半天,你的推理非但没有发现凶手的身份,反而将晁文龙的嫌疑给特么排除了!”刘传勋指着徐祯国,全身都有些发抖,“难道你是晁文龙请来的辩护律师不成?” 徐祯国摸着自己的一侧眉间,有些哑口无言。 正在说话间,林威和周荃从询问室里走了出来。 他们称询问非常顺利,林威还没有说几句话,祁晓婷就已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原来事实真如徐祯国所讲的那样,晁文龙引诱祁晓婷出来并逼迫其取出张雷给她的五十万元现金,带她回到别墅后又对其多次施暴。 祁晓婷配合周荃做了下体的体液提取,并对艾大谷进行辨认,通过辨认确定祁晓婷所见三人就是艾大谷、邹春成和邹春光三人。 刘传勋看着相关材料,心情逐渐恢复平静,他听过二人的汇报频频点头:“现在看来,艾大谷三人的嫌疑是最大的。当然了,你徐祯国的建议我也不完全否定,我会汇报给专案组的领导再做定夺。” 徐祯国只是笑了笑,再没有说多余的话,在他看来此番来访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鉴于徐祯国说了谎,刘传勋对他们说话的语气冷淡了许多,徐祯国知道不能再做久留,于是便与刘传勋和周荃相继道别。 徐祯国三人返回林威的车里,林威启动汽车问徐祯国下一步打算去哪。 徐祯国叹口气回答:“先回去吧。” “咱们不继续调查命案了吗?”何礼不解地问道。 林威回头看着何礼解释道:“案件是有管辖权的,张雷的命案发案地在新城区,案件应由新城区分局受理,咱们的主业还是在调查失踪案上。” 何礼这才明白周荃在滨江佳苑所说的“管辖”是什么意思。 汽车在大雨中缓缓启动,何礼坐在后座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趴在副驾驶座位后问道:“老徐,你当时到底对曲亚楠施了什么法术?她的态度为何会发生如此大的转变呢?” 徐祯国若有所思地回答道:“我只是跟曲亚楠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我跟曲亚楠说,杀害张雷的凶手就在李连波和张云浩的中间。” 第032章 徒步踩点 七月十一日,周日。 在云溪路一条交叉路口的人行道上,何礼正不断地打着哈欠,他的后背在烈日的暴晒下早已完全湿透。 右江市这倒霉天气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昨晚刚下了一场大暴雨,今天却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地面上的积水蒸腾成水汽充斥在城市半空,整个右江市似乎变成一个偌大的汗蒸房,闷得叫人喘不上气来。 “今天明明是周日啊,为什么还要出来工作?”何礼走在人行道上,沮丧地说道。 “昨天是周六,咱们不也出来查案子了吗?”徐祯国头也不回,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昨天那算是出差,能一样吗!” 何礼漫无目的地跟在徐祯国身后,也不知道这个老家伙想要干什么,今天一早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出来。 何礼出来才知道,原来是出来晒太阳玩。 在家吹着空调不好吗? “喂,老徐,今天真的好热,我看天气预报最高温度是三十九度……” “嗯,我知道。” “我好渴……” “嗯,就快到了。” “我想休息……” 徐祯国停下前进的步伐,他回头说道:“昨天下午从新城区分局刑侦大队离开后,不是叫你回家休息了?” “老徐,你可别在这偷换概念。昨天离开的时候都已经快下午五点了,这叫什么休息啊,难道睡个觉就叫休息了吗?”何礼有气没力地说道,“还好昨天咱们离开得及时,要是再晚半个小时,雨下大了,可能就要睡在他们刑侦大队的办公楼里了。” 徐祯国又开始向前迈起了步子:“知足吧,又想赶快破案,又不想加班,怎么好事都落在你身上了?” 何礼无从反驳,他猜不中徐祯国的心思,只好百无聊赖地吟起诗来:“气蒸云溪路,水撼右江城。” 徐祯国调侃道:“这么热的天你也能作起诗来?” “是啊,我都快成湿人了!再说我也不知道干什么好,难道打开手机查看我这一个多小时走了多少步吗?” 何礼说着想起昨日的命案,到现在周荃还没有传来任何新的消息,看来案件的侦办情况不太理想。 “对了,老徐,咱们虽然没有管辖权,但这也不妨碍咱们偷偷调查张雷的命案啊,你说是不是?” “张雷的案件经过已经基本明了,听说专案组正在彻底排查死者的关系人,这对我们是利好消息,他们的侦查方向我认为是对的,不出几日凶手应该就能被查获。” “那他们会调查李连波和张云浩吗,毕竟他们俩也是长了个的重要关系人?” 何里昨日就问徐祯国过二人是不是凶手,可徐祯国却避而不谈,这让他对二人的近况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 “失踪的人他们没法调查。”徐祯国说着加快了脚步,“这也是我们到此的原因。我之前说张雷的命案和我们调查的失踪案有重合,你记不记得?” 何礼点点头:“记得。” “实际上张雷的关系人和张云浩的关系人确实是有重合的,他们排查张雷的关系人就是在帮助我们调查张云浩的关系人,这样就会给我们的工作减轻不少的压力。” 何礼心想,徐祯国你可真够鸡贼的。 “不过张云浩和李连波身上还有很多谜团未曾解开。譬如说在张云浩失踪当晚去滨江佳苑前,为什么会先到云溪路?为了解开这个问题,我才会领你到云溪路来。”徐祯国说道。 云溪路所在的绿园区是右江市最老的城区,虽然名字听上去绿意盎然,但是绿园区的城建却差强人意,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任何的规划。 云溪路依傍在汝江沿岸,地理位置非常优越,作为绿园区商业价值最大的街道,如今的云溪路已经变成吃货们的天堂。 夜幕降临时,这里就会变成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世界,所以云溪路又被称为“右江小外滩”。 在资本的推动下,这里逐渐成为了本地网红们打卡右江市必到的景点。 可现在正值中午,云溪路两侧的饭店酒馆也因炎热的天气变得门可罗雀。 “我饿了……”何礼经过一家小龙虾店后开始絮叨起来。 “忍一忍,一会找家面馆吃点面。” “我还想喝水……”何礼经过一家茶饮店时又说道。 “我也渴了,等看到小超市咱俩一人买瓶矿泉水。” 何礼装作虚弱地说道:“徐祯国,我要吐了!而且我得吐你身上,你实在是太抠了!刚才我们经过一家奶茶店,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只知道买一两块钱的矿泉水!” “下次买三块钱的行不行?再说奶茶都是调制出来的,哪有矿泉水健康。”徐祯国回头白了何礼一眼:“而且咱俩这是在查案子,等过会儿我再领你吃大餐去。” 何礼知道徐祯国这人抠得厉害,所谓的大餐可能只是在手擀面的基础上再加个卤蛋而已。 二人继续步行了二十分钟,直至在云溪路的一角发现了一个名为滨江佳园的河鲜饭店。 徐祯国看见饭店招牌立马傻了眼,当初以为张云浩所为是暗藏玄机,原来事实竟然如此简单—— 其实张云浩可能只是找错了地方。 何礼在一旁乐得前俯后仰,而徐祯国则几近崩溃。 “我的天哪,咱俩走了快两个小时就是为了找这么个地方?” 在何礼眼中,没有什么比嘲笑徐祯国更爽的事情了,这人之前一直装成神探,现在总算被打脸了。 徐祯国还是不甘心,他好不容易敲开饭店的大门,进里详细打听了一番。 原来这饭店老板是东北人,三个月前将刚兑下的小吃店更名为滨江佳园。因为饭店主打辣炒,菜量大,营业时间又晚,很受出租车司机的追捧。 小吃店下午四点开始营业,每晚九点开始上客,晚十二点左右饭店仍然经爆满,直至下半夜三点关门仍有出租车司机慕名而来。 至于为什么叫滨江佳园,老板说他的老家也在江边,跟新城区的住宅小区没有丝毫关系,而李连波和张云浩他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徐祯国强装镇定走出了饭店,他对着笑到胃疼的何礼说道:“咱们就在这吃饭吧,这家菜应该不错。” “他们不是不营业的吗?” “门都给敲开了,不点些吃的不大好吧?” “说的也是。”何礼表情绷住,走进饭店又问道,“这个谜团已经解开了,吃完饭是不是可以回去休息了?” “当然不行,咱们下午还有个地方需要去看看。” “老徐啊,你这人真是闲不住!这么个大热天,你还想去哪里?” 徐祯国突然停下脚步:“我们就去曲亚楠家。” 第033章 登门寻访 徐祯国跟何礼在云溪路吃过午饭,便马不停蹄地乘坐出租车来到了位于鹭城区的春华路。 根据曲亚楠报警当天的陈述,她租住的房子正是位于春华路附近。 这地方本是右江市改革开放后最早开发的商业路段,时至今日路边的楼房早已变得破败不堪,许多老房子都爬满了青色的藤蔓。 赵老太已经是这里的老住户了,此时的她正坐在曲亚楠家楼下一个废旧的深红色皮沙发上,悠闲地仰望着天空。 赵老太今年七十二岁,三十多年前她女儿远嫁国外后,她和老伴就在这附近买下一个大院子定居下来,享受着天伦之乐。 但在五年前,赵老太的丈夫因患肝癌去世,女儿领着金发碧眼的女婿匆匆赶回来安排好后事,又匆匆地离开,只留下赵老太一人空守着这么大个房子。 赵老太一人过得空虚寂寞,于是将院子改成了青年旅社,虽然位置较为偏僻,可还是有零星的散客到此暂住,闲暇时也能陪她老人家唠唠家常,以排遣孤独的时光。 而当住户都出门后,赵老太则会牵着小狗独坐在院外,有时候抽两口烟,有时候不抽。她观察着来往的人们,经常没有缘由地笑笑,从朝阳升起到夕阳落下,周而复始不曾改变。 一年多前,当曲亚楠和李连波搬到这里的时候,赵老太也偶然碰见过他们。 那时的曲亚楠面容憔悴、弱不禁风,她的儿子李连波倒是像个懂事的成年人似的,一手拖着个银灰色的行李箱,一手拽着曲亚楠紧紧跟在房东的后面。 随着时间的迁移,赵老太发现曲亚楠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有时觉得竟跟自己的女儿有几分神似,这更增加了她对曲亚楠的好感。 所以每次曲亚楠从身边经过她都会冲着曲亚楠报以微笑,曲亚楠也会礼貌地予以回应。 可是曲亚楠最近已经很少回来,每次回来脸上也多了几分愁容,而他的儿子李连波也是很久没有见到过了。 老人不知不觉闭上眼睛睡了过去,趴在地上的小狗却在此时警惕地站在原地,眼睛紧紧地盯着远处的路口。 徐祯国和何礼按照曲亚楠在笔录上登记的地址找到了这里,他们下车后钻进一个胡同,大概走了二十多米,见到了一位躺在深红色皮沙发上的老太太。 老太太身旁的土狗站起身来朝他们两人胡乱地叫着,似乎没有脖子上的绳套,这狗就能把徐祯国和何礼活吞了似的。 徐祯国没有理会那嚣张的家犬,自顾自地查找着纸上登记的地址,而何礼却回头瞪了那条疯狗一眼。 谁知这一瞪,那疯狗却叫得更起劲了。 不多时,徐祯国停在一栋看起来至少有二十五年房龄的五层住宅前。 这楼的墙体是红色砖头砌成的,窗台的窗户用的也是老式的挂钩,上楼的楼梯是木质的且固定在墙外。 徐祯国和何礼上楼时,脚踩在楼梯板上,总是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徐祯国走到三楼楼梯右侧第一个房门前,轻轻叩门,过了半晌曲亚楠才穿着粉色丝质的家居服探出了脑袋。 “徐警官……还有……何警官?”曲亚楠见到二人,神情颇为惊讶。 徐祯国闻到了一阵茉莉花的清香。 “不好意思,没有提前给你打招呼就过来了。”徐祯国礼貌地笑了笑。 他确实没有打电话告诉曲亚楠,忽然到此,也只是想碰碰运气。 曲亚楠将房门敞开说道:“这倒没什么,只是我最近心情不太好,家里比较凌乱,怕二位警官笑话。” “我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除非是忍不住,不然是不会笑的。”何礼在徐祯国身后说着并不好笑的笑话。 二人在曲亚楠的引领下走进屋里。 曲亚楠租住的房子是老式的两室一厅,整个房子没有正百八经的客厅。 从房门进来就是餐厅,餐厅的左右两边各有一扇门分别通向曲亚楠和李连波的卧室,餐厅后面是阳台,现在已经被改成了厨房,而厨房的一角兼并出了一个没有窗户的小卫生间。 房间里的家具非常陈旧,墙皮也已经脱落,可是地面卫生却保持得非常干净。 曲亚楠将餐厅里的椅子拖了出来,待何礼坐下时,她问道:“二位警官来我家有什么事情吗?” “当然有事情了。”何礼一板一眼地说道,“昨天发生的命案我们感到非常遗憾,今天过来是想对张雷的近况有更多的了解。” 曲亚楠情绪低落地回答道:“好的。” 何礼看着曲亚楠的脸,发现她的眼睛较当初报案时已经消肿了许多。 在何礼对曲亚楠进行询问的同时,徐祯国一人慢步走进李连波的房间。 正常情况下,七月二日李连波晚上放学时应该只背着书包。 可是智能锁监控显示,在李连波到达902室时,他拎着的却是一个银灰色的行李箱。 这说明李连波在到达滨江佳苑前,应该还去过其他地方。 结合曲亚楠的证词,李连波应该是在放学后回到了自己家中。 这一点,徐祯国一直颇为在意。 如果真是离家出走,两个孩子应该是临时起意,否则李连波也不会在放学后先跑回家将行李箱拖至902室。 如果二人不是离家出走,那么李连波回家拿行李箱的行为则更加值得玩味。 还有很多问题是徐祯国此行想要解开的疑问,至于询问张雷的事情只是一个幌子罢了。 李连波的房间布置得非常简洁,房间的一角是一张木质单人床,床单和褥子都被卷曲成圆柱状堆在床头。单人床旁边有一个深色的旧式办公桌,上面的书籍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而在单人床的对角则是一个被木匠打到顶的衣柜。 除了这三样家具,房间里再没有多余的大型家具。 徐祯国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发现里面的衣物并不多。 这倒很好理解,毕竟男生都比较晚熟,对着装的追求远没有女生那么狂热,再加上学校有严格的着装规定,衣服买多了也是浪费。 徐祯国又对李连波的单人床检查了一遍,除了床下少了一些鞋子,看起来也没有太大问题。而李连波的运动鞋都是些山寨品牌,这也与李连波早先困苦的家庭环境较为吻合。 徐祯国转过头继续观察着书桌上的摆放,除了学习用的书籍,关于历史方面的课外书是最多的,看起来李连波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历史爱好者。 可徐祯国总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正在思考的过程中,徐祯国随意地拉开书桌里的抽屉。 而当拉开第二个抽屉时,他竟意外地发现了一样东西。 第034章 一包香烟 徐祯国和何礼虽然提前商定找曲亚楠继续做笔录,可是具体询问何事徐祯国并未交代。 这让何礼很是为难。 他只好从张雷的兴趣爱好入手,向曲亚楠询问了不少与案件毫无关系的问题。 何礼从与曲亚楠的交谈中何礼得知,张雷爱好钓鱼,有固定酒友,但晚上经常和不同的客户应酬,还存在多个身份不明的异性朋友。 张雷本人也算是个工作狂,对下属非常严苛,包括王贵庆在内的公司中高层领导对此都颇有微词。 不过曲亚楠对张雷的债务问题知之甚少,由此可见张雷也是一个死要面子的人,所谓人前风光人后受罪大抵如此。 正当何礼在为继续询问何事而犯愁时,徐祯国从李连波的房间走了出来,手里举着一个当地烟的烟盒问道:“曲亚楠,李连波他抽烟吗?” 曲亚楠见到烟盒有些不知所措,她捂住嘴惊愕失色道:“我对李连波的管教一直很严格,就是怕他走上他爹李东的老路,他怎么……怎么还会抽烟呢?” 徐祯国扒开烟盒,只见烟盒里还剩七支香烟和一个一次性打火机。 这种当地烟十五块钱一盒,是右江本地烟店里常见的品牌。 “你从来没有见过李连波抽烟吗?” 曲亚楠仍旧摇着头:“真的没有……至少我没有见到过。” 徐祯国将烟盒放进一个透明塑料袋里,同时问道:“你的房间方便进去看看吗?” 曲亚楠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似乎对我们这俩老爷们还存有戒心。你看这样行吗,你也跟着我一起进去,我保证不会乱碰任何物品。” 曲亚楠只好依着徐祯国的意思,陪着他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曲亚楠的卧室相较李连波的稍微大一些,整个房间墙面都是用白色乳胶漆喷涂,与餐厅和李连波的房间相比要新了许多,看起来应该是在近一年内重新喷涂过的。 房间正中是一张双人床,床头两边分别有一个床头柜,靠近房门的地方是一个同样做到顶的衣柜,曲亚楠的梳妆台则放置在窗台的旁边。 整个卧室的软装都以脏粉色为主,显得粉嫩可爱又不艳俗。不过对一位已经三十有余的女人而言,这种色彩还是有些过于佻薄。 “这些都是张雷给布置的……”曲亚楠尴尬地介绍道。 徐祯国皱着眉毛,不知为何,他好像对房间内的布局并不满意。 曲亚楠在徐祯国的指挥下打开自己衣柜和梳妆台,待徐祯国点头后才将其收起。 大概过了几分钟,徐祯国实在查无可查,只好又走回了餐厅。 徐祯国示意何礼继续刚才未完成的谈话,自己一人走到曲亚楠租住房屋的外接走廊上。 徐祯国站在三楼的长走廊,掏出装有烟盒的塑料袋给周荃打去了电话。 “喂,小周,龙首山上的命案调查得怎么样了?” “暂时没有什么进展,不过我送到鉴定中心的物证已经有结果了,在祁晓婷身上提取的体液与晁文龙的DNA是吻合的。” “这么说张雷被杀时,晁文龙还在别墅内,他确实有不在场证明。” “是啊,所以我怀疑你也许是晁文龙的代理律师,这下晁文龙可是彻底洗脱杀人嫌疑了。”周荃开了个玩笑。 “你们新城区分局打算怎么处理晁文龙?” “晁文龙已经因涉嫌强奸罪、非法拘禁罪被立为了网上逃犯,他的手下目前都在悉数收网当中。” “也好,希望能借此机会可以将这帮人一网打尽。” 徐祯国又问道:“对了,你在曲亚楠902房间内提取的物证有结果了没有?” 周荃略带歉意地说道:“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进展吧,织物纤维跟你说的一样确实是棉麻织物,而指纹已经比对出来了,是两个人的指纹。” “是谁的?” “何礼和张雷的。”周荃相当无奈地吐槽道,“有张雷的指纹也就算了,没想到何礼这个警校毕业的警察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他竟然会在窗户把手上留下指纹,真是智障一般的操作。” “那烟头呢?”徐祯国又问道。 “烟头看上去已经放在窗户夹层里有段时间了,应该不是最近留下的,烟嘴处的海绵我也做了提取,还没有比中相关人员。” “烟头能看清楚牌子吗?” “应该是……南京。” 徐祯国低头看了眼袋子里的烟盒,品牌肯定是不同的品牌,但如果李连波也抽其他牌子的烟呢? 徐祯国转念又一想,抽烟又跟失踪和密室有什么关系,是不是自己太多虑了。 可徐祯国还是对周荃提示道:“兴许这烟是李连波和张云浩他们之中的一个人抽的。” “徐大哥,这烟头可不像是最近抽的。不过你如果固执己见的话,我也就勉为其难,帮你比对一下吧。” 徐祯国挂掉电话,转身回到房间内。 何礼与曲亚楠之间的对话已经接近尾声,曲亚楠发现徐祯国又返回屋里,眼神不自觉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李连波失踪当晚,你是什么时候回到家中的?”徐祯国看着曲亚楠问道。 “我记得应该是晚上九点多钟。” “你自己一人回来的?” 曲亚楠摇了摇头:“是张雷送我回来的,我家在胡同里,晚上灯光太暗,他不放心,所以一直送我到楼下。” “当时已经那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去张雷家住?” “让李连波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是很放心,我之前每次到张雷家都是带着李连波的。” “你回家后发现有何异常没有?” 曲亚楠思考了片刻,回答道:“起初没有发现异常,门是正常反锁的。可是当我进入房间后,发现李连波没有在家,当时就觉得很奇怪。李连波周五晚上八点前就会放学,四十分钟怎么也能到家了。” “然后呢?” “到家后我准备换衣服,打开柜子的时候,我发现放在衣柜最上面的行李箱不见了,我觉得情况有些反常,于是把家里的东西都翻了一遍,最后除了李连波的部分衣服,其他的东西都没有丢失。” “李连波都拿走了什么东西?” 曲亚楠感到奇怪地问道:“之前说过了啊?” 徐祯国解释道:“这次要说的详细点。何礼你把曲亚楠所说的都记在本上。” 何礼点点头,做好了记录的预备姿势。 “少了一双米白色运动鞋,是用鞋盒装着的,还有两条运动短裤都是黑色的,两件短袖体恤,一件是白色一件是浅蓝色,一条蓝色毛巾,大概就是这些。” “你的旅行箱有多大?” 曲亚楠用手比划着:“大概有七十公分长吧。” 何礼心想,这么大的行李箱才装这么点东西吗? 李连波拿走的衣物都是夏天穿的,他似乎并没有长期离家的打算。 “曲亚楠,你之前说李连波还带了几十元零花钱?” “唔……这个是我猜的。”曲亚楠解释道,“我每周会给他二十元当做零花钱,我猜他应该会攒一些钱吧。” 徐祯国点点头:“哦,对了,你喜欢拍艺术照吗?” “艺术照?”曲亚楠抬起头一脸疑惑。 徐祯国摸了摸眉毛尴尬地说道:“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你的气质更胜于她人,总该会有这种照片吧?” 曲亚楠噗嗤笑了出来:“孩子都这么大了,工作又忙,我哪有这份闲心啊。” 说话间,曲亚楠又叹气道:“恐怕以后也不会拍了吧。” 第035章 可怜之人 徐祯国收起烟盒,脑海中反复思考着张雷被杀一案到底跟两个孩子失踪有何关联。 可除了他自己在询问张雷时,张雷自嘲一般地说过张云浩巴不得他赶快死,两起案件真的很难捏合到一块。 两个孩子已经失踪多日,他们虽然都没有不在场证明,可是杀人动机似乎也同样不存在。 徐祯国倚在餐桌一角,又向曲亚楠询问了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 虽然何礼不明白徐祯国到底有何用意,倒也全部都一一记录在案。 正式的询问直到下午三点终于结束。 看着徐祯国二人将要离开,曲亚楠面起身带愧意地问道:“都已经这么晚了,不如二位警官留在这里,我做点饭给你们吃如何??” 看着徐祯国犹豫的目光,曲亚楠又委婉地建议道:“你们要是觉得我做的不好,也可以出去吃,附近有一家川菜馆味道还不错。” 徐祯国摆摆手:“还是不必了吧,我们还有急事……” “还有急事?” 何礼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虽然不知道休息的时候干些什么好,但是如果一直不休息的话,他是会发疯的。 “那我……就不留二位了。”曲亚楠微微鞠了一躬,“需要我配合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 徐祯国和何礼也相继站了起来。 徐祯国说道:“一定的,这两起案件对你影响很大,我们一定想办法以最快的时间破获案件。” “现在张雷的亲人也许比我还着急……”曲亚楠低垂着眼眸说道,“张云浩还不出现,张雷的家产可就不好分了。” 曲亚楠将徐祯国和何礼送至三楼的楼梯口,又站在走廊目送二人消失在胡同的尽头,她重重叹了口气,转过身回到了房间。 “你说有急事是假的吧?”何礼出门后马上问道。 “你还真想在曲亚楠家吃饭不成?” “倒也不是,不过你说这话的时候真是吓我一跳!” “怎么吓你一跳了?” “我都一个礼拜没有休息了,下周再上五天班就连上十二天班了!” 徐祯国鄙夷地看着何礼:“我不是跟你一样吗?” “你多大岁数了,我才多大?” “你也知道我比你大?我都没在抱怨,你又抱怨些什么?” “饱汉不知饿汉饥,我连女朋友都还没有呢!” 何礼刚一说完这话,当即就后悔了起来。他瞥了眼徐祯国,发现他果真换了一副冷峻的面孔,整个人都变得怏怏不乐。 看来徐祯国离异的婚姻状况应该是真的。 何礼不禁猜想着,那位一时冲动嫁给徐祯国又与他分道扬镳的女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奇女子。 “你才多大,想什么不好,想女人?”徐祯国说着呼出了一口气。 何礼理直气壮地反驳道:“单位领导要是给我分配个老婆孩子,我肯定天天加班。” “警察嘛,既然选择了这个工作就不要有那么多怨言。我们虽然跟其他行业不一样,有我们警察的特殊性,可如果你一直都是这种想法是干不好任何工作的。”徐祯国劝说道。 “不患寡而患不均。”何礼抱怨道,“我倒是不怕累,我怕的是我累的时候,有人还闲的要命,不但闲还要嘲笑讥讽我们这些真正干活的人。而且你说怪不怪,越能干活的人活就越多,越不能干活的人反倒越来越轻松,好像谁闲谁才真的有本事似的,这是什么道理啊?” “这个问题可不是我等凡人能够解决的,只能时常告诫自己不忘初心了。”徐祯国安慰道,“想想惨死的被害人,想想逍遥法外的凶手,再想想那些殷切期盼咱们破案的人,是不是就没觉得那么累了?” 徐祯国虽然说的有道理,但是光说这种伟光正的空话并不能使何礼瞬间变得精神抖擞。 “说到这事,我倒是想起曲亚楠了,这曲亚楠真是可怜。”何礼走在徐祯国身边,语气中满是同情,“先是婚后被前夫李东折磨虐待,而后自己的孩子李连波生死不明,如今未婚夫张雷也被人杀害,命运多舛女人啊!” 徐祯国默默地走着,没有任何回应。 “庆幸的是,张雷还给曲亚楠买了房子,她至少在右江这个城市有了立足之地。你说是吧,老徐?” 徐祯国仍然没有搭话。 “老徐,你想什么呢?” 徐祯国慢慢地回答道:“我在想李连波的问题似乎不在于拿了什么,而是没有拿什么……” “此话怎讲?你是说烟盒吗?” 徐祯国挠挠头:“哎呀,我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都是些似有似无的东西,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不会是看上人家曲亚楠了,思路才变得混乱不堪的吧?” “哪有的事!我是在想,李连波拿的东西这么少,要不就是没做长期离家出走的打算,要不就是他还有其他经济来源。也许他并非像曲亚楠所说的那样,只有几十元的零花钱。” “他不是还有张云浩吗?” “可是张云浩的信用卡一直没有消费的痕迹,他们如果都健在,吃什么喝什么又在干什么呢?” 徐祯国说到这,两人都很有默契似的安静下来。 夏日滚烫的热流钻进胡同里,与角落潮湿的空气和揉成温柔的微风吹拂而过,让人觉得清爽无比。 “你说,曲亚楠会是凶手吗?” 何礼站在路口,听到徐祯国的话几乎惊掉了嘴巴。 “曲亚楠……怎么会是凶手?” “是啊,她怎么可能是凶手呢?”徐祯国自言自语道,“没有任何杀人动机,还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她怎么可能是凶手呢?” “她杀了张雷有什么好处呢,他俩还没有结婚呢!而且根据常宇公司员工的证词,曲亚楠的不在场证明可是板上钉钉的!” 何礼感觉徐祯国的思路已经有些错乱,经过这两天不间断的调查工作,徐祯国倒是真该休息休息了。 “老徐,你之前说李连波或张云浩杀了张雷,现在又说是曲亚楠杀了张雷,你是怎么了?将两个失踪的孩子列为嫌疑人已经够可笑的了,现在你又把案件中受害一方的曲亚楠列为嫌疑人……这就太说不过去了吧?” “我知道、我知道。” 徐祯国从兜里翻出烟盒,却发现烟盒中已是空空如也。 “这只是一个假设罢了。”徐祯国拍着干瘪的烟盒,眼神空洞地说道。 徐祯国自顾自地穿过横道,走进对面一家破旧的便利店内。 何礼站在原地,他望着徐祯国隐入店铺中的背影,竟嗅出了一丝不安的气息。 第036章 同窗惨剧 七月十二日,周一。 清早七点,右江市又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 徐祯国和何礼正坐在林威的越野车里,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曲亚楠的老家,距离右江市将近四百公里远的龙源市方山县清源村。 林威驾驶着汽车在国道上稳健地行驶着,前窗上的雨刷器像不倒翁似的左摇右摆。 徐祯国才上车没多久就在副驾驶打起了鼾声,何礼也一反常态摆弄着手机一言不发。 林威为了防止打瞌睡只好打开收音机,可他们所处的位置不太理想,调换了多个频道都只能发出扰人的杂音。 “你俩今天是怎么了?”林威开着车问道。 何礼低着头说道:“老徐连着好几天查这个案子,兴许是有些累了。” “你呢?” “我没什么事啊。” “那你怎么不说话呢?” 何礼放下手机解释道:“我看雨下的这么大,外面又是电闪雷鸣,怕跟你说话影响你开车。对面要是有辆大卡车过来,你在会车的时候一不小心出事了可怎么办?” “你挺会脑补,想象力够丰富的啊。”林威笑着说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 “哎,对了,何礼。”林威开着车突然问道,“我这有些小道消息你想不想听啊?” 何礼好奇地问道:“小道消息?什么小道消息?” “跟案件有点关系的,你猜猜?” “哎呦,你可快说吧,搞得神神秘秘的,跟老徐一个德行。” 徐祯国突然咳嗽了两声。 “记不记得你们那天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看新闻?” 何礼看着手机只说了一声“嗯”。 “我当时一共只看了三条新闻,但没想到这三条新闻竟然跟咱们的案件都有关系!” 何礼看着手机又回答了一声“啊”。 “我是昨天跟警校同学聚会的时候才知道的。” 何礼看着手机继续回答了一声“哦”。 “第一条新闻是什么来着?”林威的手搓着下巴说道,“哦,我想起来了,应该是一名教师因为五十块钱被杀的新闻。经我了解啊,这名被害人是名女性,实际上是个实习教师,今年大四,你猜她是哪个学校的?” 何礼将手机锁上,抬起头说道:“是右江师范学院的吗?” “没错!”林威打了一个响指,“就是右江师范学院的大四学生。这个案子的主办人是我一届的同学,我俩一聊才知道这名被害人竟然跟祁晓婷是一个寝室的室友!” “这么巧?” “是啊,更巧的是凶手竟然也是她们一个寝室的!” “我的天,他们寝室一共几个人?” 林威向后伸出了四个手指头:“名义上是四个人,可是包括祁晓婷在内的两个人已经搬到双人间住了,实际上寝室只剩下被害人和凶手两人,而且他们当时也马上要毕业,很快也会搬出去了。” “那这案子是怎么回事?”何礼问道。 林威又向后伸出五个手指头:“就因为五十块钱。” “详细说说呗?” “其实这两人性格都非常古怪,从上大学后一直不对付,两个人还同住一个寝室,经常明里暗里发生争吵,有因为争夺班干部的,有因为寝室拉帮结派的,有因为学习成绩的,有因为抢男朋友的,总之这两人在任何问题上都是相冲突的。而且她俩还就不搬出寝室,也不换寝,最后逼得祁晓婷和另一名学生都不得已搬了出去,祁晓婷也是在搬出寝室后才认识的张雷。” “然后呢?” “事发当天被害人到实习学校上课,晚上七点回寝室的时候,凶手已经坐在寝室里等着她了。凶手说她放在抽屉里的五十块钱不见了,她回来的时候寝室门是反锁的,钥匙只有她和被害人有,一定是被害人偷了她的钱。” 林威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根烟:“被害人说她白天一直都在学校补课,不可能偷凶手的钱,再说她现在也挣实习工资,为了五十块钱去做偷偷摸摸的事情也不值得。可凶手不听她的辩解,因为事实就是只有他们俩有钥匙,不是凶手拿的那肯定就是被害人拿的。两个人先是争吵,然后逐渐升级扭打在了一起,不料在撕扯过程当中凶手将被害人的头重重撞在了寝室的暖气片上,被害人当即脑死亡。当时左右相邻的宿舍虽然听到了声音,可是她们早都习以为常,并没有觉得奇怪。” “凶手发现被害人死了以后也被惊吓住了,可是她很快冷静了下来。她先是换上衣服将门反锁,去学校附近超市买了大量的活性炭和塑料布,回到寝室后将自己用的大行李箱清空,将已经形成尸僵的尸体从腰部对折装进塑料袋中,又填充进活性炭,最后将塑料袋塞进了行李箱,把行李箱锁进了衣柜里。” “这个凶手也太厉害了,根本不像一个初次犯案的人!” “还不止呢!”林威又说道,“她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每日按部就班的生活工作,同时还拿走了被害人的手机,以被害人的口吻和被害人的家属、男朋友聊天长达十天之久,心思也太缜密了。” 何礼身体前倾,他问道:“那案子是怎么破的呢?” “是宿管阿姨发现的。六月三十日是正式搬离寝室的最后一天,可是凶手和被害人的寝室却没有搬走。第二天也就是七月一日,宿管阿姨趁凶手不在的时候打开了他们的寝室门,闻到了一种古怪的臭味。她发现那味道是从凶手的衣柜里传来的,于是用撬棍撬开衣柜,打开了行李箱,发现了已经高度腐烂的尸体。” “凶手抓到了吗?” 林威点点头说道:“宿管阿姨当时吓得跪在了地上,不过她很快就打电话报了警。由于大四学生已经离校,所以消息封锁得很顺利,当凶手回到宿舍楼时,被守候多时的警察逮个正着,凶手当时就承认了杀害被害人的犯罪事实。不过,同时警方还破获了另一起案件。” 何礼皱着眉问道:“还有另一起案件?” “是啊,就是五十块钱的去向。这钱实际是宿管阿姨偷走的,她以为学生们忙于找工作不会在意这点钱,所以在查寝的时候偷偷拿走了凶手抽屉里的五十块钱,却没有想到凶手竟因这五十块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古人说的话真的是有道理的。”何礼听完林威的讲述总结道。 “这起案件破案时,正好是在李连波和张云浩失踪的前一天……” “这两个案子应该没什么关联吧?”何礼马上问道。 “肯定不是一个系列案件,”林威开着车回答道,“可我觉得这起案件和失踪案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哪里相似了?一个是失踪一个是命案,这性质上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了吧?难道你说的是祁晓婷?”何礼质疑道。 “祁晓婷与两个案子的关系应该只是纯粹的巧合。所谓失踪也可以理解为生死未卜吧,现在已经是第几天了?” “从失踪当天算起已经十天了。” “李连波和张云浩目前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怀疑他俩可能都遭遇不测,只是忌于证据的缺失而不敢妄下结论。” 何礼点点头:“那你说的相似之处……” “这两个案子都有密室和旅行箱啊。” 第037章 遥控杀人 “你怀疑……房间里有人用行李箱藏尸?” 林威没有回答。 待汽车驶上高速公路,林威才突然问道:“曲亚楠说她的箱子有多大?” “长七十公分吧,我上网查了下这种箱子尺寸算是中等偏大,坐飞机只能托运。” 何礼在后座用手比量着,可是林威根本看不到。 “这么说来,这种尺寸的理性相装下一具尸体应该不是很难,在分尸的情况下塞进两具尸体也并非完全不可行。”林威说道。 何礼无法理解林威所谓的“两具尸体”是什么意思,他挠着头一脸疑问:“你的意思是,他们两人中有一个是凶手,这名凶手杀死被害人并分尸,接着又自杀,死后将自己的身体分成若干个尸块,再搬到旅行箱里,将拉链拉上。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推理还能这么玄幻?” “我听你的意思好像就是这样啊。” 林威抬起右手搓着头发说道:“我是说这个右江师范学院的杀人案给了我一点启发,也许凶手是李连波和张云浩之外的第三人,懂吗?可能凶手很早就藏在902室的房间里,并先后将李连波和张云浩杀害,接着分尸、装箱,用了什么办法将行李箱送出窗外,自己再想办法逃走。” “可是密室的问题解释不了,你所有的假设都是白费力气。” “所以我才说师范学院的命案给了我启发,你想想,在宿管阿姨出现前,寝室就是一个标准的密室,除了凶手和死者不可能有第三个人能进入房间。但是当宿管阿姨这个第三人出现后,密室的问题却自然而然地解开了,因为她还有一把钥匙啊!” 何礼还是摇了摇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现在怀疑902室的钥匙应该不止曲亚楠和李连波有,可能还有其他人有这把钥匙。” “那是谁有钥匙呢?” “在失踪案发生前,有机会拿到钥匙的人都有嫌疑。除了案件几名当事人之外,房地产开发公司、物业公司甚至保安和保洁都有机会拿到钥匙。” “那这范围会不会太大了?” 林威点头说道:“范围确实不小,不过再和张雷及两个孩子的关系人进行交叉,嫌疑人或许很快就能显现出来。” 何礼似懂非懂地点着头,林威的推理虽然没有挖掘出任何一名嫌疑人,不过现如今他们都毫无头绪,多一种假设也算多了一条线索。 不过何礼很快又想起了什么:“不对吧,林威,不管凶手是否有902室的钥匙,他只要进出那个房间就必然会被摄像头拍到,不是吗?可是我们已经调取了案发至今的监控录像,除了张云浩、李连波和曲亚楠三人之外,再没有第四人进出过902室。” “这一点我倒是给忘了。”林威干笑了两声,“那你说,凶手会不会趁咱们一起拥入902室的时候,借机逃走呢?” “不可能,咱们是在老徐亲自查看房间里没有人后才进入的房间。” “那么是谁让闭灯的?” 何礼回忆道:“应该就是你啊……” 林威尴尬地挠了挠头:“那么关灯的人呢?” “这我倒没注意到。” “是啊,我也没注意到,会不会是关灯的人借机放走了凶手?” 何礼反驳道:“这我不认同,我说过老徐自己已经亲自确认没有人了。虽然老徐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在案件侦办上我看不到有什么马虎大意的地方,除非他也是共犯。” 徐祯国又咳嗽了两声。 “那凶手从窗户逃出去呢?” “我们前天做了实验,结论就是从窗户逃出去是不可能的。” 林威对何礼所说的“实验”颇为好奇,他问道:“你们做的是什么实验啊?” “解释起来太麻烦,有空我再跟你说吧。”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驶出了几十公里,何礼才又说道:“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凶手在作案时其实并不在现场……” 林威惊讶地问道:“还能有这种操作?远距离杀人吗?” “时代在发展,科技在进步,作案手段也在日新月异地变化着。”何礼说得头头是道,“凶手可以控制无人机或者在房间内提前布置好自动控制设备,待李连波和张云浩进入房间后控制这些装置杀掉他俩,再处理尸体,最后使用无人机将尸体和自动化设备运出房间啊。” “破案了!”林威一听何礼的推理立马说道。 何礼好奇地问道:“为什么破案了?” “按照你的推理,整个右江市也没有几个人可以单独做到,光是其中一个可以杀人的自动化智能设备都是常人所无法设计出的产品,更别说有载人能力的军用无人机了。用这么高昂的成本去杀两个孩子,图什么?” 何礼也发现自己的推理太过荒谬,于是咂嘴道:“都怪这可恶的密室!” 林威驾驶着汽车不断远离右江市,雨势也在根据距离的变化不断减缓。 何礼望着与高速公路平行的正在建设中的高铁铁轨,找到了一个可以继续闲扯的话题。 “林威你知道吗,全省只有咱们右江市还没有通高铁了。” “这事住在右江市里的人谁能不知道啊,再说高铁确实方便,就说咱们这趟去清源村吧,先要上高速到龙源市,在龙源市下高速后只能走省道到方山县,到了方山县还要经过一段土道才能到清源村,全长不到五百公里的路程,却要开四五个小时。要是通了高铁,用不上两个小时就能到了。不过咱也别急,好饭不怕晚,我听铁路的朋友说,今年春运期间右江市的高铁就能开通了。” 雨渐渐停了下来。 为了赶时间,林威将车速提高到了最高限速。 徐祯国依旧鼾声不断,何礼却陷入了沉思。 曲亚楠的父母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清源村,他们跟失踪案件应该没有关系,至于张雷被杀一事,二老可能连这个人都没听说过。 两起案件都是发生在右江市内,可为什么徐祯国非要到离右江市五百公里远的小山村里调查呢? 何礼用力地揉了揉太阳穴,现在一想到关于案子的事情就头疼得厉害,可是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案件的细节。 他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于是又问道:“还有那两条新闻呢?” 林威正在专注地开着车,听到何礼的话,他才想起来还有话没说完,于是说道:“第二个新闻是关于咱们的目的地清源村的。” 第038章 集体失踪(一更求推荐) 清源村的历史可以追溯至公元前西汉汉武帝时期,因其位于汝江上游支流,河水清澈见底,故而得名清源县。 清源县虽然历史久远,但现如今的名声比起相邻的方山县要差了许多。 龙源市的方山地区拥有丰富的矿产资源,自元朝开始外来人口逐渐聚集,至建国初期,方山县的人口数量和城镇建设已经初具规模。 而因频繁的战乱,河水不断干涸等原因,清源县的人口却持续外流,至明朝永乐年间清源县人口仅剩不到一万人,成为了货真价实的隐匿于山峦之中的小村落。 “在抗日战争中,清源村被日军占领,日本对日占区实行全面的奴化教育,同时安排日本的地质学家对矿产资源进行勘测和掠夺式开采,正是这批地质学家在清源村附近发现了储量可观的金矿。”林威开着车从清源村的由来一直讲到清源金矿。 “哇,有金矿啊?”何礼兴奋地说道,“咱们去了能捡点吗?” “这金矿十年前就废弃了,渣都不剩,不过算起来也开采了尽七十年。” “七十年?这得多少金矿啊!曲亚楠她家不会富得流油吧?”何礼惊呼道。 “其实恰恰相反,建国后虽然清源金矿收归国有,但仍有村民和外来人员偷矿盗矿,甚至在附近非法采矿。为了争夺开采权,这些不法分子经常械斗,发生过不少流血事件,最终个别几个矿主和村长勾结,先后兼并了这些小金矿,而底下的村民没有落得任何好处。直到几年前,清源村还没脱下贫困村的帽子。” 何礼拄着下巴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国家相关政策逐渐完善,再加上严打政策,涉矿企业相对正规了许多。可这个时候清源金矿的资源也接近枯竭,到十年前已经完全废弃。大概三四年前,清源村上马了一位相当实干的村支书,随后村委会就决定将部分矿坑改建为鱼塘。可起初龙源市的老百姓都知道这鱼塘以前是干什么的,全市疯传里面的水产品被重金属污染,清源村金矿坑出产的水产品完全滞销了。” 何礼催促道:“林威,赶快讲重点。” “你得听我把前因后果说明白了。”林威仍旧不慌不忙地娓娓道来,“后来清源村的村支书提出搞生态旅游,通过宣传吸引了大批周边城市的钓鱼爱好者前来,久而久之,清源村的鱼塘成为了热门的短途旅游项目。清源村借此机会优化配套设施,大力进行绿化,申请开设旅游区,还通过招商引资把房地产开发公司招了进来开发湖边洋房项目。现在的清源村在龙源市是绝对的示范村,所有乡镇都在向他们看齐,探寻新时代的发展之路。” 何礼听完林威的介绍后鼓起掌夸奖道:“哥,你去考个导游证吧。你说的这些让我感觉咱们不是去查案子,而是政府领导下乡考察来了。” “我只是非常感慨,”林威将手中的烟头扔进烟灰缸,“你说这清源村守着七十年的金矿还是个贫困村,没了金矿反倒逐渐发展了起来,这该如何解释?” 何礼摸着下把似有所悟,他说道:“这正好应了那句,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吧。” 何礼话刚说完,前面副驾驶就伸出了一个大大的拇指:“何礼呀,就冲你这句话,你以后最差也是个分局的一把手。” “你醒啦,老徐?”何礼惊喜地问道。 徐祯国扭着头一脸的哀怨:“你俩在车里一直絮絮叨叨的,我还怎么睡觉?” “行了行了,我俩不说话了,你赶快睡吧。” “都已经醒了还怎么睡?”徐祯国没有好气地反问道。 徐祯国揉了揉脖子,他上车以后本想休息休息养精蓄锐,待到了清源村后好进行全面的调查工作。 可这两个家伙倒好,在车上说得没完没了,完全不顾及车上还有个人在睡觉。 现在大脑传达的信号是需要睡眠,可眼睛闭上后怎么都睡不着,反倒让徐祯国烦躁不已。 徐祯国控制住情绪向林威问道:“林威,你想说的是不是清源村挖出六具白骨的新闻?” 林威没想到徐祯国竟然知道这件事,他回答道:“是啊,哥,你知道这个事吗?” “听说过,但不是很清楚。” 林威从兜里拿出手机递给徐祯国,告诉他这条新闻就在手机的收藏夹里。 徐祯国则根据林威地提示,很快就找到了那条新闻。 在徐祯国翻看新闻的同时,林威说道:“新闻上说这六具尸骸涉及本地清朝年间的一起疑案。应该是嘉靖年间,清源村一名书生在秋闱中得中贡士。这在清源村可是天大的事情,一旦日后殿试上高中三甲,全村人都觉得自己会鸡犬升天。书生的父母和手足兄弟决定七日后在家中摆酒庆祝,并向村里同族发放了请帖。可随着日期的临近,村民发现书生家没有一点张罗的迹象。等到七日后,同族人前来道贺时,家中根本无人应门。有人好事翻墙进入院子,发现书生家中空无一物,包括书生在内的一家六口人竟然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跟902密室很像啊!”何礼不禁说道。 徐祯国却不以为意,他笑着说道:“编这条新闻的编辑很厉害嘛,写的跟真的似的。” “这院子难道不是密室吗?”何礼问道。 “如果是密室的话怎么还能翻进去人呢?而且这个故事的真实性还有待考据,可信度非常低。” 林威说道:“我认为这名编辑应该到过现场。” “为什么?” “新闻里说消失的六个人是书生、书生的父母、书生的哥哥、嫂子和侄子,也就是五个大人和一个小孩。” “尸体也是五具成年尸体和一具未成年尸体?”徐祯国为了提神点燃了一支香烟。 “是的,我听一届的同学说尸体确是五具成年尸体和一具未成年尸体。” 徐祯国抽上一口烟说道:“即使作者到过现场,可是故事一定是杜撰的。金矿矿坑是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才开始挖掘的,而故事发生的时间则是清朝嘉靖年间,时间完全对不上。” 何礼也在后面不断点着头,然后又问道:“可这六具尸骨是怎么发现的?” “招商进来的房地产开发商想对鱼塘重新进行规划,他们想要建一个巨大的人工湖,而以前的矿坑是零星分布的,所以他们原计划是抽干部分鱼塘的水,用炸药将矿坑连成一片,最终形成一个月牙形状的人工湖。可是他们在抽干第一个矿坑后,工人在清淤时却发现了两具成年白骨。” 第039章 六具白骨(二更求收藏) “一个矿坑里发现了两具白骨,这两具白骨是完整的吗?”徐祯国问道。 “不清楚啊,我也是道听途说,也没有问得那么详实。” “你接着讲。” “因为发现了尸骨,所以开发商立即报了警。警察到现场后让开发商将所有鱼塘水抽干,最后在其中三个鱼塘里共发现六具尸骸。其中第一个矿坑是两具成年尸骸,第二个矿坑是一具成年尸骸,第三个矿坑是两具成年尸骸加一具未成年尸骸。尸骨挖出来后,几乎所有清源村的村民都跑来围观,大伙议论纷纷,各种奇闻轶事不胫而走,在周边传的沸沸扬扬。” “想必当地警方也一定高度重视,出动了不少警力吧?” 林威长叹一声:“是啊,龙源市刑侦支队的人全都拉去了,省厅也来人了,现在消息封锁得也很严密。这案子性质可比咱们的失踪案要严重得多,咱们这趟说不好还能碰上当地的警察同仁呢!” “六名死者的死亡时间知道吗?” “我听说尸骨都已经白骨化了。不过从当地警方这严阵以待的架势看,我估计应该是近二十年内的命案。不过别说具体细节了,这案子大概是什么情况,不仅外人,就连咱公安系统内部的人都不清楚。” 何礼分析道:“会不会和矿主间的械斗有关?” “可能性很大,但也不能排除其他可能。” “这与失踪案有什么关联吗?”何礼又问道。 “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联,只不过这个案子的发案地与我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所以我就拿出来说说,但如果细究的话……”林威略带犹豫地说道,“虽然白骨的情况不得而知,可我听说清源村书生家失踪一事是有据可考的,而且这家人都姓李。” “姓李怎么了,姓李的人满大街都是啊?”何礼不解地问道。 林威的回答却意有所指:“清源村的主要姓氏不是李,姓李的人很少,几乎都是同一宗族,李东和李连波……” “无稽之谈!你是警察,林威!” 徐祯国锁上林威的手机,并打断了林威的揣测,他认为林威继续说下去只会使案件变得更加复杂。 徐祯国将车窗打开一个缝隙,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林威,你接着说第三条新闻。” “第三条新闻的发案地我们曾经去过,就是李东所在的竹林水岸工地。” 徐祯国点点头说道:“我也关注过这则新闻,应该是一个工程事故。当日开发商的领导共四人到工地现场进行视察,从十七层下电梯时,外接的货梯并未按照指示灯所示升至顶层。除一人因接打电话没有进入电梯,其余三人全部失足坠亡。” 林威摇摇头说道:“现在这案子已经被立为故意杀人案了,据我所知,李东之前曾被警方锁定为嫌疑人,但是后来又将他的嫌疑排除了。” “为什么?”何礼惊讶地问道。 他不是因李东排除嫌疑而感到吃惊,而是为李东这样的恶人不是凶手而感到万分遗憾。 “案件事实与新闻有所出入,实际上货梯确实升上来了,但是有人对货梯的踏板做过手脚。事故发生地的货梯是临时搭建用于运送建筑物料的,除了框架是用钢铁焊制,其他部位特别是脚踏板却是木质材料的。事故发生后,警察勘查现场时发现,货梯的踏板有被切割的痕迹,同时发现了一些透明的宽胶带。所以警方怀疑有人在事发前,将踏板用切割机从中间切割开,并用胶带做简单的固定,当然这种固定方式是无法承受重物的。所以竹石县警方根据现场的勘查情况将案件立为了故意杀人案。” 徐祯国问道:“李东是如何进入警方视野的?” “他有杀人动机。”林威开着车说道,“和新闻报道不同,实际上这四个人里并不都是开发商的领导,其中存活的一人就是李东的远方亲戚,那个姓李的包工头,他当时负责陪同视察。这个包工头因为李东经常迟到早退、无故旷工,克扣了他三个月的工资,所有工地干活的人都知道李东对他怀恨在心。而且李东常住工地,对工地的环境和工具都很熟悉,他当时的工作地也在发生事故的住宅楼里。” “既然李东有这么大的嫌疑,他又是如何被排除的?”徐祯国继续问道。 “不在场证明。事发时,李东不在竹石县,而是在右江市南湖区常宇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办公楼里纠缠曲亚楠索要生活费。当竹石县警方发现李东手握这样完美的证据时,只能将他排除在嫌疑人名单之外。” “现在案件有进展吗?” “工地内的务工人员成分复杂,有的人身份证都没有,排查起来非常困难,加之工地里除了财务室外都没有安置摄像头,事故前后有谁出入现场也不好判断,所以案件侦查陷入了困局。”林威沮丧地回答道。 徐祯国发现林威关于此案的情况都能对答如流,不禁好奇地问道:“跟上一个白骨案不同,你怎么对这个案子这么清楚?” 林威无奈地说道:“这是我同一寝室兄弟主办的案子,他发现了李东和曲亚楠的婚姻关系,我又正好在南湖区,所以他委托我前去调查曲亚楠。李东的不在场证明就是我提供给他的。” 徐祯国此时已经清醒了许多,他掐灭烟头,关上车窗,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在车里一番挣扎后,最后狠狠地靠在了副驾驶座位上。 林威所说的三起案件比起他们调查的案子在社会上的关注度要大得多,像这种热点事件总会在发生时甚嚣尘上,搞得满城风雨,随后又慢慢被人遗忘。 徐祯国想起之前让李政军转发在朋友圈里的寻人启事,想必现在也已经石沉大海了。 林威说的这三起案件跟李、张的失踪案以及张雷的命案都没有什么瓜葛,不过旅途这么长,徐祯国倒是对其产生了兴趣。 待到半个小时后,正当何礼眯缝着眼睛似睡非睡之时,徐祯国突然说道:“林威,我觉得你可以给你的同学打个电话。” 第040章 犯罪画像(三更求评论) 徐祯国说话的时候,林威的双眼正直勾勾地盯着汽车的前方。 车内本来安静的氛围已使他的困意越来越浓,可徐祯国突如其来的声音,却立马让他清醒了起来。 林威转过头问道:“打电话?打什么电话,徐哥?” “我对货梯事故这案子有一些想法,觉得会对破案有所帮助。” 何礼揉揉惺忪的睡眼问道:“老徐,你真当自己是神探了?人在当地都没有什么发现,你就凭林威的几句话就能把案件破了吗?” “我倒不能说是把案件破了,只是提供一个思路而已。”徐祯国伸了一个懒腰,“而且我想警方应该也能够发现这案子的蹊跷之处,但可能缺乏足够的证据作为支撑,或者是在抓捕前需要做好保密工作,所以才没有告诉林威吧。” 何礼对徐祯国这种爱卖关子的说话方式非常不满,他不耐烦地说道:“有话快说,咱们现在都在一个车里,想泄密也泄不出去。” “在说出凶手的身份前,我想我们可以根据案情,用犯罪画像将嫌疑人的身份特征逐渐勾勒出来。”徐祯国胸有成竹地说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你说这个什么画像只是理论上的东西,真正破案当中很少会使用到。”林威则对犯罪画像一事并不感冒。 事实上,林威和何礼在警校时就对犯罪画像有所耳闻,他们的警校老师在授课中曾粗略提过,并对这一破案方式嗤之以鼻,认为这一技术只能应用在影视剧中,现实当中不堪大用。 “现实中我们侦查的各类案件,其因果关系非常简单,证据提取较为容易,作案动机很好判断。譬如张雷被杀一案,虽然暂时没有破案,凶手也可能提前预谋,但是犯罪实施的过程却是在一念之间,凶手杀人前后没有做过多的处理和伪装来干扰警方的破案,而是很快就逃离了现场。可是利用货梯事故杀人的方式需要长期的预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否则很有可能造成错杀误杀甚至引火自焚。” “又开始长篇大论了。”何礼小声嘀咕道。 “所谓天时是指,凶手必须要知道目标人物确切到达作案现场的时间,或早或晚都不可以。如果目标人物提前到达,犯罪行为可能无法实施;如果目标人物迟到,死者很有可能就会另有其人,这个确切的时间至少要精确到一小时以内才可以。” “地利呢?”林威开着车问道。 “地利就是指犯罪预备。其实货梯是一个杀人机关,要想使用这个机关,凶手必须熟知现场环境,对货梯情况和工作人员都了如指掌。机关如何设置,藏在何处,何时使用都是非常棘手的问题。必要的话,需要在没人的时候对机关的可操作性和可重复性进行反复的实验。在目标人物到达现场后,必须保证不会有其他人乘坐这部货梯。想完成这些预备动作,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那么人和呢?” “人和嘛,”徐祯国缓了缓说道,“这种高难度的犯罪,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现哪怕一丝失误,高智商犯罪听起来高深莫测,其实实际应用是非常难的,谁也无法保证所有的环节都是按照之前设计的那样顺利进行,几乎可以说是无法完成的犯罪。凶手如果想要利用货梯达到杀人的目的,必须有现场证人和被害人的全力配合。” 何礼一听,使劲摇晃着脑袋问道:“什么叫证人配合?证人都去配合凶手了,这不是同案犯吗?难道在现场的证人都是凶手?还有被害人配合凶手又是什么意思啊?被害人怎么可能去配合凶手?这被害人都要死了还得配合凶手来杀死自己?” 徐祯国已经习惯了何礼这种唐突的质问,他并没有急于解释,而是继续说道:“基于以上假设,联系新闻和林威的陈述,我们可以对凶手的身份尝试做一下推断。” 对这一建议,林威和何礼倒是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第一,命案发生在右江市竹石县竹林水岸建筑工地里的一栋住宅楼的货梯上,凶手一定是知道事发货梯位置的人,所以工地中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有可能是凶手,而不熟悉工地情况的外人基本都可以排除在外。” 林威和何礼没有提出异议。 “第二,凶手知道开发商高层到达工地视察的确切时间,我们可以继续缩小凶手的范围,将工地中的临时雇佣人员排除在外。” 林威和何礼没有提出异议。 “第三,凶手知道货梯的实时状况,能够经常接触和使用电梯,这样我们可以继续把在其他住宅楼施工的工人排除在外。” 林威和何礼没有提出异议。 “第四,凶手为了保证杀人机关可以顺利实施犯罪,必须要重复尝试并进行分析和调整,这种尝试只能在人少的夜间实行,而且一般的体力劳动者没有这种能力。” 林威和何礼没有提出异议。 “以上四点,我们可以排除掉工地中的大部分人员,如临时雇佣人员、体力劳动者和类似财务、后勤这种非具体施工人员,接下来我们就要根据具体的犯罪行为来对凶手进行犯罪画像。根据之前的阐述,凶手在建筑行业工作多年,与开发商有合作关系,在施工现场有指挥权,懂得货梯的构架和基本理论,未婚或者离异,有一定学历,他的心思非常缜密……” “你说这个凶手是……”林威听着徐祯国的叙述,脑海中的凶手形象越来越清晰。 “他可能在目标对象进入电梯前,要求现场其他人员不得进入电梯……” “你说凶手……是那个没进入电梯的包工头?” 徐祯国点点头,示意何礼猜中了凶手的身份。 “不对。”何礼发现了一个矛盾点,“包工头是和三名死者一起上的电梯,三名死者是在下电梯时遭遇不测的,如果包工头是凶手,他是如何做到在与开发商同行时,将杀人陷阱布置出来的?这是不可能的犯罪啊!” 第041章 洞察真相(四更求打赏) “难道是用遥控装置吗?”林威试图对何礼的问题做出解释。 “当然不是,包工头和三名公司领导上电梯时并无异常,可是下电梯时却发生了事故。我想是凶手利用了某种诡计,使得他拥有了一个不寻常的不在场证明,证明包工头本人是不可能犯罪的。” “是什么诡计?”林威又问道。 “还是打电话吧,问问你的同学,在十七层的证人们都亲眼看到了什么。” 林威利用汽车中控给他在竹石县的同学韩文宇打去了电话。 于此同时,韩文宇正在办公室里对着白板上混乱的人物关系图一筹莫展。 林威根据徐祯国的要求,向韩文宇询问事故发生前后十七层的情况,韩文宇一边翻着证人笔录一边证人的证词做了介绍。 案发时,在案发现场住宅楼的十七层共有三位证人,这三位证人都是在楼里干活的工人。 三位证人的证词都差不多,说是视察现场的四人先是一同乘货梯上到十七层,然后包工头带着三名领导参观视察,介绍工程的同时还问了工程款何时到位的问题,可是开发商在现场并没有立即答复。 十多分钟后,四人打算离开,领导中有一人按了电梯按钮,等到电梯快上来时,包工头在电梯外接了一个电话。 包工头让在电梯的三人向后靠一靠,给他留好位置,等他打完电话后就马上进电梯里。 可是他话刚说完,货梯踏板突然发生断裂,货梯中的三人在十七层的高度同时呈自由落体摔至货梯井中坠亡。 整个工地上都能听到这三个人下坠时的嚎叫。 听着韩文宇的讲述,徐祯国皱了皱眉,眼珠子不时来回转动着。 当韩文宇完全停下,徐祯国才问道:“这四人乘坐货梯上楼时,货梯里还有什么东西没有?” “听说有一个……手推车?”韩文宇盯着一份证人笔录说道,“有一名在现场的工人称,在事发半小时前,曾打电话给包工头让他拿一个空的手推车上来运送剩余的沙土料。” “手推车放在货梯什么位置?” “工人没说,不过他说这四人里,三名公司领导先行出来,包工头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出来时是双手拽着手推车出来的。” 韩文宇说完,徐祯国再未发问,他捋顺着眉间,目光坚定地望向行车的方向。 林威和何礼二人也屏住了呼吸,仿佛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过了片刻,徐祯国缓声说道:“原来凶手的伎俩竟是这样……” “什么伎俩?”林威和何礼二人同时问道。 “凶手为了自证无法杀人的假象,设下了一个陷阱。” “陷阱?” “我们已经知道货梯的底部框架是中空的,脚踏板由木楞和木板相互固定铺设而成。凶手经过多次实验后,选择将脚踏板后半部分的木板用切割机由底部向上切割,但不将木板完全切断,这样既保证木板最基本的承重能力,也从视觉上让人无法辨认出货梯是否被人动过手脚。” “这得多精确啊!”何礼感叹道。 “确实如此,为了杀掉这三个人,凶手真是煞费苦心,这里面不知道深藏了多大的仇恨。”徐祯国点点头继续说道,“杀人使用的脚踏应该不是临时切割,而是凶手提前做好的,并且藏在了比较隐蔽的地方。在凶手得知三人要来的消息后,他借维修之名将货梯的脚踏板更换掉。可是如何防止其他人在电梯上升时就踩踏有问题的部位,却是一个很头疼的问题。” “恰好在此时,凶手接到了工人要求送手推车的电话。”林威补充道。 “没错,凶手理所当然按照工人的要求,将手推车放置在货梯靠里的位置,这个手推车放置的位置应该是凶手考虑再三才定下来的。三名目标人物到达后,凶手还告诫楼下的亲信看好货梯,不得有其他人进出,自己会陪同三人乘坐货梯上楼。彼时货梯内还摆放着手推车,四人只能站在货梯靠外的位置。货梯到达十七层,手推车也被凶手拽了出来。等到视察结束,在进入电梯的过程中,凶手借打电话之由让三人靠后站,不明所以的三人配合凶手的指挥向货梯内部靠拢,却不曾想正是他们迈出的这几步才完成了凶手最后的杀人计划。” 林威和何礼听后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电话里许久才出发了声音:“可是仅靠证人的证言和您的推理是不够的,我们必须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生还的人就是凶手。” “其实分析到这,证据已经很好搜集了。我说过,这种预谋杀人看似天衣无缝,实则漏洞百出。凶手反复做过多次实验,在其临时住处或工地内可能会找到与脚踏板相同材质的木材,甚至连切割的痕迹都是相仿的;凶手在工地现场做切割,那么切割机应该就在工地内;凶手使用胶带做简易固定,胶带上很有可能会留下凶手的指纹。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即使是临时性的货梯,我认为也会有一定的设计标准来保证电梯使用的安全性和可靠性,货梯底部至少应该用钢材进行焊接才对。在高层建筑安置货梯,让货梯底部框架完全中空,这是谁决定的,又是谁具体负责安装的?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凶手自己呢?” “明白了。”韩文宇在电话中激动地答道,“我现在马上就去查!” 林威挂掉了电话,冲着徐祯国笑了笑:“老领导就是老领导啊,这么复杂的案子谈笑之间就给破了。” 坐在后座的何礼虽然没有说话,心里却对徐祯国佩服不已。 之前徐祯国的种种说辞听起来很有逻辑,可是对破案没有丝毫帮助,非但没有查出凶手,案件还被他说的越来越扑朔迷离。 然而这次徐祯国能推理出真凶,倒是让何礼对他另眼相看。 徐祯国此时却摇摇头:“我不能保证我说的都是百分之百正确,只是根据现有证据做出了自认为还算比较靠谱的判断。” “动机呢,包工头有什么杀人动机?”何礼忽然问道。 “或许是因为债务纠纷。”林威分析道,“我同学说在领导视察工作的时候,包工头曾问过工程款项的问题,也许是长期欠款造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个理由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如果这就是杀人动机的话…… 何礼不禁想到了艾大谷三人,他们不也是向张雷索债的人吗? 第042章 清源之地(五更求追读) 接近五个小时后,徐祯国三人才终于到达了清源村。 何礼坐在车内在颠簸的土道上,远远地望见了在半山腰上若隐若现的清源村。 与林威所说的不同,远处的清源村外围仍旧是一片凋敝的景象,没有一丝生机。 汽车沿着泥泞的土道缓慢行驶着,周遭都是土砖砌成的民居,似乎这些房子都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显得破败不堪。 何礼不禁心生感慨。 时代的洪流是不可逆的,人们总在奔向新的生活,抛弃旧的时代,村庄也随之被逐渐遗弃,慢慢消逝。等到时光殆尽,那些背上行囊在城市中蹉跎前行的人们,是否会重回故地,在目睹这破壁残垣后发出欷歔的感慨呢? 汽车又行驶了约三里地,林威终于望见一位老农正牵着一头牛相对他们而来。 林威为了不溅起泥水,将车速再次降低,等到靠近老农时才大声问道:“老师傅!清源村的老曲家您知道住哪吗?” 老农歪着脑袋示意自己耳朵不好使,于是林威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你们是第一次来清源村吧?”老农没有回答林威的问题,反而眯缝着眼睛问道。 “您怎么知道的?”林威继续大声喊道。 “你们打从东面来,可是走的路不对,这里其实是清源村的尾巴,住这的人早都走光了,村头在西面,那面人多!” 林威无奈地点点头,老农完全答非所问,于是他又不得不第三次大声问道:“您知道曲文忠老曲家在哪吗?” “曲文忠啊……听着有些耳熟。”老农背起手说道,“我们村姓曲的人家可不少,我想想呵……” 林威看着老农冥思苦想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耐心地等待着。 大概过了快一分钟,老农才拍着脑袋说道:“唉,老了老了,脑子不中用了!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 林威连忙向老农致谢,刚想启动汽车,却被徐祯国拦了下来。 徐祯国向老农问道:“老师傅,那清源村的村委会又在哪里?” 老农抬起头马上回答道:“你们再往前走两百米会有个岔路,走那条铺有水泥路的乡道用不上四里路就到了。村支书那小伙子,人好得很啊!” 林威沿着老农指的水泥路缓慢前行,过了一会儿,一栋三层砖混结构的房屋出现在了三人眼前。 这房屋的正立面贴有白色方形瓷砖,四扇大窗户用的都是铮亮的铝合金,在三层楼的房顶还插着一面五星红旗,而正门右侧的门匾上刻着“方山县清源村村民委员会”几个烫金大字。 林威将车靠在路边,徐祯国和何礼从车上下来走进房间内,在办公室寻见了村委会的村支书杨昌林。 杨昌林在办公室里穿着军绿色的短裤和红色背心,他刚吃过午饭正要午休,却从办公室窗户眼见两个城里打扮的人从院里走了进来。 杨昌林从床上起身打开办公室的房门,正巧撞上了正在寻人的徐祯国。 杨昌林打量着眼前这位看起来比他稍大几岁的中年人,礼貌地问道:“你好,请问你是……” “你好,我们是右江市来的警察。”徐祯国说着拿出了警官证,“我叫徐祯国,这位是我同事何礼,我们正在调查一起失踪案件,想找当地的村委会配合找一户人家。” 杨昌林和徐祯国握了下手,然后说道:“我是清源村的书记杨昌林,你们还好先来找我了,不然你们在这清源村转上一天可能也找不到想找的人。” “哦?为什么?” “清源村一共有十八个组,散落在清源河周边的丘陵之中,组与组之间相距甚远,有的组不但导航找不到,路上也没有很显眼的标识,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在哪,就是当地村民找起来也要费上一番功夫。” 杨昌林脱下身上的红色背心,换上了已经有些发黄的白色短袖汗衫,他问道:“你们是要找谁啊?” “杨书记,我们要找的人叫曲文忠。”徐祯国回答道。 杨昌林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徐祯国,然后他走到门后摘下了挂在门上的草帽。 他对徐祯国说道:“你们的车就停在这吧,老曲家在六组,那地方的土道太窄,汽车无法通行,三轮摩托车也只能勉强通过。” 徐祯国和何礼跟在杨昌林身后走出村委会,经过汽车时徐祯国又让林威下车跟着一起步行。 他们几人继续向东步行大概四百米,从一处不起眼的岔路沿着山坡继续向上走,由于路途较远,徐祯国和杨昌林在路上也就自然聊了起来。 通过交谈徐祯国得知,杨昌林是在五年前从方山县的工商部门下到清源村当的村支部书记,其首要任务就是做好脱贫攻坚。 虽然现在的清源村仍未完全脱贫,可相比以前已经好转了许多。 清源金矿的重新利用,绿色生态旅游的积极推广和最新的招商引资,都是在杨昌林的牵头下积极促成的。 现如今的杨昌林皮肤黝黑,一身腱子肉,脸上的皱纹快要长到了发际线上,穿着也不甚讲究。 可杨昌林自己却说,他刚来的时候可是货真价实的大个干净白。 “上面的压力和责任层层传导到了我这,我又是最基层的芝麻官,我能传导给谁呢?天天开会这村里人也不会听你的。咱们除了身体力行、率先垂范,领着他们开出一条路来也别无他法。总之就是一个字——干。” 徐祯国陪着笑了笑,政府的工作他不甚了解,只能转而问起曲家的情况:“曲文忠他们一家在清源村评价如何啊?” 杨昌林皱了皱眉说道:“曲文忠他家可是怪得很那!我刚到清源村挨家入户走访的时候,就听说过曲家的情况。我听其他村民说过,这家的青壮年李东是入赘女婿。李东本是五组的村民,原来六组之间相处得非常融洽,可这人到了曲家后天天闹得鸡犬不宁,六组的村民也祸事不断。” “都是什么祸事?”徐祯国边走边问道。 “所谓祸事都是人口相传的,大到飞来横祸、身患绝症,小到女人生不出孩子,男人娶不到媳妇都能怪到老曲家身上。这曲文忠原本是本地有名的中医大夫,因为这些流言蜚语一气之下也不再出诊了。” 第043章 翻山越岭 “曲文忠还是个中医大夫?”何礼在后面问道。 “是啊,可能是以前那种专开土方子的赤脚大夫吧,我来之后曲文忠已经深居简出,不常与人接触了,这些事情也还是听其他村民说的。” “杨书记,你说曲文忠家古怪,到底是哪里古怪呢?”林威又问道。 “只说曲文忠家古怪似乎也不是很准确。”杨昌林走在最前面说道,“我到清源村之后,曾经到曲文忠家拜访过三四次。他们家以前应该是一个大院子,东西各两栋二层小楼,这在六组算是大户人家了。可是曲文忠女儿曲亚楠结婚后,曲文忠家却将原先朝南的大门用水泥封死,在院子中间砌了一堵墙,在东西两侧各开了一个小门,将原本的一个大家分成了两个小家。” “可能女儿和女婿二人不想跟老人住在一起吧?”何礼解释道。 林威则说道:“就算是这样,新开的门也不该设在东西两侧这么远的位置。” “也许这两家关系很差吧?可是关系差为什么还要让李东入赘呢?”何礼不得其解。 “入赘的问题村子里也有传言,说曲文忠的女儿曲亚楠水性杨花,故意勾引李东并怀了他的孩子。所以后来村子里传出李东经常对曲亚楠施暴时,村民并不觉得同情,反而认为这是曲亚楠咎由自取。这事也让我觉得怪别扭的。” 徐祯国问道:“李东殴打曲亚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经常殴打她吗?” 杨昌林叹口气回答说:“估计是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李东打曲亚楠和他们的儿子李连波可以说是家常便饭,村民经常能看到李东赤手空拳或用裤腰带虐待她们娘俩,有的村民甚至说曲亚楠疯了,李东打她的时候她还在那笑。我有几次来曲文忠家也是为了家暴这件事,可是找李东,李东就拿着铁锹给我轰出来,找曲文忠也是闭门谢客,好像他女儿被打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我看这事连曲亚楠的父母都不管,也就不好再过问什么了。” “杨书记,李连波这孩子是个什么性格?”徐祯国继续问道。 “这孩子我接触的不多,也没什么印象。后来听说曲亚楠给他送到县城念书了,现在这孩子长什么样我都想不起来了。” “曲亚楠呢?” 杨昌林想了想说道:“也不太清楚,不过大伙都说曲亚楠这个女人彻底疯了,变得疯疯癫癫、痴痴傻傻的,听说她前几年从家里跑了出去,跑哪去了谁都不知道,连曲亚楠的父母也不清楚。这之后不久,李东也离开了清源村,六组的村民这才得以重归平静的生活。可是曲文忠和他的老伴隋淑芬却从此也再不和外人联系了。” 杨昌林说完接过徐祯国递过来的香烟,他呼出一口烟问道:“你们这次来是为了找曲亚楠吗?” 徐祯国也抽着烟说道:“不是,曲亚楠现在在我们右江市生活得还不错,算是安定了下来。可是她带到右江市的儿子李连波却和他的一个同学同时失踪了。” “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是不省心啊。”杨昌林的语气略带遗憾。 “杨书记,最近村子里有没有陌生人来过?” 杨昌林神色凝重地说道:“陌生人嘛,最近确实不少,前些日子清源村出了件大事,可能你们也知道。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清源村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这点人气,很快又要跑没了!” 何礼心里倒觉得清源村现在的人气可能比以前更高。 “是因为废弃金矿发现六具白骨的事情吧?”徐祯国问道。 “是啊,一开始我也是太乐观了,还以为是什么考古遗迹,直到警察来了我才后知后觉这竟然是起天大的命案!”杨昌林叹口气,“现在鱼塘没了,短途旅游没了,湖边洋房也没了,清源村一下子又被打回了谷底,这是谁造的孽啊!” “会不会也是因为老曲家?”何礼开起了不合时宜的玩笑。 徐祯国白了何礼一眼,接着又问道:“杨书记,这案件查的如何,您了解吗?” 杨昌林无奈地摇摇头:“前阵子警察在这调查了十多天,又是封锁现场,又是调查走访,顺便还挨家挨户采集了血液、毛发,男性竟然连***都提取。这也才撤出去四五天吧。案件具体的细节我们村里人都不清楚,不过按照死亡人数算,这可算是灭门惨案了!不过从建国以后,清源村从未有此家族灭门的事件发生,大伙猜测这或许和村子里的金矿多少有些关系。” 徐祯国三人跟着杨昌林走至半山腰,又继续沿着山路向山坡下走去,他们走的这段山路满是淤积的山泥,鞋上都沾满了黑乎乎的泥浆。 何礼走在四人最后,他今天才换上了一双新的运动鞋,路上一直小心翼翼,却还是沾上了不少泥巴。 他在山路边找到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脱下运动鞋在石头上狠狠地拍打一气,试图把已经干透的泥土从新鞋上抖落下来。 徐祯国几人已经将他甩开了一百多米远,何礼也不着急,借着拍鞋的功夫开始欣赏起清源村的山色。 他已经不知走了多久,原先的山路已经消失在重叠的山峦之中,此处尽是连片的青山。 微风吹过,山中的松柏发出像是下雨一般“哗哗”声。 何礼在西侧的半山腰上发现了几处若隐若现的坟头,他眯起双眼隐约还能看见一个人影站在一处坟边。 那人影似乎也正对着他,像是发觉出何礼已经发现了他的位置,于是快速藏匿进了树丛之中。 恰在此时,何礼听见前方徐祯国的催促声,他漫不经心地穿上运动鞋,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 十分钟后,清源村六组的民居终于出现在几人面前。 从山头望去,六组应该只有二十多户人家,而从轮廓来看,徐祯国他们也能大约分辨得出曲文忠家的房屋,他们家中间起的那堵墙和其他房屋比较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杨昌林带领徐祯国三人走到曲文忠家西侧的院门前,何礼在院门对面还发现了一位坐在石头上晒太阳的老太太。 而那老太太发现村支书领着三名身份不明的外人进到村子里,也向他们投射过来异样的眼光。 第044章 命案再起 曲家的大门如同一堵墙一样立在四人面前。 徐祯国站在距离房门三米远的位置对杨昌林说道:“杨书记,我们这些外来的陌生人去敲门可能会让曲文忠感觉有些突兀。您是清源村的村支书,您去敲门应该比我们去敲要好一些。” 杨昌林点点头,他走到院门前刚想敲门,却在原地愣住了。 过了三秒,他才转过头不无担心地说道:“门……门没有锁?” 徐祯国三人快步跟上去,发现院门确实是虚掩着的,几人相视无言,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徐祯国示意其他人不要出声,并让杨昌林守在院门口,自己一人轻轻推开了院门。 曲文忠家的前院非常小,从院门到房门只有五六步的距离,可这么近的距离,徐祯国走得却异常小心。 何礼跟在徐祯国的身后走进院子,这一次与龙首山不同,何礼踱步向前的同时开始注意起院子里的环境。 他看到院子北侧角落里有一条年迈的土狗正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而土狗身前的破碗里盛着的食物已经发霉。 还没等何礼接近,徐祯国就小声说道:“狗已经死了,不要去碰它!” 何礼一听便退了回去,心中更加忐忑不安。 何礼只好将目光移向别处。 在曲文忠家的院子南侧种着两排月季,月季的叶子吸收了充足的水分,看起来十分饱满,浇花的水壶也放置在离月季不远的地上。 建在东面的二层小楼整体虽然有些破损,可是房门前去年春节张贴的春联还依旧如新,端午节悬挂的艾草也尚未枯萎。 这种有着明显生活气息的院落突然变得异常冷清静谧,连从房檐上滴落下来的水滴,也能够令何礼全身汗毛直立。 徐祯国领着林威、何礼二人走到房前,耳朵贴在木门上监听着屋内的动静。 没声。 过了半晌,徐祯国终于轻轻碰了下木门,只听“嗞”的一声,房门借力敞开了一丝缝隙,可是仍旧看不清屋内的状况。 徐祯国示意林威守在门口,他带着何礼缓缓推开了木门。 曲文忠家的房间是东西朝向,正午的阳光只有很少一部分可以透过窗户投射进来。 这阴暗的房间内飘荡着氤氲的潮气,一股被捂盖很久的酸臭味直冲进二人的鼻腔中。 最先映入徐祯国和何礼眼前的,是一桌丰盛的饭菜,显然这里曾经因为什么原因而进行过庆祝,但是庆祝活动却因房子主人夫妇的死亡戛然而止。 是的,在徐祯国和何礼看来,疑似曲文忠夫妇二人确实已经没有气息。 趴在桌子中央的男性死者应该是一家之主,他坐在圆形餐桌的正中位置,可是上半身却伏在了桌子上,两只胳膊呈环抱状搭在几个餐盘之上,菜汤和酒杯里的酒也因为胳膊骤然落地而翘了起来,整个桌面显得凌乱不堪。 另一名女性死者则蜷曲着躺在男性死者的左侧,原本坐着的凳子也倒在了地上,而凳子倒下的地方,菜碟的碎片依稀可见。 这是何礼第一次遇见真实的命案现场,他像被鬼魂附身似的站在原地发呆,呼吸越发紧促,心脏也开始狂跳起来。 他们怎么死的? 什么时候死的? 凶手是谁? 会不会还躲在房间里?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中频繁闪现,可是何礼就是挪动不了身子,不知为何他竟瞬间得了被迫害妄想症,总是担心下一秒凶手就会从未知的地方冲出来,将他和徐祯国残忍杀害。 “不用害怕,凶手已经不在这里了。”徐祯国像是猜出了何礼的心思,蹲在地上及时安抚道。 “啊……好。”何礼的声音微微发颤。 徐祯国眉头紧锁,指着女性死者圆睁的眼睛说道:“尸体的眼球发白而且浑浊不堪,死亡时间应该超过二十四小时了。” “哦……”何礼肌肉渐渐松弛了下来。 “何礼,你去把林威和杨书记叫进来。”徐祯国挠着头说道,“记得不要太过声张,防止村民聚集。” 何礼慌忙跑出房间,将林威和杨昌林先后叫了进来。 林威进到房间后也有些慌了神,最后进来的杨昌林更是吓得不知所措,险些失声叫了出来。 “怎……怎么会这样?!” 徐祯国站起身摇了摇头:“不清楚。杨书记,死者是曲文忠夫妇吗?” 杨昌林不敢细看尸体,他只是瞟了一眼便凄然道:“就是曲文忠,躺在地上的是他媳妇隋淑芬!天啊,这……这是怎么了?” “杨书记,麻烦你快点联系当地警方过来,现在这件事可比失踪案要棘手多了!” 杨昌林慌忙找出手机给之前来村里的刑警队长直接打去了电话,通话中他的双手还在不断颤抖着。 可是徐祯国此时的反应简直冷静得可怕。 在杨昌林报警时,徐祯国又对林威说道:“林威,你带着何礼去院子周围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对了,李东他们家的院子你也一并看一下。” 林威点点头,拽着还在发愣的何礼跑出了门外,等到林威和何礼离开后,徐祯国站起身继续观察着现场。 圆形的餐桌上一共摆放着八个盘子,盘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仔细看起来每盘菜似乎都长出了白色的小点,徐祯国猜测这应该是食物变质所产生的霉菌。 被杨昌林指认是曲文忠的男性死者趴在桌子上,完全看不到正脸,不过死者头发已经斑白且有明显秃顶,年龄估计应该至少有五十多岁了。 男性死者下身穿着深色西服裤子,上身穿着比较正式的白色短袖开衫,看来前来拜访的应是对曲文忠而言非常重要的人。 而男性死者的头部右侧,放置着一双竹制的筷子和一个侧翻着的玻璃酒杯,可能因为死者被害时胳膊抡到了酒杯上,使得酒杯里的酒几乎全部都洒了出来。 但是本应放置在死者身前的菜碟却不翼而飞。 徐祯国小心谨慎地凑到玻璃杯前,仔细分辨酒杯中的液体。 虽然只剩下极少的液体存留在杯底,可徐祯国总觉得这棕褐色的颜色有些怪异,他又抬起身子环顾四周,最后在桌子不远处发现了一罐子药酒。 这药酒的颜色跟杯中的液体完全能够对应上,徐祯国初步判断这杯子里的酒应该就是药酒。 徐祯国从男性死者身后走过,来到了女性死者身边。 女性死者的年龄看起来也在五六十岁上下,她侧躺在地上,结合倒下的凳子,很明显应该是坐在凳子上跌落下来的。 女性死者的穿着比起男性死者要随意了些,腰上还系着一条深蓝色的碎花围裙。 不过死者在生前应该略施过粉黛,嘴唇也涂上了鲜艳的口红。 徐祯国的目光从女性死者的尸体移到了凳子周围,他发现女性死者的筷子、玻璃酒杯和菜碟均掉在了地上,玻璃杯碎片和陶瓷碎片散落一地,酒杯里的液体已经干涸成一枚印痕印在了水泥质地的地面上。 最重要的是,两具尸体竟然全都没有任何的外伤。 第045章 深陷迷局 徐祯国左手搓弄着眉毛,眼睛凝视着这两具尸体,脑门又开始出现胀痛的感觉。 在法医来之前他不能挪动尸体,但是从目前尸体的状态看,尸体周围没有向外流淌的血迹,尸体自身也不见明显搏斗的痕迹,而且尸体脖颈处也未发现勒痕或者掐痕。 除了投毒,不可能再有别的方法了。 而且和张雷被杀一案如出一辙,这百分之百是熟人作案。 凶手许是从外地来到清源村六组曲文忠家拜访,曲文忠夫妇二人打开院门见到凶手后喜出望外,将凶手请进家中。 曲文忠和凶手在院子里相谈甚欢,期间还不时给月季花浇水,隋淑芬则在厨房准备饭菜。 饭菜做好以后,隋淑芬呼唤二人进屋吃饭。 凶手在饭桌上将提前准备的毒药偷偷掺进斟满的药酒里,曲文忠夫妇高兴之余将毒酒一饮而尽,双双惨死于家中。 等到曲文忠夫妇二人气绝身亡,凶手将自己使用的碗筷和带来的毒酒收走,同时用毒药将土狗毒死后方才离开。 徐祯国走出屋子,接着又重新回到房间内。 如果没有其他人在场,曲文忠夫妇没有理由做这一桌子菜,虽然没有见到额外的碗筷,但是存在第三人的事实应该毋庸置疑。 可是这个所谓的“第三人”,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前来拜访的凶手会不会是从右江市来的? 杀害曲文忠夫妇的凶手和杀害张雷的凶手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凶手杀害曲文忠夫妇的理由又是什么? 徐祯国脑海中跳出了无数的问题,其中令他最为疑惑的,就是失踪案和两起凶杀案这三者之间是否有某种必然的联系。 如果失踪案也是命案的话,那这三起案件从动机上看仍不是很明确,可是多名死者的关系人却直接指向了同一个人—— 凶手是曲亚楠吗? 徐祯国的脑海中再次闪现出这个女人的身影,但他旋即又将其排除在嫌疑人之外。 李连波和张云浩的失踪案她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张雷在龙首山被杀她也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包括曲文忠夫妇被杀时,曲亚楠或许也一样拥有不在场证明。 如果曲文忠夫妇的死亡时间是在前天,那一天正好发生了张雷被杀一案,曲亚楠毫无疑问是在右江市,而她一整天都在配合公安机关的调查。 如果死亡时间是在昨天,徐祯国和何礼也在当天到曲亚楠家拜访过,曲亚楠不可能同时出现在龙源市方山县的清源村。 三起案件曲亚楠都有在不在场证明,这或许很难说是一种巧合。 可是事实却是如此,难以辩驳。 不过如果失踪只是偶发的个案,两起命案之间是否会有关联,还是说两起命案也只是单独的个案呢? 这个恐怕就需要法医给出具体的死亡时间后,才能再做判断了。 曲家的院子不大,林威和何礼出去没多久就返回到房间中,将检查的情况向徐祯国做了汇报。 他们对曲文忠夫妇的二层小楼和院子进行了初步的检查,在被毒死的土狗身后找到了一个透明塑料袋。 林威手握塑料袋说道:“徐哥,我们在屋里屋外还有隔壁院子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只发现了这么一个密封的塑料袋,里面好像有一点点白色的固体粉末。” “曲亚楠家进去了吗?” “没有,曲亚楠家的房门外有一把锁头。”林威将手中的塑料袋交给徐祯国:“我担心这袋子里面可能是凶手投毒时所用的毒药,所以没敢打开袋子。” 徐祯国拿起塑料袋瞅了眼,还真发现了林威所说的白色粉末,只不过剩余的剂量很少,只能放置在阳光下,才能看清一二。 可单从外观上看,徐祯国也说不好里面的粉末到底是什么。 他只好将袋子握成团状,先放置了起来。 “曲亚楠家的锁头是怎么回事?”徐祯国问道。 何礼喘着粗气回答道,“东侧李东和曲亚楠家的院门被一个很大的贴枷锁锁住,透过门缝看到他们家的房门上也挂着一把锁头。至于原先的大门,很早以前就用水泥封死了。” “另外曲文忠夫妇一二楼的的房间我们也都查看过,贵重物品和存折应该都没有丢失。”林威补充道,“凶手似乎不是为了谋财害命。” 何礼心想,哪个杀人犯会这么傻,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图财害命的勾当。 “老徐,咱们下一步要做什么?”何礼问道。 徐祯国缓步走出房间,他看到杨昌林正站在院子中央。 “我们先什么都不要动,也不要声张,保护好现场,等当地警察来了再说。” 徐祯国走到杨昌林身边,待他打完电话后,将手机通讯录递到杨昌林面前,上面是曲亚楠的联络方式。 “麻烦您再通知一下死者的家属吧。” …… 五十分钟后,一队身穿短袖警衬的警察匆匆赶到村子里。 其中领头的是方山县刑侦大队的大队长,名叫蔡学成。 蔡学成来之前,正带着专案组的侦查员们,在距清源村四十公里外的陆岩市调查清源金矿的白骨案。 接到杨昌林的电话后,蔡学成便像炸了锅似的,立即带着手下二十余个民警赶赴清源村。 他一路上都忐忑不定,求爷爷告奶奶,心说这案子可千万别和白骨案纠缠在一起。 蔡学成一到达清源村六组,远远瞧见杨昌林正和三位陌生人并排蹲在了门口。 他快步走到杨昌林身前问道:“杨书记,你怎么不在里面等着啊,万一有人进去可怎么办?” 杨昌林抬起头用手比出一个安静的手势,又悄声说道:“除了我们还没人知道呢!” 蔡学成急不可耐地问道:“我的大书记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赶紧带我进去看看!” 蔡学成并未理会徐祯国三人,他一把拉起杨昌林就冲进院子里。 在进到房间的路上,蔡学成同样注意到了被毒死的土狗,两排月季花,门上的春联,丰盛的菜肴和已经早已没有了气息的曲文忠夫妇二人。 曲文忠趴坐在餐桌上,整个面部都埋在了桌面里。 隋淑芬则蜷缩着躺在地上,双手捂着腹部,她的面目狰狞,许是在临死前承受了万般种痛苦。 然而乍一看,夫妇二人没有明显的外伤。 见此情此景,蔡学成很快有了谱。 应该是毒杀。 蔡学成和徐祯国的判断判断完全一致。 虽然夫妇二人的死也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但比起矿坑里挖出的六具白骨,其震撼程度还是差了一截。 蔡学成在冷清的房间里大声咳嗽了一声,这声咳嗽立即使其他人从惊愕中清醒过来。 不论现场多么惨烈,该做的工作可绝对不能含糊。 第046章 勘验现场 蔡学成首先安排技术科的侦查员立即对命案现场及周边进行勘查,之后吩咐法医马上进行尸检以推断死者的死因和死亡时间,此外还指挥其他侦查员对房间和院子开展了搜查工作。 一切看起来都井然有序。 将各项工作安排妥当后,蔡学成向法医要来手套和口罩,跟着法医一起对两具尸体进行检查。 蔡学成走到男性死者身边托起尸体的头部,他发觉尸体的尸僵几乎已经消失,所以抬起头部时并没有费上太多力气。 男性尸体的面部留下了几处暗红色的尸斑,鼻孔处也隐约能闻到一股尸臭。 蔡学成轻轻放下尸体的头部,又走到女性尸体的身边。 他扒开隋淑芬的眼皮,发现隋淑芬的眼球已经逐渐浑浊。 蔡学成简单看了两眼,他脱下口罩和手套,嘱咐年轻的男性法医继续工作,自己则将右手悬在空中象征性地扇着风,试图驱散尸体腹腔内散发出来的恶臭。 蔡学成走出了门外。 作为一名技术出身的大队长,在蔡学成看来,两名死者应该是同一时间被害,死亡时间大概在三十六小时以上,死因则是中毒身亡。 清源村的村民习惯吃两顿饭,上午饭是十点左右,下午饭则是在下午的三点至四点之间。 蔡学成据此推断,曲文忠夫妇二人很可能是在前天的上午或者下午被人毒杀的。 至于凶手的身份则应该是死者认识的人。 当然,这些暂时都不是他迫切需要考虑的问题。 蔡学成出来的原因,是要找那三名蹲在院子外面的陌生人,他认为这三人的身份应该有些“与众不同”。 此时,徐祯国三人还郁闷地蹲在门口,活像三具蹲在银行大门外的石狮子。 当蔡学成领着其他民警进入命案现场时,林威和何礼都大惑不解。 作为跟杨昌林一起发现尸体的人,他俩总觉得应该被警察们问点什么才是。 “老徐,他们这么些人竟然没有一个搭理我们的啊?”何礼站起来偷看院里的情况说道。 林威也抽着烟颇为不满:“是啊,就算不知道我们是警察,但好歹咱们三个也是发现尸体的重要证人。” “尸体现在就躺在房间里,难道让警察置尸体于不顾,来对我们进行盘问吗?”徐祯国的观点明显站在了二人的对立面。 正在说话间,蔡学成从院子里走出来,他说道:“我是方山县刑侦大队的蔡学成,几位是从右江市过来的警察吧?” 何礼吃惊看着蔡学成,他们之前从来没进行过任何语言上的交流,他是怎么知道三人的真实身份的呢? 何礼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警察的?” “方才我们上山前,在村委会看见一辆右江市牌照的汽车,后来到这的时候见到三位不像当地人,所以猜测你们三位应该是从右江市来的。”蔡学成背着手说道。 从面相上看蔡学成此人非常年轻,虽然戴着一个无框眼镜,可眉宇间也颇有几分英气。 “你们三位没有携带任何摄像设备,应该不是前来打探的媒体记者。另外在到达命案现场后,你们懂得保护现场,没有对现场环境有丝毫的破坏,说明你们也是专业人士。所以我就斗胆猜测,三位应该是从右江市过来的警察了。” 何礼佩服地说道:“真是厉害!” 徐祯国站起身拍拍腿上的浮灰:“我们确实是右江市的警察,我叫徐祯国,我身旁这两位分别叫林威、何礼。我们因为调查一起失踪案的缘故来到了清源村,却在此意外发现了一宗命案。” “房间内的死者与你们调查的失踪案有什么关系?” “失踪案中,有个叫李连波的孩子是曲文忠夫妇的外孙。”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法医正在做尸检么?”徐祯国问道。 蔡学成点点头回答道:“法医正在做初步的尸检,不过我刚才简单检查了一下,死者应该是中毒身亡,而死亡时间应该在三十六小时至四十八小时之间,但是更精确的死亡时间还是需要法医再做确认。” “那么这起命案是发生在前天?”何礼不禁产生了疑惑,“也就是说曲文忠夫妇是和张雷同一天遇害的?” “张雷”二字令蔡学成一头雾水:“张雷是谁?” 徐祯国解释道:“张雷是我们右江市的开发商,他的未婚妻曲亚楠是曲文忠夫妇的女儿,也是我们调查的失踪案中,李连波的母亲。但是张雷前天上午在右江市被人杀害,目前凶手的身份尚未确认。” 蔡学成随即说道:“哦?这会不会是系列凶杀案呢?” “不排除这种可能。”徐祯国也说道,“但是仍然需要更加精确的死亡时间才能做判断。” 蔡学成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一脸担忧地说道:“可千万不要牵扯到白骨案身上啊。” 说到白骨案,徐祯国便马上想到清源金矿里的六具白骨。 “蔡大队,你们是负责调查清源村六具白骨的专案组吗?” 蔡学成用右手揉了揉太阳穴:“是啊,不瞒你说,就在来之前我们还在通宵达旦地调查这起案件。一听到清源村又发生命案,我脑袋都快要炸了。” 徐祯国眼见蔡学成愁容满面便递去了一支香烟:“调查的怎么样了?” “我也说不明白。”蔡学成接过香烟说道,“随着调查的愈加深入,案件越来越扑朔迷离,那种感觉像是掉进了泥沼,无论你怎么努力怎么挣扎,都只是越陷越深、无法自拔,看不清前路。回头一看,过去留下的足迹也全都不见了。” 徐祯国点点头,在调查李连波和张云浩的失踪案时,他也有着类似的感觉。 这时,从院子里走出一名带着口罩的年轻警察,他走到蔡学成身边站住,却看着徐祯国三人迟迟不语。 蔡学成见状,随即说道:“这三位是右江市的警察,也是来调查案件的,不用回避,直接说吧。” 年轻警察于是才放心地汇报道:“死者二人的情况已经基本确认。男性死者叫曲文忠,五十九岁,清源村人。女性死者叫隋淑芬,五十四岁,清源村人,系男性死者配偶。二人尸表无明显外伤,尸斑呈暗红色,指压不退,尸僵已经消退,眼白浑浊,腹部静脉隐约可见暗绿色液体。” “结论呢?”蔡学成问道。 第047章 剧毒物质 “是氢化物。” “氰化物?这种剧毒物质是能溶于水的,且会与水发生反应,如果投入酒中不立即服下,很快就会被人察觉。凶手是如何做到让曲文忠夫妇服下氰化物的呢?”听过法医的汇报更加深了蔡学成的担忧。 何礼虽然没有见过氰化物,但他知道这是一种反应最快最剧烈的有毒物质,非常低的剂量就可以致人快速死亡,绝无生还的可能。 古代后宫妃子自杀时吞食的苦杏仁中,就含有这种微量的剧毒物质。 可是氰化物应该很难弄到手,为什么凶手不使用农药或者灭鼠灵呢? 徐祯国将手中的塑料袋举起来说道:“这是我们在院子里发现的塑料袋,起先不知道里面的白色粉末是什么,现在大概清楚了。这里也许就有你们想要找的剧毒物质,你们可以拿去化验一下。” 何礼忍不住问道:“氰化物作为一种剧毒物质,得通过一定特殊渠道才可以购买到吧?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这个线索找到真凶呢?” 徐祯国摇摇头,当得知投毒的药物是氰化物时,他就意识到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徐祯国看着似乎早已知晓答案的蔡学成只说出了两个字:“金矿。” 蔡学成沮丧地合了一下眼,作为方山县人,他对这种剧毒物质再熟悉不过了。 蔡学成说道:“氰化物在大部分地区都是禁止买卖的有毒物质,是被严格管制的,普通人基本无法购买到。” “那凶手不是很容易就能抓到吗?” “可是在清源村,有几种氰化物并不罕见。” 何礼挠着头问道:“哪些氰化物?” “氰化钾或者是氰化钠,它们都是用于湿法冶金的重要原料之一。以前私设小金矿时,不少矿主通过非法渠道获得了这种剧毒的工业化学原料,直到现在还可以在清源村周边一些废弃的小金矿里找到这种物质。有的呈颗粒状,有的呈粉末状。” 通过查找剧毒物质的来源确定凶手的方法,看来是要搁浅了。 何礼正要问凶手为什么不用农药杀人,却想起农药中是含有催吐剂的,一般人根本喝不下去。 如果真提了出来,一定会显得自己非常业余。 于是何礼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首先可以确认这起命案是熟人作案。”蔡学成将塑料袋递给法医后说道,“凶手可能与死者有血缘关系或者是非常亲近的挚友,而且懂得使用氰化物投毒。我们可以通过死者关系人的不在场证明来判断谁是凶手,不过看来这起案件与清源金矿的命案没有太大关联。徐哥,你是怎么认为的?” 徐祯国慢慢走进院子里,熟人作案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可是曲文忠夫妇的“熟人”都会是谁呢? 蔡学成也跟着走进院子,他找到杨昌林问道:“杨书记,咱们村委会对曲文忠夫妇的家庭情况了解得多吗?” “曲文忠家的情况比较特殊,是我们村委会的重点工作对象,所以对曲文忠的家庭情况我记得比较清楚。” “您能详细地介绍一下吗?” “可以。”杨昌林抬起头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曲文忠的父亲叫曲卫国,曲卫国夫妇二人现在早已因病去世。曲卫国有三个儿子,老大曲文孝,老二曲文忠,老三曲文德。其中老大曲文孝丧偶后被儿子接到北京生活,偶尔会回来看望曲文忠。老三曲文德年轻时去援疆,之后便定居于新疆石河子市,最近一次回家探亲是在四年前,那时曲亚楠还没有离家出走。曲文忠媳妇隋淑芬的娘家在清源村九组,逢年过节亲戚之间都会互相串门拜访,不过平时并不经常走动。” 杨昌林点燃一支香烟后继续说道:“曲文忠夫妇育有一女叫曲亚楠,今年应该有三十多岁,曲亚楠年轻时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是众多男青年爱慕的对象,可是曲亚楠十七岁时便早早与李东结婚。李东小时候家境殷实,不过他的父亲早已下落不明,母亲也罹患恶疾病亡很久,李东是由外公外婆抚养长大。此人顽劣不堪,偷拐抢骗无一不做,婚后经常虐待殴打曲亚楠,在村子里的评价非常差。二人结婚后,同年育有一子李连波,今年应该上高中了吧,李连波的情况我并不是太了解。不过这三人目前都不在清源村。” 蔡学成背着手听着杨昌林书记的介绍。他觉得从熟人作案这个方向考虑,凶手应该就是在这些人之中。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破案,从这起投毒杀人案中抽身出来,才能把更多精力放在清源金矿的专案身上。 待到杨昌林介绍完毕,徐祯国又问道:“杨书记,曲文忠夫妇和村子里哪户人家关系比好?” 杨昌林抬起头思索了一会回答道:“曲文忠夫妇因为曲亚楠和李东的婚姻问题,与村里人的关系都较为疏远,唯一一个关系比较好的邻居就是老赵家了。” “老赵家?” “老赵名叫赵贵,今年都快九十岁了,他是军人出身,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中都立过军功,本人在村子里很有威望。他们家就住在曲文忠家的对面,之前我们在门口见到的老太太就是赵贵的老伴,名叫付艳芳。” 蔡学成摩挲着下巴问道:“曲文忠夫妇与其他村民关系都很疏远,为何唯独与赵贵家关系好呢?” “赵贵和曲文忠的父亲曲卫国是拜把兄弟,赵贵是曲卫国的大哥,他视曲文忠如同自己的亲儿子,所以两家关系一直很好。” 蔡学成偷瞄了一眼院门外,他带领手下赶到命案现场后,村子里的人逐渐向此处聚集,人数越来越多,负责警戒的同志不得已都拉起了警戒带来维持秩序。 这一行为虽然起到了保护现场维持秩序的作用,但反而更增加了村民的好奇心,大伙都在议论纷纷,很多人都已经猜到曲文忠家发生了命案。 蔡学成心生不快,等会抬出尸体的时候恐怕又会引起不小的骚乱。 而在人群中,他发现一名满头银发却精神焕发的耄耋老人正焦急地向院子里张望。 恐怕此人就是杨昌林所说的赵贵老人家了。 第048章 路程问题 院子外的围观群众不断增多,蔡学成从院子里向外看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 他转向杨昌林说道:“外面已经这么多人,我们得尽快勘查完现场,然后马上安排人手对这些和曲文忠夫妇有关的人逐个进行排查。” 杨昌林只是点了点头,遇到这种情况除了听警察的话,他也不清楚还能做些什么。 蔡学成本想召集大伙再次做工作部署,可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事情似的,转而又对徐祯国三人问道:“你们不是正在调查李连波的失踪案和那个张雷的命案吗,他们的关系人调查了没有?这些人和这起投毒命案有什么关联?他们是否有作案动机和不在场证明呢?” 林威在一旁回答道:“李连波的失踪案,我们先后找过曲亚楠、张雷和李东,其中张雷已于前天上午遇害,新城区分局正在调查此案,目前的调查情况暂时还不清楚。剩余三人中,李连波于七月二日失踪至今下落不明;曲亚楠在案发当天一直在右江市,她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李东则在右江市的竹石县打工,前天上午我们还到竹石县找过他,当天中午我们接到张雷被害的消息后,才离开的。” 蔡学成仍作思索状说道:“现在的问题是,张雷的命案与现在发生的投毒案是同一凶手所为,还是毫无关系的个案呢?” “根据曲文忠夫妇的死亡时间,同一凶手的概率似乎比较低。”徐祯国很快给出了结论。 听到徐祯国这么说,蔡学成的心里颇为失望。他本想将案件串并给右江市的公安处理。可如果投毒案是个案,破案的重任又会落在他的肩头上。 何礼却问道:“两起命案为什么不可能是同一人作案?” 何礼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徐祯国深知这一点。 “张雷是上午十点三十分死亡,而根据法医的描述,曲文忠夫妇的死亡时间是下午两点三十分至三点三十分之间,两起命案的时间间隔最长才五个小时。可咱们光是从右江市到清源村就用了五个多小时的时间。” “这能说明什么?”何礼继续问道。 “这说明凶手先是在右江市将张雷杀害,再到清源村毒杀曲文忠夫妇二人,在时间上是根本无法做到的。” 众人惊讶之时,何礼却不以为然。 历经几日的侦查工作,何礼逐渐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推理思维,并不是一味将徐祯国的推理视为不可辩驳的真理。 何礼反驳道:“我们虽然从右江市到清源村用了五个多小时的时间,但是一路上我们都是在分析案情,林威开车也不是始终在公路上全速行驶。是这样吧?” 林威一想,确实如何礼所说的那样,他在高速公路上的车速不到一百公里每小时,下高速公路以后的车速也只有五十至六十公里每小时,都没有达到限速标准。 接着何礼又拿出手机,打开手机的导航地图:“我刚才使用手机地图模拟了右江市到清源村的路线,林威行驶的这条路线是距离最近用时最短的。在这条路线中,右江市到龙源市之间的高速公路里程为二百四十公里,龙源市到方山县的国道里程为一百公里,方山县到清源村的省道里程为四十公里。如果按照限速标准,高速公路以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的速度行驶,用时为两个小时;国道和省道以每小时六十公里的速度行驶,用时约为两小时二十分钟。几段时间相加,用时只有四小时二十分钟。” “可是我们还走了二十分钟的山路啊?”林威说道。 “如果凶手是位守法公民,他自然没有充足的时间去杀人。”何礼转而又解释道,“可是凶手是去杀人啊!他是个杀人犯,怎么可能让他限速他就限速呢?如果他高速公路开到每小时一百八十公里,公路也开到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在四个小时甚至是三个小时内开到清源村都不是问题。” 何礼说完,林威也觉得有些在理,可是…… “可是在高速公路上超速行驶,是会被摄像头拍下来的。”蔡学成直截了当地说,“何警官如果推理正确的话,我们只要调取高速公路上的监控就可以锁定凶手了。” “身背两起命案三条人命的凶手,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吗?”林威觉得案情不会如此简单。 “凶手完全可以套用假车牌或者不悬挂车牌,如此就可以规避超速行驶时被拍下来的风险。” “可是曲文忠夫妇的关系人里,只有曲亚楠在右江市,而曲亚楠前天全天都在右江市,她是不可能到清源村杀人的!”林威仍在争辩道。 “如果凶手另有其人呢?” “右江市除了曲亚楠,还能有谁?” 何礼沉声说道:“还有李连波或者张云浩啊。” 林威被何礼这话噎得够呛,他之前确实没有将这二人视为是杀人凶手。 一个原因是二人至今下落不明,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二人的年龄严格意义上说还未满十八岁,连续杀害三人,似乎不太可能。 “他们会开车吗?就是会开车,那他们有车吗?”林威还是无法相信这两人可能是投毒案件的杀人凶手。 “林威,你们先不要急着否认。” 比起林威,这次却是何礼先安静了下来。 “凶手之所以是凶手,就是因为他的某些行为是我们常人所无法预料到的。如果凶手按部就班地在我们预想的情况下作案,那么他或许就不会杀人了。我认为,至少在目前的证据下,急于将右江市的嫌疑人排除在外是非常不妥当的。” 二人争论之下,徐祯国终于开口:“何礼说的没错,是我欠考虑了。” 林威见自己的老领导也承认了过失,自己也不好再做争辩。 何礼这次在与徐祯国、林威的争论中大获全胜,心中自信心爆棚,可是仍有一事他尚且不明。 “蔡大队,我想问下,既然曲文忠夫妇的死亡时间是下午两点到三点之间,可是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他们还要做饭呢?” 蔡学成连忙解释道:“这个我忘记说了,你们右江市内的人可能不大清楚,不但是清源村,周边多数村庄的生活习惯都是每日只吃两顿饭。” “两顿饭?” “是的。”蔡学成点点头,“农村可不像城市那样需要朝八晚五的生活。” 第049章 作案动机 “上午十点左右吃晌午饭,下午三点左右再吃一顿下午饭,一天只吃两顿饭。”蔡学成伸出食指和中指,“村子里的作息时间都比较早,日头西落后大概晚上七八点,就已经有人入睡了。” 自小生活在城里的何礼,确实没听说过这种生活习惯。 蔡学成解释完,看着凌乱的院子叹了口气:“现场勘查完毕后,我们会将两具死者的尸体抬走,争得家属同意后再进行解剖,命案现场则会拉上警戒带和封条进行封锁,至于案件的调查工作我已经联系属地派出所着手进行。右江市那面我们暂时可能去不了,这方面还得多拜托你们了。你们也知道,同时调查两起命案,压力实在太大了。” 作为曾经的刑侦大队长,徐祯国清楚蔡学成目前顶着怎样的破案压力,蔡学成对破案的迫切程度是其他人所无法比拟的。 徐祯国给指挥中心的李政军打去了电话,简单讲述了清源村投毒命案的情况,以及此案和失踪案的关联。 李政军知晓此案后二话没说,马上安排人手开始调取七月十日上午十点至下午三点高速公路的影像视频。 挂掉电话后,徐祯国说道:“目前我们仍在积极查找李连波和张云浩二人,只是现在没有很好的线索,两个孩子还是失联状态。曲文忠夫妇的女儿曲亚楠,杨书记应该已经联系过了吧?” 杨昌林点点头,他称已经跟曲亚楠通过电话,同时也跟其他人要了李东手机号码,但是李东的手机却迟迟无法接通。 “曲亚楠知道她父母被杀后有什么反应?”徐祯国问道。 “我告诉曲亚楠她父母被害的消息后,她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就说了一句会马上赶过来,除此之外再没有说什么了。不过她的声音非常的微弱,感觉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受到打击那是自然的了,何礼心想,李连波失踪和张雷被杀对曲亚楠而言已经是毁灭性的打击,再加上曲文忠夫妇被害,曲亚楠的至亲几乎全部都以非正常的方式告别了这个世界…… “不对!”何礼像是忽然开窍一样叫出了声。 徐祯国几人疑惑地看着发出惊叫的何礼,何礼也适时地转身过来神秘地说道:“我知道凶手的杀人动机了!” “什么?”众人齐声问道。 “没错,凶手的杀人动机我已经知道了。”何礼再次确认道,“凶手的目标实际是曲亚楠!” “什么!”众人难以置信地低声惊呼道。 “凶手先后杀掉张雷、曲文忠和隋淑芬,甚至有可能李连波和张云浩也是凶手杀的。而凶手就是想通过杀掉曲亚楠最亲近的人,来达到从身体和心灵上折磨摧残曲亚楠的目的,让其万劫不复永不翻身!” 一阵微风吹过,村子里的槐树叶子纷纷落下。 听到何礼的说辞后,众人的神情皆是错愕不已。 何礼声称凶手已经杀害了五人,其目的竟然只是为了从精神上折磨曲亚楠。 脑洞也太大了吧。 “凶手的动机若真是如此,他为何不更直接了当一点呢?”林威问道。 “或许这才是凶手的阴损高明之处,他如此费心劳神,千方百计地谋害他人,就是要让曲亚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何礼拍了下手掌,用极为肯定的语气回答道。 蔡学成在听过这几人的交谈后,对先前的两起案件也有了大致的了解,他说道:“我想提示各位,如果何礼说的动机是正确的,那么李东或许就是那个真凶,他对曲亚楠有着几乎与生俱来的憎恨。不过我认为,最应该排除掉嫌疑的人也是李东。” 何礼听到蔡学成的话大惑不解,他提出的杀人动机的确是想直指李东就是元凶。可他还没有来得及明说,怎么到了蔡学成嘴里,李东却成为最先被排除掉的那个人了? “幸存者偏差。” 何礼说出凶手的杀人动机后徐祯国一直沉默着,直到此时终于开口说话。 “何礼,你设定好的前提是三起案件中的五个人全部被害,李东恰好是目前我们已知的和曲亚楠有直系关系的唯一幸存者。而且李东曾长期对曲亚楠殴打虐待,目前的生活状态也极为悲惨,可能有潜在的反社会人格,与你所谓的五名死者的性格也相差甚远,于是你基于以上理由提出了凶手的杀人动机。” “诚然李东可能存在着你所谓的杀人动机,可是你不要忘了,李东是需要曲亚楠来接济他的,而曲亚楠的钱正是来自于张雷。李东将张雷杀害就是断了他自己的财路,这对李东而言百害而无一利。他跟晁文龙一样,都不可能是杀害张雷的凶手。而且张雷被杀的时候,我们不正在对李东进行询问吗?” 何礼反驳道:“李东杀了两个孩子和曲文忠夫妇,张雷的死显然是个意外。我之前不是说了嘛,张雷是被劫杀的。” 徐祯国摇摇头:“你也不能因为李东是关系人中唯二剩下的幸存者,就武断地判断他是凶手。” 何礼挠了挠头:“这么说,你认为我提出的杀人动机是错误的吗?” “我觉得你提出的杀人动机或许有可能,但是李东确实应该首先被排除掉。如果凶手真是怀着你所谓的这种动机杀人,那他很有可能是有极端分裂人格的。可是李东虽然偏执、狂躁,但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分裂人格。” 徐祯国盯着何礼又补充道:“何况李东现在也是失联状态。” 徐祯国说罢,只有蔡学成在一旁频频点头,其他人都是一副懵圈的表情。 案件分析已经上升到了对人格的分析,这种推理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不过在徐祯国眼中,何礼这几天已近有了长足的进步,已经不是那个在一旁插科打诨的小孩子了,说的话也越来越有逻辑。 何礼的神情颇为失落:“老徐,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呢?” 徐祯国脱口而出一个字:“等。” “等谁?” 徐祯国又说出三个字:“曲亚楠。” “为什么要等她呢?” “不为什么,我只是想见见她。就像你说的,这个女人的命运实在太过悲惨了。” 徐祯国嘴上这么说道,心中却满是疑问。 这个叫曲亚楠的女人仿佛天生就携带着某种基因,只要接近她的人都会以悲剧收场。 争论过后,几人开始商议接下来的工作。 蔡学成指挥勘查的民警进行收尾工作,杨昌林则继续找村民想办法与李东取得联系,林威和何礼根据徐祯国的安排跑到对面的赵贵老人家走访调查,徐祯国则留在了曲文忠的院子里。 徐祯国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单独再确认一次。 第050章 走访调查 何礼和林威走出曲文忠家的院子,翻过之前拉好的警戒带。 他们二人尽量装作轻松的模样,在围观村民的注视下走到了赵贵家的院子前。 看着两人直挺挺的背影,沉默的人群又开始变得骚动起来,大伙都在激烈地讨论着二人的身份。 “他俩是谁啊,怎么以前没见过?” “听说是省厅下来的破案专家啊!” “专家这么年轻?” “人家肯定高材生!” “喂!我刚才爬到树上,见到曲文忠和隋淑芬被蒙上白布了!” “天啊!他俩真死了?”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我就说红颜祸水,你们瞧瞧曲亚楠那个小贱人往咱们组带回了一个什么狗东西!” “真他娘的晦气!该死的人不死!” 赵贵在人群中无奈地摇着头,他转过身,却看见何礼和林威站定在了他老伴付艳芳的身旁。 何礼走到付艳芳面前,贴在她耳边说道:“大娘,这是您家吗?” 付艳芳默默地点点头。 “那您认识曲文忠吗?” 付艳芳没有说话,她眼睛盯着曲文忠家的院子,抬起的手微微发颤指着对方的院门,嘴里像是含着什么东西,只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何礼挠挠头纠结地看着老人,她似乎已经丧失了发声的功能。 他心想,为什么徐祯国总给他安排这种艰巨的任务。 “你们不要问她了!” 何礼和林威身后传来一阵铿锵有力的呼喊。 何礼回过头,只见一名白发老者站在二人身后。 虽然老人的背弯曲得十分厉害,可仍旧在努力将腰板挺直,他的脸庞沉着而冷峻,眼睛不大却藏锋卧锐。 依杨昌林所说,这位有着军人风姿的老人应该就是赵贵了。 “您是赵贵赵大爷吧?”林威问道。 赵贵微微点了下头,他看到村民正在向他们家聚集,于是建议何礼和林威还是到家中谈话较为方便。 “那您老伴呢?”何礼纠结地问道。 何礼担心留付艳芳在屋外,其他人会惊扰到老人家。 赵贵只是摆了摆手:“大家都知道我老伴耳朵已经聋了,不会问她的,她喜欢晒太阳,就让她在外面晒着吧。” 何礼和林威跟在赵贵身后进入灰砖砌成的平房里,赵贵待二人进入后便将房门锁上,防止有其他人进屋打扰。 何礼抬起头发现赵贵所住的房子好像是刚装修过不久,墙上的大白还是干干净净的,窗户也换成了塑钢的推拉窗,只是窗户外面还有好事的村民趴在窗户边上向内围观张望。 赵贵见到此景,只好将二人引入卧室。 何礼走进卧室,发现卧室里的家具和摆设则陈旧了许多,用涂料粉刷的深红色家具堆放在各处让人觉得无比压抑。 何礼转过头,又看到一侧墙上挂着几代领导人的画像,而另一侧墙上则贴满了赵贵的军功章和各类奖状。 墙面下方的旧式五斗橱上有两张照片,一张是赵贵和付艳芳年轻时的结婚照,另一张则应该是最近才拍摄的全家福。 林威照例亮出警官证问道:“大爷,我们是右江市的警察,请问您是叫赵贵吗?” 赵贵听到是右江市来的警察,对面前的两位年轻人多了不少好感,他双手支在拐杖上点了点头。 “您多大年纪了啊?” “我今年八十九岁了。”赵贵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林威指着墙上的军功章问道:“这些军功章都是您的吗?” “当然了!这些都是我和战友们经历九死一生后才立下的战功啊!”提到军功章,老人的脸色继而又好转了些。 “可是您的名字……”何礼本想说赵贵的名字有些土气,好歹是到嘴边停了下来。 赵贵笑了笑,他说自己本来是个无名无姓的孤儿,被地主家收养后才有了赵贵这个名字。 后来红军打倒地主,他也翻身做了主人,就想让更多和他一样的贫农过上好日子,于是就自告奋勇入了伍。 赵贵参军时刚过十四岁,一九四一年被编进新四军第七师,解放战争时期改为解放军第四野战军,抗美援朝时期正式成为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一员。 赵贵从军多年,足迹踏遍淮河以北的所有省份。他虽然没有逐个讲述每个军功章背后的故事,也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讲,可是单单讲述他从军的经历,就已经让何礼和林威深深体会到了老人家一生不平凡的军人生涯。 何礼拿起赵贵和付艳芳已经发黄的黑白结婚照问道:“赵大爷,您是什么时候结婚的啊?” “退伍下来之后不久就结婚了。” “您有一儿一女是吗?”何礼看着全家福又问道。 “是啊,老大是女娃叫赵德双,现在在北京工作;老二是男娃叫赵德全,现在就在你们右江市。他俩也都六十多岁,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了。”赵贵虽然已年近九十,可记记忆力却没有丝毫减退。 “儿女双全啊!”林威听着两人的名字感叹道。 何礼的心中却起了一丝波澜。 赵贵的笑声在空气中戛然而止,他阴沉着脸问道:“文忠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何礼看着林威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总是缺少变通。 林威倒是老实回答道:“曲文忠和他媳妇隋淑芬都在家中不幸遇害了。” 赵贵听到这个消息深深叹了一口气,眼眶变得越来越湿润,不过他的情绪没有过分激动,似乎早就料到了此事早晚都会发生。 赵贵方才在曲文忠家门前就预感到会是这种结果,可是当从警察口中确认这个消息后,他心里提着的石头落下来的同时,却重重地砸在了胸口上。 “赵大爷……”何礼看到赵贵满脸悲伤,只得轻声问道,“事已至此您也不要太难过,像这种事情谁都无法提前预料到的。” 赵贵用拐杖狠狠敲打着地面:“唉……早就预料到了哇,只是没想到这人祸会来得这么早!”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林威试探性地问道。 可赵贵却完全没有听到林威的提问,他站在地上捶胸顿足,连连发出悲鸣:“卫国老弟,我对不住你啊!我对不住你啊!” 何礼和林威静静地看着已经泣不成声的赵贵,除了指望他自己恢复冷静,他们二人也确实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