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皇宫刺客 大红的围墙一直延伸出去几百米,围墙之内宫阙林立,鳞次栉比,屋顶青瓦被刚升出的红日照耀,正中一座最高大的宫殿此时大门敞开,高悬着一幅不知什么材料雕刻的匾额,其上写着“明光殿”三个鎏金大字,一个个身穿名贵朝服的人物鱼贯而入,并无交头接耳,都是刚刚正过衣襟,一派严肃虔诚模样。大殿之内,极尽繁华,又无庸俗气派,几根雕着盘龙的柱子将整个大殿撑了起来,从内看去竟是无比宽阔。 大殿最前端有一个层层而上的阶梯,最上方有一个黄金铸就的龙椅,一人身穿金黄龙袍从侧面的阶梯上到顶端,待此人落座,大殿之内众人齐齐甩了两下袖子,拜伏呼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椅之上,皇帝面色平静,威严嗓音响起:“众卿平身。”待得众位大臣起身后,一位站在皇帝身侧的宦官尖细的嗓音响起:“有本启奏,无事退朝。”之后几位官职各不相同的大人都站出跪拜行列,以严肃周正的音调和面容奏请各自事务。 就快过了每天基本固定的早朝时间时,一位穿着正二品文官朝服的中年男子走出队列,以庄严的口吻开口道:“陛下,臣有本奏。”说完,深深行了一礼,继续说道:“皇长子已经九岁,朝廷内外都认为应册立为太子,请陛下早做决议。” 这国本之争是几乎是每个朝代帝王都要遇到的事情,如今皇帝膝下五子,而由于那位温良恭谦的珍妃的缘故,皇帝独独最爱三皇子,以往众臣也多有隐晦提及,但都被皇帝巧妙地以打拳方式处理掉。 就在此时,一位身穿大红袍子的宦官从门外慌张跑了进来,猛然跪在地上,已顾不得腿上的疼痛,他颤抖着说道:“陛下,三皇子...三皇子被人掳走了。”大殿之内尽皆哗然。皇帝顾不得失仪,猛然站起身,大声说道:“什么,朕的楷儿,快派人去追呀。” 三皇子赵楷已经八岁,是皇帝最疼爱的儿子,没有之一,其母珍贵妃性情柔顺,礼仪得体,深受皇帝喜爱。今天贵妃领着活泼好动的赵楷在御花园散步,于花丛中突然出现一位黑衣人,周边竟然没有金甲护卫上前保护,身边的女官和太监拼了命的护住贵妃与皇子,没想到那黑衣人并不伤人,只是施展了一段诡异的步伐,竟然绕到众人身后,掳走了赵楷。 之后禁军齐出,不乏有武功和轻功出众的大内高手夹杂其中,但是每次黑衣人都是巧妙地杀出重围,古怪的是并未让怀中的赵楷受伤分毫。 大红围墙已经出现在赵楷的视野之中,出了这个围墙便是进入了内城,虽然已有甲士堵截,但是如果让这黑衣人突出重围,凭借此人身手,于市井繁华的京城之内又该如何寻找。 就在此时,一个身披铁甲,腰间佩刀的武将从围墙之外的甲士中冲出,高喊:“有多股贼人杀向内城。”顿时,十多骑同样蒙面黑衣的贼人冲入阵中胡乱砍杀,禁卫军阵型大乱。 站在围墙之上的黑衣高手望着这一幕,嘴角翘起,满是戏谑。 冲出重围已经隐藏入外城之中的黑衣人揭掉面纱,放下怀里的赵楷,饶有兴趣地审视着这个孩子。再次感受到双脚触及地面的赵楷退后几步,紧紧盯着面前摘掉面纱面目清秀的男子,眼里满是戒备。 那黑衣男子正要说些什么,猛然之间,抬头望向侧面飞来的一只普通到极点的黄雀,赵楷顺着视线望去,只见那黄雀停在两人头顶屋檐之上,极小的眼睛竟然十分人性化的看着赵楷,仿佛在审视着这位深受皇帝喜爱的三皇子。 赵楷被盯得背脊发凉,又退后几步,就在此时,更加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怪异黄雀张开嘴巴,竟是口吐人言,扭头对黑衣男子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此子身负大气运,不可杀,将他送去龙窑州,天地之间自有造化等着他。” 天色渐暗,已是黄昏,皇帝坐在御书房之中,年近四十正值壮年的他却如缓缓落下的昏黄日头尽显迟暮悲伤,一位身着素雅衣裙的美妙女子正与他坐在一起,正低着头掩面小声哭泣。 一位身着锦衣,腰间佩刀的武人快步走近御书房,走到门口对一位值班的宦官施了一礼,本来需要寒暄客套几句的两人现今沉默无言,宦官转身快步而又小心的走到书桌之前通报,那诡异的步伐看起来十分滑稽,很快,那位锦衣武人便被召进。 武人施了一礼后重重跪下,用粗粝的嗓音说道:“卑职无能,如今全城戒严,京城步卒基本都调派出去,还有许多大内高手与擅长查案的官吏夹杂其中,但还是毫无进展,未能找到黑衣刺客与三皇子的落脚之处。” 皇帝抬起头,望向这个自己极其信任的武将,厉声说道:“连你都束手无策,看来朕的皇宫真是养了一群废物,明天之前若还不能找到朕的楷儿,就别怪朕不念旧情。”那素雅女子更是剧烈抽泣起来,皇帝拍着她的背脊小声安抚。 那位锦衣武将依旧趴在地上,继续说道:“陛下,此事多有蹊跷,且不说刺客以何种方式潜入宫中,就说在我们已经堵住刺客去路之时,那些看似是刺客帮手的武人还有贾晨都尉的横空出世令阵型大乱”说到这里,他小心抬起头,望了一眼坐在书桌之后的皇帝,并未继续说下去。 贾晨年仅三十就任京畿北营都尉,官场攀升迅速,毫无疑问是有贵人相助,他早年是如今皇后娘娘的贴身护从,这些年的官帽子越来越大当然是皇后的暗中扶持,这是人尽皆知的事。至于皇帝知晓此事却放任不管,只是念着自己与皇后与其身后家族的香火情。 而如今,贾晨却掺合到这件事上,皇帝猛然抬头,蓦然说道:“难道是” 那锦衣武者头埋得更深,皇帝脸上浮现浓重怒意,压抑着语气,继续说道:“杨虎臣,朕准许你率锦衣卫全权处理此事,必要时可以入后宫搜查,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杨虎臣磕头一拜,重重说道:“是。” 外城之中,一处高大酒楼的屋檐之上,有一大一小坐在其上,那个看起来很小的孩子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眼睛发红,眼神中带着些许恐惧和明显的警惕,但还是时不时地盯着那成年男子手中的油饼,孩子又吞了吞口水,但还是没有开口索要。 那位男子显然发觉了孩子的眼神,他心里越发觉得好笑,但是并不看小孩子一眼,反而更加大口吞咽油饼。 又过了好一会,男子手里的大饼已经快要吃完了,孩子终于开口说道:“你是谁,你要带我去哪?” 成年男子停下吃饼的动作,只是嘴里还在继续咀嚼,他模糊地开口说道:“我呀,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侠,嫉恶如仇,死在我手上的人,可都是大奸大恶之辈,给你了说你也不懂。” 他撇了孩子一眼,扳了扳手指,双手摊开,展示了一个数字给孩子,“有二十八个了吧”他挠了挠头,继续说道:“记不太清了,差不多就是这个数。” 孩子听了这话撇了撇嘴,开口说道:“什么大侠,是大侠还会来皇宫大内将我掳走,我看也就是个武功还不错的强盗。” 成年男子也不气恼,不还夸了自己武功不错嘛,那可是皇帝最疼爱的三皇子,是个大人物了。 他继续说道:“至于为什么来皇宫干这种事,还不是欠了一个老头人情,要不然我会来趟这趟混水,这次办完事也算还清了。”他并未有什么言语之中的隐瞒,一来是因为他就是那种大大咧咧的豪爽性情,二来是对这个平日养尊处优第一次出宫的孩子没什么戒心。 孩子心里腹诽,那你倒是把我给放了呀,人情也还完了,还是个惩凶除恶的大侠。但是他听到了古怪麻雀的话,知道无法逃脱,只是神情有些讥讽,明显的不屑。 成年男子看到了孩子的表情,没什么愤怒,反而有些发自内心的亲近,这个小鬼倒是古灵精怪。他从怀中又掏出一张饼,递给了孩子。 他心中叹道:龙窑州啊,那可不是大奉王朝境内,而是位于大奉南北对峙的敌国大楚。至于那古怪麻雀,他也不是很了解,只是知道那是老人所在宗门的一位位置极高的长老,甚至比老人还高一级。 至于那座宗门近年来更是高手频出,实力雄厚,似乎存在已经几百年,乃至有好事者说这座宗门如果高手尽出,倾一宗之力可以与一些小国抗衡,也有可能是完全压制。 想到这些,男子又自嘲想着,自己这个小人物真是小到家了呀,这些年漂泊在外,所见江湖还是太窄。 第二章 怪侠杨逍 第二天清晨,黑衣刺客已经身着青衫,背后负剑,而赵楷也是被硬拉着换下了显眼的尊贵衣物,换上了简单的朴素衣物。 日头已经缓缓升起,春日暖阳照得人身体舒泰,却缓解不了心头的压力,街上行人稀少,昨夜京城军队齐出,彻夜排查,各家各户都有甲士进出,连诸多有靠山的酒楼、赌馆还有青楼都是在甲士包围下无人进出,至于许多停留在里面的人,都是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军爷没抓到刺客就将自己抓去抵罪。 搜查仍在继续就意味着刺客还未落网,很多小老百姓都在猜想能让军队这么大动作的搜查,肯定是一伙在江湖上为非作歹的强盗,可能就是在江南盘踞着的黑角寨贼人,也有人猜测可能是哪位身居高位的官老爷或者武将犯了罪连夜逃脱,更有人大胆地说是敌国大楚有刺客入京刺杀皇帝,失败后逃出重围。 众说纷纭,而能在庙堂上有一席之地的官员都知道内幕,今天一个个都小心谨慎,面露悲切地上了朝,仿佛是自己家里死了亲人。 时隔一天,明光殿内气氛却已大不相同,皇帝坐在高位之上,面有怒容,暂时竟无大臣敢站出来与皇帝奏对政事,之后仅是几位老成持重的大臣出来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之后便退朝了。 御书房内,杨虎臣站在桌前,抱拳说道:“陛下,有几人招了。照他们所说正是皇后授意。”他一直低着头,哪怕说完了事情也并未抬头,毕竟这事关皇帝家事,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风轻云淡。 皇帝压抑着心情,昨天的那位女子不在身边,他独自坐在椅子上,手指用力抓着椅沿,说道:“把皇后请过来。”那种重重压抑的语气令杨虎臣胆寒,之后一位在门口的太监快速跑去后宫。 不一会,皇后来了,那是一位仅看面容便已尊贵至极的女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加身。但是走入书房的她并未言语,只是重重跪地,平静说道:“陛下,此事定是有人陷害。臣妾虽与珍妃不合,但并无害人之心啊。” 皇帝显然并不相信,他站起身,重重说道:“贱人,还不承认,贾晨与那数位冲阵贼人已经招了,就是你指示的。”皇后怒容道:“贾晨!”之后拜伏在地,痛苦说道:“陛下,臣妾真的未行此事啊。” 就在此时,一位同样锦衣佩刀的武者快步跑进,对皇帝抱拳沉声说道:“陛下,又有贼人出现在城门附近,而且有人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虽然仅仅不到半刻,但想必刺客已带着三皇子出城。” 皇帝将手中紧握的书籍猛然摔到地上,对着皇后狠狠说到:“看你如何狡辩,传我命令,今后皇后无事不得出慈宁宫半步。此外,若有人胆敢求情,一率发配蛮夷之地。” 之后皇帝对着两位锦衣卫统领,正色说道:“张贴三皇子画像,传令京畿道战兵将军,把守关隘,逐个排查,你们也调派锦衣卫出城协助搜查。”两位统领抱拳沉声答应。而皇后只是一直拜伏在地,口中念念有词,模糊听来,像是在一直念着“惠妃”两个字。 后宫,一处花园之内,一位长相妖艳的女子手中拿着一朵艳丽花苞,身边有一位宦官手拿蒲扇缓缓煽动,女子笑了笑,说道:“看来万瑶宗找的人办事效率很高呀。这下看你们还怎么跟我斗。”话语之中有着无形的勾人妩媚。那宦官也笑了笑说道:“这下大皇子定是深受猜疑,父子之间心生嫌隙。我们的二皇子可就板上钉钉地” 还未说完,太监的话便被女子凌厉眼神制止,只见那女子说道:“我说过了,不要将敦儿牵扯进来。”看起来已经年过半百的太监竟然忙掌嘴不停,啪啪啪,待得嘴边红印深重,才放下手,谄媚说道:“是是,奴才记住了。”那女子只是笑了笑,脸上更是狐媚勾人。 日快落西山,又到黄昏,只是今天天边出现了眩目的火烧云。京畿西的姑苏城内,一大一小两人缓步进城,男子身着青衫,面目清秀,而孩子衣着朴素,头上戴着斗笠脸上又有面纱遮容。 那男子抓住孩子的手,拉着前行,像是生怕孩子跑丢,或者是怕孩子不懂事胡说八道被别人听了去。 这两人正是还不知姓名的刺客和身份尊贵的三皇子赵楷。两人在京城等待时机出逃,当然其实只是那刺客在找破绽,赵楷被控制住,实在是自知没有办法逃走也就跟着那刚认识的“大侠”瞎逛,然后就看到城门莫名其妙打开,又有一对黑衣人在城门口大开杀戒,那面目清秀的大侠就带着赵楷风驰电掣,趁乱逃出了。 之后一路行至姑苏城,赵楷也不是没有想办法逃走,只是次次都是那所谓的“大侠”要么是以各种话语打断他的逃跑借口,要么就是任由他瞎跑,只是过段时间就出现在赵楷附近,赵楷这也是没脾气了,近来已经不再想办法逃脱。 那清秀男子开口道:“小鬼,话说你又不认得路,次次瞎跑个啥,我给你指回皇宫的路你又不信。不说了不说了,以后咱俩就相依为命了,至少也带一年才能送你到目的地,你可带听话,要不然可就别埋怨我让你饿肚子或者干粗活了啊。” 赵楷撇了撇嘴,平静说道:“我又不傻,再说了,我看你也不像是这种人。” “哎呦,大爷我还就是这种人了,鉴于你前几天的逃跑表现,以后包裹还有买的各种东西都是你拿了。”说完他把斜挎着的大包裹交给赵楷,只是背后的长剑倒是没有交给那小鬼,毕竟自己的宝剑可是自己的宝贝,除了自己之外谁都碰不得。 赵楷无奈接过那相对八岁的自己还比较重的包裹之后,开口说道:“喂,大侠,你本名叫什么呀,我总不能以后都叫你大侠吧,你不害臊,我还嫌丢人呢。” 男子看着背着大包裹的小小身影,心中偷笑,嘴里大声说道:“我呀,我叫杨逍,说实话平时你叫我杨大侠就行了,我不会那么小心眼的计较的。” 在两人身旁的行人都听到了这话,面露鄙夷的看着杨逍,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杨逍察觉到这一幕,挠了挠头,讪讪然笑了笑。 之后走过这段路,他双手环抱头顶,吊儿郎当地对赵楷说:“他们都不识货,真正的大侠可不就是我这样的,真人不露相嘛。” 赵楷心说,你要是没背那把剑,嘴里再吊个草根,我可能不用哭喊,就只露出难过的表情,就会有人举报说有痞子忽悠绑架我。 赵楷跟着杨逍走到一家客栈前,杨逍拉着赵楷的手迈步进去,赵楷心中疑惑,他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拉着自己进入这规模不小的酒楼,进门之后便有小二快步迎来,对着杨逍抱拳说道:“掌柜在二楼等候。” 赵楷心中更是疑惑,杨逍在赵楷晃神思考时便拉着他向二楼走去。二楼一间门上写着“彩云间”三个字,赵楷刚进入里边便惊讶住了,只见房间里布置的清净淡雅,几只方桌和椅子明显都是上等檀木打造,有从香炉中飘出的袅袅清香萦绕不散,更是难得一见的上等香料,这小小的酒楼里竟有如此雅致房间,让赵楷更惊讶的是,一位美貌绝伦的女子身穿紫裙坐于一张藤椅之上,摇摇晃晃,甚是享受。 就在赵楷欣赏这美人美景时,杨逍已经随意地坐到一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大伤风景的话:“云娘,四十多个春秋都过去了还是这么美丽动人啊。” 云娘并未发怒,只是视线移到了赵楷身上,瞬间赵楷感觉对面女子的视线仿佛可以穿透面纱,再穿透躯体,直至人的内心,他机灵灵的打了个寒颤。赵楷视线之中,貌美女子慈祥地笑了笑,之后转头对林逍说道:“这个孩子挺不错,哪骗来的,跟着你走江湖可惜了。” 骗,赵楷心头一团黑线,这都什么跟什么,好像这云娘也不是啥好人呀。 “瞧你说的,怎么会是骗,这孩子崇敬江湖,跟我求了好几天我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带他出来逛逛。”赵楷听了这话,呵呵了两声,也没说出自己被劫的真相,毕竟对面两人好像是一伙的。 “行了,就算几年不见,以你杨大侠在江湖上的狗屁名声也没人信你的鬼话。说吧,这次来功德房干什么。” 赵楷听这美丽女子的粗话,心中不免错愕,不过毫不违和,这江湖倒是有趣。 杨逍光明正大地说道“要钱呀,这一路走的,还多个人,要点钱不过分吧。”赵楷听了急忙撇过头,表达出这人他不认识的意思。 云娘倒是面色平静“墨家功德房设置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你一个人把功德房当作拿钱的地方。”杨逍略显尴尬的笑了笑,赵楷倒是看的有趣,这人脸皮还真是,厚啊。 “行了,以你的身份和这些年的功劳别开太高的天价就都可以给你。”云娘平静说道。 “就先给个五十两吧,反正没钱了还可以到别处的功德房去要。” 惯犯,绝对是惯犯。赵楷心里嘀咕。 云娘也不啰嗦,叫来了刚进门遇见的小二,拿了五十两银子出来。 刚拿过银子的杨逍接过钱后还是站在那里没动静。 杨逍咧嘴笑了笑,对着云娘说道:“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长途跋涉的,住一晚呗。”云娘刚要开口,杨逍嬉皮笑脸地说道:“没事,咱也不是挑剔的人,给暖床就免了,给间天字号房就行。” 赵楷听了这话,双手抚头,得,没戏了。 云娘怒气冲冲地站起身,幸好这杨大侠脸皮不是浪得虚名,连忙不断求饶,也多亏云娘大度,念着同是墨家人的身份才没有喊上护院,大打出手。只是住房从天字号变成了条件最普通的房间。 第三章 罗网杀手 清晨来临,阳光透过大开的窗户照在两人脸上,赵楷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他望着身边躺着的杨逍,满脸无奈,这位大侠昨天晚上的呼噜震天响啊。望着自己与林逍手上相连系着的绳子,叹了口气,又躺了回去。 日上三竿,杨逍终于从美梦里醒来,他坐起身子,双手就要前伸,想伸一个懒腰,却想起自己右手还与那个小兔崽子同系一根绳,赵楷感受到林逍动作,也是睁开了双眼,再次坐了起来。 “可以解开了吧。”赵楷无奈说道。他心中吐槽,话说看你昨天睡的那么死,我用尽办法就是解不开你特意绑了死结的绳子。我看你今天怎么解,难不成用剑切开。 杨逍并未回答,只是用左手深深揉了揉眼睛,然后就用牙将绳子咬断了。 赵楷满脸错愕地望向杨逍,而杨大侠只是双手捋了捋发丝,就好像是刚刚做了不得了的事故意平淡地揭过。 两人在楼下用过早餐,杨逍没再与云娘打声招呼就出了客栈。赵楷又带上了那副斗笠和面纱,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裹,而他身边的男子还是一身青衫,背负长剑,眉目清秀中又带着满脸的痞气。 对于从未出过皇宫的赵楷来说,这一路行来,虽不过两天,可还是见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新奇事,多是一些市井俗事,比如热闹集市中的商贩与买家一个自卖自夸一个砍价不断,吐沫星子四溅,又比如在一处街巷口有一泼妇骂街,粗俗不堪的话语并未令赵楷心生厌烦,反而觉得别有一番趣味。 至于背着大包裹,纯粹用脚力行走,赵楷除了起初略显不适应外如今倒是越走越顺畅。毕竟深处皇宫,他作为皇子平常除了四书五经先贤典籍陪伴之外,也有专门的老师传授武艺,他们这个年纪多是练些给以后武道打底子的基础架子,倒是锻炼体魄,他也并不偷懒,底子打得不错。 对于行走的路径,赵楷很无奈,他不认路,只能跟着杨逍的方向走,而且毕竟杨逍还拉着他的手。 之后的几日,两人没有遇到什么大事,一路行至作为京畿门户的嘉陵关,倒是见到了一些江湖之中的比武对决,看的赵楷心潮澎湃,不过按照杨逍所说,这几天见到的都只是花架子,华而不实的打斗毫无意义。 这天中午,杨逍执意拉着赵楷继续行走,烈阳当空暴晒,天地之间色彩明亮,仍带着斗笠可以遮阳的赵楷还是感觉到了春季里难见的炽热。 “喂,怎么走这么急,都快晒死了,不能慢点。”赵楷大声埋怨道。 按说平时这杨大侠很好说话的,今日是怎么回事,连午饭都没吃,只是买了大饼,填满水囊,就急匆匆赶路了。赵楷不免心中疑虑又满头黑线。 杨逍并未答话,这不是他一贯的风格。 两人就这样走了一刻钟,到了一处遮阳的树林中,杨逍反而是脚步更快,赵楷用力的甩了甩拉着他的手,疲惫说道:“不行了不行了,歇一会,就歇一会。” 而此时的杨逍面色出奇的严肃,并未看赵楷一眼,反而是在仔细地打量周边环境。赵楷本就古灵精怪,对周围的感觉也是出奇的敏锐,终于是发现了周边环境的不对劲。 按说在这烈阳之下,如今的树林中一定会有虫鸣鸟叫,最不济也应该有风吹拂枝条树叶,给人带来舒爽的清凉。可是奇怪的是,周边的事物都处于一种静止不动的玄妙境地之中,仿佛是有一种无形的气场干扰了树林环境。 只见杨逍突兀地说道:“阁下,出来吧。”赵楷心头猛然一惊,竟然是有人跟随潜行,怪不得今天杨逍行事如此诡异。 赵楷眼中,就在他面前的一颗相对挺拔的杨树之后无声走出一位脸带面甲,气象怪异的男子,他身披黑色紧身衣物,其上绘有绿色的蜘蛛图案,双手各持一枚手刺,武器表面在阳光照耀下并无正常的金属反光,反而呈现诡异的绿色,这令第一次见的此种怪异景象的赵楷感觉不寒而栗。 “罗网地字科杀手,冲我来的?” 对面的杀手用异常冰冷的嗓音开口说道:“墨家首领之一的怪侠杨逍,可不只一个人想要你的命。” 赵楷满头雾水,他从未出过皇宫,更别提江湖上的门派和杀手组织。连墨家都是他跟着杨逍见过云娘之后才大概知道的。至于这罗网地字科杀手,他更是没有实力评估,但还是下意识望向身边如今由劫持者变为守护者的杨逍。 赵楷不知道地字科的凶险,杨逍又怎会不知,罗网组织虽然不如三百年前大秦统一时鼎盛,但还是如今的首等杀手组织,传承百年的天杀地绝,魑魅魍魉八个等级杀手排行更是让人听起来就汗毛倒立。而地字科杀手已经算是杨逍所见江湖中的一等高手了。 此时的杨逍面沉如水,他早已松开拉着赵楷的右手,如果此时有人站在杨逍身后,会惊讶地发现其背后长剑竟然在不断地轻微颤动。他紧紧盯着对面的冷血杀手,背后长剑无人为拔出便慢慢出鞘。猛然之间,杨逍右手横在身前,背后长剑就在其气机牵引之下被紧握在手中。 剑身光亮非凡,阳光照射下有着刺目的反光,仔细看去,其上有古朴纹路。 纯钧剑,又名纯钩剑,天下名剑排行榜第十,自古传承的榜单所载评语:扬其华,如芙蓉始出,观其纹,烂如列星之行,观其光,浑浑如水之溢于塘,观其断,岩岩如琐石,观其才,涣如冰释,此所谓纯钩耶。 握住纯钧剑的杨逍气势不断上涨,练剑之人先不论剑招,剑气也是十分重要,武人的气势更是如此。对面的杀手双臂伸展于两侧,猛然前奔,杨逍并未向前一步,只是身上气势如鲸吞万物,逐渐增强,变得磅礴无匹,气冲斗牛。 就在距离杨逍二十步时,杀手竟然再次猛然提速,双手架刀于身前,做突刺状,眨眼之间,十步,八步,五步,两人就要第一次接触,杨逍猛然向前踏出一步,蓄势已毕,手中纯钧剑横扫而出。 赵楷只听轰的一声,面前劲风吹拂,周边大树随风剧烈摇摆。第一次悍然接触便是如此气势如虹。他这才真正体会到这些天行来杨逍所谓的花架子比武是如何弱不禁风。 那刺客在双方心有灵犀的第一次蓄势一击之后,退后几步,便如鬼影飘荡,不断出现于杨逍周边各个常人根本做不出反应的方位,以手刺诡异刺下,而杨逍也是不停的变换方位,手中长剑被运用得熟练非凡,每次都是正好挡下或者躲过那不按常理出击的诡异手刺。 两人速度之快,以至于观战的赵楷只见到两人招式的残影以及不断发出的金属碰撞声。又一次刺耳的兵器摩擦声后,不同先前,这一次两人都是借助反弹之力向后滑去。转眼之间,两人便拉开数十步距离。 然后同样后退的两人之后的动作却截然不同,黑衣刺客只是平静地站在所退之地,在缓慢的吸气,只是眼睛依然如蛇般盯着敌人。而杨逍竟然在毫无风度的摇晃着手腕,嘴里还大声叫嚷:“不行了不行了,地字科杀手就是厉害。” 高手之间的捉对厮杀,气机流转极为重要,待得一定时候就要换气一次,以保证不会延误之后的打斗以及保证不会气机反扑伤及自身。而此时的杨逍哪里是在刻意的换气,与此相反,反而还大口叫嚷,显然还远未超其承受的换气范围之外。 就在这时,令赵楷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只见杨逍将长剑插在地上,双手向袖管中摸去,仿佛在解开什么东西,之后连对面的冷血杀手都是坐不住了,为之一颤,只见数袋沙包和数张铁片从杨逍袖口滑落在地,之后他又弯腰摸向裤管,不出意外,还是沙包和铁片。 就在赵楷的诧异眼光之中,杨逍右手提起纯钧剑,扭了扭脖子,左手朝杀手勾了勾,以一副极为欠揍的表情说道:“再来。” 大战又起,只是这次的杨逍明显速度和反应都是快了一大截,似乎每次都能率先判断出杀手的进攻路线和出招方式,很快杀手便节节败退,向后退去,而杨逍则是穷追不舍,就杨逍手中长剑快要刺中对手胸膛之时,只见杀手左手手刺悍然前甩,杨逍迫不得已横剑挡下。之后杀手一个后翻,快速后掠,瞬间两人又拉开距离。 杨逍无奈地停下身形,说道:“还真难杀。”之后,横剑变为提剑,再次悍然前冲。 对面杀手只感觉气势压顶,无奈之下,再次以诡异手法甩出唯一的手刺,又从袖口抖出数枚暗器,一并掷出。 前冲的杨逍在空中不断变换身形,巧妙躲过暗器之后,猛地速度再次提升,离杀手只有三步时,纯钧剑前挑而出,噗的一声,长剑刺入杀手胸口,又将其提起,几秒之后,杨逍将长剑横甩,把杀手尸体甩下。赵楷扭过头去,强忍着不适。 杨逍看了一眼赵楷,突然蹲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大声说着:“累死了,累死了。”看的赵楷目瞪口呆。 第四章 大铁锤 在那场刺杀之后就再没有凶险的事情发生了,如今两人早已走出京畿之地,离皇宫越来越远。杨逍对行程并无隐瞒,按照杨逍所说两人要先行至江南,然后入蜀地从边境进入大楚王朝。赵楷听了此事后默然无语,他足够坚强,只是在深夜无人之时默默想起娘亲和父皇,心里便止不住的酸楚沉重。对京城劫持一事,如今已经过去近一个月,他细细思量发现许多蹊跷,这让他十分担心娘亲在宫中的处境。 对于那场刺杀赵楷更是震惊之余,带着许多好奇,“原来这就是江湖”如今几乎成为了他的口头禅。行路之余,他不断的询问杨逍各种江湖门派与豪侠事迹,杨逍除了偶尔的玩笑之外,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楷这才知道墨家除了是一种学术派系之外,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江湖势力,墨家之人由巨子领导,其下又有数位统领,像云娘和林逍都是其中之一。墨家之人恪守墨家学派的传承,行事按照初代巨子的思想执行。而罗网各个杀手体系和杀手排名也是被赵楷问的十分透彻。这几天赵楷有些想要练武的意向,总是向杨逍旁敲侧击的,想要偷师学艺。 “喂,杨逍,你跟那个杀手打的最后一剑叫啥呀,有没有啥响当当的剑招名称。” “啥剑招,就那个上挑一剑啊,那都不算正儿八经的招式,对个地字科杀手用啥剑招。” “得,您厉害”赵楷吐槽后,没再继续问下去。 两人如今身处一座名为和城的小城郭内,三面有青山环绕,城内气氛热闹,各种风气均被一山之隔的江南影响,所以说入得此地便可称已至江南,再过一山,便真的是进入江南烟雨繁华之地了。 江南多美景,有画桥烟柳的西湖,有甲天下的园林,又有园林甲江南的苏州,有古色古香的小镇,更有那数不清的才子佳人点缀于良辰美景之中。赵楷每每在皇宫之中读到描写江南的诗句词章,便会心向往之,如今要去那江南走一走,也算是在哀愁中多了些幸运。 在一家酒肆中两人吃过午饭,未作停歇,往山中行去。如今盛夏已过,但还有暮夏的余热,行走在山林中,清风吹拂,听虫鸣鸟叫,见小溪流水,心旷神怡,赵楷心中的积郁终于是被冲淡了几分。 正在赵楷沉浸在青山绿水的美景之时,他突然发现有一个怪人就坐在几十步外的一棵大树下休息。远远望去,那人面目粗犷,身材高大,虽然坐在树下,还是比赵楷自己高了一头,他袒露胸口,身边放着一把巨型铁锤,看上去极为古怪。 就在赵楷打量那怪人的时候,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缓缓睁开了眼,提起铁锤,站起身朝两人走来。“乖乖,这个高度,这个块头,不会又是啥杀手之类的吧。”赵楷心里暗自吐槽,脚步略向后移。 然而这次杨逍毫无凝重神色,他开口大笑说道:“哈哈哈哈,大铁锤,你怎么在这?” 赵楷松了口气,他如今对杨逍这个绑架犯以及他墨家的同伙并无畏惧和厌恶。 那怪人走近锤了杨逍胸口一下,看见杨逍脚步一个踉跄,之后也哈哈大笑,开口说道: “从附近功德房听说有人请罗网杀手去杀你,之后又听说你要去江南,我正好在附近,就坐在这里等了你几天。” “坐在这里等了几天,看看,这就是江湖,这就是豪侠。”赵楷心中感叹。 大铁锤浑厚的嗓音继续说道:“你还真把咱大奉皇子给拐出来了,平时也没见你拐小娘有这神通。”赵楷与杨逍都是满头黑线。 “你要把他带去哪?”“带到大楚的龙窑州。”顿时大铁锤停下脚步,满脸疑问地望向杨逍。 “还不是欠万瑶宗那老头子一个人情。” “万瑶宗?他们何时开始接这等下三滥的活了。” 杨逍想到那万瑶宗的黄雀所说的话,摇了摇头,说道:“他们胃口不小,怕是所图甚大。”大铁锤看了一眼赵楷,陷入了深思。 赵楷也陷入了思考,这一个月的事情以及与杨逍的磨合,让他有种莫名的感觉,好像他正在陷入一种大势之中,而且是越陷越深。他从起初的警惕戒备变成了如今的只管往前走,坚强的他也只是黑夜静谧中思念亲人,他也想过逃跑,但是京城的蹊跷贼人和刚刚见过的江湖杀手,让他又不敢离开如今成为守护者或者说陪伴者的林逍。 年仅八岁的赵楷有一种超出同龄人的聪慧伶俐,所以他想练武,不管以后自己会不会真的成为大势之中的一颗棋子,不管进入大楚龙窑州之后有多凶险,毫无疑问,快速增强自身然后走一步看一步是唯一的选择。 天色渐暗,按照杨逍所说这才刚刚走至一半路程,毫无疑问,今晚要在山中过夜了。 杨逍与赵楷靠在一棵大树上,大铁锤独自靠在对面的树墩上,三人从包裹中拿出干粮和水囊,慢慢吃了起来。 赵楷啃了一口大饼,如今的他并不挑食,跟着杨逍吃吃喝喝也觉得自在。他顺着一口水咽下了这张大饼,开口说道:“杨逍,你教我练武吧。” 身旁的两人都望向赵楷,杨逍看他面色严肃,并未似平常一样直接开玩笑打趣拒绝。 杨逍面色平静的说道:“练武很吃苦的。” 赵楷平静地开口说道:“我可以的。” 杨逍深深的凝视着赵楷,赵楷感受到他的凌厉目光,对望而去,并无退缩。 杨逍点了点头:“从明天开始我教你一些基础入门的武功。之后能学到什么程度就看你造化了。”赵楷欣喜的点了点头。 杨逍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不当你的师傅,收徒弟很麻烦的,特别是你这样古灵精怪的,可就更麻烦了。”赵楷无话可说,继续埋头吃饼。 二十年后,从大楚再次真正的回到大奉境内的赵楷才知道,原来在那个晚上,杨逍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徒弟了,唯一的徒弟。而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他很后悔当初没有他叫一声师傅。 三人结伴而行,总是杨逍说着笑话,或者吹着牛皮,赵楷就在一旁拆台,大铁锤呢,就安静听着,偶尔发出爽朗笑声,或者听到杨逍夸他时手重重锤一下对方胸口表示接受。 自那晚起,赵楷就跟着林逍学习武艺,但都是打基础的动作,或者一些简单的拳法招式。 杨逍和大铁锤两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赵楷这么肯吃苦,只要教过的动作都肯扎扎实实地练习。再加上他天生聪慧,学习迅速,只是过了半月拳法便已初具其行,已经算是少有的天才了。 江南多士子,多美人,多美景。从来没出过皇宫的赵楷从进入江南起,每次路过不同城镇,他对江南的美好印象都会加深几分。一路行来,不缺绿水青山美景,不缺美貌小娘轻灵摇曳地走在街上,不缺良辰美景佳人成双对的画卷,所以虽然赵楷每走一分便离皇宫,离亲人远一分,但总归走这一趟江南没有遗憾。 雪落山庄,位于江南正中的青城山脚下。山庄占地极广,风景极好,名气极大,与蜀地的麒麟山庄,江西的凌虚阁以及豫州的君子馆在大奉江湖上并称四大圣地。 如今的雪落山庄之中热闹非凡,来往的人群多如过江之鲫,有出名的江湖门派或者武林世家派人前来,也有出彩的女侠仙子或者江湖豪杰同好友联袂而来,他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一把刚刚出世便名动江湖的宝剑。 根据散出的消息可知,此物是雪落山庄少主游历蜀中之时于一处浅滩中偶然发现,其剑气森森导致当时整座水潭尽是寒气,提起长剑之后剑身竟然发出轻微龙鸣,其上有细密龙纹,观之气象华贵,于是取名“龙游”。 在带回此剑之后,雪落山庄的少主出人意料地并未据为己有,反而是散出消息,发放请帖,邀天下有意此物的高手来比武抢夺此物。如今那把龙游剑就悬挂于山庄正中的演武场上,有人专门守护,也任由江湖高手凑近观摩。虽然山庄少了一把趁手的兵器,但是雪落山庄一时风头无两,山庄少主的美名也传遍江湖。 第五章 龙游剑灵 山庄门口,一行三人极其古怪,有个面色清秀,但痞气十足的青衫男子站在中间,他的右手边站着一位头戴斗笠,遮住面容的小孩子,左手边则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壮硕男子,其背后背着的铁锤尤为显眼。 本来进入蜀地并不会经过雪落山庄的赵楷三人,在听到龙游剑出世,各路江湖豪杰汇聚的消息后,都不约而同地表示要到这里观摩观摩高手风采,至于两位墨家统领上不上台比武另说。对赵楷来说,反正要去敌国大楚,还没得商量,那能拖几天就拖几天。 大门检查很是严格,三人没有请帖自然被阻于门外,这让赵楷很是无奈,有些垂头丧气,他心中吐槽:“不会连门都进不了吧。”杨逍不动声色地掏出一张铁牌,之后那拦门的护卫仔细端详后,连忙点头哈腰,换了一张笑脸。 护卫笑着说道“原来是墨家统领,请进请进,待我向我家庄主禀报,之后自然有人给统领安排住处。”原来一般的江湖武人都是由这些护卫检查请帖,但是对于享誉江湖的门派或豪杰,自然是由庄主在山庄仪门亲自迎接。 很快一名侍者模样的年轻女子就带着三人前往一处单独的院落,走在宽阔的山庄道路上,三人搭配古怪引得身旁江湖人频频侧目,投来好奇的视线。赵楷打量起山庄之中的园林 建筑,虽然不如皇家园林的草木花果种类繁多,但是有种江南独特的山水之美,更重要的是,此时人声鼎沸,使得园林多了许多人情味。 到了独栋小院之后,三人根据一路听到的武人谈论得知明天上午就开始比武,杨逍说道:“来的好不如来得巧,咱们来的挺及时的。”赵楷破天荒没有拆台,跟着大铁锤点了点头。 之后赵楷便开始了每天下午必练习的拳法架子以及相配合的站桩走桩,小院之内有几位专门服务客人的丫鬟,此时都饶有兴致的看着头戴斗笠的小孩子赵楷练拳。小院正中,赵楷先是站桩而立,之后缓缓走桩,脚步扎实,手臂动作变换打出一个个浑厚拳架,杨逍坐在旁边只是偶尔指点一二,大部分时候都不发声。 园中的丫鬟都很是惊讶,杨逍此时打拳虽未得其意,但已具其形,所以在她们看来赵楷此时拳法行云流水,像是个小小宗师,而坐在旁边指点的杨逍必然是个拳法宗师。 杨逍教给赵楷的是形意拳,又叫心意六合拳,即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又有三体式桩功,五行拳和十二形拳之分,练至后期,需要达到内形与外意的高度统一,所以此时赵楷只是刚刚掌握其形,还远未到达登堂入室的境界。 就在赵楷专心练拳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声细微的话语,嗓音严肃而认真,赵楷仔细听去,那嗓音说道:“孩子,想要成为我的主人吗?” 赵楷拳架瞬间松散,向周围看去,发现一切还是如先前一般无二,心中诧异至极。 只听那嗓音又说道:“孩子,你可以用心声与我说话。” 杨逍见赵楷拳架松散,心中奇怪,因为一般来说杨逍练拳一般不到日落西山不会停歇。 赵楷心中盘算,暂时没打算告知杨逍此时的怪异事情。所以他对杨逍喊道:“累了累了,我先进屋歇会。”之后快步跑进屋内,关上自己房门。 进屋之后,赵楷压抑着心中惊奇,以心声平静说道:“你是谁?为什么能这样与我联系?” 慈祥嗓音响起:“我是一把剑的剑灵,你可以叫我龙游。” 赵楷差点就没忍住脱口喊出,但还是压抑住心情,平静说道:“龙,龙游剑。” 赵楷没有想到这次比武所抢夺的宝剑竟然有着剑灵,而且还找到了自己。他想到刚才剑灵的请求,继续问道:“你想让我成为你的主人,真的吗?” 剑灵答道:“我本就是应运而生,也是应运来到此地,我自身可以感受龙气,所以便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你。” 应运,龙气,这些词汇的到来让年仅八岁的赵楷很是惊讶。心思缜密的他瞬间就想到了一个问题,他开口说道:“就算我成为你的主人,可我怎么从演武场上,从众目睽睽之地把你拿走,难道你可以自己偷偷溜走?可就算这样又怎么保证不被发现?” 剑灵没有思考,显然早先想过这个问题,他平静地说:“你可以让你的同伴帮你比试取走我,到时候再让他们把剑交给你。” 赵楷听了这话,认真思考起来,这,靠谱吗,杨逍,大铁锤和自己的交情好像还没好到这一步。 见赵楷为难,剑灵说道:“实在不行,我可以找时机先远遁逃跑,然后再来与你结契。或者你亲自上台,我可以在暗中帮助,只不过那样的话就太过显眼了,难保不会有人发现端倪。” 见赵楷还在思索,剑灵说道:“我晚上再来找你,到时候再给我答案。” 赵楷嗯了一声,心中不住盘算,自己才八岁上台肯定不行,太显眼了,就算别人把我当天才高手,杨逍和大铁锤也不会相信,那就剩下其他两个方法了,赵楷决定还是先试试告诉杨逍这件事,毕竟就算告诉了好像也没什么,这一路看起来这个绑架犯还不坏。 赵楷推开房门看到杨逍和大铁锤都在院子里晒太阳,他快步走过去,告诉他俩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虽然两人满头雾水,但还是跟着进了门,院中丫鬟显然极有教养,无人进门打扰。 赵楷小心的关上屋门,小声以尽量平静可信的语气说道:“刚刚有个自称是龙游剑剑灵的家伙来找我,说是要认我为主。” 杨逍和大铁锤同时瞪大双眼,杨逍率先表示质疑:“什么?” 赵楷无可奈何地说道:“我刚听到的时候和你的反应一样。但这是真的,我需要你们帮我赢到这把剑,当然,在你们愿意的前提下。” 杨逍与大铁锤对视一眼,陷入沉默,倒不是他们不愿意帮赵楷夺剑,只是剑灵一事实在是太过震撼,牵扯太多。 天下名剑,每把都有其独特的特点,就像杨逍的纯钧剑就以剑气凌厉,剑势鼎盛著称于世。也并不是每把剑都有剑灵,但毫无疑问的是,如果剑中有灵,此剑必然十分珍贵强大,每把拥有剑灵的剑只要出世,就一定能够进入天下十大名剑之列。 杨逍开口说道:“如果此剑有灵,那就十分珍贵了,但同样,如果此事泄露出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定然会有不小的麻烦。而且剑灵认主,订立契约之时需要承受莫大痛苦,契约订立之后又需要主人以血养之。你可以吗?” 赵楷再次坚定地点头,杨逍望向大铁锤,后者点头答应。 夜晚,赵楷躺在床上,等待着剑灵的到来。黑夜仿佛是一个可以勾人心魄的魔鬼,总是会将人们心中脆弱的愁思牵引出来。赵楷又想到了自己的亲人,虽然皇宫规矩森严,读书练武任务繁重,但是在空闲的时候总是有母妃陪伴,偶尔也会见到那个似乎事务繁忙到极点的父皇,他会很珍惜一家人团聚的时光,每到此时,那个宫中所有人都十分畏惧的男人也会露出和煦笑脸,慈祥地陪着自己玩闹。 他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他知道如今自己深处别人棋盘之上,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所以他双手紧握,暗暗告诉自己,路要一步一步走,总有一天自己可以掌握命运,自己做出的选择也可以左右别人。 就在赵楷紧握拳头之时,剑灵那严肃嗓音终于想起:“想好答案了吗?” 赵楷认真说道:“杨逍和大铁锤答应我会尽力夺取比武头名,我也想好了,答应你成为我的剑灵。” 剑灵嗓音渐渐慈祥:“好的,主人,我等着你亲自来与我结契。”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第二天清晨,三人都早早起来,杨逍和大铁锤昨天告诉院中丫鬟,让她们替两人报名,之后得知他们的第一场比试在明天,今天三人要在擂台出观战。 其实山庄第一天安排比试的多是不起眼的江湖无人,重头戏看起来都在后边,不过难免不会有不显山不漏水的高人,或者是扮猪吃老虎的大佬。所以三人今天除了熟悉比武规则之外,还有就是今天会有多少大鱼浮出水面。 三人进入了比武场中,今天按说并不是重头戏,但还是人潮拥挤,一座座擂台立于场中,而比武场正中,一座高大的台子上悬挂有一把剑身金黄的古朴长剑,正是龙游剑,周围数位护院武人看守,暗中又有高手护卫。 听了林逍对于宝剑护卫阵容的见解,赵楷暗自庆幸,幸好没有选择让剑灵驾驭飞剑逃脱。 过了一会,数位衣着尊贵的中年人进入比武场地,走在他们前方的是一位极其年轻面貌英俊的男子。三人听身旁江湖人解释,原来这位年轻人就是雪落山庄少庄主,其后众人都是山庄长老或者供奉,如今要做这比武的裁判。 裁判入场后,比武就陆续开始了。确实如众人所料,整个上午都没有特别出彩的武人,都是实力平平,打斗起来倒也难分伯仲。 到了下午,情况发生了转变。有两人表现极为夺目,一位是个面容英俊却不修边幅的中年汉子,腰佩长剑对上了一位练外家拳的宗室,整场打斗下来汉子剑未出鞘,仅用剑鞘便攻人七寸,打得对方无招架之力。 另一位就更加奇怪了,是一位相貌出众的女子,她并未使用任何武器,一身柔术看得台下众人目不转睛,仅仅半刻钟对面使大刀的男子便累的瘫软在地,自行认输了。 到了夜晚,三人无话,等着明天比试开始。 第六章 比试开始 第二天清晨,天微微亮,三人便已起床,赵楷练起每天必修的拳法,大铁锤和杨逍都是略微活动,等待着今天的比试。 杨逍是在上午中间时段比试,而大铁锤是在下午。还是等到裁判进场,比试才开始。 杨逍对上的是一位使长鞭的女子,赵楷听的观战众人言语,得知是个厉害角色。 “这就是那位享誉武林的女王鞭陈楚楚?” “是呀,此人不但鞭法出众,为人也是心狠手辣。对上她的人可要吃苦头了。” 显然众人并不看好杨逍。赵楷虽然有些担心,但也是相信杨逍身为墨家统领的实力。 擂台上双方同时出手了,只见有女王鞭之称的陈楚楚手中鞭横扫而出,冲着杨逍咽喉而去,杨逍并未出剑,只是以剑鞘拍打而出挡下这一击,之后仍未出剑,剑鞘前指,朝陈楚楚疾冲而去,这一剑快若奔鸿,气如游龙,对面女侠显然没能预料到对手上来便出杀手锏,顿时招架不住,不住后退,杨逍剑指陈楚楚喉咙,贱兮兮地说:“女侠,爽不爽。”对面的陈楚楚怒视着杨逍,冷哼一声,退下阵来。 台下众人哄然叫好,杨逍摆了个高手风范,面容冷冽的下台,对着众人抱了抱拳,看的赵楷一阵无语。 下午大铁锤的比试也是毫无意外地胜出,三人回到院中,赵楷调侃两人实属高强,那两个人也是好无不好意思的统统接受。 就在赵楷准备练拳之时,院中来了两个面容不凡的人,一男一女,男子英姿飒爽,只是面容清冷,女子更是倾国倾城,连赵楷这种深处皇宫见过世面的皇子也是瞬间怔住了,不同于先前云娘的韵味十足,这位女子白衣如雪,看上去正值芳华,面色白皙,只不过脸上寒霜般的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 杨逍和大铁锤见到两人后,都是哈哈大笑,毫不生疏地问道:“你们怎么也来了,这下子我们墨家四杰可就聚齐了。” 对面面色冷冽的男子开口说道:“我们早早就来此处等待比武,今天看到你们两个的比试,就找人问了小院方位,找到这里。” 大铁锤开口道:“你们也是来这里夺剑的吗?话说高文,你的琴心剑虽然不在名剑前十之列,可也有其妙用,为何又要夺这把龙游。” 女子开口说道“荆季拜托我们帮她夺得此剑。” 之后她皱了皱眉头:“你们也要夺剑?” 杨逍接过话,朝赵楷怒了努嘴,说道:“就那小子,我们帮他夺剑。” 说完这话,四人目光都聚集在赵楷身上,看的赵楷很是尴尬。 除了大铁锤之外,其实墨家是没人知晓赵楷身份的,这时的两人都只以为是杨逍或者大铁锤在江湖上新收的弟子,跟着出来行走江湖了。 高文面色平静地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各为他人谋,擂台上见。” 杨逍笑眯眯地说道:“高文,咱俩可好久没切磋过了吧,近年来你冷面君子的名头可是直追我怪侠杨逍呀。” 只见高文毫无君子风范地比了个中指,之后就跟着那女子走出院子。 “杨大侠,这两人厉害吗还有荆季是谁?”赵楷好奇问道。 “这两个人,与我俩同为墨家四杰,我们算是墨家名面上位置最高的四位统领了。高文的琴心剑可以扰人心绪,搭配上他独创的剑招妙用非凡,而那女子便是历代雪女称号的继承者,修的是雪女一脉独有的匹练,极为难缠,不过我跟大铁锤也是名不虚传的高手,胜算五五开吧。至于荆季嘛,一个比你大点的小丫头,这一年巨子不让她出来惹事,看来也是闲疯了,让这两个人来帮她夺剑。” 赵楷点了点头,有些凝重,毕竟如果龙游剑被别的江湖高手赢去,自己就更不好拿到了。 “不过这些你担心也没用,既然你有独到气运让龙游剑灵主动想要认主于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现在你的重中之重是练拳提升自己体魄,这样以后才可能独当一面。” 赵楷重重点了点头。 之后的两天杨逍与大铁锤都是轻松迎敌,但到了比武的第四天, 两人也是抽到了硬茬子。与杨逍对敌的正是第一天出现的用剑高手,而大铁锤的对手恰好是技能克制他的柔术女子。 这一天三人早早来到比武场地,都是神情凝重,尤其是大铁锤,对面女子的柔术恰好克制他修行的路数蛮横的大锤。 大铁锤与杨逍同时比试,赵楷站在大铁锤的擂台之外观看比赛,显然是更担心大铁锤的比试。 对面女子率先上台,脸上没有轻视之色,她观看过大铁锤的比赛,修炼的是一力降十会的蛮横路数,能把这种功夫修炼的登峰造极,同时使一把大铁锤,她已经猜出对方身份,墨家统领之一的大铁锤。 大铁锤站在女子对面,右手拎着那把重量级的大锤,在裁判一声令下后,率先冲出,他要站得一个先机,右手大锤提起重重抡下,同时左拳朝破绽处轰出,堵住了女子去路,然而那女子身形一闪,在大铁锤两招递出之时,身形竟然明显的缩小一圈,一大圈,然后就那么硬生生地从拳头和铁锤的缝隙处钻出。 之前这女子并未展现出如此惊人手段,如今众人都是大惊,有人率先开口:“南疆玉女阁内门弟子所学的缩骨术。” 平常杂技团也有人可以缩骨少许,但多是凭借先天骨骼资质,可是这玉女阁所传则是常人也可以学,并且练至后期可以在战斗情况下随意施展,缩骨范围更是极大。 “这女子所练功夫正好克制墨家的大铁锤呀。”显然有人已经猜出大铁锤身份。很多人附和道。但是接下来的一幕,令众人目瞪口呆。 只见大铁锤虽未伤到对方,但是铁锤重重锤在地上,众人只听得一声轰鸣,有的人下意识捂住耳朵,然后就看到,一个大坑出现在擂台上,而大铁锤身后女子被震得脚步一个踉跄,没能顺利扭转身形贴身对大铁锤发动进攻。 就在这眨眼的功夫中大铁锤迅速转换身形,再次朝着对方狠狠砸去,而那女子还是巧妙地躲过,然后就又听得一声轰鸣,有一个大坑被砸了出来,这次就连旁边几处擂台观战的武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东静,纷纷侧头望来,一个个地张大嘴巴。 然后就是此情此景不断重复,这时候就有明眼人出来解释了:“如果让女子贴身施展柔术,大铁锤必败无疑,所以现在就看是大铁锤先伤到对方,还是那女子先抓住破绽成功近身。” 过了一刻钟之后,擂台上尽是大坑,几乎没有落脚之地,不断进攻的大铁锤似是终于有些累了,动作变得缓慢,左手格挡于身前。 “终于要换气了吗?”有人开口解释。 就在这时,那女子虽然先前身形几次摇晃,给人力尽之感,但突然爆发出惊人速度,身形漂浮不定,让人找不出规律,只见她一个滑步,绕到大铁锤身后,之后一个跳起后翻,左腿朝大铁锤后背斜劈而下。 就在众人以为女子就要近身成功之时,大铁锤左手向后猛然一握,竟是抓住了女子脚腕,大手一抡,向其面前甩去,原来他也是在制造破绽,引人上钩。 女子脚腕瞬间变细变软,从大铁锤左手脱离,一个后翻,又迅速拉开距离。 大铁锤此时已经换气成功,局势已经逆转,他再次向前蛮横冲去。 又是一刻钟,女子这次是真的身形有些摇晃,而大铁锤也是在两人拉开距离之后大口喘着粗气。 这个时候杨逍已经比完了,照他所说,这次那个用剑男子比上次的地字科杀手还要强,不过也就是他脱掉沙袋,铁片,再加上两个剑招的事。 杨逍开口说道:“大铁锤输了,南疆玉女阁传有独特的换气功夫,往往能在双方筋疲力尽时,尽快恢复,给人致命一击。这个女子来历不凡呀,估计是玉女阁阁主或者哪位高级供奉的亲传弟子。” 果不其然,之后女子出其不意地再次发动进攻,成功近身,然后用巧妙的柔术将大铁锤撂翻在地,用腿脚双手反锁住大铁锤要害。 比赛进行到今天,能留下来的几乎都是高手,墨家三人,玉女阁的女子,剩下还有七人,其中五位都是剑客,剩下两位,一位是真正的拳法宗师,另一位是个腰佩双刀的年轻人。 除去不用剑的三人都是抱着切磋的心态来到此地,并不想夺剑。其余七位剑客和雪女都是直奔龙游剑而来,但是大铁锤已经淘汰,能帮赵楷的就只剩下所谓的“绑架犯”杨逍了。 事到如今,赵楷只能将希望寄托到杨逍身上,这次回到小院中,一直殷勤的向杨逍示好。现在他就在给坐在院子里的杨逍揉肩捏背。 大铁锤坐在旁边,觉得这场景十分好笑,也调侃说到:“赵楷,什么时候给我也捶捶背,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赵楷无奈说道:“哎,来了来了,这就给您锤。” 然后赵楷就双手左右开弓,给两位大爷揉起了肩膀。 在这次近一年的游历之后,进入大楚举步维艰的赵楷,每每想到此情此景,便会开心的笑起来。因为他在这次游历之中多了两个亲人,一个是个豪迈的大块头,而另一个是个嘴欠的大侠。 第七章 君子之争 比武还有三天结束,第一天是十一人中两两对决,多出来的一人抽签轮空进入下一场,留下五人之后,第二天也是这个程序,留下三人,之后便是最终比赛了。 第一天,杨逍对上的是一位江湖上名声不显的剑客,但如今打到这个程度他还在台上,看来很快就会享誉武林了。 台上激战正酣,杨逍也丝毫不敢托大,这次上台时就没带那重量十足的沙包和铁片,纯钧剑早已出鞘,对面剑客长剑赤红,挥扫之间似火光摇曳。 只见杨逍在两人拉开距离之后,长剑横在身前,双手在剑尖上一抹,做出了一个剑招的起势,之后长剑斜提,骤然之间向前奔去,而对面剑客也是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招,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众人就看到赤红长剑周边出现了淡淡的红色光晕,那剑客手腕再抖,长剑周边竟然生出了火焰。 “是极为稀有的从天地灵气中聚势的剑招。”身旁人开口惊讶说道。 两人对撞而去,杨逍快速又狠厉地不断左右劈砍,仔细看去,纯钧剑剑尖上有一层淡淡的金色罡气,每次两把长剑碰撞,那金色罡气就会骤然闪亮增大,之后两剑分离,金色罡气又会发散出去以有形之体自发于赤红长剑碰撞。 “这是墨家杨逍独创的聚势和散气之法剑气化龙。”身旁人再次开口道。 在两人碰撞数十次之后,对面剑客的剑身上的火焰异常的不断增大,涨势惊人,看的众人连连惊叹。 杨逍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异常,迅速厉声说道:“谨守本心,莫要执念太重,走火入魔。” 说完这句话,众人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发现赤红长剑剑主竟然身形在肉眼可见地消瘦,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吞噬血肉。 杨逍看到话语无用,没再多说,双手持剑举过头顶,这一刻剑尖上的金色罡气骤然消失,没有一丝气势留存剑身,仿佛就是最普通不过的剑客在举剑练习劈砍。 但是下一瞬,长剑之上气势骤增,杨逍身形也随之骤然前掠,在众人眼中,好像是那把纯钧剑在驾驭着杨逍前冲,而不是杨逍控制长剑。 “是杨逍的成名绝技一剑西去。”有人大声喊道。 一剑东来,一剑西去,铿锵之声响起,对面剑客长剑断裂,已经变得消瘦的身影蓦然倒下,好半晌,他开口说道:“谢谢。”而平时最爱装大侠的杨逍,此时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赵楷只觉此时的杨逍才是个真大侠。 其他擂台比武也都渐渐落幕。最后留下五人,有持琴心剑的墨家高文,有位腰佩双刀的俊逸公子哥,有怪侠杨逍,还有两位剑客,一位道家真人打扮,另一位是个身穿儒衫风度翩翩的儒雅君子。雪女正是被那位道家真人以符剑击败,而那位南疆女子则败在了那配双刀的男子手中。 今天的打斗已是激烈非凡,很难想象明天会如何精彩。众人都是早早入睡,期待着明天。 整场比试的倒数第二天,杨逍对上了那位配双刀的俊逸公子,而冷面君子高文与那位儒家君子要做君子之争。那位道家年轻真人直接轮空。 早在昨晚,杨逍就对赵楷说过今天的重头戏,是高文与那儒家文士的君子之争,至于自己这场,完全没有问题。之后又告诉赵楷如果他赵楷以后要练剑的话,那就一定要好好观战。 所以,赵楷并未站在杨逍的擂台边上,而是在聚精会神地观看高文两人比试。 擂台之上,两位江湖之中享誉已久的君子,互相作了一揖,那儒士开口说道:“儒家文生曹朗。”高温同样开口说道:“墨家统领高文。” 台上两人不急不躁,好像是真的要探讨学问,而台下众人则是感受到了两股无形流露出的森寒剑气。 琴心剑高文俗称冷面君子,在江湖上名声鼎沸,他与雪女不知是多少江湖人心中完美的才子佳人组合。而儒家曹朗,剑榜排名第九凌虚剑的持有者,名气甚至要更高一层,他虽无官身,不参科举,但是数年来游学讲学,吸引了一大批忠实粉丝。 凌虚剑也称剑中君子,通体晶银夺目,不可逼视,嵌一十八颗北海‘碧血丹心’,虽为利器却无半分血腥,只见飘然仙风,实为罕见的君子之选。 裁判一声令下,比试开始。 两人毫不犹豫地对冲而去看,君子坦荡荡,所以两人之争,直接就是剑与剑之间的硬撼。 铿锵之声响起,两剑碰撞,两人身形不断变换,转瞬之间就对招数次。 每次碰撞,台下众人只觉得心弦一紧,仿佛有无形的丝线牵动着心弦。 杨逍早对赵楷说过,琴心剑在每次碰撞时,其独有材质和高文修炼的剑气所发出的声音会扰乱周围人的心绪,而独独高文不受影响。所以赵楷不敢胡思乱想,心弦紧绷,聚精会神地观察台上打斗。 令台下众人惊奇的是,在每次碰撞两人稍微拉开距离之后,曹朗总是会再次挥舞凌虚剑砍向空处,仿佛是要将高文所造出的无形丝线砍断。 半刻钟,一刻钟,两人身影不停,不断挥舞长剑,没有丝毫停滞换气的迹象,频繁变换剑招,令众人看的是眼花缭乱。 然后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停住身形,双方换气,然后再战。 这次与之前不同,只见高文双脚一蹬,猛然发力,长剑向前直刺而去,前掠途中,人与剑仿佛合二为一,气势不断暴涨,周边隐隐有闷雷声传出,看得众人好不心惊。 此所谓琴心剑胆。 而对面曹朗毫不犹豫,剑尖同样朝前直刺,身形前掠。此所谓君子当仁不让,凌虚气盛。 两人针尖对麦芒,剑尖碰撞,只是一声清脆的叮叮声,但是下一刻,有真正的闷雷声响起,擂台四周尘土飞扬。 赵楷心中感叹,觉得不愧是天下用剑高手,没有来错地方,同时这也让他有些好奇,如果杨逍真正用出全力,那又是怎么个气势如虹。 一条直线之上,两人两剑僵持不下,都没人可以再往前进一步。 然后两人同时后翻,再同时骤然前冲,又是剑招对剑招,赵楷觉得仿佛天下剑招都被这两个人使了去。 就在这时,另一座擂台周围爆发出一片惊呼,原来是另一处打斗中,杨逍一剑西去后,再次一剑西去,连续三次,将那花样层出不穷的刀客逼到了绝路上。 杨逍走下擂台,在人群中看到赵楷,走了过来,一路上众人望着杨逍都是带着憧崇敬的眼神,看得赵楷直翻白眼。 杨逍走到赵楷身旁,摸了摸他的头,赵楷下意识躲避,但是却被杨逍精准预判,没能躲过。 杨逍望向擂台上的两位君子,皱了皱眉,赵楷察觉到了这一动作,连忙问道:“怎么了?” 杨逍凝重说道:“这两个人此次比试之后,怕是要两败俱伤啊。” 两败俱伤就是无缘参加下场比试了,但是赵楷并未露出欣喜之色,反而是有些担忧地望向擂台上两人。他本就不是幸灾乐祸的人,反而从小跟着温柔贤惠的母亲,潜移默化地就拥有一副好心肠,只是很多时候身不由己,都未表示出来。 杨逍看到赵楷神情,心中对这孩子的喜爱更是加深几分。 再看擂台,高文与曹朗仿佛有着默契一般,每每过一段时间就同时后退换气,然后再战,可是总有换气也解除不了疲乏之时,两人打到最后都是透支着身体,透支着精气。 高文停下身形,对手曹朗也随之停下。 高文开口说道:“我们这样打下去,最后也就是筋疲力尽不能再战,不妨都出最强手,结束这场战斗。” 曹朗点头道:“正有此意。” 其实如果两把名剑排名相隔并不远,两位剑客比试的胜负,与名剑排名并无太大关系。因为还与剑主所修功法,修为高低有关。 高文所持琴心剑剑榜排名第十五,而曹朗所持的君子剑凌虚排名第九,两人的修为其实不分伯仲,此时两人不分胜负,就是因为高文所修剑诀与琴心剑相辅相成,成就了琴心剑胆的名号。也就是说如果把琴心剑单独拿出来与剑榜名剑比较并无变化,但是加上个高文所持,那么琴心剑就能跻身前十了。 只见高文手中长剑并无聚势的动作,但是剑气立马增强,剑胆琴心,气由心头起,胆向两边生。他并未靠近曹朗,手中剑便向两边劈砍而去,竟是有肉眼可见的丝丝缕缕的丝线飘荡于空中,有仙音回荡于众人耳中,令众人不自觉间陶醉其中。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杨逍对赵楷说道:“是高文的天上曲,用手捂住耳朵,别受干扰。”周边也有人反应及时,捂住了耳朵,但是大多数人就惨了,他们沉浸在天上曲中,忘记了身份,忘记了时间,不过也算是解忧良药了。 对面的曹朗挥舞手中凌虚剑,在身前不断画着大圆,骤然大风起,就这样让他卷出了一记旋风。他扶摇而上站在高处,手中长剑随旋风向前劈去。 但是天上曲,天上曲,本就是天上更悦耳动人,肉眼可见的丝线在旋风之上断了再生,反反复复无穷尽。 曹朗没有畏惧,脚下旋风越来越高,速度也越来越快,终于到了高文身前,凌虚剑当空狠狠劈下,高文停下控制丝线和小范围的劈砍,琴心剑朝上一挑。 旋风顿时破碎,而琴心剑所造成的丝线也随之彻底断裂消失,只是众人身旁尘土飞扬,待得尘土复归大地,众人再词定睛看去,擂台上两人皆已昏迷倒地。 第八章 无赖道人 这天晚上,三人围坐在赵楷房中,讨论杨逍最后一场的对手,那个道家真人。 大铁锤说道:“这个道士隐藏极深,这几场打斗惫懒至极,在昨天他与雪女一战时,从未有什么妙招或者神仙手,不知是有意隐藏,还是自己惫懒不愿出招,反正整场比赛是活活耗尽了雪女的耐心和精力,之后打个哈欠就下台了。” “还有这怪人。”赵楷没看过这道人的比赛,感叹道。 “他穿的是武当山的道袍,可是没听说过武当山上有这一号人。此人所配符剑,来历不凡,至今只是与雪女一战中发现了可以随意从天地间聚势己用,所得剑气金黄,绚烂如阳光,像他这般聚势随意的还真没见过。”杨逍说道。 聚势是用剑高手从天地间吸取灵气,然后灌输到剑身之上增强剑招之威的一种方法,往往有独门口诀或者心法,甚至稍不留神会有一定几率反噬自身。就像那次杨逍所对上的剑客就是被反噬血肉,瞬间变得消瘦,其实这与上次那人所练功法过高而且掌握不熟练有关。但是江湖上几乎没听说过哪种功法能那么随意的聚势,显然与那把符剑有关。 三人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就各自睡去,反正赵楷是十分担心明天的比试,十分罕见的失眠了。这几天剑灵从未再次与赵楷沟通过,这也是赵楷担心的一个原因。 天光渐亮,几人陆续起来,赵楷还是坚持清早练功,门外喧闹声渐重,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次的演武场上只有一个擂台,而身边的江湖中人甚至比之前几天的人加起来都尤有过之,很多都是听到雪落山庄比武的风声陆续赶来观战的。 杨逍与道士同时上台,那道人一本正经地打了个道门稽手,说道:“小道武当王琦。”杨逍还礼报上名号,人声喧闹间决赛开始。 但是奇怪的是台上两人无任何动作,像是魔怔了一样。而台上的杨逍只听得对面道人聚音成线,懒散说道:“小道并无争夺此剑之意,只是平常擅长望气卜卦,看到这把龙游剑时,便已发现不对劲,回去卜卦之后发现原来此剑有灵。” 杨逍听的心惊,这种望气卜卦的功夫非武当山老一辈真人不可能有,而且还带是平常就专门修炼这种神通。而对面的道士年龄不大,又自称小道,看来必定是资质逆天之辈。 那道士继续说道:“而此剑剑灵任由人取走,从未展露峥嵘,小道怕有恶灵藏匿其中,故而才出手夺剑,如今也对你坦诚相待,还望少侠如果夺得此剑,勿要执念太重,一定要让小道卜卦一二” 杨逍思量一番,对面道人说得有理,即便是为了让赵楷签订契约,剑灵才按兵不动,可是剑灵也并不是没有身为恶灵的可能。 台下众人看两人一动不动,坐不住了,一人叫嚷道:“开打呀,还愣着做什么?”众人纷纷附和。 杨逍点了点头,道人王琦微微一笑,两把剑同时出鞘。 眨眼之间,纯钧剑和那把不知名字的符剑就碰撞在一起,金石之声响起。为了对付那把可以随意从天地间聚势的古怪符剑,杨逍在一开始就用上了他独创的聚势散气之法剑气化龙。两把聚势之后剑身同样金黄的长剑不断碰撞,看的众人目眩神摇。 就在杨逍要使出一剑西去之时,对面道人仿佛看穿了杨逍的动作,立即拱手说道:“墨家杨逍名不虚传,小道甘拜下风。” “就这样结束了?”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有人直接问出了这句话。 赵楷更是惊讶,没想到决赛会遇到这样的对手,这个道士够懒散,但是哪怕是装作打不过也要装得像一点吧。估计这就是杨逍所说的真人不露相了,高人,是个高人。赵楷反而对这个懒散道人王琦生出许多好感。 虽然一旁众人和裁判目瞪口呆,但是比武中是可以认输的,也就是说杨逍的确获胜了。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王琦云淡风轻地下了台,不过并未走远,杨逍被面貌英俊的山庄少庄主亲自授予龙游剑。 赵楷心中大喜,一把拥有剑灵的宝剑就要认他为主,即便他心性再好,也止不住的激动。 而此时他突然发现,那位刚刚故意输掉比赛的道士王琦竟然在朝他这边走来,不就,是在朝他走来。两人还差十步,王琦便挥舞手臂向赵楷打起了招呼。赵楷并未回应,因为他不认为那道士会有事找自己。 其实这些天赵楷心中已经同意了前往龙窑州的事情,按照杨逍所说,那些与他互相配合的黑衣贼人他并不认识,也不知道有这种安排,也就是说在深宫大内很可能暗中有一股势力在搅动风雨,如今回去且不说难上加难,会不会有专门的刺客再来刺杀自己更是他十分担忧的。 如果他贸然联系当地官府,就先假设杨逍不会阻挠,很可能会有其他贼人冲出直接刺杀自己,那可就不像杨逍这么好说话了。 这几天自己一直带着斗笠和面纱,哪怕一行三人引人注意,但是大隐隐于市,他不认为自己会被人认出身份,所以他十分疑惑这道人想要干嘛。 王琦还真的就走到了赵楷身边,笑眯眯地说了句令赵楷对其印象大跌的话,“少侠我看你骨骼清奇,不似凡人啊。” 赵楷心中腹诽:“好嘛,原来是个江湖骗子。”但是脸上并未流露出任何表情,平静说道:“不知道长找我所为何事?” 王琦看出了赵楷的戒备,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笑着小声说道:“龙游剑剑灵是要找你认主吧?” 赵楷心中一震,面色大变,不过很快恢复平静,强撑着说道:“什么剑灵,什么认主,我都不知道啊。” 王琦站在赵楷身边,面色没有波动地说道:“行,小鬼,嘴还挺严。” 就在两人交谈中,大铁锤和杨逍已经取过龙游剑,朝这边走来,杨逍对赵楷点了点头,赵楷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比试结束,经历过这几天观战,或者亲身上阵的江湖人纷纷散去,都是意犹未尽,对于得到名剑的杨逍,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也有人主动上来攀谈,不过在三人进入独栋小院之后就没人再继续打扰了,不过还是有一个不速之客,武当道人王琦。 杨逍率先开口说道:“王琦,你说可以判断剑灵是否恶灵,但又如何让我们相信?” 王琦收起懒散,严肃说道:“道教祖庭武当之名不可败坏,这就是你们可以相信我的原因。” 杨逍与大铁锤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嗓音响起:“小子你想做什么?”只闻其声不见其形,是龙游剑的剑灵无疑了。 “请剑灵前辈莫怪。”说完这话,王琦左手掐诀,右手食指用牙一咬,然后按在龙游剑剑身之上,只见龙游剑止不住的颤鸣,王琦右手向下一压,加重力道,左手变换掐诀姿势,口中念念有词。 只是常人的数十个呼吸之间,三人就见到王琦嘴角渗出鲜血,然后右手收回,操了擦嘴角,又认认真真地打了个道门稽手,开口说道:“此剑剑灵应该是应运而生,潜力巨大,不过也只是刚刚生成几个月而已,算是一个璞玉,需要有人用心雕琢。” 然后就见王琦瞬间换了一张面孔,用玩世不恭的语气开口说道:“行了,出来吧,刚叫你一声前辈吃了大亏。” 然后众人惊讶之间只见一个胖乎乎的金色小人从龙游剑之中飞出,逐渐成形。只不过现在的他蔫蔫的,看向王琦的眼神有一丝恐惧。 赵楷惊讶说道:“原来你是这样的剑灵,之前的慈祥苍老嗓音都是你装的。”金色小人无奈地对赵楷笑了笑。 王琦看向赵楷,继续说道:“这样吧,为了帮助你早日掌握剑灵之力,防止以后无法控制的剑灵为恶,我决定以后就当你的护道人了。不过小道走到这里盘缠用尽,还望三位鼎力相助呀。”说完他朝着目瞪口呆的赵楷三人以江湖人的抱拳礼答谢。 赵楷这次实在忍不住了,脱口而出道:“无赖呀。” 王琦打了个哈欠,没个正形地说道:“少侠确实聪慧,小道自号无赖道人。” 三人都以为这王琦只是开个玩笑,谁想到这家伙说到做到,之后的几天与三人同行,吃饭喝水,打尖住店,用的都是杨逍的钱,赶也赶不走,说也说不过,毕竟是来做赵楷传道人的又不好翻脸。真是苦了杨逍。 第九章 水底暗流 月光洒在一处树木茂盛的山丘上,如水的月色穿过缝隙照亮四个模糊的人影。温暖的篝火熊熊燃烧,三大一小,打扮各异的四人没正形地坐在地上,说着闲话。正是赵楷,杨逍,大铁锤和王琦四人。 “龙游娃娃,出来出来,也不是白养你的,给小爷表演个节目。”声音听着极为散漫,而这声音的主人王琦正双手撑地,身子轻轻晃动,很是惬意。 只见篝火旁猛然间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衣的瓷娃娃,月色如水,烈焰为火,都在为这个身为天地之灵的娃娃点缀着。只听他稚声稚气说道:“表演个啥,又不是你养我,我有主人的。” 说完,他身体轻摆,蓦然如游鱼一般出现在了赵楷身旁。如今的赵楷,摸样依旧英俊,只是气质上出现了极大的变化,朴素的小小长袍穿在赵楷身上并无太多的违和感。 几个月的烈日中赶路,每天的拳法练习使得孩子的皮肤不如之前稚嫩,多了些健康的小麦色。此时孩子脸上露出了无奈之色,显然这王琦和龙游娃娃也是一对冤家。 这些天的行走,原本的三人小团体也渐渐接受了新出现的两人,主要还是接受了王琦不着调的气质,比所谓的怪侠杨逍还要不靠谱的多。 更重要的是,大家基本可以确定王琦并无恶意,一个原因是当日王琦所展露的望气之术早已是登堂入室,除了天赋之外,师门传承也极为重要,而在他口中,他的师父是武当山当代掌门的师兄,道号“散仙”,辈分和口气都极大。 在杨逍不确定的询问中,赵楷得知这位仙人能力更大,平日虽不显山不漏水,但是只要论及各种修行界的羊肠小道,修行中人都会对这位洒脱不羁的仙人伸出大拇指称赞一番。 杨逍就是他的众位崇拜者之一,所以后来杨逍对王琦态度大变,称兄道弟,王琦也不含糊,扬言说一定要将这极为投缘的杨兄介绍给他的师傅,到时修行界各个逍遥欢场上定然会有怪侠杨逍的名头。 两人聊到忘情处往往会发出嘿嘿的傻笑,旁边的大铁锤与赵楷翻着白眼不想说话。 话说这龙游娃娃回到了主人身旁,说话的底气也骤然提升,双手叉腰,以极为唬人的老人口吻说道:“你这小道,没个正形,天天想着怎么祸害别人,等有我家主人实力够了定然要好好教育教育你。” 而此时的赵楷颇为无奈,昨天刚刚与这位剑灵融合,虽外有杨逍护阵,再加上王琦用特殊材料画出的阵法为辅可以安心融合,但是其中痛苦早已不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可以轻松熬过的。 那几个小时,赵楷觉得每秒都是煎熬,对意志的消耗更是超出他的预料,之后融合完毕干脆就在此地休息,用杨逍教的特有吐纳之术恢复精神,可哪怕过了一天赵楷身上疲倦还未完全消除,此时坐在地上,背靠一个大树桩,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懒散可以看出他此时身体还是极度疲倦。 “前边再走数十里就到黑角寨管束的地界了。”杨逍向众人提醒道。 江湖中人要么是加入门派,这样可以在打架时报上名号撑撑场面,要么就是身为散修无拘无束。 但是这黑角寨却是个特殊的地方,既有门派的团体性,又有散修的休闲日子可以过,许多绿林强人聚集于此,打家劫舍,毫无疑问这座大奉王朝最大的土匪寨子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其中的土匪也不是什么好鸟,但是这里边的人却最重义气,对江湖上报得上名号的所谓豪杰侠客向来是来者不拒。 “要不要绕道走。要不然估计要在这寨子里耽误一些时间,怕还有小麻烦。”大铁锤说道。 而那王琦此时还在逗弄龙游宝宝,显然对此事丝毫不上心。 杨逍思考片刻,摇了摇头,开口道:“还记得上次在功德房,那位头领说的话吗?” 大铁锤面露疑惑,不知所谓。杨逍继续说道:“他说有痕迹说明有人在刻意寻找我们这伙人,而且速度很快,手法娴熟,当然这只是猜测,也有可能是杯弓蛇影了。” 王琦停下手上反复的逗弄动作,加入话题,“待小道算上一卦。”说完从怀里一掏,一张比较破烂的大布出现在地上,其上按顺序写着方位,时辰,数字,八卦等等内容。 手中不知何时,掏出几枚铜钱,王琦像模像样的摇晃着手心中的铜钱,一身宽大道袍,披肩长发未束,随着晚风略微晃动,相貌俊逸,面容中的懒散已经不见,但是也并不严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风流。起卦而又定卦。 “九二、九五阳爻,为刚,分别居于下卦与上卦的中位。初六、六四阴爻,为柔,分别居于二阳爻之下。巽卦,中上卦,巽为风,两巽相重,有长风相随之象。巽,入也,为入居之意。一阴爻伏在二阳爻的下面,象征伏、顺。” 众人纷纷盯着王琦,只见王琦抬手收拾铜钱,口中继续说道:“黑角寨,定了。” 清晨的山风微凉,赵楷是最先醒来的,前天龙游剑融合入体,虽然痛苦,但是体内却随之生出了一股热流,流转区域遍布全身经脉,昨天在练拳时发现似乎自己体能各方面都有增加,如今的龙游剑可以藏于体中,不怕露富了,赵楷还不能内视,只是任由剑灵挑选体内窍穴,占山为王,按照剑灵说法,龙游剑在赵楷体内窍穴温养,对赵楷和龙游剑都有裨益。 此时赵楷感受山风吹拂,丝丝凉意触及肌肤并不感到寒冷,不过却有提神的效果。下身微蹲,上身挺得笔直,双手摆出古朴拳架,一动一静之间竟有拳意流淌。 赵楷感觉如今自己对周围气机的流淌,可以有较为敏锐的感知了,此时只感觉自己打出这套杨逍有着细微改动的形意拳,竟是轻松自然,一拳接着一拳,可以举重若轻,又可以举轻若重,显然已臻于化境,旁边刚刚醒来的杨逍看得暗自点头。 黑角寨地处大奉境第一大河齐鲁的东南岸,北临齐鲁河白马渡口,南与通济渠相望;西边跨齐鲁河距永济渠不过百里之遥,黑角寨正处在南北大运河的喇叭口外。南北运河是大奉的交通大动脉,黑角寨堪称军事战略要地。 然而,就黑角寨所处位置而言,在东境郡内又是个偏僻地方,这里因齐鲁河多次泛滥,造成土岭起伏,树木丛生,沟河纵横,水鸟成群,芦苇遍野,这种环境,既便于屯兵,又便于出击。 这些年其中几位头领为了聚集武装力量和防御敌人进攻,便率人在其四周,因势筑了方圆二十余平方里的宏伟寨墙,很是气派壮观。 四人在前往黑角寨的路上一直在谈论如今的寨主也就是其中最大的头领赵英。“这杜英之下还有三十六位大头领,拿出来个个都是可以称霸一方的豪杰人物,却又甘心听从杜英号令,这人绝不简单。”大铁锤说道。 杨逍接着说道“传闻此人武艺高强但江湖上几乎没有人见过他出手,他当年行走江湖时乐善好施,颇有豪侠气概,所以才能聚集这么一帮龙虎盘踞寨子中。” 王琦却笑道:“莫紧张莫紧张,小道的师父与他颇有交情,想来不会为难我们,而且我跟你们说,这杜英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神秘,其不正经程度可以与我师傅一较高下了” 其余三人听了反而是对杜英更加好奇了。 暮夏将过,午时的山中并不炎热,而且有树荫阻挡光线,如今行路颇为轻松,四人找到了一处水潭,赵楷手忙脚乱地跟着杨逍与大铁锤下水捉鱼,一番殊死斗争之后空手归来。 王琦看着赵楷耷拉着的脸不仗义地哈哈大笑,赵楷也是没脾气了,不搭理这个在旁边闲逛的无赖,幸好杨逍与大铁锤是行家,四条鲶鱼上火烘烤,加上些许盐巴和特质的酱料,可以算是行路中的一次改善伙食了。 四人一排吃饱喝足,瘫坐在地,面向水面平静温和的水潭,不想动弹。然而水面之下,水底不明,无人可查的暗流正在涌动,等待着给四人不经意间的一记绝杀。 水边的人们说说笑笑,偶尔还会有一个可爱的胖娃娃突然冒出,颐指气使的发一通脾气。 然而水下一处黑暗的角落里,一个身影一动不动,黑暗的光线里看不清这人的面容,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已近水底,低到极点的水温似乎将这个人冻住,然而奇怪的是谭底水压的并未对此人造成影响,不触及丝毫涟漪的身体又不像是一个活物,外边说笑的声音到这里已经扭曲,一切都是这么的诡异。 岸上四人无丝毫察觉,说笑一阵后清理吃鱼的痕迹准备上路,赵楷脚步扎实的走向谭边取水。 咕咚咕咚,水壶按在水里发出一阵声响,接着更换水壶,继续咕咚咕咚。第三个水壶了,赵楷没有停顿,手在清凉的水里轻轻摇晃,感受着传来的清凉舒爽,赵楷略微失神。 然而下一刻,水面突然变得森寒无比,赵楷周边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气机瞬间被锁,还未等赵楷抽回快要冻僵了的手,水面之上激起一条水柱,并不直上天空,而是诡异的弯曲,似蛇一般张开大嘴朝赵楷吞去。 嗡的一声,龙游出窍,颤鸣不止,挡下滔天水柱,赵楷被震得向后滑去,然而周边的温度还是不断下降,冰冷的寒意迅速接近,仅是眨眼之间一个全身被盔甲笼罩的身影就出现在赵楷面前。 其余三人也已经顾不得心中骇然,都在朝这边飞速赶来。 第十章 黑铁金鳞 身披铠甲的鬼魅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时,竟是王琦率先察觉,双手快速掐诀,祭出符剑朝那刺客飞去,同时双脚用力一蹬,向前跃去,杨逍和大铁锤紧跟着也做出反应,然而刺客却并不关注这边的动静,就如同是一块释放寒意的千年寒冰,仅仅是站着不动,那森寒气势便让众人如临大敌,如今的森寒杀气与之前在水底的绝顶隐匿形成鲜明对比,而此时杀手一击未中,被龙游剑挡下,也并未重新潜藏起来,而是面对三位高手气机外泄、杀机必露,这足以证明他的实力之强和自信之足。 赵楷此时心中惊骇,强忍着站起身来,龙游剑已经被握在他手中,但是他不会使剑招啊,有等于无。刚才的滔天水柱冲他袭来时,龙游剑自行飞出窍穴来护主,被龙游娃娃操纵着与水柱对上,虽然算是挡住了这招,但是仿佛气力耗尽,与赵楷一同被余波击飞出去。 浑身盔甲的刺客望向飞来的金黄符剑,似乎提起了兴趣,符剑在阳光照耀下光芒更甚,被王琦以特殊法门控制的飞剑不断聚势,比起当初与杨逍随意切磋时不知气势增加了多少倍,而水潭边上的刺客身上森寒气势与如今冰冷的潭水似已沦为一体,水面超出常理的嗡嗡作响,水花飞溅,下一瞬一把由潭水化作的无锋长剑与黄金符剑对撞开去,金石之声响起,这把由诡异刺客随手施展的的水剑竟然可以与武当符剑战的势均力敌,奇怪的是它就像真的宝剑一般铿锵作响。 武当三阳符剑,相传由战国时期铸剑大师单于在泰山,寻找当时一种名为百炼的特殊材料铸成,此物极其难寻,现今已经不可能找到,但是在传闻之中还有更为惊骇的事情,就在单于历经数年不定时的寻找,终于寻到百炼之时,有嘹亮的凤鸣响起,只是一瞬,当时单于只以为是吉兆,并未过多考虑,但当他不断打磨淬炼,再以秘法催动熔炉终于练成此剑之时,天空颤鸣,百鸟现世,最为惊骇的是一个巨大的九头鸟不住的鸣叫,三足金乌九头鸟,属凤凰一类,此时的百鸟朝凤令单于震撼,接着他做出了一连串的朝拜礼义,手捧长剑单膝跪于地上,九头鸟仿佛接受了朝拜,以一声最为嘹亮的长鸣终止了声响,它如深海巨鲸的体型遮天蔽日,飞到了锻造台的正上方,嗒嗒嗒,一连串的滴水之音响起,单于抬头一看竟是血水滴落剑身,再往上看去,九头鸟巨大的可怖眼眶之间正流淌着血,鲜血顺着深红的长剑流淌,竟然缓缓干涸,不,是被缓缓地吸收到长剑之中,但是不合常理的是,这鲜红与鲜红的产物竟然是金黄光芒大放的长剑。 此剑在这震撼世人的场面过后,每每拿出都不用单于刻意聚势便已气势凌人,渐渐地,单于发现此剑可以随意转化阳光为力量,他遍寻古籍想要解开疑惑,终于在某天真相大白,百炼百炼,竟然是由九头鸟死后掉落的凤胆形成,此剑由太阳神鸟的血与胆铸成,有此神迹也算有了解释,单于将其取名为三阳。之后颠簸战乱,此剑也随着历史车轮滚滚而去,不见了踪迹。终于在大奉年间传出三阳流入武当已成符剑之事,引起轩然大波。因为没有人亲眼见过,所以并未列入十大名剑之列。 雪落山庄数战,当时众人可能还没回过味来,但是到了此时,大家都想到了三阳符剑之名,就连赵楷也在眼前的刺目金光里察觉到了大概,心中不住惊叹,但与此同时,大家对这位仅以水剑应对的刺客实力有了更深的理解。 一息、两息,王琦腾空而来,终于赶到符剑与水剑的战场,右手收回掐诀姿势,直接握剑悍然对撞,杨逍与大铁锤也随后赶来,并未出手,只是挡在赵楷身前观望。 身披铠甲的刺客在出水一击之时气机一直锁定在赵楷身上,显然目标就是这位理应没什么仇人的皇子殿下。而此时那道鬼魅身影则盯上了一直护在目标之前的杨逍和大铁锤,他缓步走向三人,不理会手握符剑的王琦,脚步轻灵不似习武之人,然而盔甲周边的森寒气机仿佛可以证明,这根本就是一位刚从地狱归来的鬼魅。盔甲背后响起一阵颤鸣,一把青桐之色的古朴长剑出鞘入手,寒意更重,这把长剑与刺客所穿盔甲,同为青桐之色,相互映衬,以至于导致了刚才几人没有发现这把放于后背剑鞘中的长剑。 这浓重的森寒之意毫无掩饰地流露出来,众人才感知到这竟是凌厉的剑气所激起的涟漪。不免心头大骇。雷神锤毫无保留地聚势冲撞而去,这一锤呼啸成风,刺客也并不托大,手中剑猛然重劈向下,然而这一大一小的两件兵器比较起来,还是感觉刺客这一剑根本没有使力。但是下一瞬,雷神锤似乎被一场爆炸波及一般,与主人一起向后退去。 一步,两步,三步,大铁锤略显笨拙地停下脚步,手中动作不停,向前挥出势大力沉的第二锤,那位刺客刚才未受影响,此时步步紧逼,继续向前。杨逍终于出剑了,一剑西去,剑气冲天,与对面森寒的剑气两相对峙,场面顿时更加混乱。 森寒剑气没有增加,反而略微收缩,周围温度终于朝着正常的方向升高,但是此时的青铜长剑不同先前的平淡无奇,仔细看去其上有光彩流转。到如今才开始聚势,刚才此人竟是在散气,杨逍心中骇然,同为剑客,他知道这聚势散气的不同,散气主要是靠着对气机的熟练运用,从而将力量分散达到以多胜少的效果,虽然实力总和不济对面,但是胜在可以精巧设局,群起而攻之,用的好的话,以数量优势给对面一顿胖揍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可是似眼前刺客散气后的气势之盛,杨逍从未见过,只是听过真正的高手散气稳压对面聚势的笑话,而此时用到自己身上,可真笑不出来了。 两剑与一锤的碰撞极快分出胜负,大铁锤和杨逍的两招根本无力阻挡刺客的聚势一剑,被震得倒飞出去,露出了仅离刺客十步左右的赵楷。 王琦在一开始对上水剑之时,其实并不吃力,但是也并没有使全力破去,主要是他想要找准时机再出手,谁知道杨逍和大铁锤这么快就败了,他大感头痛,当即使了几个剑招,冲破障碍,朝刺客杀去。 而此时的赵楷,仿佛是在绝境中生出了一股武勇,不再恐惧,手里提着那把与他身高完全不符的长剑龙游,与对面刺客的目光相撞,对视,不再恐惧。身穿盔甲的鬼魅身影大步朝着赵楷行来,赵楷并未退缩,而此时王琦也已冲到近前,自创剑招烈阳与此刻的聚势一剑相撞,勉强阻挡一下之后,刺客以常人难以施展的速度连挥两剑,将王琦击退。 刺客青铜长剑归鞘,一大一小两人已经无比接近,赵楷一剑挥出,对面的刺客身形一晃,一记手刀切中赵楷后颈,赵楷倒下了。 夜晚,昏暗的山谷中呼啸的长风滚滚而过,月圆之夜,一座古老的祭台上鲜红的血液顺着古朴的纹路慢慢的流淌,台上躺着两个年纪相近的孩子,其中一个正是赵楷。而祭台周边站着三个人,一个就是那身穿盔甲的刺客,还有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一身大红长袍此时在大风中猎猎作响,但最为古怪的是一个全身黑袍笼罩的巫师,他手持一根法杖,此时双手高举,口中念念有词,数息过后,他停下手中动作,望向祭台的面容上带着浓烈的欣赏之色,仿佛是在看待一具刚刚完成的艺术品。 沙哑的话语顺着长风飘向远方,“大奉两个传承至今的皇家印记血脉就这样被我置换成功了,哈哈哈”诡异的笑声响起,之后那位巫师剧烈的咳嗽起来,一抹鲜红的血光出现在他的手心,“不愧是金鳞和黑铁这两个强大的血脉,祭台的反噬作用竟然如此之大。”他眼中没有担忧,仅是欣喜。 京城,皇宫,后宫一处妃嫔所居的宫殿里,一个长相妖艳的妇人站在门口,还有一个点头哈腰的小宦官陪侍,整个宫殿只有两人,女子不知在向谁诉说,开了口,“敦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那个小宦官面色诚恳的弯腰说道:“娘娘,有内侍总管杨大人陪同,再加上一块大奉仅此一件的金黄鱼龙牌,想必无人可动二皇子。” 这次妖艳妇人没有斥责属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内城一处距皇宫不远的阁楼顶端,几块不知材料的银白小碑放于屋子正中,其上篆刻有不知名的纹路,细小不可察并且多如牛毛,而此时其中两块正以无人可察的神迹,在细微处悄悄改变着。 楼下一处静谧的屋中,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对话声。“如今三皇子被掳,先前推算的最有可能承袭金鳞血脉的皇子已身处险境,然而所谓的黑铁恶果也未显峥嵘,局势微妙啊。” “先前只是推算,碑上纹路繁多不可察,待到皇子们年满十岁碑纹真正显色之时,才可下定论。” 第十一章 一念地狱 朦胧的心神之中,赵楷跌跌撞撞地行走,眼前一片金黄,高大雄伟的金色宫殿连绵不断,他可以瞬间观摩数百座,站在金色光芒照耀的混沌之中,他宛如神灵,猛然抬头,视线所及之处天门大开,然而痛苦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心神,宏伟的天门慢慢关闭,痛苦随之加深,终于天门紧闭,痛苦达到顶点,眼前的混沌景色变为漆黑无比的一切,赵楷双膝跪地,双手抱着剧痛的头颅,只是微一睁眼,视线下方,无尽的地狱之门开启,森然可怖却仿佛同样蕴含无尽的力量。 终于,周围的漆黑也控制了他的心神,他缓缓站起身来,双手紧握成拳,满眼尽是血丝,他并未开口,但是整片混沌中传来一阵压抑的低吼。猛然纵身一跃,他入了地狱。 一座空旷的山谷之中,风已渐歇,天空蓝蓝的一片,偶尔几朵似人似兽的白云飞过,点缀其中。 狭长的山谷甬道之中,一块经历风吹日晒伤痕累累的岩石上,赵楷猛然惊醒,他双拳依旧紧握,满眼尽是血丝。 刚刚在心神中所经历的已经记不太清了,只是那金色与黑色交织成的混沌景象还是挥之不去,头剧烈地痛着,耳边仿佛有来自地狱的低语呢喃,让人心悸,之后声音渐低,随风而去。 距此仅十里的一处水潭边上,王琦,杨逍,大铁锤三人经过一天的修养,实力已渐渐恢复,然而气氛略显浓重,昨日一战对手仅凭那把青铜古剑的聚势便轻松击败三人,深深的无力感和对赵楷的担忧充斥心头,三人良久的沉默后终于准备寻找赵楷,然而静谧的水潭边上不合时宜地传入阵阵整齐的马蹄踏地声。 踏踏踏,声音的主人终于出现在三人眼前,四面八方杀出了数百名铁甲军士,甲胄鲜亮,兵器为统一的制式长枪,腰间齐齐悬挂一把战刀,大奉江南道战兵,三人感受着周围的铁甲森森,拔出了武器。 为首一将,银色盔甲不似寻常士兵,花纹繁多,阳光照射下竟是华丽无比,手中不提长枪,仅是腰间一把寻常战刀,,此刻他端坐马背,严肃的声音响起,“雪落山庄一战你们已漏出马脚,大胆贼人还不速速束手就擒,交出皇子。”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了这是别人做的一个局,对赵楷的担忧更深,不过也只能先解决眼前的事情了。 然而就在不远处的一个隐蔽的小山丘处,一对近百人的山贼伏在地上,为首一名粗犷大汉,粗布麻衣,背后带着一把九环大刀,此时小声地骂骂咧咧道:“妈的,竟然是韩瑾亲率的江南道战兵,敢来你黑角寨爷爷们的地盘上撒野,有你好看的。” 他呸的一声,吐出一根狗尾巴草,对手下吩咐道:“去寨子里通报杜英哥哥,让他率人前来,我先带着这近百号人救出被困的三人,不管咋说,敢跟朝廷对着干的,就是我们黑角寨的朋友。”手下急忙领命而去。 赵楷在山谷甬道里辨不清方向,只能先朝着出口走去。清醒之后的身体感觉拥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他尝试着联系龙游剑灵,然而没有回应,他还弄不清楚到底自己被掳之后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个模糊的梦境。 要先找人问清地方才行,主要是要找到黑角寨的大致方位。赵楷心中盘算。又走了一段路,山谷出口渐渐显现,已经能看到山谷出口缓冲地带的荒草地了。然后一个黑点由小变大,也渐渐显露身影,是一个背着箩筐的老人,赵楷大喜,加快脚步,向老人走去。 待得双方能看清彼此的脸庞时,老人也站住了脚。他的视线前方,一个身影纤细的孩子穿着一身小小青衫,看上去略微脏乱,但是脸庞有一种江湖儿女的硬朗,仔细看去竟是俊逸非凡。 赵楷抱了抱拳,学着以江湖中人的口吻道:“老伯,我跟随叔父游历江湖,因为一些事情流散到了这里,在这山谷中已经走了一天,仍是不知身处何地,而现在天已渐晚,还望老伯收留一晚,待我问清去路明日再走。” 对面老人看着离家不远,肯定熟悉周围一代路线,而且看上去憨厚朴实,所以赵楷才会提出这个要求。 果不其然,老人爽快地答应了,赵楷跟着老人返回山谷之中,大概走了半刻钟时间,赵楷跟着到了一处山体缝隙处,宽度恰好可以允许两人并肩通过,刚刚赵楷走到此处,只是好奇地打量一眼,并未停留,如今才知这里别有洞天。 连排的房屋嵌入山体之中,显然是一个小村落。“老伯,这里距离黑角寨远吗?” 老人显然是被这个问题中所提及的黑角寨有着忌讳,小声地说道“离这里不远,就按照你刚刚走的方向出了山谷,继续走数里就到了,怎么了?难道你和你叔父与黑角寨结怨了,那可事大了。” 赵楷略一思量,答道:“不瞒老伯,在下家族与黑角寨的一些小头领颇为熟悉,叔父以前也来过这里,颇有些交情,这次遇到些事情还想上寨子里暂住。倒是老伯,你们与这黑角寨有仇” 听了这话老人仔细地打量起赵楷,看的赵楷颇为无奈,心中暗叹,这黑角寨名气果然够大。 老人回答道:“这倒没有,这黑角寨虽然是做那抢粮抢物的勾当,但是从来不祸害周边人,而且多是做些劫富的事,倒是无仇。”赵楷点了点头,与老伯走进了一处房屋。 “对了,今天在铁砂岭的地方传出了打斗声,杀声震天呀,好像是又有官兵来剿匪了。”老人猛然想起了这件事,说道。 赵楷心头一跳,“铁砂岭,莫不是正中有处水潭,方圆一里清凉可人?” 老人咦了一声,答道:“正是,怎么了,与小友有关” 赵楷心中思考事情的来龙去脉,口中却道:“没有,只是叔父与我说过黑角寨周围地形,如今听到您说,想起了一些。” 赵楷进入给自己安排的房屋,心中慢慢盘算。 今天上午醒来,如果自己只是昏迷一天的话,当时杨逍他们被刺客所伤需要修养,如今可能还在那里,可是杀声震天这又是什么,难道还真是不巧遇到剿匪的官兵了。 对于如今的赵楷而言,他已经彻底打消了去附近官府,让他们派军队护送自己回皇宫的念头,将自己掳走的刺客,目的明确,实力惊人,但是却在自己昏迷一段时间后扔下自己不管,既不杀自己,也不是要向官府索要钱财,昏迷时所做的诡异梦境更是让自己惴惴不安,他现在可以真正地感受到在自己周围,左右自己命运的无形触手了。 清晨天光微亮,赵楷告别老人,向黑角寨走去。昨晚他又做了一场古怪的梦,在梦中他身在地狱,但是眼前只是漆黑一片,冥冥中他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不过却一瞬即逝,看不见也抓不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觉醒,等待着突破牢笼重获新生。 他昨晚已经想好了,既然在水潭边有打斗,那么那个地方肯定不能待了,估计当时杨逍三人在场,但是黑角寨的人肯定也在,如今虽然自己失踪,但是免不了他们还是要去黑角寨搜集情报,请求协助寻找自己。 而如今的黑角寨,寨子正中的聚义厅内正在大排筵宴,从最大的聚义厅出去,露天的寨子中都是酒桌,大头领,小头领,小喽啰,那都是开心得很。 众位统领喝的那是没眼去看,有的人那是一翻白眼就醉过去了,还有的人肚里翻江倒海,哇的一声直泻一片。在靠近主位的一个桌子周围,杨逍三人坐在其中,无奈的直翻白眼,他们是真无奈呀。 遇到数百甲士,准备殊死一搏呢,背后突然杀出一对黑角寨土匪,顿时是场面大乱,激战之中,三人也算是与刚杀出的土匪站在在同一阵营,但是乱作一片了,也不知杀没杀错,之后就是大队大队的土匪出现在周围摇旗呐喊,杀将而来,而战兵们见势不妙也就撤了。为首的土匪头子相貌粗犷,确实豪气地一塌糊涂,硬拉着三人要进寨子,喝酒庆功。 没办法,对面人多势众,三人也就从了,那时已是傍晚,进入寨子,见到了为首的几名统领,报上名号后就更是推脱不得了,回房休息片刻后,就开始摆宴席,大喝特喝了。三人本想借其势力寻找赵楷,但是看着如今情形也只能先缓一缓了。 “六个六啊,哥俩好啊!谁怕谁啊,乌龟怕铁锤啊!”已是第二天天明,三人无奈地重复着酒桌应酬,等到日上三竿,已近中午了,众人一个个地散去,杨逍三人准备去找昨天认识的三十六大头领之一的黑面煞星高干,商量寻找赵楷的事。 高干正与杜英坐在聚义堂中不知聊些什么,颇为开心。几人打过招呼,说明意图。 “一个小孩子?”高干问道。 “对一身青衫,八九岁的样子,相貌俊逸,是在下的晚辈。”杨逍答道。 此时,赵英开口了,“好,我这就传令下去,派人外出寻找,诸位贤弟若不放心,可以亲自带队。” “那就多谢大统领了。”三人抱拳一拜。 而此时赵楷也已经来到黑角寨外围所筑的防御城墙外,但是好像遇到了麻烦。 第十二章 男孩女孩 仰头望去,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大地之上,芳草萋萋,林木郁郁,寨子门前,两个小童,一男一女,相互对峙,一幅画卷清丽明快。 “喂,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个小娃娃,来这里作甚?”稚嫩的女声以大人的口吻装模做样地呵斥道。女童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上去颇为年轻秀丽的女人,一身紫衣,此时眉目含笑,倒是仙气飘飘。 刚来到寨前的赵楷,却好巧不巧地遇上紫衣女子带着个小小女童好像在巡视寨门。赵楷看到了两人,女童自然也察觉到了赵楷,看着这位一身江湖气打扮的小男孩,大眼睛轱辘轱辘地转着。 赵楷正要主动上前,那女童却是拉着身后女子,飞快地前来问询,此时双手叉腰,琼鼻微皱,眼睛瞪着赵楷,小大人也似。 赵楷双手抱拳,没有在意对面的蛮横态度,正色说道:“在下是为了寻找我的师傅以及其余两位好友而来。” 小女孩姿势不改,身后的女子也并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未等赵楷继续说话,小女孩便回应道:“这里是黑角寨欸,你的师傅会来这里?” 显然是不信了,赵楷没有气馁,继续说道:“应该就在昨天,他们还在铁砂岭一带,三个人,一个道士,一个文生,一个大块头,按我的推测,昨天官匪大战他们应该参与了,那么如今自然就是在黑角寨之中了。”赵楷的推测很准,只是他弄错了一件事,那场打斗本来应该是是士兵围殴三个江湖人的,后来硬是被一队土匪插入,算是让杨逍他们逃过了一劫。 听了这话,小女孩终于不再步步紧逼仗势压人了,略显狐疑的看向身后女子,那紫衣女子呢,也缓缓陷入了思考。 过了一会,小女孩猛一甩手,她那意思应该是不管下完决定的后果了,大声说道:“不管了不管了,我管你认不认识别人,既然让我撞见了,你这个大活人就别想跑了,来跟我打一架,你如果打赢了我,就算没有人在寨子里,你也可以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赵楷惊得张大嘴巴,心中的平静真的是被小女孩的一句话狠狠捏碎了,这就是绿林强人吗,还这么小。 在寨门口,除了一大一小两个女子之外,还有几名守卫,小女孩的话他们也听到了,此时他们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望向赵楷的眼神充满同情。 赵楷经历了第一次的虚幻梦境之后,对天地灵气的感受变得极为敏锐,耳力眼力也是大有提升,此时他竟是可以勉强听出对面守卫说话的大概。 “这小祖宗又要惹事了,她出手太狠了,跟她打得人,这些年出事的还少吗?” “是呀是呀,你们听说没,就上个月,老王和老李家两个儿子,大她一岁比她高一个头,还不是被一打二打瘸一条腿,打断一个胳膊。” “偏偏她又是赵大统领的独女,还奈何不得。” 这几人眼神时不时往赵楷身上瞟,不时地打量打量赵楷的小身板,然后摇摇头。 赵楷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感受着他们同情的目光,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乖乖,咋运气这么差,给遇到了一个蛮不讲理的孩子王。 赵统领的女儿,赵英的女儿?看着对面没人出来阻拦,再看看小女孩那张充满了兴奋的小脸,赵楷知道,自己是不想打也待打了。妈的,谁怕谁啊,咱这几个月的拳法也不是白练的,赵楷在心里爆了句粗口,看向小女孩的目光此时充满凶狠,豁出去了,大喊一声:“来!” 对面的守卫用一副看傻子的目光盯着赵楷,小女孩呢,则是揉了揉拳头,发出骨头碰撞的脆响,她发育得很好,看起来脸蛋稚嫩但是个子还要比如今的赵楷高一点,此时故意仰起头,鼻孔朝着赵楷,一副瞧不起人的神清,在她眼中对面瘦弱纤细身板的主人,比她还要矮一点的赵楷应该听了这话之后,至少要表露出畏惧的表情,但此时赵楷目光凶狠,一声大喊也颇为硬气,令她十分不爽。 赵楷双腿微蹲,做出站桩的姿势,两只手臂一收一放,摆出一个古朴的拳架。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与人动手,对手实力看起来还很强,颇为紧张。 对面的小女孩看到赵楷的拳架,也是来了兴致,眼睛瞪得大大的,然而身上动作丝毫不慢,双腿弓步站立于前,后脚用力蹬地,以十分强硬的姿态冲撞而来,速度极快,几息之间逼近了赵楷,左掌放置左侧胯处,右掌向前,发力抖击,打向赵楷面部,赵楷也是被这刹那间的攻势给惊住了,走江湖这几个月赵楷询问了杨逍不少江湖的事,对于这些门派的经典武功自是认得的,少林的开碑手,这妮子怎么学了如此刚猛的武功。 掌风扑面,看似避无可避,但是赵楷身体在趋吉避凶的潜意识下微微后仰,稍一转头,避开了这一掌,连赵楷自己都没想到如今的身体竟如此灵活。 只见对面女孩沉手下拍,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换了攻势,赵楷还是在潜意识之下不由自主地又躲开了这一掌,然后就是小女孩不断地攻击,赵楷身形灵巧地一次次躲避,什么南少林开碑手,武当混元掌,五行通臂拳等等等等,俱是些刚猛霸道的武功被小女孩施展出来毫不违和,呼啸成风,但就是打不到赵楷。 身边越来越多人过来观战,都是惊得张大了嘴巴,就连那位紫衣女子也是十分错愕,此时紧盯着战局,面色严肃。 又过了一阵,小女孩又施展了一通各种各样的腿法轻功,但就是打不着对面的赵楷,终于她算是暂时放弃了,退后几步拉开距离,双手叉着腰,大口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到底练的什么武功,怎么就知道躲。”显然是郁闷极了。 赵楷也没想到如今的自己竟然这么强,对面施展了浑身解数就是打不到自己,此刻的他充满信心,望向对面狼狈的小女孩,挑衅一般的说道:“继续呀!” 一听这话,那女孩显然是气不过了,停下换气的动作,双拳紧握,骤然冲将而来,换武功了,这次她也不管拳法掌法的切换与施展的精髓了,一通王八拳朝赵楷席卷而来,赵楷又是一惊,这么彪悍的娘们。 不过很快,他又在不断的闪躲之中找到平衡,渐渐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在对面由拳换掌再由掌换拳的一个空隙之间,赵楷抓住机会,袭胸一击,啊呸,是朝小女孩光洁的额头上重重一拳,当的一声,悠扬之音如木锤撞击老钟,小女孩的额头顿时出现了一个粉嫩可爱的,大包。然而下一刻,就在赵楷略显愧疚,以及对面寨子众人十分错愕的目光中,不可一世的小女孩竟然哇哇大哭起来。 就在这鬼畜的嚎叫声中,正准备兵分三路出门寻找赵楷的三人出场了。 杨逍三人看向众人围在中央的男孩女孩,愣了两秒,然后同时大眼瞪小眼地你看我我看你起来,目光之中充满诧异。杨逍揉了揉眼开口说道:“这不是梦吧。”杨逍这话也令其余两人对如今地处境产生了质疑,这也不疼啊,王琦朝身边的一条胳膊狠狠一拧,仿佛疼痛也有延迟,过了两秒,又是一声惨呼,大铁锤粗声粗气地喊道:“臭道士,你放开我的手臂。”“哦哦。”王琦不好意思地收回手。 被围在圆圈里的赵楷听到夹杂在哭嚎中的这声惨呼,转头望去, 只见三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而对面几人也正朝他望来,四人目光交接,熟悉的亲切感又回来了,赵楷只感觉一股热流涌上心头,没有言语,没有其他动作,只是重重抱拳以江湖礼对待再次重聚的伙伴。赵楷走出人群向三人行去,行到近处,杨逍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赵楷环视一周,看着三人,熟悉的搭配以及险境之后的重逢,令得四位在江湖漂泊中遇到的师徒和好友朗声大笑。但是沉浸在重逢喜悦中的赵楷好像忘了一件麻烦事,此时略显不合时宜的大笑声惹得小女孩更为伤心了,她现在正扑在紫衣女子的怀里,声情并茂地抽泣着,惊人的肺活量带动的是更为悠扬的哭声,在杨逍三人的审视目光中,赵楷愧疚而又无奈地低下了头。 第十三章 秋风之下 天色已近黄昏,云层厚实而低垂,气温闷热的暴雨前景中,黑角寨聚义厅里却是另外一种尴尬的氛围。 高台之上,一个座椅映入眼帘,只是如今这座位的主人黑角寨大统领杜英,正蹲在前方不远处,好言安慰着他的宝贝女儿,紫衣女子也在旁边,不时插嘴说几句,有时好像还是在训诫赵英,弄得这位身为大统领的一方豪杰尴尬不已。 但是那个粉嫩可人的小女孩此时头顶大包,通红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赵楷。在这吃人的目光包裹下赵楷反而觉得颇为好笑,此时他正低着头,既是愧疚,也是怕自己小心掩饰的笑意落在旁人眼里惹得不快。 只听杜英说道:“好了,嫣儿听话,这次还不是你主动挑衅,这位少侠才会跟你切磋,再说了,平常你胡闹也就罢了,这次来者是客,你对客人怎能还是这样跋扈。” 一段时间的好言安慰就是为现在威严的嗓音铺垫,小女孩也没有办法再说什么了,哼了一声,拉着紫衣女子走出大厅,在出门的一刻还不忘朝赵楷挥了挥粉嫩的小拳头,这次的事情给了赵楷一个教训,那就是惹谁都不能惹女人,特别时好胜心强并且跋扈的小女孩。 杜英揉了揉额头,站起身,略显无奈的对四人抱拳说道:“在下管教不严让众人见笑了。” 杨逍急忙回礼,同时轻推赵楷,赵楷心有灵犀,很快反应过来,抱拳道:“是晚辈无礼了,在这里先行认错,晚辈明日再亲自登门向小姐道歉。” 赵英满意地点了点头,岔开话题道“诸位若不嫌弃,可以在这里住下,看看我寨子里的风光,没事了也可以跟手下弟兄们一起做事,等得实在有事再走也不迟” 刺客一事需要从长计议,能在这里先行住下最好,杨逍三人早在刚刚重聚时就商量好了,此时痛快答应,一阵寒暄之后,各自回房了。 轰隆隆的雷声中,如柱的暴雨倾盆而下,使得小房间里的温馨显得格外难得。四人围在桌前,正在对前天的刺杀一事逐渐复盘。 “刺客能在水底隐匿而不可察,剑气逼人而不可敌只能是罗网的天字科杀手,实力直逼天字一等,罗网作为大奉的王牌杀手组织,背后的真正靠山其实是内侍总管杨天寿,也就是说宫里有人要对赵楷不利。”杨逍率先说道。 大铁锤疑惑地粗声说道:“可是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把赵楷放了?醒来之后你有没有感到什么异常?”他望向赵楷。 “在我昏迷的时候,应该是做了一场梦,不过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身处一片金黄,然后又是一片黑暗,好像还听到了自己压抑的低吼。”说这话的时候,赵楷双手抱着额头,眉头微皱,显然是又小小地重温了一遍当时梦境的痛苦。 其余三人都是紧蹙双眉,在思考事情的原因。 “对了,昨天晚上也做了一个梦,不同的是只有黑暗,与此同时还有一种力量被压制的感觉,仿佛自己只要伸手向前,就可以打开一座牢笼的枷锁,放出巨兽任人驱使。” 王琦听了这话,眉头皱的更深。金黄,黑暗,牢笼,巨兽,他心头反复重复这几个词,过了片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响指,开口说道:“我有大概的推测了。不过还要观察一段时间,要先修书一封向我师父求证。这些日子只能先住在黑角寨了。” 三人齐齐望向王琦,王琦无奈地摆了摆手,继续道:“如果是的话,可就是天大的麻烦了,我这护道人当的可真不怎么称职啊。” 众人回房,这一晚赵楷还是毫无意外地进入了黑漆漆的梦境里。黑暗之中,赵楷不受控制地想要手臂前伸,但是潜意识里赵楷使劲地遏止心神沉浸其中,惶惶不知目的地黑暗中游荡,终究是没有抬起手来。 清晨天光微亮,暴雨停歇,天空渐渐放晴。一夜的暴雨冲刷,寨子里的许多地方已经变得泥泞不堪,赵楷找到了一个没有被雨水洗礼的空地,开始了大清早的练拳时光。 就着周围树丫上不断滴落的残存雨滴声,以及暴雨之后混杂着泥土芬芳的清新空气,赵楷伸了个懒腰,准备找地方吃早饭。 黑角寨方圆数十里,占地广阔,被分为许多大小区域,归各统领管辖,每个区域有专门的伙房供给饭食,大多是寨子兄弟们的家属负责这些,有专门的大食堂供寨子众人吃饭,当然也可以派杂役前往取食。 赵楷他们位于最中心的一个区域之内,大统领杜英就住在这里。赵楷跟着杨逍三人前往最近的食堂,走到近处就要跨过门槛,然后,然后就看到离门口最近的长条桌子上一排小孩子面朝大门,吵吵闹闹地在进食,位在最中间的就是昨天的那个小女孩。 我滴个乖乖,还真是冤家路窄,赵楷忙不迭地低下头,掩面进门。但是对面犀利的目光已经朝这里射来,小女孩显然是发现了昨天在自己额头上打了个大包的赵楷,揉了揉额头,嘟着嘴,视线随着赵楷移动。 在她左侧紧挨着的一个小男孩看向她,疑惑地说:“咋的了,昨天摔的大包又疼了,咋真不小心呢。” 听了这话,小女孩更气了,气冲冲地说道:“闭嘴。” 待得赵楷几人取完餐挑了一张桌子坐下,突然一排整齐的孩子,在小女孩这个孩子王的带领下出现在了对面,就这样丝毫不尴尬地面对面坐下了,赵楷看见这架势,差点把饭喷出来,杨逍三人也是不住地咳嗽,显然是被呛到了,之后杨逍率先开口,“你们聊你们聊,小孩子之间的话题我们就不参与了。” 王琦和大铁锤连忙附和,不讲义气地就丢下赵楷不管了。 小女孩清了清嗓子,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昨天算我输了,但我平时主要练习剑法,在拳脚功夫上不是很强,所以咱们再打一架,就比用剑,怎么样?” 赵楷对面的一排孩子听了这话,窃窃私语起来,“比拳脚功夫输了?”“怎么可能?”“不对呀,嫣儿姐剑法不是去年才开始练,怎么会是剑法更厉害?” 这真的就是典型的“小朋友你是否与有很多问号?”系列。小女孩不住地咳嗽起来,眼睛流露出能吃人的精光,瞪向周围的一群小喽啰们。 赵楷只想打一套太极拳,赶紧脱离这尴尬的境地,“姑娘,虽然昨天是给你头上打了个大包,但是还不是你先挑衅在先,这也不能怨我呀。” 对面的一个小男孩疑惑地望向女孩额头,开口问道:“嫣儿姐,不是说这是自己不小心磕得大包吗?”身为孩子王的赵嫣然看向这个猪队友,抬手就是一巴掌排向他的头顶,啪的一声,听的赵楷直冒冷汗。 赵嫣然延续了她一贯的蛮横传统,以不可反驳的语气说道:“给你准备的时间,两周后中心擂台堂堂正正地比试一场。” 赵楷还想推脱,只听得小女孩继续说道:“记住了,我杜嫣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说完潇洒转身而去,留下一个呆立原位的赵楷。 他喵的,放狠话可以这么帅的嘛,学会了学会了。赵楷不住感叹。 不过很巧的是,杨逍今天在来这里的路上已经跟赵楷说过准备教他剑招了,说实话赵楷还是很期待学剑的,入了江湖听过也见过最多的还是用剑高手,谁不想像话本小说里主角那样,抬手一剑,两袖青龙,随手就把江湖捅个窟窿。 吃过饭,赵楷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三人,“咳咳”杨逍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今天就开始教你练剑,既然龙游剑灵暂时沟通不上,我可以先教你基本的剑招,等到你熟练剑招的时候,再练习聚势散气之法。” 走到四人专属的小院之中,杨逍从屋里拿出一把昨天晚上从寨子里借来的制式长剑,交给赵楷。 标准的大奉制式长剑,本来只有军队才能接触的,但是在这土匪窝里找到一把还是不难的,剑长将近三尺,与赵楷的小身板还是略微有些不搭的,其上没有特殊的纹路,不过倒是被保养得很好,剑身锃亮,光泽如新。 赵楷握着剑柄,感受着剑的重量,随意挥舞两下。还行,不算太重,赵楷想着。 一旁的杨逍却略微诧异,他本以为要适应这把剑,赵楷还要一段时间的练习,这还是他根据赵楷融合龙游剑之后身体强度大大增强做出的判断,要知道,赵楷此时还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而大奉制式长剑的所持者都是已经成年的健壮军士。 此时看着赵楷手中长剑随意地挥舞,杨逍本来还想要说几句,什么练剑要脚踏实地,从提剑和持剑开始练起,不可操之过急之类的话,这时只得改口,“我先教你几个起剑式,你练拳的的基本功较为扎实,只用每天早上在练拳之后熟悉一下就行了。”说着杨逍拿出自己的纯钧剑演示起来。 夏日已过,秋意初起。小院之中,秋风之下,两人轻灵地舞动,一大一小,动静相宜。慢慢的,慢慢的,两人的动作、姿势逐渐变得相同,仿佛互相做着对方的影子,逐渐成为了一个人。 第十四章 血脉秘闻 这几天里,赵楷一直跟着杨逍练习剑招,都是些江湖门派的典型剑招,甚至在街面上找家摊子都有卖盗版的那种,不过杨逍也进行了一些改良,让赵楷练习更有效,这样的剑法打基础是有余了。 其他两位伙伴也都找到了各自热爱的事业,一心扑在事业上,这让赵楷每天见到他们的次数都少了很多。王琦是在那次聚义厅众头领大醉酩酊庆功宴后的第二天,自己拎了一壶酒,毫不生分地找到大统领杜英,报上了他师父的名号,杜英一听,也不含糊,两人自斟自饮起来,喝到尽兴处,聊起风花雪月,那是一个情投意合,哦不,志同道合呀,最后一拍大腿,就又认了一个弟兄。 而大铁锤呢,则是和一群孩子们打成一片,整日四处瞎逛,不务正业,哦,也没什么正业。现在就连杜嫣然也是和他关系颇好,一口一个大块头地叫着,赵楷都没想到大铁锤还有哄孩子这一强势技能。 转眼一周过去了,那诡异的梦境赵楷又做了一次,还是在黑暗里跌跌撞撞想要突破桎梏,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抬起手臂挣开枷锁。这一周里,杨逍交了赵楷将近十种剑招,其实赵楷悟性极好,好像是天生的练剑胚子,不管什么剑招,一遍就能记住,但是杨逍却没有教的太快,一天里的很长时间都是让赵楷熟悉一种剑术,等到算是彻底掌握其形但还未得其意之时,就换下一招。而他一周之后的比武对象赵嫣然也跟着大铁锤来过两次,远远的双手环胸傲然地看着赵楷练剑,赵楷也不搭理她,只是偶尔的一次转身对视,看到赵嫣然用蔑视的眼光盯着自己,真的是,真的是很想冲过去揍她一顿,不过一想到这小妮子的大哭神功,赵楷也就忍下了。 这一天,王琦一反常态,没有跟着几个新认识的统领鬼混,反而是将赵楷三人聚在屋中,要商量事情。 小小的房屋里,四人围坐桌前,虽是白天,但是王琦关上了房门,只是打开窗户,用以观察外面的情况。亮堂堂的光线透过窗子洒在桌上,屋外还隐隐传来孩子的嬉闹声以及众多山寨弟兄们交谈的欢声笑语,屋内反而是一片沉重,三人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王琦早在一周前就以秘法传讯,向如今还在山上的师父询问赵楷奇怪的梦境以及告知刺杀的始末,这算算时间,快一些的话,应该已有回信。 “怎么说呢?”王琦反而是不知怎么打开这个沉重的话题了。“赵楷你的事情大概已经确定原因了。”他望向赵楷。赵楷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双拳紧握,自从他走出皇宫以来,命运已经不受他控制,对于前些天针对他的刺杀,虽然最后还是被放了出来,但难免心中惴惴。 “我先前只是根据在一些传承悠久的宗门游历时,所听的只字片语大胆猜测,这次师父回信,算是证实了我的猜测。” 他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要从一个故事说起了,你们应该知道我们上上一辈的江湖光景吧,老前辈们都很少提及,那根本就是弥漫着血腥和杀戮的战场,魔教兴起,乱斗的风暴肆虐,使得江湖元气大伤,经过了近百年才有如今百家争鸣,宗门并立的新格局。” “但是百年前的起初,江湖本是风平浪静,侠士辈出的一个年代,许多新的思想公诸于世,各种武功招式被极有天赋的一辈人研究出来,教给年轻一代。天不遂人愿,这兴盛的好光景却被一场血案狠狠打碎。当初蜀地的武林还不是以麒麟山庄为尊,是一个复姓公良的家族居于榜首,压众多宗门一头,但是某天突然传出被屠灭全族的消息,不知是何势力所为,江湖中人都是惊惧万分,不敢置信。几个月之后隐隐有蛛丝马迹流出,据说当时正巧一队商贾经过公良家族所在之地,晚上夜宿林间,听到骇人的惨呼不断传出,俱是吓得扑倒在地,不敢动弹,但是不巧的是,声音却越来越近,好象是有人朝这个方向逃窜,不过约一个时辰之后惨呼终止,万籁俱静,终是没有人逃到这里,等到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只感觉一团黑气锁定了这片区域,寒冷恐惧竟是通过皮肤深入骨髓,只是一瞬,黑气便消失了。事情过了数月才有人说出这件事,可见当时有多么诡异。” 说到此处,屋内四人,不管是讲述者还是听众,都不自觉的将自己带入了那场杀戮,感受着刺骨的寒意。 “但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紧接着的便是一场接一场的屠杀,杀得江湖众人胆寒,始作俑者也渐渐浮出水面,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当时的道门魁首,也就是武当掌教,正在追查最近的一次血案,在偏僻的山地中遇到了一个盘腿打坐的中年男子,但是奇怪的是其上黑气缭绕,男子坐立不安似是在走火入魔的边缘徘徊,道人正想上前观察,那中年男人竟是站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森寒牙齿,向武当掌教出手袭去。当时的武当掌教,公认的道门第一人,身聚数门神通,竟然不敌,逃亡途中,千里追杀,终于在武当山前得同门助力逃过一劫。就在正道聚集准备斩杀这个异类之时,一队不曾现世的身披金色龙鳞铠甲的骑士出现在江湖和庙堂所有人的眼前,抢先一步与异端大战,一个月内黑气流经数千里,又是不少人遭殃,最后异端终于被斩杀,但是江湖正道元气大伤,魔教之人钻了空子,这才导致了更大的江湖之乱。但是斩杀异端,居于首功的金鳞骑士却从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眼前。” 屋内众人寂静无声,此等江湖秘闻,除王琦之外的三人闻所未闻。 “事情翻篇,本该沉浸在江湖池水中不再提及,只当是出了一个武林魔头。但是在上一代又有类似的蛛丝马迹出现,这就让人心惊了,纸是包不住火的,终于从钦天监小范围流传开一个震惊世人的消息。” 颇有黑色幽默风的王琦故意顿了一顿,吐出一口气,继续说道,“大奉每代皇子会产生两个天选之子,继承两个极其强大的皇家血脉金鳞和黑铁,只是黑铁血脉的拥有者必遭反噬,进化为传说中的恶灵,所以到后来王朝体系完善之后,每代的金鳞血脉拥有者承袭大统,已是规定,而黑铁血脉拥有者则会秘密送往蜀地,交由特殊训练的金鳞甲士看护,但是黑铁之强难以想象,几乎每代,黑铁拥有者都会冲破桎梏,引发血案,只是惨烈程度有大有小罢了。” 讲到此处事情的谜底已经算是被撕开了一条缝,就要显露峥嵘了。赵楷将自己代入所谓的金鳞和黑铁血脉之中,想到他的梦境,黑暗中走出的竟是条成为恶灵的道路,心中已是惊骇万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冒出再滴落,杨逍和大铁锤望向赵楷,眼神中流露的是发自内心的担忧与惋惜。 王琦打破沉默,“能被万瑶宗重视,里应外合从宫内让杨逍接走赵楷,并且引来天字一等杀手的刺杀,可以说明很多了。如果赵楷是金鳞血脉的拥有者的话,很多事情也就说得通了。但是赵楷却梦到了地狱,感受到了渴望突破牢笼的力量,这只可能是黑铁血脉的效果。” 赵楷猛地抬头,与王琦对视,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痛苦神情。 平时颇为无赖的道人此刻却压抑着嗓音,沉声道“只有一种可能,你的血脉被置换了。” 压抑的空气仿佛可以把屋里的四人挤成肉泥,年仅八岁的赵楷终于在重压之下缴械投降了,他压抑地低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他沉浸在痛苦和绝望支配的恐惧里,手臂支着头颅,不停的摆动。身旁的杨逍连忙按着赵楷,不让他做出可能会伤害自己的举动,大声说道:“王琦,信中有没有解决办法?你快说呀。” 王琦显然是已经料到了会有这种情况,连忙继续说道:“虽然黑铁恶果不可解,但是你本身并不是黑铁血脉呀,这就是你脱离困境的契机,一定是有本质的东西没有被破坏的,比如曾经在梦中见到的天门,金色的宫殿,你只要这找到它们,哪怕说只是感受得到,也还是有挽回的可能的。”他快速地说完这段话,以免再让赵楷心生恐惧。 大铁锤也已站起身来,摇晃赵楷的同时厉声呵斥,想让他重归清醒,不知是话语,抑或是摇晃的动作起了作用,赵楷停止了表露痛苦的摇头动作,他双眼布满血丝,就这样愣愣地坐在原地,然后,他憔悴地,无力地笑了出来,正如一朵开在满山荒野里的小小花苞,虽然不合时宜乃至略显荒唐,但还是迎风招展。 第十五章 月夜清欢 夜空繁星点点,秋日的凉风中房梁上的大红灯笼摇曳生姿,忽明忽暗的灯火与远处隐隐传来的人群的醉话呓语使得寨子平添了几分俏皮与活力。 夜已深了,院子里灯火尽息,只留一点微光。杨逍还未睡,他站在圆桌前,桌子上放着一面有着斑驳锈迹的古朴铜镜。此时他紧闭双眼,两手的食指和拇指相接,只见相接之处的指尖有淡淡的光泽流转萦绕,煞是好看。他慢慢睁开眼睛,双手逐渐分离,只见光泽流转不再只局限于指尖,而是不断出现扩散,整个屋子都被流光包围,然后更为耀眼的光泽弥漫在杨逍身体与铜镜之间,终于不再有光泽出现,与此同时的刹那之间铜镜之上的场景切换,斑驳的锈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无比真实的老人身影。 话语自铜镜传出,响起在屋中,但是却不能穿透包裹在墙壁上的灵性光辉,从屋外感受,只是静谧一片中屋里灯火摇曳。“小子,大半夜把我喊醒搞什么?知不知道我的睡眠时间很宝贵的。” “老东西,别废话,你们万瑶宗到底要干什么?你们是不是早就猜到了赵楷身负金鳞血脉,所以才要我将他带入大楚?”杨逍开门见山道。 “也不算是,只不过有人求上门来了,我们只是推波助澜借力打力罢了。赵楷的金鳞血脉我们倒是大致算到了,怎么着,看你现在这样子,恐怕是出问题了吧。”老人白发白须,此时回答问题不急不缓,倒是仙风道骨。 但是杨逍却是忍耐不住了,厉声喝斥,也幸好有灵性屏障,否则非要把院里众人吵醒不可。“那你知不知道还有黄雀在后,赵楷血脉已换,如今已是黑铁血脉。”杨逍并不怕告知老人真相,万瑶宗手眼通天,再过不到两年赵楷十岁,血脉便会彻底显现,那时他们也必定会知道血脉被置换的事实。 听了这话,老人反而是陷入了沉默,微皱眉头,然后开口说道:“这倒是出乎意料了,如此手段,到底是何方势力” “难道不是你们万瑶宗所为?血脉置换需要精巧古老的法阵和巫术,需要术法强大的巫师以血为饵,只有你们万瑶宗有这份底蕴。” 老人眉头皱的更紧,杨逍说的不无道理。南疆巫术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绝迹,如今就算有凤毛麟角的知情者和传承者,那也必然逃不出万瑶宗的视线,大多数的巫师都是加入了万瑶宗。 杨逍看老人神请不似作伪,也就换了下一个问题,他严肃的问道:“你当初来找我之时,是不是就已经将我以及整个墨家都算计在其中了?” “我们只是将石子扔进海里,至于是千斤巨石还是溪涧小石,不管开始时能激起多大的浪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有着激起千层波涛的可能。但是石子落水,总会有浪花牵绊,做人做事总不可能孑然一身。大奉的两个皇家血脉放在整个天下大势之中,也就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就算到最后血脉的能力彻底显现,再神通无边,也总是有着制衡的办法。” 一场问询,到最后虽然没有善果,但也没有撕破脸皮。 清晨的阳光还是温暖而富有朝气,寨子里的空气总是那么的清新怡人,但是如果心头的阴霾挥之不去,再怎么好的环境都是不能带来好心情的。 赵楷在得知血脉置换的真相之后,虽然没有再做什么疯狂的举动,但是却越来越寡言少语,平时练剑也是更加卖力,仿佛是要把全身的精力挥霍干净,不留一丝空余给其他事情。杨逍三人看着他这副样子,自知过多的开解无用,只能靠他自己打开心结,平时只是与赵楷多多交流,有时候讲一两个笑话,缓解一下他心头的阴霾。 充实的时间过得飞快,一周又过去了,到了杜嫣然与赵楷约定比剑的日子了。赵楷倒是没有忘记这件事,也没有避战的打算,两周疯狂的练习,总要测试测试结果。 寨子正中的一处比武场地里,平时都是众头领切磋才启用的中心擂台上如今站了两个小孩子,看上去都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倒是都发育的好,个头要比这个年龄段的人高不少。两人手里都拿着一把木剑,此时双方对视,紧握木剑,都是一言不发,目光犀利,火药味颇浓,台下的喽啰和统领们已经开始瞎起哄了。除了这些人外,还有一群孩子,这时正在一个大块头的带领下,大声喊着,“嫣儿姐加油!嫣儿姐加油!”看着大铁锤的无节操的叛变行为,赵楷并没有什么恼怒,反而是颇觉好笑,此时心里不住地摇头,暗叹这个大铁锤平常隐藏得太好,自己都没有发现原来他这么无赖加不靠谱,没过几天可就忘了他这个一路同行的伙伴。 双方根据规矩,抱拳行礼,在黑面煞星高干这个临时裁判的指挥下,开始了比试。 高干在一旁解说,“好,现在看看咱们出场双方的阵营,赵楷,年仅八岁,习剑刚满两周,但是身体强度远超同龄人,灵巧无比,力大如牛。杜嫣然,年已十岁,习剑两年有余,心狠手辣,凶残无比,行了行了,我们将视线转回战场上。”感受着杜小魔女的犀利目光,高干识趣地闭嘴了。 只见擂台之下,人影攒动,呼喝不停,真可谓是绝世之战才能有的阵仗。擂台之上,两小只剑影翻飞,身形灵巧摆动,偏偏还都是俊逸秀丽的美貌,看的人心旷神怡。 其实在台下众多高手眼里台上的两人耍的很多都是花架子,不过也没人规定不能花里胡哨地比武呀,再说了这两个小孩子还想有多高明的剑术,所以人潮之中还是该起哄地起哄,该叫唤地叫唤。 台上的赵楷没有像当初比拳之时凭借身体强度不断躲闪,而是迎其锋芒真枪真刀地对着干。在赵楷眼中,如今只剩下剑招与剑招,剑势与剑势之间的碰撞,之前两周的学习中,赵楷对杨逍的教学方法很有疑问,每次他刚刚掌握剑招之形时杨逍便会教他下一招,使得他现在虽然可以用熟很多剑招,但是并没有掌握其中蕴含的真正剑意。可是现在他明白了,在一次次与杜嫣然交锋之后,他抓到了一种剑意,一种独特的属于自己的剑意,当然只是一股小小的契机。也不是说不能感悟别人的剑意,只是杨逍觉得江湖上烂大街的这些剑招实在没有必要太过用心,只要掌握其形就可以了,至于剑意什么的,要么就是传授自己的绝学,要么就是让赵楷在战斗时凭借独特的身体强度,在与敌人一次次周旋交锋中慢慢摸索。 其实杜嫣然的练剑天赋算是很高了,两年的时间她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一条不藏锋芒,直来直去的路。赵楷在每次与她交锋时总能感受到一股勇往直前的锋芒,这便是属于杜嫣然的剑意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刚开始时赵楷对每一招之间的切换和互相之间的融合还是很生疏的,但到了现在,基本已经融会贯通,直刺,前劈,横扫,每一记招式都自然顺畅。对面的杜嫣然显然是没料到赵楷这个只学两周剑术的菜鸟能和自己打得难舍难分,不由得暗暗心惊,刚开始还很放松的打斗到现在已经使出了全力。 又过了数十息的时间,铛的一声,赵楷木剑被杜嫣然的一记斜劈震得脱手而去,胜负定了。赵楷满头大汗,双手支着膝盖正大口大口喘气,而杜嫣然虽然好了很多,但也是不断吸气,香汗淋漓。 赵楷看向对面的蛮横女孩,正想也放几句狠话,说些比如今日状态不好,另择吉日再战的话,但是看向对面女子面容,不由得微微一愣,只见阳光照射之下,女孩脸颊绯红一片,鹅蛋脸尖下巴,琼鼻玉唇,眉如远山,一双极有个性的凤目,闪烁着青春骄傲的神光,一袭显然经过尺寸改良适合比武的水仙花裙,却在女孩一呼一吸中将曼妙身姿显露出来。赵楷看的呆了,对面女孩看着突然犯傻的赵楷,眼睛瞪得大大的,露出吃人的凶光,赵楷感受到了对面射来的寒光,连忙移开视线,心中大喊,不是吧,不是吧,我在干什么?然后又脑补了扇自己两巴掌的情景,这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时地惊叹于对面那个凶残婆娘的逆天颜值。 随着高干大声地说出了获胜者是杜嫣然之后,台下本来还是闹哄哄的一片,突然传出了整齐的打call声,一声声嫣然姐喊的那是震耳欲聋,就连很多观战的小喽啰或者统领们也加入进来,其中一声粗声粗气的嗓音极为刺耳,赵楷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了站在一群孩子里的大铁锤,不由得抚住前额,抬头望天,一声长叹。 这一场比武反而使得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赵楷得到了些许放松,主动找杨逍告假,然后自己就随心所欲地在寨子里闲逛了整整一个下午。 夜晚,灯火摇曳,人影凭栏,弯弯的月儿就像鱼饵,钓起了赵楷腹中的百转愁肠。 “喂,你在看什么?”一声悦耳的嗓音传来,赵楷扭头望去,却是那个蛮横的杜嫣然。 “看月亮啊。”他不咸不淡的回应道。 “切,你今天怎么不躲了,打得那么凶?”赵楷没有搭理她。 杜嫣然望了赵楷片刻,嘟囔着小嘴道:“你这人真奇怪。”赵楷还是没有搭理她。 突然杜嫣然拉起了赵楷的手,以不可质疑的语气说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赵楷还没缓过劲来,杜嫣然已经拉着赵楷跑了起来。 “慢点慢点。”赵楷喊道,而身旁女孩只是低低浅笑,眉儿弯弯,煞是好看。 一座阁楼的屋顶,月色如水,星夜如钩,照耀着两个小小的身影。 “你也是墨家的人吗?”“算是吧。”“你好像不开心?”“没有,只是想家了。”“哦,那咱聊点开心的。你怎么那么能躲啊”“....” 小女孩不断地询问着,男孩也由生疏变得热络,不时传出两人低低的浅笑,顺着月光流动,身影被不断拉长,声音也渐渐变低变远,融入了月华之中。 第十六章 风暴前夕 江南道东境郡战兵将军府,韩瑾坐在椅子上,他年近四十,之前是在蜀地边境当一名四品将军,因为作战勇猛颇有头脑,被上官推荐,映入陛下眼中,这几年江南道悍匪横行,尤以黑角寨占据地利人和为尊,上一任战兵将军因为无能被撤了职,这才换上了他。上任两年的时间里,他不停练兵,与各地衙门磨合,不过没有与黑角寨发生什么大战,都是进行一些小规模的奇袭,用以熟悉地形。 这韩瑾平时以严肃著称,少有人来往,但这时他的面前却站着一名身穿黑衣头戴笠帽的客人 “韩将军准备何时出兵?”客人微微抬头,看向韩瑾,露出了他颧骨处的伤疤。 “本来按照我之前的计划,还需要等其他地方的战兵出手共同剿匪,一番运作可能还要等半年,可是我有些不明白,朝廷之前并未插手我的计划,如今为何派出大内六位高手之一的寒鸦来进行督促。”他直呼对面客人的名字,显然是不满寒鸦在自己的专业上指手画脚。他对于前些天围剿与黑角寨无关的三人却遭遇伏击还耿耿于怀,当时就是听了这寒鸦的吩咐。 “事到如今,大人还没有查到蛛丝马迹吗?”说出这话,倒是令韩瑾疑惑起来,这几年一直在与黑角寨作斗争的他,还真少有时间思考别的事情。 那斗笠汉子寒鸦开门见山继续说道:“我大奉三皇子赵楷被掳,当时的刺客便是前些天你率兵围剿的三人之一。” 韩瑾猛然地站起身来,他并不是不知皇子被掳之事,只是此事牵扯甚广,背后势力不是他这个小小的战兵将军可以搅进去的。此时他听了这话不由心惊,据探子来报那三个搭配奇特江湖人如今已进入黑角寨之中,那么也就是说三皇子很有可能也在其中。 “我已经派出所有的人手四处打探,结果就在今天上午在距黑角寨十几里的一处山谷中发现了三皇子出现过的痕迹。据探子汇报,三皇子画像与那位老人口中的少年完全吻合,按照老人所说,少年就是往黑角寨去了。”寒鸦说出自己的得到的信息。 “有一点说不通,三皇子当时既然是孤身一人,那么为何不去找附近官府,抑或直接来找战兵衙门,难不成他已经受人蛊惑。” 顿时,韩瑾只觉得一抹凶厉的寒光狠狠打在身上,虽然他为将已近十五年,但是战阵冲杀数他在行,遇到大内最强六位高手之一的寒鸦,他还真是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自知失言的他连忙是行礼赔罪。 “按照将军如今的布局有多少胜算?”寒鸦直接问道。 韩瑾如实回答:“如果再等几个月,与其他战兵将军联合的话,八成胜算可以有。但是如今就算精巧布局,时机把握得再好也只有六成。黑角寨占据地利,易守难攻,三十六位统领,各个是一方豪杰,麾下悍匪将近七万,按照探子收集的情报,虽然黑角寨管理是较为宽松,但是有着特殊的法门,竟然能让散漫的土匪们每日抽出大量时间训练,这就更难办了。” 寒鸦思索片刻,道:“不能拖了,请韩将军这就制定计划准备出兵,至于联系其他道的战兵,我可以派手下去办。尽量快速,少费时间。” 韩瑾知道再拖也无用,而且涉及皇子,局势复杂也不能再拖了,连忙抱拳正色道:“我这就去准备。” ....................................................... ....................................................... 黑角寨方圆二十里的宏伟寨墙里,沟河纵横,水草丛生,数位统领各自率麾下的喽啰们藏匿其中,每日按时练兵,其实黑角寨也并不完全靠劫掠民财度日,寨子里也有家属们负责种田养菜,能够让近七万的悍匪听从众统领的命令,一个靠的是绿林里的名声,另一个就是靠众位统领辛苦经营才能营造出的归属感了。 黑角寨三十六位统领,大统领杜英自不必说,能力和气度皆是非凡,黑面煞星高干虽然看上去粗犷,却是心思细腻武艺高强,身为智囊的锦衣秀才吴传多则是大力促成练兵之事,制造出外松内紧的政策,营造名声和归属感,使得众多绿林强人纷纷投效,除此之外还有玉面郎君夜云端一身轻功出神入化,袖里乾坤张广容则是擅长暗器毒杀,花纹豹史平骑术箭术已近神人,等等等等,每位统领皆是有自己擅长的领域,麾下喽啰经过数年的磨合也是配合默契,可以说如今的黑角寨已进入全盛时期,不可撼动。 赵楷最近除了跟随杨逍练习更深层次的剑法之外,也在闲的时候跟随杜嫣然到处瞎逛,自从那次星夜谈心之后,两人关系算是转好,不再针锋相对了。那古怪的梦境他进入了两次,但都没有实质性进展,按照王琦当日所说,他如果想要破解黑铁恶果,那就要从梦境中的金光下手,但是他毫无头绪,两次梦境里,他甚至连身体都不能完全控制。 杨逍四人还不急着离开黑角寨,毕竟再找到一处这样既可以休养生息又每天自由自在的地方太难了。就在昨天赵楷终于又与龙游娃娃联系上了,按照龙游娃娃所说,当时在赵楷被打晕掳走之后,没多久一个巫师摸样的黑袍人就施以手段将它暂时封印了,所以之后的事情它也不知道了。现在它还寄居在赵楷的窍穴中温养,只是在相熟的四人独处时才偶尔出现。 这些天跟着杜嫣然瞎逛的赵楷也是接触了一些寨子的统领和众多喽啰,与他之前未入寨子时所想的不同,这些人们虽然劫财,但从杜嫣然口中的话语推测,他们并没有做比如杀人放火,掳掠妇女的勾当,只是偶尔合起伙来上上青楼,发泄发泄火气,除此之外,他们竟然还能在每天固定的时间段由各自统领聚集起来练习类似军阵上的砍杀,要知道,悍匪之所以不好剿灭,原因就是他们虽然大多不通阵法但是却是凶悍异常,都上山为寇了自是没有退路,与官兵一对一的厮杀更为凶残。大奉立国之始文武并重,但发展到了现在却是武官更遭人轻视一些,所以这也算是给绿林强盗钻了空子。 要说这寨子里的人有什么缺点,那可能就是在外松内紧的政策下,每日众人在除了练兵和外出任务之外,都是十分放松,三五好友成群结队找事做,这从当出杜嫣然与赵楷比剑之时,台下众人观战的阵仗里就能管中窥豹。当然这个找事做,也是有统领们制定过规矩约束着的,不过也只是杜绝了太过恶劣的行径,成群结队的喽啰们要么就是去擂台上施展施展拳脚,要么就是拿两坛酒配上几碟小菜吹吹牛皮打打秋风。虽然这使得一些喽啰参加不了第二天的练兵,不过统领们并未刻意管束,只是就情节恶劣者加以惩治而已。对赵楷来说,寨子里遇到的统领和喽罗们对他反而很是亲切,时不时开开玩笑,没有恶意。这样的寨子,这样的氛围反而使赵楷觉得土匪们颇为可爱。浓浓的人情味是之前一直身处皇宫大内的赵楷所没有感受过的。 然而,当众人沉浸在寨子里的生机与活力之时,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 ....................................................... 铁砂岭,树林里几名小喽啰正趴在地上,观察周围的动静,进行必要的警戒任务。一阵沙沙沙的声音传出,几人交换了眼色,一个小喽啰低俯着身子,前去探查,然而下一瞬,一抹血光从他的后颈喷洒出来,其余几人大惊,正想起身,嗖嗖嗖,几个箭矢准确无误的射入了他们的头颅,其余几处暗哨同样是如此干脆地被解决掉了。树林在几次密集而低沉的箭矢攒射声后,只有一连串的沙沙声不绝于耳,仿佛是一条长度惊人的巨蛇在林中穿行。 齐鲁河白马渡口,虽然因为紧靠黑角寨而损失了不少货商,但是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属于大奉的交通命脉,还是有很多人冒险在这里经商,撑起了这里的繁华商业。但是如今这里兵甲林立,渡口已经封锁,禁止任何人出入,防止传递消息,停靠在岸的货船也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艘艘威武的五层战船,左右前后共计有六拍竿,船上矛戈列阵,旗帜飘舞,戒备森严,宛如水上堡垒。 中心一艘旗帜尤为特殊的高大战船上,韩瑾站在船头,一身铁甲戎装,此刻正与旁边仍是一袭黑衣头戴斗笠的寒鸦低声交谈。 “黑角寨东边铁砂岭的三万精兵与我们这里的两万登莱水军是这次进攻的主力,黑角寨西边横跨齐鲁河的细水一带,这几年他们的几位水上统领经营很是用心,虽然没有与登莱水军相比的战船,但是胜在那里芦苇丛生,熟悉地形,利于小型船只行驶,不可强攻,我安排了数万甲士于岸上陈列伏兵,再加上抽调过去的一些水军,利用小型战船不断骚扰,可以对峙一段时间,而南边虽然围城必阙,但也需要有人设置防线,我们兵力不足,只能靠广陵道了。”说完,他望向寒鸦。 “我已经派人携带陛下所赐的暂调兵符与圣旨,前往知会广陵道与安宁道战兵将军,之后会以最快的速度驰援这里的战场,同时按照计划设置防线。” 韩瑾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暗叹,这次准备实在是太仓促了,按照计划,本来要在彻底围剿之前,至少要与黑角寨发生一场大战用以见血练兵,但是此时战兵们只是经历过数次小规模作战,熟悉了大致的地形,很多士兵连实战都没有经历过,就更别觉得他们会对黑角寨的实力有什么正确的判断,这样的进兵,实在太冒失了。可是皇子还在黑角寨里,时间不等人,既已出征便无后退的余地。 他手臂前挥,大声喝道:“出发!”命令被一层一层的传递下去,数十艘威武战船奔赴战场。 第十七章 惨烈战况 几条金色的鱼儿游荡在水中,倏尔远逝,倏尔又静止不动,水流很浅,水底经历冲刷的石壁刻痕清晰可见。成群的孩子在水边嬉戏,欢声笑语不断,一排小小的脚丫深入水中慢慢晃动,这里是黑角寨中的一处溪流,孩子们亲水,平常他们就爱在这个地方玩闹。 赵楷与杜嫣然坐在一起,此时已经入秋,溪水清凉却不刺骨,给人以清醒舒爽之意。 “你去过京城吗?”杜嫣然问道。 “嗯,去过。” “那里是不是有很多很多好玩的东西?你给我说说吧。” “嗯,我想想。有一种名为天机的东西如今在京城里盛行,四四方方的,每面九块,共有二十七块,每面都刻上一种动物共六种,将顺序打乱之后再让人拼出每面的动物。” “可是为什么要打乱顺序?” “....等你以后见过就知道了。” “还有什么别的稀奇的东西” “西域传入的一种冰镇冷饮现在也很风靡,是在冰里添加一些蜜糖、牛奶和珍珠粉,吃起来又冰又甜,口感很好。还有竹蜻蜓,从西域来的火蚕丝,波斯猫,葡萄干,很多很多。” “哇!”这次不只是杜嫣然在一旁惊叹,在身旁的很多小孩子也竖着耳朵仔细听着。 “你们没有玩过竹蜻蜓吗?虽然是先传入京城显贵子弟之中,但是制作简单,也应该传入民间了呀。”他疑惑地看向杜嫣然。 身旁一个小男孩抢先答道:“这里是黑角寨欸,我们从小到大,连寨门都没出过几次。” 一众小孩子都是露出了忧伤的表情,连杜嫣然也不例外。 赵楷安慰道:“没事的,有得有失呀,你们这里可以玩的东西也很多,我这个外来人就很喜欢这里。” 杜嫣然说道:“不一样的。” 赵楷发现开导无用,只得说道:“等你们长大就能出去了,到时候如果我们还能遇到的话,就带你们去京城逛逛。对了,竹蜻蜓很好做的,过两天我教你们。”其实他知道京城他可能很长时间回不去了,而且可能大家也见不到了,但是这时候的小孩子们不就是天南海北地许着誓言,至于能不能实现就看缘分了。 小孩子的忧愁就像夏天的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又恢复了人声的喧闹。然而秋天的万里长空中一道璀璨的烟火打破了沉寂,惊得附近一群直上青天的雁阵崩溃四散。 孩子们停止了玩闹,杜嫣然说道:“是敌袭,官兵又来了。”清脆的声音给了赵楷解答。 人群散去,各自归家。赵楷找到了院中的杨逍三人,跟着他们前往聚义厅。 寨子正中,聚义厅内,近半数的统领聚集于此,杜英站在众人身前,开口说道:“怎么是从铁砂岭正门直接进攻,这里绝不是小规模战争的选择,除非是围攻决战。” 身旁一位锦衣华服,偏偏书生样貌的男子抚着美须说道:“按照之前推测,决战的话,韩瑾是准备来联合其他道的战兵来围攻我寨,运作下来还须数月有余。”就在这时寨子北面又是一阵急促的烟花警示。 众人不由得大惊,锦衣男子就是那寨子中的智囊吴川多。他在此时开口道:“看来是他们计划提前了,估计四面皆已来兵,还请杜英哥哥快快分派人手,以补充如今正在守寨的兄弟们。” 一条条命令经过短暂商议后下达,井井有条,统领们杀气腾腾地冲出厅堂,各自负责自己的战区去了。杜英也正和智囊吴川多往北面横跨齐鲁河的寨墙那边赶去。 “韩瑾不是冒进的人,怎么会将大战提前”吴川多边走边说。突然他想到了四个人,四个搭配古怪的人。 他继续开口道:“半月前铁砂岭的那次围剿颇为蹊跷,之后更是没头没脑的又来了个小孩子,不会有问题吧?” 杜英立即反驳,“不会的,那名道士是我的一位老友弟子,与我也颇为投缘,而另外三人应该都是墨家子弟,不应插手朝廷之事。” 就在吴川多还在思索的时候,迎面正好走来他刚刚提及的四人。 杨逍率先开口道:“不知寨主和先生要往哪去,如今官兵围城,我们在此旅居半月有余,理应略尽绵薄之义。”这个世界的江湖人向来是不涉朝堂之事,就算涉及到了也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会一味地偏向朝廷。 杜英丝毫没有顾及地答道:“寨子北面横跨齐鲁河,韩瑾应该是派了号称水军精锐的登莱水军攻打寨墙,虽然当初我们有铁索阻拦,但是近年来商船来往,就给撤去了,如今只是数百艘小船横河拦截,怕是不足啊,众位不妨与我们一同去设置防线阻挡官兵。” 杨逍先是抱拳答应下来,转头对赵楷说道:“你先回院子里。”赵楷自知不能去添乱,点头答应了。 北面寨子,齐鲁河上,宏伟的人为寨墙上如今也是兵甲齐聚,气焰森森,其下专门用来停泊船只的渡口里,数百艘小船搭载着略显气势不足的黑角水军驶离渡口,向前方列阵迎敌,水军大统领水底蛟龙路元朝正站在所谓的水军大帐,也就是中间的一艘小船里调度船只。 “让沅胜和鲁达领着各自的手下在最前方分散迎敌,利用机动性骚扰船只,其余的人继续构建防线,做好增援的的准备。”他大声喝道,登莱水军可不是什么低等货色,那可是水军中的精锐,单看那巨型战船就知极为难缠了。 黑角寨东边正门,并无嘹亮的号角声响起,在数万的精锐甲士出现时,负责巡逻的喽啰们还未反应过来,一对对士兵扛着云梯便向前冲来,在反应还算敏锐的喽啰率先发射第一支烟火之后,便已经有敌人顺着云梯向上爬了,今日负责管理正门的统领,好巧不巧正是高干,他一面带着亲信的数百名喽啰疯狂抵挡已经趁人不备爬上寨墙的士兵,一面指挥预备的少量弓箭手射出箭雨。 他对身边亲信喊道:“快去取预备着的擂木和滚石,还有去调集附近的弓箭手,知会最近的统领前来支援。” “是!”听得一声应诺后,高干又挥舞着手中宣化板斧朝最近的一处围堵缺口杀去。 震天的喊杀中,赵楷没有回院子里,行走在已近无人的寨子、中,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子路,手掌握紧又松开,一次次的腥风血雨,一次次的无力观望,深深的无能感充斥心头。 这时,一个急促的声音响起,“快去找些布来,还有水,跟我去找水桶打水。”转头望去,是自己相熟的一个小喽啰,平常爱开玩笑,此时脸上却带着焦急与严肃。 阵阵的哀嚎声从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传出,说是帐篷,也只不过是在平时拥有一个顶棚的聚会区域四周裹上一大块布,用以搁置伤员,赵楷拿着找来的布条,提着一个水桶便进入了这个人间地狱。只见里边随意搁置着成排的简陋木板床,仅是不到半天这里的伤员便已过百,这样规模的帐篷如今还有十数个。 里面很多人在忙碌着,多是些老弱妇孺,都是寨子喽啰们的家人,也有寨子专门供养着的郎中,一群人不停地包扎换药,染着血的布条快速的污染着一盆盆清水。赵楷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身边的伤员,很多都是最近跟着杜嫣然闲逛然后认识的,这些人平常就爱逗这一群孩子,赵楷显然也在其中,然而如今他们残肢断骸,扭曲的面庞上还噙着泪光,赵楷虽然在杨逍当初杀地字科杀手时见过血腥杀戮,但是如今的景象,夹杂着哭嚎的声音和令人作呕的味道还是令他感到不适。 “别愣着,做些自己能做的。”那个带他来到这里的喽啰提醒道。 看着周围人扭曲的面庞,他对战争有了更清醒的认知和更为强烈的厌恶。赵楷拿起布条和附近的伤药,学着周围的人给伤员上药包扎。 天光渐暗,夜晚降临。敌人鸣金收兵,停止了一天的攻势。黑角寨建成至今,能与今天的全面大战相提并论的战争只有一场,是在数年之前了,最后是以寨子胜利告终,这才奠定了黑角寨的威势。这几年寨子虽然与官兵小规模冲突不断,但是似今天这样的惨烈战斗根本没有过。 赵楷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小院中,杨逍三人正坐在院里的石桌旁等待着他,赵楷望去,只见三人身上虽是风尘仆仆,但却没有破损或者血迹,应该是没有参加大战,他松了一口气说道:“我今天在伤兵营工作,没事的。” 杨逍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是沉重的说道:“今天在杜英和吴川多身旁听到了一些事情,他们说本来在他们的猜想中,如此大规模的作战还要在数月之后,但是却毫无征兆地一触即发了。加上之前我们在铁砂岭被围堵的经历,很有可能这场战争是有人为了救你而提前发生的。” 赵楷听了这话,想起了今天在伤兵营中看到的场景,愧疚之情充斥心头,溢于言表。 杨逍看到他这副摸样,知道是在愧疚,开口安慰道:“这不怪你,你也是身不由己,既然被卷进了这场乱战,我们就要想解决的办法,我们三个已经讨论过了,如果再过两天还没有转机的话,可能我们就要兵分两路离开这里了。” “兵分两路?” “一路是我和大铁锤,从南边他们故意留下的缺口处吸引他们的注意,另一路由王琦带着你从北边芦苇荡突围,到时候在北境蜀地重聚。” 看着赵楷,杨逍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开了口:“我知道你可能有疑问,为什么我们如今关系很好,不干脆把你交到官兵手里,然后甚至我们可以护送你回皇宫。不是因为我与万瑶宗欠下了债便不能反悔,而是我们身处漩涡正中,即使我放弃了任务,也会有其他的人重新接受任务,那样就更不可控了。现在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赵楷只是点了点头,干脆地说道:“我明白。你们也不用解释,我相信你们。” 第十八章 暴露身份 全面激战已经持续了三天,北面齐鲁河上登莱水军大破黑角寨的数百艘小船,如今黑角寨收缩防御,封锁渡口,两两对峙。东边铁砂岭突然杀出的精锐甲士终于在众统领齐心,付出巨大代价之下,算是挡住了攻势,但是寨墙多处已经破损,在命令工匠夜间修复的同时,派大批的喽啰就驻扎于残破寨墙之后。 夜晚降临,双方都停止攻势,再次是忙碌了一天从伤兵营归来的赵楷,拖着疲惫的身躯找到三人,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四人聚集在一个屋中,房门紧闭,窗户倒是大开,用于观察外边的情况。 作为众人主心骨的杨逍开口道:“这场战争的提前确实是因我们而起,这样下去等到其他道的战兵前来增援,黑角寨的境地就更加不妙了。我们必须让对方的视线从黑角寨移开,按照已经想好的计划兵分两路,但同时还需要得到黑角寨的帮助。” 大铁锤坐不住了,“得到黑角寨的帮助,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如何获得信任,如何让他们支持这个计划?” 杨逍答道:“这就需要我们自曝身份和目的了。” 大铁锤反驳道:“这太冒险了。如果让赵楷皇子的身份暴露,黑角寨一群人很有可能会直接囚禁他,以换取朝廷的忌惮,逼迫对方退军。”他望向赵楷,赵楷此时满脸疲惫,听到这个冒险的主意也是十分担心。 这是王琦终于开口:“不一定,黑角寨并不都是一群为了完成并目的,不计后果的小人,至少许多统领所崇尚的道义会很大程度上阻止他们对赵楷下狠手。还记得我当时算的卦吗?” 众人默不作声,等待着王琦继续说服他们。 “巽卦,中上卦,巽为风,两巽相重,有长风相随之象。巽,入也,为入居之意。一阴爻伏在二阳爻的下面,象征伏、顺。” “你的意思是可以相信他们,或者说如果把这当成一场赌局,我们的赢面会很大。”杨逍问出了关键。 王琦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其余三人包括赵楷都接受了王琦的说服。 “那我们再商量一下具体的计划。”杨逍提议。 灯火摇曳里,众人谈论的声音充斥在屋中,与此同时的齐鲁河上,属于韩瑾的五层战船上的临时军帐里,寒鸦正在与韩瑾商量另一个计划。 “不能再等了,我要你写一封信,暴露三皇子的身份,内容大概就是让他们交出皇子以及三名贼人后,我们便撤兵,明天晚上我需要拿着信进入黑角寨。”寒鸦以不可置疑的口吻说着。 韩瑾疑问地开口:“大人要亲自去” 寒鸦点了点头道:“三皇子不可有任何闪失,否则后果不是你我能承担的。” ....................................................................................................................... 清晨的阳光依旧和煦,但是喷洒在大地与河流之上的血液并不能被轻易消融,战斗毫无意外地准时打响了。 赵楷依旧忙碌在伤兵营里,这里的很多伤员都已经发自内心的认可了这个为他们忙碌的小家伙。与前三天不同的是,赵楷会在休息的空隙,拿出一把小刻刀与几根木棒做竹蜻蜓。 昨晚众人商量好今夜就出黑角寨,赵楷却是想到了一个承诺,在开战的前夕,他曾说过要做竹蜻蜓给那一群小孩子的。他作为皇子从小在宫里长大,身份尊贵,宫里并没有可以与他玩到一起的伙伴,那一群小孩子算是他少有的朋友了。这几天忙碌在伤兵营里,也没有再见到他们,就忘了这事,昨天想到要马上离开这里了,才开始动手制作,前半夜的时间里已经做好了两只。 他吹了吹手上残留的木屑,想到了之前与黑角寨同龄人在一起的淘气时光,不由得开心地笑了笑。 战斗持续了一整天的时间,登莱水军确实名不虚传,在韩瑾的率领下发力猛攻,黑角寨的水上寨墙破损严重,如今只能依靠陆地上的第二层防线了。铁砂岭的状况要好一些,但是伤亡人数却是更多。如今也只有北边的芦苇荡可以轻松地阻挡敌人进攻。 傍晚,双方收兵,天边挂着绚烂的晚霞,与双方士兵挥洒下的血液相互映照,将大地和天空上的鲜红连成一片,充斥在众人心头。 聚义厅内,气氛凝重,除了如今还在前线布防的统领外,其余能说得上话的人都被聚集到了这里,一身黑色劲装的杜嫣然也站在杜英身旁。 然而凝重的氛围里众人面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有人惊讶,有人质疑,有人愤怒,这场风暴的始作俑者便是被围在中间的赵楷四人。 杨逍在众统领商议事情的间隙,暴露了赵楷的身份以及几人的目的,这才引得众人将目光齐齐投向赵楷。赵楷此时没有退却,迎向众人不同的目光,他早已不是那个呆在皇宫享福的皇子了,数月的历练以及命运的嘲弄已经逼着他变得十分坚强。 一片寂静之后终于有人站了出来,“这么说就是你们引得官兵提前时间攻打寨子,而你们还道貌岸然地呆在这里,做出一副要帮助我们的架势。”怒气冲冲地发言瞬间引得一些统领附和,同样发出质问。 “把他们交出去,或者把他们囚禁,当作筹码让韩瑾退兵。”终于有人说出了这个昨天杨逍他们就十分担心的提议。 一片怒骂声中,杜英站了出来,喝止了一些统领的大呼,他说道:“诸位兄弟不要急躁,这些天来墨家两位统领以及王琦小道长也是一直帮我们出谋划策,今天甚至与众兄弟们一起上阵杀敌,阻挡登莱水军更进一步,如今也是坦坦荡荡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可见他们并不知道行踪泄露会带给我们寨子这么大的麻烦,既然他们在大家面前没有刻意隐藏或者说直接逃亡撒手不管,可见还是讲义气的。况且什么时候我们黑角寨需要讨好官兵了?” 与四人交好的统领高干说道:“奶奶的,当时是大爷我把他们带回寨子的,你们要还想追究责任,就来和我打一场,赢过我手里的宣花板斧再说别的。” 终于又有人在吃惊之后,开口为赵楷四人辩驳,“他们也是身不由己,这些天来赵楷小兄弟一直在伤兵营帮忙,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不管你们怎么想,我燕老三管他娘的他是不是皇子,我只当他是我的小兄弟。”这个脾气暴躁的飞天老鼠燕家老三燕旭正好被赵楷包扎照顾过。听了这话,众人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锦衣秀才吴川多没有立即开口,显然是在权衡利弊,他望了望赵楷,抚着美须开口道:“杜大哥说的没错,我黑角寨可万万没有讨好官军的规矩,既然杨大侠你们都开口了,想必已经有破局的计划了吧。” 杨逍没有犹豫,点头答道:“我们会兵分两路引开追兵,但还需要众统领们的帮助。” 就在这时,杜嫣然不合时宜地质问道:“你说赵楷就是皇子,那么你们就是劫匪了,可是为什么你们的关系却那么融洽,杨逍你又怎么成为他的师父?” 顿时,一片哗然。“是呀,哪有劫匪和被绑架的人互认为师徒关系的?”“他们真的是劫匪吗?”其实杜嫣然并不是想让赵楷四人为难,相反的他是很怕赵楷出什么意外,所以这才质问杨逍,其实是想确认他们会不会对赵楷不利 赵楷望着杜嫣然,知道她并不是故意胡搅蛮缠,没等杨逍开口,反而是自己解释道,“这事情的弯弯绕绕就太多了,刚开始我也是不信任杨逍的,但是之后刺客袭杀,一场场惊险的布局,都是杨逍他们帮助我逃离的。更简单的说就是皇宫里有手眼通天的人物要害我,现在我算是阴差阳错的出了宫,也算是离危险远了一些。”赵楷这话说的很有水分,其实是夸大其词了,但这个时候也只能先打消旁人疑虑再说其他了。 杜嫣然略显狐疑的看着赵楷,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个傻子,有事就说出来,我给你撑腰,赵楷反而是有点尴尬了。 好一会儿,杜嫣然才悻悻地收回目光,说道:“好吧,你们继续讨论,我不说话了。” 杨逍扫视了一圈,开始阐述他的计划。 “我需要一大队人与我和大铁锤从南边对方故意留下的缺口处制造带着赵楷突围的假象,与此同时需要凭借芦苇荡的地形把赵楷和王琦送出包围圈。”他看向杜英和吴川多,“具体的需要我们尽快协商,商量好之后趁夜色突围。” 杜英看向吴川多,身为智囊的吴川多点头道:“可行。我们再商量一下具体的人手,同时查漏补缺,尽快拿出方案。” 众统领此时都再没了疑问,毕竟兄弟义气为先,大家也是随大流的,那些本来还对杨逍四人有敌意的统领,此时也是默不做声了。 与此同时齐鲁河上,一艘小船如流星划破孤夜急速前进。寒鸦此时身着黑衣,还是带着斗笠,独自驾驭船只,往黑角寨设置的第二道防线划去。 到了河岸上的寨墙近处,寒鸦黑暗中不断变换身形,躲避探查,拿出绳索,唰唰唰,几步登高,登上寨墙,听到声音的喽啰们大喝出声,瞬间一圈火把已经围了上来,寒鸦右手深入袖中,拿出密信,冷硬的语气开口说道:“我要见你们的大统领。” 第十九章 相见与错过 黑角寨,聚义厅,众人商量好了计划,准备动身。 外边夜色如墨,厅内灯火通明,赵楷叫住了杜嫣然。 他从怀里拿出了做好的六只竹蜻蜓,“这是今天刚做好的,算是送别礼了。”弯弯的嘴角微微上翘,英俊的面庞带着些许勾人的魔力,开心地笑着。 “你,你还会回来吗?或者说以后我们还会再见吗?”半月的相处,从敌视到好友,到了分别时总归还是伤感的。 “会的,到时候带你们去京城玩。”赵楷肯定地说道。 两人的声音响在厅内,单纯美好的告别话语在一群大老爷们之间流转,弄的气氛颇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一个在门外看守的喽啰冲入厅内急促说道:“报告众位统领,在北面齐鲁河防线抓到一个对方的探子,说是有信要交给大统领。” 众人望向门口,都是略带疑惑,如今战局焦灼,对方战兵齐出,四面围城,这显然是要不死不休的架势,怎么可能会派人送信,难不成是来劝降的。想到此处,许多统领都是面露怒容,杜英庄重的语气打破沉默道:“带进来。” 顺着众人视线望去,赵楷看到四个喽啰用刀架着一个头戴笠帽的黑衣男子走了进来,此人虽然脖子上架着刀,但是面色自若,没有半点畏惧,待到透过斗笠看到男子面容,赵楷不由得大惊,心中翻起滔天巨浪,小声地脱口而出:“寒鸦舅舅。” 在赵楷的记忆里,大内六位顶级高手之一,可以与内饰总管杨千成相提并论的寒鸦,却是与他极为亲近的一个舅舅。自小以来除了疼爱自己的母后以及总是忙碌不停的父皇之外,寒鸦就是与他相处时间最长的人,他的武功底子就是跟着寒鸦打下来的。 如今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寒鸦身上,便没有听到赵楷的小声呢喃。只见寒鸦抬起头望向正站在几级台阶之上的杜英,不顾周围统领们不善的眼神,右手深入袖中,重新拿出密信,说道:“请大统领过目。”他一直看着杜英以及其身旁的军师吴川多,并没有注意到在他侧后方正紧紧盯着他的赵楷。 翻开折叠好的密信,杜英低头看着,只是刚刚看了个开头,神色就变得古怪起来,他将信交给了吴川多,只见他微皱眉头,快速看完之后,与杜英对视,说不出来的古怪。 看到两人不同寻常的神色,寒鸦以为是被信中内容震惊到了。他直接开口道:“只要你们交出半月前逃入你们寨子里的贼人,同时交出他们带在身边的男孩,我方就停止进攻,否则便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了。” 听了这话,厅里众统领大概猜出了信中的内容,此时齐齐地望向赵楷四人,他们刚好被这封密信打断计划还未出门,现在听了寒鸦所言,不由得愣了一楞,打量着寒鸦。 寒鸦感受着周围不同寻常的气氛,用手大力拨开身边架着的刀峰,扭头望去,却见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那人也正望着他,四目相对,没有激起火花,却是勾起了两人的回忆。 赵楷被带出皇宫已近半年,这段时间以来习拳练剑,又融合了龙游剑灵,身体各方面都是大有增强,个头也是嗖嗖嗖往上窜。半年的风霜磨砺,赵楷也是不修边幅起来,这几天又在伤兵营忙碌,身上自是沾了许多尘土,甚至还带着些许偶然沾染上的血迹,青衫之上,略显残破的衣角与较为黝黑的坚硬脸庞刻画出赵楷这一路的痕迹。 望着这位如今毫无贵气可言的三皇子,寒鸦眉头紧皱,扫视着赵楷身旁的杨逍三人,目光冰冷如寒霜,身旁喽罗们正要向前重新控制住他,却只觉一道不知从何而起的劲力袭向身躯,下一刻尘土飞扬,几人是纷纷倒地痛呼,统领们大惊,没想到这个送信人竟然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锵锵锵,兵器出鞘之音响起在厅中,双方对峙起来,气氛十分凝重。 寒鸦没有继续出手,望着赵楷,反而是不合时宜地作了一揖,郑重说道:“参见殿下,卑职这就杀了刺客,带您回去。” 眼见对方就要出手,赵楷急促地说道:“等等,寒鸦舅舅,他们没有恶意,事情说来话长不能一一解释,总之我现在还不能回皇宫。” 寒鸦眉头皱的更深,杀气四溢,显然是不信这话,认为赵楷受了他人蛊惑。 只听得一声大喝,拿着宣花板斧的黑面煞星高干便朝寒鸦冲了过来,同时喊道“按照之前的计划,杨逍你们快走,我就不信寨子里的这么多兄弟还拿不下他。” 寒鸦也不废话,双手向下一斜,两柄墨绿色的匕首带着劲风旋转一周,气机锁定高干,鬼魅般的身影施展开来,迎向高干的板斧。 杨逍拉起赵楷的手,又是一声大喝:“走。”除了四人,还有三位统领也一齐出了聚义厅,按照刚刚商议好的计划去安排人手帮助四人逃脱。 厅内如今已是天翻地覆,桌椅板凳、瓷器碎片散落一地。近十位统领如今正在围杀寒鸦一人,但是不可思议的是这场打斗比众人预想的要险恶万分,对面一人丝毫不落下风,那两柄看起来精致小巧的墨绿匕首舞动起来却是无轨迹可查,招招直逼要害,杜英也已加入战场,他使得是雌雄双股剑,左手雌剑,右手雄剑,一红一青抖出绚丽的剑花。打斗激烈异常,随着时间流逝,寒鸦也是渐渐地急躁起来,看着周边赵楷的身影消失,想要快速地脱离困境,然而对面众人步步紧逼,周边还有一圈一圈的喽啰们围上来,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过招,等待着对面露出破绽。 杜嫣然已经跟着不通武功的吴川多脱离了战圈,外边兵甲围城,身边还有高手出现与统领们缠斗,这与半月前的平静生活已大不相同,在得知了真相后,她也并没有去怪赵楷,因为对方也不是有意的,她练的是勇往直前的剑,从不走弯路,所以她才会在当初的月夜里拉着赵楷爬上房顶谈心,那对她来说就是水到渠成的,该去做的一件事。还是星夜璀璨,还是月牙弯弯,她看着手上的六只竹蜻蜓,虽然两人相处日子不多,但是在那个不爱说话的小男孩走后,不知为何她的心里还是很失落的。 黑角寨西,细水一带芦苇荡里。 一声尖锐的哨音响起之后,一艘小船从芦苇荡中划出。只见一个上身赤裸步满纹身,却身材矮小的汉子驾着小船荡起水中涟漪,靠近岸边哨音响起的地方。 岸上站着三个人,其中两人赫然便是王琦和赵楷,另一人叫做夜云端,擅长轻功,也是一位排名靠前的统领。他看着小船滑行速度越来越慢,不由得气笑了,道:“你个花猫,来正事了,还不快点。” “什么事呀,这边的官兵都不敢进咱这芦苇荡,怂滴很。” “别打岔,这两位兄弟,你应该也见过,给送出去,尽量往北边送。” 汉子略显狐疑的看着夜云端,疑惑地说道:“什么跟什么呀,虽然官兵是不敢进,但是咱们也出不去呀。”他又看了看王琦和赵楷,嗯,确实见过。这使得他更疑惑了,“杜英大哥决定了?不是诓我的吧。” 夜云端显然是被这话给噎住了,气得不轻,“我夜云端还不屑于骗你这只小花猫,就是刚刚在聚义厅商议过的,数十位统领都在,现在那边出了一些事情,必须赶紧送走他们。” 花猫重吴钟录擅长潜藏刺杀,虽然实力比不得罗网顶级杀手,不过各种刺杀技巧却是耍的神乎其神,可以媲美天字科杀手。 又看了一会,发现夜云端显然是动了真火,知道事情不可能有假了,他不再废话,让赵楷与王琦上了船,之后这艘小船便以与来时截然相反的速度重新潜入黑夜,不见了踪迹。 黑角寨南边紧靠天山,连绵起伏,地势不定,建有多个隐秘的哨所与临时兵营,用以应对突发情况。过了天山便是广陵道了,既不能强攻又缺乏兵力,所以韩瑾才会在此处露出缺口,只是让广陵道战兵于山地中设伏,又在更远处聚集兵力,形成四面合围之势造成压力。 已是深夜,就连白天死战不休的其他三处都已没了动静,这边一直在山地驻扎的广陵道战兵,也在几日的空闲之下彻底放松了紧绷的心弦。然而他们不会想到的是,就在这后半夜漆黑如墨的夜色中,有一支千人精锐正在伸出触手,缓缓扼向他们的咽喉。 聚义厅的打斗已经停止,寒鸦算是以手臂划伤为代价,卖了个破绽逃脱了。但是他已经不知道去哪再找赵楷,只得先回水军大营从长计议。他飞奔在屋瓦之上,不断变换身形,身影融入了黑夜里,看不清踪迹,只有呼啸的长风始终相随。 此时他的脑海里没有在回忆之前打斗的情景,也没有思考之后如何寻找赵楷,只是出现了一幅血腥与温馨交织的图画,画面里,屋外一地鲜血,透过正门望向屋内,一个身着宫装还很年轻的女子正弯着腰与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说着话,“你叫什么名字?”“寒天宇。”“你的族人已经因为鲜卑族和羌族的恩怨而付出了生命,你是否愿意和我走。”小男孩噙着眼泪看着这位刚刚认识的姐姐,哽咽着点了点头。之后数年,那位姐姐命人传授他武功,教授他中原文化,待他极好,帮他走出阴影,而他也不负所望成为了大内六位高手之一的寒鸦。 一晃十年过去,当时的豆蔻少女已为人妇,也生下了如今的三皇子赵楷,他不敢忘恩,成为了她的亲信,在三皇子小的时候常常前来探望,而赵楷一口一个舅舅的叫着,便也让他发自内心地亲近这个伶俐的孩子。如今赵楷被掳,珍妃悲伤欲绝,他哪怕是为了那声舅舅,也定要接回赵楷。 第二十章 突围 朝阳之中,天上的彩云连成一片,地上的草木丛中却流出丝丝缕缕的血液。 天山四处设伏,却被对方千人精锐突袭,打得措手不及,最后眼睁睁看着他们冲出重围,不知所踪。不过好歹还有最后一重在后方广陵道布置的全面封锁,可以堵截去路。 登莱水军大帐,寒鸦早已归来,不过带回的却不是好消息,韩瑾一夜未眠,今天没有下达攻打寨子的命令,两人看着刚刚传回的天山败讯,都是大感头疼。 “广陵道怎么搞的,就是这样设伏的吗?还让对方给偷袭了。”韩瑾显然是怒极,他这边都快要收网了,广陵道在天山那边却是掉链子了。 “三皇子如今再次下落不明,现在必须要确认凌晨突袭的千人队伍里到底有没有三皇子。这点我会通知广陵道那边派人调查。但是我现在更担心细水一带的芦苇荡,他们之前从京都到这里一直是北上,芦苇荡又是黑角寨极为熟悉的地形,还望韩将军收缩防线,切莫让贼人带着三皇子侥幸逃脱。” ....................................................................................................................... 细水芦苇荡,一艘小船在一片绿泱泱的芦苇里左突右冲,晃晃悠悠地就划出了战兵们辛苦造成的水上封锁,悄无声息。 身材矮小却是满身纹身的吴钟录坐在船头,一路上他驾驶这艘小船几次险之又险地躲过战兵所乘的小船探查,不断地穿梭于密密麻麻的芦苇里,虽然方向时常变化却总是能准确地找到出口,终于是突破了重围。不过在岸上还有数千的战兵严阵以待,设置封锁,这就需要弃船游水了。 吴钟录身为寨子里的水上统领,水性甚好自不用说,王琦多年来游历江湖,闭息游水还是没问题的,就剩下赵楷了,他只是学过一段时间游水,在这样的大河里野泳还真是难为他了。 “这样,我拿芦苇杆子做一个吸气的小管,便于这小兄弟吸气,至于游水我们可以绑一根绳子带着他提速。”吴钟录看着两人说道。在他的预料里,今天应该还是会有小型的试探战役发生,但是都已快到巳时,还是没有动静,联想到这个让他冒险带出两人的命令,心里更加疑惑,但是一夜未眠就是为了冲破这封锁,都快到岸上了,又怎么能退缩。 三人弃船下水,由王琦和吴钟录轮流交替,绑着绳子带着赵楷提速向前游去。水中两大一小的身影如游鱼般活泛,赵楷也渐渐适应了水中潜行,其余两人速度便又是一提,然后再让赵楷适应,如此反复,速度已是极快。谁知刚过一会,芦苇杆子便浸入水中,失去了作用,三人只得加快了出水换气的频率。 按照商量好的计划,三人需要找一处兵力薄弱的地方上岸,最好是不要惊动士兵,偷偷地溜之大吉。按照吴钟录所言,顺着这细水向下游去大概两里,会分出一处浅滩,其上同样是水草茂盛,便于隐匿。 时间一分分流逝,游在最前方的吴钟录终于是止住身形,晃了晃手,示意停下,三人慢慢聚集在一起,吴钟录手指向前方,其余两人顺着方向望去,只见前方河床渐渐变高,其上布满水草,大多都已破出水面,密密麻麻的一片。 终于到了,三个脑袋从水草里钻出,这就是浅滩的好处,河床不高,三人已经算是上了岸。 吴钟录小声说道:“你们等着,我先去探探。”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伏在暗处的士兵们倒是并不感觉奇怪,此处离芦苇荡战场还有两里,总不可能是对面的奇兵吧,是条小鱼还差不多。 然而下一瞬当刺骨的寒意从后颈上生出时,他们已来不及后悔了。无声无息的几个兔起鹰落间,一个满编为八人的小队便彻底地断开了与世界的联系。 之后三人一路潜藏,尽量躲避成队的战兵,必要时才出手杀人,虽然被提前察觉了两次,但是凭借王琦和吴钟录的身手,还是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到了黄昏,虽然对面明显的有所警觉,但是其所谓的封锁却已经被杀出了一条缺口,一天的躲躲藏藏终于结束了。 吴钟录倒也干脆当即告辞离去,王琦和赵楷也未做修整,星夜赶路。 当时在寨子里四人商量好在蜀地麒麟山庄汇合,虽然赵楷很是担心杨逍和大铁锤如今的处境,但是现在也只能相信他们有能力脱离险境,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这样,数日的时间里,王琦与赵楷脚步不停,终于到了蜀地与江南道的边界。一座小城映入眼帘,不同于赵楷之前见过的城镇,这里虽然同样繁华,商旅来往不绝,却是风沙扑面,比烟雨如画的江南要粗粝很多。两人找了一家旅馆住下,准备缓一缓,同时打听一下黑角寨的消息。 旅馆一楼是供食客吃酒进食的地方,还有一个年仅半百的老人端坐正中专门开辟出来的地带,精神气十足地在说书。午时的太阳就在头顶,并不毒辣,阳关洒在门户大开的旅馆一楼,晒得人暖洋洋的,很是舒适。老人抑扬顿挫,极能勾人兴趣的声音响起,大家都是听得聚精会神。 “话说呀,诸位都知道,如今在咱这大奉,不管是江湖还是朝堂,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江南道的剿匪一事,咱这大奉威名赫赫的黑角寨如今可是四面皆敌,连安宁道和广陵道的战兵都是投入战场了,不过奇怪的是,在最初几天的发力猛攻后,这几日倒是消停了下来,只是听说四面封锁越来越紧,还有就是在天山一带,广陵道与江南道的交界处,被战兵翻来覆去的搜查,听小道消息说是在搜人,你们说搜啥人啊,我反正是不信,总不可能是咱大奉的皇子丢了吧。” 听得这话,台下众人都是一阵哄笑,但是角落的王琦和赵楷却是相视一眼,各自苦笑。 赵楷小声地问道:“连这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就不怕有人去官府举报治他的罪。” “大奉在如今的天子治下,实行仁政,管理相对开明,再加上这蜀地位于我朝边境,民风确实彪悍,倒是还真不怕这言行些许的无忌会被举报。” 只听那老人已经结束了黑角寨的话题,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众位可知如今咱这蜀地的江湖也是出了一件大事,这也是今日才传出的风声。” “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呀。”台下一片叫嚷。 这个时候一个小童抱着一个大碗走出人群,众人自知这是规矩,都被刚刚的话头钓起了胃口,皆是干脆地摸出几个铜板,递到碗里,一圈下去,老人也不卖关子了,痛快地续起话头。 “这件事事关咱们蜀地的江湖巨头麒麟山庄。话说麒麟有三宝,一个是剑谱排名第五的须臾剑,由现在的山庄庄主贺长弓持有,一个是传说中可生死人肉白骨的绝顶珍稀药材龙首乌,而最后一个便是这每代只传庄主关门弟子的内功心法金光诀。这次的事便与最后一宝金光诀有关,话说这麒麟山庄庄主之女自小便有眼疾,视物艰难,虽然庄主也是一直延请名医治疗,但是毫无用处,三天前一位伪装成名医的青年男子上门自献药方,不知怎么的竟然骗过了江湖经验丰富的庄主贺长弓,然后又施展秘法躲过守卫进入了山庄藏宝阁,偷出了金光诀,更惊人的是此人最后被庄主贺长弓察觉,竟是直接施展诡异无比的轻功逃了,连庄主都没有追上。” “这么高的轻功,不会是夜云端重操旧业了吧。” “怎么可能,这夜云端早就投靠黑角寨了,如今应该在与寨子里兄弟们忙着共存亡呢吧。” “要不说这事蹊跷呢,如今麒麟山庄可是倾巢出动,大批大批的弟子散落在外打听消息,而且平常极为好客的庄主也是动了真火,这几天封锁了庄门,已经不再见客了。” 听得这些议论,赵楷与王琦一阵头大,王琦小声说道:“只能从长计议,另寻办法去联系上杨逍和大铁锤”。 就在台上讲的尽兴,台下讨论激烈的时候,一个郎中独自提着一个幡子,跨入了正门,幡子上写着“当代神医,妙手仁心。只需十钱,药到病除”十六个字,一身江湖骗子的打扮,众人此时讨论的热烈,倒是没有太过注意在这江湖里并不少见的行医郎中。 正对着大门的座位上,王琦和赵楷却是被幡子上极大的口气和极贱的价格所造成的对比勾起了兴趣,一直打量着这人,只见对方眉目清秀,虽然样貌年轻,但这一身朴素的衣袍却是衬托的对方有些世外高人之感。而对方径直走到柜台前,交了银子,正准备上楼时,却是突然转过身来,望向赵楷。赵楷不由地向王琦投出一个询问眼神,王琦却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看出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下一刻,郎中竟然颇为自来熟地向两人这个方向挥了挥手,然后径直走来,赵楷向后看去,背后只有一面还算崭新的木墙,并无人影,这才确认这位仁兄是真的要来找他俩。 王琦紧眯着眼,仔细探查周围有没有气机波动,终于松了一口气,静静等待那人的临近。 第二十一章 再起波澜 午时阳光灿烂,木墙上为了美观专门留下的菱形小孔把金光接住,投入内堂桌上。郎中,道士,小孩,旅馆偏僻一角,一场根本不知从何而起的谈话就这样戏剧性的发生了。 “在下看二位一直注意我,不知是否是有什么事?”郎中的脸俊逸硬朗,眸子透出的暖意很容易给别人信赖感,将幡子靠在桌上,双手放于膝盖,端方工整。 赵楷一阵愕然,虽然他和王琦刚刚是在观察他,但是就像路上遇见一个有趣的事,站在那里看一段时间就够了,没有人还会在之后刻意回忆,所以根本就没有必要来问他们,这人就是在没事找事,嗯,没事找事。 王琦此时面色不改,顺着话头想要结束话题,不多惹事,缓缓答道:“刚刚确实是我们冒犯了阁下,还望阁下见谅。” 郎中却是轻轻一笑,眸子里的暖意被无限般放大,身子端庄的姿势不变,倒是有一种独特的气质,“无妨无妨,我看二位,不似这里的本地人,此地离边界不远不知二位所为何来?” 看着这个赖着不走的郎中,王琦心中的警惕更甚,“我们二位身为江湖中人,本就四处漂泊,如今是与好友约好要在次相见。” “原来是与人有约,其实在下也不是闲来无事来与二位套套交情。”他顿了一顿,眸子里的光亮投向赵楷,赵楷显然是疑惑极了,被看的略微有些发慌,心里只道这江湖怪人太多,不住吐槽。 “我看这位小兄弟印堂发黑,似是得了怪病啊。” 赵楷心里好像已经被一万只马儿踏着青草随意肆虐,想起当初自己与王琦相识时的谈话,心想真的是物以类聚,同样类型的人相互还真是有吸引力的。 但是接下来郎中漫不经心的话,却令两人心中的警惕升到顶点,只要那郎中有一个小动作两人就要拿起武器与对方比试武功高低了。 “小兄弟应该是近来才得这病的吧,是不是总会做一些不知所谓的梦,我看很可能是有人故意施展某种手段而造成的,嗯,是巫师的可能性很大。” 赵楷明显是被这个形容给惊住了,他如今的黑铁血脉确实符合郎中所说,“你,你到底是谁?” “小兄弟不要慌,在下神医之名不是白吹的。”他指了指幡子上的神医二字,右手呈筒状像模像样的摸了摸不是自己那很长的胡须。 “五律之术听过吗?就是在下所创。” 五律之术是近年来出现的一种集大成的养生之法,颇为精妙,其中又有衍生出的数种旁门左道,比如一些用于打坐养息的心法,一些专用于增强体魄的身体舒展方法,不知由谁所创,只知起先流行于大楚一处修道之地,然后名气愈大,所学之人越来越多,便流传开了,近年来,便是这互为敌国的大奉的百姓也知之甚多。许多人将这种养生之法供上了极高的地位,好事者说此法可与古之先贤所做的精妙的药论医术并驾齐驱,都是猜测这方法的创造者应该是位隐世高人,否则怎会有如此高的见解。 王琦与赵楷自是知道五律之法的高妙,如今对面坐着的人自称是此法创始人,两人自打破脑袋都不会相信。 但是刚才这郎中所言确是正中赵楷的黑铁血脉症状,还要再试探试探。如此年轻如果对方真的知道黑铁血脉的反应,要么是背景极深,要么就是跟当初刺客一伙的。但是如此之巧,而且连自己都察觉不到气机的流转,还真是猜不透对方的目的。 “看你刚才的反应,在下便是没有说错了。” “我这位师侄确实是有古怪而隐秘的病症,不知先生有何见解?”王琦故意试探。 “让我先把把脉。” 王琦专门点了点头,赵楷这才撸了撸袖管,伸出手去。 郎中的手很暖,仿佛有灵一般,虽然把脉时对方的手指静止不动,但是赵楷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流入身体,热流一般的感觉,轻微却又的的确确的存在。 很快,对方离了手,双手拢袖,一副风轻云淡地又望闻问切了一段时间,笑眯眯地道:“是在下错了,小兄弟只是思虑过重,略微有些心火,不是大病,在下就不赖着不走了。” 说完,起身离开,很是利落,步伐倒是与来时相同,慢悠悠的上了二楼,没有再打招呼。 王琦眉头直皱,但是苦在确实没有发现有气机涟漪,没有出手试探的由头。 “这人好奇怪。”赵楷现在反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刚刚把脉时的那股热流传递极细微又极快速,在赵楷的感觉里只是一瞬的时间,所以便没有注意,也没有告知王琦。 二楼的一件普通客房里,郎中放下行李,坐在靠窗的书桌之上,窗子大开,午时未过,风已渐起,刮得枯黄的树叶随风摇摆就像海上的一叶小舟,他伸出手去,接住一片叶子,枯黄之上纹路已经不全,他细细摩梭把玩,眸中暖意四起,伴着上翘的嘴角,整个人光彩熠熠,他细语呢喃道:“本以为还要费些功夫才能找到,没想到...既然这么巧的话,就送你们入局好了。” 午时过后,无人再扰,两人便聚在屋里商量如何再与杨逍与大铁锤联系上,王琦坐在桌旁凳子上,扳着手指算日子,他们这些天过的稀里糊涂的,只知道如今大概是农历七月中旬。这些天两人抄了近路,大多不见人影,不过村落,倒是不知过没过中元节。当时在黑角寨商量的是最迟是中元节过后一月,若是还未相见,便让王琦按照杨逍给的秘法联系万瑶宗的那个始作俑者,让他安排赵楷,倒不是不想管赵楷了,实在是万瑶宗实力太强,根本摆脱了控制,当然很有可能对方已经派了人手潜伏在暗处。 待得晚上,街上人影攒动,车水马龙,好不热闹,二人一打听才知今天正是中元节。 中元节,又称鬼节,这天人们会准备钱币、果脯、美酒以及时令之物祭祀祖先,同时还有放河灯,烧街衣的习俗。到得晚上,清凉的夜风里,男男女女上街夜游,家家户户的人们聚于河畔江畔点放河灯,看着点点光亮顺着流水远走消失,心里便也会多了些安心。 两人刚刚问完身旁一位老人,这才得知了今天是上元节的事情,老人身边还跟着一大家子,他身着一身黑色的低领短袄,其上还有点点金色的花纹点映,材质非凡,看上去虽已古稀之年,却精神矍铄,应该不是寻常人家。 老人见这一大一小两个外乡人连今天是上元节都不知道,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准备,出于好心便邀请二人一同夜游。老人邀请再三,很是友好,两人这时要再推脱反倒是会留下破绽,所以就点头答应了。 他指了指前方道“待到走出这条街巷,往右拐去还有一条更热闹的,这些年圣上开明,对商人管束极松,我们这里商旅往来繁多,每过佳节,便有人专门摆摊卖些可有可无的小玩意,倒是令得节日热闹许多呀。对了,到时候再往前行还可以在清裟河畔点放河灯,河上处处都是点亮的花灯,仿佛是置身于天上的银河,旁边往往还有许多平时不曾出阁的女眷,很是赏心悦目呀。”老人十分健谈又幽默风趣,使得两人颇为轻松,就连有些怕生的赵楷也是熟络地陪老人聊起天来。 ..................................................................................................................... 身隔数条长街的偏僻一隅,黑暗地带里不能视物,但是却有细密的对话声出现于这仿佛空间裂缝的无人区里。 “怎么回事,听传言可不是你亲自动手,什么时候冒出个郎中,这可与我们当初商量好的不一样,多一个人知晓便是多一份麻烦,” 刻意压低的粗粝的男声响起,使得黑暗中多了份诡异。 “你可能误会了,郎中跟我不是一伙的。”淡漠的声音仿佛笼罩了层层迷雾让人听不出性别。 “什么,不是你的人,那这么说,你根本就没拿到金光诀。” 那人冷冷的嗯了一声,不做解答。 对面愤怒的声音再次响起,“被别人抢走了,你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我,现在是什么意思。” “别忘了,我们是平等合作,各取所需,所以就算失败了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好,很好,如果没拿到金光诀,你想要的东西便会永远消失在这世上。” “你敢。”从牙缝里蹦出两字,声音终于有了一些波动。 黑暗里交易的双方莫名地对峙起来。 “那郎中跑不出去,麒麟山庄不是想招惹就能招惹的,山庄秘法数不胜数,所谓的金光诀便有专门的印记留下,配合独特相配的法器流光便可找到秘籍所在之地。”声音重归淡漠,仿佛出声者根本就不是血肉之躯。 “好,那就再给你一段时间,中秋之前,如若你还不能拿到金光诀,我们就另请高明了。不过你想要的东西,啧啧...”冷厉的话语融入暗夜令人极度不适。 “我会拿到的。” 冷风阵阵,扯起一块大布,嘶嘶的声音划破长空,对话声却随风而散了。 第二十二章 无妄之灾 “原来中元节可以这么热闹。”赵楷不住地感叹道,就好像一只从来没有出过林子的小山雀。事实上虽然赵楷身为皇帝十分喜爱的皇子,从小的待遇都是大奉天下独一份的,但是宫闱深深,能一块玩的人都很少,这样的繁华夜景确实见的不多。 “小兄弟,咱这清裟河畔的永玖城虽然位于蜀地,但是还是地处江南道的边境,两境交接,这一带商旅潺潺而过,大多会在此停留,或者留有商铺底蕴在此,繁华盛景之下百姓们安居乐业,江湖声势浩荡,也算是无虚名了。” 随着众人前行,清裟河的流水声伴着身旁众人的欢笑声一起弥漫在周边,清凉的秋风吹过,河上的点点星火顺着水流缓缓漂下,与天上的银河群星相互映照,不输分毫。 “蜀地江湖以麒麟山庄为尊,我们却是对排名在其后的势力所知不多,不知老先生可否告知一二?”王琦儒雅恭敬地问起江湖之事。 提出这样的问题,身旁老翁倒是没有感到诧异,捋着胡须道:“麒麟山庄在这蜀地江湖确实是一家独大,其他的宗门放到中境武林根本不值一提。不过若是除却宗门之分,只论江湖高手,我们这蜀地还是不缺的。” 老人缓了口气,继续说道:“贺长弓贺老庄主为人正派,武功深不可测自不必说,能与贺老庄主一般出名的还有两位,一是近年来在我们这里创立千机阁的千机老人,另一个是所谓的魔道枭雄獠牙鬼王同生。在这三人之外还有将近十位排得上号的豪侠或者魔头,不过也是比不得中境武林了。” “千机老人?晚辈却是听过此人名号,传闻千机老人擅长建造机关陷阱,善奇门八卦,不过名声却是不好,坑蒙拐骗,浑水摸鱼,都是驾轻就熟,不过还算有些分寸,没有被人彻底打上魔道之名。没想到却是在这蜀地建立了千机阁。”王琦确实是颇为惊讶的,他平时一直混迹在中境江湖里,对这里的事情既不知情也不关心,到了这里才临时抱佛脚,想要了解了解。 老人很赞同对千机老人的评价,说道:“嗯,千机老人还算安分,倒是那魔道的獠牙鬼王同生好像是跟麒麟山庄结下了梁子,这些年来腥风血雨不断,惹得江湖颇不安生。” 王琦和老人还在谈论这蜀地江湖数年间的大事,众人已经向前走了很长一段路,走过喧嚣街头,到了清裟河畔,只见其上星星点点的河灯与众人眼眸之中的亮光应和,让这河上美景深深刻入众人心头,顺着水流而下的花苞式样的盏盏河灯比起银河上的真正星光也是丝毫不输。 老人已经放过河灯了,这时让跟着的仆人取来两盏多余的河灯交给赵、王二人,自己则告辞,跟着家中众人另寻别处欢乐去了。 两人正要走近河畔去放花灯,然而迎面快步走来一人,黑衣黑裤,头戴斗笠,此时人潮已颇为拥挤,赵楷立刻停了脚步,然而对方来势极快,显然收不住速度了,砰的一声,好巧不巧,她与赵楷撞在了一起,王琦反应过来,连忙拖住快要倒地的赵楷,但是赵楷刚得到的河灯却是被黑衣人给踩碎了。 对面黑衣人显然不是蛮不讲理之人,此时颇有些愧疚,弯下腰捡起已经折了一半的河灯,正想要给赵楷道歉,然而望向赵楷时却愣住了。 赵楷倒是没有过多的怒气,只想是对面确实有急事,可以谅解,但是当他望向斗笠时,却发现对面好像愣住了,他眉头微皱,以为是遇到类似寒鸦舅舅那样的大内相识之人。 正当赵楷疑惑更甚之时,那黑衣人好像缓过了劲,轻轻呢喃了一句,赵楷听得不真切,好像是在极为亲昵的喊一个人名,不过他可以确定不是在喊自己,算是可以放宽心了。 “啊,对不起,我再给你买一个吧。”短暂的愣神之后,那人总算是开口道歉。 “这...”赵楷看向王琦,想要寻求意见。 王琦答道:“可以,那再买一个吧。” 黑衣人总算是注意到了赵楷身旁的王琦,点了点头。 三人再次走入人群之中,朝拥挤的街道行去,斗笠之下,温淳的女子嗓音响起:“你是外地来的吗?看你的衣饰不像本地人。”她是望着赵楷说的。 王琦却答道:“我们是从江南道来的。”这番抢答颇有要防止自家晚辈被他人甜言蜜语拐去的意思,赵楷倒是颇为尴尬。黑衣人显然也感受到了王琦话中透露的不想深聊的意思,不再说话了,只是斗笠遮挡住的眼睛不住地瞄向赵楷。 到得卖河灯的摊贩跟前,黑衣人却是挑了两个颇为童真童趣的动物形状的河灯,一个小黄鸭子,一个大白鹅。她将鸭子形状的河灯交给赵楷。 目瞪口呆中赵楷和王琦算是打消了对黑衣人的怀疑,感情是这把赵楷当成了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孩子了。 是对方圣母心泛滥了?可是也不至于这么亲近呀,难不成对赵楷有意思,不对,赵楷这才几岁,难不成,难不成是有特殊癖好?王琦越想越歪,越想越不对,他咳嗽两声,正要说几句客气的话,让黑衣人知难而退,赶紧滚蛋。 “这位兄台,我们还有...”要事二字还未说出口,只见黑衣人已经摘下了斗笠,露出了一副清丽可人的女子容颜。 王琦愣了一愣,但随即又想到,就算你再美也不行,赵楷还是个小孩子,王琦正想接着说那赶人的话,对面黑衣女子却是趁这个空挡牵起了赵楷的小手,正与赵楷有的没的套着近乎。可能是女子温和的声音,也可能是因为她宠溺的目光,赵楷并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恶意,被牵起的手挣扎一下后就不再挣扎了。 女子拉着赵楷就要往外走,王琦急了,“哎哎,等等我。”三人就这样磕磕绊绊,又紧追不舍地重新回到了清裟河畔。 拥挤的人潮中,王琦总是比前边两人慢了一步,到得这里,人渐稀少,才能与二人搭上话。 “放,放手。”近来好不容易正经起来的王琦遇到了一个想要拐骗孩子的美貌女子,此时却是磕巴了一下。 “叔叔,没事的,这位姐姐说我像她失散的弟弟。”两人在外是以叔侄相称的,赵楷颇为平静的为刚刚认识的姐姐解围。 听了这话的王琦顿时熄了火气,但还是略显狐疑,对面的黑衣女子松开了握着赵楷的手,说道:“要不然你以为?” 王琦想到自己刚才的想法,连忙咳嗽了一声,转换话题道:“你说是就是吧,放完河灯我们就散了。” 一个小鸭子,一只大白鹅,一朵粉红的花苞,三盏河灯融入了星光河流里。 然而,人群中传来一阵骚乱。 透过拥挤的人潮缝隙看去,一群身着红衣,背后负剑,腰系相同玉带的江湖人正努力分开人群,为首一人装扮与他人也并无不同,手中带着一盏琉璃灯,其中荧光闪烁,流转不定,煞是好看,然而其上却是萦绕着数缕金黄色的流光丝线,如今从灯盏中散发,深入人群,好似是在寻找那不知所谓的金黄丝线尽头。 还在河边并未分别的三人只是发现了人群的骚动,并没有看到那群正朝这个方向行来的怪异江湖客。 “怎么回事”赵楷询问道。 王琦此时却不答话,他感受到了一股非同寻常的气机涟漪,不似人为,更像是触发某种法器而带来的威压。右手五指快速掐动,同时心算不停,口中默念特定符咒帮助加快推算速度。 但是,在王琦还沉浸于推算威压的来处以及是否与自己和赵楷有关之时,一抹金黄已来到近前,金黄之中丝线萦绕向赵楷手腕处,突生意外,赵楷本想挣开丝线束缚,没想到却是越挣越紧。 黑衣女子是最先察觉丝线接近的,但是她反而沉默不语,此时狭长的眉紧蹙着,望向赵楷的眼神不同于之前,带着些许警惕与戒备。 王琦停止推算,因为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他紧紧盯着赵楷手腕处缠绕着的丝线,开口道:“别动,这应该是某种特殊法器外散的能量涟漪,极难消除。” 果然,当赵楷不再晃动手腕的时候,丝线也不再增加缠绕力度,就这样固定了。 那队衣着相同的江湖人出现在清裟河畔,三人眼前。正是为首之人手中法器散出的丝线缠住了赵楷。 只见那位手持法器的男子二十出头的摸样,相貌英俊,眉宇间仿佛有着天生的乐观相,是那种给人如沐春风质感的阳光男子。此时他看向丝线尽头的赵楷,脸上带着些错愕,显然他也没想到法器流光给的指引是一个小孩子。 但是法器流光本就是被施展了特殊手段,与金光诀所存的秘籍沦为一体,有着特殊的羁绊,不可能出错。 短暂的愕然之后,他再望向赵楷时,眼中与黑衣女子一样同样布满了警惕与戒备。 “拿下。”干脆的命令有力地下达。他右手在法器流光之上虚幻一抹,丝线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束,赵楷猛地被拉扯过去。 王琦见此情形,正要出手,身边女子嗓音传出。 “莫师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领头的男子望来,之后脸庞上的疑惑便被一抹浅笑所代替。 “沐休师妹,你怎么在这?” “嗯..”她望了望赵楷,“这是我刚认识的弟弟,会不会弄错了?” “弟弟?.....确实很像。”他打量着赵楷。 这两人打着哑谜,王琦却是等不及了,背后三阳符剑应势而走,落入手中,一圈红衣江湖客围上,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第二十三章 进入山庄 王琦手中三阳符剑在夜晚威力是会大大减弱的,但是现在赵楷已经被法器散发的金黄丝线拉到了那群江湖客身旁,被控制住了。不敢想象在这变故之前几人还在休闲的放着河灯,场面已经由不得王琦畏首畏尾了。 只见王琦右手手指横抹剑身,运用自身灵力催动符剑聚势,对面那群红衣江湖客,显然早有准备,并不慌乱,只见他们列成一个锥形三角阵列,由手持流光的男子为阵尖,此时他左手持散发着丝线捆绑住赵楷的流光法器,右手从腰间玉带横抹,一个似人的铁甲傀儡出现在阵尖之前。 是具有空间之力的聚宝袋,那这铁甲傀儡,难道是麒麟山庄的结阵符人?王琦心中大惊,这伙人的身份已经浮出水面。 虽然还不知这无妄之灾从何而来,但也由不得王琦多想,聚势完成之后,便发力跃起狠狠一击,想要先破了集众人之力所结的秘阵,然而还是慢了,只见阵中众人纷纷催动灵气与内力聚齐到阵尖之上,然后再输入符人体内,对面的铁甲傀儡显然已经有灵,踏踏踏,重重地裂地声从傀儡脚下发出,铁手如钩,抓向三阳符剑,王琦聚势一击显然没能讨到好处,正要收手,只见符剑如寒冰般,仿佛是与傀儡的铁手冻结在一起。用力一拉,还是没有作用,只得弃剑,王琦也不是泛泛之辈,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压箱底的手段还是不缺的。 王琦在袖中一抹,几张金黄符箓列于面前,漂浮在空中,然而对面麒麟山庄众人为了找到修为深不可测的郎中,并且取回金光诀,也是下了大手笔,他们这些人并不是普通弟子,本身就是专门训练与铁甲傀儡配合的列阵者,他们配合默契,此时眼看对方丢了剑,气势一震,发力更猛,被更强大的力量驾驭的傀儡悍然前冲,侧肩而出,王琦只觉气机被锁,无法躲避,口中念念有词,掷地有声,大手一挥,符箓已经成势,横陈在前,阻挡傀儡的一击。 砰的一声,傀儡似是撞到铁板,寸步难行,然而王琦此时却深受反噬,蓦地吐出一口鲜血。 赵楷眼见王琦受伤,心中慌乱,正努力地在与自己唯一的后手,龙游剑灵沟通。 “龙游宝宝,有办法帮助王琦吗?” 龙游宝宝显然也已知局势险恶,正经地说道:“我自身为灵,可以吸收天地间的剑势,当时与你合道,是以你身上龙气为引,此时我可以拼得这些天所聚集的灵力不要,再次以你身龙气为引而出手,但只能挥出三剑,而且还要因为斩断你身上金丝而耗去一剑,所以只能发挥两剑的作用。” “好!”赵楷没有丝毫犹豫。 王琦已经受伤,剑也离手,对面傀儡不断敲打金黄符箓所造成的灵气墙壁,终于轰的一声,本身就是几近透明道不可察的灵性之墙破碎,王琦已无力阻挡下一击。 千钧一发之际,赵楷终于切断了金丝束缚,龙游剑随心而动,在赵楷颇有些外行的驾驭下挥出一剑,剑气显性,声势浩大,与傀儡相撞,终是护住了王琦,但自身却是在这反震之力下后退数步,险些跌倒。 麒麟山庄的弟子们显然没有料到一个孩子能使出如此一剑,为首之人显然是以为赵楷本身年龄并不似面上所见。 “你果然是一直在隐藏实力,能挡住我麒麟山庄的列阵符人,可见流光法器的指引没错,速速交出金光诀,还可放你们一马。” 什么金光诀,见都没见过,赵楷不住吐槽,手中龙游握得更紧,王琦此时右手重击胸膛,哇的一声算是吐出一口瘀血,但是之前所挥出的符箓运用了秘法,与他的本源气机相连,符箓被破,自己也是重伤,强撑不得,无一战之力了。 身旁的黑衣女子,被对面领头之人称为沐休师妹的她,此刻眉头紧锁,仿佛是在思考多种可能性。 铁甲傀儡动作虽然一滞,但也只是一瞬,下一刻就又在阵列中众人的灵力催动下,一双骇人的铁手举于头顶,正要悍然拍下,赵楷最后一击蓄力已毕,针尖对麦芒地相持相撞与空中,四面空气中都仿佛被影响了一般,声音与画面都扭曲了一瞬,清裟河水水波荡漾,一圈圈涟漪向四周散去,弄得河上的灯火摇曳晃动。仔细看去,铁甲傀儡身上竟是出现了一道细微地裂缝,正是赵楷剑光所过之处,可见这一击的实力。 这一击抽调了赵楷全部气力,而龙游宝宝也再度失联。对面阵型也是受到了影响,虽余波不绝,给麒麟山庄弟子们留下震撼,但显然阵型之外的傀儡还有一战之力。 铁甲踏地之声愈来愈近,赵楷与王琦正准备听天由命时,身旁自战斗开始便未发一言的女子站了出来,挡在赵楷身前。 “莫离师兄,勿要伤人,此刻还不能证明就是他们二人偷了金光诀,当时的郎中隐藏甚好,连师尊都未发现,如今又怎会如此大张旗鼓地出现在街头。” “师妹,让开,流光所散出的丝线不可能有错,我这就逼得他们所实话。” 沐休并未让步,可能是真的把赵楷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极为护短。 “那这样,先把他们带回山庄,由师尊来确定是否为偷盗之贼。” 见得沐休态度强硬,平日里莫离与她关系很好,也不想伤了和气,便说道:“罢了,倒忘了你就是个固执的人,把他们两个带回去,交给世尊评判。”在莫离的示意下,身后众人自是上前拿下了赵楷与王琦二人。 已是深夜,一处极为宽阔雅致的山庄之内,小桥流水,假山碧草,横亘其中,秋风渐起,树叶簌簌而响,好一个深夜萧瑟秋景。 然而在山庄正中的厅堂之内,灯火通明,气氛颇为凝重。 赵楷与王琦被压倒了厅中,巨大的立柱支起了宽阔的厅堂,两侧均有身着红衣的山庄弟子按剑而立,而身份显然不是普通弟子的莫离以及沐休站在两人身旁,此时都是面对着正前方的一道挺拔身影。 麒麟山庄庄主贺长弓,年近五十,头上已然出现些许白发,然而作为江湖上真正的强者,他的身子依旧挺拔而不可撼动,剑眉星目,整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就是会给人一种威压,弥漫于空气中久久不散的威压。 “莫离,流光真的是指引向这二人?” “禀告师尊,正是。这二人皆是功力非凡,师尊莫要被他们的表面所疑惑。” 贺长弓威严的眼神扫过二人,赵楷只觉一股强大的气机锁定了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我没有从你们身上捕捉到郎中的气息,可是法器流光却是锁定了你们,你们有什么可说的?” “郎中?”王琦与赵楷对视一眼,想到了今天中午听说书人所讲的事情,还有一个奇怪的郎中给赵楷把脉,当时两人并未怀疑,此时当事情联系到一起,顿觉两人是被郎中摆了一道。 “是不是手持一个幡子,其上写着当代神医之类的字。我们与他见过一面,但是仅仅只是把脉而已,未有其他接触。” “把脉?”贺长弓显然不好糊弄。 而莫离心思细腻,生怕就这样简单的被赵楷两人混过去,便说道:“这样的郎中江湖上一抓一大把,永玖城又是人员来往繁多之地,并不能说明什么。” 王琦与赵楷无言,这莫离说得确有道理。 一旁已经帮两人逃过一劫的沐休再次解围道:“师尊,那郎中诡计多端,又极善隐匿,很可能就是他的诡计,想让我们将目光放到别人身上。” “师妹,你怎么这么相信他们?”听得平时关系极好的师妹总是反驳自己,莫离开口问道。 “师兄不要误会,确实有这种可能。” 之后她又对贺长弓建议道:“按这两人所说,他们是近些天才来到这里,不过真假难辨,不如我们先将他们囚禁起来,反正我们已经封城,那郎中不可能逃出,我们可以先寻找郎中,如果未能找到再说其他。” 贺长弓管理山庄多年,不是不通道理毛头小子,极有领袖意识,听得此法可行,便就答应下来了。 两人并未被送到囚牢或者柴房之类的地方,反而是在沐休的建议下安排了客房,与自己在一个院子,说是便于看管二人。 秋夜在厚实的云层遮挡下笼罩了层层雾霭,院中枫树在风吹拂下奏起令人安心的乐章,已是后半夜,众人经过一天的烦心事,都已睡下。 然而小院之中的一处荒废无人居住的屋中,一柄烛光摇曳晃动,将身影拉长又拉短,橙红色的灯光下,是一尘不染的木桌和床榻,沐休纤细的手伸。到床下拉出一个木盒,打开盒盖,只见不大的盒子里装满了属于孩童们的小玩意,小巧的不沾尘埃的折纸,木头削出的精妙马儿,还有孩童们最爱不释手的光亮如新的琉璃小球。 充满童真童趣的盒子缓缓盖上,沐休坐在床边,自顾自喃喃低语:“弟弟,今天遇到了一个和你很像的孩子,我差点就认成你了。” 白皙的双手交叠,缓缓摩挲,应该是她多年以来想事情时便会有的习惯。想到自己唯一的亲人,她的眼圈有些红了,略微沙哑地开口说出誓言,“弟弟,我一定会把你找回来的。” 无风时话语格外细腻,有催眠的效果,她很快便睡了,在睡梦中又见到了自己的弟弟,温馨而美好。 第二十四章 又见郎中 时光流转,半个月后,又一天清晨。 这些天里,麒麟山庄的子弟们一直在外寻找那诡秘的郎中,却毫无结果,法器流光已经使用过,但只是锁定赵楷,这就很明显了,郎中早已发现金光诀与流光的牵连,所以有目的性地嫁祸到了赵楷身上。 不过王琦与赵楷还是住在山庄之内,与沐休一个院子,显然还是不能真正的排除嫌疑。 “小楷,歇一会,别练了。”沐休空灵的嗓音传出。 赵楷仍然是每天练拳练剑,之前一直赶路,耽误下来,到了这里便更加勤奋,这些天来都没有停歇。 “嗯,好。” 沐休对赵楷总是有一种特殊的关照,按她所说,赵楷很像她的弟弟,之前赵楷还不完全相信,这些天的相处,赵楷却是越来越确信了。 就单论这个院子,就有一些小的细节,比如有一处墙壁上被人用炭笔画了些两个小孩子,其中一个很显然是沐休,另一个应该就是沐休的弟弟沐晨了。但是沐休从来不说为什么她的弟弟如今不和她在一起了,赵楷和王琦都有一些猜测,但是显然不能没礼貌地问出来。 赵楷放下从沐休这借来的木剑,走向院中石桌,其上摆着一些清粥小菜,王琦与沐休已经坐在桌旁了。 “还没有那郎中的下落吗?”王琦手中勺子搅着清粥,颇为郑重地问道。 沐休摇了摇头,“没有,那郎中深藏不漏,当时连我师尊都没看出他的轻功路数,想要抓到他,还是很难的。” 赵楷与王琦点了点头,其实他们如今对金光诀和郎中的下落的关心有限,他们最担心的还是杨逍和大铁锤二人,时间已过半月有余,离当时约定的最终期限很接近了。 然而两人没看到的是,在石桌下方,沐休左手紧握成拳,眸子虽然还是清亮可人,但是深处却闪过一丝浓重的压抑。 吃过早饭,王琦与赵楷呆在院中,而沐休则出去了。 “我们现在正好就在麒麟山庄,但如果杨逍和大铁锤进不来的话也很难办。所以我们还是要想办法出去,这样才能减少错过的可能。” “可是就在这院子之外,肯定有人专门盯着我们,如何出去?” “再等一天,如果没有其他变故,我们就见机行事,实在不行就再硬闯一次。”王琦下了决定。 离小院很远的一处假山旁,沐休恭敬地抱拳道:“师尊,我有一计,可以诱郎中出来。” “哦?” “既然当初郎中找到两人设下圈套,而那个孩子以及道士又都实力不俗,很显然不是无故设局,所以我想如果将这两人放出去的话,有可能郎中会主动现身,就算没有现身也会露出破绽。” 贺长弓看向沐休,他真正的关门弟子只有两位,莫离是一个,另一个也是个男子,如今不在山庄之中,而如果说现在要再选一个关门弟子的话,那沐休就是唯一的人选。他对沐休这个心思细腻,又很有大局观的弟子还是很看好的。 “可以,就按你说的办,你亲自在后边追踪,发现郎中出现的痕迹立即上报。这是一张隐匿符箓,可以让别人察觉不到你的气息。” 沐休恭敬地接过这张珍贵的符箓,双手抱拳,作揖后离去,古井无波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 晌午时分,小院之内,枫树在秋风里簌簌而响,沐休以及赵楷、王琦重新坐回石桌旁。 “今天我去见师尊才知已经发现郎中的痕迹了,而事实证明你们与此无关,完全是偶然间被牵连进来,受了一场无妄之灾。所以在此我代表麒麟山庄向你们道歉,你们也可以走了。”微风拂过女子清秀的面庞,带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赵楷与王琦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面面相觑,本来他们已经做好打算硬闯出去了,没想到会有这个好消息,两人也不废话,能早出去一分,便能早打听一分关于杨逍和大铁锤的消息,各自回屋收拾行李这就要走。 “....这么急吗?”沐休显然有些临场做戏的嫌疑,毕竟让两人走的计划是她提出的。不过她对赵楷也确实是有感情的。 “嗯,我们还有事情要办,不能耽误太久,这些天谢谢沐姐姐的照顾。”赵楷很乖地说道。 沐休宠溺的摸了摸赵楷的头,早上洗过的头就这样被硬生生揉成了一个鸡窝。这时的沐休的确是真情流露,她对赵楷的印象极好,勤奋懂事,模样还俊,关键是跟自己的弟弟很像,这些日子的相处总能勾起她心里对自己弟弟的回忆。 不过缘分到此,不论是做戏还是真情都要告别了。 赵楷与王琦轻轻松松地出了山庄,无人阻拦,半月的软禁,当两人再次接触到人来人往的喧嚣街道时,还是不禁心头一阵放松,王琦伸了个懒腰,道:“走,先找家客店住下。” 一路上两人走的不快,毕竟这永玖城商贸繁华,两人又是半月来第一次出门,好奇地打量打量身边的摊贩以及街边贩卖的小玩意还是要有的程序。 然而他们没有发现的是,身后数十步外有一身穿黑袍头戴斗笠的人,静静地沿着两人走过的路,如同影子一般一直随行。 到了晌午饭点,两人找了一家酒楼,颇为奢侈地点了一桌子菜,反正当时从黑角寨走的时候,杜英极为热情地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足够挥霍几个月了。 正在赵楷与王琦放下心情,享用美食之时,一个身形修长,相貌俊逸的公子哥走进了酒楼。 小二极有眼色,看到这人的装扮,便很是勤快地迎了上去。 “公子,要吃些什么?”小二卖力地笑着。 “我找人,不吃东西。” 说完公子哥就向里走去。 赵楷与王琦各自无言,品尝着酒楼的饭食,但是沉默中是被一声清脆地嗓音打断。 “两位,吃着呢?” 赵楷与王琦都很是错愕,这人他们并未见过,以为又是出了什么事。 王琦是试探般问道:“你是?” 一副公子哥打扮的人笑了笑,挑衅一般说出了另两人惊讶的话,“不记得我了,前些天我还给这位小兄弟把过脉呢。” 郎中,不对,样貌完全不一样,但是看着身形倒是有些相像,难道是...易容术。不等王琦相通,那人竟是来了又走,施展了一通高妙的身法,转瞬间又到了酒店门口。 王琦已经反应过来,拉着赵楷就要去追。 “哈哈哈哈。”门口的一阵怪笑反而是十分清脆悦耳,酒楼中人听到这笑声,纷纷投来目光,见是一个公子哥打扮的俊秀男子,也就只是多看了一眼,并没有感到太过古怪。 然而王琦拉着赵楷已经追了上来,郎中身份公子哥打扮的偷盗之人便再次施展步法,总能跟两人拉开一段距离,挑衅的目光看着两人,倒是激起了王琦心头的无名火气。 躲在暗处的沐休同样追赶上去,隐匿符箓时间所剩还多,不会引起前边几人的注意。 最前边的所谓的公子哥,其实就是偷盗的郎中,他的身法确实诡异,不论身后两人追的有多快,他总是会跟后边保持一定距离,就好像是在戏耍二人。 赵楷早已经跟不上了,但是王琦显然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下他,否则两人一旦分开很可能会有其他变数,但是又不能停下脚步,索性他就背起了赵楷,发足狂奔。 而这场追逐赛的最后边还有一个隐藏起来的黑衣人,此时同样运转全身功力,死死的跟在身后,未有丝毫停息。 不敢想象的是这场追逐赛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早已出了永玖城,城门口的麒麟山庄弟子们虽有心拦截,但是根本拦不住,对面的速度,那股冲劲,看见了都只能躲得远远的。 到得最后,杨逍与赵楷数次停下休息,本以为这场追逐就这样结束了,谁知前边的人反倒是也停下脚,并不说话,就等着他们休息,闹得王琦心头火气更甚,到了现在已经数次停下,对方自信满满的等待更是让王琦甚至最后边的沐休努力忍住心头的积郁,差点没把一口老血喷出来。 几人不知不觉已经跟着那诡异郎中到了一处入山口,离永玖城已经很远,抬头望去,虽已入秋,但是山上还是郁郁葱葱的一片,然而在这一片绿意之外,静静感受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的,那是一股无形散发出气势,仿佛山体之中藏着一个修炼千年的老妖怪。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郎中向山上行去,之后的几人虽已察觉到山里的古怪,但是根本不能放弃,事到如今只能咬咬牙追下去。 山中鸟鸣依旧,不像赵楷刚开始想的黑压压的雾蒙蒙一片,绿意盎然之下活力仍在。但是每个人身上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威压,不知何处起,又不能退后放弃,便只能沉浸其中。 走过山脚,上了一个高度,这次郎中未等身后人休息反而是主动停了下来,背后三人两明一暗都暗自窃喜,毕竟身体已经快扛不住了,这样下去再过段时间有没有一战之力都难说。 最前方的傲慢的禅戏耍了螳螂和黄雀一路,总算停下了,然而傲慢地微笑还是应在众人心头,让他们不敢放下戒备。 “想要金光诀吗?就在这,你们来拿呀。”所谓的郎中手中不知何时掏出一本古朴的秘籍,封面几个大字简单易懂,但是却给注视他的人一种深渊沉重之感。这就是金光诀。 还未等王琦出手,身后一人却冲出黑暗,不再隐匿,直扑郎中而去。 那人浑身黑衣,橙红色的夕阳映照下给赵楷王琦两人一种熟悉的感觉。 转瞬之间,郎中与这黑衣人已经不可思议地交手数招,外人看去只留下残影,然而结果却是那黑衣人被郎中一掌拍出,直击胸膛,向后跌足退去。 斗笠随风扬起,被掌风击落,露出清秀的面容。 “沐休姐姐。”赵楷讶异地问道。 沐休并未搭话,虽然此时身份暴露跟踪的嫌疑是逃不了了,确实有些尴尬,不过也顾不上了,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王琦满头大汗,也没时间思考太多,盯着郎中,口中道:“一起上。” 山林之中,掌风拳风剑罡四散,将周围数丈之内的萋萋芳草斩成两截,沐休与王琦都已拼了老命,还是奈何对方一人不得。 第二十五章 迷石古阵 山本是最普通的山,并不高耸挺拔,初秋的季节里还是绿意盎然,草木芬芳,鸟鸣依旧,只是靠近它的人总会由心头生出一股无形的压力。 沐休与王琦奈何郎中不得,正犹豫接下来如何出手之际,郎中却是开口了。 不同于之前的挑衅,此时只是淡漠冰冷,仿佛之前的挑衅只是属于他的一种疯狂,如今的冰冷才是骨子里流淌的性格。 “好了,不陪你们了,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就开阵了。” 几人还未至半山腰,他们在的地方顶多算是半半山腰,按说哪怕是有什么猛兽妖怪也该在再深一点的地方出没,但是异象就是在这里突然升起的。 山中自带的威压,几人本以适应,并无大碍,却是陡然一增,周围鸟鸣只剩哀啼,纷纷四散逃离。 不知从何而来的纤薄雾气逐渐汇集,傍晚的霞光映过林木,罩上橙红色的氤氲。 空气中潮湿冰冷的水分子触碰到几人肌肤,寒意暂时还可以承受,最诡异的是周边不断传来山石移动的轰隆声,以及树木被风吹起的飒飒声,雾气掩盖之下,三人聚集到一起,那郎中身影已经不见,众人已经顾不得那个吸引他们入阵之人了。 杨逍与沐休仔细观察起周围变化,眼睛看不清就用耳朵听,只是刚刚还是较为怡人的鸟叫虫鸣,如今尽是震耳的轰隆声。 周边令人烦躁的声音掩盖下一股破风声急速而来,方向极准,朝着王琦面门便是当头一击,也幸得王琦不是泛泛之辈,感受到气机的涟漪,本能便是伸手握住袭来的暗器,定睛一看却是一直讨要不得的金光诀,赵楷与沐休也已经望来,沐休诧异的眼神中闪过一瞬的精光。 数十息之后,身边的变化已经定型,雾气已经颇为浓郁,十步的距离之外只见满是素白的雾气,偶尔还有夕阳映照下的光晕,其他的本该出现在山中的一切均被掩盖。 “这恐怕便是千机老人设置的迷石阵,这该死的郎中难道来自千机阁。”沐休眼中带着明显的愤怒,千机阁与他们的麒麟山庄平时并没有恩怨,但若是郎中出自千机阁,那这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迷石阵?”出自中境武林的王琦与不通江湖事的赵楷都不了解其中蕴含的杀机。 沐休简略地解释道:“这些年来千机老人创建千机阁人尽皆知,但是地点十分隐秘,千机老人在江湖上有很多仇家,见他创建千机阁自是不喜,纷纷来捣乱,他们费尽心机打听千机阁的位置,到得最后却都陷入这迷石阵中,不知后事,只白白在我们这蜀地江湖留下了迷石阵的名头。” “那这座山...平时就没人发现这里的奇怪之处吗?” “这里人迹罕至,又有着不祥的传说,就连我们麒麟山庄都忽略了此地的不同,只以为是山间的无形气势是当年风波留下的痕迹。” “当年风波?”赵楷心头一动,想到了当时在黑角寨听过的血脉秘闻。 三人紧挨在一起,慢慢地朝着一个貌似是下山的方向行去。 沐休看了赵楷一眼,只以为是小孩子的好奇,此时气氛颇为紧张,说些话反而可以缓解气氛。 “嗯,是上上一代人的传说了,那时我们麒麟山庄还是个小门小派,蜀地最强的势力却被一人凶残屠戮,后来此人又在江湖里不断掀起腥风血雨,我们蜀地的正道人士纷纷聚集,准备杀了这个嗜血的魔头,当时就是在这山中汇合,没想到....” 她缓了口气,“没想到竟是被那魔头主动寻上门来了,又来了一场屠杀。” 浓重的血腥杀伐气仿佛透过了时光长河穿梭到此时,让众人心头的压抑更甚,就在赵楷与王琦为再次听到这个故事而心惊之时,异变陡生。 树叶的飒飒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冽如刀的暗器激发的破空声,龙游剑灵自赵楷窍穴飞出,它经过半月的修养状态已经回到巅峰了,此时自行飞出护主,在沐休震惊的眼神中,如风般穿梭来去,抵挡暗器。王琦和沐休都是在保护自己的同时,尽量多多照顾赵楷的情况,显然沐休是以为龙游剑是在赵楷的御剑术操纵中,眼神中很是震惊。 王琦本就是道门弟子,精于五行八卦和阵法,但是这千机老人何等人物,这石阵想必也是按照某种古书的记载而布置的,威力惊人,不容小觑。迷雾之中,石阵的轰隆声下,王琦只能看到眼前,无法推算更多,不断在小的方面找着疏通的道路,一路上暗器之后,还有荆棘藤曼,之后竟是还有一束束骇人的雷电劈下,这等借助天地之力形成的古阵,怪不得当时的那么多寻仇高手都有来无回。 迷石阵中,每处三人置身的场景都有数条出路,然而方向以及之后的危险系数却大不相同,沐休对于这种阵法毫无经验,赵楷就不必说了,只能依靠王琦。但是此阵玄妙,王琦置身其中,也不能准确地选择最轻松的路,有些时候甚至只能选择离三人最近的道路,以躲过凶险的的危机,一步错步步错,本来还是朝下山的方向走,如今却是说不准,这就很玄学了。 山地之上尽是些烧焦的树叶,氤氲的雾气将烧焦的气味分散开来,颇为难闻。三人背后有雷电追击,衣衫之上也或多或少的也有着数片焦黑,很是狼狈。 赵楷虽然个头最小,实力上也多逊色于身旁的两个大人,但他如今练拳又练剑,融合了龙游剑灵和血脉之力,身体素质已十分惊人,几个兔起鹘落间又跳过了几根碧绿的藤曼,藤蔓遮挡之下便是针刺突起的荆棘,起初众人并未在意,被伤过之后才有了如今的警惕。 然而这种借天地之势而成的古阵,连王琦和沐休这两位武林豪门子弟都吃了不少亏,赵楷又怎会轻松。他身上已经有数道血痕,这都是刚刚被暗器或者荆棘所伤,随着时间的流逝,伤口流血不止,渐渐地无结痂痕迹,反而越来越重,有几处甚至已经微微发脓。 他自出皇宫之后,遇上了不少事,但还没有像今天这样伤的这么重,剧痛刺激着他的大脑,骨子里的坚强让他未发出一丝声音,然而再这样下去,即使有龙游剑灵在旁抵挡雷击,重伤也是不可避免的。 终于又到了选择的地方,这次还是没有给王琦太多推算的时间,身后暗器再出,雷击将至,他咬了咬牙,果断地说道:“右边,走。” 巨石形成的墙壁空隙中,三人快速穿行,有些狭窄之地,几人甚至还要做些比如爬、挤之类的特殊动作才能做过小小的石洞,赵楷这样的小身板反而是沾了光的。 三人又再次穿过一个狭窄的石壁缝隙,待得立住脚步,望向前方,却都愣住了。 只见先前那浓重的阻挡人视线的雾气到此竟是陡然消失,令得重见山林美景的几人都愣了一愣,身后的轰隆之声随着几人的退出而消失,前方有一水潭,潭边是一大片空地,其上芳草清香,很是怡人,三人还没缓过神来,却见周围刚刚安静下的气氛又再次热闹起来,一群衣衫胜雪的白袍人手持长剑似有准备一般包围了三人。 “这不是下山的路!” 刚逃过一劫的三人还没缓过气来,便又进杀局,看来依靠玄学捡来的命还是要再经历经历磨难,这样才能看是不是够硬。 “诸位侠士,我们三人误入此地阵法,没有恶意,还望见谅,如果贵地有什么损失我们可以赔偿。”王琦不愧是江湖老油条了,这三言两语间就要撇清关系。 却只见对面白袍众人并未有任何言语,只是各自靠向两边,让出一条路来。踏踏踏的脚步声缓慢而又富有魔力,仿佛带着某种节奏,这声音的主人却更富魅力,仍是一身胜雪的白袍,须发皆白,面上却只有四五十岁摸样,满头白发如瀑更是衬托得这位老翁恍如仙人,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眼神,深沉如墨却不是灰白的毫无生气,从人群中走出时自身便是带了气质的,可以想象得出此人年轻时的风流模样。 王琦与赵楷已经忘了问话,唯独沐休的眼神睁大,面露惊愕,脱口而出道:“千机老人!” 那老人朝她望来,墨色的眼眸还是没有丝毫波澜,“你竟然认得我?” 沐休定了定神,报出自家身份,“晚辈麒麟山庄沐休,因抓捕贼人而误入此地,还望阁主见谅。” “贼人?不会是因为金光诀的事情吧。” “...”沐休没有答话,一来是当时的郎中十分熟悉迷石阵,很可能便是这千机阁弟子,二来是这千机老人本身迷雾缭绕,不算正派人物,怎可相信。 “不是。”这时沐休果断地答道。 但是破绽已经留下,千机老人怎会相信,他嘴角微微勾起,道:“你们是麒麟山庄的人?一个道士,一个女子,一个孩子,这种古怪的搭配,怕不是你们才是偷书之人吧。”老人望向赵楷手里握住的一本淡金古籍,眼神中出现了一丝不可察觉的贪婪。 第二十六章 踏阶而上 在石阵中穿梭时,这本古籍本就是以暗器形式飞来,王琦匆忙接过后,便一直在疯狂逃窜,手中秘籍都没来得及装起,到得最后要穿过狭窄的石缝时,因极其不便,所以就迅速交给身材最小的赵楷,此时众人陷入杀局,秘籍却几经辗转到了赵楷手里。 一缕清风拂过,黄昏将过,天色转暗,血的颜色融入暗夜,自赵楷手臂上的伤口滑落,一直流到了淡金色的书籍之上,却无人察觉。 周围一处高耸的树木之上,引发这一场闹剧的郎中悠哉游哉地坐在树干上,也是没人发现,他缓缓开口,颇为开心地呢喃道:“小子,我就帮你一把。”一个荧光流转的琉璃小瓶出现在空中,静静悬浮,其中缓缓飘出一缕青气,未随风而散,只听得一声敕令,“去”,那紫气便有灵一般向下方飘去。 “这一缕九转青云都够我屠尽这千机阁了,真是肉疼。”似是玩笑的话语传出,却没有人可以听到。 下方闹剧的舞台中央,三人紧张地再次进入攻击状态。 “把这伙贼人拿下。”千机老人冷笑不止。 四下的白袍千机阁弟子们慢慢缩小包围的圈子。 黄昏已过,黑漆的夜色里,只有树木的飒飒声以及千机阁弟子的脚步声,赵楷三人紧张的盯着各自前方,随时准备出手。 赵楷手臂之上的伤口还在滴血,但他已经麻木,血水顺着手指流向珍贵的古籍,将其上还微微泛着的淡金染上不一样的颜色。 众人眼前黑漆漆的夜色中无端出现一抹青色,似是一律仙气,千机老人率先注意到了它,手腕拧转,似是施展了一种奇特的功法,想要将这缕不知从何而来的青气给掳走。然而千机老人失手了,他眉头微皱,青气却不急不缓地穿插在白衣之中,朝闹剧中央的三人而去。 就在千机老人想要下令快速出手之际,那青气仿佛是通人性,反而加速掠过千机阁众人,如一团被大风刮来的青云,并未直上九霄,而是有目的地飞向赵楷,王琦与沐休看见如此变故,想要出手阻拦,却是慢了一拍,青气已经到了赵楷手臂之上。 青光浮动之中,赵楷只感觉手臂一阵清凉,还有一些微痒的感觉,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手臂伤口之上,青气正努力地想要融入其中,他不知这青气找到自己目的为何,只得用力甩着手臂,但是这诡异的青气似一团活物一般,加速地蠕动着,拥挤着。 身边的千机阁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住了,王琦与沐休纷纷靠前,但也不知如何下手,就在众人晃神之时,那所谓的九转青云已经打破自然界的规律,诡异地融进了血液之中。 伤口处的清凉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灼热,手臂处的滚烫之下,赵楷只觉一股血液热流顺着手臂滑下,到了指尖,到了手中的古籍之上。 千机老人何等人物,见势不对,便直接一挥袖袍,乘风而起,扑向赵楷以及其手中的金光诀。 破风声下,千机老人就要赶到,然而黑夜中猛然金光大放,自古籍之中散出,不断扩大,逐渐包裹赵楷全身,此时小小的身板之外金光拥抱,神圣而辉煌。 千机老人虽觉情况不对,但也自负手段,并未停下脚步,手中五指成钩,使了一记毒辣的龙爪手,身边的王琦与沐休根本没有看清千机老人动作,惊讶之际心头慌乱,因为已经来不及护在赵楷身前。 然而下一瞬,当那锋利而不可招架的攻势落在金光之上,金光却如孩子般顽皮地吸住了千机老人的手臂,千机老人拉伸之间毫无动静,眼中怒意渐起,对付这个小孩子,他没想到竟如此费事。突然,彭的一声,事情的轨迹超出预料,千机老人的怒意被可笑地摔在地上,金光屏障的弹性将他前甩出去,重重倒地。 顺着老人惊诧的目光而去,本来还在膨胀着的金光停下了动作,然后渐渐收紧,直到如薄纱般罩在赵楷身上,触及到赵楷肌肤之时,金光逐渐变淡,竟是被这个小孩子给吸收了。 老人站起身来,错愕的眼神里,刚刚阻挡过自己一击的金光已经变淡了九分,还剩一丝微漾的金色照亮夜空。 赵楷正紧闭双眼,在他的心神之中,如今正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只有在睡梦中才会出现的黑暗与牢笼如今再度显形,本以为还是老一套搭配的赵楷,之后错愕地发现这黑暗里竟然逐渐有金光透出,然后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知道照亮四周,不再黑暗。 他望向之前在黑暗里绝不可能看清的景色,黑色的牢笼,手中的钥匙统统符合之前的猜想,然而牢笼之中一双漆黑的眸子正紧紧盯着他手中的钥匙,赵楷只觉得心神一阵晃动,震撼与莫名恐惧的情绪里,他看清了那双眸子的所有者,竟是一条身体蜷缩,鳞片张扬的巨大黑龙,本来以为不大的牢笼,向后看去,竟是又拉伸出去很远,是一座长和宽极度不附的矩形黑铁牢笼。 黑龙张开大口,金光照射在其身上,可怖的鳞片随着一阵不适的扭动发出震耳的金石之音,嘹亮的龙吟声响起,心神里仿佛荡起千层涟漪,金光之下,赵楷所幻化成的小人捂住双耳,抵御声浪。 金光升起,蔓延开去,逐渐汇集融合,成为实质。 放眼望去一段不知尽头的金色阶梯应天而去,通向金色的顶点,那抹亮眼的色彩中天门再现。黑龙剧颤,竟是化为一团浓烈的黑气,蜷缩在角落里。 “这是金光诀?竟然能影响自己的血脉变换,难道两者本身就是有着联系的?”赵楷在心神中疑惑开口。 他又望向了那座宏伟神圣的阶梯,最高处金光闪耀,竟是接续了自己那已经消失的金鳞血脉中才会出现的天门。 身体不自觉地亲和金光,在这座似梦又真的场景里,赵楷记不太清外边发生的一切,多数依靠的是潜在意识行动,金色阶梯的亲和力极强,赵楷身体似是感受到某种召唤,向第一级阶梯走去。 而在心神外的真实世界里,千机老人重新站起,望向金光笼罩的赵楷,眼神里带着七分的贪婪与三分由金光屏障所造成的恐惧,他咬了咬牙,望着三人,厉声喝道:“给我拿下!” 战斗一触即发,王琦和沐休虽然同样被刚刚发生的震撼到,但是那金光圣洁,给人应该无害的感觉,两人此时奋力厮杀,想要打开缺口,找机会带着赵楷逃遁。 打斗之间,多数千机阁弟子都没有对金光之下的赵楷动歪心思,但也有一些觉得这金光就是个花架子,或者是抱着试探的态度,结果就是,纷纷都被金光弹开,重重摔在地上,承受反噬。 金光之中,赵楷踏上第一层阶梯,原本的亲和力消失,骤然间压力剧增,似有巨石在背,他没有停下,因为自己没有理由可以停下,只有不断攀爬才能挣脱承受黑气的命运,爬的越高,离那座牢笼越远,自己才能有更大机会逃离黑铁恶果。 一层,两层,三层......压力不断增大,似乎当初的巨石在逐渐变成一座小山。每做出一个抬腿的动作便有一道无形的束缚降临,痛苦加深,溢于言表,赵楷意识逐渐变得麻木而模糊,只靠一股向上的心气支撑。 到得第九个阶梯,赵楷身形一滞,身边的无形压力剧增,似乎再也踏不出一步,然而那股向上攀爬的心力又怎会服输,一点一点抬腿,终于到得第十个台阶的高度,一步踏下,轰的一声,无形的力量挤压之下,如闷雷一般,赵楷承受不住,翻到下去,陷入昏死状态。 山林之中,刀光剑影迭起,那抹极不合群的金光消散,赵楷倒下了。突生变故,王琦和沐休注意到了这边,但一时又无法脱离,心头急躁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打下去。 千机老人还未出手,只是在旁压阵,到得此时,看到赵楷倒下,心头的担心与疑惑一键全消,腾空而起,朝着两人袭去。 加入战场的老人一上来就毫不留手,试了几招拿手的绝技,瞬间压制住两人,身边的千机阁弟子同样一刻不停地骚扰两人,两人只得尽力配合抵挡,但也已是强弩之末了。 结局没有悬念,三人被控制住,压入了一座设置了禁止的地牢之中。 夜已深了,在这座山林中发生的一切并没有传入外界,麒麟山庄仍然在没头没脑的寻找着郎中,而负责监视赵楷两人的沐休,也已经随着赵楷两人陷入千机阁这个巨大的麻烦里。 麒麟山庄的一处祠堂之中,贺长弓看着手中颜色已经暗淡的法器流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他还是对着其上的牌位恭敬行礼,怒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愧疚之色。 走出祠堂,手中的法器变得更加黯淡,贺长弓就这样静立于屋檐之下,不知在想些什么,终于法器流光又有了变化,在变得足够黯淡之后,它反而似回光返照般一瞬闪耀,光亮非凡,之后土崩瓦解自行解体,化为灵气,消散于天地。 “西边的煞气大山?”贺长弓喃喃自语,眉头微皱,右手虚空一握,一把近乎透明的灵性长剑便出现在身前,轻巧一跃,御剑而去。 第二十七章 煞气入体 煞气大山,千机阁,地牢之中的一处小小的暗室里,赵楷正躺在床上,而在他身前站着的还有一人,正是千机老人。 金光诀上的淡金已经彻底黯淡无光,象征着其中的某种特殊力量已经消失,虽然里边文字仍在,但是似这种顶尖秘籍,大都要有其中蕴含的特殊力量对修行者进行辅助调理,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深夜里千机老人并未睡去,傍晚时分的打斗虽然耗费了他不少力气,如今白袍也沾上不少尘土,但是他的目光不似之前的深沉墨色,而是布满欲望和贪婪,仿佛之前一直都是在压制自己,也只有现在宝贝在前,马上就能得到其中力量时,才显露出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他的手中捧着一个颇大的紫金葫芦,小心翼翼地,看上去应该是他珍藏多年的宝贝。口中喃喃自语:“这些年来选址在此建立千机阁,尽力掩人耳目,不去外界挑起是非,费尽心机才收拢出这瓶古籍上所载的神魔气。”他盯着这些年费心费力得来的的成果,眼神犹如在打量女子美丽的酮体,那是一种近乎病态的痴迷。 “古籍所载,当年那诡异的存在于此屠尽堵截他的正道人士,但也身受重伤,此山又属特殊的聚气之地,这才留下神魔之气,在后世弄出煞气大山的名头。” 他的神色悲悯,仿佛是在怀念当初的凶残屠戮,然而翘起的嘴角又揭开了谜底,他是在缅怀那诡异的存在,是在渴望神魔气的力量。 “古籍所载,若只修炼神魔气,则必须要十分谨慎,以防煞气控制心神走火入魔,而金光诀与神魔气有着特殊的渊源,若能尽得之,便能相辅相成,在身体中铸造一个虚幻境地,其中神圣与煞气并存,通过古籍所载的法门可以达到平衡,进而修习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 沙哑的呢喃声持续了很久,千机老人细数这些年来的战利品以及得到的秘闻,眼中透露出明显的狂热。 “本来我已经决定不去招惹麒麟山庄,就只修炼神魔气,没想到你们主动将金光诀送上门来,这就怪不得我了。”说出这个结论时,千机老人反而严肃起来,眼神重归冰冷。 老人拔开手中紫金葫芦的塞子,一缕缕黑色的煞气飘出,萦绕于屋中,小小的地牢房间里早已经设下灵气屏障,以防止煞气流出。 老人又取出各种各样的古怪物件,有条有理地放于地上,按照古籍所载塑造阵法,四面八方都被一些低等法器或是天地灵宝包围住,然后他双手结印,运转灵力,打通阵法窍穴,本来还四散于狭窄空间里的黑气缓缓聚集于阵法中央的一个瓶状法器中,四周诡异而寂静。 赵楷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此时静静地躺在床上,还在昏迷中。 千机老人灵力输出不停,实质化的灵力不可思议地显性于空中,慢慢的,慢慢的,竟然化为匕首状,朝着赵楷手指而去,划开了一条小口子,鲜血自指尖滑落,萦绕在匕首的尖刃而不落。 整个过程并不快,仅是匕首的形成便用了一柱香的时间,显然是耗费了千机老人十分的心力。老人如今看上去多了几分憔悴,但是眼眸中闪着的是奕奕的神光。 刀尖朝着汇聚着煞气的瓶装法器飞去,鲜血自刃尖滴落。这样的过程经历了很多次,仿佛是要让鲜血将法器填满才罢休。 按照古籍所载,除了修炼金光诀以吸收煞气之外,还有一个方法,不过极为取巧,使用之后可以直接吸收煞气,那便是设置此阵,严格按照其中的方法汲取金光诀大成之人的血液。 老人在开启此阵之时其实有着犹豫,因为所谓的金光诀大成者,一般都须修行数年乃至十数年,但这小鬼却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直接将金光诀中的特殊力量直接吸收了个干净,也不知用他的血液能不能成。但是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时间不等人,当初他专门了解过金光诀的保护措施,所以他知道麒麟山庄的法器流光可以判断秘籍位置,如今金光诀力量尽失,想必山庄中人会有所察觉。千机老人在江湖上声名赫赫,所做之事虽然不干不净,但是仍在武林的灰色地带徘徊,并未栽过大跟头,这跟他做事小心谨慎的个性脱不开关系,所以他还是选择冒险一搏。 终于鲜血浸满不大的瓶子,煞气在特殊的灵性包裹下,慢慢吞噬血食,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千机老人安静等待,赵楷还在沉睡。 煞气与血液混合完毕,最后的时刻到了。老人慢慢的控制瓶状法器,进而牵引其中的珍稀混合物,然而就在这样的紧张瞬间,异变发生了。 外界,迷石古阵终于迎来了第一强敌,那是一个身着红装的中年男子,手提一把近乎透明的长剑,整个人身上散发淡淡的金光,不如之前赵楷身上散发的光芒耀眼,但是金光若即若离,给人一种不知虚实的感觉,整个人举手投足间便会有金光加持。周围石阵开启,暗器、荆棘甚至雷电纷纷袭来,声势骇人,但面对护体金光却毫无效果,这就是金光诀修练至炉火纯青境界的恐怖实力。 贺长弓手中须臾剑前指,剑光四散间悍然劈下,一道极长的青紫剑芒,化为实质般的长虹穿梭与迷雾与巨石之间,怪异的是剑芒并未触及硬生生地直接斩开巨石屏障,而是以诡异的角度不断避开阻挡物,意思仿佛是对这些小打小闹没有兴趣,是在寻找真正制敌之处。 剑榜排名第五的须臾剑自然不会是花架子,须臾剑所斩出的剑气灵巧多变,可以趋吉避凶,自行找到破阵之法。 轰的一声,剑气终于落到实处,那是一块寄居在狭窄石阵中的特殊灵石,淡紫色的光芒流转,这处阵眼并非人为可以达到之地,所以布阵者颇为放心,千机老人甚至将自身气机都与此锁定,以便于控制。 然而须臾剑出,一切均已枉然。一次不够,那就再来。 剑光遇到阵眼处的灵石都是寸寸断裂,然而每次都被挡下,也该有个头了,灵石上的紫光经过一次次地冲刷削减,也扛不住了,渐渐变得暗淡起来。 与此同时的地牢之内,千机老人正在小心翼翼地牵引煞气与血液的混合物,突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迷石阵被破了,他扬起头看向迷石阵方向,眼中充满不甘,手中动作不停,仍是在不顾自身伤势地耗费灵力,但是经过刚刚一瞬的松懈,阵法已经出现纰漏,小小的一角破口出现,那煞气竟是不受控制地扑向缺口,如海水倒灌般涌了出去。 千机老人怒急攻心,又是一口鲜血吐出,这次是真的身心皆伤了。 煞气破开阵法屏障,按照千机老人估计,本应是四散于屋中,反正冲不出房间设置好的屏障,然而那团黑气似是认准了赵楷的血液,竟是涌向赵楷指尖伤口,疯狂吞噬血食. 赵楷本就只是昏睡,如今指尖痛楚不断传出,意识也不合时宜地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望向痛楚的起点,映入眼帘的是那团诡异的黑气,骇人的场景令恐惧瞬间涌上心头,他惯性地甩着手臂,想要脱离控制,然而黑气却是更加猖狂和肆无忌惮,仔细看去,竟然慢慢地顺着指尖进入了赵楷地静脉血液中。 千机老人已然重伤,看着对面小子再次吸取了他梦寐以求的宝贝,心头火起,但又急躁不得,只能静下心来仔细调息。 刚刚醒来的赵楷看着黑气莫名其妙地就钻入手心,无力阻挡,心头恐惧汇集,意识却又逐渐模糊了。 外面迷石古阵中剑光迭起,阵势吓人,千机阁众弟子在这深夜又再次聚集,阻挡敌人。 贺长弓显然已经猜到这里势力跟脚,用特殊法门传音道:“千机老人,你给我滚出来。”声浪穿过山岗,深夜之中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树叶随风而动,衣袂飘遥间,宗师气度显露无疑。 这次的阵仗连地牢里的王琦与沐休都听到了。 沐休脸上露出喜色,然而脸色又突然变得黯淡,对王琦说道:“是我师尊来了。” 他们二人被关在一起,对这地牢禁制毫无办法,看着赵楷被千机老人带到密室,无能为力,心头愧疚难安,距离进入密室已经过去近半个时辰,但是那里还没有丝毫动静,两人心头急躁,只得向天祈祷赵楷不要有事。如今听到贺长弓这气势十足的一嗓子,都又生出希望,不再做无谓的挣扎,而是盘腿坐在地上静静调息,恢复伤势。 密室里,赵楷缓缓站起,其上煞气笼罩,分外邪门,而真正的赵楷在短暂的意识消失后,又再次回归到了心神小天地中,那金光与牢笼仍在,只是先前已经蜷缩在角落里的黑龙,如今气势大振,仰天咆哮,睥睨四方,且细细看去,原来又有新的黑气进入这座天地,与黑龙遥相呼应。 第二十八章 交易完成 地牢密室中,黑气弥漫,千机老人看着前方煞气入体的赵楷正向自己走来,周边空气扭曲,气氛骇人,自知危险将近,只得咬牙中断调息,拼着重伤站起身来与对面的恶魔对峙。 墙壁上的灵性屏障被千机老人撤去,老人正要趁机施展术法离开,黑气之中,赵楷召唤出龙游剑,金黄的剑身颤抖不止,很是排斥,然而剑灵的挣扎也只是徒劳,所谓的神魔气很快便控制住了剑身,剑灵也沦陷了。 千机老人如果是全盛状态自是不惧对面意识丧失的赵楷,但是经过接二连三的变故已经重伤,此时只得尽力钻空子先逃离这里,然而赵楷又怎会放走一只到手的羔羊,煞气侵体,意识丧失,邪恶的欲念充斥心头,杀念尽起。 龙游剑朝着老人悍然劈下,凌厉的剑气犹如深渊巨龙长啸而起,气势惊人。千机老人虽然重伤,但是身为江湖巨擘,对战经验丰富,家底无数,还不至于刚开始就摔了跟头。一把古朴铜镜入手,晶莹透亮的镜面竟是朝向那惊人剑气,霎时间精光射出,密室中顿时亮如白昼,黑色的煞气却更加显眼可怖。剑光消失,镜面之上从头到尾出现一丝极长的裂痕,整个地牢都因这次的冲撞而震了一震。 赵楷手中剑并未停下,嘴角邪魅的一笑,再次挥舞剑光而出,用的只是最平常不过的剑招,但是煞气加持下,所有最普通的剑击都是如巨龙咆哮般,气势与实力皆足。 地牢震荡不已,王琦与沐休都注意到密室里的动静,惊诧万分。 轰的一声,还未等千机老人逃出,密室大门就被凌厉的剑气击碎了,这样的时机千机老人怎能放过,出了密室,地牢之中数十双眼睛闪烁,盯着狼狈不堪的老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王琦和沐休离这边不远,看到狼狈之极的老人也是愣神片刻,然后就见浑身黑气笼罩的赵楷提着龙游剑走出,带着十分的邪魅,气势惊人,竟然是赵楷将老人给逼了出来。 之后又是一阵天翻地覆,地牢之中,赵楷就认准了千机老人,并未主动攻击他人,顶多就是战斗的余波影响了一些近处之人。千机老人手段迭出,不愧是蜀地三位江湖大佬之一,不说其他,单说法器底蕴一项,便无人可比,一件件法宝被拿出来抵挡剑气,战斗良久,两人还是都奈何不了对方。 周围的牢门与禁制大多已经被破坏,一些被关押在此的武林人士都暗自庆幸自己的运气,大多都朝着地牢出口奔去,也还有一些是和千机老人有仇,想要在背后阴他一把,谁知刚刚接近战场,就被赵楷不分敌我的剑气所伤,他们这才明白战斗中的两人都不是善茬,之后便无人加入战局,都只顾逃命了。 王琦与沐休看着已然被煞气控制的赵楷,既惊惧又担忧。王琦似乎猜到了什么,心中大骂引发了赵楷血脉魔性的千机老人,口中只得尽力呼喊赵楷姓名,企图唤醒意识。 地牢里的战斗不断升级,老人虽已重伤,但已然被怒意激起了血性,运转了一通耗费生命力而提升实力的功法,与赵楷战在一起,似要不死不休。 战斗的余波终于到了王琦与沐休这里,震荡的涟漪打破了禁制,两人冲出牢笼,但又不敢近身,只得护在战场边缘,小心观察赵楷的状态。 漆黑的牢房中本来还有沿墙的火把点映,如今经历震荡,只剩下星星点点的残火,只是剑气与法宝的光亮不时映照四方,闪烁不停。 打斗已经持续一柱香之久,两人你来我往,那是不亦乐乎,但就是都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轰隆隆,地牢入口处设置过数条禁制的大门被气势如虹的剑气打破,两人转战地牢之外。王琦跟在后边,以防赵楷出事。本也跟着的沐休已经不见了踪影,但王琦已经顾不上这些,整个人极度紧张,三阳符剑出鞘挡下周围剑气涟漪,急追而去。 正在与千机阁弟子缠斗的贺长弓听到这边的动静,运转身法,鬼魅一般灵巧地穿过人群封锁,之后脚尖轻点,再次御剑而去。 千机老人显然也没料到对面小家伙煞气侵体之后的实力之强以及韧性之足,他本以为靠着时间消耗,赵楷会慢慢恢复清醒,但是他错了,还未经历血水洗礼的煞气怎会轻易离开。 到得贺长弓赶到这里时,只见千机老人狼狈不堪,身上袍子残缺不全,血水浸染之下已不复之前的雪白圣洁。而对面一个瘦小身影黑气弥漫,手中长剑抖出绚烂剑花,如游龙一般来去自如,分明还是一个小孩子,当真诡异至极。 “贺长弓,就是这小子把你们山庄金光诀的能量给吸收干净了,如今他有煞气如体,显然已入魔,你我联手把他杀了,以免以后为祸蜀地江湖。”千机老人不愧是老油条,三言两语就要拉贺长弓入局清理自己惹下的祸患。 贺长弓自有判断,知道此时与千机老人也脱不了干系,冷冷一瞥狼狈的老人,并未搭话,盯着前方的孩子,眉头紧皱,认出了赵楷正是先前被囚于山庄的孩子,心头思绪浮动,想着种种可能,终是叹了口气,手中剑指向赵楷,对撞开去。 地下牢狱尽毁,一柄小小烛火掩映下狼藉一片,各种珍稀的法宝器物均已破损,沐休小心地避开地上各种碎片,朝着赵楷当时被关押的密室行去。推开破损的大门,里边散落的法器与灵宝还可以看出布阵的痕迹,靠着铁门的石桌上一本古老的秘籍静躺着,其上有着不少的石屑灰烬,显然是刚刚打斗留下的烂摊子。 沐休眼中射出精芒,小心地收起秘籍于怀中,重新拿上蜡烛走出地牢,在今夜数度的惊魂诡事的掩映下兀自下山去了。 永玖城中,深夜里只听得西边那所谓的煞气大山传出几度惊人的声浪,有人惊醒,走到高处,好奇地观望,只见金光闪烁不灭,清凉的月夜中仿佛还能看见团团黑气萦绕山巅。过了此夜,城中便盛传西边大山中煞气再现,有神人天降,降妖除魔的神怪志异故事。 经过这一夜的折腾,千机阁元气大伤,护山大阵被破,地牢囚禁之人被放出,阁中弟子被大战涟漪牵连伤亡极多,而所谓的蜀地三巨头之一的千机老人身负重伤,进来是真的要龟缩山中不得兴风作浪了。 赵楷被贺长弓的须臾剑所伤,已陷入昏迷,王琦紧跟左右,对贺长弓解释事情起因,但是因为赵楷昨夜入魔,贺长弓是必须要将赵楷关押起来的,王琦无奈只得一直跟在身后,平常心性极好的贺庄主夜不胜其烦,索性让王琦一同入山庄,再次囚禁便是。 秋季的白昼干燥非凡,空气里闷热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显然是暴雨来临的预告。 狭窄逼仄的无人空巷里,两个黑衣遮面的人在进行着不为人知的交易。 其中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怀里掏出一本古朴泛黄的秘籍,其上三个大字,正是作昨夜闹剧起源的金光诀,那么这个身影自是昨夜偷偷下山的沐休了。 对面粗粝的声音传出,“不对,莫要唬我,这就是本普通的书籍,我感觉不到丝毫灵力涟漪,不可能是金光诀。”声音中隐藏着怒意,显然这是个暴躁的角色,如果沐休不能给出解释,可能他就要出手伤人了。 “昨夜发生变故,其中的能量被别人汲取了个干净,不过你可以放心,秘籍本身便是灵宝,可以汲取天地能量恢复自身,其上记载的功法你可以先练习,至于休息所需特殊的能量灌输,可以根据秘籍的灵力恢复慢慢来。” “哼,你应该祈祷没有骗我,否则我有得是办法找你的麻烦。” 沐休并未在意对方的狠话,显然打交道的日子不短已经习惯。 “我要的东西呢?”她的话语中透露出罕见的冷厉。 “给你!”对面恶人不耐烦的答道。 一把看起来极为普通的青铜长剑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你!”沐休终于怒了,拔剑就要朝对面恶人砍去。 那人也不行过多拖延时间,“得,鬼爷不陪你玩了,小女娃你好自为之吧。” 明亮的天光下,沐休缓缓蹲下身来,仔细地摩挲着青铜色的剑身,脸上流露出悲伤的神色,嘴角缓缓抽动,竟是无声地抽泣起来,泪珠啪嗒啪嗒地顺着脸颊落下,透过晶亮地泪滴看去,青铜长剑似是有灵一般,缓缓有了反应,颤动之间一道虚幻至极的人影出现,十多岁孩童摸样,虚幻而无肉感的小手伸出,慢慢的移到了沐休眼眶周围,想要帮助拭去泪水,然而透明的手臂果然无法实质化,竟是穿透了出去,落到了空出,只留得淡淡的忧伤与重逢的喜悦萦绕在周围空气中,甜甜的,是美好的气味。 第二十九章 幻境试炼 赵楷与王琦再次被困于麒麟山庄,因为赵楷煞气反复发作,索性贺长弓就将他带在身边,而安排的住处也离他很近,以防出现特殊情况。 这些天来赵楷小跟班也似,模样都很乖巧,被外人看了去,还以为是贺长弓新收的关门弟子。 沐休也已经回来,众人并没有怀疑她当时为什么突然不见,毕竟那时情况危急,难免不会有什么突发情况拖延了时间。 赵楷自被贺长弓打晕之后,煞气反复发作,贺长弓并没有因为此事就将他囚于地牢之类任他自生自灭,而是每每输入内力压制煞气,对赵楷态度温和,没有将他看成一个入魔之人,只当是一个误入歧途的孩子。 这样的态度引得贺长弓真正的关门弟子莫离颇为不爽,很早以前最先捉拿王琦与赵楷时,他就认为二人是郎中同伙,谁知最后还是被放了出去,而今这小孩子显然有入魔的迹象,但师尊态度却极好,连沐休师妹也向着赵楷说话,这就令他很纳闷了。 当然他也没什么坏心思,只是单纯觉得这样对待一个嫌疑犯或者入魔之人不对。他看师尊平时态度极好,而且还专门询问过赵楷的身世以及门派,在听到孩子已入道门之时,还留露出惋惜之意,显然这是个极不好的苗头,所以这次他专门找了时机,前去向师尊问询。 一栋阁楼之上,贺长弓正坐在最高层品茶清修,不知什么原因赵楷没有在身边,莫离恭敬行礼,直接道破来意。 “师尊,赵楷这孩子已然有入魔的迹象,弟子认为应该严加看管,不应随处乱逛,而且此子与那偷盗的郎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干系,还不能排除嫌疑,我们应该着手调查,甚至可以严加审讯。” “莫离呀,我知道你的顾虑,但这些天来我与这孩子说话谈事,对方都恭敬有礼,不见丝毫怨怼神色,可见此子家教极好,心性也不差。” 他看了一眼自己这位天赋极好但就是过于嫉恶如仇的弟子,自知这番话没起到作用,继续说道:“还记得我们麒麟山庄在起初如何成势的吗?就是你们师祖当初并不顾及所谓的门派规矩,广结善缘,甚至拿出一些好不容易搜集来的功法秘籍灵宝,赠予他人,这才留下了许多修行胚子。虽然如今我们经历数代更替,身为蜀地江湖魁首,规矩也逐渐森严刻板,但是不可不铭记当初打下基业的原因。” 莫离也逐渐严肃起来,点了点头,但心中还有疑惑,道:“可是师尊,虽然如此说,但这孩子被煞气侵体,若是收归我们门下,不是给外人胡说八道的机会了。” “并不是收归我们门下,金光诀中的灵力已经被他尽数吸取,其中变数颇大,与其让他自生自灭,慢慢体悟金光诀的妙用,还不如直接交给他心法,以结下善缘,这样也不算浪费掉数年来金光诀才汇聚出的灵力。” “既然此子被煞气侵体,何不除之?” 贺长弓眼神锐利如鹰隼,盯着莫离道:“我们麒麟山庄不是迂腐刻板地自诩名门正道,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可以打杀一个孩子,这样的不讲情义,太过矫枉过正了。” 贺长弓暗自叹气,自己的这个弟子确实是太过正直,眼里容不得一丝沙子,这样的性格,又不知变通,以后可能会吃大亏呀。 “是,师尊。”见师尊批评了自己,莫离也不好再行劝了。 只得换个法子,他又问道:“不知现在赵楷身在何处,师尊何时教他心法。” 贺长弓抿了口茶,徐徐说道:“他去清雪那边了。” 简短轻淡的话语传入莫离耳中,却令得他身体一震,慢慢地咽了口唾沫,不再开口找赵楷的茬了,毕竟他现在已经够惨了。 独栋小院中,花香弥漫,芳草萋萋,除了一间木屋之外,院落里尽是被人细心培植的植物,其上还残留着些许水珠,显然刚刚还有人浇水,整个氛围赏心悦目,草长莺飞间格调极雅。 微风拂动带起缕缕清香,赵楷嗅着气味,按照贺长弓所说来到这里,他还不知道即将面临着什么。 一道妙曼身影出现,浅色的淡绿裙摆随风摇动,雪白的皮质短靴率先迈出门槛,露出白皙的腿脖。纤细的腰肢,天鹅般的脖颈,瓷娃娃一样的娇嫩皮肤,以及那精致小巧的可人面庞,看得赵楷不禁呆住了。 然而唯一的不足之处在于那双在赵楷想象中本该如秋日天空般明澈的眼睛,却是空洞无力,如一潭死水,只有说不清的神秘之感。 清冷的嗓音传来:“是庄主让你来这里的吗?” “嗯,是贺庄主让我来这边的,但是没有说要做什么,只是说要听姐姐吩咐。” “唔,还是个小孩子。” 弯弯的眉角挑动,搭配上精致的俏脸,虽然眼神涣散,但还是足够惊艳周围一切,花草盛开之下只有此人才是主角。 “姐姐,我需要做什么?” “就站在那里就好,平时我也不常见人的,没想到今天来一个这么乖的孩子。”说完她那皓月般洁白的纤细小手就往赵楷头上摸去,一举一动间宠溺十足。 赵楷没有避开,主要是他习惯了被身边的大人摸头,并不避讳这些,这位姐姐看起来也不是坏人。 手指轻柔的抚弄着赵楷的头发,淡淡的光辉缭绕指尖,在白昼中闪耀的光芒如云彩一般迷离梦幻,赵楷只觉一股温和舒适的感觉充斥大脑,下一瞬就昏睡过去。 清雪连忙抱住孩子,手臂轻抚赵楷后背,口中喃喃道:“睡吧,睡吧” 头昏沉沉的,赵楷意识逐渐恢复,然而睁开眼睛,四周已不是花香弥漫的小院,而是一条冰雪覆盖看不清前方路径的断头路,在这幻境之中,赵楷不自觉地向前行走,走了很久,终于身旁有一声音传来,那是一声求助的叫喊,声音颇为微弱,然而在寂静无声的冰雪里显得各外刺耳。 转身看去,是一老叟,瘦弱的身躯上披着一件单薄的长衫,他沙哑开口:“可以给我件衣物吗?” 赵楷不忍地看着身影单薄的老叟,下意识地点头,然后只觉身上一轻,寒冷袭来,身体顿时僵硬了几分,自己身上厚重的棉袄自行调换位置,出现在那老叟的身上,然后笑容在冰雪中绽放,也算对得起承受的寒冷。 之后继续行走,又遇到两次这样的事,一个孩子一个妇女,赵楷都点头同意,此时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短衫,如之前遇到的三人一样根本抵御不了严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寒冷侵入骨髓,赵楷身体已十分僵硬,身前却是有三道人影向这边走来,正是刚才遇到的三人,老人走在最前,不一会两人就错身相遇,看到赵楷此时情景,老人眼神没有任何怜悯,只有锐利的眼神中透露着嘲讽。身后的孩子以及妇女同样眼神冰冷,微勾的嘴角是在讥讽这位极好糊弄的恩人。 赵楷看向三人,充满愤怒,心里想着怎么让这三个无情无义的人受到惩罚。而这幻境仿佛能看清赵楷心中所想,场景一换,寒冷不在,和煦的阳光照耀在一株粗壮的大树上,其上绑缚着三人,刚刚还在嘲笑赵楷的他们,如今纷纷求饶,赵楷低头一看,原来自己手中拿着一把匕首,看着三人丑陋的嘴脸,心中交锋不断,终是无奈一叹,弃了手中匕首,渐行渐远了。 还是这三人,只是换了赵楷被绑在树上,三人手中各拿一把匕首,赵楷心头重又火起,自己刚刚已经放过三人,缘何对方不愿放弃,要把这起初的善缘结成如今的恶果。 匕首越来越近,终于冰冷的刀身触及肌肤,赵楷感受到了钻心的疼痛,脑海里却是在反思自己,反思自己哪里做错,让当初的善缘变成恶果。心神颤动,赵楷陷入了一个小小的心障。 清冷的嗓音响起:“孩子,不用纠结,你没有做错,错的是那三个人,你的善心足够,可世上万恶,又怎能处处大发善心。” 赵楷仿佛是得到了某种认可,不再怀疑自己,心神平静下来。 外界秋日凉风吹动,发丝浮动间清雪浅浅一叹,“世上善心总是被伤得体无完肤,到最后连做的对不对都不清楚了。” 赵楷心神中一句话续上了这句感慨,“孩子,你记住,世上善心珍贵而易碎,如果你以后同样遇到类似的事情,一定要护得他人一颗真心不至于破碎,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对了,要告诉他们错在何处,要让他们在善心之外驾起一层隔膜以屏蔽恶念,继续为善。或许你会心神疲惫,但是总该有人去做,总要有人担起这万恶的后果。” 赵楷用心铭记住这些话,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然后场景再转,一幅骇人场景出现在赵楷眼中,只见刀枪林立在前,火海灼烧在后,心头燃起退意,清冷嗓音再起:“你有想要达到的目标吗,告诉我。” 朦胧的幻境里,赵楷说出自己的目标,“我希望能有一天重新回到皇宫,能再次见到父皇母后,到时自己不用被各方势力束缚,不用再四下逃窜,可以掌握命运,然后,然后就幸福地生活下去。 咯咯咯的笑声传出,悦耳动听,“怎么这么理想化呀!”清雪没有被父皇母后几个字吓到,反而是适当地调侃起赵楷。 赵楷颇为窘迫的低下头,小脸微红,显然也发现了自己最后那句幸福的生活下去,很是没有志气。 “好了,还是小孩子嘛,可爱些没错的,不逗你了。” “如果说你通过面前的考验,你就能获得足够的力量,然后找到胁迫命运的黑手,自行脱离束缚,你愿意向前吗?” “如果是,我愿意。”赵楷颇为滑头地答道,毕竟前面加了个如果,其实他心里还是很抗拒的。 掌控全场的清雪浅浅一笑,话语攻势不断,仍然在激怒赵楷,周围幻境之中各种法相显现,有赵楷心中挂念之人深处前方困境等待赵楷来救,有自己想要得知的秘密被描述在一封封信笺之上,搁置在前,等待赵楷拿取。 刚开始赵楷明确知道前方都是虚假幻境,但是周围神秘异常,激人的话语深入心间,幻境也逐渐真实,渐渐改变自己的感知,很久过后,赵楷彻底融入这一方刀山火海,大吼一声,“我愿意。”身形浮动,开始承受痛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赵楷身上血痕万千,整个衣衫都被血水浸透,这还只是过了一半的刀山,视线也已经被汗水浸染得模糊,只是身边已停滞许久的声音再次出现,这次话锋一转,“之前都是骗你的,你已经不能返回,如果想要恢复意识,就只能一直向前,走过刀山,走过血海,你,还愿意吗?” 激发赵楷走下去的欲望已经没有了,自己身在刀山之中,就要昏厥过去,身体到了这个地步,还在惯性的走动着,如果此时停顿,他就会彻底迷失了。 要放弃吗?还要走下去吗?赵楷扪心自问,自己误入歧途,这样走下去什么也得不到,可是如果不继续走下去,就彻底迷失在这里了。 潜藏在心底的十足韧性被激发出来,他浑浑噩噩地向前走去,对痛苦的感知已然麻木,几次险些跌倒,赵楷终于支撑不住,就要昏迷,然而他血脉中的一些事物貌似被这样的困境激发,显现了出来,金光大放,清雪发现异变,惊讶道:“金光诀?” 且细细看去,其上还有细密的鳞片覆盖了赵楷全身,“不对,这到底是什么?”小院里清雪皱着眉头,第一次发现了在自己幻境中不可控制之物。 赵楷只觉得浑身顿时充满力量感,健步如飞,伤势似已完全恢复,看着前方的火海,自信满满,纵身一跃,踏浪而去。 “第二关我一般都是不折磨人到昏迷是不肯罢休的,唉,罢了,那就让你第三关也连着过了。” 第三十章 一腔孤勇 金鳞附体,火海也不是那么难过了,跨过之后,场景又变。 这次是一个长长的空白期,是在为之后的考验做着过度,整个心神之中,赵楷格外宁静,陷入似睡非睡的神妙状态。 小屋之中,装饰简单,只有一些必备的物品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赵楷躺在床上,而样貌绝美的女子坐于普通的木椅之上,双眼闭合,手指捻诀,淡淡的灵性光芒萦绕指尖,她正在构建最后一个玄妙幻境。 贺清雪,贺长弓唯一的子女,天生患有眼疾,却生而知之,随着年龄增长,身体的独特潜能逐渐显露,感知力强大无匹,似是可以洞察人心。传闻之中,此女年方二八时,一年迈老妪上门拜会,庄主看不透其修为,待之极恭,老妪相中清雪天生的好资质,传授造梦神术。 之后每每施展竟是能在他人心神中制造幻境,诱人沉浸其中,堪称仙法一绝。 造梦之术,贺清雪天赋异禀,已臻至化境,可以制造出许多大的场景,以碎片化的无暇梦境,加以情绪上的煽动让人置身其境,不可自拔。 昏睡中的赵楷渐渐醒来,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极大的演武场中,对面站着两个身披皮质轻甲,手拿制式长刀的军士,眼神中流露凶狠,互相警惕着。 手臂轻微挥动,这才感觉有什么不对,低头看去,原来自己和对面打扮相同,而且自己身体壮了一圈,摆出熟练的防御动作,能感受到一股力量感隐藏在肌肉之中,显然已算极健壮的成年人了。 场中气氛肃杀,颇为黑暗,抬头看去,周边坚固的铁牢之外,尽是观战的闲人,衣饰华贵,呐喊不断。牢笼外是一个个华丽的包间,独特的雅致装横,展示着观战之人的尊贵身份,台上是斗兽场一般的杀戮绝境,注定是三败俱伤的局面。 战斗开始了,赵楷感受着新生的力量,挥舞手中长刀,尽力闪避攻势,给与敌人致命一击。然而身边两人显然与自己实力相仿,打来斗去,到最后都是激发了血性,以伤换伤。 狠厉的交锋,血腥的气味令得周边观战之人兴奋不已,不时发出禽兽一般不通人性的吼叫,以展现自己心中的癫狂和非人的快感。 到得最后,皮甲包裹之下,三人都是伤痕累累,算是完成今天惨无人道的表演,趴在地上,享受着周边血色粘稠的空气,尽力保持清醒,以珍惜这卑贱如狗的生命。 在西侧的一处包间中,不同于其他那样的喧哗吵闹,其中只做了一个人,他身着便服,面色并无波动,望着台下倒下的三个年轻的奴隶,没有嗜血的快感,没有压抑的怒吼,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他右手缓缓向后摆了摆,一道人影自漆黑之中走出,然后跪下。 “这次的可以。”坐于台上的男子淡淡地开口道。 这已经是他看过的第十五场比试了,该走了。 宣威将军府,赵楷走近大门,望着气派豪奢的牌匾,心中有着些许的紧张,身旁两人也是如此摸样,对视一眼,没有铁牢里的剑拔弩张,而是惺惺相惜以及到达新的地方希望抱团取暖的眼神。 之后三年,三人接受残酷训练,成为将军的死士,代号一为风,一为雪,一为雷。 三人没有了之前身为奴隶的屈辱,代价是一次次的生死相搏。 幻境中的王朝迎来了史上最大的暴乱,皇帝被杀,年仅十岁的皇子继位,宣威将军临危受命,任护国大将军,奉命率军清楚叛乱。 一处高耸的山巅,万丈悬崖在侧,赵楷三人被围困于此,任务完成之后一路逃窜,退无可退了。 三人相视一眼,如此的死局已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握紧长刀,冲杀而去。 四下尽是尸体,三人伤痕累累,血染透了皮甲,如狗一般地趴在地上,正如当时在那铁牢中一样。 “哈哈哈哈”发狂一般的笑声震荡九霄,三双手交叠在一起,说着各自的夙愿,发起一生的誓言。 将军身死,新帝被斩,天下大乱。将军死时,亲信护在左右,他只说了一句遗愿,“望止干戈。”三人记住了。 此后拥护旧朝的残部聚集起来,三人也各领一军,相互呼应,为这天下平叛。 三人趁势而起,战绩出众,又是互帮互助,很快在乱世里站稳脚跟,但也招惹了许多嫉妒,树敌不少。其中雪被小人设局,以奸计杀之,却被冠以奸贼的名声,设局之巧妙,令天下之人皆信之。 其余两个兄弟自不会信,然而各自的态度不同。 赵楷坚守誓言,在世人骂声中独自发声,想要揭露真相,不顾自身危机。 而雷想要保存实力,虽然也恼怒非常,但并未发声,只是沉默。 两个选择可见心性,确无对错之分。 在世人眼中,赵楷为奸贼发声,立场已经划分的很清楚了,再加上有人刻意蛊惑,四周皆敌,再次被困。 乱战之中,人气散了大半,赵楷的许多部将并不认同赵楷莽撞的行为,各自离去了,只剩下亲信数百人。 平原之上,血一般的残阳照耀四方,铠甲的光亮映的人心神俱颤。 马队之上,赵楷残部汇集,到得如今,满身残躯,只剩一腔孤勇,无人可诉,所以便不喂于野狗听,只给自己说。赵楷并不后悔这个选择,因为如果无人发声,连浪花都未曾激起,那么在这每天都有英雄更替的乱世之中,还会有机会为自己兄弟正名吗?自己的兄弟拼死守护河山,到得最后却冠以奸贼的名声,自己怎能置之不理。 但是梦境的缔造者贺清雪没有结束这场考验,雷及时赶到,救了赵楷,两人关系重又和好,乱世中继续为战,十数年的光阴在梦境里只不过是数十个无暇的片段,很快过去。 如今两人的势力已经算是独霸天下,所有的乱臣贼子都已消失,只剩下起初志愿平定乱世的两人。 庆功宴中,大排筵宴,笙歌不断,酒肉糜烂。 雷对赵楷说:“这天下只能有一个共主,这样才能真正地干戈休止,天下平定。” 终于幻境中的最后一个问题就这样直白地拉开帷幕。 还未等赵楷开口,雷已经说道:“你大我一岁,是我兄长,自然该由你来治理这天下。”说出这话时,雷颇为豪爽,正如年少的模样。 赵楷却是察觉到了蛛丝马迹,周围气氛不似开始时欢快,在愉悦的笙歌之后掩藏的是压抑和凝重。在湛蓝的帷幕之后,他看到了黑暗中的一只只军靴。 是要杀我吗?呵呵。赵楷暗自苦笑,其实这个选择,他早就做好了,并没有过犹豫,即使他在幻境中感受到了权力的美妙,即使他可以找机会逃离,然后东山再起,但是这样天下势必再乱,当初的愿望,当初的誓言就落在空处了呀。他累了,他一直坚持的目标就要实现,怎么能放弃呢? “雷,不用考虑了,我早已决定了,我想回将军府看看,以后就生活在那里,至于天下就靠你治理了。”赵楷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拍了拍雷的肩膀,潇洒离去,留下一个已经看呆了的雷。 两个不同的选择,或许夹杂着小小的对错之别,但最重要的还是心性的不同,考验终于结束了。 这便是贺清雪独创的人生三梦,第一梦善与不善,第二梦执着与否,第三梦则最体现心性,因为它考验的是人的选择。 这三梦赵楷所表现出来心性都是上上之选,这次他真的是陷入沉睡,贺清雪抚摸着他的蓬松头发,感叹道:“还真就是上天的造化之功了呀。” 整个幻境的时间其实只持续了一天,这便是造梦之法的玄妙。然后被折磨的心力憔悴的赵楷又昏迷了一天,到得正午十分才慢慢醒来。 抬头望去,还是那座小木屋,躲过窗子射来的耀目阳光,赵楷看到了那道浅绿色的俏影,清雪正在院中修剪花草,无光的眼眸静如死水,但是面庞上的笑颜看起来还是活力满满。 赵楷抚着微痛的额头,回想着自己此前做过的漫长的梦,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醒了。”清丽的嗓音响起。 “嗯。”赵楷答道,然后只听一串咕咕声自肚中响起,赵楷小脸泛红,尴尬地低下头。 “饿了吧,你都睡了三天了,饭菜我已经做好,在桌子上,考验已经完成了,你吃完饭就可以走了。” “考验?”赵楷颇为疑惑。 见赵楷呆立在床上,清雪浅笑,“好了,别纠结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就行。对了,以后记得多来找姐姐玩呀。” 吃过午饭,赵楷满脸问号地离开了这里。顺着记忆,找到了自己与王琦所住的院落。 一见赵楷满脸郁闷的神色,王琦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便是直接询问。 “我也不知道,就去见了一名叫清雪的姐姐后,在那里睡了三天,到现在才醒,只记得做了好多梦,梦里很不好受。” “贺清雪?”三天前贺长弓对王琦说的是,要让赵楷去完成一个测试,以决定是否传授金光诀的心法口诀。王琦寄人篱下,相当于被囚禁,自然无法反驳。 他听过贺清雪的名头,心里猜到了大概,但是他本人性格颇为赖皮,调侃道:“睡了三天,梦里还颇不好受,你也不知道跟你的清雪姐姐发生了什么?” 阴阳怪气的嗓音传出,弄的赵楷也有些怀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见得孩子露出尴尬的神色,王琦得意的笑了笑,终是开解道:“好了,逗你的,贺清雪应该是施展了造梦之法,所以你才会有梦中不好受的奇遇。” 第三十一章 漫漫长夜 月夜之下,赵楷与王琦独坐院中,望着那渐变渐圆的月儿,也是满怀惆怅啊。 按照当时约定,最迟他们四人也要中秋之前相聚,而今距离中秋仅剩五天,还没有丁点消息,当初第一次来永玖城是在中元节,到现在已将近过了一月,这一个月里,两人同样是冒险奇遇不断,而这些事的发生都跟一个人有关,一个两人之前绝不会相识的人,便是那诡异的郎中。 现在算是到了一个平静期,旧事已了,赵楷极为顺畅地通过贺清雪的考验,贺长弓又准备破例传授他金光决心法,两人在这麒麟山庄总算摆脱了被软禁的身份,作为山庄客人在此借宿。 但两人其实并不放心,一来是对杨逍和大铁锤毫无消息,二来便是那诡异郎中还在暗处,不知还会不会给两人下绊子。 至于金光诀的下落,二人也很奇怪为什么贺庄主没有任何追究的意向,甚至在煞气大山中都没有向千机老人逼问。 直到一天赵楷主动提及此事,贺长弓颇为怪异地看着他,哭笑不得地说:“流光法器破碎,象征着金光诀的灵力彻底消失,此后只沦为一本记载文字的秘籍,于金光诀的修习毫无裨益。其他人哪怕得到,没有特殊的能量供给,也无法修习成功。” “啊?”原来罪魁祸首是自己,赵楷脸皮本就不厚,看着贺长弓极为大度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反而是羞愧难当。 “那,那以后山庄还如何传授金光诀?” “幸好还有我这个学而大成者,可以代为供给特殊的能量。”贺长弓叹了口气,“就是每传一次,我的功力便会损伤一分啊。” 之后赵楷就再没提过这个话题了。为什么?没脸提呀。就连金光诀心法口诀的传授,他也只等贺庄主开口才会去学,并不主动询问。 然而这可就可怜了那诚信交易的黑衣鬼爷了。 城郊荒地之中,草木丛生,清冷月辉照耀,一个小屋坐落攀附于一株高耸挺拔的巨树之上,屋中灯火较暗,一个身材挺拔的中年男人坐于蒲团之上,薄衫之外露出的肌肉之上刻画着可怖的鬼魅纹身,口中轻语,配合着独特的身体动作,屋中灵力充沛,是在修炼某种特殊的功法。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男子似是对修炼的状态不满,有些急了,停下动作,从怀中取出一本古朴秘籍,再次认真翻看起来,然后压抑住急躁,重新来过。 然而数次反反复复地看书与修习过后,男子彻底放弃了,暴怒的一甩手中秘籍,只听啪的一声重重落在地上,他双拳紧握,暴躁性子压抑不住,脖子上青筋暴起,开口自语道:“这都几天了,沐休那妮子不是说秘籍可以自行吸收灵力吗?怎么到现在还是半点用都没有,就只是摆出无用的架子,丝毫的能量涟漪都没有。” “敢唬我,你怕是不想活了。”眼中戾气尽显,周围气氛怪异,浅淡的烛火摇曳,黑影闪动间似乎真的有鬼魅出没。 山庄之中,在沐休的小院里,同样的清冷月辉,同样的浅淡烛火,气氛却截然不同。青铜长剑被置于桌上,一道虚幻的身影在这无人之时,总算是显现出来,如一团雾气,从剑身中飘出,却如同普通人家里那些被家长严格管教的孩子,如今规规矩矩地坐在桌旁,安静等待家里大人端上可口的饭菜。 “沐晨,看看姐姐做了什么?”悦耳的嗓音传来,沐休清丽的面颊上带着少有的欢快之色。 身上裹了一层小巧的围裙,崭新摸样,显然是近来才买的。浑身素白的衣裙搭配着灵动的脚步彰显着此时气氛的欢愉。手中端着一个极大的托盘,其上搁放着几碟精致的小菜已经热腾腾的粥饭。 “姐姐,不用每天都这么忙的,我成为剑灵这么多年,都已经习惯每天汲取天地中的灵力,虽然少但也足够了。你这些天灵宝滋补得我嘴都刁了,以后我万一又自己一个人了,可怎么办?” 听得弟弟平淡地说着这些,沐休眼里重又都了些忧伤,隐隐有泪珠转动,嗔怪道:“那你吃不吃,不吃我就一个人吃了。” 沐晨也发现了自己提及到了令人伤心处,又听姐姐说要自己一人享用灵宝,也绷不住了,调皮地道:“别,别呀,姐,别撤走呀。说实话,灵宝比这些年我用力吸的空气不知好了多少倍。” 沐休看着弟弟那幅可爱的模样,笑着将托盘放在了桌上,开口道:“行了,知道你馋,我还真把这给撤了呀,你快吃吧。” “嘿嘿。”沐晨浅笑着,虚幻的身影缓缓晃动,竟是摆出了一个古怪的姿势,然后张口一吸,托盘里数道肉眼可见的灵气出现,进入了沐晨腹中,同时那精致的饭菜竟是凭空缩减,逐渐消失。 “哇,姐姐,你近来厨艺又是大增,我记得六年前我还是个小孩子时,吃你的饭菜是真的吃不下去,你当时爱教训我,硬是每次都逼着我吃完,到现在我都还后怕呢?” “你现在也是个小孩子。” “我现在是剑灵,不一样了。” 两人绕来绕去,又回到了这个令人伤心的话题,索性也不在意了,毕竟已成事实,之后好好生活才最重要。 沐休换了话题,说道:“这些年我一个人闲来无事的时候,总是爱摆弄些小吃食,厨艺早就突飞猛进了,当年突生变故,你成为剑灵,之后我们分开,我就一直了解有关剑灵的知识,总算找到了一些小道,可以用特殊的方法烹饪些你也可以食用的吃食,现在总算派上用场。” 两人低吟浅谈,竟还唱起了一首古老的歌谣,歌声婉转悠扬,那是两人童年听过的家乡小曲,如今相依为命,聚散重逢,讲述亲情的小调里竟是掺杂了许多辛酸与苦楚,小小的房间里,两人讲述着这些年各自生活的点点滴滴,似是说也说不完,话语中悲欢离合,颇不平静,然而充斥最多的还是满满的温馨。 这漫漫长夜,有人欢喜有人愁,还有人风尘仆仆行走大漠,吃着沙,踉跄着脚步,吵吵嚷嚷地,充满喜感,又十分热闹。 便是杨逍与大铁锤这对活宝了。他们辛辛苦苦突破重围,然而时间已过大半,之后一直紧敢脚步,终于在今日到得这茫茫大漠,因为太过仓促,加上之前对地形了解不多,准备得不充分,竟然迷了路,之后好不容易判断出方向,又因为食物和水都不充足,只得不舍昼夜地赶路。 沙漠里最可怕的不是缺水,而是夜晚。因为到了晚上,温度会骤变,由极热变为极冷,如果没有做好保暖措施,是很难存活下来的。 杨逍与大铁锤拿出了他们随身带着的所有衣物,包括在空间法宝中闲置的毛毯之类的物件,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套在身上,丝毫不讲搭配是否符合审美,反正沙漠里也没别人,如今看去,一个两个大粽子模样,靴子里为防止脚冷,似是裹了过多的白布,走路还踉踉跄跄的,违和感十足。 此时两人在争吵,仿佛是为了给寂静的大漠添些生趣,丝毫不惜力气,两个人吵出了一群人的气势。 “大块头,我还是冷,你把身上的毯子分我一个,你看看你肉那么多,肯定御寒呀。” “分什么分,你身上最厚的那件袄子还不是抢我的,现在还想打我毯子的主意。” “你还说,要不是你吃的多,我们的粮食会那么快消耗干净吗?要不是粮食不够了,我们也不会加紧赶路。” “欸,你是少吃了还是咋地,每顿饭不都是你抢着吃,要不是你吃那么快,激发了我的吃饭欲望,哪会到如今的地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亦乐乎。 “行了行了,吵都吵累了,歇歇,歇歇。”大铁锤实在不想费力气,跟杨逍这个嘴皮子修炼成精的人再废话。 “还说呢,咱们两兄弟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谁知道会在这沙漠栽了一跟头。怪都怪咱智商不够,刚开始没想到可以根据星星判断方位。”杨逍不愧是狠人,连自己的台都拆了。 “.....”大铁锤一阵无语,心想你骂自己就行了,怎么非带拉上我。 大铁锤叹了口气,鼓舞道:“行了,咱们也走了一整天了,除去中途休息,时间不短,应该也走了很远。等到出了沙漠,再行数里,就到蜀地的永玖城了,赵楷他们还在那里等着我们呢。” 杨逍也是顿足一叹,四人分别数月,这其中不知有没有发生其他事情,心头不自觉地有些感触,竟颇为鬼畜地念起了诗:“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听到前朝名句被如此随意地撷取,生涩地搭配如今之景,大铁锤不住地叹气,与文邹邹的杨逍刻意拉开了距离。 杨逍丝毫不觉不妥,仍是念道:“我寄愁心与明月。”是反复回味呀。 终于杨逍看到大铁锤鄙夷的目光,气急败坏地说道:“重要的是意境,意境。” 视线回到山庄小院,赵楷抬头望月,竟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不会有人在对着月亮骂我吧。”赵楷很狐疑呀。 他仿佛感受到了数十里外很是熟悉的一股油腻感,又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然后他裹了裹身上的风衣进房睡觉去了。 第三十二章 折腾人 长夜过后,第二天,天光大好,距离中秋节只剩四日。 一大清早的,刚吃完早饭,贺长弓就来到赵楷与王琦的小院里,是来传授金光诀的。不过他并不着急,平时他身为山庄庄主,要处理的事情很多,现在颇有些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坐在石桌旁,看着还在练剑的赵楷,饶有兴趣地打量着。 赵楷勤奋的有些过头,早饭吃的不多,也就继续练习,这是他的紧迫感所造就的习惯。现在看到贺长弓来了,将刚刚起势的一套剑法耍完便停下了。 “刚刚这式以守为功,其实内藏剑气,可以根据使剑者意愿来决定是否触发,其中蕴含着兼爱非攻的侠义之道,我看赵楷你练的不是道家剑法,而是墨家的侠义剑。” 刚放下剑的赵楷与桌旁的王琦都不由大惊,对面长者不愧是蜀地豪杰,竟然一眼看穿赵楷剑招师承,这可就与之前所说的赵楷是道家弟子相互矛盾了,赵楷的身份可不能暴露。 王琦思考着,实在没办法了,对面坐着的可是个老江湖,忽悠不住呀,干脆供出杨逍和大铁锤,反正到时候如果四人汇集的话,也瞒不住麒麟山庄。 他颇为严肃正经地回到:“嗯,其实我们二人不是师侄关系,到得此地遭遇麻烦,这才撒了谎,赵楷真正的师父确实是墨家的一位统领,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一个墨家统领,我们四人数月前遭遇变故分开,如今他们正在向这里赶来,按照计划也就这几天就会到山庄了。” 贺长弓谦和地笑了笑,没什么架子,“嗯,走江湖不便,要是处处讲真话,那才是糊涂了。想我年轻时,对墨家也是心向往之呀,毕竟墨家中人侠义为怀,更是有天下闻名的巨子统领,没法不眼馋那些走南闯北留下名头的统领们。” 听得这话,寄人篱下的两人总算是放下心来,毕竟别深究赵楷身份就行。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贺清雪在那场梦境试炼过后,早就将当时赵楷潜意识里“父皇母后”的那声呼唤给告诉了贺长弓。贺长弓何其老辣,通过蛛丝马迹直接就确认了赵楷的身份,虽是震惊,但也并无其他多余的心思,江湖里讲究的是缘分,而且江湖向来不掺和庙堂之事,既然两人是以江湖人身份出入山庄,他便也以江湖礼待之,更别说他会出卖赵楷的消息给官府。 闲谈过后,贺长弓亲自带着赵楷进了藏经阁。 敞亮的一楼大殿之中,一排排书架之上,古籍遍布,有序地排列着,此时大殿之中并无闲人,只有专门负责看守的长老,在打坐修习。 连上四层,都是这般光景,冷清而严肃。 到了第五层,也就是最高层,格局发生了变化,只见一个个特殊材质制成的的密室单间错落,这些密室的入口处有一方桌挡住去路,其后有一白发老人端坐,此时用手架着头,双眼闭合,丝毫不顾形象地打着呼噜。 贺长弓似是早已习惯,颇为无奈而又不好意思地上前打断老人清梦,“金老,别睡了。” 见老人丝毫没有动静,贺长弓提了一口气,放出了杀手锏,“金老,今天清雪又做了十全大补汤,等你去吃呢。” “十全大补汤?”老人猛地惊醒,坐直了身子,嘴角微张又合起,啪嗒啪嗒嘴,显然是馋了。 “啊,金老,先让我们过去,有正事办。” 老人撇了眼贺长弓,不情愿地让开了路,嘴里嘟囔着:“小贺,你不厚道呀,又唬我。” 待得过了楼层口的那道坎,只见一间间密室排列整齐,其中隐隐有灵气波动,看来是有人在此修炼,哪怕是还在廊道行走的赵楷也感受到了隔墙之中充裕的灵气。 廊道极长,密室极多,贺长弓带着赵楷越走越深,溢出的灵气也更充沛。 “这是我们山庄专门修建的术法大阵,核心是一块天外陨石,通过特殊的材料制成一间间密室,供人加速修行。” “刚刚的金老,便是这一代的护阵人了,别看他为老不尊,吊儿郎当地,其实实力非同小可,算是我们山庄隐藏的顶尖实力了。” 贺长弓缓缓开口,毫不忌讳地介绍着,与其说他相信赵楷,不如说他是相信一个完美过了贺清雪造化三梦的无暇美玉。 终于到了最深处,贺长弓停下脚步,拿出一把钥匙,打开深锁的大门,屋中只有一张蒲团,墙上还挂着一个金色的葫芦,其余便只剩惊人般充沛的灵气。 刚刚在长廊里,以赵楷敏锐的感知,便只觉身上的所有毛孔似乎都完全张开,贪婪地吸收着灵气,到得此时站在密室之中,那一呼一吸间便都有灵力吞吐的感觉还是令他身体一震,险些站立不稳而跌足。 贺长弓看到赵楷这副摸样,似是想到了自己第一次来此也是这般光景,不由得一笑,提醒道:“别急,先尽力压制灵力的吸收。” 说完他从墙上取出那枚金色葫芦,迅速拔开瓶塞,只见一团肉眼可见的金色气团缓缓飘出。 “世间修习,以气盛为大成的标准,大道显现之下,气海万千,均有不同的作用,灵气是最笼统的称呼。” “灵气的吸收必须带有法门,否则得益极少,会漏掉很多,这炼化辅助属性的灵果而成的金色气团天生与金光诀亲近,你先吸收了它,之后相当于在身体中架起一座过滤的漏斗,可以有效地吸收周围的灵气。” 赵楷端坐于蒲团之上,凝神静气,金色气团在贺长弓牵引下流于赵楷皮肤表层,赵楷发乎本心地感受着皮肤之上的舒适感,就在这个享受的过程里,慢慢吸取金光。 时间持续不短,在赵楷吸收了金光之后,贺长弓重又开口,终于开始教授心法口诀。 “现在我教你内视之法,之后便按照刚刚过了一遍的心法,运转气府,疏通经脉。” 赵楷慢慢调息,贺长弓的声音不快,咬字清晰,讲起心法抑或内视之法时,还生动地举些例子,夹杂着一些实用的小窍门,可算是良师了,加上赵楷天资出众,学起来确实事半功倍。 内视之法中,赵楷陷入了奇妙的境地,不见所谓的经脉气府,反而是来到了心神小天地里。 熟悉的场景一一显现,金色的台阶,骇人的巨兽,坚固的牢笼,这令赵楷很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着了做梦来到这里的。 其实贺长弓所教法门没有问题,只不过赵楷第一次使用,身体血脉又比较特殊,所以直接进入了心神之中。 赵楷想出去也没法子,又被困到这里了,这次只能寄希望于能摸到法门,不用陷入昏迷才被动退出。 然而不可抗的因素太多了,每次赵楷进入这里准没好事,金色阶梯散发着勾人的魔力,这次与之前不同,赵楷的意识是清醒的,同时一直按照金光诀的心法调息,然而虚幻的身体似是被金光束缚住,缓缓飘浮到阶梯底部。 赵楷无言,只得乖乖认输,开始攀登阶梯,与第一次相比,这次的攀登所受的压力减缓了许多,赵楷不知原因,直到心法口诀念到一处“遂此法可削减压力,犹如踏阶而上,可令其步履轻盈。” 赵楷恍然一惊,难道这口诀暗合大道,有更深的隐晦意思?这心神里的金色阶梯也是吸收金光诀能量才得来的,而这口诀心法与此对应,倒是可以解释。但是没听贺庄主说会在心神中有此光景的。还有当初已经闭合的天门,如今就在最高处重新显映,等待自己攀爬而上,难不成说这金光诀还与自己身负的皇家血脉有关联? 密室之中,贺长弓小心翼翼地为赵楷护阵,金光诀本只教自己的亲传弟子,如今破例行事,显然要更加慎重。 贺长弓感受着灵力疯狂汇聚,然后再消失,感受到赵楷惊人的汲取速度,暗自咂舌,但是也不过多奇怪,只以为是吸取秘籍全部能量的后果。 心神之中,赵楷费力攀登时,没有看到的是,那座金色阶梯应天而上,四周疯狂汇聚着肉眼可见的灵力,如飞蛾一般决绝地冲撞向阶梯,然后与之融为一体,让其变得更为夯实。 赵楷承受压力登梯之时,不断回味心法口诀,希望获得更多的启发。 他还真就发现了另一段有关阶梯的描述,那是口诀中附加的一段掐诀法门,可以凭此调转气的方向,让疏通经脉更加顺畅,用的比喻是说被困在只能单向走的阶梯时,可以施展此法逆转方向。 赵楷大喜,便在这心神里做起了实验。这次有了口诀加持,赵楷的步履并不艰难,至少前十个阶梯是如此的。如今他行至了第十三个阶梯,超出第一次的范围了,压力也重新增强,他手中掐诀不断,配上独特的咒语,企图调转方向。 重复数次,毫无作用,赵楷几乎就要放弃,周边压力也越来越强,赵楷意识已逐渐麻木。 再试最后一次,赵楷咬牙坚持,手中掐诀已十分熟练,这心神天地仿佛是故意要捉弄赵楷,就在他险些失去意识的这一刻,努力终于起了作用,他身形调转朝下,赵楷看着向下的路,真的是委屈和成就感一齐涌上心头,险些激动地哭了,他踏阶而下,到了底层,自然而然地就解除内视,他睁开双眼,看到了贺长弓疲惫的眼神,显然时间已持续很久,他为自己护法也耗费了不少心力,主要还是在探查赵楷气府与经脉的状态上费了精力。 贺长弓点了点头,说道:“你这吸收速度太快了,搞得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尽心探查后一切无碍,才明白是资质的问题。” 耗费心力且不去论,到最后发现是人家资质太好,所以吸收速度比自己快一大截,搞得心里还被打击,颇不好受。 “唉”他长呼一口气,“真是折腾人呀。” 第三十三章 影子鬼 “金光诀的修炼分为四个境界,每一境界圆满身体都可以获得一个脉门,至得修炼圆满,全身都可被金光包裹,自行护体,同时还可幻化为攻击力量。”贺长弓已经将全部的心法口诀传授给赵楷,如今在走出藏经阁的途中,耐心地讲解之后的修行与作用。 “更精确的感触需要你自己去体会,金光诀的修行最耗灵气,同时每个阶段还需要固定的灵宝加持,这些天你就在这里修行。”说着贺长弓将钥匙交给了赵楷。 赵楷感受到对方慈祥的目光,心头不自觉地涌上感激之情,接过钥匙后,身体一伏,以晚辈礼恭敬地说道:“小子谢过贺庄主。” 贺长弓剑眉舒展,严肃的脸上少见地露出笑容,抚了抚赵楷头发,算是接受这一礼,未多说什么,自行转身离开了。 已是黄昏,橙红色的夕阳照在孩子坚毅的小脸上,他嘴角翘起,笑意满满,自从血脉被置换,被钉上入魔的标签之后,赵楷心头如被压上了万斤巨石,只不过隐藏得很好罢了,到现在得到金光诀,场面再次急转,迎来了曙光与希望,总算有努力的方向了。 血色的夕阳照耀下,沐休所处的小院里,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道鬼魅黑影,落叶纷飞的枫树下,黑影随风摇晃,似已完全融入了婆娑树影,这院中一景显然无人注意,而随着吱呀的开门声,沐休回来了。 她的手臂上提着一个篮子,其中搁置着多种多样的芬芳花草,嘴里还轻哼着什么,整个人十分开心的样子。歌声传到树下黑暗中,仿佛变了味道一般,那黑影戾气尽显,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有一瞬凝滞,但是也只是一瞬的狂躁,很快周围便又恢复了平静,摇曳的光影并未影响到归家人的好心情。 暮色渐浓,整个山庄都陷入了宁静沉睡之中,烛火点映的木屋里,一大一小的姐弟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一些精致的小菜和粥饭,姐弟俩的各不相同,虚幻的身影只用张口吸取,便有一道道灵气自盘里飞出入了腹中,整个场景颇为鬼畜,然而悦耳的笑声不时自屋里传出,温馨的气氛使得这些不与人言的苦痛再无丝毫伤害,昔日的磨难只当作了如今的谈资,早已消磨于时光。 门槛外一团黑影逐渐拉长,渐渐脱离阴影,显现在光亮之下。 血红色的袍子,骇人的鬼魅纹身,负有獠牙面具的凶恶脸庞,暴戾狂躁的气息,当沐休二人发现这一切时,噩梦便开始了。 在面对獠牙鬼王同生时,沐休二人毫无还手之力。她清丽的面容上如今还满是错愕,显然不敢相信早已被山庄通缉的獠牙鬼会自投罗网,主动靠近山庄。 雪白的脖颈被用力掐住,沐休几乎快要窒息,沐晨虚幻的身影重回剑体,不由分说,直接御剑袭来,王同生并不躲闪,一道金纸符箓挥洒而去,显然成竹在胸,而那气势汹汹的青铜长剑立时便被定住了,剑身不住颤抖,显然还在奋力挣扎。 “省省吧,你们一个武功底子是我打的,一个身为剑灵被我使唤这么多年,事到如今了还敢反抗。”这句话就像是戳中了沐家姐弟的死穴,听了这话二人确实心气一泄,反抗便更无力了。 青面獠牙的面具之下,传来幽幽一叹,王同生右手手劲一松,哐当一声,沐休便无力地跌落在地,而那青铜长剑看到这一幕,重又开始反抗,剑身颤抖不止。 粗粝的嗓音响起,墙壁四周被设下禁制,刚刚还很温馨的小屋已经变成凶残地狱,“顾及以往情谊,我本不想过多伤害你二人,诚信交易难道不好吗?为什么要骗我说这本鬼秘籍可以吸收天地灵气?这么多天半点能量涟漪都没有,你以为我好糊弄吗?” 说到这里,他心头重又燃起愤怒,手臂青筋暴起,身上鬼魅纹身微微闪耀,手猛然一挥,金纸符箓被撤去,而那青铜长剑如见主人一般,乖乖地落入王同生手中,再无半分挣扎。 王同生右手顺着剑身一抹,身上的鬼魅纹身再次闪耀,然后他大手一握,无形的牵引下,沐晨虚幻的身影飘出,此时双手抱头,跪坐于地上。 “师叔,不要!”沐休情急之下,高声说道,眼神中带着些许的哀怨之色。 听得这番表露身份将陈年旧事重新翻出的话,王同生眼神一凛,不顾及丝毫情分,凄厉的哀嚎传出,沐晨虚幻的身影飘忽不定,似是要完全消散。 “你骗我的时候就要明白会有此下场,如今我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嵌入,你们觉得我还会留活口吗?” “我没有骗你,金光诀确实可以吸收天地之力。”沐休看着弟弟空痛苦的哀嚎,显然也是急了。 “哦?还不承认,你是在质疑我对灵力的感知?” 沐休无言,绝望的沉默之中,她终于想到了一种可能。 “难道,难道是...”说到这里她停住了,因为她想的愈深,便愈发觉得不能再说下去,以免祸水东移,伤害了别人。 “嗯?”听得这番半遮面的未尽言语,王同生就像是,在被他打上了毁灭标签的物品上,重新发现了有趣之处,怎肯罢休,追问道:“说下去,如果有意义的话,我便放你们一马。” 见沐休不肯再开口了,王同生发力更猛,逼得沐晨惨叫连连,似是要灰飞烟灭。 “沐晨的剑灵融合还是我帮他度过的,要不然他早就灰飞烟灭了,你们应该感激我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但沐晨的伤也是你害的!”沐休听不得对面扭曲事实的话语,愤怒的道。 但也终是看不得沐晨再痛苦下去,落得灰飞烟灭连剑灵也当不成的下场,沐休也只得将坚守放下,悠悠然叹道:“当时在煞气大山,生了变故,金光诀到得一孩童手中,最神奇的是,不知为何,其中能量尽数被他吸取,事情奇怪,可能金光诀的无用与此有关。” “孩子?如今他在哪里?”凶厉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期望,显然是自以为抓住了重新修炼金光诀的机会。 沐休眼神中充满懊悔与惭愧,声音极轻,话语很细地说道:“他如今也在山庄之中。” “但你要答应我,不能伤害我们二人,我就直接告诉他的住处。”这句话倒是说得很重。 王同生嘲讽地看着沐休,“好!”他痛快答道。 无情地走出院中时,王同生还回望了一眼,这里也曾是他的家,他在这里还教过两个孩子习武,到得最后,连师父的名头都被换成了师叔,嘴角露出苦涩意味,自嘲地笑了笑,面具之下的面庞扭曲,似有痛苦的神色,他少有地出现了情绪波动, 沐休和沐晨被施展幻术,陷入梦中,而这梦的期限如果没有外力干扰,便只有王同生自己可以解除。 在沐休心目中,对赵楷这个新认的弟弟印象极好,本来是不想祸水东引,但沐休最终还是供出了赵楷,一是因为形式紧迫不由多想,二是因为赵楷最近一直跟随贺长弓行走,下手不易,说不定可以躲过一劫,这才松了口。 孤夜的帷幕缓缓闭合,无事再发生。 清晨的空气与氛围极好,赵楷的心情却很是沉重,距离中秋只剩三天,杨逍他们却还无消息。 但日子还要照常过下去,赵楷按照计划吃过早饭,向藏经阁五楼密室行去。 一路上颇为顺畅,偶尔还会有几人与他打声招呼,都是近来跟在贺长弓身后时认识的山庄弟子。 走到一处幽深小径,周围气氛不似先前的轻松,赵楷敏锐的感知里捕捉到了一丝压抑,但是他静下来仔细观察,并无其他不同,也就放下心来,不再疑神疑鬼。 树梢枝叶的缝隙中,阳光亲切地铺撒下,映出赵楷的影子,使他看起来不再那么孤单。 然而小径漫长,身后黑影拉伸,悄然间缓慢跟进。无声无息间,黑影似触手般拉长极深,就要触及赵楷脊背,就在这时却猛然缩短,重归黑暗。 原来是自侧方走来一位老人,赵楷定睛看去,却见正是昨日见过的护阵者金老,他急忙躬身行礼,不敢小觑老人的身份和实力。 老人微微点头的同时,袖袍一甩,伸手一抓,连召开都感受到了空气中无故出现一股拉扯力,晃神后再凝神朝老人望去,只见他褶皱遍布的大手中出现一团黑影,细细看去,其上竟还有鼻子有眼,令得赵楷想到刚刚出现的压抑感,顿时背后冒出冷汗。 “这小小的影子鬼竟然敢出现在这里,看来背后有势力操纵啊。”老人喃喃,说完右手用力一握,黑影顿时消散成一团黑雾,归于天地间了。 老人看向赵楷,激起了昨日的相见,说道:“怎么贺长弓是因为昨天的忽悠,不敢来见我了,所以才让你一个人来的。” “不是的,昨日该教的庄主都已经教过了,所以现在小子才一个人来修炼。” 老人眼眸中射出精光,仔细打量着赵楷,道:“可以呀,金光诀可不好学,当初小贺学习大致的方法便耗费了一周,又经过几天的熟练,老庄主才放心让他独自修习。” 贺长弓要在这里,肯定要为金老这番暴露老底而羞愧,进而再懊恼昨日不该打扰老人清梦。赵楷确是无言,他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老人继续说道:“你最近小心些,刚刚的影子鬼虽然攻击力不强,但胜在粘人以及善于隐匿。而且显然是目标明确,为你而来的,可能是盯上了你所学的金光诀,我也会给小贺提醒的。” 赵楷显然还心有余悸,这类鬼魅精怪他并无接触,影子鬼的神秘面孔,使得他还生出些小孩子天生的畏惧, 第三十四章 磨刀霍霍 影子鬼只是一段小插曲,赵楷进入密室,周围磅礴的灵气肆虐,按照昨日贺长弓所述,开始修习。 金光诀的第一个阶段是在人体胸膛处形成一个脉门,以率先保护人体主要器官,这一阶段需要的灵果叫做龙牙果,葫芦里所装的气团便是由此炼化得来。其实它已极难获得,耗费了大量的人力才搜集到,更别说之后三个阶段,这也是麒麟山庄金光诀传授弟子数量极为稀少的原因。 取下墙壁上挂着的葫芦,拔开塞子,金色气团在赵楷牵引下包裹住身体,之后逐渐吸收,相当于在赵楷的胸膛与背部形成一个漏斗,可以过滤灵气,便于更有效地吸收。 这次赵楷没有率先运转心法,反而是先行内视之法,这是他要做的试验。按照昨日贺长弓所教,赵楷耐心施展,一步步地,心细而不容差错。这次赵楷没有进入心神天地,终于是进入了正常的内视之法中,这玄妙的境地里,能看到一团团气流飞速涌入经脉,顺着固定的路径完成一个个周天,而这样的周天里会遇到许多的阻碍,有的路径还完全封死,这就需要赵楷运转气府,疏通经脉了。 然后赵楷开始运转心法,按照口诀打坐运功,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又进入了心神天地里,感应着金色阶梯的勾人魅力,赵楷又开始了他苦逼的攀爬生活。 赵楷没有猜错,对他来说金光诀的修炼过程是不同的,正常的修炼涉及到打通经脉,建立脉门,按照心法所述步步为营,但对于他来说,每每运转心法的同时开始内视,便会进入奇妙的心神天地中,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开始攀爬阶梯,心法口诀的施展在这里变成了缓解压力的工具,而不是疏通经脉的法。 这次赵楷丝毫不留气力,费心攀爬,终于到了第二十个阶梯时,那种意识模糊,就要昏迷的感觉再次袭来,不容分说地赵楷立即掐诀,调转方向,成功地脱离了这座小天地。 密室中,赵楷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心神天地中的遭遇确实是会影响到现实世界的,但赵楷没有停下,再次施展内视之法下,想要追寻某种规律。 气居于天地之中,六气五行,皆汇集于人身。人之气偏则病内伤,天地之气偏,而人气感之,则病外感。而对于修行者来说,吸收灵气供给人身,然后在各个经脉中运转,如意方可大成,而若遇路障,则需遇山开山,遇水排水,当经脉疏通,再追求运转速度以及是否圆润如意,这才是天地正道。 在赵楷自丹田往上到脖颈以下的整个上半身中,灵气运转速度与上午开始修行时并无太大不同,但细细看去,会发现有一些小的路障被清除掉了,甚至在一些小范围内,气流运转起来已经通畅了许多。 这个变化让赵楷得到一个重要的结论,原来自己在攀爬阶梯的同时,身体就会自行运转气府,打通经脉,清除路障,这岂不是说自己以后只用爬楼梯就行,甚至连一个不慎损伤身体的担心都消除了。这意味着自己可以更加专注,不用分散心神,是好事。 这个结论让赵楷更深信金光诀与自己身负的皇家血脉是有关的,不然它如何让自己的心神小天地产生如此变异。 走出藏经阁,日头早向西斜而下,已是下午时分,赵楷揉着咕咕叫的肚子,准备去附近伙房找些吃的。 然而还未走出几步,赵楷就发现身边一直跟着一个抱剑男子,那人也不说话,要不是赵楷偶然扭头,还真没在意。 赵楷快走几步,那人也快步跟上,赵楷这才确定自己被人跟踪了,不会是变态吧,额,应该不能。 赵楷转头主动与那人搭话,还未开口,却发现此人很是眼熟呀,可不就是贺长弓的两位亲传弟子之一的莫离嘛。 “不知莫师兄跟着我所为何事?”赵楷与这莫离不算熟悉,细究起来还有着过节,当初就是莫离率众将他和王琦捉回山庄,而之后从煞气大山返回,这莫离也没给而二人好脸色,一副认准赵楷二人是嫌疑犯的架势。如今这人是...赵楷确实有些想不通。 “听说今天上午有影子鬼跟踪你,师尊便派我来护着你。”莫离神色颇有些尴尬,如今他对赵楷可谓是无丝毫成见,毕竟这可是完美通过贺清雪造化三梦的人,当初他去做那测试,可是被折磨惨了,如今见到一个这方面的大佬,想不膜拜都不行。 而且莫离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也更实事求是,赵楷完成测试,说明心性极好,这便消除了他为恶的可能性,排除嫌疑犯的身份。此时再见到赵楷,还要完成保护任务,让他对之前的误解行为更加懊悔,所以才会尴尬。 “好吧,莫大哥,我中午没有吃饭,你知道附近伙房在哪里吗”赵楷确实饿极了,此时小脸微皱,发出了可爱攻势。 莫离看赵楷可怜的样子,并且对自己也无丝毫反感,他并不是扭扭捏捏的人,顿时放下心结,一拍赵楷肩膀,“走,大哥带你去吃好的。” 与此同时城门口,两道风尘仆仆的身影格外引人瞩目,如今已近中秋,天气凉爽,但暑热余温仍在,又是午时刚过,街道上人群里的众人都只穿几件单衣,哪怕是些老弱穿件薄袄就是最夸张的了。 但这两人呢,一个身材本就高大的,是套了两三件袄子,浑身臃肿如巨熊,另一个人身材能看出本来应是比较消瘦的,但如今身上同样臃肿,只是全部套的薄衫,可想而知数量要有多少。这样的打扮很难不让人猜测二人是不是从极寒之地回来的,现在还没适应正常世界的温度。 这杨逍和大铁锤二人确实受罪极多,在荒漠里五天五夜,第一天就迷了路,后两天夜里,由于食物不足,都裹着毛毯和足够的衣物星夜兼程,由于是夜间出沙漠的,导致二人一直就穿着厚重衣物,未曾脱下,确实不好适应正常温度,还好一路也没见啥人,要不然少不得传出十足的笑话。 适应了一天,就要到城镇了,两人怕不好见人,也就把毛毯之类的脱了,只剩下身上这些。 “好像确实有点热呀。”杨逍看着周围人的怪异目光,说道。 “我怎么感觉还有点冷,缓不过来了。”大铁锤中二气十足地答道。 好在两人风沙扑面,还未来得及整理,街上人也看不清脸庞,要不然就丢人丢到底朝天了。 在两人激烈的讨论下,他们终于在一处无人巷口换上单衣,顿时凉风袭来,颇为清爽。 “欸,别说,确实不冷,还有点凉快呀。”大铁锤闭上眼呼吸清新的空气,说道。杨逍也差不多表情,这在沙漠里整天吃沙,谁受得了。 拐过数条巷子,两人多次问路,才到了这麒麟山庄正门口。 两旁各置着瞪目怒睁的威武石狮,还有两个山庄弟子守在门口,正要上前问话时,自山庄中走出一大一小二人。 又是这颇为戏剧性的会面时刻,赵楷本来还没看清二人面目,却听得其中一人喊了他的名字,他这才定睛细看,只见残留在面上的风尘之下,两个极为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 赵楷大笑:“你们终于到了,可是你们这造型,哈哈哈。” 莫离反而是警惕地打量二人,赵楷上前与两人谈话,发现冷落了莫离,这才解释道:“莫大哥,这两位都是墨家统领,名头响当当的。” 莫离眼神顿时由冷漠变为极感兴趣,诸子百家中墨家众人本就极为讨喜,既然是墨家统领,行事也必定正派。 他又向杨逍二人解释道:“这位是贺庄主的亲传弟子之一莫离。” 几人打过招呼,赵楷说道:“莫师兄准备打算带我去吃饭,你们,你们吃了吗?”这尴尬地问话又开始了,毕竟“吃了吗”可是中华民族客套话的传统鼻祖。然而赵楷看对面风尘仆仆的样子,觉得还是有必要问一下关怀一下的。 杨逍与大铁锤对视一眼,罕见地不好意思起来。 莫离此时对二人极感兴趣,见这副模样,便大大咧咧地说:“走,一起去。” 四人渐行渐远,身后黑影闪动,山庄门外一只体型极大的影子鬼静静潜行,就体型而论,这只影子鬼可以算是今天上午那只的祖宗级别。 城郊荒地,树屋之中,王同生正在磨刀,呲呲呲地声音不断传出,刀身上同样有着獠牙状的鬼魅头像,与他身上露出的纹身遥相呼应,过段时间便闪耀一下,以彰显它的不凡。 院中一阵沙沙声响,一只较小的影子鬼进入屋中,咿咿呀呀地说着鬼语,王同生停下动作,抬起头喃喃道:“这小子身边又来了两个人,真的是气运非凡呀。”说完,他鬼魅一笑,又开始了磨刀霍霍。 第三十五章 百鬼夜行 四人团聚,自然少不了一番聊天打屁。这四个人,本来只有杨逍和大铁锤是相识的,而一件违心的绑架事件,一场艰难获胜的的试剑大会,让四人先后聚集,形成了如今熟悉而不可分割的小团体。 各自讲述了分别后发生的事,赵楷和王琦为那一场场为突破重围而短兵相接的惨烈战况而担忧和震撼,杨逍二人则为赵楷与王琦这些天的奇遇而惊讶,在两人得知赵楷通过了贺清雪的造化三梦以及被传授麒麟三宝之一的金光诀,则就更震惊称奇了。 赵楷和王琦这两人是在战况正激烈时逃黑角寨的,这些天来也一直打听战况,然而由于相隔较远,并且朝廷有意封锁信息,所以所知甚少,这时便询问起来。 “我们与黑角寨几位统领率精锐突围,吸引了韩瑾的注意力,那段时间四面战兵除了围剿我们的,其余都按兵不动。我们突破天山封锁后,千余人乔装打扮,四散逃离。虽然对方检查极严,损失了不少兄弟,但由于散的太开,时常声东击西,相互掩护,所以还是有很多人成功逃出来了。之后一路打听情况,听说朝廷已经解除黑角寨的封锁,只是派小股骑兵沿途探。”杨逍缓缓说着。 “看来当初寨子突然被围,确实是冲你这皇子身份而来的。还有那寒鸦,我们有过几次暗中交锋,此人极难对付,我们在损兵折将的情况下才堪堪摆脱追击,但我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大铁锤补充道。 “寒鸦是待我极好的一位舅舅,我的武功底子就是他打的,我相信他对我并无恶意。”赵楷解释道。 杨逍继续诉说:“但我们当时已经谈论过了,万瑶宗的触手伸的极长,势力又深不可测,我们放弃这个任务,势必会有其他人来继续完成。而且按照拜托我此事的老头子所说,其实对你并非没有好处,他们确实是有人所托,但最重要的是想要搅浑这一国的水才接下这个任务,皇宫必定有人在刻意针对你,你这时逃出不一定是坏事。” “我只有顺遂大势,然后靠自己的力量破出框架,才有一线生机。是这样吗?”赵楷苦笑。 听得这番精准的见解,众人无言,确实这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压力过大了。这样的谈话只不过是为了加深一些结论,而清醒的赵楷对这些结论早已深入心间,该做什么他是知道的。 但是四人还没打算好什么时候离开山庄,毕竟能呆一天,赵楷去大楚的时间便会晚一天,那样所承受的风险便会小一些。 看天空云卷云舒,黑夜与白昼交替,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已到中秋月圆之日。 这一天的山庄充满了节日色彩,平时管束颇为严肃的山庄弟子都被放了假,活力的笑脸张扬,亲朋好友结伴争占酒楼玩月,山庄结饰台榭,本就亭台楼阁,假山曲水遍布的山庄更加赏心悦目。 赵楷今日早早结束修炼,准备在晚饭后一同去街上转转。 山庄对弟子们今日的去处并不灌管束,但对一些身份特殊的弟子,还是要求在山庄举办的酒会上一齐团聚赏月,而对借宿的客人们也会一律发去请柬。 贺长弓对赵楷这个破例传授金光诀的山庄外人很是看重,所以专门派莫离来邀请,赵楷四人却婉言拒绝,说是准备去看看这热闹的街景。毕竟这繁华的永玖城每到节日便会出现平常不会有的各色各样的稀奇玩意,贺长弓看这四人初来此地,又都是年轻小伙正是爱热闹的年纪,也就不强求,任由他们去玩闹。 夜晚华灯初上,天空云散,圆月现世,正是团圆佳节,一众内门弟子,长老以及山庄客人都聚集到一处宽阔的广场,贺长弓独坐高位,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好不欢喜。 然而待得众人落座,莫离以及贺清雪均已到来,贺长弓却发现这节日里缺少了最不该缺席的人,沐休。 在贺长弓的眼中,沐休身世清苦,因为一场变故,连相依为命的师父以及弟弟都离她而去,所以贺长弓亲自收徒,平日关怀备至,这沐休也极为尊敬他,办事细心干练,本不该不知礼数,到得开席都未来此。 “莫离,你去看看你沐休师妹怎么还没来。”他向莫离招手吩咐道。 “最近我一直没看到沐休师妹,以为是被师尊派去完成什么秘密任务了。”莫离疑惑开口。 这样的蛛丝马迹本不能说明什么,但敏锐的直觉令得贺长弓平静的心情反而有些慌乱,“你带几个人去寻一寻,有事及时来报。” “是!”莫离领命而去。 贺长弓回忆起往事,想到十年前还与自己关系极好的师弟,如今却已踏入魔道,两人势不两立,而沐休则正是自己师弟的弟子,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一切都变了,不由得感慨起世事无常,追忆以往的过失。 几人走入沐休的小院,枫树的飒飒声以及落叶擦地声的掩盖下是一种出奇的安静,这让几为山庄弟子心神一凛,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莫离去推关闭的房门,竟然没有推开,应该是被反锁住了,他有力地叩门,然而没有丝毫动静,几人对视一眼,莫离取下长剑,虚空一劈,轰隆一声,房门没有丝毫破损,反而是显映出了结界的痕迹,众人心头一震,知道事情不妙,纷纷取剑,合力劈砍,好一会这坚固异常的结界终于露出口子,几人冲入屋中,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沐休以及身边未见过的古朴青铜长剑。 与此同时的繁华街市,热闹的摊贩卖力吆喝,酒楼里灯火通明,客满喧哗,宽阔的街道上还有舞火龙的队伍狂欢起舞,铜鼓随行,游遍各处后就送至河中。这表面的清明盛世还未展现出暗流涌动的一面,数十年的安稳日子让百姓们发自内心感谢这番天地的厚赐。 赵楷四人随处闲逛,漫无目的,这些日子的压抑需要一段时间的心情缓和。 清裟河畔,微风拂动,水波流淌。天空上一盏盏祈福的天灯点映,应天而去,好不壮观。拱桥上四人驻足远望,夜幕下清冷的河水中圆月俏立,颇有一番意趣。 交谈中偶尔混杂着笑声,四人心情愉悦好不欢快。秋风阵阵,凉意渐起,人群渐散,已至深夜,狂欢也该结束了。 几人朝来时的方向走上归途,然而还未走下桥,只见前方迎面走来一个负着獠牙面具的男子,身材高大,露出的手臂上偶尔还有亮光闪烁,仔细看去,竟是一个个可怖的鬼魅纹身。 感受着对面那人毫无掩饰发的暴戾气息,四人身形停滞,默默运转神通,背上铁锤与名剑颤鸣,莫名其妙地就对峙上了。 王同生啧啧冷笑,“交出这个孩子,我就放你们通行。” 听得此话,几人不再掩盖气息,兵器入手,将赵楷护在身后,三人气势叠加,遥指前方一人,令得王同生也不禁啧啧称奇。 “没想到你们几人小辈,功力竟如此不凡,可那又如何呢?”话语轻飘飘落下,却在四人心头压下巨石,四人对视一眼,自知碰上了硬茬子。 “不知前辈与这小子有何恩怨,布下如此大阵仗。”王琦望着整座拱桥,四周昏暗的河面景色不变,然而他却感受到空气的滞涩,以及隐藏在暗处的一双双幽幽鬼眼,看来是早已布下结界,就等几人上钩。 王同生不语,身影舒展开来,飘忽不定,鬼魅纹身闪耀不停,诡异的黑气自他身上散开,刚刚还空旷无人的桥上显现出一道道鬼影,同时还发出桀桀怪声,鬼语连连。 赵楷望去,一众鬼魅身体形态各不相同,数不清的森森幽光绽放在这深夜,场景骇人,确是百鬼夜行。 雷神锤率先挥舞清扫四周,其上电光缭绕,照亮四周鬼物的可怖面庞,雷本就是净化万物之属性,对这类的鬼魅最是有效,然而这一击的力量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大,只是令周围黑影有一瞬的浅淡,之后就见王同生再次散出黑气,供给鬼物。 有那手持绳索防不胜防的绞死鬼,有浑身毒障包裹伤人伤己的刀劳鬼,还有那邪性非凡勾人魂魄的拘魂鬼,数量与种类太多了,如今都在王同生源源不断地黑气供给下凶相毕露。 “厉鬼上身,驭鬼道人!”王琦出身道家,对这种鬼道再熟悉不过,此人明显驭鬼之术大成,而且显然手段还不止于此,极难对付。 杨逍与王琦不再观望,先发制人,各自挥舞剑招清扫周围的鬼物,三人努力营造一个安全区域,赵楷手握龙游剑,身上隐隐现出金光,被护在中央。 王同生长刀出鞘,右手手指一个个缓缓握紧刀身,肌肉暴涨,鬼魅纹身亮着幽光,在缓缓观察战局,寻找破绽,随时准备加入战场。 第三十六章 另有破局者 场面一度十分焦灼,鬼魅与杨逍三人都互相奈何不得。 先是绞死鬼悄然出现在杨逍背后,正要发作,就被王琦一剑击退,而那拘魂鬼在杨逍凌厉攻势下,只能发挥出一星半点的邪性,手中镰刀挥舞最多只是影响到杨逍的半分心神,拘魂一词毫无意义。而伤害最强的刀劳鬼释放出的毒障遍布四周,但是王琦的道家符箓以及雷神锤的电光都可以暂时压制,不算大麻烦。 其余众鬼魅手段齐出,奈何杨逍三人人数太少,对面层出不穷的手段实在太多,疲于应付,三人形成的安全区域已经游走在崩溃边缘。 长夜漫漫,打斗不休,王同生要出手了。 “雷劈鬼、神通鬼,统统听令!”一声暴喝,王同生反而收回了长刀,獠牙咬破双手拇指,血液在面庞上刻画出了一个邪性的图案。 然后就见王同生身体上雷光与火光相映,腾空而起,朝四人而落。 “雷火双绝·永镇!”厉声喊出招式名称,下一刻雷与火的地狱便笼罩了地上四人,变故突如其来,雷霆的凶厉与烈火的烤炙使得几人承受之前千百倍的威压与苦痛。 几人早已来不及避开,王琦从空间法器中掏出近十张金纸符箓,手中掐诀,挥洒四周,制造出所谓的灵性屏障,同时数百张普通符箓加持,匆忙间尽可能制造出了有利于己方的阵法,同时充当阵师身份。这已经是他能拿出的全部家底了。 王同生确实是蜀地第一魔头,实力非同一般,雷火双绝施展之后,那王琦保命用的近十张金纸符箓瞬间暗淡了七分,已经起不到太大作用了。驭鬼道人只不过是王同生的一个身份,百鬼夜行施展之后,他还会有更强手,便是他手中的陌鬼刀。 黑气萦绕全身,刀身上紫黑色的鬼魅图案隐隐还有鬼火缭绕,王同生直线冲来,快若奔雷竟带着几分残影,身影飘忽不可捉摸。 在这场消耗战中持续的防守是没有意义的,王琦撤去金纸符箓形成的屏障,再将其运用到阵法中,三阳符剑在夜晚威力会大大减弱,只能依靠阵法给对面造成压力了。 刀影闪动间,危机已近了。 杨逍与大铁锤一齐迎了上去,开始便拿出了最强手,杨逍的一剑西去与雷神锤的震天一击都不是花架子,然而王同生的陌鬼刀就像是穿插于剑招与铁锤之间的一道残影,快到无人能及,同时又势大力沉,一招一式间宗师气度十足,显然所练刀法已经达成,不拘泥于所谓的招式。同时刀身上散发出的紫黑雾气脱离刀身,自行有灵般便向着一剑和一锤缠绕而去。 王琦并没有闲着,使用五行八卦之属布置的阵法,在王同生四周不断袭扰,不时有火光水弹之类的小玩意攻向王同生,虽然作用很小,却令得对方不胜其扰,都产生了想不管不顾先去宰了阵师的想法。 周围百鬼没有了王同生的鬼气纹身加持,实力弱了许多,在龙游、三阳两把飞剑以及阵法的作用下,鬼物已无法近身。 虽说在面对王同生的陌鬼刀时,杨逍几人是占据劣势的,但这种差距很小,持续下去还是能耗很长时间的。 然而王同生精心布置的杀局怎会如此低劣,刀身绚烂的舞蹈停止,身影退后一段距离,周围丛生的百鬼消失,化为身上纹身的森森鬼火。 周围河面暗淡无光,月华早已被王同生设置的结界给遮盖住。 随着几声喃喃的咒语念起,杨逍几人的四周出现了数座诡异的祭台,头角尖尖,散发着暗红的光芒。 四人已来不及阻止这场变化,王同生重拎起刀,再次急速冲来。 祭台的中央几人狂舞在一起,貌似是在为这场盛宴而狂欢。在这座祭台杀阵中,王同生的实力不知提升了一个档次,三人联手加上龙游剑的倾力一击也只能堪堪阻挡片刻功夫。 这就是王同生最大的依仗,高等法器血祭杀阵,正如其名,便是幻化出一座杀阵,可以增强使用者的数倍功力,同时还有种种攻击妙用。 拱桥之外不过百步之远的清裟河畔,一人谨慎地独行着,清冷的月辉洒下照亮了他的面庞,正是寒鸦。 他的手中攥着一个纸条,这些天他凭着过人的聪慧一路追查,今天上午方才到这永玖城,本来还无任何消息可循,他却在今天午时收到一张纸条,其上写着“深夜河畔拱桥,莫失良机。”几个墨笔大字。 隐晦地提及此处地名,却没留下任何消息,连纸条都是不知何时被人塞入口袋,这蜀地江湖实力与他相仿之人不过一只手的数,而能神不知鬼不觉混过他的注意,有如此功力并且知道他的身份,此人背后的水要有多深,他不敢想。但是看到“莫失良机”四字,确是令他心痒了,他自知很大可能是一场凶险的骗局,也定要冒险前来探究一二。 一路行来,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诡异之处,到得这里靠近拱桥,反而是有些心急了,透过重重夜幕笼罩,之间桥上并无一人,安静地反而有些死寂。他快步走上拱桥,然而却遇到了一股未知的阻力,手掌前伸感受着这层壁垒,淡淡的荧光出现,与他的手掌相对,是结界。手指虚空一握,两柄小巧锋利的淡绿色匕首出现,迅疾而有效地展开攻势。 结界之中,祭台包围下,杨逍三人早已陷入劣势,如今疲于应付,在王同生就要解决这残局,结束今晚打斗之时,西边结界之上却传来铿锵的声响,是有人在高强度地破坏结界,想要打开口子。 王同生停下凌厉的攻势,狐疑地望向西边结界,而一直被压制的几人总算是得到喘气的机会,快步退后,拉开距离。 轰隆声骤响,不过几息结界就被破开一道口子,这下王同生也不得不正视来者了。 清冷的月辉透过缺口照进这片诡异天地,来者黑袍长发,月辉洒在身上,便更显得英气非凡,宛如银甲战神。 寒鸦认真打量着结界之内的环境,只见周围鬼气森森,拱桥中央宽阔处还有数座黑红色的祭台围成大圈,而这片天地的所有生灵都聚集在祭台中央。 昏暗的夜色使他只能看清对峙双方的数量以及大致体型,纸条上所写“莫失良机”,他不能确定那所谓的良机是否与他心中所想相同,然而他看到了一个身材矮小的孩子身影,心中顿时便生出了些许希望,那是数月追查的真相似乎已近在眼前的感觉,就差去拿一盏明灯照亮,以确认是否为心中所求。 杨逍四人本已绝望,决定拿出所有家底,拼得两败俱伤,也要护得赵楷周全,然而误入结界的破局者就这样魔幻地登场了。 人在黑暗中呆久了,对光明总是会产生十足的渴望,结界里的人都朝这带来月华的破局者望去。这一看,赵楷一行人便愣住了。 王同生却不认得此人,只当是一个误闯此地的毛头小子,只不过仗着有些破除结界的手段罢了。 王同生还未感觉到杨逍四人特殊的情绪,他的最后一击本该已结束了今晚乱战,然而却被这突然冒出的人给打断了,他刻意地压抑着怒意,以防节外生枝,尽力平和地说道:“这位兄弟,俗话说身在江湖莫挡人财路,你破了我的结界,若是无意为之,就快些走吧,切莫要多管闲事。”最后一句话语中戾气尽显,打破了之前的平静,明显是用于震慑来人。 然而那人并不言语,只是缓缓向黑暗里行来,匕首上墨绿的刀芒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王同生见这人不识抬举,冷哼一声,身上鬼火尽燃,战力再次拔升到颠峰。 然而这样的严肃的对峙氛围却被一声极大的呼喊打断了,“寒鸦舅舅!”赵楷没有隐瞒身份,虽然他并不能被寒鸦带走,但却对寒鸦是无条件信任的。惊鸿一瞥后,赵楷欣喜与狐疑之下,才喊出寒鸦的名字,想要得到确认。 只见那入局者身影一滞,向此方望来,也不顾对面鬼气森森的王同生,便是直接行礼发问道:“小主子?” “是我。”这声简短的言语进入寒鸦心头时,却令得他惊喜万分,纸条上所言为实。 王同生眉头深皱,原来几人认识,没想到费这么大劲设的局,对面还有后手。终于压抑不住愤怒,拔地而起,陌鬼刀撩起残影,直劈而下。 与杨逍几人作战方法不同,寒鸦迎刃而上,无丝毫惧怕。王同生心中冷笑,只当对面是个不识抬举的毛头小子,然而当陌鬼刀对上小巧的匕首时,他已来不及后悔。 匕首如毒蛇般缠绕住刀身,又招招逼向王同生要害,狠辣无比的招式令得轻敌大意的王同生节节败退,急忙稳固心神,刀身横抹挡下聚势一击,身退数步,好不狼狈。 “蜀地江湖何时出了你这等人物?” 寒鸦冷漠地望着对面的魔头,匕首在手上一旋,直指王同生,利刃地破空声下,人已飞速前掠。 又过了数招,王同生心头惊骇更甚,对寒鸦的实力有了更清醒的认知,等同甚至已凌驾于他之上。怎么可能?设下如此大局,怎能说走就走,他不甘心呀。 身上纹身绽放出血花,红色与紫黑色交织在一起,使得他整个人更加狂暴,他最后还是用出了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 寒鸦感受着身边空气的狂躁元素,不敢大意,也拿出了看家本领。手中匕首发出耀目的神光,背后天鸡图腾显映,凭空出现一轮大日其上赫然站立着一只金乌。 “金乌降世,大日不落!”话语刚落,那只天鸡便朝着王同生飞去,气焰惊天,与此相比,王同生便像是一只待啄的小虫了。 “大内秘法,星宿天宫?我...”王同生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哪还敢上前硬撼,但是那天鸡速度极快,显然已避之不及。 “替死鬼,生!” 耀目的金乌化为大日,清理了所有的鬼气污垢。整座结界顿时荡然无存,桥梁晃动不已,金乌所到之处俱是留下巨坑。 残存的黑气翻腾,终是彻底消散,数百步外,杂草丛中血迹覆盖,王同生跌跌撞撞,逃出生天。 突地,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锁定了自己,他猛然侧向抬头,只见高耸的巨树上,一人正独坐枝头,笑脸相迎。在王同生的角度下,圆月,人影,枝丫,恰好凑在一起,确如住在月中的神人,正透过天幕盯着悠悠众生。 在这强大的压迫力下,王同生不敢动弹,那人似是觉得无趣,下一瞬凭空消失了。 第三十七章 持剑者 结界的壁垒消失,柔和的月辉洒下,令疲惫不堪的众人也多了些安宁。 寒鸦快步走向赵楷,蓦地跪地行礼道:“小主子,恕在下救驾来迟。还望小主子与我尽快回宫,以解娘娘与陛下心头之忧啊。” 寒鸦扫视着杨逍三位重伤员,对他们拼命保护赵楷的行为有些不解,但还是感激的。他站起身来向三人抱拳感激,但是态度还是颇为生硬,毕竟这三人之前一直在阻止他营救赵楷。 赵楷看着寒鸦的眼睛,与之对视,那是充满了欣喜与激动的眼神,还带着满怀的慈祥与溺爱,柔和的面庞上还带着些许灰尘,显然是为寻找自己而风尘仆仆,但他还是无奈摇头道:“舅舅,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寒鸦有些急了,他还以为赵楷又被蛊惑了,怒视着杨逍三人。 “寒鸦舅舅,你听我说,你可知黑铁金鳞两种皇家血脉。” 寒鸦这时却愣住了,他身为大内六大高手之一,更何况还是赵楷生母珍妃的家臣,这个宫闱秘闻是知道大概的,然而他所知越多,便越明白其中有多少凶险,知道此事必须绝口不提,知道了也要装糊涂。但皇子殿下又如何知晓的,宫里不可能会有人说出去,此事江湖中虽有蛛丝马迹,但也绝不是他身旁这些三人可以知晓的。 “在数月前,还未进入黑角寨时,我们一行人遇到了杀手。之后...”赵楷尽可能复原当时的一切,寒鸦听了心惊不已,几次询问,以确定赵楷如今有无伤势。 “后来我一直会做一种可怕的梦....”赵楷复述着梦中所见,寒鸦面上已露出震撼。 “通过王琦对他身处武当的师父询问,我们基本可以确定,我之前的血脉被置换了,如今的黑铁血脉已深入我体内。” “黑铁血脉!”寒鸦当然明白黑铁恶果的说法,他终于按耐不住,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专门策划调换了你的血脉,也就是说宫里有人在刻意针对你和娘娘!” 寒鸦望向杨逍几人,是在确认他们在其中扮演的身份,杨逍上前开口:“此事我是听万瑶宗吩咐,其余一概不知,不过我通过很多地方也能确认此事水深,宫中有人所谋深大。” “那我也要将小主子带回去,宫里好歹还我等一干亲信,在这宫外江湖,小主子岂不是更加危险。” “不,还有一事,那就是最近有了转机,我在机缘巧合下习得金光诀,然后在心神天地中架起一道阶梯,直通天门,而梦中所见牢笼巨兽也在心神中一一显影,所以金光诀必定与皇家血脉有关联,我必须找到更多的信息,彻底打破黑铁恶果。”赵楷坚定地诉说着。 “那我就陪着小主子,等找到解决办法后跟我尽快回宫!” 赵楷就要答应,杨逍几人也不阻拦,一是他们身受重伤没那实力,二是多一个人保护赵楷确实没错,哪怕杨逍完不成任务,因为任务不任务的已经不重要了。 寂静的夜里,拱桥上断断续续的交谈被一段震耳的笑声打断。 赵楷与王琦仔细听着,竟然有些耳熟。就在几人身旁凭空出现一道儒衫身影,赵楷望去,那这身影修长,面容清秀,仿佛是月亮的使者,可不正是那惹事不断的郎中。 “你可不能带他走。”这句话淡淡说出口,充满了自信与张扬。 “哦?”寒鸦气势骤然暴增,这一瞬的变化使得赵楷四人都感受-/到了空气的滞涩,仿佛自己周围站着的是一头洪荒巨兽,王同生与之相比已不值一提。 然而站在风暴中央的郎中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周围的异常,踏着轻快的脚步,继续慢慢靠近过来。 此等惊天威压是寒鸦刻意流露的,因为这个凭空出现的身影他早前根本没有发现,如今站出来阻止又是引起了心头怒火。 对寻常人来说,被这等威压锁定,血肉都会被挤压成一滩难以言说的烂水,而哪怕是武功修行有些门道的人也都会寸步难行,否则就又会变成肉泥了。 然而郎中的神秘实力自是非同凡响的,一举一动间不见丝毫滞涩。到得近前,反而笑盈盈地望着几人,本着一贯的嚣张作风作风开口挑衅,“你能奈我何?还不如早点回宫去,去看着那些背地里小动作不断的人。” 寒鸦震惊了,怎么可能在威压之下对面没有半点反应。但他哪肯服输,锋利匕首绽放光芒,杀意自心头涌起,漫出数十步之远。 “哈哈哈!”郎中笑了,笑得还是那么肆无忌惮,就像一只永远躲在幸福巢穴的小兔子。然而下一刻,众人停下了所有动作,就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只有风不止,婆娑树影微晃,荡起河水的阵阵涟漪。这一刻众人都明白了一个事实,那所谓的欢乐兔子其实是只内心疯狂的狼,一只可以随时左右他们生命的狼王。 在郎中随意施展的威压下,众人竟是变成了木头人,寒鸦的班门弄斧同样地不值一提了。 “寒鸦,大内六大高手之一,斗宿天鸡的继承者,纵使你有那么多头衔又如何,你该走了!”郎中轻声细语,到了每个人的心头却仿佛声声闷雷。 寒鸦发力,想要脱离困顿,背后大日显现,天鸡啼鸣,总算是再次得到行动的自由。 “你到底是谁?不对,那纸条是你寄给我的!”他心头与面上都流露出震撼无比之色。大奉境内怎会有如此强悍之人,就算有,又怎会丝毫没有风声传出。 “万瑶宗持剑者刘庆,区区贱命,不值一提。” 刘庆之名众人确实没有听说过,然而万瑶宗、持剑者,几人又怎会不知晓。 万瑶宗,整座大陆公认的第一宗门,传承千年,底蕴深厚可以敌国。然而却少有宗门中人出没于世间,世间众人只当他们是高高在上,不理俗世的神灵,只有少数的知情者,才能感受得到隐藏在悠悠天道之中的一只巨大黑手,不断地下子落子,颠倒众生。 万瑶宗模仿神话中的远古神庭,设有持剑者、披甲者、行刑者三职,命其三者必崭露于天下,以便与在这世间的诸般谋划相互印证、映衬以及最后的契合。 寒鸦愣住了,身体似是被罩上了无形的罩子,张了张口,终是问道:“你到底要拿赵楷做什么?” “你没有让我回答问题的资格。”平淡的话语传达着逼人的气魄。 寒鸦不退,心头涌上的男儿血性不允许他这么做,他想起了当年血色的天空,想起了珍妃姐姐慈祥的笑脸,手中匕首握的更紧,金乌再次降世,目标直指那不可撼动的大山,持剑者。 “不自量力。”郎中轻吟着什么。 巨大的轰鸣声里,拱桥中断在剧烈的晃动中终于承受不住神力,坍塌了。 平静的夜里闷雷声阵阵,城中人皆以为天灾而已,直到如今这声巨响如同蚂蚁听到凶兽的嘶鸣,再也忍耐不住心头惊疑,纷纷亮起灯盏,打开屋门,在这中秋月圆的午夜,透过朦胧月华望向声音的起始点,河边仍在寸寸坍塌的拱桥。 在赵楷的眼里这一瞬极慢,极慢,犹如冰锥般刺骨的寒意深入其心,只见金乌之后,剑阵起,万千的光芒汇聚凝结成一层坚固的巨墙,金乌只是如笑话般一头撞死。然后,然后就是万千嗜人的剑光淹没了大日之下的寒鸦,数条恐怖的血口子穿透了寒鸦身体,他无力地倒下了。 “寒鸦舅舅!”赵楷迎着剑气锋芒,发了疯般不要命地前行,步履维艰,口中通呼不止,终是逆着洪流到了近前,赵楷跪地大哭,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亲人将要离去的惨痛场景,紧紧握着对方还温热的手,发红的眼睛渗出连串的泪珠,撕扯着,痛苦着。 “他还没死,我并没有伤到他的要害,以他的功力修养数月便无碍了。而且我彻底清除了他身上的一些,怎么说呢,顽疾,他以后的武功修行还可以更进一步。” 赵楷听得寒鸦未死,总算停下了发狂的动作,然而下一刻凶厉异常的眼神上抬,死死盯着惹事的郎中。 对这个小孩子,所谓的持剑者一反常态,态度反而温和地解释道:“我可没有故意伤害他,是他要往剑口上撞的。诶诶,别盯着我看了,快带着你舅舅去找医生把,要不血都流干了。” 赵楷看向昏迷的寒鸦,检查着他的伤口,确是流血不止,他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神力与蛮劲,背着寒鸦兀自下桥,一言不发,平静地可怕,就像是一头被惹毛了的凶兽,又必须压抑着情绪,如果再有人惹事,他必会陷入疯狂,抵上自己的所有去发泄内心的情绪。 刘庆摇了摇头,尴尬地低语:“好像搞砸了呀,以后就难办了。” 杨逍三人默默追随着身前那道瘦弱的身影,破碎的拱桥上只有风微微吹拂,夜里提灯重又上路的人群只看到光芒骤亮又骤停,靠得近了才看清拱桥残败的表象。 第三十八章 路遥人散夜悲凉 这次的中秋节,永玖城中百姓过的是云里雾里的,本来都已经呼呼大睡做美梦了,却都被拱桥上的巨响给惊醒,到得近处一看才知是拱桥塌了,期间还夹杂着时亮时暗的光芒,这人传人的,到得第二天大清早,已经有数个志异的版本了。 但是身处山庄的灾难制造者们,此时毫不关心百姓们的看法,回味着昨日那刘庆所施展的神通,用心思索才感受到万瑶宗对大局的策划与把控是多么得细致入微。 赵楷坐于床边,床上人影昏迷,血水浸透的衣服早已脱下,已经请郎中诊治包扎过了,幸得寒鸦功力非凡,同时剑气未伤到要害,这才没留下什么大碍。 昨夜中秋,因为沐休的昏迷,那场团聚的欢宴早早就散了,贺长弓施展神通,打破王同生费心留下的梦魇,这才使得沐休清醒。 面对师尊,沐休并未撒谎,因为她知道既然自己被救醒,那么王同生的计划应该已经实行了。她一五一十地说出自己与獠牙鬼的交易,以及昏迷前发生的一切。到后来讲到将祸水引到赵楷身上时,心身疲惫间,愧疚又无力地落下泪珠。 贺长弓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派弟子出门寻找赵楷四人,谁知刚派出没多久,就听得拱桥处隆隆巨响,再然后不过一炷香,赵楷几人伤势惨重地回来,同时小孩子瘦弱的背上还有一个血流不止的昏迷者。 为防影响几人休息,到得清晨贺长弓才来此询问昨夜情况,以及众人伤势。 赵楷说明了王同生的设局暗算,对寒鸦的解释一笔带过,只说是自己的舅舅,而对那刘庆则只字未提,贺长弓也不过分询问,王同生的实力他很清楚,只当是王同生与几人打得两败俱伤,倒是没有引起怀疑。 “那王同生,其实也出自我麒麟山庄门下,当初与我并称蜀地年轻双杰,但是在一次外出执行任务时,被奸人暗算,误入魔道,师尊亲自出手镇压,谁知数月后魔性再次发作,这次重伤了自己的弟子,叛逃出我麒麟山庄了。其实沐休便是他的弟子,她为了保护她那已成剑灵的弟弟,只得供出你吸取金光诀能量的事实,你们也莫要怪她,确是逼不得已,如今她很是愧疚。” 赵楷听得王同生与麒麟山庄的渊源,心头不住震撼,怪不得那獠牙鬼与山庄势同水火,而且实力如此之强,对待沐休,他毫无怪罪之心,归根结底,都是受害者罢了。 他点了点头道:“我自是不会怪罪沐休姐姐。”语气浅淡,他还在望着床上昏迷的寒鸦,心头的悲伤一时还无法止住。 除了贺庄主外,莫离以及贺清雪都来此慰问几人,如今见得无甚大碍,在贺长弓的催促下,纷纷离开,给几人静养的空间。 杨逍三人元气大伤,若是要完全恢复少说也要半月之久,这还是专门去吃药疗伤才会有的效果。 秋意渐浓,冷风吹拂,日子就这样飘飘荡荡,一眨眼,十天已过。 这些天来,几人难得过了把安宁日子,杨逍三人静心疗伤,赵楷则仍每天去藏经阁五楼密室,练习金光诀的第一阶段。寒鸦也在近几天苏醒,但还不能下床活动,想到刘庆的骇人剑招,他对赵楷的安危更加担心了。 赵楷每天与寒鸦谈论极多,从一路行来的江湖趣事,谈到经历的数度危机,再谈到自己对幕后黑手的猜想。两人都深信不疑,宫中定然有人在对珍妃这一系动手,所以寒鸦如今反而有些担心深处大内的姐姐了。 正当五人在山庄安心修养时,江湖上却发生了件大事,事情的起因来自朝堂,当今圣上本不制约百家发展,反而因为学术并起很是高兴,然而风向就在此月变了,如今圣上重用法家中人,对待那些不受管制的侠客们态度大变,而首当其冲的墨家正在遭受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浩劫。 下午,日头照射已无丝毫热度,冷风吹拂下,树叶簌簌而落。杨逍与大铁锤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不已的消息,便是墨家的青龙令现世。 此令由当代巨子持有,只有当墨家遭受浩劫之时才会公之于众,以提醒和召集墨家弟子,命其小心行事,同时众志成城以挡下劫难。以往的历史中,此令只现世过一次,那时墨家学说还是末流,遭人排挤,而如今墨家弟子遍布天下,学说受万万人敬仰,这场浩劫要有多凶险,两人不敢想。但是他们必须走了,要去与墨家众人一齐扛起重担。 由初春时节,再到这秋末冷冽时分,杨逍和大铁锤的这趟极长又极特殊的江湖之行就要结束了。而起初充当绑匪角色的杨逍,如今却成了赵楷的师父,而大铁锤如今则算是赵楷最要好的朋友。再加上个无赖道人王琦,一路上四人虽磕磕绊绊,但由于存在两个活宝以及剑灵娃娃,其中欢乐的时光总是多于磨难的。 别离来的太过突然了,四人心头俱是充满了不舍与留恋,并且赵楷如今处境艰难,杨逍和大铁锤则怎能放心离开。然而世事无常,天下本无不散的宴席,缘起是命,那么缘灭自也是命。墨家遭遇巨变,他们身为统领,必须恪守本分,于危难时挺身而出。 赵楷眼睛通红,强忍着才没留下泪来。 “行了,又不是生离死别的,记得勤练武艺,到时闯出一番名堂,别丢师父的人,等你名气大了,我跟大铁锤还有王琦就去找你。到时候记得多孝敬孝敬你师父我。”杨逍努力调节气氛,不至于太过伤感外露。 “还有,赵楷你记得江湖险恶,记得别听那刘庆的忽悠,在大楚一定要隐藏好身份,遇到打不过的人,过不去的坎,别硬抗,记住见机不妙就溜呀。”平时话极少的大铁锤此刻却喋喋不休起来。 赵楷听得此话,终于止不住伤感,泪珠顺着面颊滑落,啪嗒啪嗒,却是无言。 “好了,大个,该走了。”两人最后拜别一声,扭头行路而去,自此再无回头,只是两人发红的眼眶却微微湿润了。 平日里颇不正经的王琦此时也被气氛感染,一言不发,眼光从未离开二人背影,就这样一分一秒,看着高大的身影逐渐变成一粒微小光点,残红的夕阳照耀下,只留下最后的一分念想。 夜晚来临,空荡的房屋中赵楷与王琦相对而坐,正应了“护道人”三字,四人小团体只剩下王琦还护在赵楷身边,周围气氛沉寂,两人还没从悲伤中缓过劲来。然而风不止,月仍明,一人再次凭空出现,悄无声息。 王琦看到实力惊人的刘庆出现,率先挡在赵楷面前,质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他对刘庆随意出入麒麟山庄并不惊讶,刘庆的实力估计对上三个贺长弓都能平分秋色。 “我来这里当然是催促你们快些行路呀,我们万瑶宗的计划可是有时间限制的。如果你们故意拖延的话,我可能会强制性的带走你了,赵楷。”最后一句话是对赵楷说的。 而赵楷已走上前去,不用王琦的遮挡。 “再给我三天时间,我要看着寒鸦舅舅可以下地行走才放心。” “行,那就说好了。”刘庆纵身一跃,融入了夜空。 接下来的三天,赵楷与王琦对这些天来百般照顾二人的贺庄主道了别,又去拜会了一些新朋友,比如莫离、贺清雪,最后又去找了这些天来因愧疚而没来见两人的沐休,见到了已融为剑灵的弟弟沐晨,重又品尝了一番沐休做的美食,又对寒鸦做了交代,希望贺庄主派人好生照料。准备好行囊,该行路了。 贺长弓虽然传授了赵楷金光诀,但并不干涉赵楷的自由,也没有暴露赵楷身份的打算,可见是一个心地宽厚的长者。 山庄里有交集的人都知两人将行,赵楷却唯独对寒鸦闭口相瞒。 因为他知道寒鸦必定会拼了命地去阻止自己前往大楚,然而赵楷怎忍心让寒鸦再与刘庆大斗一场。 第四天凌晨,天还未亮,两人也要离开这里了。赵楷蹑手蹑脚地,并未吵醒熟睡的寒鸦,在他的床头放下了一张纸条,之后两人未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出了山庄,停留在城门附近,静静等待着城门的开启。 二人身后哈欠声响起,转头望去,是那身居幕后的刘庆到了。 “怎么走这么早,这大半夜地扰人清梦。” “又没非让你跟着。”赵楷不留情面地回击。 “.....”刘庆对这个小孩子总是态度奇好,此时不再言语,就当没听到赵楷话语的阴阳怪气,丝毫没有生气。 秋夜凌晨,霜寒湿重,赵楷靠在一栋土墙之上,有序地回想着一路来所见的人,所生的事。 雪落山庄试剑会赢得龙游剑,铁砂岭的刺客袭击导致血脉被换,与黑角寨里遇到的同龄人闲逛游玩,游离在伤兵营里帮忙包扎看护伤员,认了麒麟山庄的沐休当姐姐,与煞气大山的千机老人打了一架,被贺清雪施展造化三梦折磨数日,还有那传授金光诀的慈祥长辈贺长弓,拱桥之上的王同生与重又见面的寒鸦舅舅,以及最后身边的幕后黑手刘庆,一幕幕场景切换,一个个人影闪动,友善的,敌对的,如今却都不重要了。望着皇宫的方向,回忆着母亲温柔的手掌以及父皇严厉的目光,赵楷低叹一声,当真是往事如烟,恍然若梦。 等自己到了大楚龙窑州,便是另一番求生光景了。前路漫漫,归途消弭,只有当下才是真实,路遥人散夜悲凉,赵楷深深感受着,双拳紧握,从未想过放弃。 第三十九章 大奉,等我! 永玖城只是蜀地与江南道的交界,若要走出大奉境内,还需要攀爬数座丘陵和高山,穿过几道城镇和关隘,到得大奉真正的边界,那里还有着最后一道考验,便是虎啸龙吟般架居在粗粝风沙中的盛武关。 一路北行,刘庆大多时都不说话,但就是像个牛皮糖一样跟在两人身边,颇不受待见,但却无人敢小觑,刘庆本人除了有些郁闷外,也不生气,反正一切都在掌握,舔个脸上去说话无异于自讨苦吃。 路线都是刘庆早就定好的,绕开了一些流匪出没区域以及难行堵塞的路,以避开不必要的麻烦,他指挥着二人翻山越岭,接受检查时甚至能拿出可以经受考验的通关凭证,这令得二人不得不重新思考万瑶宗的势力以及影响了。 接连行路,往往是遇到恶劣天气就住店休整,或者野外扎营,有时还会遇到一两个同路人,三人也不拒绝同行,一路上并未表现出三人关系的特殊,毕竟刘庆这个幕后大高手还在身边看着,赵楷与王琦也只以江湖人自称,以免露出马脚,给同行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蜀地山路崎岖,关隘检查极严,三人也没有着急赶路,只是使用寻常脚力,这一走便告别了萧瑟的秋季,走进了初冬的霜寒。大概两个月的光景,三人跋山涉水闯关隘,走到了距离盛武关最近的宇都峰上。 冬季的天白茫茫的,刚经历了刺骨连绵的冬雨,天气还未完全放晴,暗色的云彩挂在天边,太阳的光芒挥洒不到人间。 山路湿滑,枝丫上残存着晶莹的水珠,三人走在绿色凋零的林间,步履潺潺,赵楷似是心头积压甚久,蹙着眉头,小脸紧绷,面上带着淡淡的忧愁。王琦倒是没有调节气氛去开导赵楷,整个人的气质反而有些平静,一种出奇而难言的平静。刘庆像是没有感受到二人的异常情绪,没心没肺地哼着山间小调,甚至还会主动在前边行走清除路障,引导二人通行。 沉默的氛围持续着,三人走了一阵,天光微亮,太阳悄悄地露出头来,撒下了近来稀有的金色光辉。 前方刘庆轻踩脚下,只感到一阵松动,正要决定是否前行时,轰隆隆的声音响彻山地林间,三人抬头看去,只见高处潮湿的泥土裹着巨石如滚雷般快速落下,脚下的泥土同样开始滑动,自然的伟力下,山体的软弱地带俱都重获自由,朝着亲和地面的目标而努力,最高处的留空处形似壁状的分界面已经形成。 “走山了,横着尽量往高处走,先返回刚才的区域。”刘庆大喝,身影暴起,剑未出,气已至,横扫间,赵楷头顶一块裹挟风雷的巨石被尽情搅碎。 赵楷逃过了一劫,怎敢停留,按照刘庆所说,冷静地观察四周,好在他离刚才的安全区域不远,数十息惊险地躲避奔逃后,总算安全脱离。然而当他回望过去,却发现那两个武功高绝的人还未出来,转头侧身,只见土石滑动间,两人身影飘忽,各持手中剑,劈砍向对方,身旁滑动向下的土石翻飞,剑花四散,松动的山地上两人总能在特殊的位置借力,然后耍出一段惊艳众生的剑舞。 数十息前,刘庆一直在为赵楷顺利逃脱而清理滑下的大块土石,而他身后的王琦,平静表面下掩盖着的是孤注一掷的武勇,他抓到了机会怎肯放过,三阳符剑在阳光照耀下荡漾着金色的剑芒,整个人如毒蛇一般快速而准确地刺向高处的刘庆。 刘庆早已察觉到了王琦这一路上的不对劲,对这时的突然袭击并不感到稀奇。只是嘴角微勾,一根枯败的枝条入手,向后翻转斩出剑光,挡下这一击,之后两人就开始不断转换身形,游离于滑坡之上,舞出绚烂的剑花。 夜晚的王琦与阳光下的王琦根本就是两个人,似三阳符剑这种神器,除非王琦的功力修与为足够时,才能脱离环境的制约,不必考虑阳光的加持。但是一旦被满足阳光照射这一条件,神器的威力便可暴增数倍。 刚刚看到太阳出现时,王琦便做好了袭击的准备,后来遇到这“走山”千载难逢的机会,自是要孤注一掷了。 王琦手臂翻动间,数道符箓被钉在四周,终于又展现了他一贯的布阵手段。 然而哪怕天时地利俱在王琦身上,刘庆仍是使用那段枯枝应对地轻松自若,丝毫没有被扰乱阵脚。 “就这点实力,要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我连出剑的兴趣都没有。” “还没发力呢!”平静中蕴含着疯狂,王琦收起三阳符剑,手中掐诀,脚步虚踏,每个动作似乎都蕴藏着某种力量,行云流水般,这一套功法已经脱离俗套的打杀,简直是行为的艺术。 刚刚还饶有兴趣的刘庆看到如此光景,也不禁失了神,脱口道:“武当禁忌秘法‘众妙之门’,竟然给你练成了。” 王琦看向对面的敌人,眼神中带着些许的错愕,对方竟然能一眼看出自己最后的杀手锏。 “有此秘法,看来在那蜀地你一直在深藏不露,好一个高手架子。不过此法施展后可是会损害你自身的灵根资质,对待那些险境你都没有施展,如今我们无冤无仇,你真是疯了!”刘庆说着,终于取出了一直在窍穴中温养的本命剑,那是把锈迹斑斑的青铜长剑,整体感受下只当是把废剑,没有丝毫气势,然而王琦却瞳孔一缩,显然认出此剑身份。 “万瑶宗持剑者,果然名不虚传。” 王琦脚踏罡步,开始了奇门的布置。伴随着不同的咒语出口,手中结印也不断变化。 “道家九字真言,第一言,临。”结出此印后,天地间磅礴灵气汇聚于一人之身,王琦的体魄变得高大凸起。 “第二言,兵。”结出此印后王琦大踏步冲向刘庆,行动快速如镖,已非人可为。 “第三言,斗。”此印过后,王琦的身体周边现出金光法身,通玄微妙,隐隐与天地有着共鸣。 空手赤膊的王琦与青铜长剑战在一起,金光法身与剑身碰撞,发出铿锵之声。刘庆的每分攻势都十分狠厉精妙,直刺要害,然而王琦却仿佛能看透刘庆接下来的招式动作,每次都巧妙地避过剑光,这便是“众妙之门”的作用。 对于武当山的道士而言,“众妙之门”是绝对的禁忌,除了极少有人练成外,另一个原因便是隐藏在表面下的危机,那是要损耗施法者灵根资质为代价,所以此法也无人敢练。然而火中取栗,危机背后的力量是绝对强大无匹的。众妙之门,顾名思义,就像上天给施法者开了一道大门,冥冥之中的天道加持,同时蕴含奇门五行的参悟,这种状态下,王琦就像在脚下刻了一个可以使用的八卦轮盘,随时可以判断出对方招式的方向与意向,有了预判的神通,自然可以找到最有效的攻击方式。道家的九字真诀也只有在“众妙之门”开启时,才有如此阵仗。 刘庆疲于招架对方的拳脚功夫,渐渐陷入弱势,这种情况下,只能以强对强了。 万千虚幻小剑汇聚形成了一道剑气壁垒,是数月前拱桥上对上寒鸦的那一招。刘庆大手一挥,剑光齐齐向前斩去。 这一招的威势惊人,连此时一往直前的王琦都只得顿住身形,凭借耐心与法神的坚固,去对抗万千剑气。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小剑到得后来逐渐融成一柄大剑,流光四溢,向着王琦当头劈下。身边的山体滑坡早已停止,光秃秃的石壁上,王琦吸取天地灵力,法神金光大放,硬撼而去。 巨大的轰鸣有如雷声阵阵,在一旁观战良久,赵楷焦急万分,自知是为了自己护道者这个身份,王琦才会施展什么损害资质的众妙之门。愧疚、感动还有无力,赵楷看着此刻的王琦金光法神破碎,疲软地倒在地上,他大喝道:“不要伤害他!” 刘庆没有追击,王琦却不肯服输,双手撑地,终于勉强坐了起来,手中再结法印,颤抖的声音响起,“第四言,者。” 王琦重伤的身体逐渐有灵力涌入,数条剑气肆虐造成的伤口正在缓缓复原闭合,精神也由无力而逐渐恢复。 赵楷望着这边,心头升起希望,然而刘庆却摇了摇头,叹气道:“道家清净之人,执念怎如此之重?这第四言你只是勉强入门,如今重伤下硬要施展,唉,何必呢?” 此话一出,仿佛如箴言一般,刚刚还逐渐恢复的王琦似是力有不逮,却还硬撑着,灵力已经不再涌入,痛苦之下王琦支撑不住,昏迷过去。身体就要顺着光滑的石壁下落,刘庆却接住了他。 几个起落间,刘庆来到赵楷身前,“只是昏迷,等他醒过来就没事了。” 赵楷瘦小的身影接过王琦,道:“把他放到安全的地方,我们就走吧。”为了自己,已经是第二个人与刘庆大战受伤,他怎能再次牵累他人。 此时孩子脸上不带丝毫稚气,望着孩子坚毅的面庞,刘庆点了点头。 连行数日,刘庆与赵楷翻过高峰,来到了盛武关外的一座不成规模的小市镇。 凛冬严寒,二人棉袄加身,赵楷跟着刘庆到了一家商行,所谓的商行其实就是一片临时搭建的帐篷,其中护着数座车辆货物。 仆人通报后,管事连忙恭敬迎接,显然是认识刘庆,那管家连带着对赵楷态度也极好,之后与刘庆谈了些什么,就在午时即刻拔营,收拾物品准备出关。 一行近百人的商队,竟是刘庆带头,赵楷细心观察,发现其中还夹杂着近十名与自己年龄相仿或是偏低的孩童,心中疑惑而无法解除。 风沙掩盖下,宏伟的城墙映入眼帘,高处挂着黑底金字的巨大牌子,“盛武关”三字赫然在目。高大的甲士分立关口两边,周边还有数队巡逻的士兵,沉默中难掩肃杀之气。 到得此处,赵楷心头滚烫,难以言说地感觉,他回望后方,做出了一个决定。 风沙之中,赵楷本来在商队前排站着,然而此时猛然地爆发出神力,向后发足狂奔,这是他的决定,哪怕知道必定会没有作用,也要奋力挣扎,欢快地狂舞。 那管家本已拿出准备好的通关凭证,甲士也检查过了,没有问题,然而就见商队里一个小孩子向后跑了,而且速度极快。 赵楷跑得很快,并没有顾及周边人异样的目光,他要感受最后一份自由,要在心里铭刻这大奉国土的印记,面上笑容满怀,就像是在享受这疯狂的发泄。 刘庆悠悠一叹,也向后追去,速度只是比赵楷快上一分,好一会才将赵楷抓回来。 面对甲士的盘问,赵楷没有回答什么,他不能害了这些边疆战士。 盛武关外,满目荒凉,正如赵楷贫瘠的心绪,他在心中诉说着:“大奉,等我!” 第一章 夜宴 龙窑州地处大楚边境,风沙粗粒,将士饮血,然而紫阳城为州府繁华之地,同样灵气荟萃,人杰辈出,丝毫不输内地都会。 冬夜毫不寂寥,城中万家灯火点映,还有固定的夜市集会开放,而那只不过是平民阶层才会惠顾的粗鄙之地,这城中的大人物们也纷纷裹衣出门而去,因为位于繁华中央的红袖招如今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夜宴。 歌舞升平起,醉卧美人膝,红袖招内,一楼格局极大,一干文官武将推杯换盏间,便享尽了这世间极致的欢乐。 楼层极高,层层叠叠,缠绕不清,底层的官员还看不清上边的弯弯绕绕,只能看到一楼的顶点。 楼上雅间,屏风之后各有丝竹之音传出,不同于楼下庸俗的歌舞,都带着极致的淡雅高洁。其中或三五成群把臂言欢,或两人对影高谈阔论,但更多的是在进行着见不得光的交易,或因钱财,或因政局,或因官位,却都绕不出利益与肮脏。 然而顶楼之上,却还存在一雕梁画柱的古色大殿,其中格局甚大,然欢聚的人极少,不过十人,各按官阶资历排序,分列坐于两边,面南背北的主位上,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独坐,面上带着淡淡的浅笑,却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隔音极好的顶楼上,楼下所有尽皆不入众人法眼。女子那刻画着流云雕金的长袖翩翩,向后挥手,身边奴仆领命而去,几乎同时一群容貌娇羞却各遮半面的玲珑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步履翩翩走上中央舞台,彩衣宽袖开始了压轴的舞蹈。 歌声袅袅,琴师高超,舞蹈动人,到最后所有女子皆摘下薄透的面纱,顿时所有人都呆住了,那是一张张足以傲立世间的仙女姿容,或娇嫩,或妩媚,或小巧可人,如今却在对着他们浅笑,诱惑着。 啪啪啪,坐于高位的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率先鼓掌喝彩,其余人也都停下了不顾礼仪的失神,附和着开口。 “茹夫人,你这玲珑舞姬确是世上独一份。” “对呀对呀,我看比之宫里的娘娘都是犹有过之呀” 说出这话的人是一个粗犷的武将,此刻还在色迷迷的看着一个妩媚动人的舞姬,仿佛是要在这里就把那小娘子给看个精光。 周围气氛冷了一瞬,他也缓过神来,自知失言,尴尬地陪笑着。 却见高台上独坐的茹夫人并不恼,还是那副浅笑模样,处变不惊,解围道:“连将军说笑了,我红袖招培养出的这些贱人怎敢跟宫里的娘娘们相比,空有姿色,少了气质,庸脂俗粉罢了。” 那连姓将军急忙点头称是,陪笑更甚,脸上的褶子都笑得收拢不回来了。 此舞已毕,重又换衣开场,按茹夫人所说,就是“总要让众位大人看个饱不是”。 佳肴精品极讲究地被端上桌前,浓郁的香气混杂着醉人的美酒,又有佳人起舞相陪,笑谈中充实地饱腹,缓和期将过,是该正事上台的时候了。 撤去残羹空盘,几人脸上的醉意也被吹来的夜风冲散了不少,连那粗犷失言的武将都是端正了坐姿,不敢再放肆。 还是那坐于首位的老者开口,“茹夫人,这次大将军突然被召进京,不知陛下究竟何意呀?” “是呀,除了每隔三年定制的进京述职外,陛下还从未主动下旨召将军进宫。”一位儒衫纶巾的中年男子帮腔附和。 女子终于收敛笑意,严肃开口:“诸位可知燕赵联盟之事?” 台下众人都点了点头,然而提到这种事关天下局势的大事,都严肃紧张起来。 “燕赵皆为小国,与北方毗邻我大楚,近来已向我朝称臣,却在背后做起这等小动作,陛下自不能忍。” 这些城内的顶尖文官武将都是心思活络,极有能力之辈,本也有诸般猜想,如今得到证实却还是新潮澎拜不已。 这天下分分合合,硝烟不断的年代已经将近持续了二百年,也是在最近才形成了较为稳定的势力划分,而今燕赵联盟,六国之间小的摩擦不断,强国大奉在南方虎视眈眈,果然是又要变天了吗? 众人心头思绪繁乱,茹夫人却又开口:“诸位大人何故担忧啊,我大楚近百年强国盛世,又怎会惧怕燕赵两效果的小丑行径?” 这话要是别人开口,指不定会被台下诸位大人怒骂成什么样,然而茹夫人所言,自当是良言,众人纷纷附和,告别了这个话题。 “夫人,我前些天所求,不知将军....” “连将军勇武出众,又有数般军功加身,小小的一城实权将军还不手到擒来?” 听的这番美言,连性将军自知事成,大喜过望,走到宽阔华丽的阶下,正了正衣冠,膝盖一软,跪在那成色极好且价值不菲的的青石之上,纳头便拜,“茹夫人高义,白厉军神神通,请受小人一拜。”哐当哐当实打实地磕头声响彻宫殿。 茹夫人好生劝慰,粗犷男子才止住磕头,重回原位,面上那做戏的泪水确是极有水平,看不出真假。 之后还有数人类似于此,皆是所求被实现,感动不已,外边夜色渐浓,城中灯火也渐皆熄灭,夜宴总算到了尾声,利益的交往总是让人回味,众人就要不舍地辞别。 舞台中央的玲珑舞蹈还未停歇,摇曳生姿的美人不时朝众人勾起眉眼,妩媚丛生,那连将军见心心念念的小娘子又是一个媚眼抛来,心中似千万只蚂蚁爬过,看得愣住了。 “哈哈哈哈,诸位大人留步,不如我将这些贱婢舞姬送给众位大人当个娇妻美妾,抑或是赏心悦目的玩物也无妨。到时候大人高升,我这小店也算沾沾喜气,蓬荜生辉呀。” 这里边近十人的队伍几乎早都被这舞姬勾了魂魄,又听得茹夫人赏脸的客气,怎还敢作态,俱是高高兴兴抱得美人归了。 几个时辰前,一行百人的商队踏着点进了紫阳城。 距离走出盛武关那天已过了一月有余,凛冬严寒间赶路颇为不易,赵楷却见还有近十个同龄小孩子夹杂其中,但都神情麻木,极为乖巧和听话,这让他感受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刘庆在这商队充当领队,平日对他颇为照顾,然而赵楷问起去往何方,去做何事时,刘庆却从不回答,只说到了就知道了,糊弄人劲十足。 商队被带领着进入一座商行之中,大部分人都轻车熟路的,显然他们便是这“行云商行”的伙计了。 然而刘庆却带着那管家以及包括赵楷在内的近十个孩子,踏着星夜,带着灯烛,向城市的繁华中心行去。 待得近半个时辰后停下脚步,赵楷见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高楼,红底金字的牌匾上写着“红袖招”几个苍劲大字。 刘庆先与门外小厮说了些什么,两人应该认识,不一会那人就急忙上楼去了。而刘庆则带着众人从后门进入了二楼一间雅阁,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平日里赵楷与这些孩子也打过交道,知道他们看似木讷的背后其实是生人勿近的警惕罢了,而为了不显示与众不同,赵楷平时也扮作这副模样,在这房间里孩子们就这样成排站着,不发一言,看上去乖巧木讷,实则赵楷明白其中蕴含着十足的压抑。 这样的等待中,赵楷其实已然很紧张,因为就要揭开这一路的谜底了。焦急的等待中,时间往往很漫长,将近过了两个时辰,才有人推门而入。 镶着金边流云的大袖率先映入眼帘,之后是一身美艳华贵的红衣以及雕龙画凤的精致小靴,雍容华贵的面庞上带着淡淡的浅笑。正是刚刚结束夜宴的茹夫人了。 看到这人进门,刘庆连忙起身,恭敬行礼道:“茹夫人。” “行了,就你刘庆回来得最晚,说说吧,怎么回事?”茹夫人坐于刘庆让出的凳子上,一言一行中贵气十足,眼波流转间又给人淡淡的威压。 “这不发现一个好苗子,费了些事情。”刘庆颇为畏惧的回答道,说完他指了指赵楷。 赵楷心中暗骂,同时疑惑不已。 这里是万瑶宗?不像呀。而且,刘庆还会怕别人? 那女子似也来了兴致,“哦?我看看。”她站起身,朝着赵楷行来。 赵楷还是装作一副木讷的神情,也不躲避对面伸来的青葱玉指,嗅着淡淡的体香,静静等待着事态发展。 女子在赵楷身上数处关节摸了摸,又仔细打量一段时间,点了点头。 “确是极好的资质,但是我们可不只看的是资质。行了,现在带他们去城郊,与其他队已经落下时间了,抓紧训练吧。” 刘庆未回答什么,带着众人姿态恭敬地退身出门。 夜风中夹杂着的是棉袄也抵挡不住的刺骨寒意,赵楷机灵灵打了个寒颤,与刘庆并步而行,投向疑惑的眼神,身后是同龄的一群孩子以及一个姿态谦卑的管家。 眼看赵楷就要不听话地问出问题,刘庆也怕漏出马脚,以秘法传音道:“这只不过是我的一个身份,既然做了就要做得像那么回事。” 赵楷算是解除了一个迷惑,但还没停下疑惑的目光询问。 “别急,就快到了。” 又是近一个时辰,一行人走到城郊荒地,再行一段,赵楷看到了数座建于偏僻荒地上的作坊以及养鸡的农场。 深夜里也不消停,声音嘈杂不断。 轻车熟路地叩响门扉,大门打开,里边与普通的手工作坊没什么不同,只是分类较多,场地较大,声音也很嘈杂。 深长狭窄地下黑暗甬道,十数人走了很久才重见天光,地底之下的玄机终于显露,原来声音是在这地下传出的,那是兵器击打声,又或是阴郁的痛苦呐喊声,一座座封闭的地下室中,擂台盘踞,密室遍布,各种各样的练习场地中,深夜数不清人数的不同年龄的男女在比武操练,凶狠的教官尽情地抽打着无力的废物们,浓稠的血的味道以及惨厉的场景让这些初入此地的小孩子们终于变了脸色。 不见天光的日子里,这要多大的忍耐和毅力才能承受,或者说他们为了活着对这些残忍的训练早已麻木。 第二章 修罗场 地下修罗场中,有灵力加持的照明物品点映着,同时在较为昏暗的地方还有透过排气小孔洒下来的月辉。赵楷注视着四周惨厉的场景,强忍着不适,仔细地打量。 只见有数群与他们几乎同龄的孩子分散在场地各处,各自有教官管理,都一动不动如木头人一般,偶尔会有犯事的孩子被教官拎出来残忍地抽打。认真地算一算,每群人数二三十人模样,这样的团体足有二十群左右,加起来便是五六百人了,赵楷暗自心惊。 四周各处的擂台之上有兵器交接的清脆响声,以及沉闷的对撞声与嘶喊声,对战的双方不论男女都是刚刚成年的模样,然而却丝毫不带稚气与刚刚成年未能适应世界的局促,显然都被残忍用力地打磨过,如毒蛇吐信一般,一动一静间自有章程,攻向敌人要害,招招见血,哪怕两败俱伤也无丝毫手软避退。 看得多了,感受着他们身上带着的那股压抑着的冷静以及不顾后果的疯狂,混杂着血腥气味,赵楷便感觉有种要被同化的趋势,连忙收回眼神。 这新来的近十个孩子的麻木的脸上如今大都带着恐惧之色,只有一个平常最沉默的男孩子此刻却紧盯着擂台,脸上还是古井无波,仿佛是天生的怪物。赵楷注意到了他,而那人似也感受到了投来的关注,对望过来,眼神触及,都是放出精光,擦出无言的火花。 刘庆一直站在地下入口,观察着擂台上的动静,也没有向身后的孩子们示意什么,就这样沉默着。 那些管束孩子的教官终于看到了这边来人,正中央擂台边上立着一个板凳,其上坐着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汉子,此刻起身朝这边而来。 到得近前,刘庆并未发话,那人却是抱拳行礼道:“刘副殿主,您终于回来了。” 然后那人打量了一众孩子,便又疑惑问道:“怎么这么少人?” 刘庆点头示意,气态平和地说道:“行了,这次不是找了两个好苗子,费了点功夫。”说完他看了赵楷以及那平静男孩一眼。 他接着道:“人少是少了点,戴立你看着中和一下各队伍的人数,这几个好苗子给我下手狠一点,好好磨磨他们的性子。” 那人听得这话,反而发自内心地森然一笑,仿佛是说到了心坎里去。 刘庆挥了挥手,“行,你们忙,小爷我可不赔了。” “那当然那当然,副殿主慢走,早些休息。” 踏踏踏,刘庆沿阶而上,原路返回了。 到得背影看不见了,那汉子才收起谄媚的笑容,目光冷厉又戏谑地扫视众人,不像是打量人的目光,反而像是在打量一群待宰的羔羊。 他向身旁最近的教官挥了挥手,那人快步行来。 “戴监司有何吩咐?” “王五,你那边人少,这几个小崽子就交给你了,副殿主可吩咐过,好好招待!”后边的语气极重,在暗示着什么,果不其然,又是森然坏笑显现。 就这样,赵楷这群自大奉来的羔羊加入了木头人的队伍,开始了整治。 “你们到后边自行排序,给我站好了,一动也不能动。要是有人有小动作,嘿嘿。”怪笑声传出,手中皮鞭像模像样地挥打了几下。 近十人不敢不听话,就按照走的顺序自行排好队伍,而前边的十数个孩子依旧是一动不动,众人站好,慢慢适应,也开始了静止的夜晚,除了他们正对面擂台上的打斗嘶喊声以及不可避免的浅淡吸气声外,周围竟是安静得可怕。 众人正对着擂台上的狠厉打斗,俱是招招见血,毫不停顿,一次接着一次,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看起来血腥又残忍,新来的十人队伍中终于有人不忍去看,侧了侧头,身体晃动了一下,然而就这样细小的动作就被王五给捕捉了去,他向这边走来,未发一言,抬手便将那孩子提了出来,大力之下再猛然松手,孩子重重地被摔在地上。 身体疼痛间,血性也爆发了,那人死死盯着王五,手臂一撑就要爬起,然而迎接他的确是当头一脚,啊的一声,惨呼传出,那孩子显然还不认输,大叫道:“我又没做什么,你凭什么拎我出来?” “你动了。”那是简短而不容置疑的回答,冰冷中显然有些不耐烦。 “我不服!”孩子还要尽力爬起来。 然而下一刻疼痛的惨呼以及皮鞭的抽打声便连绵不绝地传响起,他们新来的这十人都不禁再次动容,然而身前的十数早到的人却仍然一动不动,甚至都没看一眼地下如野狗一般趴着的惨叫者,仍然死死盯着擂台,不敢有任何动作。 赵楷身体素质可以说是极好的,然而也未受过这样冰冷的训练,半个时辰过后,腿已经有些发麻,而最重要的是心性上的打磨,周围压抑的气氛愈加使人透不过气来,第一个触犯规矩的人早就被打得满身是血,昏死过去,被人抬走而生死不知。 又过了将近一柱香的时间,他们这新来的队伍中有人闭上了眼睛,似是在调节将要崩溃的情绪,于是王五的规矩便又加了一条,那就是“不准闭眼睛”,又一个孩子被抬了出去。 地下空间中,透气小孔洒下来的月辉方向也随着月亮的移动,以及云层的遮盖,变了又变。已是深夜凌晨时分。 擂台上的打斗停歇,其他教官管理着的孩子们也各自规规矩矩,又无声无息地走向休息室里,人群散去,只剩下王五手下的这支队伍。 “都忍忍,都忍忍啊,这不刚加进来一群小伙伴嘛。” 经过刚才两人昏死的教训,倒是无人敢发声了。 苍茫的大地上,圣洁的月辉洒下,然而地下黑暗无声,众人只能静静呼吸着沉闷压抑的空气。 又是一个时辰,又有人承受不住,这次终于轮到旧人了,他们从天亮早起一直熬到了凌晨深夜,本该按照惯例休息,却因为变故延长了时间,他发疯一般冲出人群,口中怒喝:“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伴随着的还有往往猛兽才会发出的低沉嘶吼。 啪啪啪啪,鞭子一阵血淋淋的抽打,这次没人来收尸了,因为连收尸的助教都睡去了。 王五也打了个哈欠,颇有黑色幽默地说着笑话,“也该休息了,这不下一秒就能休息了,非要冲出来发个疯,真是没耐心呀。” 然而众人却知这休息时间只不过是王五随心所欲确定的罢了。 “走,带你们去休息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别吵到人家休息啊。” 王五带头向西南方石壁走去,留下了地上一具血淋淋的屈辱尸体。 推开一道木门,里边格局显现,将近四十具木床有序摆放着,顺着阶梯才能爬上去,木床底下是一个个木桌,四周被石壁圈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房屋。 “新来的都找位置去,定下了便不能再动,给你们三十息的时间,我还急着回去睡觉呢。”总是漫不经心的话语,却给人施加威压。 赵楷他们哪敢放松,先等着旧人上床,便各自就近找位置躺下了。 王五关上房门,离去了。 休息室外灵石灯光也渐渐熄灭,黑暗下不见五指。旧人们大多承受不住连天的非人训练,闷头大睡,但也有睁着眼睛的,正回味着白天所见,暂时还不能入睡。 在赵楷的推测中明天的训练将会更加严酷,所以他必须要保证好精力,更何况此刻已经很晚了,所以他闭上眼睛,尽力缓和心绪,不浪费丝毫休息时间。 好巧不巧的是那自始至终都很平静的孩子就躺在赵楷右侧床铺上,此刻他也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缓,在恢复精力。 然而总是有人不甘寂寞,更何况是刚刚经历这些残酷训练的新人们,一路上他们虽然麻木,但总还是产生了些感情的,就在此刻三个平时关系还行的小团体就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不时有怒骂声传出。 不过是数十息的讨论,而且声音较小,按理说房屋外不该有人能发现,所以当踏踏踏的脚步声渐近时,新来的众人都没料到是冲三人而来的,那三人也只是停下了交谈,迅速回归原位,心里还是带着侥幸的。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烛火显映,照亮来人面庞,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应该是专门负责守夜与管理纪律的人。 冷冽的嗓音响起,无情的好像是地狱而来的恶魔。 “刚刚是谁说话了,主动站出来,从轻处罚。” 但是黑暗中三人显然不觉得会被揪出来,侥幸心理存在着,甚至心中还有淡淡地冷笑。 “不出来是吗?”那人反而笑了,笑得很瘆人。 “其他人,都给我指认,要是没有个结果,就都给我滚出来,继续接受训练。” 众人本就没几个睡着,现在俱都醒过来了,烛火照耀下,很快有几个旧人一致地指向了那三个不守规矩的孩子,那三人本还侥幸的心里顿时雾霭丛生,面上失了血色。 伴随着惨叫声连连,赵楷心绪重归平静,不过一会,三个昏死的孩子便被一个个地拎进来,随手甩在了床上。 烛火渐远,夜便更加地寂静了。 第三章 观礼 小的插曲毕竟是三人自作自受才引发的,也幸得与他人无关,没人无辜受牵连,赵楷很快便睡熟了。 然而仅仅两个时辰过去,一阵刺耳的铃声便响彻整个地下,很像是顶上的作坊机器坏了,发出不断的哀鸣。 惊醒后的赵楷本还想继续躺下,虽是吵得睡不着了,至少是要在这刺耳的铃声中闭目养神。然而周围那些旧人们纷纷快速起床叠被,打水洗漱,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像是后边有恶魔在催促,不敢有丝毫停顿。 看到这些,赵楷也明白了事情的不对,原来不是机器坏了,是特有的起床铃。想着昨日那皮鞭抽打的画面,他不敢耽搁,尽量简化过程,最后总算是跟着旧人一齐出了休息室,整齐地排队回归到了昨日的场地。 他这新来的一行人有了昨天的教训,也都不敢违背规矩,跟着旧人行动,但那昨日被抽打的三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他们三人同样都被吵醒,但是一个人伤势过重,下不来床,另两个人以为教官不能拿他们怎么样,所以死性不改地继续装睡。 赵楷在心里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已经能预料到后果了。 果不其然,王五数了数人数,发现不对后便顿住了,他恶狠狠地冷哼一声,走向了不远处的休息室。 而此时其他的队伍都已集结完毕,教官带领着,顺着四面八方的阶梯向地上行去。原来这地下修罗场设计地极其巧妙,而且显然占地极大,有整整十个宽阔向上的出口,以方便一众队伍通行。 之后从休息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才刚刚受过鞭打的三人再次重温了一下皮开肉绽的痛苦,然而王五仿佛下定决心要下狠手,直到三人不再叫唤,彻底停下呼吸,才收了鞭子,缠绕在腰间,走出来后朝着游荡的助教以及仆从招呼,然后就是三具只见血水以及白骨的尸体被四仰八叉地无情抬走。 他们屈辱地死去了,好一会赵楷才缓过神来,他已经渐渐摸明白了这里的规则,那就是一切都要按规矩来,一切都要按教官所说的执行,不能偷懒,不能撒谎,不能有丝毫违背,否则就会付出自己的生命。 外边的空气清新却冷冽,冬季的天还未亮,显然还只是寅时的凌晨光景。所有队伍在教官的带领下,沿着城郊的山路,开始了一天之始的训练。 教官在退伍旁紧跟着指挥,速度不慢,但也不至于太快,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距离却一直在增加而未有丝毫停歇。 渐渐地,终于有人力尽倒下或是慢下步来休息,然而迎接他们的自然只是残忍的鞭打,以及自己对自己珍贵生命的放弃。不局限于他们这些新来的,其他的队伍中也有一两个会被队伍拉下,大多都承受不住教官们的鞭打。 赵楷虽然从未接受过如此高强度的训练,然而他的身体素质却是极好,只要渐渐适应下来,便能紧跟队伍,甚至犹有余力。 天蒙蒙亮的时候,众人绕了个圈跑回来了,下了阶梯,重归地下阴郁的场地,早饭时间开始了。 推开石门,一座极大的就餐场地显现在赵楷眼前,饭已备好,并且显然很足够,石桌石椅各自分区,显然已经固定了各团体的就餐位置。每个人自己领托盘去打饭,不是赵楷预料中清淡的清粥小菜,反而很是丰盛,种类繁多,肉类充足,每个人都随心意自由盛饭。 整个场地只剩下空洞的碗勺碰撞的盛饭声,没人开口说话,安静地有些不真实。 赵楷只盛了他平日的早餐份,不像一些新来的,他们尽可能多的打饭,大多还都挑肉菜。一来是因为他考虑到可能就餐时间是有限制的,或者说必须吃完,第二个就是这确实足够早餐分量了,再吃的话可能会造成不适,影响之后的训练。 赵楷猜的没错,就餐时间是有限的,虽然不像起床时仓促,但也需要不停歇地扒饭才行。而且每个人盛的饭必须吃完,所以今天早上赵楷这支新来而不懂规矩的队伍又损失了两个孩子。 之后便开始了昨日的站桩训练,一动不动的木头人游戏虽然枯燥,却及考验耐力。中间只有少量的休息饮水时间,并且也要遵守规矩以及固定时间。午饭过后众人得到了些休息时间,之后的一整个下午便还是站桩式训练。 众人训练是在整个地下修罗场的中央进行,而这片中央区域的大面积是被二十几座竞技擂台覆盖,擂台上那些看上去已经成年的孩子与众人作息大致相同,此时仍然在尽力挥舞手中利刃,对敌人造成致命的攻势。一方落败,则另一方继续守擂,风水轮流转,一圈圈,每个人都会被打下来,然后再站上去,将别人打下来。 血腥的画面即使一次不能给人落下大的影响,但是这一整天的观摩,总还是会给人留下一些烙印的。 晚饭,站桩,休息,整个过程一直无声。 这次睡觉的时间比昨日提早,毕竟今日没什么触碰规矩的大事,但也还是到了深夜。赵楷裹着疲惫的身躯,瘫软地倒在床上,很快便睡了,而相比于昨夜,今晚这个小屋里又少了五个孩子。 这样的压抑生活持续了五日,发生了改变,变化在于无声的站桩被更加专业的训练替代了。 早饭后,孩子们还是按照之前的规矩汇聚在擂台周边。然后便由王五带着众人,推开了他们还未进过的侧面的石门,走入其中的赵楷不仅愣住了,只见门内半弧形的地下场地里尽是各种各样的训练器材,有下面列满刀阵上方却挂着绳索供人攀爬的冷血组装器材,以锻炼耐力,有竖向的绳子上挂着尖刺针锋,以锻炼攀爬时四肢的灵敏,还有斜向的竹竿形成狭窄的道路,以锻炼平衡力。除此之外还有单独的锻炼力量的工具,而这只不过是目之所及的小小一隅。 所有的队伍都进来了,按照赵楷猜测,除去这五日内被刷下来的,至少还有四百多人。然而整个弧形场地却是空空荡荡的,因为弧度较大,赵楷只能看到其余的两个三十人的队伍。 赵楷这才知道整个地下场地的区域划分,不禁感叹其设计的巧妙。这整个地下其实是个半圆形,那半圆的一道直边构成了教官和孩子们的休息室以及硕大的就餐区域,而那个半边圆弧则是固定的训练区域,这半个圆弧整个是联通的,而那圆弧和直边的中空区域则是二十座高大的竞技擂台。至于通风则是依靠隐秘的无数小孔,饮水和供给食物之类的应该靠的是人力的输送,但那十道阶梯看起来还是多了些的。 地上还有作坊以及养鸡场嘈杂的声音掩护,郊外小山显然是某位大人物所占,根本无人来此,这样大的手笔,用极残酷的手法来专门训练四处抓来的孩子,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赵楷接触的越多,对此处的谋划便越感到可怖。 王五一众教官并没有让大家直接去接触那些凶险的组合器材,只是要求每人按照规定的任务,进行力量训练以及基础的灵敏度以及耐力训练。 这次的训练改变了大家好不容易适应了的站桩,一天过后又是数十人被淘汰,失去了生命,众人这才明白之前的站桩比这高强度的有序训练不知舒适了多少倍。 一天天的残酷训练,基本没有言语的交流,只要违反规矩或者未完成任务便是一顿毒打,之前的五六百人到得如今只剩下四百多人。 又是十数天过去,赵楷挺过了早前的训练,适应后便没什么大的问题,然而同出大奉的众人却只剩下了四个,都是男生,其中包括了那睡在赵楷右侧的镇定男孩。 但这近来的五天中,少有人观察到整个地下氛围的变化,因为擂台上再也没有打斗了,就好像全部死了个干净。赵楷早就察觉到了这一变化,他甚至从近来教官的眼神中看到了隐藏至深的一股子灼热。 黑暗的地底,沉默的深夜,大多数孩子都已睡熟,即便是醒着大都也不会思考今天到了什么日子。然而赵楷没有放下,他每天都在认真地数着,从皇宫离开起他便养成了这个习惯,开始是因为思念家人,当作一种宽慰罢了,到得后来就真的只变成了一个习惯。他睁着眼睛,本最珍惜休息时间的他确是久久不肯睡去,因为明天便是农历年尾的最后一天了,明天大奉皇宫也该张灯结彩地迎新年了,希望娘亲和父皇都能忘记今年的不开心吧,他想着。 刺耳的铃声响起,今天的魔鬼训练便又开始了。然而却出乎众人意料,早饭后所有人重新被聚集到中心擂台附近,开始站桩式训练。 一群不过六十人的队伍出现在众人眼前,是从外边进来的,大家都很熟悉了,曾经擂台上狠厉的争斗让众人不敢忘却回忆。 二十座擂台,每座上了三个人,有大量从未见过的管理人员进入,充当裁判,而在队伍最后来的还有三个衣冠楚楚,气宇轩昂的男子,其中一个正是刘庆。 四周都是行礼声,“殿主。”“殿主。”,恭敬的声音此起彼伏。 裁判站定,二十座擂台的争斗三方各都站定,听得隆隆响声,中央擂台的顶端一个巨大的台子升起,越过擂台上众人头顶,自动搭下层层阶梯,像是瞭望塔般的存在。被称为殿主的男子带着刘庆以及另一人走上高台,拍了拍手,众人的视线便俱都凝聚在他的身上。 严肃的嗓音响起,那人很是年轻的摸样,剑眉冷目,然而气质却很沉稳,“先对你们这些新来的孩子们讲一讲规矩。” 他扫视了一周四百人的队伍,平静道:“相必你们中绝大多数人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过经过这些天的训练,你们至少应该明白了怎样才能活下去吧?” 四周静默死寂,无人回答,“很好,看来你们都懂规矩了,那么我就告诉你们来的是什么地方,又为什么被带到这里。” 灵石的闪亮光芒照在他的身上,泛着幽光,庄严而森然。 “这里是为一个叫做玲珑阁的势力训练手下的地方,而玲珑阁又分为五个独立机构,分别是影杀殿,密侦司,梁楼,定风堂以及红袖招。” 听到红袖招,赵楷心头咯噔一下,想到了当初跟着刘庆进入的繁华酒楼以及那雍容妇女。 声音显然由秘法传播,四周空旷竟无回声,清晰到可以进入每个人的心神,“而我们这里便是影杀殿的训练基地,影杀殿,顾名思义,便是训练杀手的地方。”他打着响指,耐心地诉说着。 “至于其他的四个地方作用我就不多说了,反正你们只要活下来就自然有机会知晓,而死了的也没资格知晓。”淡淡的话语确是直刺人心。 “讲讲关于你们的训练吧,平常训练不断,每年会有测试,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就只有三步,那就是活着,活着,和活着。”他笑了笑,周围却鸦雀无声。 “哦,对了。还有就是不论年龄,只要你们这一批人在这里呆够七年,那便只剩下最后一场大考,然而最后我们只能留下二十人进入影杀阁,多的人都要死。”这个殿主简直身体中就住着一个压抑的恶魔,说到此时,声音已经变了,变得扭曲而使人畏惧。 “因为大多数活到七年后的人都成年了,所以我们将这场测试称为成年礼,你们这些新来者便是这观礼之人。最重要的是你们今后七年都要为一张帖子费心费力,甚至失去生命,因为只有得到帖子的人才有资格参加最后的大考。这张帖子我们称作” “绝杀贴!” 众人眼神顿时都望向了擂台之上,而那些打斗狠厉非常的前行者们此刻却都平静至极,未起丝毫波澜,木头人一般站着,只有眼神布满血丝,维持着一贯的凶狠。 只能有二十人活着,那就是说每个擂台上只有一个人能活!赵楷此刻紧张万分,仿佛连血液也都冻结了。而周围的孩子们也都露出惊恐的表情,如今他们还有四百多人,最后却只能活下二十个!他们不敢想象自己之后的命运。 “行了,对你们这些老生没什么可说的,开场吧。” 第四章 第一梯队 二十座擂台,六十个前行者,最后只有二十人可以递上自己的绝杀贴,所以怎能不拼命 其实在这批新生初来时,他们还有一百人左右,而绝杀贴已经被分给了其中六十人,所以之后新生所见的擂台争斗才会那么血腥而不计后果,因为他们必须拼命抢走或者守护住所谓的绝杀贴。 经历了连天的大战,终于分出了最后的六十人,大多都已经伤痕累累,然而只给了五日的休息时间,但都不重要了,因为他们已经习惯这样的日子。虽然不知道出去之后会是什么光景,但是至少要先苟延残喘地活着。 二十座擂台上,几乎一瞬,所有人就都动了。利刃带着刺目的光芒袭向对手,再被对方以攻为守的一击挡住去路,也有人在一开始就取得成效,但血花的绽放却往往更激起人的凶性,换来的是更为疯狂的战斗。 六十人使用的兵器各不相同,本领也并不一致,多使的是手刺和匕首,但也有例外的,如鞭子、暗器或者短剑,有的走身法轻盈的路子,有的又使得刚猛霸道的外家功夫,但这无疑都是他们反复摸索过最适合他们的杀人技。 每座擂台上的三人大都呈三角状,互为犄角,都不肯放下警惕去用心进攻,然而也有些是两人早已结盟的,只是这人心的弯弯绕绕在这生死时速间,还可不可信就不得而知了。 能得到绝杀贴的这六十人无疑都是心智与实力的集大成者,他们虽然年轻,但论杀人术与诡计,放到外边偌大的江湖都可以说算是佼佼者了,然而在这地下他们却要分出最强者,这看的就不只是实力与诡计了,运气也很重要。 通红的眸子里映射着血光的喷溅,但时间还短,大都没能造成致命一击,擂台上三人又相互制约,总是不好赢的。 人的争斗凶狠起来是没动物什么事的,赵楷这样想着。 就如同草原狼王间的争霸,三方不死不休,耍尽了身家本领,用尽了阴谋诡计,终是有人的利刃划破对方的咽喉,给人致命的一击。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仅有一座擂台分出胜负,那胜者竟是凭借一人之力击倒了对面联手的两人,还有近十座擂台上只剩下了两人,但其他的擂台场面还焦灼着,看来是要耗到天荒地老了。 又是一炷香后,已经有六座擂台分出了胜负,而只剩下一座擂台还站着起初的三个人。 “最后一炷香!”中央擂台的裁判说道。 这次所有人都停下费时的试探,开始用尽全力了,因为再耗下去,就都要死了。 战斗很激烈,很激烈,几乎每次碰撞都会带出数道血痕。这样的打斗进展自然很快,只是百息左右,仅剩下了五座擂台。 然后,渐渐地,就只剩下最后一座了,那两人似乎很熟悉对方,打斗激烈却总是互相防御得当,没造成什么有效的压力。但是时间就要耗尽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们身上,他们也熬不住了,飞快近身后不管不顾地互换一击,直刺心口,砰砰两声,两人俱都倒下了,并无胜者,这就是整个成人礼的结束了,残忍而戏谑。 七年的隐忍,用尽了诡计,受尽了折磨,十九个胜者双手交叉,相叠朝下,行了特殊的礼节,将鲜红的帖子交给了裁判。 帖子上用金漆刻写着一个个人名,却浸染着无数人的鲜血,脚下是数百具森森白骨,十九个合格的影杀殿成员终于走出了地下牢笼,向着更高的位置爬去,却是不知那外边的天高海阔又有多少的自由和希望。 擂台很快又被收拾干净,只是血块和碎肉的痕迹仍然存在着,也还好浓稠的血腥气以及这惨烈的场景孩子们已经习惯,要不然就是呕吐声四起了。 站在高台上的影杀殿殿主拍了拍手,再次聚集起众人目光。 声音以秘法传播,清晰响亮,“唉,七年了,大家都不容易。” “但是一代一代的,接续着才能长久繁荣下去嘛。” “所以老人已经都走了,你们这些新生也该继续好好表现才是,好了,上擂台吧。” 孩子们都没缓过神来,旁边的教官便都催促着,如赶羊一般将众人带上擂台,正巧二十队每队各占一个擂台。 “接下来你们要用你们的拳脚,绞尽脑汁将其他人打下擂台,方法不限,时间不限,但是就是不能退缩。我们会根据你们掉下擂台的顺序,重新组成十个梯队,在上面站的越久,梯队越靠前的人,好处便越多,总之就是更有机会活下去。” 擂台四周围着的绳索禁制被排开,顿时便空空荡荡的,教官们也下了擂台。 “教官们,你们看着谁打得不够狠,或者说你们看着打得不够顺眼的,就直接踢出来,加入最后一个梯队。” 此话一出,擂台上肃杀凝重的气氛升到了顶点。 “记住,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一定要够狠!开始吧。” 声音落下,地底的空间中重又恢复寂静,孩子们在一瞬间的晃神后,终于有人出手了。 二十座擂台很快便乱作了一团,被费心寻找来的孩子们分为三类,最多的一类是出身卑微的,从小受尽白眼,磨练了一身底层摸爬滚打的本事,还有一类是被相中了练武的资质,至于出身来历就有高有低了,甚至还有像赵楷一样被强行掳来的,最后一类则属于通过特殊渠道被人送来或者自己选择进入,他们的目的性强,往往性格坚韧,最能知道该怎样活下去。 就是这样的约四百个孩童被放置于地下修罗场中,以养蛊的方式开始了第一次大规模的争斗,而且是如此的直接。 混乱之中,赵楷遭到了三个人的围攻,原因是他展现了过强的实力-------刚开始时将一个偷袭他的孩子一拳打下了擂台。 这三人都是有些武功底子的,其中两人是在平时便确定下互帮互助的关系,另一个是临时加入战局的。但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到赵楷的承受极限,他在藏拙,一方面尽力抵挡与还击,装作势均力敌的架势,一方面观察四周是否有人想要偷袭。幸好得是,周围的人看这边打得热火朝天都是不敢插手。 地下灵石的光芒显映,没有了天光的明暗收放,让人对时间的流逝感受极淡。总之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 对战赵楷的人已经换了两批,他都有些疲惫了,不得不更加专注地挥洒拳招,拳意流淌间,总算是再次逼走一人,有时间观察四周了,而这座擂台的局势便更简洁地显现在他眼前,如今只剩下了五人。 赵楷再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这群孩子中,是有人的武功与他一般已经入门了的。 向侧方看去,眼神对望间,出奇地没有擦出火花,正是那睡在赵楷右侧的镇定男孩,与赵楷一齐走出大奉的数月同行者,他还在台上。 智慧的人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的意思,而赵楷与那男孩显然已经做出了选择。 五人围成了个圆形,互成犄角,突然间镇定男孩袭向左侧被夹在赵楷和他中间的人,那人偏头一侧凶险地躲过一击,然而左侧却传来刚猛的劲风,赵楷的拳头到了,轰的一声被直击面门,镇定男孩迅速变招配合,扫堂腿带起劲风,将那夹在中间的倒霉鬼给踢了下去。 整个变化时间极短,其余二人反应过来后,迅速结伴拉开距离,防止对面二人再次偷袭。 赵楷没有想到的是那镇定男孩的武功极高,远超入门水平,尤其是他所施展的掌法,看上去光大平和,实则暗藏劲锋,显然是独家所传,早已登堂入室了。自己所练的改良版形意拳显然没有对方的掌法高妙,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历经磨难锻造出的独特的身体素质。 所以结果很明显了,那二人被时不时地声东击西,然后两面夹击间迅速落败,台上只剩下两个同出大奉的男孩。 两人拉开架势,显然要痛痛快快地打一场,这是拳与掌的交锋,虽然形意拳比不过对方掌法高妙,但是赵楷凭借远超同龄人的身体素质,总能化劣势为巧劲,以刁钻的角度躲避或者进攻,这令对方很是意外,显然没有料到赵楷会是如此劲敌。 其余的擂台俱是只剩最后一人,所以幽幽地下只剩这一处空荡的擂台还在发出响声,数百道目光自然也都望向了这边。 “可以了。”殿主平淡的命令下达,二人还没反应过来。 “行了,擂台上的两个小家伙,别打了,你们都进第一梯队吧。” 这下子二人才停止了攻势,赵楷的拳头就停在镇定男孩的胸膛前方,很近了,而对面那双白净的手掌也已经伸到了赵楷肋下。双方同时收手,眼神中火花四溅,一瞬的交错后望向高台上的殿主。 “你们功夫都很不错,确实是好苗子。就是差了点狠劲,不过之后慢慢练就是了。”他望向身后站着的刘庆,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可了刘庆的眼光。刘庆双手交叉,相叠朝下,以影杀殿独有的手势回礼。 第五章 矛盾 分组结束后,所有的训练都开始朝着更艰苦卓绝的方向发展。 早晨晨跑的距离不断提升,但是对于吃饭的管理却变了,即每个梯队提供的伙食不同,赵楷所在的第一梯队伙食最好,时间也相对宽松一些。 而孩子们一天大部分的时间则是在弧形的训练区域度过的。训练目的分为三类,一是灵敏度,二是力量性,三是平衡感,都有对应的多个组合器材。 每个梯队的区域内的器材相同,在孩子们熟练这些器材后,教官们就要求大家按顺序举重、负重、攀爬、躲避危险等等,将所有器材排序制造一个链条,然后计时排名,每一天都会与前一天对照,如果没有时间没有缩短反而增加,便会遭到一顿毒打。 这些器材大多都设置许多危险障碍,一个不慎,孩子们便是满身血痕,然后还要继续忍痛前进。也有人发生大的失误或是意外,就此坠入深渊,生命的花朵便凋零了。 第一梯队的教官是一个身材高大,样貌出彩的年轻人,但是他的管理方法却极为老辣,将一群孩子治得服服帖帖的。 赵楷在第一梯队并非拔尖,因为他到底没有适应过如此高强度的训练,他也曾遍体鳞伤过,也曾被教官抽打过,因为很多危险是防不胜防的。 过得十数天后,赵楷发现其他梯队的人少了很多,而自己所在的第一梯队还是二十一人,这才明白原来不同梯队的教官下手的力度是不同的,应该是用了特殊的手段,只产生皮肉之苦,并不造成内伤。 “你们应该都已经发现了第一梯队的好处吧,确实,第一梯队除非意外,基本就不会有人死亡,而且好处还远远不止这些,以后你们会知道的,但是,一年后的测试会重新分组,其他梯队压力更大,活下来的无疑都是精英,所以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这是那陆姓教官开口所述,当时他还用狰狞的皮鞭一个个指向二十一人,询问是否明白之后的训练该怎样做。 当然是该加倍努力了,赵楷当时心想。 不得不说这教官调动人积极性的方法确实很有用,自那天过后二十一人便发了疯的训练,平时沉静如深谭,将一股子狠劲都压在心里,用在刀刃上。 这样的枯燥训练持续了一个月,又一次迎来了改变。 教官们将用在弧形训练场的时间分出了两大块,一块用于学习格斗术,一块用于学习内功心法。 所以上午孩子们在过了一遍训练器材的链条后,就开始跟随教官练习拳脚功夫,以及熟练匕首的操作。 到了晚上,灵石散发的幽绿灯火下,孩子们便坐在蒲团上,拿起一本叫做《玄凝绝》的低阶功法书,进行与天地之力的沟通。 每人每月会分到一种全身通红,状若玛瑙的晶莹石头,据说是叫血原石。其中蕴含少量灵力,并且可以帮助人快速沟通天地灵气,助其更好地修炼。 第一梯队每人每月五块,但在二十天过去,大多数人便将血原石的能量吸收了个干净,整体变得暗淡无光。血原石连第一梯队都不够用,其他梯队的人自然是更缺了。 但赵楷很特殊,因为他在融合剑灵与血脉被换的双重考验下,体质早就被改变,可以自行感知天地灵气,玄凝绝他可以练,而且速度不慢,但就是那所谓的血原石应该是跟他的金光诀天生想克,很难吸收其中灵气。 赵楷为了不被他人发现自身的异常,所以便更加用力地汲取其中灵力,甚至在晚上都有用功,但二十天过去了,第一梯队所有人的血原石都用完了,他却还剩一块完好无损的,这就引起他人的觊觎了。 这天晚上,大家都在对着空气吸收灵气,赵楷却拿出了他剩下的一块血原石修炼,教官没说什么,但是有几人却动起了歪心思。 一个梯队的人自然是住在一块的,当然有男有女,只是女性较少罢了,但在这地下修罗场中,男女的性别之分在残酷的训练以及非人的折磨过后,早就被大家抛诸脑后了。 夜晚休息时分,赵楷在水房洗漱过后,刚刚挂好毛巾,就遇到了三个不速之客。 这三人赵楷不熟,但知道姓名,实力都不容小觑,尤其是领头的健壮男孩,名叫郝力,年龄跟赵楷一般,不足十岁,但是体格却健壮的像一头小牛犊子,很让人怀疑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如果在二十一人中,对这些日子训练排序的话,郝力的成绩可以排第二,赵楷却只能排第八了。而所谓的第一正是那跟赵楷擂台打斗不分胜负的镇定男孩,他叫温不二。 赵楷紧蹙眉头,知道事情不对,但却毫不惧怕。 “喂,小子,叫赵楷是吧。我给你说呀,血原石你吸收的太慢了,到现在还剩一块呢,要不然哥几个帮你分担分担,争取月底用完呀。” 说完这话,周围的两个狗腿子也发出贱贱的坏笑。 赵楷却没搭理,双手在三人造成的障碍间分开一条口子,就要径直离去。然而走到一半,肩膀却被人用力抓住了。 “小子,想走。不说话是吧,那就让哥仨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完,郝力那粗壮的拳头便当头袭来,赵楷本不想惹事,但是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打了,就要先侧身避开然后再回击,却听得嘭的一声,那拳头像是打在了坚硬的墙壁上,反弹力极大,令得郝力都往后退了几步,才勉强止住身形。 转头望去,就见温不二那白静的手掌缓缓收回,他开口道:“郝力,我劝你别惹事。” 郝力惊讶于温不二的掌法,还没缓过神来,赵楷就被温不二给拉走了。 赵楷道了声谢,对方只是浅淡的嗯了声,便没下文了,赵楷虽然疑惑对方为什么帮他,但也不会忘记对方的好意,没有过多计较,躺在床上静心休息去了。 正巧的是,温不二就还睡在赵楷右侧的床铺,夜晚灯光熄灭,月辉也透不过大地的遮挡,整个地下黑暗无声。 但就只是过了数十息,长夜便被说话声划破了,声音不大不小,好像是刻意为之的,而且听嗓音来看,更像是一个人自言自语。 没过一会,巡夜的教官便推开木门,吱呀声过去,烛火的光芒照亮教官凶神恶煞的脸庞。 “谁说话了,自己站出来。” “没人是吧,那好,都给我指认,要不都没好果子吃。” 赵楷他们睡在在西侧,只能听到大致在东侧的范围,无法确定准确的人选,但是东侧却无一人指认,赵楷刚察觉到了不对劲,就见旁边两人指向了他和温不二,赵楷回想这二人的样貌,可不就是郝力身边的狗腿子。 感情是中计了,赵楷心头升起一抹狠厉。 “出来!”那巡夜教官开口了。 赵楷与温不二不是没有智商的人,知道这里的规矩,即便被诬陷也万万不能辩解,因为这样非凡没用,还会引起教官的怒火。 木门是在东侧的,赵楷自西往东穿行,注意床铺的位置,不过几息时间,赵楷主动停下了,因为在他左侧正是郝力的床铺,他能感受到左侧故意传来的深重鼻息,是在挑衅他吗? 赵楷森然一笑,一个跃起便上了郝力的床,对方显然没反应过来情况,赵楷双手齐出大力地扇着对方巴掌,待得疼痛感传来,郝力清醒,就与赵楷扭打在了一起。 教官见得又生变故,怒火中烧,朝着这边走来,将赵楷与郝力一同拎起,甩出门外便是一阵暴躁的抽打。待得两人伤痕累累,趴在地上不能动弹才重又放回床上。 好在这顿鞭打极有分寸,没有伤及内脏,只是疼痛与伤疤会妨碍近几天的训练罢了。 赵楷躺在床上,丝毫不在乎疼痛,冷笑过后又重归平静,睡去了。 温不二是被教官忘记了,躲过了一劫。 而郝力却再也睡不着了,他忘记不了赵楷凶戾的眼神,哪怕在被疼痛的鞭打中那眼神也一直紧盯自己,盯得他心里发毛,这是个疯子,他这样想着。 这天过后,郝力就再也没有正面找赵楷的麻烦,赵楷也渐渐适应了高强度的训练,而且他的身体素质确实惊人,排名也渐渐升高。 但是虽然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向好的方向发展,然而生活中却是小麻烦不断。 有时候是水杯,脸盆或者毛巾被人破坏,有的时候是床铺被人故意掀开弄乱,更有甚的在训练或者就餐时总会有几只苍蝇打扰,让他心静不下来。 赵楷都不用多想,这当然都是郝力与他的狗腿子干的。 但是赵楷在忍,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可以将其直接杀死的机会。 然而郝力渐渐地忘记了当初自己对赵楷的疯子评价,赵楷的忍让让他觉得对方是个软柿子,所以他的举动更加肆无忌惮。 一个月后的夜晚,赵楷的被子被人用匕首划破,里边的棉絮少了一大半,赵楷第一次感受到冬季的地下是如此寒冷,所以他做出了决定。 人做事情是需要理由的,要不然便会承担违心的后果,所以赵楷很感谢郝力给了自己杀死他的理由。 深夜黑漆一片,静谧无声,所有人都睡熟了,赵楷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手中拿着一把匕首,无声无息地走到郝力床前,手腕拧转,捂住对方的口鼻,不让对方发出声响,与此同时匕首也到了郝力的腹部,一连串极淡的声音响起,那是匕首搅动血肉的声音,一次又一次,数道血口子便被划出,浓稠的血腥气传出,赵楷的手甚至还摸到了一些粘稠的内脏器官。 疼痛感令郝力惊醒,他睁开双眼,感受到了腹部一阵冰冷,以及捂住口鼻上的大手。黑暗中出于本能剧烈地挣扎,口中发出模糊的哼哼声,四肢抽搐,床铺震荡不已,近处的一些人已进醒来了,然而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一阵茫然。 数十息过去,挣扎愈来愈缓,愈来愈无力,到最后赵楷已经松开了手,任其发出生命最后一段的屈辱的呼救。 终于床铺上彻底没了动静,郝力死了。 门外脚步声近,赵楷却没有任何掩饰,他捂住郝力口鼻,只是为了防止他向那所谓的狗腿子们呼救,以及显示行动的专业,他自知瞒不过教官,而且他在赌,赌刘庆会保他不死,会再给他一次机会。 地下训练场的规矩有不得互相残杀一条,所以以往的孩子们哪怕仇怨极重,也不敢下死手,这巡夜的教官也懵了,他是第一次遇到这事,所以只能喊第一梯队的教官亲自处理。 等到早晨陆姓教官来的时候,郝力已经死去三个时辰,尸体早被人处理掉了。 那年轻教官望着赵楷,而赵楷眼神平静,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一整天赵楷都被关在了牢笼里,双手捆绑着,被吊在了绳子上,被鞭子死命地抽打着皮肉,耻辱地接受其他孩子们冷漠的目光。 又过了一天,又被年轻教官抽打了一次,对疼痛早已麻木,只是腹中饥饿感以及干裂的嘴唇证明着赵楷对水和食物的极度需求,现在的饥渴感反而成为了赵楷活着的证明。 赵楷几度昏迷,最近的一次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然而他不相信,不相信自己会赌错。 感受着脸上传来的冰冷感,赵楷再次苏醒了,他是被冷水泼醒的。 捆绑双手的绳子好像被人解开了,他还身在牢笼里,面前仍是那年轻军官的脸庞。 “哪怕你上面有人,也只有一次机会,你给我记住了。”恶狠狠的声音传来,赵楷却终于放下了心里悬着的大石。 面庞上血水与汗水遍布,却被刚刚的一盆冷水彻底搅混,仿佛面上的肌肉抽搐一般,赵楷的面庞扭曲着,他是在笑,身体每一处都在疼痛,但他还是很勉强地笑着,因为他赌对了。 第六章 一年 一年以来,训练已经定型,孩子们也越来越适应地底不见天日的生活,到得后来,死亡人数已经减少了很多。然而,一年之期已过,那不知内容的测试也将到来。 赵楷自从杀掉郝力之后,所谓的第一梯队只剩二十人,因为此事,二十人里的大多数人都开始对赵楷警惕起来,至于郝力的狗腿子们,当时一段时间更是吓得都不敢说话,见赵楷始终没动他们的意思,这才放心下来。 经历此事,所有人得到教训,梯队里就再也没有发生过矛盾纷争,说实话,一年的后半段大家无琐事缠身,可以专注于训练,真应该感谢赵楷的,至少也该感谢死去的郝力。 赵楷本身身体素质便是绝好,每天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在一段时间的适应期过后,他真的每天都能感受到实实在在的素质提升。 至于玄凝绝的修炼,赵楷自觉虽然对血原石的吸收缓慢,但自己对天地灵气的吸收应该不慢,但是最近通过年轻教官拿来的专门的测验石进行检验,赵楷还是吓了一跳,因为他修炼速度排名第二,仅次于事事第一的天才兄温不二。 至于格斗术,一年内教官传授了很多,拳脚功夫居多,往往攻人要害,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搏命技巧极为推崇。之后唯一允许接触的武器就是匕首,因为这是每个杀手入门必学的。 赵楷之前并未接触过匕首,但经过半年多的适应与磨合,也渐渐喜欢上了手中的这把短刃。教官教授的招式,往往一招封喉,狠辣决绝而不露痕迹,从不拖泥带水,确实是杀手必学的基础课程。 最近这些天,教官不再传授技巧,只是将二十人通过排名穿插着分为两队,互相殴打搏命,到得现在所有人都适应了规则,每个人出手都极老辣狠毒,哪怕自己落败也要让对方吃不着好果子。 因为是穿插着分组,所以赵楷这排名第二的与天才兄温不二自然是两个阵营。每每到得最后擂台上只剩这两人,一使拳一使掌,亦或是匕首交接,总能玩出花样,胜负则五五开,大多数也是平局。 而为了应付孩子们每天的伤势,教官们给每人分发了一瓶乌黑色的药膏,药效奇好,往往睡一夜就能恢复个大概。 所以到了晚上,大家便托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鼻青脸肿的模样,拿出宝贵的药膏,自行忍着痛上药。 然而靠后的梯队似乎没这么好运,隔几天便有人因为伤势过重而死亡。 然而这怪不得旁人,因为适应不了就要死,就是这里的规则。 又一年的深寒隆冬,腊月时分,离新年的到来只剩两天,地下不可能有什么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的氛围,反而凝重之气愈重,因为这意味着测试马上开始了。 所有的人被装进一辆辆拉货的马车,教官们伪装成商队中人带着离了城。 这样拙劣的把戏却没被检查出来。这只能说明城里官兵跟这组织也是一伙的,至少两边的上层人必定是有着勾结的。 马车走的不慢,巨大的箱子里专门捅出了排气的小孔,但孩子们还是拥挤非常,一路上颠簸不断,颇为难受,不过把这当做训练也就没什么了。 商队随行的自然不只是教官,还有很多仆从杂役打扮的助教,以及这次行动的指挥官刘庆。 过了大半天,直到天色渐暗,所有的孩子才被放出来,比之当初的四百人减少了很多。 向远处望去,原来已经到了一处山脚,挺拔险峻的高山充满原始的野性,不时还隐隐有野兽的啼鸣传来,各梯队成团由教官带领着扎营露宿。 今夜的伙食格外的营养,大块的烤肉不论梯队地分给众人,而且管饱,显然是下了血本的。 篝火升腾而起,教官们颇有些欢呼雀跃的架势,玩的很开心,显然每天的地下生活他们过得也很压抑。 然而规规矩矩席地而坐的孩子们面上并无任何欢喜,甚至在心里还在反复思索测试的内容,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环境,这暴风雨前的安宁他们并不如何珍惜,因为他们追求的是以后的苟活。 吃完饭后便是短暂的空白期,今夜没有安排任何训练。到了亥时的前半段,孩子们便安排着去休息了。 今夜注定很多人无眠,因为他们在紧张,他们忘不了今年伊始的那场成年礼,忘不了血腥的杀戮场景。 然而时间不会考虑孩子们的感受,仍然在一分不停地转着,早晨昏暗的天色迎来了第一缕霞光,测试开始了。 “活着翻过这座山,你们就算完成了测试。可以自行组队,到时按照下山的先后顺序重新分组。山上有梁楼的人布置安排,这群人丧心病狂,必定危险重重,不过这一年的训练的确需要一次这样的磨练。所以说,祝福你们,希望不要死太多人,上山吧。” 清晨山脚处可听清丽的鸟鸣,寒风中众人却无声,气氛颇为诡异。 说是随便分组,但往常的训练中各个梯队间并无交流,所以刚开始还是同梯队的人汇聚,抱团取暖。 赵楷与温不二走在一起,两人的关系其实不错,在这地下修罗场中,因为同出大奉,又经常互做对头比试,还产生了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而且对赵楷来说,郝力那件事只有温不二给自己出头,在自己被鞭打惩罚后的一段时间,甚至还对自己有过旁人无法察觉的照顾,赵楷对比还是很感激的。 二十人抱团,尽量加快速度,然而大约走了一里地,却什么也没发生,冬季的山景十分正常,四周并没有什么异样。 山路崎岖,前方的林木越来越茂密,虽然偶有区域性的光秃秃的树干出现,但多的还是适应寒冷的碧绿树种。 不同梯队在上山时就刻意拉开了距离,毕竟刚开始还没弄清楚山上的危险,还是少些争斗为妙。 此时二十人走进前方的密林,鹅黄色的灌木丛遍布,让人看不清脚下的路,众人都没有放松警惕,他们能经历一年的训练,又出自第一梯队,自然不是什么孬种废物。 赵楷感觉自己右脚踩到了什么,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却来不及了,嗖的一声,右脚被绳子栓住,陡然升起,被挂在了树上。 “大家小心,”赵楷提醒道。他并无惊慌,左腿借力一蹬树干,身形翻转间抓住时机,用匕首切割开绳子,然后抓住树枝翻身而上,他不敢再随便下落了。 赵楷在高处仔细观察四周,的确发现了许多类似的陷阱,但这还只是明面上的,隐藏在暗处的他也看不出来。 “温不二,你右脚别动,往左边走一点。李浩你别忘后退,你后边正好有一个。还有你...” 赵楷尽力提醒大家,等到众人过了这边陷阱区域,他正准备跳到另一树干上,在高处继续前行,却只听破空声传来,嗖嗖两声,有暗器激射而来,身形大幅度拧转,总算巧妙地躲过两柄飞刀。 “怎么样?”温不二望来。 “没事,应该是不能在高处攀爬前进,最多只能停留在高处。” 众人听了这话,微微色变,这才是开始的陷阱,后边更加凶险,如今又少了一条路,前路难呀,前路难。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有两人被隐藏的贴地绳子绊倒,更凶险的是前边竟隐藏着一个大坑,两人本是用手撑地的,却扑了个空,就要头着地栽倒陷阱中,幸得身后的同伴拉住了,灌木丛遮挡下的大坑中,伫立着锋利的竹尖杀阵。 “大家两人一组,一人在前一人在后,用绳子相连,这样就可以更快地互相支援。”温不二提议道。 所有人各有一条并不如何粗的紫黑绳子,然而材质不俗,外力基本拉扯不断,此时终于派上了用场。 赵楷与一名女孩一组,她名叫朱丹,平时二人也有过接触,是个冷淡性子,不爱说话,此时赵楷在前探路,她就在后观察。 此后又有几人误踩大坑,身后的同伴便奋力拉住,算是没什么伤亡。 出得林子,上山的路也只走了四分之一,午时已到,众人要想办法找食物了。 前方是一片白净敞亮的秃树林,地上一层落叶遮盖,但也比刚才的灌木丛要好得多了。 他们只能往前走,因为一旦绕道时间会增加,而且也必定会有其他陷阱,没有绕道的必要。 高大的树干光秃秃的,顶上天光显映,完完全全地罩在众人身上,然而冬季的冷风令得这寸日光失去了所有作用,二十人还是连着绳子,小心翼翼地前行。 二十人踏着落叶,紧盯着脚下,却并无什么异常,山地也实实在在的,没什么大坑,到后来走得也就更大胆了些。 然而不过数十息时间,二十人都深入其中时,却见四下尘土飞扬,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脚下出现了,是一片木板!这本来没什么,然而整个过程速度极快,众人刚反应过来时,木板四周便从下而上合上了一圈栅栏。然后整座牢笼便升高至天上了, “人为操纵的机关!”有人喝到。 这下子两人成组的计策反而成为了笑话,有了绳子的牵连,反而更加不便,那操纵机关的人显然也极其老辣,十座牢笼正好一组一个,还规划的挺好。 半空之中离地的距离已经极高,在此处跳下去与取死无异,正当所有人在想策略的时候,周围暗器激射而来,完美透过牢笼的缝隙,角度刁钻,防不胜防,一波飞刃下来,已有十多人受了轻伤,然而不过几息,那暗器攻势再次到来。 第七章 驱狼 其实高空悬挂的木头牢笼并没有太过结实,赵楷他们使用匕首用力劈砍一阵也就出来了。但难就难在飞过来的密集暗器让他们没有功夫去对付木头牢笼。 经历了两阵被攒射后,十多人的皮肉已经被隔开数条伤口。然而,第三波暗器很快又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个人防守,一个人破门!”温不二喝道。 也只能这样了,然而这可就苦了防守的一方,不但要小心自己不被伤到,还要保护同伴。 赵楷也只是依靠自己极强的灵敏度,才勉强挡住了所有攻势,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根本无法完成保护同伴的任务。所以大多的配合都成了笑话,破门也就只能想想了。 到得第四波暗器过后,只有三组人成功破坏了牢笼,其他人虽然应对暗器袭击越来越得心应手,却无法分出更多心力出牢笼。 赵楷和朱丹一组,温不二一组,还有另外一男一女一组,三组成功破开牢笼的,纷纷借助周围环境奋力一搏。 离地太远了,这要直接跳下去是会摔成残废的。赵楷跃向最近一具高大的树木,握住一根枯黄的树枝,用力一荡再向低处的一截枯枝落去,后边的朱丹紧跟,配合还算默契。就这样晃晃悠悠地不断借力,终于重归于地上。 此时另外逃出的两组也陆陆续续下来,然而还有十四人被困在高空。 一个人防守一个人破门这是唯一的方法,底下的六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紧张的,这一年的生活,虽然交流不多还偶有争斗,但是都没什么仇怨。 “赶紧破门,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哪怕拼得受伤也要尽早下去。”顶上终于有人大喊,说出事实。 十四个人纷纷劈砍木头同时躲避暗器,哪怕避之不及也要持续劈砍,终于陆陆续续地,大家的牢笼都破开了,当他们重归地面时,所有人都已经有多处的血淋淋的伤口。 午时已过,耗在这里的时间够长了,等大家潦草地上完药后,就必须边走边找食物,毕竟这才走到半山腰处,路还长呢。 像是有人在窥探着一切,看到这些伤兵都不忍心再摧残,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时辰走得很顺畅。 很巧的是,众人正好遇到了山林里出没的野鸡,抓鸡对他们来说是很简单的,然而就在收获颇丰准备分配粮食的时候,一群不速之客出现了。 只听得后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二十人连忙戒备,却见一群三十人的队伍出现。队伍众人衣衫完好,顶多沾了一点灰尘,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遇到大的麻烦。 那群人发现此处的第一梯队也很震惊,然后他们视线便被二十人手中的数只野鸡吸引,再也脱不开了。 那为首一人打量着众人,看着赵楷他们破损的衣服以及残留的血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原来这一路上都是你们给我们探路,真是多谢了呀。”他古怪的说道,挑衅意味十足。 “你们第几梯队的,应该已经死了不少人吧。”又有人对赵楷他们问道。 梯队排名是实力的一种衡量标准,赵楷观察着对面,他们的队伍完好无损,有三十人左右,应该是第三或者第四梯队。 赵楷这边都没说话,大家都发现了对方来者不善,而此时与对方言语上的冲突毫无意义,毕竟实力才是硬道理。 “你们这么惨,梯队排名应该很靠后吧,我们可是第三梯队的,你们要是不想被教训,就把手里的野鸡交出来,然后赶紧滚蛋,别让我们再看见你们就行了。”那为首蛮横的汉子开口道。 第一梯队的众人都望向了赵楷与温不二,这两人一个是性格狠辣拼死杀了惹事的郝力,一个又是事事第一的天才兄,一路上已经渐渐成为了大家的主心骨。 赵楷与温不二交换了个眼神,他们很清楚如今的形式,大家伤势未愈,而且人数劣势,虽然一对一大都能占据优势,然而此时绝不是拼命的时候,毕竟上山的路才走了一半。 赵楷上前一步,玩味的笑了笑,道:“你可能搞错了,我们是第一梯队了,本来就二十个人,你们虽然人数占优,但是这才走到半山腰,敢跟我们硬刚吗?” 第三梯队众人面色一变,那为首一人也是一时无言。 “野鸡是我们抓的,你们要抢的话,可以。你,跟我打一架,赢了,野鸡就归你们,怎么样?”赵楷手指指向那领头的人,还勾了勾。 那人听得此话,反而是冷静下来,在思索利弊得失。第一梯队,他听说可是出了一个狠人呀。 “怎么着,不敢呀。还第三梯队呢,既然他不敢,那还有没有敢上的?”赵楷继续用言语布局。 那蛮横的男孩盯着赵楷,然而赵楷气势丝毫不弱,瞪了回去。 僵持了好一阵,那男孩在第三梯队显然是个说话管用的主,冷哼一声道:“我们走!” “对了,可以往这边走,顺便能给给我们探探路。”赵楷指向前方较为平坦的道路。 “做梦!”那男子再次冷哼,就朝着侧方更为陡峭的山路行去。 计策得逞,赵楷在心里边暗笑,“这人真傻,好好的大道不走,偏走小路。” 待得第三梯队的人走光,众人这才放下心,开始分工合作,架火烤鸡。 不讲制作工艺,只求饱腹,二十人风卷残云地吃了个半饱,剩下的肉夹在树叶或者布片里,一人带了点。 下午的冬季天空灰白而了无生机,太阳被云彩遮住,连片的乌云仿佛也在嘲弄着山中众人,一幅山雨欲来的架势。 前方树木稀少,是一段略显空旷的山间大道,二十人快步而行,同时警惕地望着四周。 突然第一片白亮亮的晶片像羽毛一般落下,之后来势愈大,止不住的鹅毛大雪铺在路上以及众人身上,以其耀目的洁白绽放在山间。 雪天行路切忌急躁,更何况是这足以封山的鹅毛大雪。然而这是一场为了活命而进行的比赛呀,众人经历一年残忍的训练,如今怎肯落于人后,仍不停步,谨慎而行。 走了半炷香之久,左侧山林间异吼连连,隐隐约约地还夹杂着人的嘶喊声。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那个方位可不正是第三梯队的人选的路。他们的小道难行,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变故,如今达到与其左右持平的位置确有可能,可是到底生了什么事? 众人继续赶路,没有那个发善心的理由以及必要。只是麻烦总是会自己找上门来的,那禽兽的吼叫声愈来愈近,众人听得真切,竟是狼吼。 虽然这一年的训练极其残酷,可是一群十岁的孩子也没到可以与狼搏斗的地步。 二十人加快步伐,想要尽快脱离险境。然而没走一会,他们的左侧空旷与灌木的交界处便冲来一个人影。 那人衣衫残破,其上还隐隐有红色的血迹,看来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待他抬起头,众人这才发现,那可不就是第三梯队的领头人嘛。 “狼,狼,救命,救命。”他同样发现了第一梯队众人,然而却无丝毫当初的傲慢神色,只有抓住救命稻草的急切。 无人上前,都在紧盯事态发展。 果不其然,那男孩身后紧跟着便窜出一头野狼,毛发银白锃亮,体型也较普通狼大了一圈,吼叫声中气十足,显然是只非比寻常的灵兽。 然后就是第二只紧跟着再窜出来,然后又是第三只。 “我里个乖乖。”显然有人被吓到了。 赵楷也打了个机灵,他们这群孩子合起伙来对付一两头普通的狼没有问题,但是这种灵兽对付一头估计就够呛了,更何况一下出来了仨。 二十人聚集在了一起,而那第一头狼与那被追杀的男孩也越来越近,赵楷终究是不忍心,手中匕首甩出,直刺最前边那头狼的眼睛。 银狼朝高空一个翻滚,极为灵巧地避开这一击,然而身形被阻滞间,猎物也已经冲到了对面的人群中。 三头狼聚在一块,幽绿的眼眸中放着凶光,背脊不断起伏着,紧张的氛围中傲人的鼻息喷洒,极具攻击性。 “我们队里已经死了六人,其他人战斗中都受伤跑散了。”那男孩眼中透露出悲怆。 “那这三头狼为什么一直跟这你。”赵楷问出了这个很令人疑惑的问题。 “是我带的路,出现问题自然要我负责。是我主动将狼引走的。” 赵楷不由得一愣,这人还挺讲义气,行,这人没白救就行。 对话只是电光火石间就完成的事,双方对峙着,狼不停地变换方位,寻找破绽和攻击时机。 “我们不能散,一旦散开了必定会有人殒命,大家一块还能搏一搏。”温不二开口诉说,想要凝聚力量。 二十人没有一人逃走,他们都清楚形势,分开跑固然能减少损失,可是那时就只能凭运气了,也就是赌狼是追自己还是追别人跑。 第八章 人心 三头银狼,二十一个经历地狱训练的孩子,气氛肃杀,场景滑稽,双方就这样紧张地对峙着。 三头银狼率先换了策略,围成一个圈将孩子们包围,然后不停地围绕旋转,看来是想将二十一人一网打尽了。 虽然这群孩子一年内互相对打不断,也算有些实战经验,但对上这些野外搏杀生存的灵兽就相形见绌了。 然而很快的,三头银狼一齐动了,朝着不同的方向和目标扑杀而去。就在这一瞬,感受到气氛的剧烈变化,二十一位预备的杀手也拿出了搏命的手段,迎难而上。 第一次碰撞便激烈异常,有人直刺狼头而去,结果银狼根本就没搭理,只是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那人主动入瓮,然后就是那孩子见机不妙,拧转身子翻飞逃遁了。 也有的孩子走的偷袭路子,结果狼对危险的感应异常灵敏,只是微微侧了侧巨大的身子,然后右爪一伸就变守为攻了。 更多的孩子只是在后方策应,因为确实抓不到其他的空子,冲上去不但没意义还会影响队友。 狼这种凶狠的动物确定猎物后不见血是不会走的,然而一旦见了血也就更不死不休了,所以这场战斗没有丝毫停歇。 赵楷躲过一头银狼凶狠的撕咬,又迅速栖身逼近,不给对方任何缓神的空挡。 闪亮的匕首与地上迅速铺就的素白雪路在天光的映衬下相得益彰,这次已经很接近狼的要害了,但是身边同伴被狼发疯一般地击飞,狼的两只爪子就都空闲下来,可以专心对付赵楷一人了,所以这次还是没有成功伤害到这头畜牲,赵楷灵巧地转换身形,快速拉开距离。 第二次碰撞下来,狼还是没有受到伤害,但是己方的二十一人却有三人受伤。 恐慌的氛围一旦形成,哪怕只有一星半点,也会迅速地扩散挥洒,最终成就燎原之势。 第三次碰撞还是无人后退,一年的凶残训练,隔几天就会死人的日子让他们养成了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习惯,更准确的说是他们没有落泪的资格。 这次的配合十分默契,大家都动了血性,不愿再隐忍,所以狼终于尝到了苦楚。 数声震荡九霄的咆哮响起,迎接众人的就变成了三头发了疯的灵兽银狼。 狼那本就十分巨大的骨骼再次膨胀,就像一只鼓起的河豚竖起了尖刺,银白的毛发之下隐隐能看到异样的血红,三头狼已经狂化,进入完全攻击形态。 “对,就是这个样子,当初这三头畜牲变成这个模样后,我们三十人就毫无还手之力了。”第三梯队的孩子惊叫道。 “我去,别喊呀,这一下子士气就没了。”赵楷心中大急。 果然这一次有不少人选择了避退,不敢主动出击,这就苦了几位被狼选中的猎物,他们独自面对狂化的银狼,象征性地抵挡几下后,就被对面张开的血口吞没大半身子。 恐慌已经不可抑制了,虽然训练残酷,但哪比得上如今的银狼啃噬血食的恐怖。 仅仅不过四次碰撞,二十人大都开始四散而逃了,赵楷自知无法挽回大局,也只能拉着身边最近的两人开始了逃遁,能救一个是一个。 然而也许是出门没看黄历,也可能是赵楷长得太过细皮嫩肉,总之就是一头发狂的银狼盯上了率先挑衅狼群的赵楷,连带着追逐被赵楷拉走的两人。 赵楷心头一阵内疚,弄巧成拙,救人不成反害人了。他扭头看去,想知道自己拉了哪两个倒霉蛋,一看吓一跳,朱丹还没什么,两人一组确实站得较近,也容易信任,可另一个人就很无奈了,竟然是那第三梯队的领头人。 他在第三梯队就被三头狼追杀,后来本以为遇到一群救星,没想到最后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那狼追的很紧,同时好像很熟悉这山间道路,大雪在朝着封山的方向发展,地上湿滑,身后畜牲那四条腿的稳定性确实值得称道,三人与狼的距离愈来愈近,已经躲不掉了。 正在思考策略时,赵楷却只觉右侧人影闪动极为迅速,再回头看时,那人已经朝身后银狼冲去,口中还骂骂咧咧,“奶奶的,小时候有人给我看过相,说我命硬,早死不了,我不信你这头畜牲能奈我何?” 赵楷心头抽搐,一阵无语,这人太可爱了,他已经后悔当初忽悠对方走小路的决定了。赵楷迅速做出选择,别人讲义气,他也不能随随便便跑了,于是也扭头朝银狼杀去。 唯有朱丹感受到异变后选择了观望,面色还是如冰霜一般,没有丝毫动容。 银狼也被这变故给弄的分不清楚状况了,不是自己在追杀他们吗,这过来自投罗网是什么意思?银狼眯起眼睛,小脑袋瓜子里可能在想这些问题。 “我叫刘老根,今天跟你拼了。”那孩子大喊着报出姓名。 看这架势,是在给自己壮胆呀。赵楷看不下去了,这都把孩子逼成啥样了,这人要傻了,银狼你可要负责呀。快速的逼近时,赵楷还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倒是不多紧张。 匕首的模样在银狼的幽幽大眼中不断放大,刘老根已经进入银狼的攻击范围了,然而他气势是足,实力若不符可就完蛋了。 银狼右爪狠狠拍击而去,刘老根的匕首却未停下,直刺银狼那双铜铃大的幽幽碧眼,一副要两败俱伤的架势。 就在赵楷已经想象出接下来的血型场面的同时,刘老根却步伐诡异地将身体旋转了一个圈,出现在了银狼的防御盲点,匕首狠狠刺下,血腥味愈浓。 吼吼吼,银狼咆哮着调转方向,最近的一只蹄子已经拍向刘老根,而他也见好就收,一击得手便远遁了。 这次赵楷确实惊呆了,他确实不熟悉刘老根的实力强弱,如今看到这里,想起这人是第三梯队的领头者,这才明白刘老根实力很强啊。 然而也只能达到这种程度了,狼已经有了防备,这样的攻击下一次便起不到大的作用。 之后那头狼便紧跟着刘老根,刘老根又开始跑路了,看样子是要再当一次于狼口救人的英雄。 赵楷微微动容,原来这个蛮横的刘老根内心半点不坏,相反还很正派,喜欢当英雄,有一股子傻劲。 他不断提速,在狼的身后紧跟,是要去帮助刘老根脱困。然而此时的朱丹已不见了踪影。 在追逐中,银狼显然适应地形,跑得飞快,赵楷只能尽力缩短距离,而刘老根又渐渐有些体力不支,时间流转,银狼已经追上了刘老根,一人一兽打将起来,这次就没有上次的绝好机会,不过几招刘老根就被狼一爪子拍飞,趴在地上,艰难地蠕动着,嘴角已经溢出鲜血。 银狼看着猎物已经尽在掌握,咆哮一声就张开大口,迅猛地扑向刘老根。 刘老根已经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命运的宣判。但是他觉得他还是被笼罩在正义的金光下,就算死了也是积了德的。金光确实出现了,然而却是一个人用身体发出的。 赵楷运转了金光诀的第一层,胸膛处隆起护体金光,同时他抛弃了匕首,龙游剑飞出窍穴,对着银狼张开的大口劈下。 银狼感受着金色长剑上荡漾而来的剑气,凭借着对危机的敏锐感知,及时止住攻势。四只蹄子在雪地里晃来晃去,发出吱呀的脆响,仔细打量着金光护体的赵楷,隐隐地,竟然有逃命的企图。 刘老根没认出赵楷来,只是口中喊到:“神人呀,我就说我命硬吧,神人你快好好教训教训这头吃人的畜牲。” 赵楷脑门生疼,这猪队友带不动了。 这还是一年中赵楷第一次使用金光诀以及龙游剑,此时感受着浑身充满的力量感霸气十足地,率先朝银狼砍去。 一人一兽打得风雪满天飞,赵楷有金光护住身体要害,而银狼那膨胀的血肉同样坚固结实,也幸得龙游剑有灵,可以在适当的时候主动出击,如御剑一般,赵楷这才勉强占据上风。 雪花仍然不断地翻飞下落,地上的血迹如同绣花一般,又点缀了这光秃秃的山林。 终于,银狼巨大的身体倒下了,彻底失去了生机。而赵楷衣衫残破,腿上有几处被撕咬的伤口,伤口不深却流血不止,整个人充满血腥的气息,通红的眼睛中满是杀戮的快感以及力竭的疲惫。 身后的刘老根早已站起来了,他在刚开始的打斗中便意识到这不是神人,而是第一梯队的赵楷,此时连忙上前,扶住了赵楷将要倒下的疲惫身子。 两人都受了伤,好不容易才杀了一头银狼,也算暂时解决了麻烦,此时靠在一颗树桩上大口喘着粗气。 “你刚才身体上的金光是什么呀,还有那柄金色的剑,你也太厉害了吧。”刘老根此时是真的很崇拜赵楷。 赵楷却回答的很干脆:“都是家传绝学。” “不愧是第一梯队的人,我叫刘老根,你叫什么呀?”刘老根开始没话找话。 “我知道,我叫赵楷。” 猛然间,赵楷想到了什么,“你这么傻,哦不,这么讲义气,你跟刘庆不会是有什么亲戚关系吧?” “刘庆是谁,我不认识。” 咳咳,赵楷咳嗽着,他觉得现在提起刘庆好像不太好的样子。然而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令赵楷打了个机灵。 “小鬼,有事没事,别老喊我。” 赵楷一副活见鬼的模样,盯着树上寻找着刘庆的身影。然而毫无结果,就在他收回目光的时候,一道红色流影向二人飞来,赵楷还以为是暗器,待得近了才看清是张大红的帖子。 “这是绝杀贴,是你杀了银狼的奖励。好好保管,不陪你在这耗了。” 赵楷仔细地观察起得之不易的绝杀贴,摸起来很有质感,刘老根也凑了上来,仔细端详。 “还有,别在背后说我坏话。”一句抱怨幽幽地传来,只是赵楷已经不在乎了。 这可是绝杀贴欸,第一年自己就得到了,可真是太厉害了。赵楷很是嘚瑟,将绝杀贴传给了身边的刘老根观摩。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鬼魅身影如风般飘过,一个起落间已经翻飞出去数米远,待得赵楷看清是朱丹的身影,刘老根已经大叫起来,因为随着朱丹消失的还有那张大红的绝杀贴。 两人已经重伤无力再追了。刘老根朝着那边大骂,神情激动,然而再侧过头来看赵楷时,又耷拉下脸来,一副愧疚模样。 赵楷没说什么,他本以为朱丹冰山的面庞下隐藏的是颗正常人的心肠,只记得了面冷心热这四个字,却忘了还有蛇蝎美人这一说。 再看身边的刘老根,咳咳,虽然名字不怎么样,还跟刘庆一个姓,但心肠就好多了,这就是人心呀。 赵楷拍了拍刘老根肩膀,示意他别多想,没心没肺地拿出随身带着的烧鸡,撕成两半,分了一半给了刘老根。两人就在这雪天之下,银狼的尸体之前,狼吞虎咽起来。 第九章 乱斗 赵楷与刘老根虽然只认识一天,但在一起经历过对抗银狼以及互相救援,二人关系随即就铁了起来。 刘老根对这个救自己性命的人很感激,同时也为赵楷不追究他将绝杀贴弄丢的责任,而折服于赵楷的大度。 所以两人吃饱喝足后,简易地制造了两个光把,又准备好点燃用的火筒,就趁着黄昏加紧赶路。 二人确实受伤不轻,不过早已将这当做家常便饭,只是行路时比往常更小心罢了。 天昏蒙蒙的,照的雪路也只剩一点白净的光亮,二人点起火把,穿梭于林间,并未遭到倒霉的陷阱或是袭击。 “走了这么久,都快到山顶了,怎么什么也没碰上?”刘老根疑惑开口。 “可能从半山腰开始,阻截我们的敌人就变成了灵兽银狼吧。我们运气好,但是其他人就难搞了。”赵楷说出心中猜测。 “有道理,跟着我走运气自然就好了,你要感谢我呀!”刘老根空着的左手朝赵楷肩膀抓去。 赵楷嫌弃地躲过刘老根的大脏手,正要出言调侃几句,却听得不远处一阵狼嚎声传来,二人对视,不由得想为自己的乌鸦嘴抽上几耳光。 仔细倾听,夹杂着的还有人群的呼喝声以及摩擦雪地的嗞嗞声。 “要不要去看看。”刘老根的侠义心肠又发作了。 赵楷无奈道:“咱也逃不了了呀。”因为周围的血腥气愈来愈浓,而且不论是狼吼还是呼和声都逐渐清晰。 二人主动朝着危险靠近,希望一窥究竟。 天空还未完全暗下去,但是火把的明亮还是让追赶银狼的一伙人顿了一顿,还以为遇上了什么能喷火的山精鬼魅。 终于一声急切的喊声将众人叫醒,“赵楷,堵住这头狼,他已经受伤了!” 是温不二,赵楷没有犹豫,和刘老根交换了一个眼神,拔出手中早已虚握着的匕首,带着清脆的破空厉啸攻向数米远的银狼。 那银狼见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急忙止住身形,四蹄不断重重地拍打地面,鼻息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住后方紧追它的一群人,看来是要殊死一搏了。 赵楷捡起地上的火把,走近些照清了周围的局势。 只见近十人衣衫残破,血迹深深,但是眼神同样死死盯着前方的野狼,手中匕首紧握,一动一静间都有股无形的戾气,这都是赵楷第一梯队的同伴。 双方不容分说,终于到了战局的最后时刻,从下午第一次遇见银狼到现在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磨人的缠斗早已耗尽了所有人的耐性,第一次碰撞便是无与伦比地狠辣。 看来这头狼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在一段时间竭力地攻击与防守后,四蹄已经微微颤抖,显然就要支撑不住。 银狼蹄子少有地打滑,在雪地上一个踉跄,温不二怎么能放弃这样的好机会,腿成弓步前压,纵身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匕首捅进了银狼脆弱的头颅中。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火把映照着众人疲惫的面庞,就如同稻草人在看护地里的种子,四周迎来了不易的宁静。 赵楷与刘老根来到温不二面前,温不二大字形躺在雪地上,眼神枯寂地望着黑压压的天空,看到两张脸出现在视野中,才缓过神坐了起来。 “欸,你不是那个第三梯队的倒霉鬼吗?”温不二不知道这人咋跟赵楷混熟的。 “嗯,我是第三梯队的,不对,啥倒霉鬼,咱可不是。”刘老根整理了一下蓬乱的秀发,想要给人一个英俊的形象。 这可给温不二弄得更迷糊了,他直接扭头望向赵楷道:“这货什么情况?” “我跟他杀死了一头野狼,他算是被我救了吧。” “啊!”温不二双眼睁的老大,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赵楷声音不大,温不二又独自一人坐在雪地上,这话倒是没传入别人耳中。 “嘘,你小声点。”赵楷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 “别说了,都怨我,到最后奖励的绝杀贴还被一个娘们给抢走了。”刘老根内疚地道。 “还有绝杀贴?!”温不二这句声音极大,一下子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就在众人都在思考温不二是否胡言乱语时,一阵刺耳的破空声响起,目标却朝向了空空荡荡的雪地,正在大多数人都疑惑时,一阵悠然的话语传来,“击杀一头银狼,获得一张绝杀贴,你们自信分配吧。” 这下子所有人都沸腾了,血液重新从谷底上升到顶点,狂燥再次支配了大脑,刚刚还是互帮互助的一群人瞬间变成了互相争夺的对手。 大红色的帖子在黑夜中并不显眼,然而却成了一个绝对烫手的山芋,手持帖子的人往往是一边打斗,一边小心翼翼地保护这张材质与信笺无异的脆弱帖子。 风水轮流转,绝杀贴一次次地易主,人们不顾伤势,哪怕是搅混水,也要分得一杯羹。 “要不然咱们去找下一个?” “我同意!” “我也同意!” 三人撤出这片杀机勃发的战场,又同是那种大大咧咧的性子,没了琐事牵绊,没了残酷训练,比赛就这样变为了夜游,你还别说,还真有种游山玩水的架势了。 朋友就是这样,一定要少些利益牵绊,多些志同道合,这样才能彼此适应,心情舒坦。然后再时不时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这就真的完美了。 时间流转,一路上也能见到远处出现的火把光亮,只是互相都有意防备并没有靠近。至于银狼反正这三人是没再遇见,但他们知道这样的夜晚一定不会平静,而且哪怕银狼被杀死,也会有新的争斗被激发,所以三人还很是珍惜今夜此时的安宁静谧。 晃晃悠悠地走到山顶,辨认好下山的方向后,三人就停止了夜游,因为明天说不定还有其他的烦心事,所以需要好好睡上一觉。 恰巧前方有一宽敞的树洞,三人商量好次序,轮流守夜,勉强升起一堆小火,又找来一些干草,搭起了温馨的小窝,然后才舒舒服服地睡下了。 太阳东升西落是亘古不变的规律,然而有了云层的出现,事情就麻烦多了,清晨阳光透不过云层遮盖,但还是勉勉强强地将明亮挥洒在人间。 树洞里的火苗刚刚熄灭,灰烬还未被风吹的到处乱跑,三人已经下山去了。 赵楷已经收起了昨夜登山的散漫,身体在林间快速穿梭,同时心弦紧绷着,不敢怠慢丝毫对周围环境的观察。其余两人紧跟着步伐,三人成虎的架势已经形成了。 下山的路上果然是有更多的陷阱,也还好三人各自都实力强劲,谁都拖累不了谁,每每触发陷阱的同时就找到了破解之法,根本阻止不了他们的步伐。 朱丹几乎是与三人同时下山的,只不过此女子身法精妙,甚至都有些踏雪无痕的轻功大成趋势,同时一个人无拘无束的,自然要比赵楷三人速度快上一大截。 天色逐渐变亮,太阳偶尔能透过云层露出尾巴,最近一次显露出来,已经到了离众人头顶不远的天空中了。 朱丹已经下到了半山腰,她认为自己一定是最快的几人之一,然而到得一处山坳口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这里是下山的必经之地,却被一群横排的人挡住了去路。 这二十人正是到此时还完好无损的第二梯队,因为他们领头的人极其谨慎,所以巧妙地避开了所有银狼,同时运气不错,没有触发什么耗时耗力的陷阱。见山路无人,又在此处必经之地上狭窄难行,这才想到了这个阴损法子。 由于朱丹对自己很自信,同时也为了追求速度,所以她并没有刻意掩盖疾行的踪迹,这下可就糟了,那一群二十多人的队伍立即合拢而来,将朱丹包围住了。 “来的还挺快,我们才刚刚布置好埋伏,这就已经是第二个上钩的了。”为首之人得意地说笑着。 “朱丹?”尖细的女声还带着几分奸诈的意味,然而队伍中显然有人认出了她。 朱丹望向声音的起点,自知不妙,遇上了自己的死对头。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氛围,二十多人虎视眈眈,自己一方显然毫无胜算。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哈哈哈,我们要你身上的绝杀贴!” 朱丹心头一跳,面上仍然不动声色道:“我身上没有绝杀贴。” 那为首之人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被那尖细的女声打断,“别听她的,此人诡计多端我最熟悉不过,我们一齐将她治服,到时候我再搜她的身。” “没问题,可行。”领头男孩十分同意这个阴损的方法。 在这狭窄的山道上顿时就响起了打斗声,持续了半炷香之久,朱丹终于被打趴下了。 “寇白霜,你这对头还挺难对付。”领头男孩嘀咕着,示意寇白霜可以动手搜身了。 朱丹身上数道深长的伤口,显然这二十人毫不怜香惜玉,她此时紧紧抱着胸口处的衣襟,死不撒手。 “这有什么用,都伤成这样了,乖乖听话吧。”寇白霜皓腕拧转,用力抓住了绝杀贴的一角,而此时朱丹也不松手,就这样僵持着。 赵楷三人却没想到此处会有这种好戏看,本想坐山观虎斗,谁知道女孩很快被治服,最后还受此屈辱对待,就连三人里心肠最硬的温不二都看不下去了。 “你们这样对她,很没有礼貌的。” 赵楷三人走出躲避的草丛,想要阻止对方的恶行,然而看见女子面容,赵楷和刘老根就呆住了。朱丹也发现了赵楷二人,此时被羞辱,又见到帖子被自己抢夺的冤家,脸皮再厚也是别过了头,有些羞愧难当了。 第十章 四只狐狸 第二梯队的人见又来了三个倒霉鬼,连忙放弃了倒地的朱丹,朝着赵楷三人围拢过来。 为首之人得意道:“你们还有心情关心别人,先考虑考虑自己的处境吧。” 赵楷耸了耸肩,平淡地说道:“反正我们没有绝杀贴。” “你看,刚刚那人也是这么说的。”为首男孩指着倒地的朱丹,挑衅意味十足。 废话不多说,对方二十多人显然是吃定他们了,赵楷三个人也没在怕的,两个是出自第一梯队的精英,另一个实力不俗的同时还有个蛮横性子,又怎会服软。 场面本就剑拔弩张,这下子也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三柄横空出世的利刃出乎第二梯队所有人的预料,竟然以无比蛮横的姿态对抗上己方的二十五人,并且短时间内没有展现出丝毫的劣势。 时间拖的越来越长,而胜负却还没分,第二梯队里的人大多都急躁起来了,己方人数占优,短时间内却拿对面三人毫无办法。 他们这一队当初商量好要在此处好好干一票,至少不能辜负上天给的好运气。然而刚干了两票就有三个硬茬子撞上来了,打斗的这会功夫已经有好几人趁其不备,偷溜出这被堵的狭窄山道。 再这样下去要耽误多少生意,第二梯队为首的男孩大喝一声,打断了争斗,“停停停停,我让你们过去还不行,别再给这捣乱就是了。” 三人相视一笑,嘴角上翘,有些想笑。 昂头挺胸地越过众人,走到半道,赵楷却是扭过头来,提了个要求,“把她也给我们放了。” 为首男孩面带不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随意拖走地上的朱丹。 朱丹此时已经身受重伤,最重要的是腿上一处深长的伤口似已伤及骨骼,根本无力再行走。 赵楷望向身旁两个伙伴,挑了挑眉示意这种好事交给他们了,那两人却都后退两步摆了摆手,示意算了,显然他们觉得这女子是个麻烦。 赵楷一脸无奈,看了看不讲义气的两个伙伴,有些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了,但还是快步走向了朱丹,一把将那身材颇为高挑的女孩抱了起来,想着先找个地方让她自己休息休息。 寒风抚动着女孩那血迹遍布的残破衣衫,冰冷的面庞上还是没有任何温度,冷冰冰地出口道:“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赵楷此时却有些恼了,咋地,自己费这么大劲把你救出来,你还挑三拣四的,而且看你伤成这样,你自己能走吗。想着想着,赵楷不禁顽皮心大起。 此时几人已经出了那段狭窄山道,赵楷开口叫嚣道:“欸,我就不放,我就不放,你能怎么的?” 下一刻,震荡九霄的凄厉惨叫传遍山道,第二梯队众人望向后方,精神紧绷地重新警惕起来。 一处枯黄杂乱的灌木丛中,三男一女席地而坐,赵楷看了看右臂上透露着血红的深深牙印,又转头望向了对面坐着的朱丹,双眼通红得像是要吃人。 朱丹此时偏着头不愿搭理赵楷,而温不二和刘老根却是幸灾乐祸,他们刚刚就觉得这女子就是个麻烦,果不其然,在路上对着顽皮的赵楷就是一口,而且誓死不撒口,就像是把赵楷当成了出气筒,一定要出完气才撒口,疼得赵楷都不自觉地流下泪来。 赵楷此时对朱丹全无好感,小妞长得挺标志,谁知道是个动不动就发火的母暴龙。 “对不起,当初不该抢你的绝杀贴,也谢谢你们救我。”好一会朱丹才说出了这句服软的话,面上带着深深的疲惫,能感受到她现在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温不二和刘老根没说什么,赵楷无奈地摆了摆手,恶狠狠地道:“我现在已经后悔救你了。” 一看赵楷没给自己好脸色,朱丹冷美人般的俏脸上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抹晕红,但也只是一瞬,她便冷哼一声道:“你们快走吧,我用随身带的伤药疗伤,自己在这休息就行了。” “行。”赵楷也没多说,三人站起来往山下走去。 然而身后山道上还是不是传来人的惨叫以及那为首男孩得意的小声。 “这招太损了,第二梯队的人都不是个东西。”刘老根侠义心肠又作祟了。 赵楷与温不二也皱了皱眉,突然赵楷脑中一道亮光闪过,灵机一动,他想到了一个好好收拾第二梯队的办法。 赵楷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叫住了身旁两人,直接开口道:“我想到了个好办法,他们在狭窄的山道堵着所有人,我们也可以在山道后边伏击他们呀。总不可能他们只遇到散鱼散虾吧,要是也有大规模的队伍冲突,我们就可以渔翁得利。” 温不二和刘老根不禁伸出大拇指,嘿嘿笑着。 “不过我们要确保可以进入第一梯队,实在不行,至少也要是第二梯队。”温不二提醒道。 “抢到绝杀贴的人应该是有保障的,实在不行我们就先撤。” 商量好计策,三人便立马实施起来,趴在一块山中大石之后,不时地露出头去,观察此刻还蒙在鼓里的第二梯队众人。 “要不要我给朱丹也拉来,一来有个照顾,二来也可以多个人手。”赵楷随意地说道。 “咦~~”温不二与刘老根都露出了一个邪恶的表情。 “你们这啥眼神,好人做到底嘛。” “你去你去,我们在这等着。” “对对,你去吧,等你的好消息。”刘老根还给赵楷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赵楷小心翼翼地退出埋伏地点,走向低处的灌木丛中。 刚刚走到原先的位置,却不见了人影,就在此时一柄利刃自身后破风袭来,赵楷急忙躲避,然而对方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匕首以刁钻的角度缠着赵楷,过了数招,赵楷抓住一个机会栖身而近,打掉那人的匕首,手腕大力拧转就握住对方的手掌,将其治服。 然而等赵楷仔细去看时,才发现那人可不就是朱丹,真是尴了个尬呀,急忙松开手,退后几步。 朱丹此时冰冷的面庞上也露出尴尬之色,白嫩的皮肤还带着些许红晕,只不过被灌木丛遮挡着,没人看见罢了。 “你回来做什么?” 赵楷一五一十将计划与打算告诉朱丹。 “可以,我伤势虽然还远远好不了,但是再过段时间恢复战斗力还是可以的,而且我也要报仇。”朱丹小脸上再次表现出不近人情地冰冷。 于是四个小狐狸就躲在了一块山石之后,观察着第二梯队众人,时刻准备出击,完成这次的收网行动。 午时已过,所有人都很抗饿,不管是赶路的还是堵截的,亦或是埋伏的人都没有吃饭的心思,因为比赛已经到了末梢。除了死在山上的人,其余所有活着的人应该都开始下山了。 这里的狭窄山路已经来了四五波入瓮的老鳖,都是单独行路,所以遇到第二梯队这群强盗自然是毫无办法。 有的人乖乖交出帖子这才被放,也有人誓死不愿受辱,就是不肯拿出绝杀贴,被活活凌虐致残。当然也有人根本就没帖子,被打一顿后自然而然就被扔下山了。 但是除了赵楷三人,却没有一个逃出第二梯队手掌心的幸运儿,受辱最轻的也是被围殴了一顿。 然而此刻局势终于出现变化了,原因就是一些人在看到这里的惨状时躲藏不出,然后这样的人越来越多,逐渐汇聚成一股势力。 此时大家都忍不下去了,这第二梯队的做法相当于激起了民变,让这些本来互相并不信任的个体拥有了共同的信念,那就是干起这群堵路的王八蛋。 有了凝聚力,又何愁不成事。十五个单个的孩子此刻汇聚在一起,眼神同样的凶狠可怖,这是要吃人的架势。 赵楷四只狐狸已经将心提在了嗓子眼上,在心里反复为这十五个反抗的义士加油鼓劲。 第二梯队的人也发现了情况不妙,虽然己方人数依然占优,但看着对面狠厉的眼神,心里总是有种发毛的感觉,这要是打起来,两败俱伤是必定的。 狼捉羊的游戏结束了,第二梯队众人遇到了另一群发了疯的狼,无法躲避了,激烈的打斗瞬间便充斥了这里的山道,每个人都拿出了压箱底的手段,手上毫不留情。 随着太阳的西斜,越来越多摸不清头脑的人汇聚过来,这里毕竟是下山的必经之路,这边打斗正酣,旁人也不敢插手,连战局都不愿意靠近,所以便没有人可以下山。 第二梯队的人确实强悍,况且人数占优,将近半个时辰过去才结束了整场争斗,大都伤痕累累,那十五个义士俱都倒地不起,而第二梯队这边也只有四人还勉强站着,但也在大口喘气,显然很疲惫了。 到这时山上已经汇聚了近三十个看戏的人,此刻看着此地的凶残景象,还没有人愿意上前。 所以赵楷他们的机会来了。 第十一章 考核结束 四人就像晴空出现的雷霆一般,毫无预料地跃于众人的视线之内,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开始了他们螳螂捕蝉的计划。 天道昭昭,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不报应来了。至少四人心里是这样充满浩然正气地想着。 三个第一梯队的精英,一个第三梯队的领头人,可谓是强强联手了,对付对面这几个残兵败将还是不成问题的。 四人在石头后边看的清楚,对于第二梯队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注意,这么点时间,他们一共得到了五份绝杀贴,分别分给了五个人,应该是按照实力排的,这个计划若是让他们继续下去,说不定还真能凑够十份之多。 赵楷一拳轰在那为首的孩子身上,这一拳出了十分力,对方受伤了他也不想趁人之危,然而他们第二梯队对待猎物无一不是心狠手辣,所以按赵楷所想就不该给这小子手下留情,一拳过后再一拳,直到也把他打翻在地不能动弹才罢手,对这种人下狠手他毫无心理负担。 然后就伸手去拿对方袖口中藏着的绝杀贴,这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这人果然阴损,竟然多藏了一张,赵楷躲在后边观察,都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想来是之前便得到的。 那孩子死不撒手,倒是硬气,不过在观摩了一切之后,赵楷自然也学会如何对待这种顽固之徒。 赵楷拔出匕首,刀锋朝对方的手腕而去。 那人握着帖子的手被赵楷另一只手死死控制住,躲避不开了,感受着冰冷的刃尖已经触碰到了自己的皮肉,能看到已经有鲜血开始泂泂流淌,终于是松了手。 超额完成任务的赵楷看向其他三人,也都已经取得成果,然而朱丹却还是脸色阴沉地望着面前另一名女孩,不肯轻易离开。 朱丹此时已经被愤怒到了极点,面前的寇白霜可以说是毁灭自己整个家族的罪人之一,如今竟然还敢挑衅自己。 右腿不顾伤势地狠狠抬起,再用力踩下。听着那声惨叫,朱丹冰冷面庞上隐隐抽搐着,这一年间的痛苦仿佛得到了某种慰藉,于是又是狠狠一脚。 朱丹蹲下身子,提起手中尖锐的匕首,朝着躺在地上的寇白霜面目刺去。 一声惊叫过后,寇白霜却发现自己还好好的躺着,原来自己面前有一个人阻止了这一切。 赵楷在发现朱丹情绪不对劲时就冲了过来,虽然这些人堵截在此,抢夺绝杀贴,甚至还对人下狠手,但也不至于直接下杀手吧。 “朱丹,你干什么?” “你让开。”朱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句话,面若冰霜,匕首却指向了赵楷,仇恨已经冲昏了她的头脑。 赵楷心中的确有自己的坚守,但以他的聪慧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如今的朱丹虽然依旧冰冷,然而在平静深谭下掩盖的是火山般的疯狂燥热。 应该是有什么仇恨,自己可能又多管闲事了。赵楷哀叹一声,知道如今应该避让才是。 “都别愣着呀,绝杀贴都被这四个人抢走了,你们还想不想活下去了。”此刻一声厉喝从地上躺着的第二梯队的领头人口中响起,他也是急中生智,抱着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活的心态,破罐子破摔了。 朱丹这一击刺下,却被寇白霜尽力快速地扭头避开,脸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而周围看热闹的三十人此刻都清醒过来,生存的压力爆发,眼神望向四人手中的绝杀贴,充满了贪婪,一瞬间几个人已经率先动了,接下来便是所有人都不甘落后地冲向赵楷他们。 朱丹未对寇白霜造成致命伤势,还不甘心,然而变故陡生,已经由不得她再任性了。 四人计划中其实也预测过这样的场景,只不过富贵险中求,况且要让看热闹的人清醒过来,变成入局者还是要一段缓冲时间的。 然而随着第二梯队的人一声提醒,事情就出乎预料了。 狭窄的山道瞬间便被拥挤的人群淹没,荡起的积雪和尘土充斥整片区域,原本耸拉着脑袋的山林因为这份热闹与活力,也纷纷被带动起来,树枝被疾风吹拂剧烈的晃荡着,而整个下山的路变成了一群人竞速的赛道。 赵楷四人跑在最前面,心里一边用富贵险中求来安慰自己,一边痛恨自己的考虑不周,但困境已经形成,努力找办法才是最重要的。 困境可以激发人的潜能,同时也是最考验智慧的时候。 赵楷大脑快速运转,事到如今了,抖机灵也好,阴谋诡计也罢,快统统给我出来吧。 欸,有了,我们四个人手里拿着六张绝杀贴,可以扔出去多余的两张。 芜湖,赵楷不禁暗赞自己的机智。 在陡峭的斜坡上来了个短暂的刹车,掏出一张绝杀贴往后一抛,口中喊道:“给你们一张,都捡钱了,别追了。” 别说,这招还挺管用,立马有冲在前面的近十人为这张帖子争斗起来。但是之后众人看这帖子与自己无望了,还是继续猫捉老鼠的行动。 跑过一段路,赵楷故技重施,这次还加上了言语的挑拨,“我们这也没几张了,不够你们分的,再说你们也不一定能追上我们,不如去抢我扔出去的。” 这次人数更多,十三四个孩子们乱斗在一起,为一张绝杀贴抢的不亦乐乎,所以追着赵楷他们的人如今只剩下了七个。 嘿嘿,赵楷不怀好意地向其余三人递过去眼神,三人会意,俱是一个急刹车加转向,调转了攻守形势,让后边的七人吓了一跳。 赵楷舒展了手上筋骨,只听噼噼啪啪的声音传出,身后七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却没来由的感受到一股浓重的戾气。 被你们追了这么久,憋的一口气也够足了,赵楷心里压抑着的怒火熊熊燃起,双脚重重踏地,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朝紧追不舍的七人而去,朱丹,温不二,刘老根也纷纷出手,再不隐忍。 一刻钟后,七人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赵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副高人模样道:“一群小鬼,还敢跟我们斗。” 这一刻钟对地上七人来说可谓极其难熬,对方几乎是以压倒性的优势狠辣出手,却在各个地方故意放水,为得就是多打他们几下,多逗弄他们一段时间。 温不二将自己多余的一份绝杀贴交给赵楷,赵楷微笑回应,然后四人各持一张绝杀贴,开开心心下山去了,留下七个被一顿胖揍的倒霉蛋。 坐落于山脚的终点站被搭起一座座简易的草棚木屋,里边所有人都身着黑衣,工艺精巧的服饰上刻画着云纹与龙首,每人胸前还有一个形似飞镖的椭圆形标徽。 这群人相必就是负责此次测试的梁楼弟子了,一个个面容冷硬,行走如风,处事干练,不愧是经历过训练的前辈。 赵楷四人递上了各自的帖子,然后由坐于桌前的梁楼弟子写上姓名,再存档记录,四人就算完成测试了。 在赵楷他们前边已经有六人完成了考核,却没有一人拿到了绝杀贴,此刻望向赵楷几人的目光就像看怪物一样,他们心中充满了疑惑,绝杀贴这么好得的吗,不需要与银狼打斗的吗,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来,而且还是一下子报团四个。 赵楷四人对视一眼,眼里闪过属于狐狸的狡黠。这次测验他们算是结成了小团体,至少目前一段时间都会互相当做自己人的。 山中天气来来回回,变得很快,雪只停了一日,便又开始飘飞满天。 所有人也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山下,经历了千辛万苦,度过了凶险的陷阱,宰杀了野蛮的银狼,最后又经历了数场争夺绝杀贴的乱斗,能活下来已经很不错了,几乎没有人是完好无损的,大都已经重伤。 梁楼弟子的态度比影杀殿教官们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亲自给伤员包扎上药,给予好的吃食和休息环境,这几日赵楷他们过得跟舒坦。 距离开始测验已经过了五日,所有活着的人都已经下了山,梁楼这边也已经记录下了所有人的下山顺序以及绝杀贴的拥有权。 来时四百人心情忐忑,归时三百人心思难测,如果说一年时间的残酷训练是在打磨利刃,那么这场测试就是在检验这些利刃是否适应高强度的击打。 与银狼的厮杀也好,和自己人的争斗也罢,都让众人对血腥杀戮和阴谋诡计有了更深的体会和理解。总而言之,活下来的人在心性和身手上都已经有了质的改变。 银狼不止十只,绝杀贴的发放也不止十个,然而只有前十个持绝杀贴下山的人才算获得真正拥有权,多余的绝杀贴就作废了。 这十个拥有绝杀贴的人以及下山速度最快的十人便组成了第一梯队,其余人同样按照下山的先后顺序排进后边的九只队伍。 浩浩荡荡的商队进了紫阳城,三百名孩子重归地下,再次开始了有规律的训练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