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再见已不是当初 夜凉如水,月露凝霜。 风吹过竹林,竹影婆娑。 岁寒三友,唯竹最为高大挺拔,正直不阿。 竹林一个不被人注意的地方,一棵小竹子不知自己在这片竹林生长了多少年,只记得身边的竹子被人砍了做成了家具,做成竹简写上字成了书,还有人专门只削一节,做成笛子,这些好歹还可以理解。最让它受不了的是,竟然有人砍了竹子,做成竹筒,装上水,放在火上烧水喝。 它闻到了那竹筒烤的直冒汗的味道,浓郁的竹香味飘荡在竹林里,可惜他看不见,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如此残害它的同胞。 那个人肆无忌惮,三五天就来一次,它只听得砍竹子的声音,不一会就会有竹香味。 连着好几天,它看不见也能猜到,定是个膀大腰圆,满脸胡子的糙汉子。 直到有一天,圆月隐入乌云,包括它的竹子们都倾听了一阵潇潇雨声。其它竹子落了雨都感觉清爽,只有它觉得冷。 雨声过后,它听到了一种从来没听到的声音,轻轻地,静静地,又有高山瀑布奔流而下的大气澎湃,也有小溪流水般的轻盈宛转,它常听砍竹子的声音,听这声音觉得好美,很享受。从那日开始,它经常盼着,念着,能再听到。 只是,让它费解的是,过几天确实能再听到了,但在这声音之前,它必然先闻到竹子香味,它最讨厌的味道。 满脸胡子的壮汉还有这样地闲情逸致? “这棵竹子不错。”古筝身上的琴弦自己拨动了一小段曲子,然后就变成了一个六七岁左右带着桂花头饰,身着绿色交领襦裙的小姑娘,她微微笑,两个梨涡甜美可爱。 它能看得到了。这个小女孩正在看着它旁边的竹子,敲了两下,发出空空的响声,接着就见到她拿出了一把长柄斧子,扬起手就要砍下去! 它一直以为是个满脸胡子的糙汉子! “住手!” 阿筝的手停在空中,大眼睛看了看,没见到人,只有竹子,她来了好多天了,也没看到人。怎会突然听到有人说话? 她把斧子放下来,单手叉腰:“何人说话?有胆给我站出来!” 没人回应。 她觉得可能是竹子成精了,就像她这个被人遗弃的古筝,被扔到了这片竹林,得了灵气,幻化为人。 有灵气的竹子是不能砍的,而且,也不像那些竹子一样快要病倒了。 看了看它,觉得有点蔫蔫的,不太精神,这样的竹子没多久就会被虫子咬的全是窟窿,与其痛苦,不如砍了,还能做成竹简。她正愁想出来的曲谱没东西记下来呢。 扬起手毫不犹豫地砍了上去。 没想到一挨上,这棵竹子竟然迸射出一束夺目白光,下一刻就变成了一个白衣白发的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 他面容清癯,浑身散发着戾气,让人不敢靠近。一点也不像一个小孩该有的样子。 正自发呆之时,阿筝就突然被他抱住了,耳边是他纯净如流水的欢快嗓音:“我变成人了,变成人了!” 变成人的确是一件高兴的事,有了人的皮囊,再也不用被别人诧异的眼神看着,再也不会吓到别人。她变成人那一刻也挺开心,欢呼雀跃。 不过,没有必要这么激动吧? “喂,你放开我啊!”高兴就高兴,抱着她干什么? 他不好意思的放开,一缕白发拂过她的面颊,一阵特有的竹香味。 “我一时高兴,没吓到你吧?” “我天生胆子大,谁也吓不到我!” “那就好。” 她寻思了一会儿问道:“你是,竹子,成精?” “在天界幻化成人的都是仙。我是竹仙。”他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是古筝幻化的,我也是仙?” “那你便是琴仙了。” “我第一次知道,我一直当自己是妖怪。我有名字的,我叫阿筝。你呢,你有没有名字?” “我……我叫阿竹。” “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她拉着他的手,梨涡浅浅。 他也被她的笑容感染,微微笑了笑。 他们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一起玩耍,一起欢笑,一起流泪。 他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分开,可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呢? 这天,分开好长一段时间的青梅竹马在竹林重逢了。 “阿竹,我们可能不会再见了。”阿筝托腮坐在竹林的一块石头上,眼泪汪汪的,“有人要收养我,还要帮我取新名字。”她拿着树枝在地上写着乱七八糟的字。 “我也要离开。” “你也有人收养?” “嗯。是武乐上神,收我做她儿子。” “真好啊,我们都有家了,不用再流浪。”她露出浅浅可爱的梨涡,“你怎么不笑,多好的事啊!” 阿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被时家收养,他被武乐上神收养,又分开了好几年。 武乐过寿,乐仙都来了,时家也来了。 “阿竹,你怎么也在这儿?” “这是我家。” “对啊,我忘了。” 好几年没见,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没想她,没抱她,却对她冷冰冰的。 “不要再叫阿竹,我有名有姓,段洛。” “段落,文章里的那个段落?” “不是。”他在纸上写下“段洛”两个字。 “可是,我还是想叫你阿竹。”他冷冰冰的样子让她有点发怵,但她料定他不会对自己发火,就说了出来。 “阿竹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只有段洛这一个名字。” “段洛。” 阿竹这个名字是他告诉她的,她都叫习惯了,能改得了吗? 他们还像几年前一样在一起,就是觉得好像彼此都丢失了什么。 是什么呢?他们都不知道。 自从被武乐收养,段洛就不能天天出门,阿竹就天天来找他,可最近她都没来。 “娘,阿筝呢?我好多天没见她了。” 武乐说:“他爹娘不在了,近日都不能过来。” “一会儿我去看看她。” “急什么,等她长大之后封为乐仙,你成为武乐城城主,天天都能见到。” “城主?”他很诧异。 “你不想做城主?享受至高无上的权位?武乐城的乐仙都要听命于你,你将是武乐城第一个城主。” “是不是,要杀很多人。” “如果有人和你争,你就不能心软。记住,男人欲成大事,就必须不择手段,何况,你不是为了你自己。武乐城不能只有乐仙,没有统治的人,否则必将大乱!娘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当初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就料定他不简单,收他做儿子是她这辈子最明智的选择。这孩子别看长得好看,但周身散发的戾气就能看出来他有一颗冷血之心,这正是能帮到他的,她一定要要好好培养这个孩子。 段洛觉得武乐所言有理,遂开始拼命地努力练功。 但是当他坐上城主的位子,却感到茫然了,他为了这个位子,杀了那么多阻止他的人,是不是错了?他告诉自己,这样做是为了武乐城,可为什么如坐针毡! 不过,他确实能天天和阿筝见面了。也算好事吧。 城主府后花园的桂花树下。 “挺了不起嘛,几年不见,当城主了!”阿筝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几年不见,你还和小时候一样。” 你没变,我却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了。 “我还没问过你,你的新名字是什么。” “你知道我叫阿筝就好了,我喜欢你叫我以前的名字。阿筝,古筝的‘筝’。” 他也想叫回以前的名字啊!可是,他是城主段洛,再也不是那个和阿筝穿梭在竹林玩耍的阿竹了。 她没变,他却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第一章 桂花树下桂花落 上古时代,四位乐仙之祖:木筝,褚笛,穆琴,玉萧在生命的最后时间在天界共同演奏手中乐器,用乐声创造了一座城市,叫做武乐城。武术的武,乐器的乐。千年沧桑过后,这里已经成为一座武功法术高强,琴艺精湛的乐仙居住的天界圣地…… 模样清秀,青绿衣衫,梨涡浅浅的时家三小姐时莫语坐在桂花树下陶醉地弹奏古筝。 轻荡伴花落,回音绕林间。 一曲终了,她身后一直盯着她头上淡粉色桂花珠钗,白衣白发,面容清癯的武乐城城主段洛轻轻咳嗽两声。 莫语站起身,刚好有几片白色的桂花落在她乌黑的头发上,段洛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抬起,又缓缓落下。 “阿洛,你要和我说什么?”时莫语捏着手指头,一脸娇羞,眼眸有意无意的瞟向对面的男子。期盼的眼神似乎要把人的心儿融化掉。 他第一次主动找她,而且还是她最喜欢的桂花树林。他是要对自己表白?好浪漫呢! “段洛,你是不是同意和我在一起了?”她的脸上悄悄泛起一片粉色,花一样娇艳。 昨天在城主府议事,段洛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一道清水般纯净无暇的嗓音流进她的耳朵,她怔愣了半天才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他说,要她在桂花树林等他。万年不变,冥顽不灵的段洛终于开窍了! 她兴奋的一边走路一边转圈,城主府的人都用“真是个疯丫头”的眼神看她,她也不在意,乐颠颠的回了家,难得的没有舞枪弄剑,乖乖地躲在闺房里,坐在小圆桌前发呆,回忆两个人从小到大的往事,一会儿露出笑容,一会儿睫毛挂着泪珠。 从来都是她在主动,可段洛冥顽不灵,嘴还特硬,一点回应都没有,明明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还要拿她眼睛下面的红色兰草状胎记当成借口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她,别人都说她的胎记很特别,很美,只有段洛这个不长眼的,说丑。 她为此懊恼了好一阵子,所有人都说好看,他不喜欢,有什么用?她疯狂的想要把这处胎记去掉,找了很多人,拜托大哥二哥找朋友帮忙,用了不知道多少种办法,差点毁容,胎记仍然挂在脸上。 二哥时莫声经常这样告诉他:“他心里没你,即使你再完美无瑕,他也有理由拒绝你。” 她才不信呢! 段洛虽然有时候高冷,说话也比较直接,可她早就知道他心里住着自己,只是不说而已。 她愿意等,等到他想明白的那天,主动来找她,拉着她的手对她说:“莫语,其实,你的胎记和你的人早已深深的烙印在我的心上。” 她摸着头上的淡绿色桂花珠钗,十分期待他的回答。 “我找你是为了别的事。”他从怀里拿出雪白色的云缎,手指微微轻颤,往日纯净的嗓音竟然有点沙哑,“这是给你的。” 时莫语撅嘴接过来,打开一看,露出震惊之色,“这是……勾魂曲!给我这个干什么?我不要!你拿走!”她塞回给他,又被他塞回来,推推搡搡,曲谱掉在地上,时莫语指着他的鼻子:“你不和我在一起也就算了,你还想害死我!段洛,你还是不是人!” 她想了一夜,都以为他找她是惊喜,哪知道,他竟然这样狠毒! 段洛弯腰捡起曲谱,掸去上面的尘土,脾气出奇的好:“你听我说,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只是造化弄人,天命难违。我逃不掉,你也逃不掉。这是我们的宿命。” “乱七八糟地全是狗屁!弹勾魂曲的人都会死,你仗着城主的势力草菅人命还要这许多说辞作甚!” 谁人不知,勾魂曲是四大乐仙之祖之首的木筝为了追求心爱之人创造的,能勾走人的魂魄,天长日久,也能勾自己的魂魄,倘若心存邪念,或是弹曲的时候分心,魂魄便会封进曲谱,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武乐城即将要面临一场浩劫,第一个遭殃的很可能就是我们段家,没有段家的武乐城,”他看着古筝,“就像没有琴弦的古筝,过不了百年就会成为一座空城。你要弹奏勾魂曲,找到另三种乐仙之祖留下的曲谱,分别是:‘斩魂曲’、‘梦魂曲’、‘渡魂曲’。你兄妹三人与我合奏,可抵抗浩劫。” 会发生浩劫的事早就不胫而走,时莫语却认为这是谣言,前几天在城主府,也没听大家提到半个字,和段洛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没提过。 她一直以为是假的。 “所以,为了救你们段家,就要牺牲我?” “浩劫当前,必须要有人做出牺牲,你要救的不只是我们段家,还有你们时家,以及整座武乐城。” “被你这样一说我好像要做一件非常伟大的事。”她瞅着他手上捏的发皱的云缎,惨然一笑。“如果,我是你喜欢的人,你会让我去做这样的事吗?”没等他的回答,抢过云缎,抚摸上面绣上去的曲谱,“段洛,我能不能和你打个赌?如果,事情办好了,我侥幸还活着,你就娶我。” “好。”他用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回答她。 时莫语很晚才失魂落魄的回了家,把自己关进闺房,坐在梳妆镜前,镜子里的人脸颊酡红,她没有酒量,一小杯桂花酒也让她醉的差点找不到回家的路。 召唤出古筝,坐在橙色的垫子上,时莫语将曲谱悬在空中,上面的音符在来不及眨眼的一瞬间都记在了脑袋里,又好像,什么都没记得。 怪她记忆力太好,怪她出生在了刚好可以弹奏勾魂曲的时辰,怪她喜欢上了只会伤害她,永远也不会给他回应的段洛。怪她,太善良。 想起早上的赌约,她只觉得心灰意冷。明知道,他不会给他回应,还是固执的问了出来,听不到他的回答,她才彻底死心。 他可以让她牺牲生命救人,却不能给她一个承诺,就连欺骗都不肯。 “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回那三种曲谱。” “不能太久。不知道要多久。” 就像,她也不知道她要等他多久。 她问了一个把自己都吓个半死的问题: “段洛,你想听勾魂曲吗?” 段洛闻此言真的怂了,他终究还是怕她:“阿筝,我求你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我从来没想过害你,我一直在想办法,但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在这之前,我只能……对不起。” “就是说,希望渺茫,我还是会死,对吗?” 没听到段洛吭声,她泪如雨下:“你还记得阿筝,可是你再也不是以前的阿竹了。”阿竹绝对不会冷着心肠让她做随时丧命的事。 他相信以后她会明白他的苦衷,他不想做多余的解释,又隐约听到一.丝声音,用他一贯冷如清泉的嗓音道:“你可以走了。” 时光流走了,他也变了,她的阿竹再也回不来了。 回想到这里,时莫语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流,轻声的一遍一遍呢喃:“阿竹,阿竹……” 若是这样能把阿竹唤回来该多好。 刚从外面回来的时莫声经过她房间,想起她一直没回来,实在担心,叩了叩门。 时莫语以为是段洛来了,正要喊“阿竹”,可接下来门外传来的是二哥的声音: “小妹,你在吗?” 为什么不是阿竹?她多希望阿竹能来安慰她啊。 她极失望地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极不耐烦的回道:“不在!” 一身橙衣,抱着古琴,眉眼透露着纨绔的时莫声轻笑了一下走了进来,拉过一个红木凳坐到她旁边,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脑瓜:“小妹,你这是怎么了?” 时莫语听凳子擦过地面的声音心烦意乱:“哎呀!不用你管!” 第二章 点点星烛难映心 时莫声擦擦她的眼泪:“乖,谁欺负了你了,告诉二哥。” 时莫语闭着眼睛,抚摸着白色云缎,表情悲伤又愤怒:“段洛那个恶魔!他要害死我!” 时莫声从来没看到过妹妹这样的表情,就是段洛拒绝她,她也是越挫越勇,从来没像一朵枯萎的花朵蔫蔫的样子。 要害死她,是什么意思? 将古琴放在桌子上,弹了一小段声调极高的曲子,撇撇嘴:“又被拒绝了?我就告诉你,别痴心妄想,你偏不听。” 她把云缎叠好,塞进袖口,站起身,时莫声走过来捏住她的胳膊,时莫语吓得脸色发白,用力挣脱,奈何醉酒的她没什么力气,时莫声并不给她任何机会,横眉怒目盯了她半晌才问道:“他对你说了什么,害你这样,告诉我!” “他没说什么。我没看见他。我忘了他说什么。”时莫语垂着头,语无伦次,她竟然连撒谎都不会了。“二哥,我的事你就别管了。” 时莫声看着她的眼泪掉下来,心疼的说:“你都这样了,我能不管吗?” 她抽噎着:“我……没事。” 告诉二哥又能怎样,他是城主,他的命令谁敢违抗? “你刚说,他想杀了你,是不是真的?” “没有的事。” “那你刚才为什么?” “他没来,我一生气随口胡说的。” 时莫语撒谎的时候不看对方,从小的习惯,当二哥的怎会不知道。 “很晚了,你早点休息。”时莫声说完正要走出去,时莫声突然呕了一下,然后哇哇大吐,时莫声把她安顿好了才放心走了出去。 时莫语睡到半夜,听得一声鸡鸣,头还有点不舒服,不过,意识没那么模糊了。 拿出脖子上挂着的古筝吊坠,按了一下上面绿豆大小的翡翠珠,眨眼的工夫就到了城主府内,段洛就寝的房间外面。 她绽放一个笑容。 轻轻叩门。 段洛也没睡着,听到敲门声,十分戒备的来到门口:“谁!” “阿竹,是我。” 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他这个名字。段洛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这么晚了,你来这干什么?快回去。” 她又敲了两下门:“你不让我进去,我就大声嚷嚷,说你……” 他把门打开,打断了她的话。时莫语笑着走了进来,屋子里一片漆黑,她的小腿一下撞到了椅子上,抬脚揉了揉,孩子气地踢了椅子一脚。 段洛点了一截蜡烛,照着她的脸,这才看到,她的脸颊红扑扑的。他眉头皱了一下:“你想干什么?” “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你能不能骗我一次,就一次。” 看着眼前她的纤纤玉指:“你喝醉了。” “醉人难醉心,画皮难画心,知面不知心。” 段洛目光凌厉。 “段洛,你能不能不让我做那些事?我不想死,我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一身皮囊,我不想百年修为毁为一旦,我不想,还没等到你说爱我就灰飞烟灭。” 段洛眼眶微微一红,扔了蜡烛,将她抱在怀里,有力量又不失温柔的摁着她的头。他又听到了声音,不确定是不是,但他必须以防万一,将到嘴边的真心话咽了下去,贴着他的耳朵:“你想多了,你永远都等不到我说爱你。” “骗我一次,也不肯吗?” “你是傻子吗?如果,我心里有你,会让你去做找死的事情吗?” “段洛,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勾魂曲,入骨,入心,入魂,只有你才能驾驭,谁让你是这样的命运呢?”他眼泪缓缓淌下来,“你若不这样做,就是在造孽!” “我真傻,竟然以为你心里有我,只是不说,没想到,你讨厌我讨厌到想要了我的命。还编出什么浩劫来骗我。”离开他冰冷的怀抱,段洛有点猝不及防,他没有抹掉眼泪,就这样红着眼睛看她,听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蜡烛躺在地上微微的燃烧,火苗微弱,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他们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脸,也看不懂对方的心。 “我没有那么伟大,浩劫与我无关,这事我不做!” 黑暗中,段洛的眸子似乎要喷火:“你敢?不按我说的做,我就杀了你两个哥哥,让你生不如死!” 她一直以为,他不过是高冷,腹黑,没想到,他不仅腹黑,心肠也是又冷又硬。 “卑鄙!”她咒骂道。 “我不卑鄙,如何能统治这样一座乐仙圣地?不卑鄙,如何能成为一城之主?不卑鄙,哪有今天?为了武乐城,为了大家安危,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何况,只不过是你这么个微不足道的琴仙。” 夜太凉,时莫语流着泪,抱着胳膊走在回家的路上,浑身哆嗦。 她自始至终都在自欺欺人,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她,从来没有。 她也不是自私的人,也想救武乐城,她以为,来找他,听他说几句哪怕是违心的话,她能高兴,也好过孤单的等死。她不奢求太多,只想着,心里还能有点希望,可现在,只剩下绝望了。 她只能弹奏勾魂曲,只能等待灰飞烟灭,只能为了武乐城义无反顾。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你死以后,所有人都会记得你为他们的付出,就连我也会佩服你的舍己为人。” “你是城主,有了危难,难道不更应该舍己为人?” “男子弹奏勾魂曲,三日之内必死无疑。” 她不弹勾魂曲,他会死,大哥和二哥也会死。他们都是她最爱的人。 唯一的办法,就是认命,该她宿命如此。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窗台上的观音莲,龙骨,芦荟,月季,矢车菊,传来清香的味道。时莫语的眼眸空洞无神。恹恹的洗脸,盘发,戴上淡绿色的桂花珠钗,眼睛周围多涂了点胭脂,黑眼圈还是遮不住。 镜子里的人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露出浅浅的梨涡。 彼时,段洛刚从被他折腾的一片狼藉的书房出来,骂走了送茶的丫鬟。回到议事厅,一副孤家寡人的模样坐在椅子上,表情不知是愤怒,还是无可奈何。 昨天对阿竹说的那些话另那个人满意的拊掌大笑,他却彻夜未眠。 如果时光倒流他宁愿终日乞讨也不享受这荣华富贵。 为这荣华富贵,他就要失去她了。 而一会儿,她来了,他还是要说她不爱听的话。 她仍是一身绿衣,进来垂眼行礼,也没听到段洛说话就直起身子,正要坐下,就听段洛拍了拍他身边的椅子,幽幽地说:“过来,坐我旁边。” “我就坐这!”时莫语把椅子拉出来,坐下来喝茶。不小心喝到一片茶叶,她扭头“噗”的吐了出去。 段洛握杯子的手稍稍用力,过会儿说:“咱们武乐城,自建城以来,一直太平,可天有不测风云,一场浩劫即将来临……” 时莫语越听越气,忍住把茶杯砸过去的冲动:“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用说了!” 她知道在这里肯定不会说私事,说公事就说公事,又说起这个干什么?天天的时时刻刻提醒她让她弹那破曲子等着魂飞魄散? 她认识的阿竹不是这样的。他虽然看起来一身戾气,说话也一本正经,有时候比较刻板木讷,很认死理,可他是个心地善良,会关心他,有危险的时候保护她的阿竹。小时候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她幻化成人之后最快乐的时光。 第三章 紫竹林情意深深 人都是会变的,她知道。可她不知道,为什么阿竹会变得这么冷酷残忍,他确实不懂说什么甜言蜜语,但是,也没说过昨天那样伤人的话啊! “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我不知道!我现在已经不清楚你是阿竹还是段洛。你还是那张脸,白色衣裳,白色头发,可我却觉得我好像不认识你了。” “是吗?”他没发火,反而笑了,嗓音依然纯净如水,却难以掩盖神色中的惆怅。 他也快不认识自己了。他是差点被她砍死,却因此幻化成.人,和她嬉笑玩闹,不知忧愁为何物的阿竹?还是,被武乐上神收养,为了当城主,杀人如麻,坐上长满钉子一样的城主位子,性情越来越暴躁的段洛? “我认识的阿竹,虽然做不到温柔体贴,但是也能让我开心,他从来不会让我落泪,而这些,都成了你当上城主之前的回忆。”见段洛没有接话,她接着说下去,“段洛,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把阿竹还给我。” “阿竹死了,从被收养那天开始,从成为城主那天开始,就彻底从世上消失了。” “如果是我,踩着堆积成山的尸体,坐上了这个位子,或许变得比你还要残忍无情。可我不明白的是,你对待别人这样也就算了。我是阿筝啊!你是忘了当年那个小姑娘,还是忘了我们以前……” “你不要再说了。我找你来不是和你说那些陈年往事。我想问你的是,关于远古时代四大乐仙之祖创造的四大乐谱,你是否有所了解。” 他都不是他了,何必再去寻找?阿筝,你不是很了解我,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我不希望你再缠着我了。你为什么不能忘了阿竹?忘了我。就这样保持城主与琴仙的关系不好吗?你离我越近,我就越是后悔当年的决定。曾经有多想和你在一起,现在,就有多盼望永远不要再有瓜葛。我爱你,我不想害你。 他后悔为何要做城主,离得太近,心反而越来越远了。 “我和你说话呢!” 时莫语气哼哼地说:“四大乐仙之祖之首,木筝,创造勾魂曲,该曲可勾魂,勾心,男子弹奏三日内魂飞魄散,女子弹奏必有魂飞魄散之日。勾魂曲留在武乐城,另三大乐谱不知流落何处。” 段洛又问:“另三大乐仙之祖和乐章你又了解多少?” 时莫语嗓音低沉:“没有城主知道的多。”说完站起来要走,屋子里的空气太过压抑,她就要喘不上气来了。 段洛声音不紧不慢的传进她的耳朵里,“我说让你走了吗?”他走过来:“一更时分,在城外两百里的紫竹林等我。” “你有话不能一次说完?就在这说吧。” “在哪说,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了算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张牙舞爪的捏他的脸,看着他怪异冷漠地表情:“知道了,谨遵城主大人之命。小仙告辞!”她撇撇嘴,走到门口还做了一个鬼脸。但让她失望的是,段洛面若冰霜的看着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紫竹林在武乐城两百里之外,成千上百棵紫竹矗立于天地之间,有的还在傲骨抗寒生长,有的已经历经千百年风雨,有了灵气。 段洛站在一株竹子旁边,吹奏竹笛,笛声悠扬中带着不可言说的凄婉,路千万条却辨不清方向的迷茫。 他曾经也是一棵竹子,经常能听到武乐城的乐仙在竹林里弹奏曲子,听的久了,真能入骨,入心,入魂,他一棵竹子竟然能听懂。他也想成为乐仙,像他们一样有人的样子,能够和喜欢的姑娘在一起。 他心里一直都有一个人,从是一颗竹子到现在,那个经常弹奏古筝的女孩子。 轻盈的脚步声传来。 “来了。”段洛没有回头,白发随风轻舞。 时莫语走到他对面,见他目光似有迷离,有点诧异,她认识的段洛,不应该流露出这样的情绪,他拿定主意从来不需要犹豫,争夺城主之位的时候杀伐果决,几时竟然也迷茫过? 自从他做了城主,他们之间就变得像霜花,美丽的外表下,是两颗一碰就碎的心。 那时候,她好几年没见他,只知道他当城主必定要斩断所有绊脚石,但是,那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她问了多次,他都没说过。 “让我来什么事?”她绕着一撮头发,一圈圈缠到手指上,再一圈圈的绕开,头发形成了好几道弯。 段洛看她的头发,很想弯唇,这么多年过去,她依然保留着那种纯真。快乐,才是她最该有的情绪,她爱的人,也该是带给他快乐的人,而不是,他这样的人。 “勾魂曲会弹了吗?” 时莫语横眉立目道:“你想在这竹林里害死我!” “我说过了,我从来没想过害你,从来没有,我在想办法,你听不懂?” “反正我在你心里什么也不是。喜欢你的人,从武乐城排到凡间,我这青梅竹马的伙伴算什么?” 她语气当中的醋意很浓,空气里都是酸酸的味道。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怕死,没弹过,不知道会不会。”打弯的头发被她拉直了,不过不太老实,她用手抓了抓才和那些头发融为一体。 一片竹叶落在段洛的头发上,时莫语帮他拿下来,放在嘴上吹了一段曲子,放在手心,一吹,叶子飘到了地上。 “勾魂曲的开头部分。还挺好听的对吧?” 她竟然记住了! 段洛的怒吼声在她耳边响起:“谁让你吹这个曲子的!” 时莫语将头发拨到耳后,轻轻笑了笑:“这不就是你愿意看到的,你希望我是伟大的,舍己为人的乐仙,不是吗?”沉默了一会儿。“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曲子你也听了,不知道,你想不想听我用古筝弹奏完整的?” 没等他说话,她就将古筝召唤出来了,坐在地上,手刚挨上,就被红着眼睛的段洛拎了起来,古筝掉在地上,她心痛地去拿,可拿不到。 她边捶打他边说:“你把我的古筝摔坏了!你赔我!” 她打的不重,不痛不痒的,倒是她的呼吸近在脸庞,有股淡淡的桂花香味儿,段洛拧着眉捏她胳膊,一脸无可奈何地吼道:“你想干什么?” “你把我叫到这来,你想干什么?如果只是问我会不会弹,何必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你不过是想听勾魂曲,我吹了一段你又生气。怕我死?阿竹,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对吗?”她吻上他的唇,冰冰凉凉的,她觉得和他的心一样没有温度。 段洛微微眯眼,心尖的悸动淹没了理智。 他压抑太久,管不了那么多了,此时此刻,他只想给她拥抱,给她安心,给她温柔。 晚风轻荡衣袂,竹林淡淡清香,悠悠痴情,意深深。 第四章 放弃她也忘了她 时莫语犹记得儿时与他纵情嬉戏,那时毫无拘束的天真无邪,潇洒烂漫仿佛自他们重逢之后就一去不复返了。 他天生待人冷漠,心冷如冰,除了她,把谁都当做敌人看待,他性子冷,可心还是热的,他眼神就像冰冻的湖泊,可她还是能看到他骨子里的温暖。 她以为此生都等不到他的温柔与暖情,方才那样大胆的举动带来的危险性让她有一.丝后悔,她是冷若冰霜的段洛,不是外冷内热的阿竹。 在吻上他那一瞬间,她是做好了被他推开的准备的,但接下来他认真的俊脸,柔情的双眸,让她又惊又喜。 原来,与心爱之人在竹香阵阵优雅静静的晚风当中享受只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安宁是见多么惬意的事。 只是,她害怕。 她睁眼看看他,怕他跑了,怕他吼他,怕此时只是美梦一场。 她天生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唯有怕他不爱她。起初是永远无法磨灭的友情,直到重逢,直到长大,她才确信他是她此生唯一要嫁的人。 段洛也睁开眼睛,看她满脸羞红的娇俏模样,不禁心生无限宠爱之意,眼睛里亦是多年未见的温柔。 他想,再这样美好的氛围之下,她不主动,他也要主动了。 这是一次机会,他恐怕只有这一次机会。 如果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让她弹奏勾魂曲,他只能这么做。 就是怕她以后会怪他。 她那么喜欢他,肯定会怪她。 但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不能不管她,也不能不管武乐城。 “忘了吧。” 丝丝冷风吹散了时莫语脸上的热度,纯净如流水的嗓音让她分不清他到底是阿竹还是段洛,还是,面前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 忘了吧,是什么意思?忘掉过去,还是…… “阿竹。” “忘了阿竹。他不会回来了。你只要知道,我是城主段洛。从我们重逢之日起,你不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 时莫语眼角低垂:“我想阿竹。” “那就当成美好的回忆吧。以后的日子里,你只要爱段洛一个人就够了。既然阿竹永远不会再回来,那么段洛愿意代替阿竹宠爱他心中的阿筝。如果你愿意的话。” 她当然愿意。 可是她有些分不清,她爱的是谁,阿竹和段洛都是一个人,又好像是两个人。 不过,很快就被他委婉的表白带来的欣喜若狂所取代,高兴地勾住他的脖子,开心地笑:“阿洛,阿洛,阿洛……”眼泪也跟着流淌。 他也笑,只是,笑得格外苦涩。 武乐上神眼神带着探究的看着高大英俊的儿子,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少年被她一手调.教长大,小时候牵着他的小手,现在正握着腰间的竹剑。 “你要娶时莫语?为娘莫不是听错了?为何忽然向为娘提及此事?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她的吗?什么时候想通的?仔细和为娘说说。” “您同意吗?” 他一个问题都没回答,令武乐微微蹙眉。 可他不是亲生的,也让她不高兴的心有了安慰。虽然这孩子永远不会和她同心同德,但她从来不后悔收养他。 “不管您同不同意,我都要娶她。” 他这般自问自答,让武乐噎了一下。 “你!”武乐先是愠怒,而后又笑了,“我的阿洛长大了,有主意了,很好啊,很好。” 段洛还是冷冷地样子:“您明天若是不忙,烦请您带我去时家提亲。” 她虽然不是他亲娘,可也不愿听到他如此淡漠疏离地语气。 不过,他若不是这般冷冷淡淡的态度,她反而要担心了。 “想好了?” “嗯。” “你是真心的,还是……儿子,为娘要告诉你的是,你娶她也不能改变什么。而且,你不可以让她怀上你的孩子。” 段洛内心扥了一下,嗓音涩.涩发苦:“能和她在一起就好,孩子无关紧要。” 武乐忽然严肃道:“你是城主,只有孩子才能接替你的位子,为了优中选优,你必须多物色几个人选,多生孩子。为娘不会逼你做任何事,但你要想想武乐城,好自为之吧。” 武乐说完也不等他说话,就站起身,从台阶上缓步走下来,往自己房间走去,段洛在她关上房门之前平静地说:“如果你让我娶别的女人,我现在就死在您面前。” 武乐将门砰地一声关上,几乎要把牙咬碎了一般道:“你敢!” “反正她活不下去了,我也不会苟活,不如现在就死了,一了百了,武乐城从来就不属于我,从现在开始,我不要了!” 武乐从房里走出来,气急败坏地走过来扇了他一个耳光,一声脆响让房间外面打瞌睡的丫鬟惊醒,揉揉眼睛,站起来趴在门缝偷看。 段洛白皙的脸又红又肿,火辣辣的疼。 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站地端端正正,一身与生俱来的戾气让武乐感到不寒而栗。 “段洛,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小时候就是这样的,每次他挨打,武乐都会这样问一句。 他每次都能回答上来。 明知是错,还是要犯。 年幼无知的孩子是这样,长大成.人懂事之后又何尝不是? “明天别忘了去提亲。” “我同意让时莫语做正室,但条件是你还要再娶一个,我不逼你,只让你再娶一个。如果你不答应,我立即差人杀了时莫语。” 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惦记那个女人,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他若是能犟一句嘴,她也不至于这样生气。 “这般如此,罢了,我终身不娶!” 他娶别的女人干什么,当成花瓶摆设,看着消遣时光? 他没那么无聊。 他不用问,也知道武乐让他娶的那个女人是谁,比起阿筝她的美貌确实毫不逊色,见过几面谈吐也是不凡,非常标准的大家闺秀,只是没有阿筝可爱动人,他看着实在不顺眼。平时当成朋友说说话还好,在一起过日子就免了吧。 “你将勾魂曲交给时莫语了?” 武乐语气里的危险让段洛浑身充满了防备:“您想说什么?” “在她尚未召唤回那三种曲谱之前,我会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不过事成之后,我就会让她魂飞魄散,如果这是你愿意的,为娘就不强迫你娶别的女人。” 段洛想大吼,想问武乐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但那冲动很快又压在心底。 算了吧,他不该爱她,更不该妄想和她长相厮守。他离她越远,对她就越安全。 他不想伤害她的不是吗? 所以,就这样放弃吧,忘了吧。 第五章 男人全都靠不住? 天色已晚,月挂高空。 时莫语滴酒未沾,却是飘回去的。 段洛的话让她感到飘飘然,回家途中她还掐了一下胳膊,疼痛感让她兴.奋地咬唇,眼泪也要溢出来似的。 尽管阿洛他嘴硬不愿承认。 她的阿竹终于还是回来了啊。 阿竹,阿竹,阿竹。 她心里念着他的名字,高高兴兴地回了时府。 甫一买入门槛,就见时莫声坐在月光下,一身橙衣,食指飞舞,俊逸非凡。 大哥二哥都是世上罕见的美男,二哥略胜过大哥,虽然他名莫声,却能说会道。小时候她和二哥吵架总是处于下风,娘亲就会教训二哥,时莫声到底也晓得“欺负”小妹只会挨骂,以后无论小妹对错与否,他都无条件忍让。 只不过,二哥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特别是对她与段洛这事,没少泼冷水。 想到二哥昔日的叨叨叨,时莫语撇了撇嘴。 哼!她还不是成功俘获了阿竹的心。 首先就该向二哥汇报这个好消息。 “二哥!” 时莫声听到小妹唤她,继续弹奏,音调极高,曲子弹奏完毕,一道尾音在夜色当中久久不散。 他这才抬起头,目光落在一身绿衣的小妹身上,月光给小妹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打着腮红的脸蛋柔美精致。 他桀骜不驯,肆意花丛,见过的姑娘时府都搁不下,要排到府外去。 可那些没有他能看得上的,过后连她们的模样都不会记在心上。 唯有小妹,越长大越美,并且美地自然,美地精致,美地有灵气。 她是他见过的能把绿衣穿得最漂亮的女孩子。 她是妹.妹,没有血缘也是他的妹.妹。他不会对妹.妹有任何非分之想。但是,他也绝对不允许别的男人伤害小妹。 尤其是段洛。 小妹为了他都做了什么疯狂的举动啊,简直都快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了。 为了祛除脸上的胎记,小妹的脸差点毁了。 要不是治的及时,生命危险都是有的。 他恨段洛,不能带给小妹幸福,却还要让小妹天天惦记他。 他此生注定不能喜欢小妹,也不能让小妹喜欢段洛。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让她死心。 “又去见段洛了?”时莫声的语气带着嘲讽。 时莫语居高临下地看着席地而坐的时莫声,骄傲地说:“不仅见了,我们还……”那时只属于她和段洛之间的甜蜜时刻,亲人也不能分享。“我们还相处地很愉快。” 这却是时莫声没想到的。 小妹十天里有七天回来都会抱怨,那三天也是噘嘴生气,偷偷地哭。 相处的愉悦? 他没记错的话,这还是第一次听呢。 “哦,那很好,恭喜你啊小妹。” 时莫语皱眉:“恭喜我什么?” “你之言该是段洛倾心于你,不日.你们将会成秦晋之好,难道不该恭喜?二哥迫不及待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时莫语浅笑了一下:“二哥就会取笑我。你还没成亲呢,我不着急。” 时莫声的心突地一紧,有种冲动,但喉咙像塞了棉花一般,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二哥,你脸色不太好,早些歇着吧。” 时莫语说完转身,时莫声站起身道:“我是男人,我懂男人的心思,男人都是不可靠的,他们当你的面浓情蜜意,背后或许就会给你一刀。段洛是城主,你不可被感情冲昏头脑,他的狠毒你该见识过,不可不防。” 时莫语心里也不是没有担心,段洛的开窍过于突然,她高兴地太早了,她不知道明天再见他,他又会是怎样的态度对她。 “二哥的提醒小妹谨记在心。”时莫语一本正经的样子道,“不过,我有些担心未来的二嫂,该为你这样不可靠的男人忧心了。” 时莫声认真地说:“我喜欢谁,就会从一而终,永不变心。” 这样的二哥是时莫语从没见过的,而他看着她说出这深情款款的话来,让她的心感到不安。 “二哥也是用情至深之人,原是小妹一直误会你了。”时莫语迎着他的眼睛说。 时而纨绔,时而深情,究竟那个才是真正的二哥? 男人到底都是靠不住的,还是,也有对心爱之人矢志不渝的。 段洛好像哪种都不属于,性子冷冷地,有时却也暖暖地,都说他内心狠毒,她也见识过,不过他们从小玩在一起,虽然中间分开过,但她更愿意相信阿竹是善良的,如初见那般有颗纯洁的心灵。 不管怎样,他表白了,以后想反悔,她绝对不同意。他怕她,小时候就怕,长大还是。她不知道他究竟怕什么,但她知道,他是她的,这辈子,下辈子,都是她的。 阿竹,你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时莫语今天入睡极快,往常都要在心里编个小故事,哼段小曲子,还要数上一千只羊才能睡着,今天只想着阿竹,沾上枕头就进.入梦乡。 这就是爱情的伟大力量吧,除了这个,没有什么可以解释。 一夜无梦。 时莫语抻了一个懒腰,又躺了一会儿,去城主府的一路上都是笑眯眯地,迷人的梨涡让每个见到她的人心里都甜滋滋的。 彼时,段洛也才刚刚醒来,他彻夜未眠,脸上的憔悴让时莫语有些心疼,也很困惑。 他不高兴?那为什么又…… 难道,他也像二哥说的那般靠不住? 段洛没想到她这么早就来了,被她看到如此邋遢的样子,有些窘迫,憔悴的面容有抹微不可见的红,他放下白色兰花茶杯,回房里穿好衣裳出来,凌乱的白发也梳地利索了。 时莫语打量着他。 比起大哥和二哥,段洛的美,可以说是人神共愤级别的,就是,浑身散发的戾气让人难以靠近。 时莫语打开茶壶盖,拿起来闻了闻,说:“这是昨夜剩下的茶,而且你刚起来,不宜空腹饮茶。”说完将茶倒掉,段洛看着她,说:“先别忙了,坐下吧。” 他还是没有温度的嗓音,而她早已经习惯了,有了昨晚,她不怕她暖不化他的心。 她正想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段洛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到怀里,清冷的眸子与她震惊地目光对视。 时莫语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又嗔又怒:“晴天白日,你想做甚?” 段洛一本正经地用他清泉般的嗓音说:“你放心,我保证坐怀不乱。” 第六章 长大之后多抉择 坐怀不乱? 怀里抱着喜欢的女人,装什么假正经? 时莫语感到好笑,揶揄道:“怀里抱着女人,还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轻轻地搂住他的脖子,贴进他的脸,“在我面前你无需许多拘束,这里就咱们两个人,我批准你乱,想怎么乱就怎么乱。” 他从认识这姑娘那天开始就知道她说话大胆,毫不避讳,分开的日子里,他以为时光会磨平她坚硬的棱角,但骨子里的倔强又怎能如时光般匆匆流逝? 段洛凝视她的眼睛:“阿筝,为什么你还是你,而我却不是我。” 时莫语用拇指摁了摁他眉心,一字一顿认真地道:“你还是你,还是我一直喜欢的人。不管你是阿竹,还是阿洛。” 他牢牢的搂着她的腰,额头挨着她的额头,一遍一遍的念着:“阿筝,阿筝……” “阿筝在,阿筝一直都在,阿筝永远不会离开你,也请城主大人您不要抛弃我。” 她似开玩笑,也似认真,段洛看她尽在咫尺眼睛挂着晶莹的泪珠,心里仿佛被刺进一把在药汁里浸过的匕首,又苦又痛。 “你下去吧,我.要处理公事。” 暗红方桌上放着一堆折子,都是要段洛批示的,时莫语笑着说:“你处理你的,我就这样坐着,保证不打扰你。” “不行。” “是你把我抱在怀里的,我不管,如果你一定要让我下去的话,我就喊……” 小泼辣无赖不讲理总是让冷若冰霜的段洛感到无奈。 他看着那些永远批不完的折子,叹了口气:“也罢,不管了。”将怀里的美人打横抱起来,一路抱出星竹厅,时莫语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瞳孔像两团火焰在燃烧,让她感到害怕,难道冷漠如冰地阿洛竟然也会如此不能自抑? 她小声说:“阿洛,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心急。不过,我们才算刚刚开始,这样不太合适。还有,你走错方向了,房间在那边。”她说完还伸出手往他身后指了指。而后又将脑瓜埋在他怀里。 段洛停下来,把她放在地上,时莫语呆呆地看着他,红晕从脸上爬到脖子。 “阿竹,你……” “公事不急,和我出去散心。” 时莫语愣了一下,然后笑逐颜开:“好啊。” 阿筝最喜欢在竹林当中奔跑,追野兔,用弹弓打野鸡,刨竹笋,跑到小河里抓鱼,有次被螃蟹夹到了脚,但还是坚持抓了几条小鱼,两人分着吃,也无甚精湛的厨艺,却是这辈子吃的最美味的食物。只因有彼此在身边。 夏季的风暖意融融,高大挺拔的竹子遮住了耀眼地阳光,投射在地上婆娑地叶影。 时莫语喜欢大自然,封为琴仙之后就很少有时间出来玩,然而没有喜欢的人陪着,再美的景色也不觉得美。 现在呢,她拉着阿竹的手穿梭在竹林里,身边是他特有的竹香味,清幽淡然,她时而侧头看看他,感叹着这样快乐时刻要是能永远定格该多好。 “清竹湖!”时莫语指着前方波光粼粼的湖水,回头对段洛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在河边玩耍的事。” “记得。” 时莫语不太满意:“每次问你什么都惜字如金。那,你记得什么?” “什么都记得。” “唔,有好久没来这里了。”时莫语松开手走过去,蹲下来扒拉河水玩儿,捧上来一些又哗啦啦倒进去。之前只是单纯的流水声,但静下心来仔细听,是首很优美的曲子。声音婉转有力,情感饱满真挚,将真情无限流露。让听者无不为之惊叹,为之动容。 阿筝不仅是武乐城弹奏古筝数一数二地高手,更擅长谱曲,也擅长用自然的物体进行演奏,叶子,流水,花儿。 不同的发出不同地声音,其境界也不一样。 或是欢快地让人想随之舞蹈,或是忧伤地让人禁不住腮边垂淚。 她本就是古筝幻化,其天赋惊人。 段洛走过去,站在她旁边,望着河水,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但他的心却感到茫然无措,昨日与武乐的对话又在耳边响起: “时莫语的生死存亡全都掌握在你手里,我不反对你现在和她在一起,但若想娶她,可以,和她的衣裳成亲吧。” “阿筝是救我们段家的人,您怎能如此狠绝!” “那又如何。身为武乐城的臣子,做出牺牲是应该的,也是她的光荣。鞠躬尽瘁,她之本责。如果她不愿意,我绝不会强迫于她。既然阻止不了毁灭的宿命,就让武乐城毁在我们手上好了!” 弹奏勾魂曲地过程她不会死,武乐会“帮助”她侥幸能活到成功之日。但是他娶她她还是逃不过武乐的魔掌,若是抛弃她,她又会生不如死。 昨天他该避开,也不该说那些话给她希望,以后给她带来满腹惆怅他又该如何解释? 他希望他们之间除了城主和琴仙的关系再无瓜葛,甚至希望她恨他,以后慢慢忘了他,再找一个如意郎君,她适合性格温和柔软的夫君。 但是,他喜欢她呀! 那种融入骨髓的爱,每次出现这样的想法就像身体里钻进虫子啃咬一般的疼。 到底是应该珍惜现在和她在一起的时光,还是从现在开始就将这感情抽刀斩断? 内心的忧郁让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唇边溢出苦涩的叹息。 “只要每天弹奏勾魂曲就能召唤那三种谱曲,对吗?” 时莫语站起身问道。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段洛的思绪带到现实,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总是要面对抉择的啊, 时莫语转过身,面对段洛,他眼中的哀伤让她感到不安,不过还是笑着说:“能和你在一起,只有一天也是好的。但倘若你离开我,活上千年万年,又有什么意义呢?” “阿筝,我不想伤害你,也永远不会伤害你。我是真的没办法……” “不用解释。”她轻声打断他,“我相信你。” “你真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吗?”他认真地问她。 “我二哥说,你们男人都不可靠,这话该是我担心的才是,怎么反而是你来问我呢?莫不是,也有谁和你说了什么?” “我只是害怕,不能和你长相厮守。” “阿洛,你又想退缩?”她最害怕这个,担心地心脏抽痛。 “不是。阿筝,弹奏勾魂曲的过程你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事成之后,你一定要小心武乐。” 第七章 清竹湖碧波荡漾 初见武乐,时莫语就知道她并非善类,而日后的见面交流,也能看出来这人表里不一,说起话来温柔至极,待人亲和友善,但她的眼神极其冷漠,一般人不敢与之对视,是个阴险狡诈之辈。 她虽不喜欢武乐,但武乐毕竟是上神,地位在城主之上,又是长辈,该有的尊敬不可或缺。 不过,段洛这般直呼其名,着实不合适。 “阿洛,上神是你娘亲,您这样太不尊敬了!”时莫语忍不住教训道。 “她不是。”段洛嗓音如冰。 “她不是你生身之母,可她抚养你长大成人,养恩大于天,你不该……” “你懂什么!你只知她抚养我长大,可知她是怎么对待我的?在她眼里,我不是她的孩子,只是她可以利用的工具。她若真心待我,就不会让我做这城主。” 坐上城主之位的过程让他至今难忘,那段苦痛地过往至今记忆犹新。 见段洛面露痛色,时莫语也是一阵心疼。 段洛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如此不喜欢武乐?他们青梅竹马,如今又是恋人,关系非同一般。不过,他性子这样冷,怕是也不会对她陈述那段往事。 她不敢问。 “你年幼生病,是上神给你喂药照顾你……” 段洛冷冷的打断她:“我身强体壮,从不生病。” 时莫语:“……” 城主大人您什么时候学会说话噎人了? “你练功受伤,是上神为你上药包扎……”时莫语小心翼翼地看着段洛,看他不像急于反驳的样子,正想接着说,就见段洛脱掉外面的袍子,递到时莫语手上,时莫语以为此时正是暑伏天气,他酷热难耐,也没在意。 他的白色长袍布料非常名贵,拿在手里冰凉舒适,上面立体刺绣的龙图腾看起来威风凛凛。 他随意扔给她,她却不能不仔细拿好。 就在这时,段洛竟然开始面无表情的解腰带,她想“啊”一声,但喊不出来,也像被点了穴道一样不能动弹,呆傻傻地看着他宽衣解带。 虽然不知道做何反应,但是她一遍遍的提醒自己,一会一定要反抗,实在反抗不了再顺从。 段洛露出上身,前心和肚皮都有疤痕,浅浅的粉色却格外刺眼。 时莫语心里突地一紧。 小时候到了天热的时候,段洛就会赤膊,长大之后,他们男女有别,这还是他第一次让她看到,她顾不上害羞,伸出手抚摸,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段洛像陈述别人的故事一样:“她对我很严厉,每每我受伤都是我自己处理,她不但不帮我,也不安慰我,任凭我哭到快要断气,还要跑来教训我一通。这伤,也有她‘恩赐’于我的。” 时莫语皱眉想到,不是亲生骨肉就是隔着一层,这样严厉令人发指。 “阿洛,你受了那么多苦,怎么从不对我讲呢?我是阿筝,你对我吐露心事,帮不到你,也好过你憋在心里呀。” 段洛将衣穿好,语气冷淡:“说了无用,何必多言,还要徒增你的烦恼,我不想。” 时莫语把外袍还给他,撇嘴:“那你脱.衣服干什么,让我欣赏?” 段洛咳嗽一声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武乐的真面目。” 时莫语装做没看见他脸上的窘色,话锋一转:“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是不是一直弹奏勾魂曲就能召唤那三种曲谱。” “比你想的要复杂。” 段洛负手而立,语气冰冷严肃。 四大月仙之首木筝创造勾魂曲之初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蓝颜知己爱上她,勾魂只是表面术语,其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勾心。 将勾魂曲弹奏给亲人,游子,朋友,让他们能够回心转意,或是回头是岸,或是听曲认清自己内心。 如果要找到三种曲谱,光是不间断的弹奏是不够的,必须帮助世间万物寻回真情。包括,亲情,友情,爱情。 世间真情,只此一曲。 时莫语脱了鞋子,露出雪白的脚丫,站在湖边,两只手拎着浅绿色秀着深绿树叶的裙裳,哗啦啦地踢踏水玩。 “阿竹,你娶我好吗?”她侧头看他,但段洛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目视前方。 时莫语对于这个冷美男除了撒娇耍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冷美男不喜欢她哭哭啼啼,却总也招架不了她软软地语言。 右脚底下有块小小的圆溜溜地鹅卵石,时莫语踩着它骨碌碌地玩儿,玩够了一脚踢进水里,然后抱着段洛喃喃:“阿洛,你娶我好不好,我是真心想嫁给你的。” 段洛突然目光一凛,眼睛瞪大,想把时莫语从身上拿下去却做不到,她死命抱着他,他怕太用力扯到她胳膊,只能努力拔高脖子。 时莫语看他举动异常,感觉不对,回头一看,方才只有微风浮动波纹的湖面竟然升起了丈余高的水柱,目测直径应该有三尺,水柱不在远处,就在眼前,也就是时莫语踢进鹅卵石的地方。 水柱顶端那颗鹅卵石正在旋转,并且逐渐变得有一个磨盘那样大,不知这水是从鹅卵石中倾泻而下,还是从河中升腾而起。 “阿竹。”时莫语吃惊地看着这令人震惊的一幕,胳膊却并未松开。 段洛无奈的道:“你先放开。” “啊?哦。” 时莫语这才意识到她还踩在他的脚上,慢慢松开手,段洛看她站稳了才把放在她腰上的手拿下来。 阿筝总是喜欢抱他,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之后,她都会主动投怀,高兴要抱,难过也要抱,每次都特别用力,就像下一刻他就要消失再也抱不到了。 他也是啊,想一辈子都能这么被她抱着,看她浅浅梨涡,听她说话。 可是,之后这样的情况将会越来越少。 武乐,她肯定会在阿筝完成任务之后杀了她,不管他娶她与否。 “这水柱是……” 段洛正想应该怎么处理他和阿筝之间的关系,是现在果断放手,还是珍惜当下,到时候还是要眼睁睁看着阿筝离开他。 武乐杀人的手段和别人不同,不知时辰,不知地点,没有人能够阻止。 到那时,不是他见死不救,而是,他根本救不了。 “阿筝。”他嗓音如流水,却含了几丝柔情。 “我在。” “武乐想除掉你。” 与其以后要失去她,不如现在将实情讲出来,他们一起面对。 第八章 炫丽诡物冰火莲 看段洛眼神不似撒谎,时莫语听之不禁露出震惊之色。 但她还没等说什么,就听到湖面轰隆一声巨响,她看向湖面,只见那水柱正缓缓的消失于湖面之上。 此时风速变强,湖面涟漪阵阵,只有水柱落下之处平稳如镜面。 时莫语看向段洛,后者皱眉观看,不发一语。 水面平静且光滑,像是有人安上了一面镜子,又像是此处结了冰。 虽然此处是天界圣地,但与凡间一般四季更替。此时正是八月桂花开,暑伏时节未过,风都是暖的,结冰就成了奇闻了。 时莫语不想再深究其中缘由,正想问段洛刚才为何口出此言,就看到平静湖面上升起了一团火焰,剧烈燃烧之后发生了奇妙地变化。 无形的火苗变成了一片片花瓣,片片花瓣一圈圈有规律的镶嵌到“镜面”上,那花瓣看起来分明就是莲花,炫丽地火莲花。 与寻常火焰不同,火莲花冒出的烟雾为白色,并且有莲花特有的清香。 世人皆知,水火不容。 于这湖面之上升起火莲,实实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诡异到让时莫语瞠目结舌,想问段洛什么都忘了。 “阿竹,你曾见过这样的情况吗?” “没见过。” “也许是我们赶上了它出现的时辰,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在此处停留打扰了,咱们回去吧。” “你天不怕地不怕。” “嗯?” “看一会儿,看它到底什么名堂。” 虽然绚丽夺目,可诡怪异常,她还是觉得此处不宜久留。 不过,她也挺好奇。 这火莲究竟是如何形成。 “你方才踢进湖里一枚鹅卵石,那其中应该有一枚火莲籽,石头爆裂,莲子迸出,激起丈高巨浪,落在湖中盛开成莲。” “听你分析似有道理,不过,鹅卵石坚硬无比,莲子怎会在里面?” “寻常莲籽当然不会,但此为千年火莲,能够以柔克刚。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莲子落入两块石头中间,千年风雨打磨之后,形成一块石头,将莲子包裹其中。” 火莲距离二人不过半米,却感觉不到热度,那白色烟雾散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寒冷冰气。 时莫语打了一个哆嗦。 段洛将温热的手掌放在她大椎穴上,热流通便全身,时莫语微笑看向他,而后耸了耸肩。 城主大人这张脸才是真的冷若冰霜啊。 高冷本冷啊。 段洛没在意她的小动作,将手拿下来,道:“此火莲雾气腾腾,气味芬芳,非寻常之物。我有一提议。” “讲。” 她竟也学会言简意赅了,这让段洛不太适应,他还是喜欢话比星星多的阿筝。 “将它带回去。” 火莲至少有百瓣花瓣,在段洛话音刚落之时,每片花瓣上方赫然出现一个小冰珠,黄豆那么大,剔透晶莹。在火焰之上竟也能安安稳稳,实在神奇。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奇观,是因为火莲其名与火无关,因此没有热度,又称冰花莲。” “你不是没见过吗?” “听武乐和别人说起过。” 时莫语叹气道:“上神毕竟抚养你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也是长辈,你这样直呼她名,实在是没有礼数教养。” “教养?”段洛冷笑道,“我变得不像我都是拜那个女人所赐!你不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就不要妄加评论!” “阿竹,能不能告诉我,那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不怕他吼,就怕他不肯和她分担。 “都过去了。我只想把握现在,珍惜放下,珍惜你。”他说这话的时候嗓音依然冰冷如水,但眼神是火热真挚的。 他说完也不等时莫语接话,就将掌心对准了冰火莲,莲花慢慢上升,花瓣聚拢,越变越小,底部生出一根深绿色带有绒毛的茎干,旋转着飞到段洛手上。 火焰停止燃烧,冰珠也不见了,只有火红色的花瓣,生长出来的绿茎挂着水珠。 “带它回去有甚用处?” 段洛想了一下说:“在阳光之下都分外明亮,晚上就不用点蜡烛了。” 时莫语:“……” 城主家里灯还不是多的是,至于带这么诡异地玩意儿回去吗? “还是放回湖里吧,我觉得瘆人。” “不瘆人,很美。”段洛一脸欣赏地表情。 然而还没等他说回去,冰火莲就落到了地上,花瓣噼噼啪啪地盛开,但却发生了变化,上面透明,下面为火,不变的还是冒着气味芬芳地白雾。 方才没有察觉,现在时莫语却闻到了危险的味道。她感到头晕目眩,声音都变轻了:“阿竹,你……” 段洛已经晕倒在地上。 时莫语愣了下,也晕了过去。 冰火莲迸.射出冰火两色光芒,将段洛和时莫语包围起来,过一会这二人就和冰火莲一起消失在了湖水之中。 段洛先醒了过来,睁开眼却感到刺眼,闭了闭眼适应了一下光线,这才彻底将眸子睁开,刚想喊时莫语的名字,看到阿筝就在她身边,呼吸均匀,他长舒一口气,将她鬓发整理了一下,倾身,冰凉的唇落在她的眼睛上。 时莫语眼皮动了一下,段洛急忙躺好,闭上眼睛面无表情。 “亲就光明正大的,偷偷地干什么?” 段洛听了面不改色。 时莫语坐起来看着装晕的美男子,坏主意顿生,伸手挠他双肋,段洛忍了会实在忍不住,睁眼道:“别闹了!”然后伸手将时莫语抱在怀里,时莫语抬头看他,亲了亲他略有一层胡茬的下巴,脑袋贴着他胸口。 过一会,时莫语抬头看了看,诧异地起身,震惊地道:“阿洛,这不是你的寝宫!” 段洛也站起身,声音淡然:“我知道。” “那这是哪?” “不知道。” “你看这空间这么大,咱们说话都有回音,是不是大山深处?” 段洛好像没听到她说话,问她:“你听到水声了吗?” 时莫语认真听了一下:“好像有,听不清。” “这是清竹湖,我们在湖水里,应该是冰火莲把我们带过来的。”段洛很平静地说。 时莫语“啊”了一声,“都怨你不赶紧走,现在无法脱身如何是好?” “谁告诉你不能脱身?” “我……那为什么你不赶紧带我走,还要偷亲我?” 第九章 既来之便则安之 段洛闻言大窘。不过他不管什么心思都是一个表情,但是微红的脸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思,想不承认也躲不过时莫语的眼睛。 “难道我不可以亲你?” 亲就亲了,说的还挺理直气壮。 时莫语又感到生气,又感到好笑。 “你又不爱我,凭什么亲我?” “我没说不爱你。”他目光深深地看她,没有温度,却有真情。 “你前天说的。” 想起他在她耳边说的话,她的心就像被撕碎了似的疼。 “笨!你听不出来,那是说给别人听的?” “什么?” “我说,那天不是我的真心话。” 时莫语嗔道:“你们男人都不靠谱,谁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除非……” 段洛皱眉,有点不耐烦:“你想怎样?” “除非你现在亲口对我说你爱我。” 段洛抬手抚上她的脸,鼻尖挨着她的,含含糊糊地道:“既然你不知我哪句真,哪句假,我又何必多语……” 时莫语记得棉花糖的味道是甜的,可现在的棉花糖却是苦滋滋,凉丝丝的,淡淡地竹香。 特别味道的棉花糖让时莫语感到脸颊,耳朵,脖子都如同火烧。 “现在相信了?”他嗓音喑哑。 棉花糖的味道还在,时莫语懵懵地点了下头。 段洛搂紧她的腰,口念移身决,和时莫语一起化作白色和绿色两股清风消失于此。 但是,本应该在星竹厅落脚的他们都愣住了,这还是方才的地方,空旷,流水声,还有火苗燃烧的声音。 阿竹是不会记错口诀的,他们复回此地,说明其中必有蹊跷。 多年流浪的经验让时莫语对任何恶劣的环境都能适应,为了生存早就锻炼出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但阿洛在身边,她还是紧紧的依偎着他,一脸紧张害怕的模样。 段洛嗓音清冷如水:“你来念口诀。” 时莫语翻了个白眼,依言照做。 结果是一样的,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 段洛淡定地说:“既来之则安之。” 安什么呀?这么个地方,让人怎么安? “阿洛,你还是想办法带我离开这里吧,好恐怖。”时莫语眼巴巴地看他,他却把她的手拿下来,往前走去。 “阿洛!”时莫语噘嘴跟上去,觉得脚底下冰凉冰凉的,低头一看,她忘了把鞋穿上了。 又走了几步,又感到烫脚。 一会儿像踩在冰上,一会像踩在火上。 她一面走一面勾勾脚趾头,抬起来活动活动,还要单脚着地抱起另一个脚丫子吹吹。 段洛走的太快了,她一跳一跳的跟着,像只小猴子。 她走路的方式发出的动静不小,段洛停下脚步,转身,看到她滑稽地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 他走过来,看她雪白如玉的脚丫:“鞋子呢?” 太凉了,她两只脚互相搓搓:“落在河边了。” 段洛轻轻叹气,无奈地背过身,然后蹲下:“上来,我背你。” 时莫语矜持道:“不要了吧,我能走。” “能?” “能。” 然后段洛就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时莫语真的无语了。 她疾走几步跟上去,爬上他的背,段洛弯弯唇,背手扶住她。 “我没有鞋子,你也不管我!”时莫语很生气,拨开他的白发,在他脖子上留下一圈小牙印,“这是对你的惩罚。” “我刚才背你,你不许。” “那是女孩子的矜持!” “我下次注意。”他边走边说。 注意你个大头鬼注意! 和一个冷冰冰地木头谈情说爱可真累! 时莫语不禁在心里腹诽。 “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 “走到尽头,走出去就行了。” “何处是尽头?” “一直走总能走出去。”无论任何时候,段洛都一个表情,一种语气,淡定到令人害怕,以为他无心无欲。 时莫语说:“你还是给我变双鞋穿吧,这样你太累了。” “不累。” 时莫语也贪恋阿竹身上的竹香味,施法让自己变的轻一些,段洛感觉到了,没作反应。 行至大约一百步,前方突然从地上升起一团赤蓝双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热气扑脸。 段洛小心翼翼的将时莫语放下来,变出竹笛,吹奏“斩火曲”,那些音符都化作水滴,通通飞到火焰上,但火焰没有熄灭的迹象,反而越烧越旺。 眼看此办法无用,他只好停止吹奏。 时莫语将古筝吊坠拿出来,按了一下上面的翡翠珠,变成平常古筝一样大小,让她浮在自己面前,弹奏“清火曲”,随着乐曲音调越来越高,火苗逐渐变小变弱,但最后消失的只有赤色,蓝色还在燃烧,冒着丝丝凉气。 这就没有什么威胁了,两个人放心地往前走,还没迈出几步,蓝色火焰就将他们包围起来,一高一低的起伏旋转,看得人头晕眼花。不过仔细一看,又像是在跳舞,而且,是和刚才他们的曲子相配合的舞,光芒耀眼,寒气逼人。 “阿洛,怎么办?” 她也能想出办法,但他在身边,就想指着他。 段洛寻思一下,说:“你我合奏一曲,干扰它。” 城主不愧是城主,只用两首曲子合奏就将蓝色火苗全部熄灭。 时莫语面露崇拜之情,眼睛里就要冒出桃心。 段洛面无表情地变出一双木底白色兰花鞋,蹲下身子给她穿上。 “舒服多了。”时莫语笑着说。 鞋子合脚,还有他的心意,时莫语觉得非常满足。 段洛先在前面探路,没有异常才让时莫语跟着,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又出了一会热一会凉的地界,时莫语感到脚脖酸痛,坐了下来。 “不舒服?是不是鞋子不合脚?”段洛蹲下来问她,并把鞋子给她脱下来。 “不是,挺合脚的,就是走的久了,酸痛。” 段洛也坐下,又躺下,两手放在脑后。 “怎么躺下了?” “歇一会。” 时莫语生气地说:“我说酸痛你没听见啊?” “揉揉就好了。”他闭上眼睛说。 “哼!”时莫语噘嘴自己揉。 “你怎么不想办法回去?那么多事没处理,你不着急?” “急什么,她会处理的。好不容易出来一次,玩够了再回去。整天弹曲议事,甚是乏累。” 时莫语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既然施法回不去,走也走不出去,不如在这安心待着。” 时莫语脱口而出:“这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段洛轻声说:“我们是仙。” 第十章 城主大人的承诺 “这也不是仙呆的地方!” “别恼。” 时莫语看他样子就知道胸有成竹,心中的急躁也缓了一些,躺在他身边,合上眸子:“阿洛,你在清竹湖边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说了什么?” “你说,上神想杀我。” 段洛的嗓子里仿佛含着冰块,声音凉地彻骨:“武乐肯定会杀你。还有,弹奏勾魂曲不会要你的命,因为她会保护你,直到另三种乐章集齐,大功告成之日,也就是你命丧她手之时。” 时莫语心里一凉:“上神为什么要杀我?!” “每个人都是她的棋子。还有用处就留下来,再无利用价值就要除掉。这就是武乐。” “可是,我不曾得罪过她。我安安分分做我的琴仙,没为武乐城立下功劳,可也有苦劳。她没有理由杀我。” “她杀人于无形之中,用的手段卑鄙残忍,世上没有人知道她哪时哪刻什么方法杀人。阿筝,我真恨我自己,无能为力。” 时莫语震惊过后反而坦然了,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摸他的白发,挑起来闻清冽淡雅地竹香,语气放松:“如果我该是这些寿命,阻止也没用,如果我还能活很久,也没人杀得了我。” 段洛抬眼看她,又垂下眼眸。 “我还有话问你。” “趁现在把想问的都问了吧,回去就不要问了。” 时莫语听他话里有话,皱眉道:“你害怕旁人听了去?” “还问吗?不问就再也不要开口。”段洛冷冷地说。 “浩劫是天还是人?” “不知道。” “那会不会没有这回事?” “有。” “武乐的为人是极有可能撒谎骗你的,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我是城主,我能感受到武乐城近日来的变化,就是浩劫来临的先兆。” “什么浩劫?还有多久?” “不清楚。”段洛站起来说,“别过问这许多了,你只要弹奏勾魂曲便是,其他的你操心也无用。” “你说,我不会死?” “武乐不会让你没完成任务就要你的命。” “我是说勾魂曲,不会勾了我的魂魄?” “不会。”段洛肯定的语气。 “那前天你为什么不解释,害我误会你,害我流泪,你喜欢看我伤心是不是?”她面对他抱怨道。 “说给别人听的。” “谁?” 段洛眯眯眼睛:“不确定。” 那声音听起来是个男子,经常神出鬼没,有时时刻在段洛耳边絮絮低语,有时数月也不出现,最近一段时间出现的比较频繁,段洛认为是武乐派来监视他的,说话做事分外小心。 时莫语恨恨道:“没有人有理由反对你我在一起,除了武乐。是不是她想阻止我?她是上神,用此手段着实卑鄙!” “不只武乐。反对我们的人不知有多少。” “管旁人作甚?”时莫语梨涡浅笑,“只要我们不反对就行了。” 段洛神色哀伤:“阿筝,我很有可能坚持不下去。” “你要负我?” 段洛沉默。 即使和她共同面对,以后怎么办?他能和她生不同衾死同穴,武乐城谁管? “如果你有一天不要我,我选择和离,我不要分手。阿洛,咱们回去之后,你就娶我好吗?我想嫁给你,趁浩劫来临之前,趁我还活着的时候。我想做你的妻子,给你生孩子,我想天天与你相拥,永远不和你分开。” “可我不知道我们能在一起多久。” “做你一天的妻子,我也心满意足。” “好,回去我便去你家下聘礼。” “阿竹,阿洛,阿洛,阿竹……”时莫语抱着他,高兴地不知叫他哪个名字好。 两个人互相拥抱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时莫语感到脚下有些异常,低头一看,光滑的地面开始裂缝,有手指粗细,从她脚跟处向上裂开,然后像树枝一样分出枝桠,每个枝桠长度和宽度一样,皆发出赤色光芒。 时莫语赶紧拉着段洛的手跳开,枝桠停止生长,还没等缓过神来,枝桠又出现在她脚下,和方才那支一模一样。 仔细看上去,枝桠其实在地面之下,时莫语蹲下来摸了摸,急忙缩回手,甩了两下:“这是什么这么烫?” “冰火枝。呈赤色奇烫无比,呈冰色奇寒至极。” “你真是什么都懂。” “还行。”段洛谦虚地说。 “那没什么还要让我摸?”时莫语委屈地把手给他看,“你看,都烫红了。” “我不知道你会傻到蹲下摸火。” 时莫语不讲理地道:“就是你没提醒我!” “怪我。”段洛不想和女人讲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道理他明白。 “哼!算你有自知之明。” 有自知之明的男人抓着她的爪子吹风儿。 “没事啦。”时莫语不好意思地把手拿下来。 段洛也没再坚持。 她不傻,她说没事了就应该是没事了。 这时,时莫语突然感觉脚底拔凉,她穿的鞋根本不起作用,那凉气从脚底涌向全身,她抱着胳膊,原地跺脚。 段洛把她拉到另一边,奇怪的是她脚下又生出枝桠来,再挪还是会出现。就像她的脚底有种子,踩在哪那就能生根发芽。 时莫语笑着勾住段洛的脖子说:“阿竹,你抱着我吧。”然后两腿弯曲抬起来,段洛顺势抱住她,她眼睛弯弯,露出梨涡。 她和他一样高,身材也并不娇弱,没有一百斤也差不多,他天生瘦弱,但男人天生力气大,抱她还不算太吃力。不过走了一段路还是有些气喘。 “阿洛,放我下来吧。”时莫语说。 “马上就走出去了。”段洛边走边说。 果然,未行至数米,就看到了涟漪水面,那上面盛开着莲花,白色纯洁,粉色娇艳。荷叶鲜艳欲滴,水珠晶莹剔透。 段洛把是时莫语放下来,说:“这莲花池就是通往武乐城之处。我们需要踩着水走过去。” 时莫语点了下头。 两人对视一眼,飞到水上,避开莲花脚步轻盈地踩着往前迈步。 就在即将走出莲花池的时候,忽然从池子里冒出那朵冰花莲,它转了两圈,冰与火的光芒异常耀眼,光芒消失之后竟化为两个女子,一个穿着火红的衣裳,一个穿着冰色衣裳。 第十一章 姐妹二人肩并肩 清竹湖的历史远远比武乐城还要长几千年,青竹湖的水源源头在万仙江,万仙江自南往北汇往千里之内的各大水流。 紫竹林于两千多年以前是没有任何水源的,除非下雨才会在凹出聚积一些水来。 水从天上来,但天之道,无理,常疯狂汇于一处,而其他之处则从未沾得雨水或少沾雨水。 天上之水流入万仙江,越汇越多,奔流向南,直奔紫竹林,加之雨水充沛,青竹湖在几年之后形成。 万仙江的水,顾名思义必然是有仙气,仙气引来所有想要修仙的人与妖,几番激烈厮杀,终于换得人,妖“和平”共存,其实是面和心不和,因为互相都有利益可寻,所以,先这样和平着,但前提一定是互不干涉。 清竹湖形成之后,在湖里或湖畔修仙的就不计其数,湖水清可见底吸引了不少希翼长生之辈。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湖底出现很多莲花种子,又许多年以后,吸收了湖水仙气与天地日月之精华地莲花终于盛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湖水不再清可见底,莲花却是出淤泥而不染。 夏季莲花生。 此时正是盛夏。 时莫语看到这两女子出现,第一个反应便是她们是莲花仙子。而且是双生子,一模一样的俏丽容颜,发型也一致。 只是,她们并肩站立,总是有些不对之处。 时莫语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好像,这两姐妹过于亲密了——夏日炎炎,何至于挨得这样紧?虽然这是湖水当中。 “你们是什么人?”火红色衣裳女子警惕多于恐惧。 段洛冷冷地道:“冰火莲。如果本城主没猜错,你们不过才修成人形几十载。” 冰色衣裳女子一张嘴就有凉气冒出来,看向旁边地火莲道:“姐姐,这是城主。” 火莲傲慢地道:“那又如何?清竹湖不在他管辖范围里。” 冰莲又说:“也许,城主能帮到你和他……” “闭嘴!”火莲一身火红衣裳似要冒出火焰一般,“你心里想的我如何不知?分明就是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冰莲气恼地道:“你这人,真不知好歹!” “比起你的虚伪,我真真自愧不如。” “火莲!”不喊姐姐,直呼其名,冰莲是当真气到了,周身散发寒光,嘴唇都变成了冰色,一双冰瞳怒视火莲侧脸。 火莲亦不甘示弱怒目相对,周身冒出火苗,咬牙切齿,像要将冰莲咬碎一般。 姐妹对视良久,冰莲先抬起右手,火莲也抬起左手,两仙就肩并肩开始过招。 段洛冷然看着。 时莫语却察觉出端倪。 打架不是面对面,反而肩并肩。 双生姐妹感情应该好地像一个人一般,到底是什么矛盾让她们几句不合就动起手来? 动手又为何如此拘谨? 打啊,掐啊,抓啊,挠啊,咬啊,扯头发。 女孩子打架的招数都使出来,正面交锋。 反正,打完之后,还是姐妹,互相伤害,也互相保护,相爱相杀嘛! 为什么,连打架都要肩并肩呢? 时莫语正琢磨着,冰莲和火莲就化为一团烈火和一团寒气,片刻之后又变成了那朵双色冰火莲,稳稳地落在泥土当中。 在不远处的一个岩石旁边,蓝色长裾男子眉头紧锁,他看着这一幕,她们姐妹的争吵,都是因为他的懦弱和辩不清自己的心。 也许,他离开是让她们重归于好的最好办法。 从现在开始,他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转身离开,岩石想要留住他似的,将他的衣裳刮下一角,宛如蓝色天空的颜色,在岩石上散发着蓝色的光,格外耀眼夺目。 男子没听见衣服撕裂地声音,匆匆离去。 段洛却留意到了这小小的动静,并注意到了那抹闪耀的蓝。 时莫语正想和段洛讨论那两姐妹,看他盯紧一块石头,而她的视角又看不到那蓝色,有些不解:“阿洛,你在看什么。” “你站在这别动,过去看看。” 很明显的命令语气。 也是呢,做为武乐城的琴仙,他的臣子,早就被他命令习惯了。 但如今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了,他这样就不怕她不高兴嘛!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时莫语笑着说。 段洛刚往前迈了一步,就感到水面出现漩涡,他想施法可已经来不及了,仿佛有人抓着他的双足将他往下拉,并不粗暴,但是也不能挣扎,他像喝了迷.药一般乖顺。 时莫语呆了半晌,终于在段洛的腰也快沉入水中的时候拉住了他的手,漩涡毫不留情的也将她吸进去,段洛睁眼,拉住他生命的另一半,两个人贴地很近,一边下沉,一边凝视对方,他的白发在水里披散着,拂过时莫语的面颊,散发出阵阵清雅地竹香,如甘酒一般让人飘飘欲醉。 他们紧紧拉着对方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旋转,下落,落地。 两个人站稳脚跟,手也慢慢松开。 “阿洛,你没事吧。”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关心他的安危。刚才漩涡吞人真的让她感到害怕。 “我没事。以后未经我允许,不准随意行动。”段洛冰冷的嗓音吐出愤怒的语言。 “阿洛……是,我知道了。” 段洛听她语气似乎想要狡辩,刚想教训几句,就听到了打雷一般轰隆隆地巨响,好一阵才听停歇。 接着,火光和冰光乍现,一静一动,一明一灭,或交替出现,或同时闪现,将湖水映照地美轮美奂。 虽时而闪现,但光芒柔和,时莫语惊奇地看着,段洛则面无表情,心不在焉。 过了一会儿,突然从泥土中冒出一块石头,像一口倒扣的锅,光滑地像有人刚刚精心打磨过,如镜子一般光可鉴人。 时莫语正想走过去看看,就听段洛攥拳头掩嘴咳嗽,只能乖乖站好。 站了一会,她不太服气地说:“我只是想过去一看究竟,你为什么不准?” 段洛语气清冷:“我几时不准你去看?” “你刚才分明咳嗽了。” “咳!咳咳……咳咳!刚才呛到了。”段洛说完又咳了两声。 第十二章 五色光耀眼夺目 时莫语拍拍段洛的后背:“你这么咳嗽会把肺咳坏的。” “只是呛到而已,哪有那么严重。”段洛咽了咽嗓子,吞咽口水感觉舒服了一些。 “我担心你嘛。” “你不要气我就好了。” 时莫语:“……”使劲拍了一下段洛的后背。 段洛蹙眉看她,生气中带着无奈。 普天之下,也只有阿筝敢对他动手。 时莫语嘟嘴哼一声道:“再也不管你这不知好歹的冷木头了!” 段洛心内震惊,却面无表情。 他有点想笑,但高冷人设怎可以崩! 反正他忍得住,他喜怒哀乐不形于色,任谁也看不出来。 当然呢,除了阿筝。 时莫语走到“倒锅”跟前,石头的高度到她膝盖处,能看到她的脸,就连脸上的绒毛都很清晰,比她闺房中的菱花镜实用多了。 她蹲下来,左看右看,将鬓发别在耳后,又拿到前边,卷了几个小弯,头上的发髻俏皮可爱,鬓边卷发妩媚动人。 只是…… 她摸了摸眼睛下方微微凸起的兰草胎记,粉嫩娇红的容颜上,却长了一个红色的印迹,虽然不太大,可段洛总是非常嫌弃。 明明很美的呢! 她微笑着看着,感觉,挺性.感。 段洛也在看她。 她睫毛又长又密,扑扇扑扇,似乎在想什么高兴地事情,有得意的神色,还有,很自信的感觉。 阿筝一直都这样自信,比如追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相比起阿筝,阿洛,你就太懦弱了啊。 时莫语感受到了段洛的目光,回眸一笑:“阿洛,你在看我吗?” 她说完还眨了一下眼睛,并抬了一下下巴。其实她还想来个飞吻。 段洛冷冷地说:“臭美半天了,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讨厌!”时莫语不满意的蹙眉,小嘴一嘟。“阿竹,你都不懂这是顾影自怜嘛?” “臭美就是臭美,何必说得这般文艺。” 段落认为,直白一些好,生活中就不要咬文嚼字的了。多累呢。 时莫语恨恨翻了一白眼。 她干嘛要和这种人谈情说爱。多累呢。 抱怨是抱怨。城主让看热闹,不,门道,她还是不敢不从。 可石头只能看到她的脸,什么都没有,由此可见,大概只是一面与众不同地镜子吧。 将这判断说与段洛,后者寻思一会,走过来,弯腰看了看。 镜子里,她娇媚可人,他面冷如霜,仿佛一朵花和一块冰,本来是不属于一个世界的,但却莫名有种般配和谐的感觉。 时莫语一只手搂着段洛的脖子让他被迫蹲下,然后紧贴着他的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他,轻轻地说:“阿竹,你看我们多般配呀。” “嗯。”段洛答应的很痛快。 但他心里想,这圆的石头,他们俩的脸在里面其实是走形的,倒也看不出来般配不般配。 他不懂她对镜子臭美什么,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也在心里欣赏了一番。 画面,真的太美了。 虽说,阿竹就说了一个字,时莫语就已经很满意了。 然而,下一刻,两个人的脸就从镜子里消失了,很突然,石头还是那般光滑,但变成了白色,宛如牛奶一般,摸起来比较光滑。 时莫语心细,看出上面有很多凸起的小点,圆的,扁的,方的,星星,爱心,各种形状不规则地排在石头上,都是牛奶白色,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来。 刚才她顾影自怜的那么半天都没看到,这是突然出现的吗? 她用手指轻轻叩击石头,正想问问无所不知地阿竹,那些圆点像接到将军命令的士兵,纷纷从睡梦中醒来,点亮身体,整装待发。 圆的天蓝色,扁的赤色,方的绿色,星星金色,爱心红色。 五色交相辉映,光华夺目,分外耀眼! 时而静静闪烁,时而一圈一圈匀速旋转,时而忽明忽暗,让人眼花缭乱。 段洛和时莫语早就站了起来,但目光一直没离开石头。 美轮美奂有没有? 段洛没什么感觉。 时莫语挽着他的胳膊,指着石头,一劲儿的你看这个,你看那个,啊!好美,啊!好闪。 段洛有点不耐烦,时莫语看出来也没在意,还是咋咋呼呼地,段洛特别想说一句“你怎么这么烦”。 他不喜欢她安静,也不喜欢她吵吵闹闹。 “阿竹,你看!” 段洛听出这声与刚才兴奋不同。 循着她的手指头像上方看去,头顶是波光粼粼的水面,那些光点都映在了上面,也有一部分像雨水溅到上面,在水的作用下,光点体积变大,颜色变浅,不再闪烁,也不再夺目。但有了一种柔和的感觉。 再低头看石头,又变成了原来光可鉴人的样子。 有点神奇,有点诡异。 这还只是一个小开端。 就像饭前糕点,真正的大餐——更诡异的事情还在后面。 石头像种子拱芽一般从泥土中拱出来,越升越高,直到快升到水面停了下来, 上方是块圆圆地光滑石头,下面无缝连接两扇枣红色雕花木门,雕工精致可见做此门之人手艺炉火纯青。 段洛和时莫语站在一个很狭窄的地方,两米左右的两扇门已经将前面的路堵上了。 门上挂着一把上了铜锈手掌一样大的锁头,时莫语走过去,抬起右手,掌心对准,发出绿色的光芒,过了好一会,锁头像锈“死”了,分毫未动。 “阿竹,怎么办?阿竹,你对上面施法干什么?” 段洛没搭理她,手一抓,就从圆石头上面抽.出一把钥匙来,钥匙头圆形有孔,连着一个金色的珠链。 “你让开。” 时莫语往后挪了一步。 “再往后一点。” 时莫语往前迈了一步,下巴搁在他右肩上。 段洛:“……” 没理她,用钥匙开门,只听“咔吧”一声,锁头很轻松就打开了,段洛将锁头和钥匙随意的丢在地上。 “怎么不开门?”时莫语亲了一下他的脸问。 段洛说:“你过来。” 时莫语挪到他旁边:“请城主吩咐。” “男左女右。你开右扇,我开左扇。” 时莫语有点无语,但还是和城主大人一起将门推开。 第十三章 冰火门内冰火阁 时莫语按上右门,段洛按上左门,手掌刚刚挨上,左门就从底部“腾腾”冒出十朵火苗,越燃越烈,越升越高,直到燃烧到左扇门最上方。 火苗从雕花穿过去,继续燃烧片刻,然后仿佛遇到了某种法术一般瞬间凝结,方才在着火的同时拉着时莫语的手往后迈了一步的段洛走过来,摸了摸,却感受不到火焰的温度,但这扇门的表面像覆盖了一层砂面琉璃,摸起来凹凸不平。 段洛说:“左门冒火,右门必定结冰。” 时莫语也比较认可他的说法,还没等接话,就看到右门的雕花全都一点点由枣红色变成了冰蓝色,并散发着冰冷的白色气体,扑向时莫语,时莫语感觉像冬天早上出门,寒气袭人,她身子不能控制的打了一个哆嗦。 过了一会,右门寒气渐渐消失,左门冒出一股温暖的气流,像打开锅扑面而来的水蒸气,虽然不是火,可也有灼热感,段洛感到一直冰凉的白发都有了温度。 “这两扇门当真进不得!”时莫语说。 段洛说:“进得是可以进得,只是不太容易。你看到门楣上方,那三个篆书体冰火相融大字了吗?” 时莫语抬头,看了半天摇头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换个角度,挪一挪。” 时莫语左右挪了半天,将手挡住额头,这才终于看清。 那上面写的是:冰火阁。 “这是一座阁楼?我知道了,这扇门通往阁楼,如同咱们武乐城的城门,必须一天十二个时辰派重兵把守,而这阁门则是用冰与火来看守,一旦出现意外和不轨之人,将会自行启动机关。” “所以我们要破掉机关,走进去。只有通过阁楼,我们才能找到回武乐城的路。” 时莫语笑着伸出两个手指头,指尖萦绕着青绿色的光芒,冲右门一指,砂面琉璃从中间呈放射状开始裂缝,像有人用锤头砸玻璃,发出很大的声音,咔嚓咔嚓,碎片四处乱飞,但仔细一看都有形有状,圆的,方的,扁的,爱心,星星,都发出赤色的微光,在时莫语面前飞啊飞,像长了翅膀似的。 段洛冷然地看着。 起初不规则的乱飞,但飞了一会就像有将士遇到了将军指挥,开始排列队形,横排,竖排,一排排特别整齐。 这些小东西闪烁了一阵子,又开始到处乱飞,像家长出门,留在家里的小孩,开始放肆。 但“小孩子”们也许觉得这样很累又没意思,开始联盟。 无数个圆的围着几圈方的,无数个方的围着几圈扁的,无数个扁的围着几圈爱心,无数个爱心围着几圈星星,无数个星星围着几圈方的。 外面的一动不动,仿佛被点了穴道静止了。 里面的就特别狂妄,顺时针疯狂旋转, 光芒过于强烈,段洛帮时莫语挡住眼睛,嗓音冷如清泉:“在它们旋转的过程当中,有一个中心点,我们要找到那个中心点,一共五个,就能打开右门。” “那左门呢?” “你再问一遍我听听。” “我就问了……我不问了。” 过了会,光芒没之前晃眼了,段洛用掌心揉了揉时莫语的眼睛,慢慢把手拿下来。 时莫语适应了一下光线,把眼睛睁开,目光紧盯着五个圆圈,段洛也是不敢眨眼。 肯定是有中心点的,只是速度太快,四只眼睛也很容易错过,好不容易看到了,但还来不及施法就又转了过去,如此不知错过多少次,时莫语和段洛都有些眼花。 时莫语先不耐烦了:“就不能施法静止,取出中心点?这是要看到猴年马月,我眼睛快瞎了,阿竹。”她晃他的胳膊,“阿竹你聪明盖世,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一直紧盯着的阿竹面色冷漠,对她的牢骚置若未闻。 段洛半天没理她,让她感到无趣,继续观察。 终于,在转了不知几个九九八十一圈以后,两个人异口同声:“就这五个。”然后一起施法。 本以为要一个个出现,没想到五个同时找齐。 将圆,方,扁,爱心,星星五个赤色光点一起打到左门上,右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然后像有人从里面推开,先慢慢嵌开一道缝,再越来越大,越开越…… 时莫语瞪眼:“这门是从上往下开的!” 段洛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没太惊讶。 门最后打开,铺在地上,然后像虫子一样拱出好几道弯。 时莫语先迈上台阶,段洛跟上去,只有七级左右,但每层高度不一,高的有两尺,低的只有半尺,废了高大力气才进了门。 只有一块能站两个人的白色方形石板,周围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渊。 时莫语有些胆怯,紧紧揪着段洛的衣裳,段洛微微往前挪了挪,双手一伸,把她紧紧圈住,时莫语微微脸热,但心满意足,回抱住城主大人。 这时,石板匀速的下落,片刻就落到了地上。 时莫语这才看清,周围的石板都是黑色,难怪看起来像万丈深渊。 不过,阿竹也没看出来吗? 她饶有深意地看着段洛,笑了。 段洛只当她是能走进来高兴,也弯了弯嘴角。 城主大人肯定是了解了她的意思,心里好美。 这时,黑色石板全部点亮,两个人这才看到前面有一座阁楼,门口站着一个男子,手上拿着长矛,模样凶神恶煞。 段洛和时莫语走过去,男子走下台阶,语气生硬:“此处非有我们阁主邀请不可入内!” 时莫语眨了眨眼睛,嗓音非常温柔:“哥哥,您给通融通融嘛。”然后走上前,塞给他一锭金子,“我们不是坏人。” 男子不肯收,表现的非常正直。 时莫语没办法,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段洛。段洛走过来,面色冷漠:“我是武乐城城主。” 男子像没听到,又回到原来的位置站着去了,长矛尖发出寒光。 时莫语上前一步:“哎!你这厮,城主大人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男子目视远方。 段洛说:“让你们阁主出来见我。” 男子像定住了,一动不动。 第十四章 凝水门内摆筵席 “我们阁主不见闲杂人等!”男子见他二人没有离开的意思,双手拿着长矛,摆出要决战的姿势,像是他们再不走就要刺上去! 时莫语是个急脾气的女子,正要发火,就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一丝阴柔。 “他们既想见我,就让他们凭本事进得门来!” 时莫语闻言大笑,扭头看身旁脸黑似煤的段洛:“噫!他好大的口气!” 城主大人咬了咬后槽牙,腮帮子的肉抖动了几下,表情却不似平时那般看着呆板了。但时莫语知道,这是阿竹即将爆发的前兆。 就在时莫语准备捂耳朵以免被阿竹的咆哮震碎耳膜的时候,却听到段洛一声轻嗤,声音洪亮地说了一个“好”字,“本城主就凭本事进得门去,再依城规治你之罪!” 那阴柔地声音大笑道:“本阁主在此静候城主莅临!” 时莫语蹙了眉。 虽说城主大人说话的样子威武霸气,颇具王者风范,但是,进得门去必定要经历一番工夫,她摸了摸轻轻叫唤了好几声的肚子,趴段洛耳朵,还未开口,段洛就被她的呼吸吓了一跳,一脸不耐的看她:“有话直接说。” 时莫语抬手捏住了他的耳朵,段洛诧异地看她,有点不敢相信,又觉得阿筝做出这样的举动也不稀奇。 可这里有外人在,他感到没面子,低怒道:“时莫语!不许胡闹!” “以后不许用不耐烦的眼神看我。”时莫语的语气半是命令,半是委屈,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紧盯着段洛清冷的眸子。 段洛无奈,面对委屈撒娇不讲道理的阿筝,他总是感到无奈地挫败感。 他轻叹口气道:“有话就说吧。”尽管他想尽量温柔,但声音还是略显生硬。 时莫语本想问他为何叹气,但又不想耽搁时间,想两人单独在一起地时候再好好和他算账! “阿竹,咱们一鼓作气,速战速决,也好尽快用早膳。” 恰此时她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并且还打了一个饿隔,那男子也听到了,尽力憋笑,保持面色严肃。 “行,见过这里的阁主,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便是。”段洛答应的很痛快。 “谢谢阿竹。”若不是还有一个外人在,她肯定亲城主大人一口。 只是…… 她看了看男子身后白色的镂空雕花门,散发着上等瓷器一般柔润细腻地光泽,但给人的感觉就是白雪那般清清冷冷。就像她的阿竹。 男子挪到白门旁边,嘴角溢出一抹冷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时莫语攥了攥拳头。 这时,白门中间出现一道黑色的裂缝,黑色的光倒比彩光还要刺眼,段洛适时地帮时莫语挡住眼睛,自己也感到承受不了,只一眨眼,再睁开的时候,那男子已经不见了,白门变成黑门,黑色镂空雕花有种妖冶惑人的美感。 段洛把挡在时莫语眼睛上的手拿下来,对紧闭双眼的时莫语说:“没事了。” 时莫语揉了揉眼,适应了一下,和段洛一起去开门,那些妖冶的黑色雕花似乎活了一般,扭动着身子并发出嘻嘻的笑声,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段洛面无表情的听之任之,看之任之。 时莫语却觉得浑身发冷,这是她活到现在听到的最恐怖的声音,情不自禁地靠着阿竹,模样颇有些可怜娇弱。 段洛撇撇嘴。 世上有什么能吓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阿筝? 晤,不过,不得不说,给心爱之人做依赖的感觉很好啊! 那惊悚的笑声越来越小,门也慢慢地一左一右隐去,可看到的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汪旋转的,不时溅出水珠的水球。第一眼看似浑浊,再细细看来又恍若透明。 那抹浑浊像放到热水里的鸡蛋,逐渐凝固成字,变得透明,在水球表面凸起,是三个纂书体字: 凝水门。 水,看似柔弱,其实能以柔克刚,力量藏于无形之中,水刀锋利可切铁如泥。水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可穿石。这庞.大地水球,一看就是形成几百年前,必定力大无穷。 若是冰球还好,可这柔的,偏让段洛感到无力,就像女人,越是柔弱越是不好应付,难缠哪! 段洛将竹笛从胸前拿下来,横在嘴边,十指舞动,音符都变成了锋利的小刀子带着凛冽的风声“咻咻”地飞到水球上,牢牢的钉在上面,水球发出“噗噗”的声音,里面的水倾泻而出,哗啦啦的水声配合着竹笛的乐声,竟意外的和谐。 乐声持续了一会停止,水球也一点点消散,只有几个水滴还在空中飘啊飘,有一滴落在了段洛的后背上,一阵冰凉刺骨的感觉让他哆嗦了一下。 “阿竹,你哪不舒服?”时莫语没注意到有水珠飘过来,对段洛的举动很诧异。 “我没事。”段洛心想,应该是那水珠太凉,他并未放在心上。 “真没事?”时莫语又问了一句,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们进去。”段洛先跨进门,是一个走廊,右侧有一扇门,上着锁,左侧尽头有亮光,走廊两侧的墙面为青砖砌成,倒也无甚特别之处。 时莫语也走了进来,跟着段洛向左侧走去,越走越近,饭菜的香气就越浓烈,把时莫语的馋虫都勾了出来,她两眼发光,边猜测着菜肴的名字,边加快了脚步。 尽管,她知道很有可能是阴谋。 然而他们都已经走了进来,就不可能回头,只有经过这里,才能顺利回到城主府。 果然,亮光之处已经是阁外,摆着一个长约两米宽三尺的桌子,上面摆着十样菜肴,有凉有热,有荤有素,各种水果,精致地糕点,美酒,清茶,香气四溢,让人食指大动。 “这些都是幻觉。”段洛早已看破其中玄机,提醒了一下咂咂嘴地小姑娘。 “我知道。不过,这幻觉太过真实了。”天知道,她多希望这是真的,好坐下来大快朵颐。 “恭喜两位成功进门,这是本阁主精心为二位准备的,不胜丰盛,还望莫要嫌弃。” 从听到第一声开始到现在,还不到一刻钟的工夫,时莫语越想越觉得这是阁主在大摆鸿门宴。 她拿起一双象牙白螺旋花纹的筷子,左手摁着桌沿,身子前倾,筷子刚挨上鱼肉,鱼肉就像被很多人争抢一般消失了,只留下了光秃秃地盘子。 时莫语不甘心的用筷子戳了几下,没想到这盘子竟陡然升起灰色浓雾,以她和段洛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喷在了时莫语的脸上。 “啊!”时莫语捂着眼睛,发出一声痛苦地惊叫,看了眼段洛,晕了过去。 “阿筝!” 第十五章 剪刀剪水水更流 “阿筝,你怎么了?” “阿筝,你醒醒啊!只要你能醒来,我什么都依你,我求你快点醒过来啊!” “阿筝,我爱你,我不能失去你!” “阿筝,阿筝,你可听得到阿竹在呼唤你吗?你再不醒来,我的心都要碎了!” “阿筝,你就这样狠心丢下你的阿竹吗?” …… 时莫语脑补着城主大人看她晕倒之后的种种哭泣语句,肉麻情话,发泄不安,声嘶呼唤,泪撒衣襟,摇她的身子摇地头晕,将她唤醒。 她控制面部表情,微微将眼睛睁开一点,看刚才惊呼她名字脸色吓得苍白的阿竹。 那雾气对她造不成任何伤害,除了气味有些难闻,让她不得不憋着气。 段洛蹲下来,淡定地扒开她的眼睛,他手指微凉,时莫语情不自禁打了个激灵,继续装晕等城主喊她名字。 “没什么事就起来吧。”段洛嗓音冷如清泉,心内慌张到脚步打颤,语气却无半分感情。 时莫语睁眼,笑的很痛苦:“阿竹,你扶我起来。” “你自己起不来?” “我……能。” 时莫语站起身,拍了拍尘土,碎道:“你这人就不能不扶我一把,没见过你这样性子直的,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我在和你说你不关心我的事!” “你了解我的秉性,就不要指望让我说那些花言巧语。” 他说那些是花言巧语?关心她两句怎么就是花言巧语了,而且,他凭什么就认为花言巧语就是贬义词? 时莫语有不满就要说,绝对留不到第二天,否则会在梦里打人。 正想质问他,却无意间瞥到桌子只剩下了一个个洁白地盘子,仿佛在她“晕厥”至“苏醒”这短短地时间内,就有人将这些食物一扫而光。 时莫语笑了,都忘了要质问段洛,高声道:“阁主这是何意?城主大人家里可不缺盘子。” 阁主的声音很快传来,清幽幽像是从大山深处蔓延过来一般,比方才还要阴柔三分。 “未经本阁主允许,擅自闯入者,都要成功破解‘飞盘阵’才可见到本阁主,那凝水门只是小小的饭前糕点,正式的佳晏还请二位慢慢享用。”言罢嘻嘻笑了两声,和那妖冶镂空雕花笑声一般无二。 时莫语想到了一个词:阴魂不散。 这阁主不知怎样人物,她越来越好奇了,很期待一顾他的真面目。 只不过,飞盘阵,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她嗤地一笑,盘子有什么可怕的吗?盘子也能摆阵当成武器?看来,这阁主家里只有盘子可用了啊! 想到此,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梨涡浅浅,声音甜甜像浸了蜜一样,听起来是赏心悦耳,就是,有点取笑的意思。 段洛听他大话也想大笑,但是他笑不出来。阿筝不高兴了,对他失望地眼神让他心里不甚舒坦,想哄她几句,可他嘴笨,脾气又倔,就是不知道怎么张口。转念一想,他方才不是说要做饭给她吃,这就算赔不是了吧。让他道歉,他真真做不到。 时莫语笑够了,神色如常,看那一桌子圆的,方的,高的,矮的,有花的,还有奇形怪状只能盛放糕点的盘子们,怎么看怎么都和她家的盘子没什么分别。 而且,她还注意到,靠右边的一个盘子掉了一块碴,可走过去才发现那是一块黑色的方块,不知是粘上去的还是烧制出来就有。 心生好奇,轻移莲步缓缓上前,将袖子往上挽了挽,试探地触碰,忽听到身后段洛的怒声:“刚才那般危险,你怎还不长记性!” 时莫语心想:我就是要不长记性,就是要“受伤”让你为我担惊受怕,我就不信你对喜欢的人也能保持冷漠,无动于衷。 她哼了声,将盘子拿起,仔细看黑色方块,白色如玉的盘子有这么个东西怎么看怎么有不协调的感觉,她无法理解这盘子的主人和烧制盘子的人是什么审美。 没看出什么特别,除了有些诡异。这里的一切都很诡异,她刚来了不到一个时辰,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将盘子轻轻放下,虽然诡怪地很,但是,是上等佳品,光泽度非常好。 时莫语动作很轻,但不知怎么放下去的时候手滑了一下,盘子落桌,像被扔在桌子上似的,像摔碎了一般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把时莫语吓了一跳,回头看略略惊讶地段洛,想都没想就扑进他怀里,哭着道:“阿竹,阿筝害怕。” “没事。”段洛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儿。 “人家吓到了。” “嗯。”吓到了,他不是抱着她,也在安慰了,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是可以的,不然他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人家吓到了,要哄。”时莫语嗓音软糯糯得和他撒娇? 哄? 这让段洛有些犯难了,他哪知道怎么哄啊。他说话很直,万一说不好,恐怕要适得其反,他想,他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妥当吧。反正,阿筝了解他,肯定不会挑他的理。 时莫语等了半天没听到城主大人的温柔轻哄,却听到了盘子被人从高处摔碎的声音,她回头一看,只见所有盘子都像受了风寒一般在剧烈颤抖,而桌子却还稳稳当当地,她离开段洛的怀抱,感受了一下,也没觉得有晃动地感觉。 盘子抖动,互相碰撞,发出叮叮当当清脆悦耳的声音,仔细听了一会,却也不是毫无章法,懂得乐理的时莫语和段洛都听出来,是一段慷慨激昂地曲子,像极了将军即将奔赴战场吹响的号角。 所以,这是飞盘阵启动的前奏曲? 而这时,盘子停止颤抖,一个个像风吹过的麦田离开桌面,然后又以惊人的速度排好了队伍,将时莫语和段洛团团包围,柔润的瓷器光泽度在这一刻让人心生厌恶。 盘子紧紧挨着,就连空隙都由水线连接,竟是无比结实,时莫语怎么用力撕扯都扯不断,遂变出来一个剪刀。一边露出得意的坏笑,一边去剪,可剪不断不说,还把剪子的刃磨地异常平整光滑。 第十六章 他们只有一辈子 时莫语眼见锋利的剪刀刃越磨越平,水线不断的流淌,把剪刀冲刷的闪亮如镜,她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秀美容颜和她右后方面容清癯表情淡定地段洛。 抽刀断水水更流。 她是剪刀剪水水横流! 盘子升起,排列组合成阵,较在桌子上放大了十倍,一个个在阳光的照射下光彩夺目,宛如白玉。 忽然,狂风骤起,黑云遮天,朝阳隐入云层,似乎并不甘心,在一大片一大片的黑云边缘还能看到耀眼的金边。 玉盘因着刚才的冷风,产生了剧烈的晃动,每个玉盘相连的水线不再单一,而是纵横交错,十条交织在一起,每个交点都有一个莲子,随着玉盘的晃动,无数个莲子都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眼见这些莲子像开花馒头似的,一点一点盛开出一朵朵红色的莲花。 时莫语越看越像莲花馒头,很想拿下来一个咬一口! 可莲花的幽幽清香又在告诉她,这还是飞盘阵。 再看那些玉盘,竟然也看到了莲花在竞相绽放,只不过都是白莲。 红莲妖艳美丽。 白莲圣洁纯美。 如果此时不是身处飞盘阵中,也不失为世间最美风光。 玉盘在碰撞中又发出了美妙的乐章,配合着莲花的清香,偶尔拂面的清风,任谁也察觉不出即将到来的危险。 只有,惬意,没错,这是段洛多年未曾体会到的舒适感。 曾经刀光剑影,尔虞我诈,激烈厮杀。 他手上染了无数人的鲜血,每每午夜惊醒,大汗淋漓,只有想到阿筝,他才能安心入睡。 他的世界,不能没有阿筝。 有无数次,他都非常自私的想放弃荣华,孑然一身,陪她游遍天地人间,赏遍世间最美风景,对她说数不清的情话,和她过简单平凡的小日子。 时莫语看到段洛的表情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一脸欣赏! “阿竹!你想想办法呀!”时莫语一着急就大喊大叫,十分泼辣。 段洛心中的美好幻想被她这一声惊天之语吓地不知飞往何方,像远去的鸟儿迷了路,不能确认归来的方向。 “阿竹,我们把这些盘子都打碎了,肯定能破阵。” 段洛摇头道:“不可。碎掉的盘子非凡不会掉下来,反而会再生,每个碎片都会再变成一个盘子,会排列的更加紧密整齐,你我会更难破阵。” “我想试试。” “不许胡闹!”段洛斥责道,“你多大了,还这样任性!” 清香味太过浓郁,时莫语情不自禁地深呼吸,她闭上眼睛说:“阿竹,你很少有享受安静的时候吧。” 她睁开眼睛看段洛,“其实,我们活了这么多年,很少有任性的时候,我很羡慕凡间的女孩子,凡间的小夫妻,过的都是闲适安逸的生活。” 她坐在地上,抬头看天,黑云在此时被风吹得越来越远,最后消失无踪,朝阳又照耀仙界,奇暖,奇光。 却不知,阿竹能否永远陪在她身边。 “我这一生都不能过安心舒适的生活,此生注定孤独,不能,常伴你身边。如果,你愿意,下辈子,我什么都不要,只好好的和你在一起。” “下辈子?”时莫语想哭,可她哭不出来,鼻子一酸,反而噗地一声笑了,“我们是不能入轮回的,哪来的下辈子?” 段洛不敢看她又哭又笑,腮边垂淚的模样,他怕他自己也忍不住。 他们是仙啊! 只有长生,只有灰飞烟灭这两种可能,连喝孟婆汤的机会都没有。 “阿筝……我……”他化身至此,最懂得控制自己的表情,然而,此时的声音还是泄露了他害怕紧张的心情。 时莫语站起来,咬了一下嘴唇:“段洛,你必须对我好一点,不,必须无上宠爱我,我们都要把这一生当成生生世世来过。我们只有一辈子!” “可是,我不知……” “你再犹犹豫豫的,当心这辈子都讨不到老婆!” “你不就是……”他想也没想就接话,说到半截突然感到脸颊生热,说什么也接不下去了。 你不就是我的老婆吗? 这句话虽然没说完,但是,时莫语心里还是像在白水里加了蜂蜜一样,瞬间就甜了。 原来,阿竹也会说情话的。只是,他每次说都会不好意思。 每次看阿竹脸红,她都想好好笑他一番,一个大男人,害什么羞啊,不过,城主大人害羞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爱呀! 时莫语佯装生气的样子道:“你再说刚才的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武乐是他养母,却没给他半分母爱,在这世上,只有阿筝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曾经,他想她永远都不要理她,此生此世都不要纠缠。 但是,有次两人之间闹了点小矛盾,她几天都没去找他,他才发现,她不理他,他生不如死。 “我再也不说便是。” “真听话!”时莫语脸上还挂着泪,不过已经展露笑颜,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是阿筝听到阿竹说话好听后的奖励。” 段洛脸上刚刚退下去的红云又爬了上来,又羞又恼的看着时莫语。时莫语十分好笑的道:“大男人,脸红什么呢?哦,我知道了,你在生气。那,我给你一个机会怎样?” 段洛懵了:“机会?” 她搂住他的腰,浅浅梨涡,眼睛弯弯的道:“给你一个亲回来的机会。” 段洛皱眉道:“别闹了,这么多……” 这里没有人,他说不下去了。 时莫语松开胳膊大笑:“这么多盘子?还是这么多莲花?”她一边笑一边捏了捏段洛的脸,“阿竹,你现在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样可爱啊!” “嗯,你喜欢就好。我们想想要怎么出去吧。”可惜他再也回不到小时候和她在竹林穿梭嬉戏的时候了,不由得心中有些伤感。 时莫语没注意到他的表情,自然也不知道他又开始多愁善感,她走了一圈,尽量不闻香气,不听乐声,流水声,抬起手细细的摸着光滑的玉盘。 她发现,触感都差不多,直到,触摸到了东侧的一个圆的边缘印了一圈红色莲花花瓣的盘子,感觉不太一样,指尖略过中间的时候,是有凸起的,像摸到了一个开关,她试探着按下去,只听“咔嚓”一声,盘子应声化为齑粉,四处纷飞…… 第十七章 又见双生姊妹花 齑粉红白两色,掺杂在一起,又是一阵莲花的清香扑鼻而来。 四散纷飞的齑粉只在时莫语眼前停留一瞬,就都覆盖在了莲花和玉盘上。 然后,就听到了连绵不绝的“咔嚓咔嚓”的响声,莲花收拢,越来越小,变回莲子,消失在水线交点之中。接着水线也俱都不见了踪影。 而一个个玉盘也像冰块遇到阳光,逐渐消融,恢复成了平常盘子一般大小,一个个又都摆在了桌子上,那些菜肴,酒品,糕点,清茶也都奇迹般再次出现。 香气四溢。 但时莫语再也不相信这是真的了。 这时,突然从远处走来一火红一冰色两道身影,等她们越走越近,时莫语才认出那是一个多时辰前见到的姐妹俩。 姐妹二人仍然肩并着肩,一边走一边嘴里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时莫语听不清,但也能从她们的表情看出来不耐烦。 “我不想出来,你凭什么这么霸道让我出来?”冰莲很不乐意的停下脚步。现在太阳火辣辣的,她只想在房间里睡觉好吗?姐姐独断专行,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我是你姐,你必须听我的!” “可是我不想出门。” “你要在屋子里化作春泥更护花?” “……姐姐!我是冰莲,我怕热!” “晒不化你!”火莲侧头瞅了瞅只比自己晚盛开喝杯水工夫的妹妹,“那么娇气呢!” “因为我是你妹妹呀。”冰莲看着火莲撒娇,“姐姐~” 火莲抬手摸摸她的头,忽然心生宠爱之情,一直以来心中的想法险些消散,又重新萌生,绽放。她不是不爱她的妹妹,只是,花不为己,天诛地灭! “妹妹你看,阁主大人给我们准备了珍馐佳肴,一会阁主也要过来,我们过去等着,别辜负了他一番美意。” 冰莲和火莲最初是清竹湖非常卑微的存在,她们修炼千年幻化成人型,以后过了好几年风餐露宿,备受欺凌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遇到了阁主。 那是一个长相妖艳,说话阴柔,其实非常热心的男子,是他将她姐妹二人接近阁内,认她们做义妹,等她们为公主,赏赐豪宅,才让他们过上了美好惬意的生活。 阁主这人看起来挺奇怪的,但是,绝对没有坏心眼,对她姐妹俩的帮助也是不图回报,是个难得的君子。不像她们还是莲花的时候,那些臭男人为了讨女人欢心要把她们摘下来,有好几次差点得逞。她们眼看着那些男人摘下其他花儿,戴在女人头上,风又吹落,落尽尘埃。 冰莲点头:“好,听姐姐的。” 火莲很满意的笑了笑。 妹妹呀,若是你能每件事都这么听话,也不用姐姐我枉费一番心思了。不过,姐姐已经开始,就像射箭,一旦拉弓,就收不回来了。 “妹妹,听我指令,咱们一步一步走。一……二……三……很好,很好。” 姐妹俩并肩前行,走的稳稳当当,很快就又到了时莫语和段洛面前。 冰莲抬手捏了捏眉心,然后突然“哎呀”一声,指着面无表情的段洛:“你是城主大人!”她侧了一下头,“姐姐,我们给城主大人行礼。” 火莲撇撇嘴:“他管的是武乐城,这是清竹湖冰火阁,不再他管辖范围内,凭什么行礼?要行礼,你跪吧,我才不屈膝!” 时莫语笑了:“呦,好有脾气一女的!” 冰莲说:“你不跪,让我怎么跪?” 火莲昂着头:“那就都不跪。来,妹妹,我们坐下吃饭。” 冰莲还想坚持,但姐姐不同意,她也没办法,只能朝着段洛点了一下头,算是行礼,却没想到火莲先迈出一步,差点把她带倒,幸好火莲反应还算及时,稳稳站好,微怒道:“走啊!” 时莫语看她们一人用左手,一人用右手,将两个椅子合并,然后慢慢挪动脚步绕到椅子前坐下,包括一个时辰前和刚才看到的她姐妹二人的一系列举动都让她感到诡异和百思不得其解。 “阿竹,我们也坐下吧。” 见她们坐下,她才意识到,方才的飞盘阵只是一场幻觉。 段洛和时莫语坐在桌子西侧,面前是一盘珍珠丸子和一盘色泽红亮诱人的鱼片。 时莫语忍了又忍,才没去拿筷子。 火莲从他们坐下就在蹙眉,看时莫语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像狼见到羊一样盯着菜肴,她从心底升起一抹嘲讽,也非常确定他身边的男子是假冒的城主。 开玩笑,真城主日理万机,怎会有闲情逸致到湖里游玩? “城主,您怎会来此?” 双生姐妹,心灵相通。 冰莲问的也是火莲想问的。 时莫语抬头,在段洛开口之前说:“我们是跳下来的。” “啊?!”冰莲捂嘴吃惊的啊了一声,“这么说,你们是殉情了?” 殉情?! 时莫语:“……” 段洛:“……” 时莫语呵了一声:“小妹妹,外面的世界变了又变,已经没有人玩殉情那套过时的把戏了好么?” 可笑至极! 她们仙界的,就从来没有殉情的。 冰莲有点窘,过会儿又问:“那你和城主来此何意?” 时莫语嘟嘴道:“我们来玩,玩够了就回去呀。” 可是,她和城主大人被困在这儿回不去了! 冰火阁,冰火门,凝水门,飞盘阵,接下来又要经历什么阵法什么门? 火莲冷笑两声:“这位姐姐,飞盘阵的滋味并不好受吧?” 飞盘阵给时莫语的感觉是一种强烈的压迫感,空间狭小,让她感到憋屈,想哭,也比平常更加善感多愁,滋味确实不是太好受。不过,有城主大人在她身边,却也没有危险。 “有我在阿筝身边,她不会感到危险,飞盘阵算得什么?” 时莫语笑的很甜。 她和城主果真心意相通。 这时,忽然听到一声幽幽的笑声,越来越近,边笑边走过来,是一瘦瘦高高,身穿湖绿对襟长袍,面容有魅惑之色的男子。 火莲和冰莲很有默契的站了起来,并且移步双双跪下,还未开口,男子就走过去将她们扶了起来:“两位义妹不必多礼。等多久了?快快坐下,咱们一起用膳。” 男子刚刚坐下,忽然看到脸色深沉似乌云的段洛,一下弹了起来,战战兢兢地道:“城……城主……” 第十八章 什么人?他的女人! 段洛拿起青白色酒壶,往印着墨色花纹的白色酒杯里斟了一满杯酒,端起来放在鼻子下面轻嗅。 时莫语打量了一眼阁主,也算是个美男,只是他嗓音太细,颇像女声,也像在和某个女子表演双簧,总之给她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火莲惊诧地望向阁主,阁主紧张的样子不像装出来的,那冷面美男真是城主?她刚才那般无理,不知该当何罪呀! 冰莲撇撇嘴,轻轻地说:“才想起担心,晚了知道吗?最讨厌你自以为是。” “你!”火莲恼怒的看着白莲,还要再语,就见到阁主已经给段洛跪下了,挺直脊背,声音十分慌张:“不知城主大驾光临,属下未能相迎,还请恕罪。” 段洛握着酒杯的手暗暗收紧,看着阁主道:“我听闻见到阁主大人您要有您本人邀请,并且,还要冲破重重关卡。现在见到您,不合规矩吧?” 阁主大人,您,都咬字很重,阁主听得直冒冷汗。城主冷面冷心,杀人不眨眼,他一小小阁主,竟然给城主大人设置障碍,怕是见不到今晚的月亮了! “城主恕罪。” 段洛把酒杯放下,倒的太满,溢出来一点,他一边用桌子上的酒液画音符,一边说:“你无罪。” “属下有罪,罪……罪……” 罪大恶极?罪不可恕?罪恶滔天? 好像没这么严重。 火莲扶额,阁主大人现在的样子真真丢脸! 冰莲突然大笑:“义兄,你是不是想说,罪该万死?”又看着段洛,“请城主给我义兄一个机会,让他回去准备一下。” 火莲皱眉道:“准备什么,不要乱讲话!” 冰莲挑挑眉:“准备负荆请罪呀!哈哈……”她正笑着,忽然看到段洛一脸肃然,急忙收敛笑容,担心阁主会不会真的收到责罚。 段洛冷着一张脸,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不知者无罪。起来,我有话问你。” “城主请讲!”阁主确定自己不会受到责罚,非常放心的坐了下来。 他离时莫语只有两个椅子的距离,时莫语听他说话才确定是他本人的声音。 其实,这阁主长相还是颇有阳刚之气的,怎么这嗓音听着这么别扭! “我想离开这儿。” “您请便。” 城主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随送随迎。 段洛站起身道:“我不认得路,你送我们。” “您回去还不简单,还要走路回去?” “别废话!” 他和阿筝都试了好几次,用法术根本行不通,否则也不会一路来到这里。 说实话,他此时也感到肚子空空的。昨夜忙到很晚才睡,早上又很早起来工作,水米未进呢。 时莫语也站起身,目光还停留在那些能以假乱真的饭菜上。 段洛捏了捏她的手,“回去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别看了,咱们走。” 两人走出很远,虽然段洛没说让阁主跟着,但是阁主还是从段洛的背影看出来,他再不上前,小命不保。 阁主施法将桌子移动到地下,又升起另一个桌子,高声喊了句来人,立刻就有两个青衣红裳的丫鬟端着菜肴缓步走来,丫鬟退下后,阁主让冰莲和火莲用膳,然后像只兔子一样窜到了段洛身边,把段洛吓了一跳。 “城主恕罪,城主恕罪。”嘴上这么说,却没有认错的意思。 段洛就当没听见,只顾沉默的往前走。时莫语想和他说话,只是那边还有一个人,她也只能保持安静。 “哎?这位姑娘,是和城主大人一起来的?” 时莫语用“你说的不是废话么”的眼神看他。 “敢问这位姑娘是什么人?” “我是……” 她正想说她是武乐城琴仙,就听段洛十分郑重的说:“我的女人。” 段洛表情严肃,非常认真地模样却让时莫语心花怒放。 “讨厌!谁是你的女人了!”时莫语娇嗔道。 阁主担忧地啧啧两声,嘀咕道:“城主这样的人都有女人了,我这么有魅力的男子,也要抓紧呀!” 段洛忽然停下脚步,把阁主吓得急忙捂嘴,“城主,我胡说的,您不要放在心上。” “我想问你,前面,走哪条路。” 段洛没有选择原路返回,而是选择继续前行,他走的很快,说话的工夫回头看身后已经模糊不清。 前面是一条十字交叉路口,三条路皆是鲜花盛开,高至膝盖,花香四溢。 三条路看似一样,其实各自暗藏玄机。 只有一条路能平安的走出去。 不过,阁主有几年没走过这里,也不敢确定到底是那条路。 他冒了冷汗,又不敢乱说,急的直挠头,眉头紧蹙,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着急。 “你的地盘,还不知道走出去的路?” “武乐城都是您的,清竹湖也是您的,一切都属于您,属下只是帮你管理。” “是么?可是,我听有人说,清竹湖不在我管辖范围之内。” “谁呀?他不想要脑袋了是么!真是胆大包天!”阁主一副要给说话之人治罪的样子。 “好了。你在前面带路。” “是。” 具体不知道应该怎么走,阁主寻思一下,只能硬着头皮直接往前走,也就是北方。 时莫语看出了他的不确定,但三条路看起来都一样,他是阁主,总不该选错。 三人一边走,沿途的花儿却都像着了火瞬间变成了灰烬,两边的风一起将灰烬吹到路面上,三个人走过去留下来清晰的脚印。他们快走出这条路之后,脚印消失,花朵重新盛开。 还有一百多米就走出去了,阁主松了口气,不过,不到尽头,他也不能掉以轻心。 保持紧张,应对一切突发状况,是他要保护城主安危的重要职责。 前方一片混沌,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紫竹林的影子,而天上的太阳又证明这不是雾,时莫语问阁主:“前面是什么地方?” 阁主说:“这……我从未来过此处,不知道。啊,不过,我的弟弟来过,他应该知道。我这就叫他过来。” 阁主说完用法术招唤温冷风的名字,招唤十几声,既无人出现,也无人应答。 阁主小声念叨:“每次喊他他都会出现,难道还没睡醒?” 段洛不耐烦地催促道:“还活着,就让他赶快过来!” 第十九章 神秘蓝衣男现身 阁主表现的诚惶诚恐:“冷风可能昨夜吹了冷风受了风寒,故而未能及时听到属下招唤,请城主莫要着急,再给属下一点时间。” 段洛说:“我耐心有限。” “是是是,您少安毋躁。” 时莫语心道,若是这人再喊三声还不能把那个叫温冷风的人叫来,马上就会有一场暴风席卷而来。 阁主抱着胳膊,右手指尖死死掐着左手手臂,口中念着温冷风三个字,念了两声,已经从余光中看出了段洛僵硬的面容,像是狂风暴雨来临之前的天空。 就在又念出了一个“温”字之后,他耳朵里忽然传来一声虚弱地呻.吟。 阁主精通清竹湖所有唤人法术的奥秘,由于每个人声音的特殊性,因此对方很快就能听出是谁,一旦听到,哪怕是微弱的呼吸声也能传进招唤之人的耳朵,他非常肯定这声呻.吟是来自他的弟弟。 “城主,家弟可能真的身体不适,不能前来,请阁主不要怪罪。” 段洛说:“我只关心怎么走出去。” “家弟不能过来,属下,也没办法带您继续前行,若是遇到危险,属下无法向众人交代。您既然来了,就暂留几日,等家弟身体康复,再走不迟。” 时莫语说:“我们急着回去,你赶快告诉我们离开此地的法术,不要啰嗦。” 在水里面住几天?她怕泡掉皮好么? 而且,这地方诡异非常,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阁主说:“这里除了你和城主,从来没有人来过,我们也从来没人出去,我虽为阁主,也不知离开的法术呀。” 段洛哼了声:“这么说,你不知道还挺理直气壮?” “属下不敢!属下是真的不知道。这样吧,属下带您去找家弟,让家弟与您详说。” 时莫语想马上离开,不过前方的路怕是不是好去处,虽不情愿也只能如此。 时莫语说:“就按你说的办。” 阁主不放心的看着段洛。 段洛点了下头。 但三人来到温冷风的房间,却未见到他人,只有床上放着一个字条,阁主看了一眼就冲了出去,段洛和时莫语都在摸不清状况的时候,阁主扶着一个蓝衣男子回来了,段洛一眼就看到了他长袍上缺少的一块布料,又想起了那块有蓝色布料的石头。心中了然。 阁主把奄奄一息的蓝衣男子放在床上,头发乱如杂草,脸上全无血色,隔一会就发出痛苦的呻.吟。再看他的左手,青色的血管似乎有珠子在不停滚动。 “冷风,哥哥会把阁主的位子还给你的,你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寻短见呢!冷风!哥哥胆小,你不要吓我,赶快醒过来,城主还等着呢。” 时莫语看了眼温冷风,又看了眼城主,兄弟二人从眉眼来看,似乎还真是温冷风更有阁主的架势。而这阁主太过于害怕阿竹,谄媚的样子惹人生厌。 “城主不来,你的意思就是他可以继续昏下去或者可以永远不要醒过来?”时莫语听话听音,她从不会听错话外之意。 “他是我亲弟弟,我怎么可能不希望他醒过来!”阁主喊起来的时候,阴柔之声更盛,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突然的一声叫唤。 温冷风咳嗽了一声,从嘴里喷出水来。 阁主从怀里拿出一方湖绿色的手帕,一边给温冷风擦嘴角一边说:“城主,能否拜托您一件事。” 段洛说:“我并不懂得医术。况且,他若一心求死,任谁也救不回来。救得了这次,也救不了下次。”他坐在时莫语挪过来的椅子上,“说说吧,他为什么寻短见。” “是我抢了他的位子,又不肯还给他,他一时想不开,才……” “再接着编,我听着你怎么给本城主讲故事。温暖风。”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城主,家弟确实还因为其他之事烦恼,只不过,家事还是不可往外宣扬,您虽然是城主,也不必为我们分忧。” 段洛说:“本城主不会也不想掺合你的家事,我只想让他尽快醒过来,告诉我们怎么回去。” 时莫语说:“把你弟弟烦心之事说与我们听,我看看能不能将他唤醒。” 段洛忽然看向时莫语,“阿筝……” “你说了我不会有危险的,我相信你。” “你先不要着急,也许并不需要。” 勾魂曲还是能不弹就不弹,生命危险是没有的,但多弹一次就多一次风险。 温暖风抚摸温冷风的额头,抿了抿唇,半晌才豁出去似的说:“家弟忧心的是感情之事。自从,我将火莲和冰莲带回来,他三人见面,就埋下了终日忧心的种子。这十几年,我也跟着备受苦恼……” 火莲性格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并且很能掌握主动权,说一不二,很独断专行又自以为是,她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像男孩子的性格。 冰莲的性格就是一会热情到让人招架不住,一会又高冷的让人不敢靠近,抱着你说贴心体己话的是她,几天不理睬你的也是她。 双生姐妹,一样的脸,不一样的性格,经常吵架斗嘴,一言不合还会大打出手。 时莫语说:“既然性格不合,那就分开,何必整天争来吵去伤感情?分开几天,她们必定思念彼此,再见面就会增固姐妹之情。” “你说的,不是没人能想到,包括她们自己,也很想分开给彼此冷静安静清静以期能够平静地空间。只是,她们分不开。” 时莫语听懵了:“你说的我头脑混乱,让我静静。”她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又走过来,“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们分不开?” “他们是双生子,双生莲。” “你不说谁还看不出来她们是双胞胎吗?又不是长在一起了,怎么就分不开?”时莫语觉得这人不愿讲实话,她和城主也不用听了,自己想办法回去,他们都还没吃饭,不至于撑着了管闲事好么! 火莲和冰莲是同一粒莲花种子,长出莲花的时候就是连在一起的,她们都希望能分开,遂开始没日没夜的修炼,可修成人形,也还是改变不了她们的命运。 第二十章 他的痛苦无人懂 清竹湖每到夏日就盛开大片莲花,和其他地方一样,也没什么稀奇,不过冰莲和火莲是众莲花和莲花仙当中最特别的存在。 为什么她们要肩并肩打架? 为什么他们一定要肩并肩走过来? 又为什么不分开也要忍受彼此的坏脾气? “冰莲和火莲的肩膀连在一起。她们只能时时刻刻在一起,吃饭,睡觉,行动,永远都不可能分开。有姐妹感情深厚,恨不得彼此都不要嫁人,一辈子黏在一起。可我两个义妹最大的愿望是能背靠,能拥抱。每天早上醒过来,她们第一件事就是看肩膀是否分离,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奇迹只在她们梦里发生过。” “长在一起的肉,也是各自的肩膀,只要手术方法得当,是可以切开的,你们就没想想办法?”时莫语一身青绿色的衣裳像细嫩的柳枝,让死气沉沉的房间里有了一丝勃勃生机,段洛似乎能听到有动听的古筝之声传入耳畔,温暖风的目光也忍不住多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 男人都喜欢看美女,而且还是一个颇有气质的美女,这美女很快就要走了,能多看一眼就是一眼。 但温暖风也没敢太贪心,这是城主的女人,看两眼也差不多了,他在段洛就要看向他的时候及时收回视线,眼中的惊喜很快就换成了忧伤:“姑娘说的没错。我们也遍访名医,但没有人敢动刀子。就在前不久,冷风找来一位德高望重的医神,看过之后告诉我们,她们天生血脉相连,如果强行割开,也只能保证活一个。她们都是我的义妹,我谁都不想失去,实在不敢轻易尝试。” 沉默了半天的段洛开口了:“她们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这样也不是办法。” 时莫语说:“可是,总不能为了嫁人就要牺牲掉姐姐或妹妹。” 段洛又说:“就算不嫁人,也还是要面对很多现实问题。人应该保持距离感,才不会对彼此感到心烦。” 时莫语用“是不是我缠着你让你感到心烦了的眼神”看他。 段洛寻思了一下说:“我是说,适当保持距离感。” 这还差不多! 温暖风说:“其实这么多年,她们虽是日日夜夜期盼分开,也被现实逼的早就习惯了,如果,没有嫁人这样的不能分享的事,也不是一定要分开不可。可天意弄人……”他边说变看着比他小两岁的弟弟温冷风,“她们都有喜欢的人了。” 时莫语从他的眼神就看出了端倪。 “她们喜欢的是同一个人,就是你弟弟是不是?” “是。”被看出来也没什么好隐藏的,温暖风选择坦白,“我弟弟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才……”说完叹了口气! “你弟弟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 “他喜欢的是冰莲还是火莲?” “他……” “他心里的人是谁,就和谁在一起,那个人自动退出,很简单的事。” “没有这么简单。再说,她们又不能分开,不管我弟弟选择谁都是痛苦。” 时莫语拿出脖子上挂着的古筝,说:“我有办法让她们分开,但你必须告诉我你弟弟究竟是怎么想的。” “啊!你有办法?”温暖风走过来紧紧攥住时莫语的手腕,非常激动,“真是太好了,我们盼这天盼了许多年了,啊!您真是我们的救星啊!我第一眼看您就知道您是有本事的上仙,现在看来,您不紧有本事,还心地善良。”他松开手,退后两步,刚要鞠躬,就听脸色难看的段洛轻轻地说了两个字:“滚开。” “啊?城主,您说什么?” 城主大人声音太轻了,他听不清。 时莫语说:“他说让你滚开。” “这你也能听见?啊呀,您二位真是心有灵犀,绝佳恋人,非常般配呀!” 时莫语嫌弃地蹙眉:“好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太清楚。他有时候跟我提起火莲,说她种种优点,有时也像我提起冰莲,说她种种好处。有时也会和我抱怨她们的缺点,不足,在某个瞬间让他讨厌的地方。但不管我怎么问,也不能问出来,他到底喜欢谁。” 时莫语说:“就你这没长心的哥哥,还是不和你说的好。算了,我还是问问他自己吧。”说完将脖子上的古筝吊坠变成寻常古筝大小,放在桌子上,手刚挨上去,就见段洛一脸紧张的站了起来,她笑了笑:“这点小事还不至于,我只弹让他醒过来的曲子。” 段洛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紧绷的肌肉也慢慢放松,深呼吸了几下坐了下来。 时莫语弹得是一首能舒心的曲子,可以把将死之人徘徊在空中的魂魄召唤回来,在琴声当中放松身心,能达到逐渐苏醒的目的。 只是,这温冷风是一心求死,时莫语弹到第十遍的时候,才看到他睁开眼睛,那是一双死灰一般的双眸,眼珠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从这双眸里涌出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淌进了鬓角。 时莫语收了古筝,仍挂在脖子上,走过去看着温冷风:“既然醒了,就不要半死不活的,说吧,心里怎么想的,我也帮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温冷风听到了,但不想张嘴。 他不太敢说心里的想法,怕遭到天打雷劈! 他知道这样不对,可谁让她们俩长的一模一样,又优缺点互补,看着是一个人,但他们相处的时间最久,他觉得她们就是一个人,他两个都喜欢,都放不下。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用自杀来逃避的原因。 谁能理解他的痛苦呢? 那种爱而不得的心痛,让他日夜不得安宁。 时莫语嘲讽道:“没事,不用担心,说句话不会浪费你多少力气。不过呢,反正你也想死,兴许说句话就能咽气,也少了痛苦。” 段洛一点也不意外阿筝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的阿筝劝起人就是这么与众不同。 温暖风也听出来这是计,没有搭腔。 “我就是说了,又能怎么样呢,没有人能理解我,没有人知道我有多痛苦!你们帮不了我。你们不是想回去吗,好,我告诉你们怎么走。” 第二十一章 杀了她才能安宁 时莫语从刻着一圈云纹图案,一看就知道是上等梨花木,由专业木匠静心制作的赤色精美方桌里挪出一把赤色椭圆靠背,椅背后面同样雕刻云纹的椅子,然后坐下来,一边拍了拍桌子,一边看着温暖风: “我从不多管闲事,只因不想劳神。但一旦管了,就要管到底。不要用你知道怎么走威胁我,我们能来,就能回去。你与她姐妹俩的问题才是真的问题,和我说说,我也好帮你们解决烦恼。”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听你哥说,你们这里没有旁人来过,我们走了,你还会继续痛苦。哦,你可以再寻短见,缩到壳里做乌龟。你死了之后,会看到冰莲和火莲为你伤心流泪,获得极大的满足感。我呢,会帮她们获得自由,她们会各自遇到喜欢的人,过幸福快乐的生活。若干年后,她们就会彻底忘了你。” 温冷风腾地坐了起来,死灰一般的眼睛有了愤怒和不敢置信的光芒,他抓着床单,瞪着眼睛对时莫语咆哮:“你凭什么说冰儿和火儿会忘了我!她们都喜欢我,永远不会忘了我。” 时莫语波澜不惊得道:“那是因为你还活着。” 阿竹的脾气点火就着,咆哮起来能震塌一堵墙,她都不害怕,就他喊这几声也想吓到她么? “人活着的时候,有音容笑貌,会走会动,因此深入人心。死了之后呢?就是一把灰烬。风一吹,不知飞到那个角落里。谁能记得你?她们喜欢的是活着的你,而不是灰飞烟灭的你。” “是,姑娘说的没错。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我死了,我们三个人才都能解脱。”没有理了,说话声音也小了。 “没死就活着,你又不是没脑子,怎么就想不出办法。” 时莫语最讨厌唧唧歪歪的男人,左一个没办法,右一个没办法,就知道用寻短见解决问题。 呸! 寻短见不悄悄的去,留什么纸条? 就是想让人找到他,去救他,再劝劝他。给他继续活下来找一个台阶。 段洛说:“把冰莲和火莲都叫来,一起开诚布公的谈谈这件事。” 阿筝要管,他也不能走。 反正,武乐不会不越权。 府内之事,他尽可放心, 好像,多在外面呆一段时间也没关系。 好想,多和阿筝单独在一起久一点,再久一点。 冰莲和火莲吃饭的时候吵了一架。 丫鬟摆放的有问题,有道菜火莲够不到,她也没经冰莲同意,硬拉着冰莲站起来,冰莲吓了一跳,她嘴里嚼着东西,这么一突然起身全都喷了出去! 一桌子的菜都不能吃了。 火莲生气地摔了碗就骂冰莲,冰莲也长了嘴,听了两句之后和她对骂。 姐妹俩骂的口沫横飞,但却都很文雅,避开了所有的脏字,你一句我一句,妙语连珠,像对对联一样有艺术性,堪称清竹湖史上最美妙绝伦的争吵。 吵累了,两个人突然一起捂住胸口,一起蹙眉,一起很有默契的回到了冰火阁。 走了一路,两个人的心里也都平静了,一起坐下来,沉默了一会,火莲先说:“妹妹,你这几天都没见他,是不是很想他?” 冰莲嗤笑:“你真是虚伪的令人作呕,还不是你想他!” “你是我妹妹,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你的心跳,你的呼吸,你的语言都在告诉我,你想马上见到他。” “反正我们分不开,我去见就是你去见。你想他,就直说嘛,我陪你去。” 火莲再次爆发:“够了!火莲,我早就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暗无天日,我迟早会疯!你呢,你是不是也快疯了?” 她早就无法忍受和冰莲不能分开的束缚感,做什么都要在一起,就连上茅房都要一起蹲下来闻味道,她们必须一起躺下来,一起坐起来,一起站起来,一起弯腰,一起下跪。 她不想和冰莲拥抱,也不想和她背靠背。 她讨厌冰莲,她宁愿死,也要离开冰莲。 她曾经在冰莲睡着的时候准备自杀,但是冰莲突然醒了,她只能晃了晃手上的刀子说在练刀法。冰莲睡的迷迷糊糊,并没看清她拿的是什么,第二天问她她也确实不记得昨夜醒来过。 可从那以后,火莲就再也没有自杀的念头了。 凭什么她要去死,让冰莲活着? 被温暖风带回冰火阁,认识了临风玉树的温冷风,她一眼就爱上了他。一定要活着,并且要离开冰莲的想法日渐强烈。只有这样,她才能和冷风在一起。 后来,有人不断的来给她们看,都说不能手术,直到前几天,那位医神来了,说只能活一个人,她觉得不能再等,必须珍惜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在一个晚上迷倒了冰莲,然后灵魂出窍去找温冷风,将她的计划一五一十的讲给温冷风听。 “火莲,你疯了?!”温冷风听完毛如悚然,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恶毒残忍地火莲。 “对,我已经疯了。从修炼的时候开始,我就后悔,为什么要帮她也修成人形。现在,我必须亲手毁了她,这样我们才能在一起。” “她可是你唯一的妹妹,你怎么能这么狠?” “妹妹是唯一的,你也是唯一的,让我怎么办?我爱你,我想嫁给你,过一个正常女子该过的生活。而不是想现在这样,只能元神出窍才能单独见你。” 温冷风无奈地说:“火莲,你这样会被唾弃的。” “毁了她,换来的是我们三个人的安宁。” “火莲太可怜了。”温冷风捂住脸,声线沙哑。 “你爱上她了是吗?” 温冷风把手拿下来,震惊地看着火莲,眼神闪烁了一下:“瞎说什么,你知道我喜欢的是你。” “我和冰莲在安静的时候,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在某些时候,你也分不清你到底喜欢谁。”火莲靠近他,温冷风吓得后退,火莲步步紧逼,“别装了,温冷风,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没错,冰莲也喜欢你,可是我先见到你的,你只能和我在一起。而唯一地办法,就是杀了她!” 她吼完似乎累了,幽幽地声音在夜晚让温冷风感到被鬼缠身一般的瑟瑟发抖。 她媚眼如丝地望着他的眼睛:“杀了她,我们才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呀!” 第二十二章 姐妹俩心生龃龉 夜凉如水。 却凉不过火莲冰冷的眼睛。 温冷风身子瑟缩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后退,紧闭双眼,十分无奈的说:“火莲,你听我说,你不能这么做。会有报应的。” “凡间有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喜欢你,就是要不择手段得到你。什么都不做,才会遭报应!” “火莲,你太可怕了。”温冷风摇了摇头。 他喜欢火莲,也喜欢冰莲。 让谁死,他都不愿意。 但火莲向来说一不二,如果他一再阻止,恐怕火莲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让他谁也得不到。 姐妹俩长的一样,有时候性格也会互换,他娶谁都是娶,既然火莲这么说了,他就勉为其难先答应。以后,有变动了再说。 要是能一边搂一个最好。 实在不行,一个就一个吧。 温冷风叹了口气,点了一下火莲的鼻子:“就听你的。” 那晚火莲过去之后,睡下的时候并不知道,冰莲的元神是和她一起回来的。 冰莲并不愿意相信,她看到的和听到的是真的。 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为实。 是假的,她闭上眼睛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只是姐姐恶毒的眼神,残忍地话语,在黑夜里带来的冰冷窒息的感觉,让她想不相信又不得不信。 姐姐为了温冷风,要害死她! 她们是一粒莲花种子,一起生长,一起绽放,一起修炼,一起在莲花池里相依为命。 苦日子总算熬了出来,她们虽然连体,分不开,也常有矛盾,可在一起也很幸福的啊。 为什么姐姐要该死她? 就为了一个男人? 难道,认识了不过十几年的男人,比得过她们姐妹之间千百年的亲情? 冰莲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她心惊胆战,不敢入睡,在一夜的时间里想了很多,一直到天明。 她看了眼熟睡的火莲,抬起右手,手上是一把可以刺进身体即刻致命的云纹冰刀,只要她刺进火莲的身体,她就能如愿以偿和温冷风在一起,再也不用像昨夜一样担惊受怕火莲会杀了她。 火莲能为了男人害她,为什么她不能? 她们姐妹俩,到了这地步,已经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了。 她多想心狠一点,再狠一点。 但她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想起姐姐以前是如何关心她,相依为命的过往,她下不去手。 是不是,应该给姐姐一次机会。 昨晚,是一场梦吧。 她太爱他,怕姐姐把她抢走,才会做这样荒唐的梦。 “姐姐,我爱他,但我更爱你。我只有你一个姐姐,我不想失去你。我知道,咱们俩的情况让你很苦恼,我也一样,想自由,不要坐下起来都要和你商量。说实话,我也快疯了,但我的理智还清醒。我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还有伤害你的事情。但前提是,你必须也要对得起我。否则,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火莲同温冷风说了一堆计划,具体是什么她没听清,她不得不担心,火莲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实施。她不能太傻,不防备。 火莲震惊地看她,很快就换上了优雅迷人的微笑:“妹妹,你言重了。累了吧,我们躺一会儿。” 姐姐入戏真是越来越快了。 但假的就是假的,怎么演都是假的。 冰莲捏了捏僵硬的后背,正想答应,就听到外面有人喊:“两位公.主,阁主大人召见,请两位公.主移步冷风阁。” 姐妹俩一起站起来,一起走出去,一起问来传话的小厮:“冷风哥哥怎么了?” “小的只负责把话带到,其他一概不知。小的告退。” 刚才她们一起心痛。 原因之一是她们是孪生姐妹,心灵相通。 原因之二就是,她们共同喜欢的冷风哥哥有了危险。 “你们来了。”时莫语看着并肩进来的冰莲和火莲,笑着说,“有些事,越早知道越好,长痛不如短痛,放手也是为了成全彼此。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冷风哥哥!”冰莲进门就看到面色苍白,因寒冷浑身发抖的温冷风,他憔悴的样子让她感到心疼,也不知道他受了什么苦。忍不住眼里涌出眼泪来。 温冷风两个眼睛根本不够用,恨不得一张脸都是眼睛,一会儿含情脉脉的看冰莲,一会热情似火的看火莲。 时莫语看着这个男人对她姐妹二人款款深情的目光,心下了然,感觉就像看到什么令人恶心的东西,令她作呕。 段洛冷冷地看着他们三个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两个人互相看看对方,一起发出了不易察觉的冷哼。 要不是顾及形象,他们俩真想弯腰大吐! 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让人恶心的男人,已经渣到发霉了。 时莫语心想,这种人为什么要活着,污染空气,简直连狗屎都不如! “冷风没事了,两位义妹不用担心。” 时莫语忍不住嘲讽道:“对,你们的冷风哥哥不会有事。他没祸害够人,不会轻易去死的。祸害遗万年呀!” 有人说喜欢的人那还得了,冰莲和火莲免不了要与时莫语一番打斗。 段洛不想时莫语伤到别人,更不想让他别人伤到他的阿筝,在几个回合之后,一声清泉般清冽的嗓音传进时莫语的耳朵,而那边温暖风也开口劝阻,她们才收手,但冰莲和火莲仍是很不服气的看着时莫语。 “不许你在说我的冷风哥哥。”火莲瞪着时莫语道。 时莫语哼了一声。 说不说,心里还没数么? 有些话,她就不挑明了。 这姐妹俩也不是白,痴,什么看不出来? 温冷风开口了:“冰儿,火儿,都是我不好,让你们为我担心了。” 火莲以为时莫语害怕了,转而问温暖风:“义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暖风把温冷风做傻事的事说了,火莲听完伤心的哭了起来,冰莲却只是心脏突地一跳,神色却非常复杂,似乎并没有表现的非常伤心。 时莫语有些捉摸不透,这冰莲不是也喜欢他,进来的时候还流下眼泪,怎么这会儿又像外人一样冷眼旁观? 第二十三章 可成功不可失败 “你们的冷风哥哥不会再做傻事了,尽管放心。有些事,我也不用再细问。不过,我答应你们义兄的事还是要做。之后就是你们三人之间的事了。” 时莫语走到冰莲和火莲面前,看了看她们俩的眼睛,然后捏了捏她们连在一起的肩膀,姐妹俩本来想要躲开,但她手法很轻,像按.摩一样舒服,似乎打通了经络一般。 时莫语仔细捏了一会儿,回到段洛身边,段洛问她:“阿筝,你有把握吗?” “有是有,只怕她们不愿配合。” “我明白。”段洛起身道,“冰莲,火莲,本城主命你二人配合琴仙时莫语做分离身体手术,倘若拒绝,按罪问斩!” 时莫语微笑,崇拜地看着威武霸气的阿竹。 冰莲和火莲对视一眼,看看温暖风,温暖风点了点头,又看看温冷风,温冷风眉头微拧,然后低下头去,又躺了下去,一脸痛苦的表情,好像害怕担心,却又有些欣喜若狂。 说实话,他虽然两个都想要,却谁也不想娶。 如果能分开的话,他就可以今天搂这个,明天抱那个。 若是,手术失败,活哪个抱那个,都活不了,他也不用再纠结。 不管怎么样,手术都是最好的办法。 反正刀子不割在他身上,他不疼。 “两位义妹,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谢城主大人和莫语上仙,把握机会知道吗,只有他们能帮你获得自.由。”温暖风非常希望能实现她们姐妹俩的心愿,他帮不了,只能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了。 冰莲担忧地说:“我不想姐姐死,我也不想死,手术还是不要做了吧。” 时莫语说:“我从不做无把握之事。既然给你们做手术,就能保证你们都能活下来。” 冰莲摇摇头:“我还是不能放心。” 温冷风捂着脑袋从床.上下来,走过来看着冰莲,声线温柔:“冰儿,就试试吧。上仙肯定有把握,她不会害你的。” 他说完冲时莫语鞠了个躬:“冰儿和火儿的性命就交给上仙了。” 她方才说他祸害遗万年,他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是他承认自己就是祸害?还是他太会演戏? 他走过来的时候,和火莲有视线交流,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时莫语觉得他不仅恶心,还像魔鬼一样可怕。 不过,时莫语脸上没表现出来,勾了勾唇:“放心。” 火莲说:“如此也好,我愿意一试。” 冰莲想了想说:“我也愿意。” 有些事,她听火莲的也习惯了,这件事她不答应也不行,她们与时莫语也没有仇,也不会害了她们。” “既然你们都答应了,就去你们房间,再找几个丫鬟在外面伺候,以备不时之需。” 姐妹俩点了点头。 段洛在时莫语出去的时候给了她一个让她小心的眼神,时莫语冲他微微颔首。 到了她们房间,时莫语让她们躺好,她们的床很大,躺下之后两边还各有半米的地方。 时莫语站在床边,将床幔拉上,吩咐紫衣红裳的丫鬟拿热水还有毛巾以及多拿一些纱布还有止血药粉,丫鬟领命出去,很快回来,放在梨花木赤红圆桌上就走了出去。 时莫语变出一把十寸左右长的小刀,刀柄刻有螺旋花纹不易手滑,她先用法术让冰莲和火莲昏迷,然后摁了一下古筝吊坠上的宝石,一道音符光芒照耀在她们肩膀的连接处,时莫语能清晰的看到她们不仅是肌肉相连,就连骨骼和筋脉都是长在一起的,更让她感到震惊的是,筋脉之间互相咬合,不是一刀切下去那么简单,必须一寸一寸的割开,才能保证手术成功,又没有生命危险。 修炼成人非常不容易,她是过来人,她懂。 这次手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时莫语收起法术,走了出去,让几个丫鬟务必仔细看好,等她回来。 走出走廊,看到段洛,她看周围没人,边跑边跳的去抱住段洛,一双眼睛水灵灵地招人怜爱,段洛被她吓了一跳,脸上不太好看,一只手却牢牢地搂住她的腰:“这么快就割完了?成功吗?”他松开她,“有没有崩你身上血?” 时莫语说:“还没做呢。似乎比我想象的要难,可能要做到明天这个时候,所以我必须养精蓄锐,还要,先填饱肚子。” 这时,有个小厮走了过来,段洛叫住他:“你知道厨房在哪吗?带我们去。” 快到晌午了,厨房里已经有人在忙,时莫语和段洛走进来几乎没有能站稳脚跟的地方,有个人毛毛躁躁的差点撞到时莫语,段洛帮他挡住,那人差点摔倒,段洛又帮他站稳,那人一番道歉之后到那边忙着去了。 厨房太乱,不适合给他的阿筝做好吃的。 两个人小心翼翼的走出去,那个冒冒失失的人过会走了出来,问他们是不是要帮忙。 段洛说:“这有没有清静些的小厨房?” “有的,就在您二位身后,不过……” 时莫语说:“多谢了,你去忙吧。” 那个人也没接着往下说,就拿起门口的盆往外面走去。 时莫语挽着段洛的胳膊,抬头看他:“他肯定想说不过看你的打扮不像个会做饭的。” 段洛嗤笑了一声。 他是仙界的会做饭的人中唯一的城主。 他也是仙界所有城主里唯一会做饭的。 也不是刻意练习,只因武乐平时从不给他做饭,他只能自己做,时间久了,也就什么都会了。 厨房虽小,东西还挺齐全的,段洛问时莫语:“阿筝,你吃什么?” 时莫语揉揉眼睛:“唔,你做的我都爱吃。”她做在一把小椅子上,眯着眼睛,“我小憩一会,做好了记得叫醒我。” 虽然,她非常想看着阿竹给她做好吃的的时候迷人的身影,但是,她实在太困了,如果不休息,忙到明天她会虚脱。 “嗯。”段洛非常简单的答应了一声。 然后开始准备。 时莫语是闻着香味醒过来的,桌上摆着两碗牛肉面,却没有看到段洛,她挑起一根面条,正要送去口中,就看到温冷风走了过去。 她犹豫了一下,放下筷子悄悄地跟了上去…… 第二十四章 为段洛定下婚期 段洛把煮好的牛肉面轻轻地搁在小桌子上,看时莫语睡得很熟,但看起来并不太舒服,先轻轻的把她抱起来,用法术把椅子变成一个简易的榻。 将时莫语放下的时候,她的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嘴里呢喃着他的名字,他温柔地哄了好几次,才把她的手拿下去。 “阿筝没有放弃阿竹,阿竹也不会丢下阿筝。”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竹香味的白发拂过她的面颊,是心安的感觉。榻上的人儿咕哝一声,安然入睡。 他一直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得恬静睡颜,只有在这一刻,他才能忘了烦恼,忘了那个日.日夜夜让他抓狂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时莫语翻了个身,他急忙接住,摸摸她的头把她放好,然后去热面。 刚盛出来放在她面前,就听到武乐说有急事找他,也没等他同意,武乐就用法术把他带了回去。 “阿筝还在湖底,我必须马上回去。”段洛最恨武乐做什么都不和他商量,回到城主府武乐宫看到武乐脸色像煤一样难看。 “她是琴仙,能有什么危险?坐下,为娘有事与你商量。” “不坐了,有事您说,我听完就走。” 武乐皱眉打量他:“你长大了,开始有主意,娘很高兴。娘不后悔收养你,因为,你很懂事。” “您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 武乐从他的语气和表情看出不耐烦,却存心和他作对,非要绕弯子:“我当年,失去了夫君,想有一个儿子,陪着我,让我没那么孤单。我挑了很久,也选了很久,最后,选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段洛嗓音清冷:“不知道。” “娘喜欢你的个性,只有你,才能坐上城主的位子,也能坐稳城主的位子,你做出的努力,也没有让娘失望。在娘心里,你是英雄。” 段洛默而不语。 “你是娘的骄傲,娘很喜欢你。都说,美女都爱英雄。娘的侄女每次来都和娘说你的优点,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自在。娘认为,你们俩虽然有些不门当户对,但在一起也是天作之合,娘已经写好了请帖,下个月初一就给你们把婚事办了,还有时间,你好好准备准备。” 说完拿了一张请帖给段洛看,段洛烦躁地把请帖打下去,怒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娶武云白,我已经听了您的话,帮你稳固了武乐城的天下了,请您不要再干涉我的人生大事好吗?” “我收养了你就要对你负责,你的人生大事,我必须管到底,由着你瞎胡闹,是对武乐城百姓的不负责任。” 武乐不容拒绝的语气让段洛狠狠的咬牙。 “一城之主,没有子嗣,仙界法理不容!你可以娶时莫语,但是你必须再娶一个,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段洛说:“您不用让步。我谁也不娶。这辈子,就做个孤家寡人,守着武乐城,守着您,不谈儿女情长。” “日子定好了,你敢不娶!” “我的事,什么时候由您做主了?”段洛不甘示弱的吼道。 “云白对你一片痴心,你怎么就无动于衷?再说,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为什么你就不能娶两个?” “我想干干净净,我想对得起阿筝这些年对我的一往情深,任我怎么拒绝都对我不离不弃,我的女人只有一个,就是阿筝。您不同意,也没关系,大不了,我不做这城主!” “段洛,你是在威胁我吗?我辛苦培养你长大成人,就是让你像现在这样威胁我吗?” “我不想,是您逼我的。”段洛缓和语气道:“娘,请您不要再干涉我的私事,如果您再逼我娶武云白,我就毁了勾魂曲!” 他是城主,尽管是糊里糊涂,杀人无数才坐上这个位子。但是,他自认为,做城主一直以来,问心无愧,他做的所有都对得起武乐城所有的人。 听有浩劫,他愿意以他微薄的力量拯救这座音乐之城。又怎会毁了大家的希望之曲? 可是,他也爱阿筝,不得不这么说。 武乐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好,娘不逼你,还有时间,说不定到时候你就想通了。好,娘没什么重要的事了,去找时莫语吧。” 段洛早就看够了武乐笑里藏刀的表情,也受够了她的虚伪,但出于礼貌还是弯腰说了句“儿臣告退”,然后一个转身去了清竹湖湖边。 时莫语一路跟着温冷风,一直跟到一处僻静之地,温冷风四顾无人,摘下一片桃花树树叶,一扇木门随着树叶飞上高空从泥土里慢慢升起,温冷风开门走了进去。 时莫语门还没有关上的时候一个闪身也跟了进去。 门内曲径通幽,走了很远都有不知从哪飘来的莲花清香。 温冷风对身后的跟踪毫无察觉,在一个能坐两个人的藤椅上坐了下来,随后就走过来一个女子,时莫语看出那是元神,只是她分不清是火莲还是冰莲。 她怎么忘了,昏迷的人也是可以用意识元神出窍的,她刚才就应该把她们的元神和魂魄都封住。 不过,姐妹俩究竟是谁这么着急,在做手术之前也要私会情郎。 她都看出来了,这姐妹俩就没看出来,温冷风是个史无前例大渣男? 时莫语躲在一颗枝繁叶茂的桃花树后边,竖起耳朵听他们会说什么。 “这么急,叫我过来什么事。” “前几天,火莲和你见面,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温冷风先是很震惊,然后一脸无辜的说:“冰儿,这事和我没有关系,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我怎么可能忍心毁了你呢?” 时莫语在心里“呕”了一声。 “这是火莲的计划,与你无关。我相信你。但是,你要告诉我,计划是什么。” “我……” “你竟然在犹豫?你爱上了火莲是不是?” 温冷风和那天火莲问她的表情一模一样:“瞎说什么,我从始至踪爱的只有你一个。你和火莲长的一样,可只有你在我心里独一无二。”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计划?” 温冷风无奈的说:“你们是姐妹,我不想你们为了我闹的太僵。哎!都怪我,让你们姐妹不和。冰儿,你杀了我吧!” 第二十五章 桃花树下的恋人 他这话说的尤为可怜,从面部表情能看出他内心有多无奈,以及有多挣扎,似乎一心求死,换来她们姐妹二人的安静。 但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他的眼神可没有一丝苦痛挣扎的意思,只有虚伪做作。 有只青色的小虫子在“啊呜啊呜”啃桃树叶子,腹下的小爪子牢牢的抓住树叶,这时,突然起了一股小风,一寸长的小青虫不甘心的从叶子上掉了下来,在空中以自我保护的姿势团成一个卷,“吧嗒”一下掉在了时莫语的淡绿色桂花珠钗上,小青虫舒展了身子,嗅了嗅,闻到了桂花的香味,似乎觉得很惬意一般的老老实实的趴在那。 时莫语专心的看温冷风的表情,还有他从冰莲坐下就紧紧地攥着冰莲的手,而冰莲虽然有好几次想把手拿出来,但最终还是默许了他的行为。 情侣之间没有亲.密举止才不正常,是个男子都会想对心爱之人搂抱亲吻,只是,时莫语没从这两个人身上和表情上看出一.丝恋人之间该有的感觉。 温冷风在占冰莲的便宜,如果不是白天,他的行为或许要比这更要复杂,包括他方才说话的时候,手也在细细的抚摸冰莲的指尖。 冰莲表现的有些不情愿,但却在隐忍,克制着不耐烦。 “冰儿,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不舍得杀了我?我就知道,你不舍得。我也舍不得你。冰儿,我们爱的太苦了,你说是吗?”温冷风拂去冰莲肩膀上的桃树叶子,一脸哀伤。 “莫语上仙给我和姐姐做完手术,我们就能在一起了,至于计划,也没那么重要,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身子分离之后,她是她,我是我。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冷风,手术结束以后,你就带我走吧!” “你们俩都能活下来?”温冷风关心的是这个,如果都能活下来…… “上仙有把握,我们也愿意相信她。” 温冷风不假思索地道:“好,我答应带你走。” 反正他有腿,想去哪就去哪,还怕到时候见不到火莲吗? 这下好了,两个都是他的,虽说到时候来回跑,偷偷摸摸地,可肯定也是乐在其中啊! 靠在他胸口的冰莲看不到他的脸,晌午阳光强烈,他的坏笑却让时莫语感到一阵恶寒。冰莲脸上的幸福笑容让人心疼。 不过,可怜之人有可怜之处。 时莫语希望能在她与温冷风远走高飞之前让她们姐妹俩都能看清这个渣男的真面目。 “阿筝?” 面条好像都还没动,阿筝这个时候会去哪? 段洛一向冷静,觉得阿筝可能去如厕了,他先坐下来等一会,如果她还不回来,再去找,否则将会玩起他找她,她找他的游戏。 “阿竹,你回来了。刚才去哪了?”时莫语一边走进来一边问,饥肠辘辘的她还没等段洛回答就拿起碗“吸溜吸溜”的吃了起来,不一会就吃得只剩下了汤底。 段洛看她轻轻打嗝,去倒了一杯水,放到他手上,看她喝下去,才开口:“是武乐把我叫回去了。她和我说了一件事。” “那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吧。”时莫语咂咂嘴,阿竹的厨艺真是太好了,她笑着说:“还有吗?” “她就说了一件事。”段洛说。 “我是问你还有没有面。” 段洛以为一人一碗就够了,饿了一上午也不适合吃的太多,胃会受不了。 “我这碗给你。” “哦,你是不是背着我回家吃好吃的去了?”时莫语噘嘴质问他。 段洛长叹了一口气:“我没有胃口。” “这一大碗我也吃不了,咱们一起吃。” 段洛挑起一根慢慢咀嚼,把牛肉都夹到了时莫语那边,自己吃青菜。 “阿筝,你知道武云白吗?” 时莫语嚼着牛肉,一边寻思一边咽下去,然后咬着筷头,恍然道:“想起来了,你表舅的女儿,我们见过,不过没说几句话,也不是太熟悉。唔,怎么了?你表妹来做客了?那你应该多陪她呆一会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武云白不想让我陪她呆一会儿。她想让我陪她一辈子。”段洛看着时莫语的眼睛。 “你说什么?” “武乐答应我们在一起,但我也要答应她再娶一个女子。她帮我物色好了,就是武云白。下个月初一,举行大婚仪式。” 段洛觉得,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越瞒着,他和阿筝之间越容易心生嫌隙。反正,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娶武云白。 时莫语却突然站起身,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她身体的突然晃动让她珠钗上的小青虫头晕目眩,“啪嗒”一下掉在了桌子上,时莫语捏起它随手扔到地上,气恼的把它踩的无影无踪。 “我又没说我要娶她,你没事发什么疯!”段洛也站了起来。 时莫语说:“凭什么,我连生气地权利都没有了吗?你嫌弃我,那就回去准备成亲,再也不要理我!” “我正在考虑,表妹对我一往情深,她那么急着嫁,我也不能辜负了她。” 时莫语气恼的凑近他的脸,逼视他的眼睛:“你敢!” “为什么不敢?是你让我回去准备的。” 时莫语气得跺脚,懊恼地道:“你听不出来我什么意思,看来我们并不是心有灵犀,以后不要和我说话,我再也不理你了!” “你到底想怎样?”他没说会娶武云白,刚才说了句气话而已,阿筝听不出来吗? 他耐心有限,有点受不了,忍不了。 “你不许娶她!”时莫语憋了一会,眼泪汪汪的说。 段洛松了口气,道:“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要和她成亲了?” “哼!你骂我!你嫌弃我耳朵不好,那就去找耳朵好的女人去吧!”时莫语说完生气地走了出去。 段洛却愣在原地。 他刚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吗?他就是想解释他没有要和武云白成亲,是她误会了他。 这也有错,这也会激怒她? 女人心海底针,他不得不好好琢磨琢磨。 他想了一会,觉得应该追出去。 可他是男人,他是城主,他追出去,他不要面子了吗? 又一想,面子么,算个屁!哪有他的阿筝重要? 就在他走出门口的时候,时莫语也在门后面看到了他,寻思一会悄悄的走到他身后,一只手捏住他的脖颈,像只狼一样恶狠狠地说:“知道错了吗?” 段洛想说,他不知道哪里错了。 又觉得这样说,他们的争吵就像白天和黑夜一样相互替换没完没了,还不如,服软。 女人么,要哄。 “嗯。” 时莫语这才松开手,段洛转过身来,郑重的凝视她的眼睛:“阿竹这辈子只有阿筝一个女人。” “嗯,我知道。” 他心里有他,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出来,她不需要听他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誓言,也不用听他说多少天花乱坠的语言,她愿意相信他。 只是,武乐那么专制的女人,会不会逼着段洛娶武云白? “如果,上仙非要你娶武云白,你怎么办?” “那也不能娶。我做不到娶一个女子,之后的一辈子都让她守活寡的缺德事情。” 这个回答让时莫语很满意,她的阿竹就是这么让他感到心安:“那,婚礼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取消!”段洛言简意赅,不容拒绝的语气给时莫语吃下了定心丸。她捧着他的脸,在他冰凉的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满脸俏红的跑开了。 段洛看着她的背影,喉咙滚动了一下。 下次他要告诉她,就这样跑开是不礼貌的。 门口守着的丫鬟一个不少,看到时莫语过来赶紧停止闲聊,乖乖站在房间两侧,对时莫语行礼。 “有人过来吗?” “冷风大人来过。” 时莫语心里“咯噔”了一下:“你们没让他进去吧?” “没有,您吩咐的,我们都记得。连一直苍蝇都没飞进去。” 阁主都要听命这位上仙,她们哪敢违抗命令? 丫鬟虽然这么说,但是,时莫语还是不太相信,让她们好生看守,然后走了进去。 拉开床幔,冰莲和火莲还在昏迷当中,只是,冰莲的元神还没回来,时莫语等了一会儿,看到冰莲的眼皮动了一下,这才动手脱她们的衣服。 她们俩的筋脉咬合的太紧,如犬牙交错,时莫语一边割一边擦汗,还好刀比较锋利,割起来比较轻松。 不过,听着咯吱咯吱的声音,她自己都有些毛骨悚然。 就这样一直割到第二天上午巳时三刻,才终于将她两个人的肩膀成功分离。 接下来就是要用一块猪皮来修补她们的创口,她用纱布仔细的把她们的创口包扎好,喊道:“来人!” 一丫鬟应声进来,时莫语拉开床幔走出来,用一双血淋淋的手比划着:“我需要一块干干净净的猪皮,这么大一块,比这大也行,记住……” 她还没说完,小丫鬟就蹲在那吐了起来,吐完站起来,迷迷糊糊的晃了下身子,瞅见时莫语的手,又是一阵干呕,捂住嘴跑了出去。 时莫语无奈地叹了口气:“进来一个不晕血的。” 门口有个音色清亮的丫鬟说:“上仙,您说的我们记下了,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清竹湖没有家畜。” 时莫语说:“两个时辰之内,能不能拿来?” “能。”丫鬟过了一会儿才回道。 第二十六章 天下到处是芳草 时莫语边用毛巾擦手边寻思若是两个时辰之内找不回来,这姐妹二人就会有生命危险。她不由得有些发愁,手术做的非常成功,千万不能在这个环节出差错。 将毛巾放好,她灵机一动,走了出去,吩咐道:“让温冷风过来,我有要紧之事同他商量。务必告诉他十万火急,速速前来。” 丫鬟闻言不敢怠慢,蹬蹬蹬小跑了出去,没一会就将换了一身青蓝色长裾玉树临风的温冷风带了过来,温冷风见丫鬟神色很慌张,以为姐妹俩手术失败,活不成了,心中不知是喜是怒,一路走过来都没有好脸色,此时见到时莫语一脸探究的看着自己,心想这个上仙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天下到处是芳草。 这两姐妹就是没有嫁人的命,左右莲花仙的寿命也不过两千个夏天,就让她们自生自灭不是很好,没事做什么手术。以前还没和她们的元神单独在一起说说话,现在可好,连根汗毛都捞不着了。 “冷风大人看起来很憔悴,昨夜是不是没休息好?” 从昨天上午到现在,温暖风过来好几次,一直问里面的情况如何,她是说有把握,但只要是挂心姐妹俩的人又怎会真的放心?而温冷风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只在子时的时候来过一次,手上拿着一本书,穿得却是睡衣,一看就知道是被温暖风喊醒,假装念书,以此来证明自己很担心的虚伪模样。 “我很挂念她们姐妹。” “冷风大人临风玉树,魅力十足。她们都痴心于你。要是知道你为她们担心,彻夜未眠,一定会感动的痛哭流涕。” 时莫语边说边观察温冷风,发现他非常会掩饰,但他的目光还是隐藏着深深的恨意。 “冰儿和火儿都还活着?”温冷风不敢相信的问。 都活着,其实从某一方面来考虑,还真是一种麻烦。 他也不贪心,一个就够了,这日后姐妹俩更方便争他,也怪苦恼。 “你不希望她们活着?”时莫语声色肃然地问道。 “上仙这话说得就太过分了,我视她们如珍宝,怎会不盼着她们平平.安安?”温冷风先愣了一下,然后才非常生气的反驳道。 时莫语心里一声冷哼,笑着说:“是我误会了冷风大人,抱歉。” “上仙言重了。属下方才也是一时情急,还请您不要怪罪。她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我能不能进去看看?” “当然可以。” 屋子里还没来得及收拾,满地的血纱布,还有一盆散发浓烈血腥味的血水,刺鼻的味道让温冷风一进门就蹙起了眉头,捂住口鼻,颇有些不想入内由不得不入内的无奈。 时莫语在前边走,从他的脚步就听出了不耐烦。 掀开床幔,两姐妹一模一样的脸落进温冷风的视线里,他不由得在心里发出一清惊叹,眼睛不知道该停留在谁的脸上,就这么怎么看也看不够的盯着。 “放心,只是昏迷,明天这个时候就会苏醒。不过呢,由于两个人肩膀相连的部分面积太大,手术完成之后有很大的创口需要修复,然而,人皮无疑是最好的,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冷风大人是否想听之一二。” 温冷风见时莫语皓齿明眸,且口齿伶俐,心下非常喜欢,眼睛像钉子一般钉在时莫语的脸上:“姑娘叫我冷风就好,‘大人’二字既生疏又不合规矩。” “我想要冷风大人肚子上或者腿上的一快皮。不知冷风大人是否舍得。”时莫语说这话的时候,暗暗施法让冰莲和火莲恢复了意识,让她们能听到温冷风会说什么。 她是不相信这个男人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温冷风惊得张大双眼,半晌才笑着说:“莫语姑娘在同我开玩笑吧?” “请不要称呼本上仙名讳!”时莫语喝道。 “是。不过,我是男子,身上之皮怎能安在女子身上?” “这无碍,如果有问题,我也不会和你说,你只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我的医术虽然达不到起死回生,不过,我擅长用刀,保证你不会有痛苦,恢复的也快,你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很快就能愈合。” 时莫语非常有自信的样子,那双打量温冷风的眼睛像一把刀子在他身上割肉,温冷风吓的不敢再盯着她的脸,装出一副很镇定的样子: “姑娘有所不知,我的武功不及家兄,况且,家兄细皮嫩肉,更适合为冰儿和火儿奉献皮肉,你看我这一身臭皮囊,还是算了吧。” “可这奉献皮囊之人必须心里装着这姊妹二人,非你不可,如果,你不愿意,那她们就只能等着伤口化脓溃烂而死。” 时莫语一脸惋惜。 “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请冷风大人在半个时辰之内想好了告诉我。” 温冷风将信将疑的走出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哪有刀子割在身上不会痛的?这女人肯定是看出了什么,要么就是蛇蝎心肠,看他喜欢冰莲和火莲心生妒忌,得不到他就要切他身上的皮,想他这样的美男世间罕见,也难怪这位上仙为了接近他这样不择手段。 他当然希望自己经常有桃花运,这样才显得他有魅力,不过,这上仙很快就要走了,长痛不如短痛,他还是不要让她在自己身上抱希望为好。 一刻钟刚过,温冷风就站了起来,对床幔里给两姐妹擦汗的时莫语说:“男女有别,上仙见我身躯怕是有损您的名节,恕属下不能同意。” “医生面前无男女。”时莫语走出来说。 温冷风实在想不出什么拒绝的办法,只好三两步跨到时莫语面前,声线沙哑地说:“还请上仙自重。” 时莫语怒不可遏道:“温冷风,请你放尊重,再敢对我无礼,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姑娘,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什么意思?现在说话也没人能听见,实话说,我对姑娘一见钟情,姑娘是不是也对我……” “你就不怕你的冰儿和火儿听见?” “她们听得见吗?现在,我在说属于你我二人的悄悄话。就是听到了又能怎样,我没有卖给她们俩,再说,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可惜我只能娶她们当中的一个,真是吃亏,还好上天眷顾,让我认识了姑娘,就凭姑娘这气质,这风度,我的正妻非你莫属。” “但你不肯让我割皮,你一个也得不到。” “不是还有你。”温冷风轻佻的要摸时莫语的脸,时莫语一掌把他的手劈了下去。 这时,做好早膳的段洛端着瘦肉青菜粥,芝麻软饼走了进来,正看到这一幕,放下粥饼,把时莫语扯到身后,疾言厉色的吼道:“温冷风,你冒犯上仙,论罪当斩!” “城主您误会了,属下怎敢冒犯上仙,是上仙脸上溅上了血,属下一时心急,没来得及提醒。上仙,请您恕罪,属下不是有意为之。” 时莫语的手法不可能崩到脸上,就是崩到了刚才也洗下去了,这人撒谎眼睛都不眨,难怪能把冰莲火莲都哄骗的团团转。 “阿竹,这人言辞放.荡,举止不雅,论罪确实当斩,但是……” “有话就说!” 时莫语把冰莲和火莲要修补创口的事说了,段洛冷着脸道:“既如此,就先救活这对孪生姐妹再斩首。” 温冷风慌忙跪下,一边舌灿莲花的求饶,一边用色眯眯的桃花眼偷瞄躲在段落身后的时莫语。 世上有蛇蝎美人。 也有蛇蝎美男。 段洛越听心中越是烦躁,恨不得立即拿把斧子把这个人的脑袋砍下来! 时莫语看到他凸起的脖筋,知道他正在隐忍,随时都有可能爆发,阿竹发火都是山崩地裂的,虽然她也气愤的想杀了这个人,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阿竹,留着他还有用。” “这种人,留他何用?” 时莫语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段洛不屑道:“原来如此。那好,就让他多留几天性命。” 他们说话声音很小,温冷风又在不停求饶,自然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段洛厌恶地摆摆手:“罢了,本城主暂且饶你一命。” “多谢城主不杀之恩。” 这时,温暖风和一个丫鬟过来了,丫鬟端着一个铁盘,上面赫然放着一块新鲜的猪皮。 温冷风上前拿起来看了看,又放下,不太明白这猪皮到底是要用来干什么。 温暖风说:“城主,上仙,属下听闻要猪皮方可为两位义妹疗伤,不敢怠慢,去买了一口猪杀了,割下这块皮来,请上仙查看是否合适,如果不行,我再去割。” 温冷风脸色难看,暗暗咬牙。 时莫语细细看了看,很满意的说:“可以,挺好的,我马上给她们俩缝合起来。” 温冷风激动地喊道:“人身岂能用猪皮?冰儿和火儿金枝玉叶,怎能受如此侮辱。” “不想让她们用猪皮,那你说怎么办,用你的你又不愿意,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活不成,哎!照你这么担心,这事还真是不好办。”时莫语十分无奈的拔掉了猪皮上的一根猪毛。 此时忽然从床幔里传出来冰莲的声音:“我宁肯用猪皮,也不用他的。” 温冷风还在震惊,就听火莲说:“我宁肯创口溃烂而死,也不要他的皮恶心我!” 温冷风指着时莫语骂道:“好你个卑鄙的女人!你都对她们说了什么!” 第二十七章 爱一个人没有错 时莫语拦住恼怒地要杀人一般的段洛,冷笑着瞥了一眼莲花图案的床幔,转而勾唇看着神色激动,被人知道了秘密不知所措的温冷风:“我并没有什么机会和她姐妹二人说什么,不过,你方才对我的表白,还有你说的话她们确实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你怎能对我和冰儿火儿挑拨离间!我对她们……” “你对她们俩都很喜欢,像你这般痴情的男儿真是世间罕见,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敢相信。只不过,不知道你的冰儿和火儿,你更喜欢冰儿一点还是更喜欢火儿呢?” 时莫语边说边坐下吃了一张芝麻软饼,三两口喝了瘦肉青菜粥。 “我……我自然是,我……”他怎么说,难道要他说两个都喜欢,都舍不得放弃? 温冷风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拇指指甲将屈起的无名指掐出好几道印痕。 这个女人,他方才实在不该贪心,怎么就没想到,昏迷的人也会在这过程中有丝清醒,冰儿和火儿什么都听到了,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怎么也得让其中一个相信他对她是真心的。 他目光阴冷地看着时莫语。 这个上仙不能留! 时莫语让丫鬟拿了水来,边清洗猪皮边说:“有很多人都不能认清自己的内心,你不用急着回答。这里留下我一个人就行了,你们都出去吧。” 段洛说:“我留下来帮你。” 时莫语笑着说了句谢谢。 段洛关上房门,用下巴指了一下桌子上还剩两张的芝麻软饼:“都吃了!” “阿竹,我吃饱了,你吃吧。”时莫语拿着猪皮,来到窗子前,将窗子打开,对着阳光左看右看,然后将猪皮上面两端穿上线,吊在一根木棍上,对脸上如泼墨的段洛说:“阿竹,你过来帮我把这个木棍钉在墙上。” 段洛十分不甘愿的走过来,一边钉钉子,一边抱怨:“谁允许你多管闲事的,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时莫语笑着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怎么能说是多管闲事呢。阿竹,你的阿筝这么善良,是不是感到很骄傲?” 段洛看看钉的很正,说:“没有。” “阿竹!” “确实没有。你看。” 时莫语噘嘴:“看什么?你说我是不是你的骄傲?” “是。” 时莫语开心极了:“那有没有什么奖励?” “会城主府再给你。助理你的猪皮吧。”段洛说。 时莫语笑的甜丝丝的。 不过,什么叫“处理你的猪皮”! 要不是时间就快来不及,她一定好好问问他。 时莫语一手抻着猪皮,非常仔细的拔掉上面的毛囊,再用手帕轻拭掉灰尘,然后拿下来,走进床里,打开姐妹二人的纱布,看了一下创口大小,用剪子脚下两块相同大小的猪皮,对段洛说:“阿竹,你帮我找找有没有针。找到了用火烤一下拿给我。” 等了一会,段洛的手从床幔伸了过来,时莫语走过去拿了过来。 时莫语把事先准备好的琴弦穿好,从右到左逆时针缝合,先缝火莲,虽然不是力气活,但非常费精力,时莫语边缝边喘气,又不敢让脸上的汗掉下来,万一掉在创口上造成感染就麻烦了。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总算都缝合好,时莫语看着还挺满意,用法术将琴弦融入到冰莲和火莲的皮肉里,肩膀看起来和自然生长的皮肉没有任何区别,如果不说,任谁也看不出来这是猪皮。 大功告成,只等她们俩醒过来就可以了。 时莫语松了口气。 她一边用袖子擦汗一边走出来,却没见段洛,有点失望,她正想把这个好消息和他分享,他竟然走了! 没有耐心的男人! 时莫语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这时,门外传来温暖风焦急的说话声:“上仙,缝合好了吗?我能不能进去看看。” 时莫语说:“进来吧。” 见只有温暖风一个人,时莫语将床幔拉开,温暖风眼里噙着泪,坐在床边,盯着冰莲,问时莫语:“上仙,冰莲什么时候能醒?” 温暖风在她做手术的时候,过来好几次,每次先问的都是冰莲,时莫语之前觉得,都是他的义妹,先问谁都没什么问题。 但此刻她又突然察觉出了不对,难道温暖风喜欢冰莲? “很快,没有人打扰,中午就醒了。” “那真是太好了,火莲呢?” “她们俩应该会一起醒过来,也可能晚一会儿。她们姐妹身体分开,但双生子心灵相通,有一个醒了,就会唤醒另一个,你尽管放心。” 温暖风非常感激的跪在时莫语面前:“多谢上仙让我两个义妹实现了多年的愿望,暖风替她们给您磕头道谢。” “不必了。”时莫语急忙将他扶起来,犹豫了一下问他:“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不知道你是不是肯对我这个外人说。我也是随便问问,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上仙请问,没什么不能说的。” “冰莲和和火莲都是你义妹,为什么你每次都先问冰莲?” “我……有什么不一样吗?先问谁,她们都不会不高兴的。” “只是这样?” “那我下次来先问火莲。” “你出去。” 温暖风惊讶的“啊”了一声:“上仙这是为何?” “出去,我让你进来你再进来。” 上仙命令不能违抗,温暖风只好走了出去,在外面难安的踱着步子,一会蹲下,一会站起来,一会挠头,一会用脚尖轻点地面。 像过了几天几夜那么久之后,才听到时莫语突然喊他赶快进去。 “上仙,是不是冰莲……” 温暖风怎么感觉自己上当了? 时莫语笑着说:“你还是先问了冰莲,这说明,她们姐妹二人在你心里的地位不一样。” “他们都是我义妹,在我心里她们一样重要。”温暖风眼神闪躲,不敢看时莫语。 “我知道你对她们都很关心。不过,我能看出来,你看火莲的眼神是哥哥看妹妹,看冰莲的时候却是在看心爱之人。你刚才眼中含泪,凝视冰莲的眼神骗不了人。而看火莲的时候相对来说就比较平静。” “不是啊!”温暖风大声反驳,“冰莲是我义妹,我怎么可能喜欢她?请仙子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有理不在声高!越是反驳就说明你心里有她,她只是你义妹,你怎么就不能喜欢她?” “就是不行,这不合礼法规矩。” 时莫语冷笑道:“那些礼法规矩就是狗屁!你就说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冰莲。” “仙子请不要这么大声。” “你这么大人,还怕吓?” “我是怕别人听见了。” “很丢脸吗?有人做比你更丢脸的事都不怕被人知道呢,你怎么了?爱一个人有错吗?有错吗?” “没错,没错。”温暖风小声说。 “你的意思就是你喜欢冰莲了?” “我……我不敢。我胆小,说话声音又是这个样子,冰莲不会喜欢我的。” “就在刚才,发生了紧急情况,给冰莲缝合的猪皮不太贴合……” “我的,用我的,哪里都行!”温暖风还没等时莫语说完就抢着说道。 “割皮可是很痛的,而且好的也很慢。” “我不怕疼!” “看来,你也不是太胆小吗?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喜欢冰莲?” 温暖风像被说中心事的小姑娘一样,整张脸都蔓延了窘迫的红。 他道行太浅,又上当了。 反正上仙什么都能看出来,他就索性一股脑都说出来吧。 “我从第一次见冰莲就喜欢她。虽然她们俩长的一样,可说话的声音,眼神,动作都不一样,最不一样的是涵养。冰莲说的话就非常富有道理,温柔时嗓音动听,入情入理,大声说话时不容反驳,很有魄力。就连她和我生气不理我的时候,都让我忍不住将目光多在她身上停留。我承认,我爱冰莲。可是,冰莲喜欢的是冷风,而我又是冒牌的阁主,无论从哪方面,我都比不上冷风,我也没抱什么希望,请仙子不要再提这件事了。一会,我让冷风告诉你们回去的路怎么走。” “本城主什么时候走,轮得到你做主吗?” 段洛拿了一壶茶走了进来,时莫语走过去微笑:“阿竹,你终于回来了。” “我去给你煮茶了。” “哦。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瞎想!” 温暖风叫他们彼此深情凝望,不敢打扰,过了一会儿,见段洛看向他才说:“属下不敢,您想住多久都没问题。” 段洛坐下,倒了三倍橙色的清茶,“你们都坐下吧。” 时莫语就坐在段洛旁边,还把椅子往他旁边挪了挪,紧紧的挨着他,似乎觉得这样也不能放心,又挽住了他的胳膊。段洛想把胳膊抽.出来,她说什么也不肯。段洛只能无奈放弃。 阿筝真是太黏人了。 他有点受不了。 但又觉得特别幸福。 很幸福。 温冷风也坐下来,想拿茶杯,又不敢,茶杯上的紫色藤萝花花纹像是恶魔一样在张牙舞爪。 “这是生津止渴的菊柑茶,小白菊和青柑皮放入冰糖熬制而成。会有点苦,但回味甘甜。就像爱情。阿竹经常煮给我喝。你品一品,看味道如何。” “城主大人煮的茶味道不会差。” 段洛皱眉道:“我希望所有人对我毕恭毕敬,但不喜欢你这样唯唯诺诺。” “属下保证再不敢毕恭毕敬!” 段洛和时莫语闻此言不觉两脸讶然。 “不对。是属下再不敢唯唯诺诺。” 这回说对了。 第二十八章 时莫语遭遇暗杀 菊柑茶入口微苦,回味甘甜,清香从喉咙流淌到胃里,在暑伏时节尚未结束的时候喝上几碗别提多惬意了。 段洛话不多,慢慢细品。 温暖风很怕自己说错话,在城主面前露怯,保持沉默。 时莫语也实在有些乏累,喝完茶就和段洛离开了房间。 他们走到门口,时莫语小声说:“阿竹,先别急着走。” “你不是累了?睡觉去!”段洛命令道。 时莫语打了一个优雅的哈欠:“也不是很累,”然后看到段洛的脸,“睡一觉也行。”又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我太累了,走不动,阿洛,你背我好不好?”说着胳膊就搭在了段洛的肩膀上,段洛看没有人,“嗯”了一声。 段洛一直在时莫语床边守着,他昨夜也没怎睡好,此时眼皮也一劲儿打架,实在坚持不住,但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他只好站起身,脱了鞋子在屋子里一边走一边沉思。 走了一会果然不困了,但思潮翻涌,旧事重新浮现,对未来的期望也出现在脑海里。 他有些不舒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日复一日的啃噬他的脑袋。 又坐下来,看着阿筝,阿筝好像做了美梦,微微一笑,梨涡浅浅。 就在他肆无忌惮欣赏阿筝的美貌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两声“咻咻”的声音,有可能是箭,也有可能是飞镖,但声音很近,门上并没有崩上血,他觉得可能是谁在练习,也就没出去看。 他托着腮眼睛微眯,忽然听到一声响亮的“咻”,然后就是一个什么利器钉在门上的声音,他一脸戒备的开了门,时莫语也醒了,转了转眼珠,又闭了一会眼睛,这才打起精神,看到段洛站在门口,她看不到他在干什么,就喊了一句:“阿竹!你站在门口干什么?” 段洛看出门上的飞镖是染了毒的,施法将其拿下来,然后闭上眼睛,回忆刚才的声音,判断出了方向,拇指和食指做捏飞镖状,那镖就原路返回到了躲在房梁上拿着吹镖筒的男子身上。 男子根本没有防备,也来不及做反应,眼看着毒镖刺进了自己的左肩,他感到头晕目眩,实在扛不住,一个栽身从房梁上掉了下来,段洛往后一躲,一看这正是那个在门口拦着他们的那名男子。 飞镖上的毒毒性很强,男子眼看着门上的雕花慢慢腐烂了一部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肩,已经变成了可怕的青紫,并且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看来,他是活不成了。 他奉冷风大人之命,前来使用调虎离山之计暗杀时莫语,没想到,自己却落得这般下场,不由得心生后悔之意。 只是为时已晚,他只能痛苦的等待死亡。 时莫语见到这一幕,感到惊诧,但并不慌张,蹲下来问他:“是谁派你来行刺的!只要你说出来,我向城主求情饶你不死,还可以帮你解毒。” 男子满脸是汗,身体颤抖似筛糠,咬着嘴唇颤抖着道:“我不知道。” “你就想这样等死,也不肯说出幕后主使是谁?我们与你只有一面之交,我不相信杀我们是出自你的本意。”时莫语盯着他的脸说。 “你们当真能救我?” 段洛说:“你的命掌握在你自己手上。” “好,我说。” 时莫语让他先不要开口,和段洛把他架回屋子里,帮他清理掉毒素,等他彻底清醒才让他述清来龙去脉。 段洛脸色阴沉地对时莫语吼道:“你昨天为什么不让我斩了他,现在他来害你了吧!” “我留着他有用。”时莫语说话没有底气。 “就是留着这个祸害来杀你?”段洛一想到刚才的情景就越后怕,若是出去的是阿筝,她看不出来那是毒镖,后果不敢设想。 “有些人就是不能留着,温冷风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时莫语让他坐下,段洛像小孩子似的一扭头,脸色难看。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刚才我已经吓得半死了,你就不要再对我大吼大叫了行不行。” “行了吧,你连我都不怕,你能怕谁?” “我不怕你,是因为我喜欢你。” 段洛叹了口气,让她坐在自己对面,“我是城主,操心的事很多,你尽量不要给我添乱,我不想再为了你费心费神,你懂吗?”长这么大,他第一次害怕,就连在沙场厮杀的时候都没像刚才那样紧张害怕过。 “阿洛,你听我把话说明白。” “不必了。我知道你想留着他的命,让她们姐妹知道他的为人。但是,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看你的眼神从贪婪换成了恶毒?” 时莫语最擅长察言观色,再笑的一脸纯良无害的脸,只要看眼睛就能看出他的狡诈内心。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动手。” 段洛说:“回去吧,在这多留一会你就多一分危险。”他看着说完实情又昏迷过去的男子,“他迟迟不回,温冷风肯定有所察觉,还会变本加厉的害你,也可能丧心病狂害我。你我的武功对付他不在话下,但倘若他再使阴招,只怕难以防备。” “我可以想办法让他转移注意力,待会儿冰莲和火莲就该醒了,我会让火莲去找他。” “他们之间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既然管了,就要管到底。温暖风和冰莲这桩姻缘的红绳,我是一定要帮他们系上不可。” 段洛皱眉:“你应该看出来,冰莲并不喜欢温暖风。” “可温冷风不是人,他喜欢姐姐,又喜欢妹.妹,人心不足蛇吞象,他的意思就是两个都是他的他才满意。我就是不能让他得逞,必须让她们姐妹知道他是什么人,不再痴心于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各自再找如意郎君。” “不行!”段洛说什么也不同意她这般胡闹。可是,听她说要弹勾魂曲,他又有些犹豫,他不想让阿筝这么快就弹这首曲子,可是,他又不能替代,不知哪日突如其来的浩劫,让他只能勉强答应下来。 阿筝暂时没有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怕杀人于无形的武乐会从中作梗,他必须每时每刻都谨慎谨慎再谨慎,才能保护阿筝。 男子捂着肩膀,一进门就扑通一下跪下来大声说:“冷风大人,小的无能,没能帮您杀了那个女人。请您降罪!” 温冷风走到门口,没见到有人,急忙把门关上,怒道:“你这么大声,是怕别人听不见吗?” “小的不敢,小的真心认错。” “罢了,机会有的是,你先出去!”温冷风边说边在心里盘算下一个计划。 看来,他必须自己动手,只有亲眼看到那女人的尸体才能放心。 哼! 如果那厮不是城主,他就连他也一起除掉。 不过,他杀两个和一个也没什么分别!城主的位子,他也想坐坐呢! “我不是让你出去吗?你怎么还在这?” “小的还有件事忘了说。” “赶紧说,说完滚出去。” “火莲公.主让我告诉您,她一会儿会过来,让您准备酒菜。” “她这就醒了?冰儿醒了吗?” 现在正是准备晚膳的时候,才半天就醒了,也太快了吧,他还没想好怎么应付呢,早知道,就不先杀时莫语了。 “冰莲公.主还没醒。”男子按时莫语的吩咐回道。 他嗓音有点颤抖,不过,心事重重的温冷风没听出来,摆摆手让他出去。 男子走出去,松了口气,肩膀还有点丝丝拉拉地疼,他慢慢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火儿,你来了,这次不是元神了对吗?” 温冷风见到火莲非常激动的拉住她的手,“快坐下,让我好好看看你。” “冷风,你高兴吗?”火莲看着他的眼睛。说实话,她听到他说的那番话还有那样调戏时莫语,她是生气的,这辈子都不想理他。可是,现在就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他,还是无法克制心底的喜欢。 嗐!她瞎担心什么呢? 他答应她会毁了冰莲,时莫语也会离开,冷风还是他的。 温冷风被她问愣住了,反应了一下才说:“我当然高兴,终于可以没有顾忌的和我的火儿在一起了。”他说完亲了一下火莲的眼睛,火莲心尖轻颤,含羞带怯的看着心爱的男人。 “冷风,我们的计划到了该实施的时候了。” “什么计划?”温冷风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问了一句。 “杀了冰莲,她是我们之间的阻碍。除掉她,才能换来你我.日后的平静。”她看温冷风神色复杂,蛾眉一拧:“你答应我的,可不要反悔!” 温冷风露出迷人的微笑:“你真这么喜欢我?” “为了你,我愿意变成魔鬼!” 男人慢慢挑起她的下巴:“那就要看你到底有没有诚意了。” 火莲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吃完了晚膳没有离开。 睡在地上的段洛很早就醒了,坐起来冥想。 时莫语也醒了,看段洛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生气。但也实在佩服段洛是个君子。 昨晚让温暖风安排房间,段洛以不放心为由让她和他住一个房间,虽然床可以睡下两个人,段洛还是选择打地铺。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段洛旁边,看他闭着眼睛,就没打扰,也坐下来,坐冥想状。却不时的偷瞄他英俊的侧脸。 第二十九章 说假话天打雷劈 段落这个仙有个特殊癖好,嗜竹如命,衣裳被子都要有竹叶,他这一身白色衣衫,在袖口都有几片小小的竹叶,前个晚上更是吩咐温暖风找有哪怕一小片竹叶的被子,温暖风左找右找也寻不着,无奈只能让府里精通绣艺的丫鬟在一床淡白色鸭绒薄被上绣了几个简单的竹叶轮廓,丫鬟手艺确实不错,几个简单的线条,就让被子变得栩栩如生,充满生命力。 地上铺的毯子松松软软,坐上去非常舒服,不过在地上潮气太盛,段洛早上起来就有些腰疼,冥想了一会,两只手捏住腰,边捶边揉,但自己揉怎么都不舒服,于是他又躺了下去,眯了一会才睁眼,梨涡浅浅的小美人正笑意盈盈看着他。 “把衣服脱了。”小美人跪了起来。 段洛茫然的看着她:“时莫语,你不要胡闹,我没有那么大耐心。” 时莫语俏脸一红,扯了扯他的脸,“你们男人就知道胡思乱想,我话还没说完呢。” 段洛眨眨眼睛,心想,她还能有什么意思?真是他误会了,还是小美人被看穿了心思不好意思,想再找个借口,以免没有面子? 不过,又不像,阿筝没什么不敢的,虽然,两个人刚确定关系没几天,也还尚未成亲,但感情也到了这一地步的时候了。 “算了,你趴着,我帮你按按。” 段洛迟疑了一下,然后想起阿筝精通医术,就翻了个身,感觉时莫语的手覆在腰上,力度适中的揉,按,捶,推,仿佛有个小火炉在腰上燃烧,让他浑身上下都放松了很多。 时莫语边往上推他腰侧的肉,边说:“你最近过于劳累了,整个脊背都有些僵硬,我帮你按揉还不行,等一下,我给你做火疗。” 段洛好一会才“嗯”了一声,时莫语听到他答应就走了出去,唤来一个丫鬟,让她拿毛巾,酒,还有火折子。丫鬟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有些奇怪,就问了一句,听时莫语说是火疗也不明白,挠着头走了,过一会拿来东西。 时莫语见她还没走远,拿出两个小碎银子,放到她手上,说:“帮我把火莲叫来。” “这……”丫鬟为难的道:“奴婢不敢,” “就说我让她过来,有什么不敢的?” “我刚才路过冷风大人的房间,听到火莲公.主说话,好奇心起就在门口偷听,没想到被火莲公.主发现,幸好奴婢跑的快……” 时莫语点了点头,怪不得刚才这丫头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脸色发白的拍着胸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确定她没看到你?” “嗯,奴婢跑得像兔子一样快!” “那就麻烦你去帮我把冷风大人叫来,”时莫语说:“不过,你一定要装做不知道火莲在那。你先敲门,若是火莲开门,千万不要表现的太惊讶,就边道歉边说走错了房间,看她什么反应,过来告诉我。你离开后,再去找冰莲,这样告诉她……”时莫语耳语了几句,又塞给她几个碎银子。 “那要是冷风大人开门呢?” 时莫语无奈地道:“就让我来找我呀!” 这个笨丫头,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事办好。 她可是把身上一半碎银子都贿赂了这个丫鬟呀!哎,肉疼。 段洛看到时莫语手上的东西,一下坐了起来,骇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火疗啊!” “不是拔火罐么?” “这火疗比拔火罐管用。”时莫语露出了女魔头一般的笑容,“阿竹,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姑娘我下手无情!” 段洛正一脸茫然,时莫语就已经将他腰上的碧蓝腰带解了下来,段洛吓了一跳,急忙护住自己的衣服,不让她靠近,一脸惶恐的表情逗的时莫语哈哈大笑。 “别怕嘛,我又不是吸人血的妖精,快把上衣脱了,我给你做火疗。” 段洛捏着上衣,不肯脱,一点也没有城主的威严,反而像一只收到了惊吓的小兔子。 “害羞?没事的,我又不是没见过。” 时莫语说完觉得有那么一.丝丝不太对,哼了一声:“你还脱了让我看呢,怎么这会我帮你治病,还扭捏起来了?” “我怕你伤心。”段洛说。 他背上的伤疤更多,她那天没看见。他怕,她看到了会受不了。 时莫语也意识到了他的意思,眼睛里泪光闪闪,笑着帮他脱下上衣,看到他脊背上深一道浅一道的疤痕,郑重道:“以前阿筝没能在你身边,但以后阿筝会保护阿竹,阿筝会用一生好好补偿曾经离开阿竹的日子。” 那年,时莫语的养父母突然辞世,死因不明,全家都在操心他们的后事,还要调查死亡真相,忙得不可开交,她伤心过度,病了好几个月,终日昏迷不见好转,这时府里来了一个医仙,和大少爷时莫云与二少爷时莫语商量之后让医仙把她带走,希望离开这个触景伤情的家让她尽快康复。 阿筝那几年里在仙医家里治病休养,仙医看她天资聪慧,就将医术传授给了她,不过,仙医留了一手,并没有倾囊相授,但也够时莫语治病救人了。 而阿竹就在她离开的几年里,以绝世武功,杀人不眨眼的残暴,以一当十,也用雄才谋略,还有武乐对他的逼迫一步一步坐上了城主的位子。 她离开了几年,他就在腥风血雨当中挣扎了几年。为争城主之位,遍体鳞伤,却抵不过心里日复一日的深深伤痕。 倘若那时候,阿筝在,她会劝他不要做城主,他肯定会听她的,和她远走高飞。 “阿筝,我希望时光能够倒流,该补偿的应该是阿竹啊!” 时莫语的额头挨着他的:“都过去了,让我们重新开始。” “好。”段洛笑着答应他。 他很少笑,此时笑起来也掩饰不了眼神里的哀伤。那是伤痕累累的心积攒下来的抹不去的疼痛。 时莫语心里一阵抽痛,阿竹啊,为什么你至今也不肯与我分担那段我没有参与的过去? “冷风大人,莫语上仙让您过去。” “知道了。” 丫鬟见他关上门,松了口气,要是火莲开门,她还真不知道说什么,上仙告诉她的话,她一路紧张,走到门口就忘了,就连这句话都是在温冷风开门的一瞬间想起来的。 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事情办好,一定要对得起上仙给的银子啊! 火疗做完果然舒服了很多,就是背后着火让段洛有些胆战心惊。 时莫语正帮他系腰带,就听到温冷风边叩门边说:“上仙找我?” “冰莲也该醒了,你去看看她吧。” 温冷风诧异道:“您让我来就这事?” “是啊,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多谢上仙。” 时莫语半天没听到动静,出去看了看,然后趴在门口:“阿竹,跟我去看看精彩表演。” “我不喜欢看表演。”段洛说。 “走吧,肯定是千载难逢的。” 段洛有些犹豫。 “就当是你陪陪阿筝,好么?” 他勉强答应下来。 那边,温冷风才敲了一下门,冰莲就变出云纹冰刀,怒不可遏的一拉房门,叮咣一声,把温冷风吓地心惊肉跳,往后挪了好几步,陪着笑脸道:“冰儿,你这是何意,就是这么迎接你的冷风哥哥的么?快把刀收起来,冷风哥哥可要生气了。” 冰莲用云纹冰刀指着他:“你今天必须如实告诉我,我和火莲,你到底喜欢谁?” “当然是你!冰儿,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对你的真心?”温冷风表现出了失望的神态,好像没有人理解他那般苦恼。 “昨天火箭去找你,到现在还没回来,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冰莲见温冷风沉默,歇斯底里的喊道:“说啊!你平时挺会哄人的,怎么现在装哑巴了!” “冰儿,你性子怎么这样急?我还没说话呢。是这样,火儿确实去找我了,还想留在我那,我哪能同意,就和她说清楚了,我说我喜欢的是你,让她不要再纠缠我,她哭了一通就走了。”温冷风说到这故作惊讶地问:“她当真一夜没回来?!” 这时,冰莲见火莲走了过来,问他:“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对冰儿真心日月可鉴!如果有半句假话,让我天打雷劈!” 火莲走过来道:“冰莲,冷风哥哥这么喜欢你,你以后有了依靠,姐姐就放心了。” 火莲真诚的语言让冰莲感到莫名其妙,她听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但这却是最大的问题。 “你彻夜未归,去哪了?” “冷风对我说,他喜欢的是你,我太伤心就跑到湖边坐了一夜,也想通了,感情之事不能勉强,既然你们真心相爱,我就祝福你们,也是放过我自己。” 冰莲收起云纹冰刀,上前抱住火莲:“对不起,姐姐,是我误会你了。” 火莲变出云纹火刀,推开冰莲,毫不犹豫的刺入了冰莲的心脏,双眼燃烧着赤红的火焰:“就在昨夜,冷风哥哥已经是姐姐的人了,谁也不能把他从姐姐身边抢走,谁抢,姐姐就杀了谁!” “可我是你妹.妹!”冰莲捂着伤口倒下,不甘心的问。 “冷风才是能陪我一生一世的人,没错,妹.妹只有一个,而冷风也只有一个,我一直爱你,可谁让你和我抢,我太想和他在一起,我没有别的办法。妹.妹,你听我说,死了其实是一种解脱。” 冰莲痛苦地咬住嘴唇:“那为什么你不去死!还有你!为什么!”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被乌云覆盖,闪电不停闪烁,雷声震耳欲聋…… 第三十章 姐妹最后的拥抱 时莫语和段洛躲在一个石像后面,将几米远发生的这一幕尽收眼底。 “是不是千载难逢的精彩表演?火莲和温冷风的演技当真炉火纯青,接下来,就该是我登场的时候了。哼哼!” 她说完突然感到头上笼罩了一层翠绿,抬头一看,是一把翠绿色的雨伞,段洛拿着伞柄问她:“刚才火莲杀冰莲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着?” “不用拦啊,冰莲不会有事。一切都在我的安排之内。”时莫语很有自信地说。 此时,有雨滴滴答答的打在雨伞上,时莫语往段洛身边靠了靠,段洛又变出一把伞,递到时莫语手上:“如此就不用挤在一起了。” 时莫语撑起雨伞,恼怒地瞪他:“谁要和你挤在一起了!你自己一把伞好好呆着吧!” 段洛看她走过去,感到她生气真是怪哉,他没做错什么呀。一人一把雨伞不是挺好的么? 他略踌躇了一下,也走了过去。 时莫语对冰莲伸出手,冰莲顺着他的力气站起来,手捂着心脏,时莫语皱眉:“没有用吗?” 冰莲颔了下首:“多谢上仙提前让我做了防备,但火莲存心置我于死地,我心里还是疼得无以复加。”她话一说完就泪眼朦胧。 时莫语安慰的摸摸她的脑袋,火莲疑惑地看着冰莲,“为什么你还活着?你怎么可能没死呢?” 云纹火刀刺入心脏,必将立即焚烧成灰,随后整个身体也会从里到外燃烧起来,变成原形,再魂飞魄散。 “我在这,就不可能让悲剧发生。火莲,昨天你应该知道了温冷风的为人,为什么你还要为了他杀你的亲妹.妹?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时莫语看她不知是该心疼还是应该气愤。但做出这样不顾手足之情之事的女子,她更多的感受还是失望。 火莲抹掉脸上的雨水,看了眼身旁咬牙切齿的温冷风,那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男人,也是她此生最爱的男人。交之真心,交之灵魂,为他变鬼变魔,她也无怨无悔。 “我爱他,不会因为任何原因改变。”火莲固执地说。 “那他呢?他爱你吗?” “他爱我,他最爱的是我!”火莲激动地大吼。 冰莲冷笑,“是么?可他也这样对我说过。” “那又怎样?只要杀了你,他就永远属于我一个人!我知道他花心,但只要.我把你这障碍彻底铲除,就可以高枕无忧。今天动手不在我的计划之内,如果你没有抱我,我还真找不到动手的机会。” 冰莲声泪俱下:“我一直盼着能拥抱姐姐啊!” 天际突然响起一声炸雷。 妹.妹盼望和姐姐拥抱。 姐姐盼望这机会杀了妹.妹。 段洛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时莫语却在心里感叹人性的可悲可叹,在爱情与亲情面前,火莲选择了前者,但为了一个渣男,为了根本得不到的真爱,这么做真的值得么? “是你自作多情。你不知道我多讨厌你!” “就是从认识温冷风开始是么?” “也许吧,也许是从那时候开始,也许之前我就开始厌烦了你的存在,你所有的坏毛病,都让我想马上离开你。我早就受不了你了!是你笨,没看出来而已。” 她讨厌冰莲,冰莲却还要和她抢男人,她怎能不恨? 时莫语说:“你以为,你杀了冰莲,他就会和你在一起吗?你以为你能一辈子幸福,就没想到他天性多情,优柔寡断,迟早还会喜欢上别的女人,他也会把你当成冰莲,你们有一模一样的脸,到时候,你就不会感到害怕么?” 火莲咬牙道:“他喜欢谁,我就杀了谁!” 温冷风突然用手指着她:“火莲,我真没想到你心肠如此歹毒!”他说完走到冰莲面前,一脸忏悔地说:“冰儿,都是我一时糊涂,没看清这个女人的嘴脸,差点害了你,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我保证这辈子只爱你一个。” 冰莲摇头,闭着眼睛道:“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了。” 火莲把温冷风扯了过去,尽管他被大雨浇的有些狼狈,她也一点都不嫌弃地凝视他,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把一切都交给你了,你不能再负我,我求你,冷风,冷风,你答应我啊!” 温冷风不耐烦地把她推倒:“你有完没完!昨夜是你心甘情愿,喜欢我也是你心甘情愿,既然一切都是你愿意的,我又为什么一定要对你负责?” 冰莲没死,却对他死心,但他相信他能再次让冰莲喜欢上她。 “你说这话就不怕遭报应么?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我为了你,不惜杀自己的亲妹.妹,只想让你和我在一起都不行吗?” 温冷风变出佩剑,指着火莲:“你这种女人,我不能留在身边,你占有欲太强,迟早我也会死在你手上。” “你想杀了我!”火莲不相信对她温柔呵护的男人会对她动手。 这时,一道闪电打在了温冷风的佩剑上,蓝色的闪电瞬间像树枝一般窜遍他的全身,他感到全身麻木,想筛糠一样无法控制,火莲抓住佩剑,身子也跟着哆嗦,疯狂地大笑:“温冷风,你休想摆脱我的纠缠,我爱上你那天开始,你就不要妄想抛下我!” 闪电之后是一声惊天炸雷。 温冷风的胳膊被劈出一道骇人的伤口,皮开肉绽,火莲挣扎着,把他拽倒在地上,用娇柔的身躯挡住他,随即就被劈中了后背,肉皮怪异的翻开,一股焦糊味弥漫在空气当中,她哆嗦着抬起手,发了疯一般将云纹火刀刺进了温冷风的脖子,这时又有一道炸雷劈了下来,火莲被.迫停手,最后看了眼温冷风,目光逐渐涣散。温冷风想推开她,但却只动了动手指,就没了气息。 冰莲刚才已经被吓傻了,这才反应过来。挣脱开拦着她的时莫语跑了过去,把火莲抱了起来,哭着道:“我终于能好好抱抱姐姐了。姐姐,姐姐,姐姐!冰儿抱你,你就不会疼了。” 冰莲拼命捂着火莲的伤口,用力把她拥紧,却也无法阻止火莲慢慢变成莲花,在她面前灰飞烟灭。 时莫语心里不太舒服,走到段洛身边,段洛看着她,问:“这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我的初衷只是想让她们姐妹认清温冷风的真面目,可冰莲认清了,火莲却……她不用这样的,为什么要这么傻呢?” 段洛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在燃烧的温冷风地身体,“温冷风死有余辜,火莲愚蠢至极。” 反正都不是好东西,也没什么值得可怜! 时莫语叹了口气,很想离开这,但她又必须留下来。 她要牵红线。还要弹勾魂曲。 下午,雨过天晴,七彩桥出现,然而谁也没有风雨过后见彩虹的喜悦,四个人坐在一个圆桌前,气愤压抑而沉闷。 冰莲眼睛红肿,眼泪隔一会就会掉下来,温暖风手里捏着帕子,犹豫要不要递给冰莲。看冰莲哭,他也难过,他也想哭,却没有眼泪,只是心碎了一般的痛,他连弟弟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时莫语让丫鬟告诉他,他赶过去的时候,弟弟已经无影无踪了。 “义妹,你不要把眼睛哭坏了。”温暖风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关心道。 “谁像你,铁石心肠,亲弟弟魂飞魄散一滴眼泪都不掉!” “我……”谁说只有流泪才能证明悲伤,有谁能看到他的心在滴血。 “义妹,你不要恼。”温暖风劝道。 “都是你!都是你没管好你弟弟,不然我们姐妹也不会被他欺骗感情,姐姐也不会傻到陪他一起灰飞烟灭,都是你的错!” “是,都是我的错。” “不要再说话了,听到你的声音我就烦!”冰莲站起身走了出去,温暖风也不敢拦着,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 他难以置信地说:“冰莲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这么大火,不过,我确实做的不好。如果我能好好管教冷风,不让他胡来,悲剧就不会发生。” 时莫语说:“你能时时刻刻看着他吗?就算你把他囚禁了,也不能把他的心捆住。逝者已逝,你也别难过后悔了,日子往前走,人也要往前看。” “上仙所言有理。”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好好管理冰.火阁。” “我是问你,对感情,你有什么打算。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冰莲你的心意?” “这事要慢慢来,冰莲现在正伤心,我也不好和她谈论感情。”温暖风踌躇了一下说。 “这不是理由。你是不是不敢?刚才冰莲那样说你,你觉得在她面前抬不起头了是么?” 时莫语一语道破心事,温暖风默认地点头,说:“冰莲对我并无好感,这事没发生她也只是当我是义兄,其实这样也好,我再帮她找个如意郎君就是,她出嫁了,我也就安心了。” “这是你真心话?” 温暖风沉默了一会儿:“是。” 时莫语抱着胳膊:“那你若真是这么想的,我还真有合适的人选。我二哥尚未娶妻,她们俩看起来还挺般配,我回去就和他说说,让他和你义妹认识认识,不知你意下如何?” 第三十一章 不一般的勾魂曲 温暖风刚把手放在桌子上,听时莫语说完,食指突的跳了一下,而抓着手帕的手则青筋暴起,脸上却装做若无其事,淡淡一笑道:“若是如此这般,我没什么意见,只要义妹同意就好,他们情投意合,我就风风光光的把义妹嫁出去。” 门外偷听的冰莲攥起拳头,做出要打人的动作,气哼哼的寻思道,嫁什么呀!她才不要离开清竹湖呢! 时莫语说:“想不到,你放手放的如此轻松,本仙佩服,佩服!” 温暖风面上一红:“上仙别这么说,属下和冰莲义妹的确不般配,尽早放手,也尽早解脱。” 时莫语略沉吟了一下:“我会和我二哥好好说说,不过在回去之前,我还要办一件事。我希望你能积极配合。不知,你可否愿意?” 冷面段洛咳嗽了一声。 温暖风立马点头:“愿意,愿意。” 时莫语笑了:“那好,等我回房休息一下,夜里子时,在外面等我。” “上仙要做什么?” 段洛说:“不要多问。” “是,属下谨遵吩咐。” 白天的事多多少少在时莫语的心里留下了阴影,她不害怕,就是难受,失望,无奈,困惑,不解,失落,压抑。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还有不到一刻子时,双眼朦胧的下了床,点了一直蜡烛,坐在椅子上沉思。 这时,同样睡不着的段洛也起来了,觉得后背冰冷冰冷的,像有一块冰压着,沉甸甸的,他边捂着大椎穴边走过来,倒了一杯凉茶,时莫语拦住他:“放心喝坏肚子。” 段洛没听,喝完说:“没事,习惯了。”放下茶杯,面色平静地问:“你想好了?如果冰莲心里没有温暖风,勾魂曲就算白弹。” “我从直觉来看,冰莲对温暖风还是有那个意思的,只是,她自己并没意识道,否则,也不会在门口偷听。” “直觉?”段洛念了一下这两个字,从发音就能听出嘲讽和不相信。 时莫语大声说:“你懂什么?女人的直觉很准的!” “嗯。”准就准吧,他答应就是,反正也犟不过。哎,这么多年了,他什么时候犟过阿筝了呢?认命吧。 “你还是不相信我,哼!” “我信。” “你敷衍我!” “阿筝,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他没有耐心,就是阿筝也不能没完没了的要求他,最好在他没发火之前闭嘴,少说话。 时莫语霍的站了起来,“段洛,这么和你说吧,要不是世上还有阿筝喜欢你,就你这德行,注定要孤独终老!” 段洛没忍住,扑哧笑了:“多谢阿筝。” “你还笑!”时莫语气呼呼的道。 “我觉得我德行挺好。”段洛一秒变成严肃脸,一本正经的说道。他长得多好看呢! 时莫语也笑了,一脸嫌弃:“臭美!” 因怕睡在原先的房间会感受到姐姐的气息,冰莲宿在新收拾的房里。但夜里起床,她还是习惯性的喊姐姐,听不到回应才想起来,她们已经是独立的个体,然后又想起来,姐姐再也回不来了。 之前,她特别希望,她们能变得和其她孪生姐妹一样正常,拥有自己的小天地,可她们终于如愿以偿,却变成这样。 如果,没做手术的话,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吧。 其实,和姐姐一起肩并肩的这么多年,也很幸福的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上仙,您为何带属下来这?”温暖风站在冰莲房门外面,晚风吹乱了他的发丝,几片树叶落在了他的身上,入骨的寒凉让他蹙紧眉头,神色紧张,心扑通扑通的乱跳。 时莫语按了一下古筝吊坠上面绿豆大小的翡翠珠,并逆时针旋转了一下,默念口诀,正常大小的古筝就出现在她手上,接着用胳膊在地上一挥,一个长桌,一个小板凳摆在地上,时莫语把古筝放在桌子上,在板凳上坐好,看了眼段洛,见段洛点头,才对温暖风说:“你可听说过武乐城浩劫一事?” “不瞒上仙,属下的确有所耳闻。只不过,这乃是危言耸听,属下从未当真。” “我也希望是危言耸听。”时莫语望了望天上的星星,“但此事确确属实。” 温暖风神色紧张:“这么说,不是谣言?” “若想抵抗浩劫,就必须由我弹奏勾魂曲,勾回人之本心,初心,远去的真心,来找回另外三种乐仙之祖留下的曲谱。” “属下明白了。” 今夜冰莲也必定无法入眠,她想的越多,就越适合找回本心,明白,她心里到底喜欢谁,谁又只是她的执念。 时莫语带上护甲,放在古筝上,闭上眼睛,勾魂曲的曲谱就出现在眼前,她深呼吸,十指在琴弦上像轻盈的羽毛一般飞舞跳跃,每发出一个音符,段洛的心就猛然收紧,他虽然为她渡了两次内丹仙气,但还是免不了担心。 勾魂曲,毕竟不是一般的曲子。 阿筝,阿筝你千万不要有事。 勾魂曲的时间大概在半刻钟,开头节奏舒缓,仿佛蜿蜒小溪,慢慢地就像倒流的瀑布一般奔腾而上,再像奔腾的骏马一路疾驰,在草地上驻足,啃几口青草,再被打一鞭子脱缰而去,此时就到了该曲的高.潮部分,时莫语睁开眼睛,手上的速度时快时慢,义甲接触指尖传来啪嗒啪嗒悦耳的声音,她仿佛没有呼吸的木偶一般,一直弹到尾声,收了尾音。 她感到喘不过气,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堵在喉咙,这是一首动听优美的旋律,她却感受不到它的魅力。 她感觉身上凉飕飕的,额头有什么东西淌下来,一摸,是汗,感觉手指冰凉,心也跟着哆嗦。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美好,就像走进了魔窟,可怕地让她想尽快忘了刚才所有的音符。 段洛见她脸色惨白,低声问她:“没事吧?” 此时突然起风,吹动的桃花树哗啦啦作响,数片叶子纷纷洒落下来,时莫语心中伤感,流下眼泪,问段洛:“阿竹,你看这些叶子,多像凋零的生命啊!” 段洛心内一痛:“阿筝!” “不用担心,我没事。” “别太紧张了,只是一首曲子而已。” “嗯。”时莫语顽强的笑了笑,梨涡浅浅。 段洛却还是不能放心。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身冰色睡衣的冰莲走了出来,披散着头发,脸上泪痕未干,目光凶狠的扫过门口的三个人,大吼道:“半夜三更不睡觉,弹什么曲?都给我滚!” 段洛怒道:“你竟敢……”时莫语拦住他,低声说:“她此时神志不清,这是听完勾魂曲被勾了心的征兆,你不要动怒,否则我就前功尽弃了。” 段洛脸色阴沉着点了下头。 下过雨的次日,阳光温暖美好,在外面晒晒后背非常惬意,时莫语就坐在躺椅上,身边是一个小桌子,放着一碗碧绿的清茶,偶尔拿起来喝两口,非常舒适的样子让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担心了半宿的段洛放下心来。 睡一觉,什么都好了,雨会停,天会晴,心也会晴。 不过,怎么有种过上了老年生活的赶脚呢? 段洛抚了抚自己的白发,再看乌黑头发的时莫语,心想要不要多喝黑发的芝麻糊或让医生开一些黑发的药吃吃。 这样和阿筝在一起的时候才更般配呀。 时莫语见他盯着自己看,不好意思地捂住脸:“哎呀,阿竹,你为什么一直看着人家啊?” 段洛收回视线:“你头发很美。” “那人呢?”时莫语凑过来,好奇又期盼他的回答。 “哪个人?”段洛奇怪地道。 时莫语坐好,气鼓鼓地皱眉。 真是,不解风.情的男人! 气死她了! 温暖风老远就看到时莫语生气,想过来又不敢,不过去又是时莫语吩咐的,他也不能不听,正在踌躇,时莫语已经看到了他,喊道:“暖风大人,怎么不过来?” “拜见城主。上仙,您找我有什么事?” “去找冰莲,和她表白。” “啊?!”温暖风感到惊骇。 “啊什么?让你去你就去!”段洛命令道。 “是。但是……我怕会碰一鼻子灰。”温暖风担忧地道。 时莫语让他放心,昨夜冰莲的反应就是知道自己真心的表现,她恼火就是因为她见到了喜欢的人,还有外人在场,其实是恼羞成怒。 “这么说,冰莲心里有我?”温暖风既紧张又兴.奋。 时莫语说:“看你能不能好好把握了,现在她是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你嘴不要太笨知道么?” “属下……” 段洛没好眼神的看他。 “属下这就去。属下告退。” 见温暖风走远了,段洛问道:“你觉得,他能成功吗?” “勾魂曲只是让冰莲明确自己的心意,倘若冰莲不喜欢他,听几遍也没有用。我觉得,希望很大。” 温暖风先回房间喝了好几杯水,又跑了好几次茅房,才像蜗牛似的去了只有几米之远的冰莲房门外,抻了抻长裾,半天才轻轻敲门。 冰莲在房间里发呆,听到敲门声,趿着鞋走过来,开门一看是温冷风,微笑:“进来吧。” 温暖风边走进去,边寻思她为什么不叫义兄。 “坐吧。” “不坐!”温暖风嗓门挺大,见冰莲诧异地表情,还是坐了下来。 “这么早就过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我有话对你说。”温暖风觉得冰莲的眼睛真好看。 “说吧。”冰莲突然紧张。 “你眼睛真美!” “嗯?这么多年,你才发现吗?” “不是。我其实想说……我……” 第三十二章 风雨同伞共暖阳 冰莲起身给他倒水,“你喝水,不要紧张。” 温暖风看到水感到一阵反胃。 他刚才喝了很多水,现在还想去茅房呢。 “谢谢义妹,我不喝水。”他语速很快。 早说晚说都要说,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光明正.大追爱,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于是,他提了一大口气,喉结滚动了一下,正想说话,就见冰莲敛眉看他,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你一清早来我房间,什么也不肯说,又不肯走,是想让别人说闲话么?”义兄今天是怎么了,紧张不说,还死死的盯着她看,有话直说,别让她也紧张兮兮的啊。 温暖风嗓音听起来其实挺好听,只是刚认识的人听不习惯。昨天冰莲的话让他睡不好觉,他没想到,认识了这么多年,原来,她一直都嫌弃他。 那,她又怎么可能喜欢他。 他心里又没有底气了。 也什么都不想说,沉默着坐了一会,站起来道:“义兄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你,你好好的,义兄就放心了。” “真没事?”冰莲扬了扬眉毛。 温暖风寻思了一会说:“是这么回事。上仙昨日对我说,她二哥与你很般配,想让你们认识认识。如果,你们能……” “我姐姐刚刚不在人世,你就和我谈论这个,合适么?她生前做了很多错事,死后就能不尊重她吗?你懂不懂死者为大!” “义妹,我也是为了你以后的幸福着想,你不要生气。” “你出去。” “其实……那好,我先走,你冷静冷静。” 冰莲气呼呼的不理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生气到底是因为什么。反正就是特别反感他提什么认识别的男人,清竹湖很多男人,还不够她认识? 他又不是她亲哥,用得着为她的终身大事操心么? 冰莲大口大口喝水,喝完才发现,是他的杯子,又羞又恼,咚的一声放在桌子上。 在门外还没走的温暖风吓了一跳,正想迈步,就看到了一张臭脸的段洛和巧笑嫣兮的时莫语正往这边走,时莫语不知在和段洛说着什么,时而露出浅浅梨涡。 那天他就觉得时莫语很美,不过,他也只是欣赏,和欣赏字画,欣赏天空没什么分别。 而他看冰莲的时候,是不一样的,会心跳加速,话说的不利索,想看她又不敢,不看她又惦记。激动,又狂喜。 也许,他应该勇敢,不过,这时候确实不适合表白,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 就是怕上仙知道他没说会怪罪。 还有城主大人那张阴云密布的脸,让他实在惶恐。 他们越走越近,温暖风趁他们没看到,赶紧变回原身,是一股温暖的风儿,就徘徊在冰莲住所外面的一颗才长了一年的小桃花树上。 时莫语看到桃花树树枝在动,而自己的衣裳却丝毫不动,非常奇怪,还有,她刚才好像隐约看到了温暖风,怎么和阿竹说两句话的工夫就走没影了? “温暖风会说吗?”时莫语问段洛。 段洛摇了摇头。 “不会说?” “不知道。”段洛根本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 时莫语捏他的脸:“又敷衍我!” 段洛不知是怒还是无奈地看她。 “在外面等我,不许走!”时莫语用命令的口吻说。 段洛揉了揉脸,没说话。 时莫语进屋的时候,冰莲还在生气,看到她急忙起身见礼,时莫语笑着让她坐下,也不废话,直接问她:“温暖风过来和你说了什么?” 冰莲翻了一白眼:“他没说什么。” “一个字也没有?” “也不是。他说会让我认识上仙兄长,意思就是把我早早嫁出去,哼!嫌弃我了,我有自知自明,再过两天,不用他撵我,我自己离开。” 时莫语生气地道:“这人怎么这样,竟然连本仙的命令都敢违抗,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冰莲试探着问:“上仙您不会杀了他吧?” 时莫语说:“他不听我的命令,论罪当斩!” “不知道上仙是什么命令。” “我让他过来对你表白,哪知道他竟然对你说认识我二哥,他一直都这么傻么?” 冰莲说:“义兄是个好人。如果不是他,我和姐姐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他的好,我一直记在心上,也一直在尽量报答。” “好人这个词太笼统了,要知道,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不过,你能对他有这样的评价,就说明你不嫌弃他,也不讨厌他,对吗?” “我当然不嫌弃义兄,也不讨厌义兄。” “那你喜欢他吗?” 桃花树上的温暖风静静的等着冰莲的回答。 冰莲生气地说:“上仙,这就是您的不对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能与我说这个呢?” “回答我的问题,你喜不喜欢温暖风。”时莫语面色肃然。她知道不合适,但她是牵红线的,起码在临走之前,先把他们的心意弄明白,要不她不放心呀!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还要操这些闲心。 不过,成全一对好姻缘,她也会有福报的。 “喜欢……喜欢也不能现在说,不合适!” “你认为什么时候合适呢?” “怎么也要一年半载。”冰莲说。 “一年半载之后,他对你表明心意,你就能答应他吗?”时莫语故意大声问。 “那要看他说不说了。”冰莲不好意思的咬唇。 桃花树上的温暖风呼地从树枝上吹下来,把段洛的白发吹的肆意飘扬,段洛面色如染墨一般看着风化成的温暖风,温暖风心知得罪了城主大人,连忙道了声歉,就进了屋,高兴地说:“说说说!我一定说。” 冰莲不好意思的扭过身子,笑的一脸甜蜜。 她喜欢的是暖风啊,这个让她总是能感到温暖的男人,而不是,只有花言巧语,哄的她天花乱坠的温冷风。 如果,她能早点明确心意,不和姐姐争抢,也许姐姐就不会那样讨厌她。 想到姐姐,她又是一阵伤心。 姐姐爱的太深,也爱的太傻太痴了。 “事情都办好了,你满意了?”段洛把头发整理好了,英俊的脸让时莫语笑眯眯地看他,就像他会突然跑了似的。 “满意。就是不知道,只弹了一遍勾魂曲能不能有用。” “勾魂曲不是弹一次就能有用的。”阳光太足了,段洛变出一把白底竹叶太阳伞,遮在两个人头上,时莫语想起雨伞的事,挪了出去,自己变了一把:“这样就不用挤在一起了。” 段洛用力捏紧伞柄,也没坚持。 一对情侣,一人撑一把伞,一前一后的走。 很奇怪的感觉有没有? 时莫语越来越奇怪,她扔了雨伞,飞奔到段洛怀里,搂住他的腰:“以后同打一把伞,不管是雨伞还是太阳伞。阿竹和阿筝风雨同舟,与暖阳相伴。”然后松开,拉起他的手,和他拉钩,霸道地说,“你答应我了就不许反悔!” “好。”段洛说。然后又感到后背一阵冰凉,伸手摸了一下,竟然是一滴凝固的水珠,他拿在手里,好奇的看着,时莫语也是一脸诧异。 这时,温暖风和冰莲走了过来,时莫语把段洛手上的水珠拿给他们看,“这是怎么回事?” 温暖风说:“飞盘阵的水线,其实有一条是离开清竹湖的路线。而那条路线,就在这个水珠里。”他说完把水珠捏破,冰色光和火色光混合围绕着时莫语和段洛,段洛捏紧时莫语的手,两个人眨眼就到了清竹湖湖边。 “拜见城主,莫语琴仙。”进了星竹厅,一黄衣绿裳的婢女毕恭毕敬的行礼,然后说武乐上神吩咐让他们只要回来就赶紧去武乐宫,有要事同他们讲。 段洛说了句知道了,把婢女打发走,在星竹厅里屋的椅子上坐下,让贴身伺候他见他回来就问东问西的竹千儿倒茶,慢悠悠地细品。 时莫语说:“上神让我们过去,你怎么还喝起茶来了?” “你也坐下,急什么,天还没塌。”段洛非常镇定的说。 时莫语拉他胳膊,说:“走吧,听上神说完,我还要去休息呢,这两天都没睡好。” “你怕我?”他是君子,也没什么好怕。 竹千儿一脸好奇的听着,好像听出了什么门道,想笑,但不敢。 “竹签子在这,你瞎说什么?”时莫语咬牙切齿的低声道。 机灵的竹千儿说:“我突然想出去走走,屋子里太闷了。” 时莫语待他关上门,气恼地道:“他肯定听出什么了,这小子聪明着呢。以后你说话小心点。” “听出来怎么办?灭口么?”段洛邪恶地勾唇。 “话是你说出来的,要灭也是灭你的口!”时莫语凶狠地掐住段洛的脖子,段洛迎着她的目光,站起来,“去武乐宫。” 时莫语松开手,在段洛身后跟着。 阿竹刚刚是什么反应,她开玩笑呢,他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武乐正和一个碧衣红裳的姑娘下棋,姑娘见段洛走进来,急忙起身行礼,没想到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泰然自若,闪汪汪的大眼睛在段洛脸上停留一瞬,就对随后走进来的时莫语摆摆手,热情的迎了上去;“莫语姐姐,好久不见了呀!” 第三十三章 三个人保护莫语 时莫语认识眼前的姑娘是武云白,心道好久不见怎么了呢?谁想和你见了? “是呀,很久不见。见的也不多。”时莫语拍了拍武云白的手。 武云白愣了下,然后爽朗大笑:“姐姐还是那么会开玩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时莫语微微笑:“接的不错。” 武乐招呼武云白和她继续下棋,武云白似乎想和时莫语说什么,但武乐叫了她好几声,她只能过去。 时莫语按规矩给武乐行礼,武乐随口喊了声“免了”,头也不抬,直到和武云白把棋下完,笑着摇摇头,说自己老了,棋艺也不行了,输给年轻人心服口服。武云白也不谦虚,一脸洋洋得意。 姑侄俩坐在一起说话,早就忘了坐在另一边的时莫语和段洛。 段洛嗓音低沉地道:“您不是有事同我们讲,请快说吧,阿筝还要回家休息。” 武乐正被武云白逗得咯咯笑,听段洛说话立马敛眉,看着儿子深沉清癯的脸,“弹奏勾魂曲,难免要跑前跑后,天上人间,妖鬼两界,神魔之地,都将是你们的去处。为娘实在不放心你和莫语,想找个人协同你们,想来想去,还是云白最合适,她武艺高强,而且嘴甜如蜜,一路上也能逗你们开心,免得你不会说什么话,让莫语姑娘感到无趣。” 时莫语说:“上神考虑的真周到,莫语多谢上神。” 段洛说:“有我陪着莫语就行了,我不想带着多余的人。” 武云白撅嘴:“表哥,你说话太难听了,我怎么是多余的人呢?” 段洛说:“不想听就出去。” 武云白哼了声,真要起身,被武乐拦住,气哼哼地道:“表哥讨厌,云白再也不理表哥了!” 武乐说:“你是城主,怎可一直陪着莫语?她身边必须再跟着一个人才行,若是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和她过世的父母交代?” 时莫语说:“多谢上神这般为莫语着想。” “既然上神想派人保护小妹,那我也同去,不知您意下如何?” 门口突然传来时莫声的声音。 武云白闻言抬起头来,见时莫声一身橙色交领长袍,气度不凡,顿时转气为羞,眼珠一动不动的看着时莫声。 时莫语起身迎上去:“二哥。” “去哪了你?好几天不回来,一回来就进府,都不知道回家和我还有大哥大嫂报个平安!”时莫声生气地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时莫语撒娇:“哎呀,疼!” “还知道疼,知不知道我和大哥大嫂多担心你,没良心的丫头!”说着作势又要敲她脑门,时莫语委屈巴巴的求饶:“我知道错了,二哥你就原谅小妹这次的不懂事,以后,我注意就是。” 武乐略思索了一下,道:“若莫声愿意跟随,保护莫语,我没有意见。” 莫声至今还未娶妻,必定是钟情莫语,一路上险阻艰难,时莫声对时莫语关怀备至,时莫语肯定会感动再爱上他,也就不会再纠缠整天脸色难看的儿子。 那么,她的侄女就有和儿子在一起的机会。 虽然这侄女是弟妹的姐姐过继给弟弟的,但她们姑侄感情非常深厚,她早就盘算让两个孩子在一起了。只要云白能把握机会,一城之后就肯定是她的。 段洛说:“我说了,我会陪着阿筝,一个多余的人都不能有!” 时莫语非常开心阿竹能有这么强烈的占有欲,不过,她是琴仙,也不能太霸占他,于是劝道:“阿竹,上神一来为我着想,二来也怕你忙起来分身乏术,不能对我照顾周到,而且,一路上碰到什么情况都是未知,多一个人我就多一分安全。” “有我一个人在就够了,现在一切太平,城里的大小事宜也不用我一直盯着,再说,还有娘为我.操持,也没什么不放心。” 他一时一刻也不想离开阿筝,一时一刻也离不开阿筝,恨不能尽早给阿筝名分,白天黑夜都能和她在一起。 武乐没想到他会这么坚持,不过这样也好,四个人一起,两对情侣,儿子也能很快收心。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要么你们三个一起保护莫语,要么,都留下来,我跟莫语一起走。”武乐地语气不容反驳。 段洛寒眉望向武乐,将后槽牙咬的咔咔作响,霍的站起身:“一切皆听您的安排,儿臣后退。” 他拉着时莫语的手走了出去,一路冷着脸回到星竹厅,时莫语让她松开紧握自己的手,他手劲儿太大,捏的她手腕通红,差点血脉不通了。 段洛稍稍松开,时莫语正要抽手,就突然被他带入怀中,只见段洛星眸如火,俊脸在她眼前逐渐放大,她瞪大眼睛,感受到沁人心脾的竹香,沉醉而羞涩的合上眸子,另一只手紧紧的捏着他的衣衫。 阿竹突然这般主动,让她又惊又喜,但看着他深沉苍白的面容,又觉得阿竹残忍可怕,她害怕的揪着他的衣服,怕他发火,又怕他放手。 回来他就一直沉默,时莫语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她也许知道了什么,可又不想挑明。 段洛放开紧紧拥着她的手臂,“回去吧,好好洗个澡,然后下午过来找我。” 时莫语笑:“不洗澡就不能来找你了?” “回去好好休息。”段洛说着走进卧房。 “你也好好休息,我回去了。”她好窘,刚才怎么能这么问? 凡间的一个小村庄,一所破旧低矮的小土房,简易到残破的大门外面,站着一位美妙多姿的妇人。 她一身粗布衣衫,葱心绿上衣,浅蓝色裙裳,手上拿着一把南瓜子,翘起小拇指,拿起一个,咬了一下,很轻松的将瓜子仁剥了出来,却不吃,放在脚边的褐色方碗里,然后接着剥,一边剥一边向远处张望。 等手里的都剥完了,再从腰间的口袋里拿出一把,一直把这些都剥完了,看着方碗里浅绿色的瓜子仁,满意的笑一笑,也不拿起来,回到屋里,将晒好的南瓜子倒在干净的大锅里,加上水,还有五香调料,烧上火,走出去,见窗台上什么都没有,吓地差点哭起来。 她满院子找了一圈,终于在柴房一进门的地方看到了金色的大南瓜,宝贝似的拿回了屋子,用菜刀砍开,仔细的取出南瓜子,清洗掉多余的南瓜瓤,拿到外面的竹匾里,铺好晾晒。 三个小孩从她家门前经过,看到瓜子仁,一拥而上,一人抓一把吃起来。 悠悠一把一把的往嘴里送:“苗阿姨炒的南瓜子太好吃了,比我娘炒的好吃多了。” 欣欣白了他一眼:“还苗阿姨呢,她是咱们村的傻子!” “欣欣,你怎么能这么说苗阿姨?”悠悠生气的说。 方方说:“欣欣说的没错呀,每天把南瓜子放在门口,不是傻子是什么?我问你,你娘会炒完瓜子放到外面么?” 悠悠摇摇头,“不会呀。但是,你们也不能骂人吧。” 欣欣用石头在地上画了两个方格子,她蹦来蹦去,头上的两个小辫子像两只蝴蝶一样扑腾扑腾,然后一步蹦到他们俩面前,对悠悠说:“没有人骂她,她本来就是,不信,你回家问你娘,看你娘怎么说。” “反正你们骂人就是不对。没礼貌!我不和你们做朋友了!”悠悠边踢土边说。 方方做了个鬼脸:“嘿嘿,谁稀罕?欣欣,你呢?”欣欣撇嘴:“悠悠,这是你说的,以后大孩子欺负你,不要来找我。” 悠悠想起自己被欺负的时候,大孩子们对他拳打脚踢,他无助的时候,好几次都是欣欣这个比他小一岁的女汉子帮他,他挺感谢的,可是,她骂人他就是不能原谅。 “不找就不找,被打死也不用你帮忙!”悠悠说的很有骨气。 凭什么要说苗阿姨是傻子,他听了心里很不高兴,像说他自己,也想往他心口插刀一样难受。 “悠悠,怎么自己回来的,没领方方和欣欣来家里呢?娘做了你们爱吃的菜。” 悠悠家里就非常富裕了,有好几间房子,院子里养着好几样家畜,家禽。 悠悠一进院子,就有一个小公鸡抻着脖子跑过来嗛他裤腿,悠悠一边轰它一边吓唬:“信不信我让爹爹抹了你的脖子做鸡汤!” 小公鸡好像听懂了,仰着脖子嗓音洪亮的叫了一声,拍打着翅膀到那边吃悠悠娘放在地上的西瓜瓢。 悠悠娘到井边洗手,然后让悠悠过去,问他:“这是和谁生气了?低头,娘帮你洗洗你的小脑瓜。” 晒了一上午的水热乎乎的,悠悠舒服地让娘给他轻搓头皮,洗完用橘色的毛巾包上,领着他的小胖手回了屋子。 “娘,欣欣和方方骂人。” 悠悠娘把柴火踢踢,问:“他们骂你了?” “不是。他们骂苗阿姨。他们吃苗阿姨的南瓜子,还骂苗阿姨是傻子。” “你觉得他们这么说话对不对呢?”悠悠娘进屋给他擦头发。 “当然不对。苗阿姨那么好,她还让我在他家里吃过饭呢,就是你和爹爹都不在家那天。” “如果,苗阿姨对你不好,他们骂她你还会不会生气?” 悠悠懵了:“苗阿姨没有对我不好呀!” “假如,苗阿姨对你不好,她挨了骂,你会不会就置之不理?” 第三十四章 不好惹的怪女人 悠悠总听娘亲给他讲成语,置之不理的意思他明白,就是不管不顾的意思。 “她对我不好,我也要批评欣欣。” 悠悠娘拿木梳子给悠悠梳了一个刘海儿,后面的头发一分为二,各自在他脑袋上梳绑了一个鬏,扎上蓝色的宽带子,缠了几圈,多余的在两边自然垂下来。 她亲了一下悠悠的脸蛋:“悠悠,娘想告诉你的是,苗阿姨是好人,不管别人怎么说她,你还是要和以前一样喜欢她,知道吗?” “可是,她为什么每天都那么做?” “嗯,那就是苗阿姨的生活方式呀,她不偷不抢,不与人为敌,她没有做错什么,也没碍到任何人,所以,除了她自己,我们谁都不用问,也不用知道为什么。” 悠悠娘一经过苗娣家门口,总能看到门口放着一个方碗,有时里面装着满满登登的瓜子仁,有时装着南瓜子,也有几次看到过打瓜子,也会三样掺在一起,都是五香口味,那香味离挺远都能闻到。 苗娣是七年前嫁到这个村里来的,据说她的身份很神秘,只有她丈夫潘大知道,因潘大不肯说,成亲之前闹得满村风雨,村子不大,传言速度却非常快,当时刚坐完月子,回娘家的悠悠娘都听说了这件事,悠悠娘的娘家离这个村子有两百多里。 闹了很长时间,各退一步,总算如愿成亲。 成亲第二年,苗娣生下一个男孩儿,取名潘满金,金金三岁那年,和潘大出门,潘大路上和朋友喝酒,忘了带上金金,金金被强盗掳走,差人给苗娣送信,让苗娣准备五百两黄金,潘家变卖房产,土地,卖了一切能换钱的东西,苗娣也出卖了自己,才凑够了赎回儿子的黄金。 在和强盗去换儿子的路上,潘大也回来了,他知道真相之后,杀了报信的强盗,和苗娣一起上山,又和几个强盗争执起来,他当然不是强盗们的对手,没办法只能留下黄金,带儿子和妻子离开,并保证绝对不会报告官府。 一切似乎就该这样结束,一家重新开始平静地生活。 但不几日之后,潘大的尸体却在金家找到了,金家的家里经常有赌徒,但潘大平时并不好赌,他的尸体在金家出现,至今已经五年了,一直都是个谜。 由于事情发生在夏天,人热心也烦,官府调查地也不是很仔细,只是含糊的说潘大是恶疾发作,在金家看热闹突然死亡,却从头到尾也不解释潘大脖子上的淤青还有脚心上的溃烂是怎么回事,和他的死有关无关。 苗娣找官府大闹,反而被关了好几天,被放出来回家发现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又不见了,她以为又被强盗带走,于是瞒着大雨去找,但强盗们已经被官府抓了起来,报案人不详。 金金就这样失踪了。 今年是第五年。 丈夫死因不明,就被安排下葬,苗娣将官府状告到了朝廷命官柳大人那里,柳大人是个好色成性的贪官,让苗娣改嫁,苗娣不愿意,又被柳大人关进了牢房,一年多以后才放出来,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最让人无法直视的是她的眼睛,抠在骷髅一般的脸上,空洞无神,而她的心也变成了一片碰一下就会碎的死灰。 丈夫不在了,儿子也失踪了。 潘父和潘母认为她是不详之女,又听到了她和别的男人偷.情的确切消息,还是在金金被强盗带走的时候,于是将她赶出了潘家。 经历过这些事情以后,苗娣没有颓废,也不伤心,住进了村子里唯一一个破土房子里,用仅有的一点钱包下了一块地,专门种南瓜,种出来的南瓜从来不卖,她种的南瓜个头大,形状也好看,但没有谁买走过。天价也别想打动她。 她种南瓜,却也不太吃南瓜,专门等南瓜老了,取出里面的瓜子仁,风雨无阻的在家里做五香南瓜子,然后打扮的花枝招展,拿到外面剥仁。如果有天发现她家门口什么也没放,肯定就是她出门了,回来还会继续重复每天炒南瓜子,放到外面的奇怪举动。 没有人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什么。 却有很多人对她的做法表示不理解,也对她偷人的事情非常反感,大多都不太喜欢她,尽管她平时没少帮过他们,也没拦住他们对她议论纷纷。 很多骂她的话就这样传开了,小孩子们也都知道,不过,从来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说她,因为,都知道她惹不起。 悠悠点了点头:“我听娘的。” 时莫语沐浴过后,一觉睡到了下午,却不起来,瞪着两只大眼睛发呆,半天才下地梳洗打扮,换了一身上青绿色下白色交领襦裙,看镜子里自己的打扮非常满意,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按了一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孩子的说话声,时莫语将吊坠放回衣服里,边往门处走,边一脸防备的问:“谁!” 总有人刺杀她,她必须时时刻刻小心谨慎。 “莫语姐姐,我是云白呀!快开门!” 武云白她什么意思,她来干什么,告诉她段洛就要娶她,让她退出? 时莫语不想开门。 “莫语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呀?莫语姐姐,你不在了呀?莫语姐姐,你是不是不愿搭理我呀?哇……莫语姐姐,云白做错了什么呀?” 时莫语等了一会儿,听她还是在哭,只能开门,门外哭得梨花带雨的武云白抽噎着走进来,时莫语讶异地让开,看她坐下来从怀里拿出手帕,边擦眼泪边说:“云白喜欢莫语姐姐,才来找你,为什么你不愿理我呀?我还有心事要和你说呢。” 时莫语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道:“你的心事,我就不听了,抱歉,我没兴趣。” “可那事关我终身大事啊!” “你的终身大事和我有关系么?”时莫语觉得太可笑了,忍不住冷笑。 “当然有关系。你不帮我,我不好意思和他说。” 她在武乐宫想了一上午,眼前总是出现时莫声的脸,睁眼睛也是他,闭眼睛也是他,她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喜欢自己,但她很想先交个朋友。 她刚才去找他了,可到了门口又怯懦地不敢敲门,一想到他开门,看到自己害羞的样子,她就感到很窘。 “你不好意思说,就让武乐上神和他说,来找我做什么?我可不是红娘。”时莫语很想把她撵出去,是顾着上神的面子才对她这么客气。 “姑姑?她又不是他娘,也说不着呀。” “那我和他就更说不着。” “嗯?他不听你的?我看他挺宠你,难道你说不动他吗?” 看出他宠我,你还让我和他说? 时莫语怒不可遏道:“出去!” 武云白吓得站了起来,扁扁嘴:“姐姐,我做错什么了呀?你为什么撵我走?” “别让我骂你,出去!” 什么面子?她一生气,谁的面子也不管! 武云白撅嘴,边走边叨叨咕咕,走到门口突然转身,“哼!你不肯说,我自己去说!” “下个月初一开始,你有一辈子和他说,急什么?”时莫语越想越气,她仿佛能看到自己在段洛成亲那天丧心病狂地样子,把她自己都吓到了。 武云白听她这话一脸丈二和尚的表情:“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嫁给他吗?日子都定好了,还装糊涂?什么喜欢啊,什么爱啊,你自己跟他去讲。城主说不定就被你哄地会说笑了呢。” “啊?表哥?莫语姐姐,你弄错了。” “你不是一直都挺喜欢他么,婚期也定好了,下个月初一。”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我爹娘也从来没和我说过呀!他们最是疼我,这种大事不可能不告诉我。不过,这话你又是从哪听来的?” 时莫语看她眼神,确定她对此并不知情,很诧异的说:“你不喜欢段洛?” “我若是喜欢表哥,干嘛还来找你,让你和莫声哥哥说呢?” 时莫语“哎”了一声,“你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你从进门就没提我二哥的名字呀!” “我不好意思。我以为,我不提他的名字,你也会懂,哪知道,会让你这样误会。”武云白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惹莫语姐姐生气真不应该。 时莫语从她说话开始,就以为她是过来挑衅的,再说他们的婚事都定下了,她才会误会。 “是姐姐不好,姐姐向你道歉。” “姐姐没做错什么,要怪也要怪那乱传谣言的人,没事说什么成亲?我几时说过我要嫁给表哥了?”武云白气愤地道。 看来,武云白对此事并不知情,就连她爹娘都蒙在鼓里,就被武乐安排了亲事。 武乐,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又准备什么时候对她动手? 武云白看她脸色不好,关心地道:“姐姐,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刚睡醒。你是真心喜欢我二哥吗?” “我想先认识一下,相处一段时间再说,若是……若是真能与他情投意合自然是好的,若是没有缘分也没关系,做不成恋人,做知己也可以呀。” “我今天还有点事,先出去一下,待会回来我就和二哥谈谈,你等我消息。” 武云白高兴地亲了一下时莫语的脸:“谢谢莫语姐姐,莫语姐姐我爱你!”说完笑呵呵地走了出去。 时莫语愣了半天,才按下了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 第三十五章 这城主真不像话! “竹签子!怎么就你一人在?城主呢?” 竹千儿抱着胳膊,生气地道:“跟琴仙您说了多少次,我叫竹千儿,不叫竹签子!” 时莫语微笑:“哦。你反抗没用。” 都怪城主,非要他叫这个名字,就因为在竹林里第一千颗竹子旁看到了他,便姓竹名千,没见过哪个主子给人取名这么随便。 “城主去哪儿从来不对我说,我不知道。”竹千儿哼一声。 “竹签子,你不说就也为我找不到么?告诉你小签子,你主子已经在准备磨刀了!” 竹千儿不由得想起前阵子偷溜去凡间吃的烤串,一根根竹签子,串上肉放在炭火上,烤的滋滋作响。现在,他回忆起来,又觉得香气四溢,又觉得很害怕。 “城主在厨房呢,为您准备下午茶,让我不要告诉你。”竹千儿可不敢惹莫语上仙,搞不好真成了竹签子,放在火上炙烤。 时莫语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竹签子!你为什么要对我说,都没惊喜了知道么?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还没有人喜欢了。” 竹千生无可恋的想,不说小命不保,说了又挨打,他的人生怎么如此艰难呀! 段洛沐浴之后,换了一身月白色交领长袍,上面有几个星星散散的竹叶。他袖子挽到上臂处,露出结实线条流畅优美的胳膊,手指白皙修长,正聚精会神的把蒸熟的南瓜用力用勺子捣烂,再把小半碗面粉,和一小撮地瓜粉加了进去,拿起鸡蛋,用手一抓,啪嗒一下,蛋清蛋黄就掉进了碗里,然后用筷子搅拌,揉成了一个小团,搓长条,揪剂子。按扁,折叠,再按扁,再折叠,捏成小兔子,小刺猬,小猫儿,小狗儿,小螃蟹,小海螺,小星星,小月牙,小太阳。 整齐的摆在蒸屉里,精美又可爱。 但任谁看到段洛严肃地这张脸,都不敢相信这些精致地小玩意是他做出来的。 厨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很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时,门突然“吱呀”一声,他以最快的速度把盖子盖上,紧张的等了半天,没见人进来,才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 呼,虚惊一场,吓死他了! 让别人看到城主做这些小玩意,像什么话?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挺不像话的。 不过,想到阿筝看到之后开心的样子,他就觉得其实这样也没什么。 段洛不让任何人帮忙,自己坐在板凳上烧火,树枝在火坑里发出“滋啪滋啪”的声音。 他毫不走神的观察着火的大小,还时不时的观察门外有没有动静,总算捱到了可以拿出来的时候,他拿了一个椭圆形边缘印着桂花花瓣的深绿色碟子,手一边沾水一边把小可爱们从笼屉里拿出来,小可爱们比放在锅里大了一倍,但还是非常萌,蠢萌蠢萌的。 这时,门又突然响了,段洛以为还是风,将小可爱们盖上,像小老鼠一样开门左右看看没有人,轻轻的把门关上,昂首挺背的走了出去。 古筝吊坠一路跟着段洛回了星竹厅,时莫语默念了一句音符,吊坠回到了她脖子上的红色线绳上。 时莫语看段洛不知在摆弄什么,只注意到了他迷人洒脱的背影,还有胳膊上结实的腱子肉,她想到了他拥抱她的时候,有不容她离开的力量。 她有些痴恋,也有些着迷。 她想给他一个惊喜,上前搂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露出浅浅梨涡道:“阿竹,这是什么呀?” 段洛正在犹豫要不要把盖子拿下去,就被时莫语突然抱住,她发丝的桂花香气闯进鼻息,他吓到的同时又感到非常安宁。 就是做给她吃的,总不能一辈子不让她看见。 他就是喜欢她的,总不能一辈子不让她知道。 尽管,城主大人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有些不好意思。 他慢慢把盖子拿下来,一个个蠢萌蠢萌金光诱人的小可爱就出现在了时莫语眼前。 “啊!”时莫语怔了半天才惊喜的狂叫了一声。 段洛皱眉:“喊什么,能不能安静点?” 时莫语拿起一个小螃蟹,托在掌心里,一边数它是不是有八条腿,一边说:“这是你做的?” “不是。买的。”他不承认。 时莫语刚才一眼就瞥到了他手上沾的面粉,了然地点头:“那糕点店的老板也太有爱了吧。” “嗯。”是他有爱好不好。 他后悔了,刚才应该承认的。 这下,让他自己说,他也说不出口了。 正思索间,时莫语已经把小螃蟹,小星星,小刺猬吃了。边吃边说太可爱不忍心下口。段洛看她鼓起来的腮帮子,弯了弯唇。 原来,阿筝这么喜欢他做的东西。 “唔……”阿筝喂给他一个小狗脑袋,小狗做的时候就比别的大点,蒸熟之后一口是吃不下去的,小狗的身子还在碟子里,有些可笑,还有些可怖。 “白糖放多了。”段洛不想看到小狗做无头幽灵,将身子也拿起来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 他做的他能不知道么? “猜的。” “阿竹。” “嗯?” “你不是找我有事么?什么事,说吧。” 段洛想了一下说:“你给我给我弹首曲子吧。” 碟子里只剩下小太阳了,时莫语掰开递给段洛,见他摇头也没坚持,喊道:“竹签子!” 竹千儿在门口撇嘴,然后才一脸笑容的走进来,看看段洛,再看时莫语,“在!” “在什么呀?我来了,你不知道奉茶呀?” 竹千儿想说是城主不让他随便进来打扰的,但看到段洛的脸,就什么都不敢讲了。 “哎!我这就去给您倒茶。” “竹千儿有和你说什么吗?” “没说什么呀。” 段洛心想,他要是说了,就省得他自己说了,谁都不说,阿筝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是他做的了。哎!他还想要奖励呢。 时莫语心想,阿竹,你想套我的话么? 小村子里到了晚上就安静多了,小鸡小鸭,小猫小狗都回到窝里睡觉了,小星星在天上闪啊闪啊闪。 白天总是喧闹混杂,只有到了晚上,才能享受这宁静。 而在破土房子里,苗娣的房间却点着一圈蜡烛,摆成心的形状。小火苗静静的燃烧着,映着她的脸,干瘦的面容上,深陷的眼睛里也在燃烧着微弱的火光。 她盘腿坐在鸭绒垫上,左手拿着一本书,右手照着书上的人物图比划,她似乎对武功这个东西非常开窍,一天比一天进步,一年比一年精进,可是,她再拥有绝世武功,也找不回来孩子啊! 她站起身,眉心时隐时现一个金字,那是她心肝宝贝的名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感到眉心像着火一般,她的心也难受揪紧,这样的情况每次都发生在夜里。有次她实在受不了,从床.上翻滚了下去,强撑着爬到桌子旁,碰翻了镜子,镜子朝上放着,她才看到自己眉心上的字。 她想儿子的时候,就会出现。 难受得无以复加。 每次见到儿子的名字,她都不知是喜是忧。 时莫语弹得正陶醉,突然听到房内传来阿竹的咆哮声。 她的琴声戛然而止,在宁静的夜晚有些突兀。 段洛下午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桩案子,让时莫语先回去,时莫语回家被二哥骂了一顿,气哼哼的来找他,一直等到天黑了,才把一身戾气的段洛等回来。 段洛接到的是一桩盗尸案。案子发生在武乐城三百里之外的灵音县。 有十具已经成了骷髅的尸体被盗,棺材盖子被斧子砍的四处都是,每个被盗尸体的现场都会留下一片枯黄的卷成卷的叶子,拿起来就会碎成粉末,而在这个时候又会被风吹的到处飞扬,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叶子。地上看不到任何脚印,叶子是唯一的线索。 尸体当然是来自凡间,十具尸体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灵音县,凡间和仙界的距离可不是几千里几万里。 但骷髅就在县衙的停尸房里,与其他有血有肉的尸体显得格格不入。 段洛回来就铁青着一张脸,像马上就能打雷似的,时莫语问了好几遍才问出他生气的原因。 突如其来的案子让段洛忧心忡忡,查不到的盗尸仙让他心情烦躁到想要掀翻桌子,大发脾气,就是怕吓到阿筝。 他想发.泄,又不想让阿筝离开,也不知道能和阿筝说什么,就到里屋工作。 时莫语听屋里面传来纸张哗哗作响的声音,心知他必定需要听一段舒缓的音乐,但又怕打扰到他,犹豫了半晌,才弹出第一个音符,屋子里的纸张声音突然停止,时莫语弹出了第二个音符,里屋声音继续,她的琴声在宁静的星竹厅飘扬。 没想到,就快结束的时候,传来段洛的咆哮。 段洛以为阿筝早就离开了,而听到的琴声是他的幻觉,烦心事让他头昏脑涨,这才忍不住了狂躁的脾气。 而戛然而的琴声,让他意识到,阿筝确实还在,他蹙眉走出去,看到两只手僵在琴仙上的时莫语,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安抚地道:“对不起,没吓到你吧?” 第三十六章 他的世界只有她 世上还没有什么能吓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时莫语,但是这声音太过突如其来,她刚才没有带上义甲,被这突然的嗓门吓的割破了无名指,正在滴着血,落在地上像一朵朵娇艳的花。 “手流血了。疼。”时莫语把割破的手指抬了起来,段洛放开她,看到她手上有一个小口,淡淡道:“没事,一会伤口就自动封上了,也不用包扎。” “我知道啊,我疼。”时莫语撒娇,一边说一边往他怀里蹭,像一只求安慰的小猫儿。 段洛放在嘴边呼气,又问了一句:“有没有吓到你?” “没。不过,心里不舒服。人家想给你弹首曲子让你平复情绪,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激怒了你。今天真是奇怪了,谁都不喜欢我,二哥骂我,你也对我发脾气。”时莫语气哼哼的道。 “我不是对你吼。”段洛说。 “我知道,可是你可以在我离开之后,不要让我听到。” “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每次,你都会跟我进里室。” 时莫语想想以前确实是这样,但想想还是不对:“哼,又骗我,我走了哪还会有琴声?” “我每天晚上都能听到你的琴声。”段洛根本都没想到自己就会这样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阿竹,你……” 段洛紧张的看着她。 “你这么喜欢阿筝的么?”时莫语不好意思的往他身上靠,双手抱住他的身子。 段洛点了点头。 他只有每天想起阿筝,想起她弹奏古筝的样子,想起她的琴声,才能安然入眠。 “时莫声为什么骂你?”段洛生气的问道。他的女人凭什么让别人骂? 时莫语说:“我多管他的闲事了。” 段洛没听懂:“你是她妹妹,有什么不能管的?” “对呀,还是他的终身大事,他不成亲,还不允许我让他认识女孩子。我回家才说了一句,就被他骂的狗血喷头!气死我了!” “你说了什么?”段落以前从来不会问这些事,今天也许是心情不好,也许是让他的阿筝受伤了,想多陪阿筝说说话。他话很少,突然说了这么多,还主动挑起话题,有点不太自在。 时莫声刚从外面回来,进门就看到了浅浅梨涡的时莫语,过来倒了杯荷叶茶喝了,“小妹,这几天和段洛去哪了?” 时莫语没注意到他暗暗握紧茶杯的手,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和他说了一遍。 “还挺有趣,那女子真是太痴傻了。” “她的做法任谁听了都不会认同,但这就是她眼中的爱情啊,为了他,她不惜牺牲掉名誉,手足之情,良心,还有性命。” 时莫声说:“我为了她,也是愿意牺牲我的一切的。” 他是看着时莫声的眼睛说的,时莫声被他真挚火.热的目光看的不太自在,说:“我知道二哥痴情,我过来就是来和你说这件事的。” “什么事?” “我想让你认识一个朋友,其实,你也见过,就是武乐上神的侄女,武云白。” 时莫声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视线已经从她身上移开。 “云白来找我,说想认识认识你,也了解一下,如果,你们能谈得来,就……” 她话还没说完,时莫声就霍了站得了起来:“时莫语,你马上从我房里滚出去!” 这事她被时家收养以来,时莫声第一次骂她。 来时家第一天,不知时莫声年岁,不过已经和凡间加冠的男子一样的身高了,时莫语还没到他的肩膀。 时莫声很喜欢这个小妹,听说爹娘会收养一个女儿,他还闹了好几天脾气,被时父关在房间里好几天,还挨了打,就是不肯同意有另一个人取代他的位置。 凭什么?再有一个小的,他就不受宠了。 都没有人理解他有多委屈,爹娘和大哥都不会再惯着他了,还要让着哄着新来的臭丫头。 他当时真是越想越烦,恨不能离家出走抗议。 然而,他没想到,爹娘收养的女孩子竟然第一眼就入了他的眼,大哥把他从房间往外推,小女孩对她露出浅浅的小梨涡,十分胆大的走过来和他说话,那是时莫声这辈子唯一一次紧张,紧张到脸颊生热,说话磕磕巴巴,她问什么都回答不好,还是时莫云帮他答了几句。 从那天开始,他就把要将新来的丫头赶出去的主意从心里抹去了,整天都让时莫语留在他房里,和她说说话啊,教她读书习字啊,眼看着她一天一天长大,变长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他从来没忘记告诉自己,她是小妹,这辈子都是。他不可以,也不允许自己有非分之想。 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他给自己的心扎了无数把刀子,小妹今天还要帮他把刀拔.出来?她知不知道,他会失血过多活不成的呀! 小妹,你可以不懂我,我也不奢望你知道,我只想你嫁一个好人家,二哥,永远在背后保护你。但你为什么要和二哥说这些呢?除了你,二哥的心里还能搁得下谁? “时莫声!”时莫语毫不胆怯地站起身。 “谁让你来管我的闲事!时莫语,你是不是这几天和段洛待在一起,觉得自己很幸福?你自己幸福啊,为什么还要把你以为的幸福强加在我身上?”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莫名其妙,也不讲理。 “我这是在为你着想,时莫声你真不识好歹!” “你是我亲妹.妹吗?没事装什么蒜?我成不成亲,认识几个女人,又与你有何想干?再说,你是没出阁的姑娘,张罗这事还要不要脸?哎?我挺奇怪,你怎么开的口,不害臊么?还有,你是没长脑子么?她让你说你就说,万一她是在耍你呢?整天像傻子似的,被人卖了你还要帮人家数钱!” 时莫声见她不接话,又骂了好几句,看到她眼里泪光闪烁,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说中了。但他也是一个要面子的男人,坐下来不看她。 他没骂过她,不知道骂完会是什么后果。 看她气得铁青的脸,他突然有种会被她打死的预感。 让他没想到的是,时莫语没打他,也没还嘴,而是跑了出去,他以为她会把大哥找来,大哥温和谦顺,但对他犯错误总是毫不留情。 他在房里忐忑的等到晚上,也没等到大哥和小妹。天都黑的彻底了,他突然很渴望被小妹收拾。 只是,他突然想到小妹可能去找段洛,就也没去问时莫云,在房里躺下又起来,挠心抓肝。 时莫语怕段洛的脾气去找二哥,就没说实话,恹恹地含糊着说了几句,靠在段洛怀里,仰头对上他的星眸:“阿竹,你收留我吧。” “太晚了,早些回去。”段洛不在意时莫声会骂什么,她是他妹妹,再怎么语无伦次也不会骂地太离谱。他在意的是他为什么要骂阿筝,不就是让他认识一个女人,他不想阿筝让他认识女人,他的意思是…… 段洛越想心里越不高兴,说话的时候都不看时莫语。 “我不走。从今天开始讨厌时莫声!”时莫语孩子气地说。 “嗯,我也讨厌他!”段洛竟然也跟着符合。 时莫语愣住了,“阿竹。你……” 段洛从前并没在意,他知道自己的魅力,还有和时莫语的感情,但时莫声真的让他感到了危险。 他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比不上时莫声。 他们相处多年,感情也很深啊。 “阿筝,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时莫语说:“会啊,天不落地,对你的喜欢就不会停止。” “天落地,你就不喜欢我了?” “你傻啊!天是永远不会落地的好么?” “假如呢?”他想知道,他一定要知道,可话说出来,又觉得自己太幼稚。 “这假如不存在!” 段洛说:“你存在。”就足够了。我的全世界只存在你。 时莫语与他十指相扣:“你存在我心,我存在你心,彼此都不能放手。” “嗯。”他回答的简单却肯定。 时莫语心满意足地看她,眼眸如星光一般。 段洛心内一动,正想靠近,忽然有人闯了进来,竟是武云白,披头散发的僵立在门口,一只脚在门里,一只脚在门外,看要么么被她打断一起看向她的两个人,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要命。 “我……我说我走错房间了,表哥你就不会发火对吗?”表哥眼神不是一般的不好,武云白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还是忧。 “那还不出去。”段洛阴沉着脸。 “哦。”她破坏了表哥和莫语姐姐的二人世界,真是天大的罪过。 时莫语好笑的走向她:“没事,你表哥没生气,他就是那张脸看起来像生气。” 段洛起身回里屋去了。 武云白拍了拍心脏的位置:“吓死我了!对了,莫语姐姐,你今天和莫声哥哥说了吗?” 时莫语摇头:“我还没机会和他说。” “不急,之后相处的时间还多着呢,我自己和他说。”武云白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然后她闭眼睛,陶醉地道:“莫语姐姐,你闻没闻到,倍香倍香的!” 时莫语闻了闻:“哪有啊?” “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炒瓜子的香味!” “炒瓜子?” 第三十七章 四人同去灵音县 武云白一脸陶醉地表情:“太香了,啊这炒瓜子的味道,我不行了,不行了!莫语姐姐,我想吃。” “呃……可能是你想吃瓜子出现了幻觉,听话,去歇息吧。”时莫语心想这孩子真让人无奈,之前还以为不好对付,没想到这么单纯。 “哦?是我的幻觉吗?可是我就是闻到了,五香味的。”武云白不太相信自己会闻错。 武云白睡不着。 “启禀城主,灵音县县令求见。” 星竹厅内,段洛正在忙碌,听此言手不停,头不抬,嗓音清泉一般清冷:“让他在外面等我。” 小厮答应一声慢慢退出房间,转身关门,县令看他出来,上前问道:“城主怎么说?” “城主让您稍等片刻,他正在忙。” “忙?这都火烧眉毛了!你没告诉他,我这边着急么?”年轻的县令情绪激动的喊道。 他嗓门挺高,屋子里的段洛听到了,他心烦的收拾桌子上的东西,整个人像结了冰一般从房间里走出来,让小厮出去,鹰一般的眼睛盯着县令:“你县里发生的事,凭什么让本城主帮你解决?” 灵音县在三百里以外,尸体的来源地在凡间,都和武乐城没有半点关系,段洛根本没有义务管这事。 “小仙能力有限,想尽快破案,找出盗尸真凶,将尸首归还,这事,也只有您能帮得上小仙。” “与我无关。” “我知道此案与您无关,可是,您要想想凡间那些丢失逝去亲人的老人妇女和孩子,他们都在期盼亲人能再次入土为安啊!” 段洛思索了一下:“坐吧。” 县令说:“小仙不坐了,小仙想请城主去县里,将此事彻底调查清楚。” “你先回去,我把这边的事处理完就过去。” “还要多久?城主,这事一天都等不了了!就在我来的时候,停尸房又出现了一具。” 段洛皱眉:“什么人如此丧心病狂!” 县令说:“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他盗的尸体,棺材里都没有值钱的东西,有的甚至没有任何陪葬,显然不是图财,经仵作验查,都是男子,年龄都在二十三到三十岁之间,身高也都差不多。” “你在这别走,我马上回来。”段洛没等县令点头,就化成一道白色的光去了时家。 刚在时家院子里站稳,就看到时莫声从房里走出来,看起来特别没精神。 “城主,您因何这么早就大驾光临?”时莫声向段洛行了个大礼。 日出隐隐约约,凉意袭人,此时也才刚到卯时,确实,挺早。 “我来找阿筝。” 时莫声面露嘲讽之色:“还真是一时一刻也离不开呀!” “我找阿筝有正事。” “那去找呀,与我说什么呢?我再去补一觉,不陪您了。” “不行,我也需要你相助。和我一起去找阿筝。” 时莫声愣住了。 “她帮你就行了,我去睡觉。” 段洛严肃地道:“本城主尚在为此事奔波,你身为琴仙怎能对此置之不顾?” 时莫声又愣住了。 什么事啊?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就是个琴仙,地位都还没有小妹高呢! “城主,你知道我从来不管什么事,我只想整天悠哉悠哉的弹弹曲,喝喝酒,逛逛……逛逛茶楼酒肆,享受自在安逸,您还是去找小妹吧。” 段洛说:“我的命令没有人可以违抗!” 时莫声在心里无声咒骂,但敢怒不敢言,只能勉强的道:“莫声谨遵城主大人之命!” 时莫语睡的正香,她梦到自己和段洛成亲,眼看拜完天地,进了洞房,段洛就要用喜秤挑起她的盖头了,就突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她不满的“哼”了声,像一条虫子在被子里拱啊拱啊拱,翻过来调过去,然后把被子一脚踹到地上,露出一张拧眉撅嘴的臭脸,一身葱心绿睡衣,洁白的纤纤玉手,小巧玲珑的脚丫,脚趾头勾勾着。 时莫声听到她房里有声音,以为发生了什么,但想问又不敢,推了推段洛。 段洛就比较镇定,一边叩门一边问:“阿筝,我能进去么?” 时莫语不想下地拿被子,看看自己的身上,确定没什么问题,懒洋洋地道:“嗯。” 段洛进门看到侧躺着的小美女,突然不想对她说了,他是城主,为什么还要阿筝也跟着操心呢? 可是,县令的话就在他耳边围绕着,他必须尽快彻查。 段洛在床边坐下,时莫语往床里挪挪,气呼呼地瞪他,脸上阴云密布。 “怎么了?” 时莫语一边小怪兽一样咆哮,一边用手打他:“都是你打搅了我的好梦,讨厌!” 段洛任她睡不醒无力的手在他身上又拍又打,“什么梦?” “梦见你给我掀盖头。”时莫语停下手,甩了甩酸疼的胳膊。昨天睡觉压到了,刚才又打人。 “我会娶你。没事做什么梦?” “我想在梦里先过把瘾,交杯酒还没喝,你就来吵醒我!”时莫语越想心里越憋屈,她想接着睡,把梦接起来。 “等我娶你之日,会让你好好过瘾。行了,赶紧穿衣服,和我去灵音县,还有莫声。” “干什么?我不去!本小.姐现在很生气,谁的话也不听!”她换了个姿势,脸朝里。 段洛咳嗽一声:“时莫语,你赶快起来,不要挑战我的耐力。” 他不说这话还好,越这么说,吃软不吃硬的时莫语越气,对他理也不理。 “时莫语,你到底起不起来?” 时莫语听他不耐烦的语气,突然转过身来,小狮子似的望着他:“就不起来你能把我怎么……啊!段洛,你放手,你干嘛解我的衣带!” 段洛一本正经的说:“完成你梦里的步骤,虽然现在没有盖头,也没有酒,但这之后的事还是可以继续的。” 他边说边试探着拽开,蝴蝶结在散开的边缘徘徊。 时莫声吓得脸白了:“阿竹,不要,我不敢了,我服了!” 段洛这才松手,颇有些得意,只是他喜怒不形于色,时莫语也看不出来,哼一声下地穿衣服鞋子,然后突然脚一软,对段洛说:“阿竹,我脚麻了,你抱我吧。” 反正这个时候也没人会来。 时莫声一直在外面听着,他听到了小妹的打人咆哮,却听不清段洛说话,也不知道这么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到前几天他们都在一起,他皱了皱眉,脸色不太好看。 而门打开,看到段洛抱着一身绿衣的时莫语走出来,他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目瞪口呆。 时莫语没想到二哥会在她房间外面的外室坐着,再看他瞠目结舌的表情,恨不得自己能马上消失,她小声对段洛说:“放我下来吧。” 段洛把时莫语放下来,淡定地说:“莫语脚麻了,我怕她摔着。” 时莫声心想你还挺会关心人! “走吧,去灵音县。” 时莫语说:“还是昨天的案子?县令是干什么的,还要你去!他又不是废物!”干嘛要让阿竹跟着操心,阿竹光是武乐城的事就够忙了。他再有本事,也不能管天管地吧! “需要我协助。此案事关重大,关系到灵音县和凡间,虽然这两处都不再我管辖之内,但是,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如果是你自己愿意,阿筝当然愿意帮你。不过,”时莫语瞪了一眼时莫声,“让他去干什么呀真是,比太阳还亮!” 段洛寻思一下才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想笑。 时莫声犹豫了一下,走过来道:“小妹,昨天是二哥不对,你原谅二哥好吗?二哥给你买好吃的。” 时莫语怒道:“骂完买吃的,你这是打人一巴掌给个甜枣是么?时莫声,我再也不会管你的破事了!反正你也不是我亲哥。” 段洛说:“你们兄妹的私事,以后再说,赶紧施法。” 天上一时辰,人间一个月。 这都耽误了半刻钟了,凡间过去起码三天,加上昨天的时间,有一年了,对那些丢了亲人尸体的人来说,每时每刻都是煎熬,他无论如何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时莫声想说什么,但看段洛着急,也只好按下脖子上古琴吊坠上的褐色翡翠珠。 就在三个人准备离开的时候,武云白突然走过来,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段洛和时莫声异口同声:“你就不必去了!” 时莫语诧异地看着他们,心想他们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了? “为什么?是姑姑让我和你们一起的!”武云白又疑惑又不服气的说。 时莫语说:“多一个人帮忙也很好啊,云白武功好,还聪明,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姑娘。” 时莫声露出嫌弃的表情。 段洛点头,勉强同意她跟着。 虽然,他怀疑她是不是武乐派去监视他的。 “县令呢?让本城主来,他反倒躲起来不见人了?”段洛在停尸房外面等半天不见县令,忍不住咆哮。 咆哮完才想起来,县令应该还在星竹厅等着,边嘀咕自己急糊涂了边把县令叫了回来。 县令见一下来的四个人,喜出望外:“如此真是太好了,先别在这了,小仙给各位上仙备了早膳,请移步大厅。” 用完早膳,段洛几人就进了停尸房,那十二具骷髅都放在在一张大木板上,有几具完好无损,也有几具是仵作用一夜时间拼接才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段洛问:“知道尸体来自凡间何处吗?” 县令说:“小仙只知道,有三具尸体来自凡间的南瓜村,另几具还在调查。” 第三十八章 大嗓门的苏大雨 有一具尸骨很特别,通身完好无损,但时莫语注意到了他的右手,缺少一块中指的指骨,不是指尖,而是中间的部分,可能是主人想还能用,毕竟五个手指头无论缺哪个都对工作和生活会造成影响,就让郎中把指尖接在了第三节骨头上,看起来有些滑稽,但好歹“完好”。 时莫语蹲在这尸骨旁边,仔细观察,将指尖拿起来看了看,发现应该是某种利器砍下来的,但砍掉两个指节还真不多见,要么是有仇家,要么此人好赌,要么就是他作的工作会让手指受伤,那么,缺少的那节又在哪儿呢? 她这边边观察,边思考,将指节放回去,武云白好奇的走过来,问她:“莫语姐姐,你看出了什么吗?” “我只是懂医,知道他大概如何受伤,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时莫语认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的道理。不懂装懂才会闹出大笑话。 “哇!那莫语姐姐你也很厉害了,我只看出是骨架。”武云白语气没一点奉承的意思,让时莫语听着心里挺舒服。 时莫声心想,长眼睛就能看出来好么! “别的小姑娘早就吓哭了,恐怕连进来都不敢,听到‘停尸房’三个字就要吓跑了,你还在这一脸好奇。” 武云白说:“嗐!尸骨有什么可怕呢?表哥才可怕呢!” 时莫语看听此言表情难看的段洛,在这严肃地房间里是不能放声大笑的,她只能忍着,小脸通红,段洛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 段洛没理这两个臭丫头,问县令:“哪三具?” 县令给他指出来,其中就有一个是断指那位。 时莫语问县令:“南瓜村没有人报案吗?” 这正是段洛想问的,阿筝如此懂他的心,让他很满意。表情却还是那般严肃。 县令答:“这,小仙不知,若不是发生这件事,我是不涉猎凡间事宜的。” 段洛问:“其他九具什么时候能查出来。” 县令说:“小仙不知。” 段洛问他:“那你知什么?” 县令听出他在生气了,也没说大话:“小仙不想撒谎,确实还没查出来,也说不准具体时间。” “难道要等到凡间改朝换代你们才能查出来么?这都过去一年了。昨晚一夜,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这县令的帽子是不是该摘下去了!”装什么诚实?他不吃这一套! 时莫语劝了段洛两句,段洛才最后撂下一句话:“在我回来之前你再查不出来尸骨来源,我有更合适的县令人选。” 县令微微弯腰,抱拳道:“小仙定当尽力而为。”然后抬头:“城主您要回去?” 段洛对他的保证根本不放心,无奈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去三具尸骨所在的南瓜村,我想更容易调查。” 时莫语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暑气未消,阳光强烈,光着脚走在路上还会烫的跳脚。 小孩子们天生不怕热,怕热也要出去玩,这是天性,大人管不了。小男孩光着膀子,穿一条薄薄的紧腿裤子,只有两根带子的草鞋,鞋底是木头的,走起路来“吧嗒吧嗒”响,跟音乐似的。 小女孩子们都穿面料轻薄的齐胸襦裙,穿着精致地鞋子,也有小女孩会光着脚丫,一走路就被石子硌一下,哎呦一声,照样往前跑,大人跟在后面嚷她把鞋穿上,她也不听。小村子里没有裹脚这回事,她们都能自由的奔跑玩耍。 太热了,孩子们娇嫩的皮肤会受不了,大人们把孩子带回家,有几个不听话的还在溜溜达达,热的满头大汗,将小手挡在额头上遮阳。 “卖凉茶~”前面不远处长相彪悍的男人突然一身吆喝,他将扁担放下,从一边扁担的木头箱子里拿出一个铁的锅灶,一个铁茶壶,几个白色无花纹的茶杯,一张折叠桌子,桌子展开能做六七个人,又拿出几个小凳子,木柴。将这些全都摆好了,从另一边扁担里的木桶里往铁茶壶里舀水,然后添柴烧火。 小孩子们走过来的时候他正在用扇子扇火,边扇边又吆喝了一句:“卖凉茶!一文钱两碗!” 他长得凶,一脸大胡子像狮鬃似的,嗓门还大,真是能吓的黑白无常都不敢索命,牛头马面都能吓得求饶。 有个穿上杏黄下深绿交领襦裙的小女孩看到他边大哭喊娘边往另一个穿上白下天蓝齐胸襦裙的小女孩身后躲。 “欣欣姐,我害怕。” “废物!”欣欣骂道。“我就奇怪,点点,你跟我一年了,怎么就学不来我的霸气?” 点点小手揪着她的衣裳,眼泪还在吧嗒吧嗒掉。 欣欣说:“没事,人家卖凉茶,你怕什么,又不会把你抱走。” 卖凉茶的大胡子男人听她说这话,将手里的扇子扔在一边,凶巴巴的走过来,“哭什么?谁要把你们抱走?没看到我在做生意吗?离远点!” 点点又吓得哭起来。 “你再哭!” 点点眼泪汪汪,怯生生的看着他。 “不要哭了,你把客人都吓跑了。”大胡子男人很无奈。 他是第一天卖凉茶,以前干的勾当让他好几年没脸见人,这终于敢抛头露面了,还碰到爱哭的丫头。 他想,苏大雨啊,你今天能不能把凉茶卖出去回家给你儿子买宣纸啊? 欣欣看了看说:“除了我们几个,哪有客人?” 苏大雨很尴尬,接着坐下来扇火。 欣欣寻思了一下,“这样吧,伯伯,你给我们喝,要是不要钱,我们就帮你在村子里吆喝,行不行?不行就算了,我们回家喝。” 苏大雨点头:“你们坐那等着吧。” “啊!莫语姐姐,表哥,莫声哥哥,你们看,那边好几个小孩子。” 时莫声皱眉:“小孩有啥稀奇?” “那个小女孩好漂亮,和我一样。是不是?莫声哥哥?”武云白指着正比比划划小嘴不停的欣欣说。 时莫声看了她一眼,愣了下神儿,心道,这女人真特么丑! “是挺好看。”时莫声说的当然是欣欣。 武云白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 时莫声看看她,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欣欣往这边看了一眼,对苏大雨说:“伯伯,有客人来了。” 苏大雨高兴地吧茶都倒洒了,欢欢喜喜的迎上前:“几位,喝茶吗?” 这凡间还真热,太阳快把人晒化了。 段洛问时莫语:“找地方喝茶,还是在这喝?” 时莫语说:“在这喝吧。” 苏大雨给几位倒茶,橙色的茶水看起来就解渴,就是太晒了,时莫语问苏大雨:“大哥,你明天再过来搭个凉棚好么?” 苏大雨问:“搭凉棚能多赚钱吗?” 宣纸很贵,儿子要质量好的,不多赚钱他买不起,儿子会不高兴。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娶了媳妇儿生了孩子,得时时刻刻让他们娘俩开心。 想想他曾经“风光”的时候,前呼后拥,都是别人哄他开心啊! 哎,真是风水轮流转哪! 时莫语说:“对呀。有凉棚,客人才能愿意坐下来,你看这太阳这么大,喝凉茶也没用呀。” 关键是,茶并不凉,热嘟嘟的,喝的一身汗。 “是这回事,我回家做一个拿来。”苏大雨用他的大嗓门说。 时莫语又说:“还有,你说话尽量不要太大声,会吓到客人。” 苏大雨笑:“做生意就是要大声啊哈哈……不然客人听不到我说啥咋办啊哈哈……”音量堪比打雷。 时莫声皱眉:“我小妹让你小声,不是让你小的别人听不见。” 苏大雨挠头:“我就这声,让我小声我也做不到啊!” 时莫语说:“也没事,这没准还是个特点。” 苏大雨哦了一声:“谢谢姑娘指点。” 时莫语沉吟了一下,问他:“跟你打听一件事,你知不知道这村子……”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是这个村子的。”苏大雨紧张地说。 段洛看他不太对,敛眉问道:“不知道说就是了,何必惊慌?” 苏大雨昂着头:“我苏大雨从来不慌。” 段洛接着喝茶。 武云白说:“苏老板,你也坐下来喝口茶吧。” 苏大雨从木箱里拿出一个茶杯,倒了一碗,“我在这喝就行。” 时莫语说:“咱们喝完,还是赶紧找到这个村的理正,问问他知不知道吧。” 欣欣说:“姐姐想问什么,可以问我,我无所不知。” 时莫语好笑的说:“你这个小女孩子能知道什么?这么热,赶快回家吧,别把你的小脸蛋晒黑了。” 点点说:“欣欣姐是我们老大,她什么都知道,姐姐您尽管问。” 就算这个叫欣欣的女孩子什么都知道,她想问的也不适合对一个才几岁的小孩说。 时莫语笑了笑:“不问了,不重要。” 欣欣不乐意的腾的站起身,对另几个孩子说:“走!回家!” 另几个孩子非常听话地跟在她身后。 时莫语愣住。 武云白看她潇洒决绝的背影:“这小孩怪有趣的!有性格,我喜欢!” 时莫声说:“确实比某些人顺眼。”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很不喜欢武云白,看她脸心脏都不舒服。 这时,手上拿着一大袋子的苗娣走了过来,时莫语上前问她:“姐姐,请问,您知道理正家怎么走吗?我们找他有事。” 苗娣看她一眼,绕开她往前走:“用脚走。” 时莫语一脸懵。 这人怎么这么说话? 第三十九章 云白纠缠时莫声 “苗阿姨!”悠悠站在门口招呼苗娣,手里端着小盆,里头是两条小鲤鱼,正张着小嘴咕噜噜吐泡泡,在盆里游来游去。 苗娣昨晚从很远的小河里钓上来的,坐了一下午,就钓上来三条,有一条特别大的炖了,还有两条,苗娣的意思是今天早上吃,悠悠说什么也要留着,说两个小鱼漂亮,养起来,让它们生小鱼。 悠悠已经在这住了快一年了。 去年,悠悠家走水,爹娘葬身火海,村民们都去看热闹,救人的没有几个,有村民拎着水桶站在那不肯上前,眼看火光直冲天际,烟雾呛的妇女们抱着孩子离开,成年男子都对其避之唯恐不及,象征性的泼几桶就算了事。 “浇不灭了。”有一驼背老翁叹气道。 事情发生在白天,那天是中伏第一天,没有最热,只有更热,太阳烤的人汗流狭背,都不愿意留下来,他们认为留下来也不起作用,纷纷回家,路上唉声叹气,只有几个人还在坚持泼水,里正那天据说参加婚宴去了,回来的时候,悠悠家已经成为一片废墟。 悠悠娘和悠悠爹烧焦的尸体被几个男人抬出来,但却没人发现悠悠。 悠悠是苗娣从废墟里用手一点点挖出来的。 她用八个手指头像拿着耙子似的用力刨土,大拇指她无论如何不能弄坏了。 救火的时候,没有人看到苗娣,却在傍晚,有人看到苗娣抱着奄奄一息的悠悠走了出来,尘土,浓烟,让她的身上看不出原来衣裳的颜色,干瘦的脸看起来像狰狞的鬼。 她如僵尸一般走出来,酸痛的胳膊紧紧的抱着悠悠,全身上下只有心是跳动的,眼睛是明亮的,指引她往家里走。 请郎中,不分昼夜的照顾,终于在七天之后,在悠悠睁开眼睛,沙哑地喊出“苗阿姨”那一刻晕了过去。 苗娣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让悠悠离开,悠悠大哭,哀嚎着,才得以留下来,每天看着苗娣和南瓜子相依为命,从不肯多看他一眼。 苗阿姨不讨厌他,对他挺好的,他知道苗阿姨是好人,若不是苗阿姨,他早就没命了。 悠悠天天帮苗娣干活,取南瓜子,晒南瓜子,炒南瓜子,剥南瓜子,每天重复,重复,重复…… 悠悠觉得很有趣。 苗阿姨炒的五香瓜子,能从墙壁透出去,还能拐弯,多远都能闻到,他觉得每天能闻到香味很幸福。 就是,有时候半夜会听到苗阿姨的房间里传出声响,他一问就被苗娣一通乱骂。然后,他就再也不敢了。但苗阿姨可能生病了,不告诉他,他担心,睡不踏实。 “这么热站外面干什么?进屋去!” “我听到你开门,就出来了,不热。” “它不热吗!”苗娣说的是鱼。 悠悠天真的说:“我想让它们晒晒太阳。” 他想让苗阿姨听到这话能笑一笑,他在这住了一天,从没看到苗阿姨笑过。 在某一瞬间,他是害怕的。 苗娣一边低头往屋里走,边说:“家里没有多余的粮食喂鱼,最好早点吃了,以免时间长了你和它们有感情。” 悠悠说:“吃也要等他们生小鱼再吃。” 苗娣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解释,这两条小鱼是不能生小鱼的,只好作罢,无奈地生火做饭。 吃完饭当然还是晾晒南瓜子,苗娣用手轻轻翻动,拿着竹匾颠来颠去,发出沙沙沙的声音,有的南瓜子被太阳晒的爆开,像是在大笑。 和村子里嘲笑她的人一样。 有人骂她是傻子,骂了好几年,她知道。 她不是,她也知道。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管别人怎么议论她,她都不会停止。 “苗阿姨,碗洗好了,我帮你。” 有次悠悠把一竹匾的南瓜子都弄翻了,他以为苗娣会骂他,没想到苗阿姨边捧南瓜子边大哭,像个无助的孩子,他吓到了,好多天不敢碰南瓜子,苗阿姨哭的撕心裂肺的样子让他半夜吓醒,忘也忘不掉。 后来,苗阿姨突然让他帮忙,那天下雨,南瓜子必须尽快收起来,悠悠一着急,什么都忘了,却帮了大忙,那天苗阿姨和颜悦色的和他说了好多话,把他乐的像跳进河里欢快地扑腾扑腾翅膀的小鸭子。 悠悠没有亲人了,他当苗娣是亲人。 他想叫苗娣娘。 叫过一次,被苗娣臭骂了一顿,那天夜里又听到了苗娣房里的动静,他趴在门缝偷看,苗阿姨的眉心迸出金光,那是一个字,消失得太快,他没看清。 听欣欣说,苗阿姨是个不好惹的怪人。 亲眼见了,他觉得苗阿姨不是怪人,而是神仙。 但苗阿姨又好像不是,她穿得衣裳都挺好看,不过都是不值钱的料子,她每天涂脂抹粉,也都是风一吹就会掉粉的化妆品,和娘亲用的比起来差远了。 苗阿姨很怪,他在苗家住了一年也没知道苗阿姨炒瓜子拿到外面剥是什么意思。 “想什么呢?拿住了!”苗娣突然喊道。 悠悠急忙拿稳。 苗阿姨真真惹不起。 时莫语一行人经过打听,找到了里正家里,大门锁着,院子里的狗听到动静拼命想挣脱狗链子,嘶声狂吠。 武云白吓得抓住时莫声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圆,身体哆哆嗦嗦。 时莫声看她白如嫩葱的手,像阳光一样晃眼睛,把他的心晃的扑通扑通乱跳。 很烦! “松开!”时莫声低吼。 武云白小声说:“害怕……” “它出来也不能吃了你,你怕什么?” “我怕,它好凶,比表哥还可怕。” 段洛脸黑如墨。 时莫语想忍,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段洛瞪她。 “手拿开。快点!”时莫声不耐烦道。 武云白哼了声,松开手,然后捶了一下时莫声的胳膊,时莫声愣住,看她撅嘴的模样,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么丑,手那么白,烦死了! 时莫语说:“里正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也别在这傻等了,找个地方歇歇脚再过来吧。” 时莫声说:“人生地不熟的村子,哪有我们歇脚的地方?哎呀!”他才发现他的橙色衣袍不知什么时候刮了土,他像看到屎一样皱起眉头,“太脏了!什么鬼地方啊这是!” 时莫语剜他一眼:“你可以回去。” “我们住的什么地方,这是什么地方,你看我衣服都脏了,小妹,你二哥我是多爱干净的人呢!” “所以我让你回去啊。” “我就是发发牢骚,衣服脏了,可以洗。” 武云白说:“好呀,莫声哥哥,我给你洗!” 时莫声嫌弃地瞪她。 “哎?莫声哥哥,你为什么脸红?”武云白好奇地看他。 时莫声恼羞成怒:“走开!” 段洛不理会他们之间的互动,在一起也行,不在一起他也不会撮合,他只看时莫语,看时莫语窈窕地身段,乌黑的头发,翠绿色的桂花发簪,精致玲珑的耳朵,白皙的玉颈,仿佛周身都能散发出悠然的桂花香。 时莫语问段洛:“阿洛,怎么办?” 段洛来不及收回视线,就盯着时莫语的脸:“莫声所言不无道理,这里除了这没有我们容身之地,暂留在里正家中稍事等待。” 时莫语看了看大锁头:“这,没钥匙,怎么进去呀?” 段洛说:“我们进去还用得着钥匙么?” 四人走进去,大黑狗看到他们反而不叫了,两只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眼前的白,橙,绿,红。 他们是从大门穿进来的,大黑狗有点发怵。 武云白看到大黑狗,抓住了时莫语的手臂:“莫声哥哥,他在看我。” 时莫语好笑的道:“我二哥在那边。” 武云白跑过去,时莫声吓得边走边说,离我远点!武云白就在他身后跟着,边跟着边说:“莫声哥哥,你把胳膊借给我好不好嘛?莫声哥哥你为什么躲着我呀?我没做错什么呀?哇……”她眼泪汪汪的看着段洛和时莫语:“表哥,莫语姐姐,莫声哥哥不理我。” 段洛看都不看她,时莫语走到狗跟前逗狗玩,让大黑狗和她握手,作揖,变出一个小球放在大黑狗的脑门上,大黑狗一动不动,样子威武又可爱。 武云白气得蹲在地上,拿根木棍乱画。扑扑扑,尘土飞扬。 时莫声翻白眼。 房门没上锁,四个人走了进去,房子小,收拾的还挺干净,一张白色圆桌看不到任何灰尘。 四人在圆桌边的白色圆凳上坐下,时莫语托腮做沉思状,段洛背脊挺直目光幽深,武云白趴在桌子上撅嘴,时莫声懒散的用音符图案的折扇扇风。 不发一语,相顾无言。 时莫语突然打破沉默:“我出去一下,问问里正去哪了,不能在这干等。” 段洛说:“小心。” “都是朴素的村民,我还能有什么危险?” 时莫声说:“不是所有村民都朴素,不是所有民风都淳朴,你还是小心为好。” “就你看谁都不像好人!” “小妹!” “不要和我说话,时莫声。” “二哥知道错了。”时莫声讨饶。 “你以后听我的吗?” 时莫声沉吟了一下:“听,二哥以后什么都听小妹的。” 时莫语挑挑眉:“那就和云白好好认识认识吧。” 第四十章 里正家的怪桌子 武云白笑眯眯看时莫声:“认识认识我吧,我叫武云白,云朵的云,云朵很白的白,你呢,你叫什么?” 时莫声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这丫头是不是少了一根脑筋? “时莫声。”他想沉默,就是不知道怎么就说了出来。 “哪三个字?”武云白像在没话找话。 “时辰的时,莫须有的莫,不许说话的声。” 时父时母希望孩子们不要言多必失,谨言慎行,因此给老大取名时莫云,云,说也,意思是不要说太多;二儿子取名时莫声,声,音也,意思也是不要太多言语;等收养了小女儿,取名时莫语,语,言也,是惜字如金的意思。 不过,三个孩子,只有时莫云真做到了惜字如金,谨言慎行,时莫声和时莫语吵吵嚷嚷,家里天天都热热闹闹。 武云白歪着脑袋,一脸好奇:“为什么不许说话?” “问那么多干什么,不许就是不许!” “你这不是在说吗?”武云白更懵了。 时莫声无奈的要疯:“不许说话不是装哑巴!” “哦,莫生哥哥说话挺好听的,要多说呀。” 时莫声心想,好听也不要说给你听。 武云白心满意足的看着时莫声,怎么看怎么觉得,比昨天看起来好看了。 明天会更好看的吧,她想。 不知道以后见面的机会多不多,趁此机会好好欣赏。 时莫声被她一双清澈如水的双眸看得全身不自在,“看什么?没见过美男?” 段洛正了正身子,心想,美男在此。 武云白说:“见过,你这么好看的是第一次。而且,你的眼睛里,有别人没有的。” 时莫声挺奇怪:“什么?” 武云白说:“有我呀。还有……” 时莫声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打住,没有了。” 武云白笑:“对呀,只有我。” 时莫声不想出声。 没想到武云白又问了一句:“你猜我其实最想住在哪里?” 时莫声寻思了一下:“家里?” 武云白摇头,然后脸颊微微红,声音轻轻,像一个个大雨点啪嗒砸在时莫声心上:“住在你心里。” 时莫声像被闪电击中,不会思考,也不会动,整个人都是傻的。 这女人,长得丑,脑袋里少根弦,还有病! 还好,这女人不再问了。 时莫声一边扇扇子一边哒哒哒敲桌子,突然,桌子从四周开始升起骰子大小的方块,时莫语盯紧了看,四个边加起来一共五十二块,升有一寸高,咔一下停下来,然后又升起一圈,比这行高一寸,一次升起十圈,一圈比一圈高一寸,就到了中间的部分,一共也升起十圈,每圈各矮一寸,最中间只有一块,白的透明。 时莫语看到了里面的五个音符:宫,商,角,徵,羽。 五音。 五色,赤,靛,绿,橙,白。 在方块里你追我逐急速旋转,像是只要一个停下或慢一点,后面的就会追上,撞上。 五声,从低到高,颜色在逐渐变化,起伏升降,高低落差之间,五声重叠,像小燕子飞的时高时低,跳跃着,奔跑着,渐渐出现前奏,首音,中音,平稳直叙,跌宕起伏,高.潮迭起,最后赤色音符收音,乐声停止之后,方块发出间断不断的咔咔声,就像有很多人接二连三的用钥匙拧锁。 这声音听起来,又是一阵音乐,不过,从第一个音阶结束之后,五个音符颜色就从上往下一点点变成了灰色,这时,突然发出一个冲上天空一万米的高音(时莫语想若是填了词,就是有人掐她她也唱不上去),灰色陡然变成黑色,乐声极速下降,听起来有上不来气的压迫感,仿佛这乐声将空瓶凝固了一般,四个人的神经都开始紧绷起来,就连一向淡定地段洛都紧绷着脸,一双鹰一样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腰上的竹笛感受到主人的情绪,缓缓的输送着缓和情绪的力量。 音乐忽高忽低,时而似水滴滴答滴答滴答,时而似大海掀起了滔天巨浪,时而似晴天响起的闷雷,轰隆隆不绝于耳。 没有一个音符让耳朵舒服。 时莫语捂住耳朵,食指和中指对着方块点了无数次,音乐就是不停。 “表哥,你想办法让音乐停下来呀!”乐声太大,武云白只能喊,见段洛没反应,她又喊道:“表哥,再不停下来我们就震聋了!” 时莫声坐在她旁边,被她这一喊震得耳朵疼,皱眉:“你闭嘴,已经够吵了!” “啊?莫声哥哥,你说什么,大点声!”她回头对时莫声大声说。 时莫声懒得理一个傻子,也对方块施法,但那音量还是没有减弱,巨.大的声浪让他像被狂风猛吹一般眯起眼睛,怪异的表情让武云白掩嘴笑了起来。 段洛听到武云白说话,只是他思考的时候,不会理任何声音,刚才就连音乐都从他耳朵里过滤出去了,他只能听到脑袋里的主意。 他不慌不忙的拿出竹笛,第一个音刚出来,音乐声就开始慢慢变低,等一首《竹音曲》吹完之后,音乐声曲子没有变,但声音变得悦耳起来,听起来舒服很多。 就在段洛想再吹一首曲子,让它停下来的时候,方块突然爆裂,在空中像沙子一样四处飞扬,五音升起来,桌子上的方方块块都恢复原位,桌子和之前一样,看不出发生过变化。 这时,从段洛的方向看,分别在左上角,右上角,左下角,右下角,出现“宫”,“商”,“角”,“徵”,“羽”五个音符的凹槽,五个黑色的音符纹丝合缝的落尽凹槽当中,分别发出一个单音,然后升起一寸高,整张桌子由白转黑,窗户和门啪的一声关上,然后从门楣降下来土黄色的门帘,窗子也被窗帘遮挡,屋子里瞬间漆黑一片,只有五个音符发出黑色的光照耀着四个人的面孔。 武云白下意识的抓住了时莫声的手臂,时莫声在怔愣当中,没注意。 时莫语刚想问段洛一句什么,五个音符突然像从泥土里钻出来的虫子一般,五条线慢慢蠕动着连接在一起,然后排列五行,四个音符升起,摆在五线谱上,五线谱树立起来,当的一声落在地上,四个音又变成了四把锁,牢牢的挂在门上。唯一的“角”音重新落入桌子上的凹槽里。 五扇门挨得非常紧凑,音符锁都在左侧,时莫语上前,摆弄了一下“宫”音,发出经久不衰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在用力拨起一根古筝弦。 “我们快走吧,里正家里有鬼呀!”武云白着急地说。 时莫声说:“窗户和门都出不去了,我们只能从这四扇门出去。” “啊?”武云白讶异地看着他。 时莫声就当没听见,说;“我们做个选择吧,我选‘宫’。” 时莫语选了‘商’。 云白选了‘徵’。 段洛走到‘羽’前,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将锁头动的咣啷咣啷响,也并没看出任何门道。 云白挡着,他退后一步往时莫语那边看看,见时莫语已经把门打开了。 他急忙喊住还在研究怎么开锁的时莫声和武云白,“别浪费时间了,我们都进这扇门。” 云白担心地说:“表哥,里面会不会有鬼啊?” 段洛问她:“你怕我吗?” “怕!”云白大声说。 “那我说什么你就要听,你先进去。” 武云白不服气,挤眉弄眼地走了进去,时莫声坏笑着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云白跺脚喊了一声。 时莫语说:“时莫声,你把门打开,别吓到人家。” 听到她气的怪叫,他挺开心,等了一会才开门。三人走进去,却没有看到武云白。 时莫语的心咯噔一下:“阿洛,这里面不会真的有……吧?” 但门里亮如白昼,也不像。 段洛喊道:“武云白,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送回去!” 武云白立即从脚到头慢慢现身,笑着说:“和你们来个玩笑。”然后又抱怨道:“谁让你们欺负我!哇……云白做错了什么呀,让你们这样吓我?” 段洛沉着脸:“不许哭!” “哦。”武云白说哭就哭,说停就停。 时莫语说:“对云白温柔点,她那么小。” 武云白说:“就是,表哥这样也就只有莫语姐姐喜欢了。” 时莫声说:“就你话多!” 段洛目光里像着了火,心里也像要升起火焰一般,时莫声的话触怒了他,只要谁在说句什么,他就会爆发。 时莫语看出段洛脸色不好,关心道:“阿洛,你没事吧。” 段洛正心烦,闷闷的“嗯”了声。 时莫语不明白他这声“嗯”是有事还是没事,正想再问,就突然出现三男两女,分别穿着赤,靛,绿,橙,白仙气环绕的衣裳。 赤衣男子往前走了一步:“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擅闯五音城禁地!” 段洛说:“我们是无意来此,正准备离开。” 赤衣男子不相信地说:“你们四个人既然无意,又怎会来此?准备离开又为何还不离开?” 他这话问得好不讲理,段洛阴着脸:“你这话什么意思?” 第四十一章 取得胜利找机关 此处空间很大,九个人也能自由活动,墙壁青白两色,如白玉一般细腻,明亮而不刺眼,奇怪而新奇,四面每面都是一个乐章,分别在右下角画着对应的乐器:筝,琴,笛,阮。 乐器时隐时现,乐声却一直在悠扬继续。 赤衣男子听段洛这样问他,立即敛眉:“私闯五音城禁地者,无论善恶与否,有无目的,皆视为敌,我五音仙奉乐仙之命在此守护,岂能容尔等肆意妄为!” 时莫语说:“我们刚刚来此,怎说肆意妄为,我们本想离开,你这般说词,我们倒想在此吃了年夜饭再走了。” 段洛说:“别和他废话!” 赤衣男子伸手变出一把赤柄白身的宝剑,剑身刻有一个“宫”音音符,“既然来了,就别想走,闯入者,不允许放过,这是这里的规矩。商心,角竺,徴艺,羽蝶,不要装文静了,赶快把你们的宝剑拿出来!” 四人齐声说:“是,大哥。”然后纷纷拿出剑身有商,角,徵,羽音符的宝剑,分别摆出了马上要决一死战的架势。 时莫语说:“阿洛,二哥,云白,都别愣着了,他们想打架,你们说我们是奉陪还是逃命!” 段洛把腰上的竹剑从剑鞘里拿出来,沉声道:“我从来不知‘逃命’儿子怎么写!” 时莫声掰下一根古琴琴仙,轻轻一甩,变成三尺半长度,“小妹,你不知道二哥最喜欢打架了么?” 武云白说:“我也喜欢打架,莫声哥哥咱们一样。”然后就见她一手拿着一个小鼓,上面拴着一些小球,像拨浪鼓一样晃一晃就咚咚咚响。 时莫语伸手,一把长两尺,宽一掌的双刃绿色大刀被她握在手上,周身杀死腾腾,段洛目不斜视的看着她,心想他的女人果然不一般。 架势展开,双方不服气的怒视,每个人的眼睛都写着迫不及待,大战一触即发。 宫昱先打破了打架之前的沉默,举起宝剑上前,剑尖直指段洛喉结,段洛最恨有人指着他,当即怒意横生,抬起手,竹剑迎上去,当的一声,然后就是接连不断的叮叮当当,两个人的兵器发出耀眼的光,一会儿段洛被“宫”音音符宝剑抵住竹笛不由自主倒退,一会儿宫昱被段洛的竹剑只差一寸砍到脸上半身向后弯去,然后直起身子,继续对打,你来我往,最后段洛瞅准时机,将竹剑狠狠拍在了宫昱握剑的手背上,宫昱吃痛,却死死握着,但胳膊已经在哆嗦,费力的和段洛打斗,疼得大汗淋漓。 商心对战时莫声,“商”音音符宝剑和琴弦激烈碰撞,发出吧噔吧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欢快地节奏感,但两个人的表情看起来就非常紧张,眼神里好像写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徴艺对战时莫语,一人使剑,一人使刀,火光四溅,好似烟花一般,刀剑碰撞的声音仿佛是此处乐声的伴奏音,两个女子都是姣好的面容,玲珑的身材,像两只美丽的蝴蝶,翩翩起舞,刀剑发出的灿烂的金光也在为她们伴舞,时莫语轻盈的身姿配合手上的大刀却也毫无违和感,双刃刀能在徴艺偶尔走神的时候占上风,不过,徴艺武艺也很高强,时莫语也要左防右挡才能保证不被刺伤。徴艺轻轻一跃,转移身影到时莫语身后,时莫语突然转身,双刃大刀只差一寸就砍中徴艺的天灵盖,徴艺险险躲过,心脏吓得乱跳,呼吸急促,脸颊通红。 武云白和羽蝶这两个人就比较有意思了,剑碰到鼓的声音和鼓上小球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使得周围的音乐之声在两个人的耳朵里都变得不那么清晰,只有两个女孩子边打斗边嘴里也不闲着的吐出“呀”,“啊”,“嘿”这样似乎一喊就能助力的嗓音。 角逐坐在地上,翻了一白眼,心想小妹真烦,每次和谁打架都要呜哩哇啦的喊,真本事没有,他们兄妹没有人不让着她才能让她赢。 仔细一听,那个红衣女孩子喊的更大声,没出手一次都要喊一声,真是要多吵就有多吵。 他不耐烦地喊道:“喂,有完没完了,是胜是负赶快做个了断!” 雨蝶边躲武云白左手的鼓边说:“就你图清闲,我都快使不上力了,你就不能过来帮帮我?亏你还叫角逐,白白浪费了这个名字!”她只顾和角逐说话,躲左手却忘了躲右手,武云白只用了三成力量就把她的胳膊打得动弹不得。倘若揉的话就等于认输,只能咬着牙继续。 四对对手在宽敞的空间里激战正酣,大约半个时辰以后,段洛的竹剑抵在了宫昱的脖子上,宫昱握不住宝剑,当的掉在地上,当当当几声之后才躺稳。 时莫声的琴弦绑住了商心的两只手,把他手上的宝剑拿下来看了看,啪地扔出去很远,商心心疼不已,对时莫声骂不绝口,时莫声哪能忍,将琴弦用力捏紧,虽然不能割破皮肉,但也让商心疼得发出一声惨叫,满脸都是不服气。 时莫语的双刃大刀将徴艺的宝剑砍成两截,徴艺赤手空拳和她打,时莫语也把双刃大刀收起来,几招以后就将徴艺摁在了地上,徴艺愤愤的瞪着她。 而武云白这边的情况却又不同,雨蝶站在她身后,将剑横放在她的脖子上,她两只手捶在身侧,手上的鼓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莫声哥哥!”武云白哭着喊道,“救我呀!” 雨蝶说:“你们放过我的哥哥姐姐,我就放过这个丫头。” 时莫声邪邪的笑了笑,走到雨蝶旁边,一脸戏谑:“小美人儿!你这模样真是美艳动人呀!” 雨蝶不看他,恼怒道:“你这厮赶快放了我二哥,不然我就割断她的喉咙。” 时莫声又笑了笑:“这么美的人儿,怎么动不动就杀人?这么狠的心肠,那个男人敢喜欢你呀?” “关你屁事?” “呀呀呀呀呀呀呀!还说脏话,你娘没好好教育你,女孩子要温柔典雅,言语文明么?你这般可真不像话!” 武云白大哭:“莫声哥哥你别废话了,我就要死了,你快救我呀!” 时莫声说:“你闭嘴,不要耽误我和这位小美人说话!哎呀,这要是能领回家里该多好,帮她改改坏脾气。” 武云白的心凉了半截,原来时莫声是这样的人,见到美女就想往家里领。 她也很美呀,没什么不领她? 她越想越气,低头“啊”一口咬在了雨蝶的手臂上,直到有血腥味在口腔弥漫才松口,左手肘弯猛地怼上了雨蝶的小腹,雨蝶条件反射倒退,正好被时莫声的手臂搂住,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一点点像她靠近,奈何她的手拿不出来,连打他一嘴巴都做不到,本来可以喊救命的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在她以为时莫声就要亲上来的时候,就听耳边传来时莫声狠厉地嗓音:“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们怎么才能离开?快说!” 角逐从地上站起来,两个哥哥和两个妹.妹都败下阵来,他也赶紧投降,说:“这是五音城,乃是众音之首的所在地,我们五音仙奉乐仙之祖之命在此守护五音已经千年,从未有闯入者能将我们打败,既然你们是胜利一方,我就告诉你们,只要里正回来,将重于十斤的物体放在桌子中间,就能启动五音门,你们就能回去了。” 时莫语问他:“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角逐说:“没有。里正家的桌子是唯一能来这里也是唯一能出得去的关键,所以,很多人有来无回,也有人一月半月一年半载才离开,你们的命运不是掌握在我们手上,也不是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上,而是掌握在里正手上。” 宫昱说:“弟弟妹.妹们,让他们在这,我们回去。”养伤。 话音刚落,赤,靛,橙,绿,白一起消失,仿佛刚才他们没有出现过。墙壁上的乐谱不知什么时候不再发出声音,整个偌大的空间里瞬间安静。 时莫语说:“我们不能等里正拿超过十斤的重物放在桌子上,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听我的,一人一面墙,看看有没有机关。” 三个人都没有意见的开始寻找,但把四面墙都看完了也一无所获。 时莫语抬头看了看,这才看到上方是蓝天白云,没想到往上一跃,脑袋结结实实的撞了上去,段洛一个大步走过来接住她,然后让她站在地上,怒道:“你看不出来那是假的?” 她边揉边说:“真看不出来,比蓝天还蓝,比白云还白。” 武云白走过来:“莫语姐姐,你喊我呀?” 段洛说:“去那边找,谁让你过来的!” “哼!表哥,你再凶我,我就告诉姑姑,让她打你!”武云白边走边回头看段洛。 竟然有人谣传她要和表哥成亲,开什么玩笑,她最讨厌的人就是表哥! 段洛当然不会理她。 “你怎么总对云白这么凶,她还是个孩子。” “你怕她告状我会挨打?” “我是想让你对你表妹温柔点,不要总是凶神恶煞,像人家欠了你钱似的。” 段洛很不解:“我对你温柔就行了,为什么要对别的女人温柔?” 第四十二章 孩子不管要上天 时莫语说:“可是,你有时候会不理我呀。” 不理她,又何谈温柔? 段洛深深看她微微泛着泪花的眼睛:“以后不会了。相信我。” 就算他疯了,傻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全世界他都不理睬,不在乎,也不会不理阿筝。 “嗯。”时莫语点头,梨涡浅浅。 里正从腰带里拿出钥匙,大门门锁咔的一声,大门推开,伴随着咣啷一声响,大黑狗汪汪了两声,里正走过去摸了摸它的头,看它面前的食盆空了,进屋去厨房拿了一小盆白米饭出来,全都倒在食盆里,又拿出吃剩的羊肉汤,拌在米饭里,空气里立即弥漫羊肉的香气,大黑狗低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里正进屋,拿出水壶,在大黑狗旁边的水盆里倒了九分满,大黑狗嘴边沾着饭粒,看到里正倒水就仰着脖子吐着舌头“哈赤哈赤”看水流,等倒完了,低头喝个痛快,接着吃饭。 里正回到屋子里,直接去卧室里躺着,刚躺下整个人弹了起来。他老婆和孩子要从娘家回来,看到屋子里乱糟糟的,肯定要挨骂,但出了卧室一看,正厅里干干净净,桌子地板都擦的像新买的似的,他用手在桌子上抹了一下,手上一点灰都没有。 去年,他遇到了一个人,自称是神仙,送给他这个桌子,让他好好保管,说有这桌子可以飞黄腾达,逢凶化吉,消病消灾。 转眼一年多过去了,飞黄腾达倒是没有,不过,他们一家三口健康平安,这比飞黄腾达更重要吧,他想。 自从他爹把里正这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村领头人让他做,他就总是碰到怪事,怪人,这桌子都怪,总是在半夜听到音乐,起先怎么听怎么瘆人,老婆孩子都害怕,想把桌子卖了或改成别的家具。 有次他老婆趁他不在家,拿了一把斧头砍上去,桌子丝毫未损,却在大白天传出悦耳的音乐声,一连响了好几天。 后来慢慢习惯了,也就不在意了,有时候半夜听不见还觉得奇怪,下地去看看是不是坏了。 “爹,我和娘回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儿子和老婆回来了! 里正高兴地从屋子里快步走出去,等他们娘家走上前,一手搂过老婆亲一下,她老婆嗔怒地打了他一下,他笑笑,掐住九岁的儿子的腋下,抱起来就放下,说:“方方,你回外婆家几天怎么又胖了?” 方方说:“外婆做饭好吃,就是我想吃五香瓜子,她怎么都做不好。和咱们村的苗傻子比差得很远。” 里正怒问:“小兔崽子,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里正夫人说:“你没事和孩子吼什么?” 方方说:“我说了你能怎么样?她本来就是!” “你再说!” 方方不害怕,梗着脖子:“她就是傻子,苗娣是傻子!” 里正没管阻拦的夫人,踢了一下方方的屁.股,没太用力,方方却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抱住娘亲。 “进屋!”里正怒道。 里正夫人想说什么,但看他生气地样子,再想刚才方方骂人,觉得这孩子真是惯地不像话了,好好管教管教也行。 方方边哭边不服气的看着横眉立目的里正,里正蹲下,神色缓和下来,问他:“为什么要那么说苗姨?” “村里人都那么说,整天无所事事,打扮的像个妖怪,站大门外剥瓜子,不就是脑子有问题吗?” 方方总和欣欣还有几个孩子在村子里晃悠,能听到妇女们在外头闲聊,总是能聊到苗娣。 “你们说,苗娣不找孩子,天天炒南瓜子到底想干啥?” “傻了呗,孩子找不回来,”指着自己的脑袋,“这里出问题了。” “哎?你们看没看见,她打扮完了,站在大门外剥瓜子那狐狸精的样子,像不像妓.女在拉客?” “哈哈……” “那也不能说,我告诉过你,小孩子要懂礼貌,再说,别人说你就要说吗?别人说我是傻子,你也说我吗?” 方方说:“你也没做奇怪的事呀!” “你苗阿姨做的事就奇怪了?人家怎么做,和你有什么关系?嫌弃人家,还天天到人家家人口等着吃南瓜子仁!” “好吃就吃呗,那是给她面子,以后不吃了。”该骂她还是要骂。 “听爹告诉你,苗阿姨是好人,他救了悠悠,也没少帮大伙,她是长辈,你要尊重她知不知道?” “她就悠悠是大傻子救小傻子,她帮大伙不要钱不吃饭也挺傻,这样的人尊重什么?” “方方!”里正左看右看,没找到合适的东西,就用手打方方的屁.股,把方方打的滋哇乱嚎,方方娘在门口看到,心一抽,忍了忍没有阻拦。 亲爹打孩子不会吓太重手,这孩子再不管教长大就要成恶霸了。 但是,打就有用吗? 看孩子哭的就要上不来气了,方方娘走过去:“算了,方方这么小,你把他打坏了怎么办?” 里正住了手,生气地说:“小什么?他什么都懂,就是不懂做人的道理。” “苗娣的举止确实……” “你也觉得她是?”里正蹬着夫人。 芳芳娘说:“我怎么可能认为苗娣有问题呢?只是,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才会猜。” “不知道就不知道,人家的事谁也管不着。” “我是觉得,她要是想做什么,有什么难处,可以帮帮她,整天这样,也不是办法。以前她一个人怎么都好说,领养了悠悠还这样,我怕悠悠……” 里正叹气道:“你去她家一趟,和她谈谈,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一个字也行。” 芳芳娘点了下头,走了出去。 方方对娘亲背影大喊:“娘,你小心她打你。” 里正说:“我想打你!” “您打过了。”看里正的手抬起来,他乖乖闭上了嘴。 过了会,方方说:“爹,我渴了。” 里正去厨房擓了小半舀水,方方喝的只剩一个底,然后回卧室拿出了一张宣纸,一根狼毫小笔,坐在凳子上写字。 里正说:“你的字写得不好,在这么好的宣纸上写太浪费了。” “用不好的纸写不好。”方方写的是《千字文》,刚写到“洪”。落笔以后。又说:“写不好也是随您。” “好好练!” 方方揉胳膊,“累了,爹,你给我捏捏。” “才写五个字就累了?” “不太累,胳膊疼。”方方疼地冒汗。 里正看他不像装的,问他:“有多疼?” “很疼。爹,我好像要死了。”方方的小手不停的捏胳膊。 里正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桌子边上,问:“哪个位置?” 方方咬着牙,指了指上臂内侧。 “爹带你去找郎中。”里正抱起方方走了出去。 “悠悠,你苗姨呢?” “苗姨出去了,哎?苗姨回来了。” 苗娣进屋,看到芳芳娘:“你怎么会来?” “我……过来和你说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苗娣明显在下逐客令。 芳芳娘脸皮薄,但挺能坚持,像没听到,说:“有水吗?” 苗娣皱眉:“什么话?你看谁家没水?” “我能不能喝?”方方娘又问。 “我俩都能喝,你怎么不能喝?怕有毒?” “苗娣,我不是这个意思。” 苗娣转身出去,拿了一碗水,“喝吧,家里没茶叶,白开水也解渴。” 芳芳娘看了看屋子里的土墙,坐着的土炕铺着草席,坐上去像坐在了钉子上,这样的家,有茶叶也是发霉的吧? “其实,苗娣,你每年种那么多南瓜,卖了钱也能盖个好房子。你们住的这个要是塌了,砸到人就不得了了。” 苗娣一边用小拇指抿红纸涂在嘴唇上,一边说:“谁说快塌了,这房子刨都刨不塌。” “是么?” “你怕塌就走。” 苗娣家的炕太扎了,她真想走,但是她还有话没问。 “苗娣,最近有没有关于孩子的消息?” 苗娣让悠悠出去玩。 “你问什么?” “孩子,你的孩子还是没找到吗?” “找到我会不带回来吗?”苗娣说,“悠悠也是我的孩子。他和金金同岁。” “我们可以帮你找金金。” “不用,我的孩子,只有我自己的方法能找到,用不着外人操心。” 方方娘不知道该说什么。 苗娣闭上眼睛,然后睁开:“走,去你家!” “啊?去我家干什么?” “别废话,走!” 郎中家里没人,里正只能抱着方方回家。和方方娘还有苗娣在门口遇到,方方娘见方方痛苦的哼哼,问他:“方方,哪疼?告诉娘。” 苗娣说:“别在这说,进屋。” 苗娣听里正说了情况,看着方方,问:“什么时候开始胳膊疼的?” 方方不看她,倔强的说:“要你管?” 苗娣喝道:“我问你话你就要回答我!快说,什么时候开始疼,怎么疼法!” 方方吓得哆嗦一下:“就刚才突然疼,像被人用力拧一样疼。” 苗娣说:“衣服脱了,我看看。” 芳芳娘把方方的衣服脱了下来,苗娣把方方提起来放在了桌子上,方方往里挪了一下,刚好坐在桌子中间。 这时,门帘和窗帘突然将屋子遮挡,在漆黑一片当中响起了动听的音乐…… 第四十三章 方方手臂有墨虫 伴随着音乐声,白色桌子四个角分别升起一扇“宫”,“商”,“角”,“徵”,“羽”四个音符锁门,方方坐在桌子中间,感觉有什么东西将他往上顶,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见不到爹娘的他无助地哭起来,苗娣看出不对,将他抱下来,方方下意识的搂住了苗娣的脖子。 方方离开桌子,中间的“角”音符锁门就像种子破土而出一般升起来。 “怎么会有五扇门?”时莫语疑惑地道。 五音竟然同时出现,这和在里正家里看到的五线谱形成的四扇门又有不同。 五扇门前二,中一,后二,时莫语记得她刚才开的是“商”门,但她上前去开,“商”像个调皮的孩子和“宫”交换了位置,她还没来得及走过去,“宫”又和“徴”换了位置,“徴”换到了“商”,像是在玩捉迷藏,只有“角”纹丝不动,看他们的热闹,时而发出单调的音乐。 段洛说:“是‘角’音仙告诉我们只要里正家的桌子放重物就能出去,那就以不变对万变,直接走‘角’。” 时莫语点头,正想往里走,被段洛扯住胳膊拽到身后,“我先开门看看情况。” “好,你小心。” 门锁只是摆设,轻轻一拽就开了,段洛却拉不开门,时莫语伸手推了一下,门就像被一阵强风吹了一般,“咣”的一声折了过去,段洛看看,什么都没有,很诧异,但还是对身后的三个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跟进来。 没想到,甫一进去,就出现了一个神兽,分别有赤,靛,绿,橙,白五中颜色,就像一个有五种不同口味的棉花糖,看起来胖嘟嘟的,只是这神兽的眼神发出愤怒的光芒,怒视着四个不速之客。 柔软的皮毛根根竖立,身子站起来,跃跃欲试。 打斗在所难免。 段洛拿出青竹剑,从剑神当中飞出无数竹叶刀,好似雪花一般飞舞且带着寒气,正等候主人指令蓄势待发。 神兽却在这个时候趴在了地上,鼾声如雷,却是像打鼓一般的音乐,非常沉闷,但节奏感很强。 “咚咚咚,哒哒,咚,哒哒哒,咚咚,哒!” 一声比一声快,一声比一声高,震的武云白捂住耳朵,想变出双鼓都变不出来。 在发出一连串“咚”音之后,神兽伸展四肢,然后快速的朝四个人冲了过来,四个人非常有默契的两两往旁边挪,神兽从中间冲出去,没想到用力太猛,一下摔得头朝地,它就着力道往前翻滚了一圈,在武云白的大笑声中站稳身子,脚下却还是有些打滑。 段洛不觉得可笑,问它:“你就是传说中的五音兽?” 五音兽答:“吼~” “我们只是想离开五音城禁地,并非有意打扰,请放我们离开。” “吼~” 时莫语无奈道:“你不要‘吼’了,我们没时间猜你到底什么意思,放还是不放,利索点!” “吼!” 时莫声变出琴弦,怒道:“让开,不然勒死你!” 时莫语劝道:“二哥,不可,五音兽是咱们武乐城家家都要供奉的圣兽,不可动粗。” “我就是吓吓它。”时莫声把琴弦收了起来。 “吼!”五音兽勃然大怒,胖乎乎的身体一跃而起,全身的毛发都往后倒,颇有些滑稽。 四个人又一起躲开,怪兽又摔了一跤,不过这次摔的比较惨,半天才爬起来,凶巴巴地看着几个狡猾的乐仙。 段洛说:“不要耽搁太久,得想办法离开。” 时莫语问他:“你有什么办法?” “没有。” 武云白说:“表哥怎么可能没办法?” 时莫声说:“城主大人也不是无所不能,无所不能的人往往不能做城主。” 武云白问他:“那,莫声哥哥,你是无所不能的人吗?” 时莫声说:“在城主面前,我怎敢自夸。” 时莫语瞪他:“就你话多。” 时莫声说:“实话。” 武云白说:“但在我心里,莫声哥哥是无所不能的。” 这时,五音兽又发出一声嘶吼,只是它没有选择冲上来,而是慢慢往这边走,四个人都变出兵器,等它过来。 里正,方方娘,方方都吓得不轻,只有苗娣非常镇定,从袖口里拿出火折子,啪的点着,在屋子里找了一圈,终于看到了半截蜡烛,烛芯“刺啦”一声,将房间照亮,门帘和窗帘都升了起来,这时,突然迸出白,绿,橙,红四道光芒,正是段洛等人。 刚才在空间里,和五音兽还有一尺的距离,四个人就不知怎么被一个火苗带离,还好,非常幸运的回到了里正家里。 武云白拍拍心脏:“吓死了,吓死了。” 时莫声一脸嘲讽:“夸张!” 时莫语看了眼苗娣,“哎”了一声:“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苗娣说:“对不起,我不记得在哪见过姑娘。” 武云白说:“哦。那你这是脸盲。” 苗娣没有接话。 方方还用力搂着她的脖子,她能感受到这个孩子因为紧张和害怕而绷紧的身体,一边轻轻拍他后背,一边说:“方方,你先把手拿下来,苗姨要给你治病。” 方方松开手,脸微红,不敢直视苗娣,苗娣跟着里正去了卧室,将方方放好,方方似乎想说什么,还没吐出第一个字就失去了意识。 苗娣让里正出去等。 里正看四个人衣着不凡,问道:“请问几位是哪里的神仙,为何来这?” 段洛说:“我们是乐仙,来你家是有事需要调查,和你了解情况。” 里正问:“乐仙是什么仙?” 段洛肃然道:“你不需要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的。我问什么,你说什么便是。” 里正就像见到皇上一般听话的颔了颔首。 小老百姓得罪不起大罗神仙哪! “四位上仙请坐。”方方娘一脸忧愁的去沏茶,过来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的。 时莫语问她:“嫂子是怎么了?” 方方娘坐下来抹眼泪:“方方突然生病,也不知道苗娣能不能治好。我这做娘的真是担心。” “苗娣懂医?” 里正说:“我们也不清楚,不过,村里唯一的郎中不在,只能让她试试。”里正回头看了一眼,说:“她这人有点怪,或许有办法。” 时莫语说:“我也会治病。”然后就往卧室走去,一开门,就看到苗娣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苗娣看她一眼,目光又落在了方方身上。 “我等他醒过来。”苗娣说。 时莫语将话咽了进去,也坐下来,看方方。 过会儿,时莫语说:“你学过医?” “没学过。” “我学过。” “哦。” “方方什么病。” “胳膊疼。” 这时,方方哼哼了一声,时莫语和方方一起上前,方方疑惑的看着她们。 时莫语说:“方方,你试试看,能不能把胳膊抬起来。” 方方见她长得漂亮,把抬起胳膊,只抬起来一点,就无力的捶了下去。 “里侧疼。”方方摸着上臂内侧的肉。 时莫语捏着没发现异常,她皱眉,不记得老师说过这种病的类型,也没见到过。 苗娣问她:“看出什么了吗?” 时莫语摇头。 苗娣说:“这孩子,可能……活不过今年。” 时莫语诧异的看着她。 一个是因为她的话。 一个,是因为她没有发声。 “你……” 苗娣说:“你不用问我是谁。他的病,我无力回天,只能你来救。我知道你是谁,既然遇到了,你管,还是不管?” 时莫语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你是仙,你必须管! 时莫语按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绿色的光芒照耀在方方的身上,方方惊奇的看着,两只胳膊不由自主抬起来,举到头上,上臂肌肉绷紧,内侧的肉被光照地透明,能看到青色的血管,血红的肌肉,白色的骨头和骨头上相连的筋。左右手各有一条黑色全身毛茸茸的小虫子正在啃着肌肉,也有的爬来爬去。 苗娣在旁边看着,两个人突然异口同声:“墨虫!” 方方纳闷道:“哪有虫子,在哪?” 时莫语收了法术,温柔地看着方方:“告诉姐姐,你的耳朵,鼻孔,嘴巴,有没有进去过小虫子?” 方方摇头:“不知道。” 苗娣走出去,问方方娘:“孩子胳膊里有墨虫,你想想他有没有吃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方方娘寻思了一下:“去年悠悠家大火,他跑去看热闹,回来没洗手吃了东西,会不会把不干净的东西吃进去了。” “我说的不净之物是虫子。” 里正说:“我想起来,在方方四岁那年,曾经吃过河虾,肚子疼了几天,不过后来就没事了。” 苗娣说:“这就是了,河虾肉里有虫卵,在方方身体里慢慢长大,本来没什么大碍,但你今天打了他,虫子逃到了上臂,不安的啃方方的肌肉。” 里正惊诧地道:“你怎么知道……” “不要管了,我去告诉她一声。” 时莫语听苗娣说完,问她:“你有办法把墨虫取出来吗?” “是若是在肠胃里,我有办法,但这个位置,只能靠你了。” 时莫语蛾眉微蹙。 第四十四章 苗娣道出了秘密 天气突然由炎热变得闷热起来,苏大雨听到一个闷雷,坐了这么半天,喊的嗓子都快哑了,一个人也没过来,他找不到有什么问题,也许,那姑娘说的有道理,明天过来要搭凉棚。 他毫不费力的挑着扁担回了家,妻子帮他拿下来,进了屋,妻子杀了一个大西瓜,切成两半,儿子嚷嚷要用勺挖着吃,他另一只手在写字,不方便拿着吃。 妻子吃得很文静,苏大雨吃西瓜就像有人和他抢一样快,一眨眼的功夫,皮上就一点西瓜瓤都看不到了。 “还吃吗?”妻子问他。 “再吃一块。”还是很快,胡子上全是西瓜水,妻子没来得及阻拦,他用袖子擦完,妻子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吃还有一半的西瓜,轻轻的吐出去一个黑色的籽。苏大雨对妻子笑了笑。 有媳妇真好,比以前好多了。 还有,可爱的儿子。 这么好看,随他。 他满脸的胡子,但长得不丑。 “儿子,怎么不吃?”苏大雨问。 儿子说:“爹,你喂我吧。” “行。”苏大雨在西瓜中间挖下一个圆形,递到儿子嘴边,儿子边吃边说,“谢谢爹。” 苏大雨大笑:“喂个西瓜,谢啥?来,再吃一口。” 儿子吃着吃着,不小心把一个籽吐在了纸上,正落在他抄写的《三字经》“老何为”三个字的“何”字上。”苏大雨手忙脚乱的用手扒拉下去,但痕迹还在,他不安的看着儿子。 “爹,没事的,我再重写一遍。” “老大,吃西瓜。” 强盗头头吃下第一口,没籽。 第二口,没籽。 第三口,强盗头头把籽噗噗都吐在了小兄弟身上,一巴掌拍在他头上,破口大骂:“你瞎吗!没特么看见有籽吗?” “爹,你在想什么,我说我重写一遍就行了。” “没事,想起很久以前。乖儿子,等爹赚多钱,咱就不用这破纸了。” 时莫语想不出办法。 苗娣说的没错,在肠胃里,什么办法都能拿出来,在手臂里,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做手术,不过,孩子太小,她没有给这么小的孩子开过刀。 “苗姐,既然虫卵在他的肠胃里,为什么会到手臂里,可能是通过什么渠道走过去的?” 苗娣想了一下说:“血管。” “在肚子里可以通过呕吐或者排泄,通过消化来将虫子取出,虫子挪到了手臂,血管,”时莫语咬了一下嘴唇,“能不能让虫子重新回到肠胃里。” 苗娣说:“你在说梦话吗?” 时莫语愣了一下:“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苗娣语气生硬,眼神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心痛。 “我们都是懂医的人,怎么可能救不了一个孩子?”时莫语不愿相信的语气。 “不是所有人都能被救,这就是命。” “肯定有希望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痛苦。” 方方问:“我会死吗?” 苗娣叱道:“小孩子不许说死!” 方方像没听到:“如果我会死,我想像你道歉。” 苗娣眼神波澜不惊的看着他。 胳膊太疼,方方用力咬了一下下颚,垂下眼睫,又抬起眼眸,漆黑的眼珠看着苗娣,犹豫着,还是说:“苗姨,我骂过您。” 苗娣声音平静:“很多人骂我,习惯了。” “苗姨,对不起。”方方哭着说,疼,也是忏悔。 有些人,只有在生死关头,才知道自己犯下多大错。 “我刚才骂你,爹才教训我。” 苗娣说:“过去了。” “您原谅我吗?”方方问的小心翼翼。 “错的不是你。不要说话了,把眼睛闭上。” 方方虚弱的说:“我害怕,苗姨,我怕睁开眼睛就看不到爹娘了。” 时莫语背过身去,眼圈通红,泪花闪烁。 “我再也不骂人了,做懂礼貌的好孩子,我不想死。”方方用尽力气大哭。 里正和夫人听到哭声冲了进来,方方安静下来,漆黑的眼珠看着他们,有一瞬间的光在他眼神里一闪而过,苗娣咬住嘴唇。 “方方,娘在这,你不会有事的,小虫子会爬出来的。” “方方,爹会想办法救你。” 夫妻俩一起跪下来,看着时莫语和苗娣,时莫语让他们起来,说:“我需要割开方方的胳膊,但这很危险,若是止不住血,方方会……” “没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这是墨虫,通过血液游到手臂,将血液染成黑色,墨虫毒性很强,世上并没有解药,将虫子取出来,只是让方方不再疼,但用不了除夕,虫毒就会跑遍全身,谁也回天乏术。” 苗娣说:“有办法,换血。” 时莫语诧异的看着她:“你想给他换血?!” “但我要先找到我的孩子。”苗娣说,“三天之内,不管能不能找到,我都会把我的血给他。” 里正说:“这不行!我们不能为了救孩子害你。” 方方娘心疼孩子,但也不能用别人的命来换,她说:“苗娣,方方的命若就是这样,谁也救不了,你孩子还没找到,千万不要放弃。” “找不到了,几年了,回不来了。”苗娣说。 “和你们说一个秘密,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每天都要炒南瓜子,拿到大门外面去吗?”她自问自答,“金金最爱吃我炒的五香南瓜子,他丢的时候,还不会嗑,我都是剥给他吃,他说:‘娘,你炒的南瓜子真香啊,我在几里路之外都能闻到。’” 时莫语问:“所以,你是为了能让金金闻到瓜子香,找到回家的路。” “第一年,我很清楚,他会回来。可好几年过去了,我不确定,他还记不记得我,记不记得这个村子,记不记得这个家。我家门口每天都是瓜子飘香,那么多孩子过来,看他们吃的开心,我不知道是喜是悲,我希望,其中有一个是金金,可没有,金金一次都没出现过。金金还说过,他喜欢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穿好看的衣裳,说我是世上最好看的娘亲。” 瓜子香,美丽的衣服。 苗娣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站在大门口,守着,等着,盼着。 诧异的目光,恶毒的语言,有人边骂她边扔西瓜皮,臭鸡蛋,她什么都忍了下来。 只要能让孩子回来。 可是,孩子至今下落不明。 “我的坚持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母子的缘分已经尽了。” 没有父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孩子,苗娣的打击受的太多,她已经被击垮了。 时莫语说:“我会帮你找到孩子,相信我。” 苗娣点了下头,从眼神里看不出信任。 里正和夫人也说会帮她找金金,她掉下一滴眼泪:“谢谢。” 时莫语说:“您二位先出去吧,我想到了止血的好法子,先把虫子取出来。” 虫子成功地取了出来,时莫语缝完皮肉,已日落西山,精疲力尽的走出房间,对里正和夫人说明了情况,眼睛睁不开了,段洛急忙走过来,将她打横抱起,里正给段洛指了房间的位置。 段洛把时莫语轻轻放下,时莫语说:“阿洛,我又可以弹勾魂曲了。我们离找到那三种乐谱,又近了一步。” “什么情况。” “苗娣的孩子丢了好几年了……” 时莫语说完就睡着了,到了天彻底黑透才醒过来,段洛也刚好拿了一碗薏米红豆粥,和几张金黄的馅饼,放在桌子上,时莫语闻到香味,走过来,问:“你做的。” “是里正夫人。” “哦。”她有点失望。 “比我做的好吃。” 时莫语还是不高兴。 “回去,我做给你吃。” “一言为定。”她终于笑了出来。 里正夫人做的馅饼味道确实不错,时莫语一边蘸醋一边吃,吃完喝粥,吃的肚子有点撑了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问段洛:“阿竹,你问里正了吗?” “问了,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怎么会没有人报告官府?没发现被人刨了?” “里正也管不了这事,他们信不着一个年轻的里正。而且,他们也确实看不出来被刨过。” 时莫语不解:“你不是说,棺材盖子砍的到处都是?” “盗尸人盗完之后,还会按原样埋好。” “那又怎么知道,有三具来自这个村子。” “百密必有一疏。里正说,这个村子,有在死去亲人的指骨上刻名字的风俗。” “打听到是哪三家了吗?” “潘大,林展,冯庆。潘大,是苗娣的丈夫。” 时莫语想起苗娣无助的样子,叹了口气:“不知道,这几年,苗姐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你想弹勾魂曲,帮她把孩子找回来?” “对,不管是否能成功,我都要试试。” “阿筝,勾魂曲是勾心的,不是找人的,我不许你弹。” “可这是唯一的希望,我遇到了,就不能不管。” “没有用。我说不许你弹,就是不许!”段洛怒道。 时莫语问他:“你还有别的办法找到金金?” 段洛点了下头:“有一个办法,但是要全村的人心甘情愿的配合。” “表哥,表哥,你再不出来,我就睡在门口了。” 段洛亲了一下时莫语,走了出去,武云白迷迷糊糊的躺在了床榻上,很快就睡着了。 而和时莫声住在一个房间的段洛,想心事,听磨牙,一晚上没谁好。 第四十五章 大雨浇不灭希望 并没有下雨,只是打了几声闷雷,第二天艳阳高照,段洛坐在里正家门口的台阶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莫语也走了出来,看他神情憔悴,说:“阿竹,会有办法的。” 她说的不只是一件事,段洛抬头,伸手,时莫语顺着他的力气坐在他旁边。 微风轻吹时莫语的刘海儿,时莫语往两边拨了一下,说:“该剪了。” “昨晚没睡好。” “看出来了。我也睡的不踏实,云白……睡觉太吵。”云白夜里放了一连串响屁,把她惊醒了。可能是吃萝卜馅馅饼吃的。 段洛语气哀怨:“你二哥磨牙,嘎吱嘎吱的。” 时莫语笑得快断气,边笑边说:“他们都这么吵,还挺般配的是不是哈哈……” 段洛看她笑,也被感染了,轻轻的弯唇。 很久不笑的人,一笑千金,笑的最美。 时莫语看着段大美男:“阿竹,若是我们睡一间房我肯定能睡好。” “时机成熟,地点合适,你和我一间房,反而会睡不好。” “为什么?” 段洛勾唇:“不为什么。” 时莫语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然而,过一会,她红着脸拍了一下段洛。 心想这个男人怎么总是想到不正经的地方去。 段洛却想赶快成亲,就可以天天抱着阿筝,也能睡的踏实了。 “大白天就在门口卿卿我我,羞不羞?” 武云白一出来就看到他们互相对视,含情脉脉,她羡慕又嫉妒。 这两个人,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武云白不满道:“大太阳看着你们,蓝天白云看着你们,小花小草看着你们,你们回房间么么不行吗?” 时莫语说:“你妒忌我们?” “切!” “去找我二哥。” “不敢。怕他凶我。” 段洛说:“就说我见他,有正事,让他在正厅等我。” “谨遵表哥之命。不过,你们还在这坐着吗?” 段洛想了一下,拉着时莫语站起来。 饭桌上,段洛安静吃饭,没有提尸骨的事情。 他吃的快,把筷子横放在碗上,问里正:“这个村子的人能不能全都召集过来,我要对他们说几句话。” 里正将饭咽了下去,说:“我领几个人敲锣,在村子里走一遍,就都明白什么意思了。” 段洛说:“算了,来了也要回去,这样吧,拿张纸过来。” 里正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是去拿了张纸,段洛反复看了看,卷成纸筒,在上面施法,让里正拿着,说:“让全村村民,知道苗娣做怪事的原因。” 时莫语说:“阿洛。” 里正为难的说:“这恐怕不行。村民们都不喜欢苗娣,当她是怪物,就怕知道反而会让他们嘲笑她。” “他们不知道才会猜,再说,也不是所有村民都觉得她怪,我还是相信,很多人人心本善。”时莫语说。 里正看段落,段洛点了下头。 里正拿起纸筒,大声道:“苗娣的孩子金金丢了,想必大家都有所了解,转眼六年过去了,孩子还是下落不明。金金最爱吃的食物之一就是苗娣炒的五香南瓜子,她也最喜欢苗娣打扮的光彩照人。苗娣在大门外整整等了六年。她自己吃苦,不愿麻烦大家,昨天,她准备放弃,还说要给我的孩子换血救我的孩子。她丢了亲骨肉,收养了悠悠,还要救方方。苗娣是个好人。” 大男人,说完这段话,眼眶都红了。 就是不知道,村民们听到会是什么反应。 “大人,不好了。”小厮慌慌张张的闯进县衙大堂,跑到正在问审盗窃者的县令身旁,弯腰喘了几口气才低声说:“大人,发生意外情况,那十二具尸骨都成了骨灰。” 县令腾的站了起来,拍了一下惊堂木,“把他带下去关押起来。” 然后在盗窃者嘶声喊冤当中走了出去。 停尸房里,十二具骨灰在木板上被摆成了骨骼的样子,每处都非常细致。 县令问:“你们有没有打瞌睡?” 小厮们都说没有。 “一直看着?” 禀报的小厮说:“我们亲眼看见骨头变成骨灰,和火烧的差不多,根本来不及阻止,也没办法阻止。” 县令不明白,为什么就问审两句话的工夫,发生了这么大事。 “大人?” 县令回过神来:“这事必须告诉城主。” 村民们都听到了里正说的话,叹气唏嘘者有之:唉!苗娣真够可怜的; 嗤笑嘲讽者有之:丢孩子也是她自找的,哪个娘丢了孩子不费力寻找,炒瓜子也不是力气活,她愿意!什么好人,就是个傻到不能再傻的疯子!指望这办法找孩子,真蠢! 装聋者有之:这不关我们的事,找到找不到,不在乎。 一个时辰过去,听不到任何消息。 段洛有些担心,但不想放弃希望。 世上,还是有很多人像阿筝一样善良,他不相信,所有人都会无动于衷。 村民们,大多还是淳朴的。 苗娣是好人,他们一定能体谅她的难处。 只是,改变一个人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的。 改变一群人,更不知要多久。 他不能等。 时莫语说:“阿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相信你的办法会有用。但是,这太难了。没有人喜欢苗娣,你是知道的。我们,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弹勾魂曲。” “能不弹就不弹。” 上次弹完勾魂曲,时莫语看到落叶都能伤春悲秋,回房间伏在床榻上悲戚大哭,段洛说什么她都听不见,无奈之下,段洛只能用从没有过的温柔话语哄她,抱着她,让她放松,终于在他也快精疲力尽的时候,才把她哄睡着,又用温乎乎的毛巾给她擦完脸才离开她的房间。 时莫语对此并不知情。 她哭,他心疼,害怕。 阿筝是那么爱笑的女孩子,是他喜欢的女孩子,他想让她每天都开心。 “我也不想弹,可天命难违,如果,弹这一次就能找回那三种曲谱,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只要能和阿竹在一起,她什么都不怕。 只不过是,心里悲伤而已,过去了就好了。 段洛语气霸道:“听我的,不许反驳。” 时莫语的头挨着他的胳膊,“要是能下场雨就好了,把人的心都浇的干干净净,让一切不美好都顺着雨水流走。” “下雨?”段洛侧头看她。 “怎么了?” 段洛起身走到门口,“快了,快下雨了。” “阿竹,我就是说说,你千万不要擅自降雨。这是触犯天条的。” “是天要下雨,人又怎么能阻拦呢?” “大人,您快告诉城主,这事该怎么办?” “还不能说,先看好,等城主回来,你们就负责查那九具尸体的来源,寻找盗尸仙,不要多言多语。” “是,大人。” 时莫声无奈地看着听到一声响雷之后抱住他的武云白的头顶,像跑到怀里一直小黑狗,全身哆嗦不安,他特别想推开她,但是,大家都在,他不好动粗,当然也不会哄,两只胳膊僵硬的悬在身体两侧,表情像是在哭。 时莫语觉得好笑,还没有谁让二哥这么无奈过。 段洛声音不轻不重的说:“云白。” 武云白回头,这时,又来了一声,她吓得仅仅抱住时莫声,“害怕。 “你怎么什么都怕?” 怕黑,怕狗,怕打雷,怕段洛。 这个女人,真够有意思的! “别那么小气,不就是抱你一下么。”武云白等了会,没听到打雷才离开他的怀抱,仰头看着他,表情不满,似娇似嗔。 里正说:“原来你们是一对儿。” 时莫声急忙否认:“不是!” 武云白生气的说:“怎么不是了?我配不上你吗?”然后站在时莫声旁边,“你们看,我们般不般配?” 时莫语啪啪鼓掌,说:“般配般配,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段洛噗嗤一笑,低声说:“咱俩也是。” 时莫语眼睛亮闪闪。 阿洛说话好听,她好开心。 时莫声则气得咬牙切齿:“时莫语!” 时莫语说:“云白,努力呀,我等着改口叫你二嫂哦!” 时莫声气得脸色铁青铁青的。 武云白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和时莫语对视一笑。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雨声,方方娘从方方房间出来,重新拿了一盆热水进去,出来的时候,一盆水都染了血色。 时莫语忙起身走过去,问她:“方方的刀口裂开了!” 方方娘说:“方方呕血了,我给他擦嘴就把水染了。” “呕的多不多?” “突然涌出来,和喝了一大口水吐出来差不多多。” “是正常血液颜色,这是好事,说明……”时莫语还没说完,就看到血色的水一点点变深,变得像墨汁一般。 时莫语脸色惨白如纸。 “上仙,方方还有没有救?”方方娘看她这样心里没底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换血。” 方方娘毫不犹豫:“换我的,现在换。” 里正说:“还是换我的,我身强体壮,换血也没事。” 时莫语说:“不行,你们给方方换血,你们都活不了。” 方方娘问:“只能是苗娣?” “对。” “我们不能害她,金金还没找回来。” “她执意如此,谁也劝不了。所以,我想在三天之内,找回金金。让他们母子重逢。” 外面大雨滂沱,浇不灭时莫语坚定的内心里燃烧的火焰。 第四十六章 寻找她也寻找她 雷声沉稳有力,雨声在安静的村子里,穿越人海,穿越房屋脊梁,穿越世俗,穿越空气,落进泥土,肆意奔腾。 风将雨线吹进来不急开窗的屋子里,苗娣站在窗前,脸上的妆容已经洗去,身上的衣裳简单朴素,她抬手,抚了抚抬头纹,和鬓边灰白的头发,嘴唇没有图胭脂,显得苍白,面无血色。 她听到了里正的话,心里没有波澜。 雨点刷刷的从窗子拍打在她冷漠清瘦的脸上,她闭上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珠,无意识的喊出一声“金金”。 金金,金金。 娘不得不放弃寻找你,娘想要救人,也许,救了人,会有好报,娘就能看到你了。 金金,你一定要在娘临死之前回来呀! 大雨已经持续了一个半时辰,仿佛天被人捅了一个大窟窿,将天下的雨都要下到南瓜村一般。 有些无情,也有些悲凉。 欣欣一直没有回家。 欣欣娘在下雨之前就出门寻找,她想叫上妯娌和弟弟一起找,但他们夫妻推辞说等天晴了再说,欣欣娘只能自己出去,为了以防万一,穿了一件蓑衣,头上的斗笠带的歪歪斜斜,雨水顺着边缘留下来,她抹了把脸,一阵狂风将她的帽子掀到地上,她弯腰,对面有一只枯瘦的手把帽子捡了起来,她抬起头,满脸诧异:“苗娣?!” 苗娣将帽子戴在她的头上,转身离去。 欣欣娘看着她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苗娣,你能不能帮我找欣欣,她出去两个多时辰了还没回来。” 苗娣没回头,嗓音比雨还冷:“帮你找孩子?就因为我是‘傻子’,就有义务帮你们做任何事?” 欣欣娘先说什么,却发现,无言以对。 苗娣突然转过身,她没穿蓑衣,也没戴帽子,雨水从她脸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落,她像鬼一样看着欣欣娘:“你说,我是有多宽大的胸怀,才能在被辱骂五年之久,还能无条件帮你们?” 欣欣娘说:“你想要什么条件,我都可以满足你。” “我想要孩子,我想要公道,我想要我这几年失去的尊严,你能给我吗?” 苦苦寻找孩子,让她不知跑遍了多少地方,并且,潘大的死因至今尚不明确,她状告到了朝廷,可除了那个要娶她不成关押她的朝廷命官没有一个人理她,深深地绝望,已经在五年里把她的耐心和恒心消磨的干干净净。 “孩子是无辜的。欣欣万一遇到了危险,我也活不下去了。你的孩子没找到,但也没有坏消息,还是有希望的,你帮我找欣欣,我帮你找金金,我发动全村人一起帮你。行吗?” 看苗娣一脸平静,欣欣娘哭着跪下,“我求你了,找不到欣欣我会疯的,苗娣,你也是当娘的,你该明白我的痛苦啊!” 苗娣冷笑。 她已经疯了。 她的痛苦,又有谁能懂呢? 苗娣转身,在雨声和欣欣娘的大哭声中传来她淡漠的声音:“你回家等着,我来找。如果你不听,我保证你这辈子都看不到欣欣。” 传说苗娣很不简单,至今没人知道她从何处来,什么身份。 欣欣娘哭着道谢,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县令捂着额头,手上感觉冰凉冰凉,他的脸上身上冒了很多潮汗,心跳如故。 尸骨都成了骨灰,指骨上的字都不见了,仵作粗心大意,又将哪三位是南瓜村村民给忘了。 线索,又失去了一个。 县令吩咐一定要关好门窗,但其他尸体又必须开窗通风,以防止腐烂,县令只能指望在城主回来之前不要刮风。 悠悠看外面的雨稍小了些,穿着一双只有三条带的草鞋跑了出去,他以前和娘去过里正家里,前里正爷爷还留他吃过饭。 转眼,好几年没去了,不知道,新的里正叔叔,人怎么样,凶不凶。 里正家大门没关,他低着头走进去,在听到大黑狗咕噜嗓子的声音,停下脚步,抬起头,畏惧的后退,但是他知道自己来都来了,就不能走。 小孩子和大黑狗互相对视,谁也不动。 小雨淅淅沥沥的,悠悠的刘海儿浇地一缕一缕。 大黑狗抬眼看到天上的一道闪电,看了眼悠悠,缩回到狗窝里。 悠悠大着胆子,上前,走进屋子,里正看到他,先愣了一下,想了一下,才说:“你是悠悠吧?你怎么自己来了,你苗姨呢?” 悠悠大哭:“苗姨不见了,我睡了一会,她就不见了。里正叔叔,悠悠没有亲人了,再不能没有苗姨,请您一定要帮我找到她。” 时莫语走过去,蹲下来:“姐姐会帮你找苗姨,别担心了。” 悠悠不太相信。 段洛说:“她肯定的帮你找到。她是仙女。” 悠悠更不敢相信。 姐姐是挺好看,很像仙女,但,南瓜村什么时候来过仙女呢? 时莫语伸手,在他肩膀上抹了一下,悠悠立即就换了衣裳,她又伸手,变出一个帽子,戴在悠悠头上,看着悠悠诧异的眼睛,问他:“信了吗?” “信了。”悠悠大力点头。 “听话,你就在里正叔叔家里等着,姐姐帮你找苗姨。” 悠悠不肯:“我也去。” “乖啊,悠悠,外面雨太大了,苗姨肯定不想你遇到危险,苗娣非常爱你是不是?” “嗯。苗姨对我很好。” “那就是了,所以,你乖乖的,不要让她担心。她可能只是迷路了,姐姐把她找回来就好了。”时莫语温柔的对他说。 悠悠点了点头。 段洛说:“我和你一起去,两个人找的快。” 悠悠看他白头发,长得却挺年轻,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合适,半天才怯生生的上前拉住他的衣裳,段洛回头,用眼神问他干什么,悠悠害怕的松开手:“你……你要保护好姐姐。” 段洛弯唇:“会的。放心。”然后非常罕见的用手摸了摸悠悠的头,和时莫语走了出去。 没有雷声了,只有偶尔的闪电,天不是乌云密布,而像一块白布,雨水就像从白布当中沥下来的,风也停了,雨线笔直。 段洛和时莫语都穿上了防水的连帽斗篷,看不清前面的路,依然执手前行。 “叔叔,我听您说,方方病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里正说:“去看看他吧,他刚才醒了一次,你和他几句话。没准就会醒呢。” 悠悠跑去了方方的房间,轻轻推开门,走近方方,方方苍白如纸的脸把他吓得心猛然一跳,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方方,我是悠悠,咱们好长时间没在一起玩了,你快点好起来,陪我玩。” 方方的睫毛动了动。上面有晶莹的小泪珠。 欣欣娘在屋子里捏着手,不安的走来走去,她想出去又不敢。 心里头越来越慌,她燃了三根香,来到欣欣爹牌位前,捏着香在心里默默祈祷,欣欣爹在天之灵能保佑欣欣全须全尾的回来。 欣欣在村子里的小河边被苗娣发现,苗娣用力摁压欣欣的肚子,欣欣的上半身抬起又落下,嘴巴里吐出很多污水,张着小嘴,呼吸很微弱。 她觉得自己肯定遇到神仙了,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救了她。 她带领几个“手下”来河里捉鱼,本来上游水很浅,来了好几次都平安回去了,还带回去几条大鱼,她怕娘骂,没说过鱼是这么来的。 没想到,突然下雨,几个“手下”都陆续回家了,点点劝她,让她也走,她昂着头,用大拇指指着自己,说自己什么都不怕,点点也认为欣欣姐很有能耐,她长得也高,不会有事,于是,也走了。 只剩下欣欣自己。 雨还没开始下,只是有隔一会一声的闷雷传来。 欣欣想再抓一条鱼就回家,她把手里的鱼放进鱼篓,鱼扑腾了一下。 欣欣重新下水,豆大的雨点突然噼噼啪啪的打在她身上,欣欣急忙把脚收回来,拔腿就跑,跑了几米,想起了鱼,回去取,没想到脚下一滑,脸朝下跌入河中。 她反应很快,想起自己会憋气,身子坠入河中,眼睛闭上,憋气,鼓腮,像鱼儿一样咕噜噜吐出一连串泡泡。 但她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只憋了半刻钟,幸运的是河水把她冲到了下游,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四周,然后没有了意识。 醒来,就有人在摁她的肚子,吐出去胃里的水让她没那么难受了,只是眼皮沉重,看不清救她的人的模样。 “苗姐!”时莫语喊道。 终于找到了苗娣,时莫语高兴的走过来,看到地上的欣欣,安静下来。 “苗姐”两个字传进了欣欣的耳朵,欣欣费力的睁开眼睛,推开苗娣,挣扎着站起来,脚步踉踉跄跄,苗娣被她推得差点栽进河里,时莫语及时拉住她,对欣欣说:“欣欣!你知不知道她救了你!” 欣欣回头,一步步后退,“我不要,我不要她救我,她怎么可以救我,我不喜欢她,我辱骂她,和别的小孩子一起在她家门口,一边吃她炒的南瓜子仁,一边说她是……她不能救我!” 她还差一步脚跟就要挨上石头,段洛只用一只手把她拎了起来,让她看着苗娣,怒道:“知不知道应该对她说什么?” 第四十七章 要把欣欣送回家 欣欣吓得哆嗦了一下,眼神闪躲,不敢看苗娣,呆滞一般的盯着自己的眼睫毛。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半沉默了一个夏天那么久,有期待的苗娣突然声音轻轻的开口:“她什么都不用说。” 时莫语说:“不行!你救了她,她理应对你说声谢谢。” “算了。”苗娣声音发飘,像一碰就会碎的泡泡,“她不会真心感激我,说了也是虚情假意,我又何必非听到不可。” 欣欣张了张嘴巴。 段洛松开揪着欣欣衣裳的手,表情由愤怒变成漠然。她看了眼时莫语,时莫语也正看向她,目光相接,心语便明。 雨还在下。 欣欣确实太不讨人喜欢了。 可她毕竟是个孩子,刚才又落了水,必须赶快送回家。 欣欣突然很想看清苗娣的样子,她和孩子们说过苗娣很多次,却从没有认真的看过她,可她现在努力瞪大眼睛,苗娣在眼前却越来越模糊,直到,眼前彻底漆黑。 段洛扶住欣欣不让欣欣倒下,让时莫语过来抱她。 除了阿筝,他不会抱任何女人。 小女孩也不行。 欣欣长得高,已经到了段洛的肩膀,但却瘦,时莫语抱起来不是很费力。 时莫语说:“苗姐,你也回家吧,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 苗娣也不知道听没听见,眼神恍惚的点了下头,身子像凋零的落叶一般。 没有风啊! 为什么,她的身体摇摇欲坠? 时莫语不放心的说:“我们一起回去。” 话音刚落,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出来一只全身长满豪猪身上尖刺一样的黑灰色怪兽,像一只凶猛的禽类,朱色的喙有几滴干枯的血迹,两只爪子看起来足以踩碎一块坚硬的石头。 它没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机会,目光凶狠的盯紧了欣欣,然后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冲过来,用一只爪子过来抓欣欣,时莫语脚尖轻轻点地,轻盈的飞到半丈左右高,怪兽也飞了起来,目视时莫语,时莫语紧紧的抱着晕睡过去的欣欣。 苗娣眼神忽然有了焦距,仰头,声音突然有了力量:“把孩子扔给我。快!” 怪兽全身的尖刺都竖了起来,这是发怒的前兆,她来不及犹豫,将欣欣抛了下去,苗娣往前一步,将欣欣稳稳地抱在怀里,欣欣身子哆嗦了一下,像手上的小动物找到了温暖的小窝,拼了命的往苗娣怀里钻,苗娣轻声哄了她几句,抱着她离开。 段洛也飞起至时莫语旁边,用眼神告诉时莫语,他们要并肩作战。 怪兽看准了时莫语和自己之间的距离,两只爪子像钩子一样勾起来,然后猛地松开,竟然从爪蹼迸出两道刺眼的黑白相交的光芒,直接照在时莫语的脸上,时莫语下意识眯起眼睛,却有一片洁白像一片雪一样出现在他面前,她知道是阿竹,但她不想让阿竹受伤,移动到段洛身旁,摁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从古筝上弹起一根琴弦,蜿蜒着像爬山虎的藤蔓一般缠绕在光芒上,光芒迅速从螺旋的琴弦中后退,怪兽被自己的脚蹼发出的金光反噬,眯起眼睛,时莫语趁机拉住段洛的手,再次按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两人一绿一白两个身影落在了里正家的院子里。 大黑狗认识他们了,看到他们以这样的方式回来,不然相信的一边摇头一边后退,直到后脑勺“咚”的一声磕在狗窝上,看到时莫语噗嗤一笑,它感觉很没有面子的矮下了身子,回到洞里,看段洛低声和时莫语说话,心里很奇怪为什么这两个人类还不进屋,难道和它这条狗一样喜欢被雨浇成两条落汤狗? 苗娣脸色苍白,她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她想立刻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只有怀里抱着的欣欣偶尔动一下,把她飘飞的意识拉回来,瘦弱的手腕肌肉绷紧,一步一步的往前挪。 大雨好像永远也不打算停下来了,这个瘦弱的女人无法抹去脸上的雨水,眼前的世界她已无法看清,只能依靠对这个村子的熟悉往欣欣家里走。 有个将脸蒙上的男人一阵狂风般从她身边过去,她淬不及防被撞倒,打了一个滚,将欣欣稳稳的抱在身上,喘着微弱的粗气。 男人也脚步踉跄,露出一双老鼠眼,十分刻薄的骂道:“苗傻子你特么瞎呀?!你撞到老子了,道歉!” 苗娣护着身上的欣欣,像什么都听不到一样,眼神空洞。 她此时此刻,只有把欣欣送回家这一个念头。 “真特么是个傻子!”男人又骂了一句,冷笑着看了眼苗娣后才走。 苗娣挣扎着坐起来,让欣欣坐在她腿上,歇了一会儿,然后拼尽所有的力气站起来,亦步亦趋的往前走。 地上没有任何石头,她却总是像要被拌个跟头一样身子差点摔倒,但每次要摔倒的时候,她都能及时站稳,将欣欣再往上抱一抱,继续走。 终于,她拐进了欣欣家那条街道。 还有不到两百米,你就可以到欣欣家了,苗娣,你一定要坚持住,你不能摔倒,你还抱着一个孩子,她嘲讽过你,骂过你,你很讨厌她。但是,你也必须倾尽全力保护她。 苗娣一边往前挪,一边用残存的意志力告诉自己,她唯一的能做的只有坚持。 欣欣家的大门越来越近了,她露出了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她用手肘将大门撞开,大门门槛有一尺高,她将沉重的腿抬起来,先迈进去一只脚,欣欣动了动眼睛,她又迈进去另一只脚,像一座山从天上落下来掉在地上一样“咕咚”一声。 这时,雨停了,欣欣家的房子突然垮塌,就像被突然抽走了骨头的猛兽。 欣欣睁开眼睛,哭着说:“我娘在里面,我娘在里面呢!” 苗娣把她放下,身子晃了两晃,眼看着就要倒下,欣欣晕晕乎乎的站起来,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被她拦住,嗓音像破锣一般:“你别动,我去。” “姐姐,苗姨呢?” 时莫语说:“苗姨送欣欣回家了。” “欣欣?” “欣欣被苗姨从河边救起来,不过,她看起来没有大碍,吃了药就会好的。但是……” 时莫语很担心苗娣,她那个样子,真不知道能不能和欣欣顺利回家。 悠悠有些不安:“但是什么?是不是苗姨?”他大哭,“我不要苗姨有事,我不要!” 时莫语哄他:“苗姨好好的,不会有事的。” 悠悠说:“苗姨丢了金金,很痛苦,有时候半夜都会难受地在屋子里哀嚎,很大的声音,她头上还会发光,也很痛苦,我不要苗姨再痛苦。” 时莫语惊讶的问他:“头上发光?” “就在这里。”悠悠点了一下自己的眉心:“我害怕,不敢,在门缝偷偷看,还有字呢。” 时莫语问他:“什么字。” “看不清,就没了。” 武云白说:“会不会是‘金’字?” 时莫声说:“有可能。” 武云白高兴地拍手:“莫声哥哥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时莫声翻了个白眼。 时莫语说:“雨停了,悠悠,领我去你家。” 出去一看,不仅雨停了,太阳都出来了。 苗娣把浑身是血的欣欣娘搀扶出来,然后实在支撑不住和欣欣娘一起倒下,她失去意识,听到欣欣哭着喊娘,又不知道哪来的意志力,醒了过来。 她站不起来,只能爬到欣欣娘身边,嗓音沙哑:“别装死,起来!” 欣欣娘表情痛苦,眼皮微动。 她又喊了好几声,边喊边骂。 欣欣在旁边听着,不敢出声。 “你特么要是想把欣欣自己留在世上去阴间找你男人,那就去!如果你不怕欣欣会吃苦……”苗娣骂着拿着,突然喉咙一股血腥急促的涌上来,她用力往下压,还想接着骂,突然看到了时莫语拉着悠悠的手从门口走过去,想喊,一张嘴却吐出来一口金色的血。 “姐姐,我好像看到苗姨了。” “在哪?” “刚才,我们路过的是欣欣家。” 时莫语说:“我们快回去!” 他们一起跑进来欣欣家的院子,悠悠看到苗娣下巴上的金色,跑过去握住了苗娣抬起来的右手,“苗姨。” “苗姨没事。”苗娣笑了一下,然后对时莫语说:“拜托了,把两个孩子和欣欣娘送去我家。” “那你呢?” “还有两天时间呢,金金没找到,我不会死,先救欣欣娘,我只要歇一会儿就回去。” 悠悠说:“我要和苗姨一起回家。” 苗娣把他的小手拿下去:“和姐姐走,快点,不然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打你!” 悠悠眼泪啪嗒一下掉下来。 苗姨,从来没打过他。 时莫语看晕厥的欣欣娘,身体虚弱站不稳的欣欣,还有悠悠,狠了狠心,按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四个人一起回了苗娣家里。 将他们都带进屋子里,安顿好,正要出门,苗娣就像骷髅架子一样走了进来,挪到炕边直挺挺的躺了下去,在双眼合上之前说:“等我醒了给她治伤,你先帮她止血包扎。” 时莫语说:“放心歇息吧,苗姐,辛苦了。” 第四十八章 全村同炒南瓜子 第二天,万里无云。 方方彻底醒了。 能下地走动,只是胳膊不方便,要里正帮着他才能上厕所。 里正在茅厕外面等着,听到他喊走进去帮他整理好裤子,领他进屋,段洛正好从里屋走出来,里正朝他点了下头,送方方回房间,刚到门口,方方突然问他:“爹,怎么没见那位姐姐?” “去找你苗姨了,一晚上没回来。” “苗姨怎么了?” 看儿子担忧地神色,里正很欣慰,儿子真的懂事了。他说:“你苗姨可能出去找孩子了,悠悠过来找我,莫语姐姐就去帮着找了,不知道回没回来。” 方方说:“我想去苗姨家里看看。” “你这样……不行。” “我求您了,爹,你就让我去吧!”方方哭着说。 段洛嗓音低沉清冷:“你苗姨没事,昨天就已经回家了,还有欣欣母女,莫语姐姐也都在。” 方方放下心来,不过还是说:“那我也要去看看,我要看到苗姨好好的。” 方方娘说:“娘领你去。” 里正不放心:“他的手……” 方方娘说:“他担心苗娣,也养不好伤,就让他去看看,没事,我们慢慢走。” 段洛说:“我带你们去。” 里正还没有把“这样也好”四个字说出来,三个人就突然不见了影踪。 他不禁了露出骇然的神色。 苗姨从昨天中午一直昏睡到现在。 昨天段洛不放心时莫语,就去了苗娣家,时莫语让他和她一起为苗娣疗伤,苗娣一边接受他们二人的疗伤功力,一边嘴里吐出一口口金色的血液。 悠悠在旁边大哭。 终于,苗娣喘了一口气,身子栽倒,里屋昏睡,时莫语决定要让她光着身子接受疗伤,将她体内地寒气逼出去,这需要一夜的时间。 一夜过去,苗娣还是没醒。 时莫语不奇怪为什么她身体已经没事了,还不能苏醒,也许,只需要一个声音,她肯定在等待着什么。 段洛,方方,方方娘走了进来。 悠悠哭丧着脸道:“婶婶,方方。” 方方走到苗娣旁边,看眉头深锁的苗娣,回头看了看娘亲,然后看向时莫语:“仙女姐姐,苗姨怎么还在睡懒觉。” 时莫语说:“你苗姨,想让别人把她叫醒。” 悠悠说:“姐姐骗人!我喊了好几次了,苗姨理都不理我。” 段洛表情漠然,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他只关心时莫语,给苗娣疗伤一整晚,也不知道她身体吃不吃得消。 “疗伤很成功?”他突然开口,眼睛盯着时莫语的黑眼圈。 时莫语说:“苗娣没有大碍了。” “你呢?” “我?”时莫语给了段洛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我很好,别担心。” 段洛心里却不太高兴。 阿筝看起来太憔悴了。 这时,欣欣醒了,一扭头,旁边就是苗娣,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坐起来,半天才开口:“苗姨。” 悠悠愣住了。 其实,在刚才方方喊苗姨的时候,他也愣住了,他们都是很不喜欢苗姨的。 方方也喊:“苗姨。” 悠悠想起以前他们骂苗姨,生气的说:“不用你们喊,我自己也能把苗姨招唤醒。” 欣欣像女皇一样:“悠悠,你给我闭嘴听见没!苗姨是我们的苗姨。为什么你能招唤,我们就不能?” 悠悠是有些怵她的,但不服气:“忘了你以前是怎么说苗姨的了。” 欣欣像一只骄傲的鸡淋了雨一样突然惭愧的低下头:“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昨天苗姨救了我,我才知道,她那么好,好到让我不好意思,不敢相信。如果不是她,我和我娘就都没命了。”她抬起头,目光坚定:“我一定要让苗姨醒过来,我要向她说对不起,我还要孝顺她,报答她。” 方方走了一路,胳膊渗出血丝,他忍不住咧了下嘴,欣欣怒道:“方方,你这个表情是在质疑我的真心么?” 时莫语把方方的事和欣欣说了。 欣欣骂道:“活该!谁让你没事吃河虾!” 方方没有反驳,他没力气,也没心思。 时莫语让方方把衣服脱下来,欣欣急忙转过身去。 帮方方重新包扎好,时莫语对三个孩子说:“悠悠,欣欣,方方,苗姨最大的心愿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悠悠第一个说:“找到金金。” 时莫语说:“对。苗姨希望,金金能回来,喊她一声娘亲。但,现在,金金不知在哪儿。你们说,怎么才能让苗姨醒过来呢?” 欣欣,悠悠,方方,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看着苗娣,一起大声喊:“娘!娘!娘!” 时莫语,悠悠娘,听到这三声都不由自主泪光闪烁。 段洛也被触动了内心,只是表情冷漠如常。 苗娣慢慢睁开眼睛,嗓音沙哑说不出话来,悠悠急忙拿来水,苗娣偏着上半身喝完,重新仰头躺下,过会才看着方方说:“方方,明天,明天晚上之前金金还不回来,苗姨就能救你了。” 方方哭着摇头:“不要,我不要您死,您还没找到孩子。” 苗娣说:“金金肯定好好活在世上,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他也早就忘了我,我也知道。我只想,让他回来,看他一眼,听他喊我一声娘,我就心满意足了。” 方方说:“金金肯定能回来,您慢慢等,我已经好了,不用换血了,真不用。” 苗娣说:“必须换,否则你活不过今年。这三天是关键,如果错过,你爹娘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忍心吗?” “我不想死,可我也不想眼看着您……” 苗娣坐起来,一点点挪动身子转过来:“听到你们喊我娘,我很满足了,虽然丢了金金,但你们都是我的孩子。” 不管孩子们怎样说她,嘲笑她,辱骂她,甚至往她身上丢东西,她怨他们,想教训他们,可也不能阻止,她要用生命来保护他们。 欣欣说:“我们都是您的孩子。” 时莫语摇头:“不行,任何人无法代替亲骨肉,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这么做不可!” 她按下古筝吊坠上绿豆大小的翡翠珠,从古筝上飞出上百道琴弦,每一根都落在家家户户的房顶上,时莫语的声音从琴弦传进所有村民的耳朵里: “苗娣她为了让金金回来,忍受屈.辱,做了奇怪的事,她没有做任何坏事,可为什么,你们都能这么冷漠?难道就因为偏见,就能让你们讨厌她,憎恶她?她这几年,没求过你们一句,反而在你们需要帮助的时候无条件伸出援手,可她换来的是什么,一句傻子!” “昨天,她救了欣欣和欣欣娘,今天又对我说要为方方换血。我猜到有些人听到这话又要嘲讽她了,没关系,你们想怎么嘲讽谁也管不了。但我相信,村子里一定有有良知的人,时莫语希望大家听到我说的话,可以好好想想你们以前的做法。是对还是错!” 村民的议论声从琴弦传过来: “什么事啊?她的事与我无关啊!她帮过我们,我们道谢了,请她吃饭她不吃,给钱她不要,我们没骂过她呀?” “为了救别人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就不找了?她自己都想寻死,我们还能拦得住?可笑!” “这特么谁呀,大晚上狼哭鬼嚎?讲什么大道理,老子最不爱听大道理!有病!” “她做怪事,大家看着不顺眼,怎么就不能说了?我们不知道,还不能猜?嘴长在我们自己身上,我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玉皇大帝他也管不着!” 时莫语怒道:“你们受到苗娣恩惠的人,就一点也不知道感恩吗?她就要死了!最后一个心愿,就是能让金金回来。”她声音突然低了,“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炒南瓜子,让金金闻着瓜子的香味找到回家的路。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念金金,希望明天晚上之前能有奇迹发生。因为,如果金金错过这三天,活不过今年。” 时莫语叹了口气。 算了吧,这些村民的偏见要想改变,哪是吼几句就行的?人性本恶吗?好人没好报,还要被骂? 村民们突然安静,没有人出声。 时莫语希望他们不是无言以对,而是,惭愧。哪怕只有一点点,也算他们还有良心,只要还有一点点良心,找到金金就有希望。 她收了琴弦,感觉自己精疲力尽。 段洛说:“回里正家。” 她点了下头:“嗯。” 时莫语是闻到五香南瓜子的香味醒过来的,那香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穿过千家万户,没有风的传递,却也可以香飘万里。 时莫语走出大门,往右边一看,里正的邻居外面有一口大锅,女主人正在炒南瓜子,一边炒一边尝,男主人烧火,烈日把他们晒的一边干活一边擦汗。 她又往左边一看,也有一户人家在门口炒南瓜子,只是闻起来不像五香味。 她飞起来,从空中俯瞰。只见全村的人都陆陆续续的在门口架起一口大锅,倒水,倒南瓜子,放五香调料,等待煮开,焖熟,炒干。 家家门口烟雾缭绕,南瓜子在锅里沙沙作响,起跳飞舞,全村都弥漫在南瓜子的香味里。 时莫语心中震撼,施法将这香味飘的远一些,再远一些…… 第四十九章 妻子捡到了金金 苏大雨背着两担青绿青绿的树枝,用脚踢开木门,用力过猛,一块木头折成两截,一上一下像两排牙齿一样错开。 在门口洗衣服的妻子听见动静抬起头,甩了甩手上的水,走过去帮他拿下来,全都戳在墙边,晒干了就能烧火了。 夫妻俩进屋,儿子兴高采烈的抱住苏大雨,苏大雨想把他抱起来,可是手上全是树油,只能哈哈一笑:“什么事这么高兴啊儿子。” “有宣纸了!爹,你不用辛苦赚钱了,娘在路上捡到了一个哥哥,他有很多宣纸,你看!”儿子让他看桌子上白如雪的纸,然后拿毛笔在上面写了几个端端正正的字,墨汁印不透纸张,一看就是上等工艺上等作坊一级师傅做出来的。 苏大雨点了点头:“是好纸。” 他虽然是个大老粗,不懂这些文人用的玩意儿,但还是能看出来好坏的。 “媳妇儿,你捡到了一个小孩?” 妻子说:“是,我回咱妈家取点茄子,回来路上遇到的。” “他在哪?” “在里屋,还昏迷着。” “我去看看。” 苏大雨看到炕上躺着的小男孩,觉得有点眼熟,他一边看一边想,思绪回到了六年前…… “老大,这个孩子怎么样?”小喽啰非常殷勤地将迷晕的金金带到强盗头子面前,他第一次抓到小孩,希望老大能夸他一番。 老大看了金金一眼,哼了一声:“穿的挺像样,家里肯定有钱,去,告诉他爹他娘,拿五百两黄金赎人!” 老大失去了一个手下,但五百两黄金到手,没想到没过半月就就被官府抓了起来,他们平时只是劫财,从未害命,因此官府就将他们关押起来,并且派人给他们讲知识和道理,有人屡教不改,有人认识到错误,最后放了出来。 苏大雨猛然瞪大眼睛,这孩子不就是当年的金金。那时候还小,不过从眉眼还是能看出来,他不会认错。 这孩子的娘据说当年还找过他们,以为又被他们抓走了,还好他们已经进了官府牢房,否则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啊。 苏大雨这个强盗头子这几年都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自责后悔,他觉得在任何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他多次想去和苗娣道歉,却很胆怯。娶了媳妇有了孩子,就更不敢说了,妻子知道曾经做过那些勾当,还会继续和他过下去吗?他从小无父无母,好不容易有个家了,只想好好享受这份幸福快乐。 不过,金金被妻子捡回来,这就是天意吗? 他犹豫了。 不送回去,留下来,金金的娘还不得疯? 可若是送回去,他曾经的身份就会曝光。 妻子看他眉头紧锁,问他:“大雨,你认识这个孩子?” 苏大雨大声否认:“不认识!” 妻子觉得他语气不对,不认识这么大声干什么? 这时,突然传来敲门声。 妻子说:“是郎中过来了,我去开门,” 郎中给金金检查了一番,说:“他这不是病,我看不了。” 苏大雨急了,揪住了瘦弱的郎中的衣襟,怒道:“看不了也得给我看,你今天用什么办法也要把他救醒!” 郎中哆哆嗦嗦的说:“大爷您息怒,您息怒。这孩子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样,我是真无能为力,您就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没辙呀!” 苏大雨松开他,问:“你说说,谁能有办法?” “这我不知道。也许,只有他爹他娘能把他唤醒吧。” 郎中不确定的语气让苏大雨很生气,骂道:“滚!庸医!明天趁早别给人看病了!” 郎中觉得再不走,这个大胡子就要杀了他,急忙离开。 走出去大门,他寻思,这个人好像在哪看过。 村民们炒完南瓜子,进屋取了盘子碗什么的,有的坐在小板凳上,有的直接席地而坐,剥瓜子仁,不一会,一家门口就有了一小碗,剥出来的瓜子仁比炒的时候还要香气扑鼻,小孩子们都跑出来,抓一把就吃,大人们有的制止,有的并不阻拦。 悠悠搀着苗娣走出来,邻居小个子老奶奶看她瘦的一身皮包骨的样子,忍不住骂道:“还说我们骂你傻,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傻?身体不好也不和我们说,什么事都自己扛?你和谁说,谁还不能帮你?”灶坑突然冒出一股烟,奶奶一边用手挥舞,一边咳嗽:“就说这炒南瓜子让金金回来,你早说,大家早就这么做了,金金也早就闻到香味回来了。” 其实,金金只认苗娣炒南瓜子的香味,就是世上所有人都出来炒瓜子,剥瓜子,也不是苗娣炒出来的味道。 尽管,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尽管,有些村民虚情假意,卖弄手艺,当然也有像邻居奶奶这样的刀子嘴豆腐心的热心肠,也无法让金金回来。 苗娣心里还是挺感激。 “不麻烦大家了,我知道大家好心,但是,你们都炒五香味南瓜子,不是我炒出来的味道,金金也不会回来。听到的请帮忙传个话吧,苗娣在此谢谢大家了!”苗娣深深地鞠了个躬,“辛苦大家了,大热天,都回屋歇着吧。” 村民听到了,有的还在炒,还在剥,有的毫不客气的进了院子,门口还留着瓜子仁,忘记拿进去者有之,故意放在门口者有之。 万一,金金能闻到回来呢,总要试试才知道。 “阿洛,你的意思是,希望不大?” 时莫语想到明天就要换血,苗娣就会没命,在这之前可能看不到金金,她心里就不免一阵难受。 段洛说:“他们只有少部分人是真心想帮苗娣,纵使和苗娣炒的是一个味,你将香味传的再远,也没有用。” 武云白说:“那苗娣就只能带着遗憾走?这对一个母亲来说太不公平了。莫语姐姐,你就想不出别的办法治方方吗?非换血不可?” 时莫语叹气道:“方方是个小孩,平时好动,血液流动快,墨虫毒性很强,染上就没有治疗的可能,普通人的血液给他换也是白费,而苗娣的金色血液流入血管,能将残留的墨毒吸出来,通过肠道排出去,血液也会变成红色,让方方彻底康复。” 时莫声说:“目前就是要金金回来,见她娘最后一面。” 时莫语说:“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段洛说:“不到最后一刻,就有希望。” 方方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我不生病,苗姨就不用救我见不到金金了。” 时莫语说:“方方,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让我用这样的方式活下去,我也不能安心呀!我……我现在就去死吧,不给苗姨添麻烦了!” 方方娘心中一痛:“方方!你不能往我和你爹心口插刀子啊!” 方方哭了:“那我怎么办?我不想让苗姨死,我不但想让金金今天就回来,我还想让他们娘俩天天待在一起。可就要因为我,让他们再也见不到。” 时莫语说:“所以你才更应该好好活下去,不要辜负苗姨,你忘了吗?你也是她的孩子。” 方方沉默了,心里还是不舒服,他恐怕这辈子都过不去。 “大雨,你看这孩子怎么办?要不,报官,让官府找到他爹娘?” 苏大雨正在发呆,妻子轻轻拍了他一下,他侧头:“嗯?媳妇儿你有事?” 妻子说:“我说让官府找到这孩子的爹娘,赶紧接走,留在咱家不是这么回事。” “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你还想让他留在咱家不走?” 儿子说:“哥哥不走,我要哥哥陪我玩!” “听话,哥哥也要回家找爹爹娘亲,不能留下来。” 儿子不高兴:“哼!娘亲不给我生哥哥,还不许捡到的哥哥留下来!” 苏大雨听儿子天真的话,想笑,可是笑不出来。 他是不是,应该把金金送回去?但他又不知道金金家住在哪个村子。 哎,就先留下来呆几天吧。 他先出门打听打听,顺便卖点凉茶,赚点钱。这有现成的宣纸了,但毕竟不是自己的,还是自己赚钱买东西踏实。 “卖凉茶~” 此时还没到正晌午,还差两刻午时,还不是很热,苏大雨将烧好的水倒进三个茶壶,分别放进红茶,绿茶,花茶,然后半盖着盖子,等着客人来。 这回有凉棚了,还拿来了三个桌子,每个桌子上都有两把扇子,客人肯定待在这不愿走。想到能赚钱,苏大雨不禁哼起了小曲。 果然,不出所料,过一会就有三个人过来了,坐下来,奇怪的是手上都拿着一盘南瓜子仁,这还真提醒了苏大雨,他心想,下次卖凉茶也要带些瓜子来,光喝茶真没什么意思。 “老板,你这茶味道不错呀。”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说。 苏大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客官喜欢就好。” 八字胡看苏大雨盯着南瓜子仁,说:“尝尝,我媳妇炒的,虽然比不上我们村的苗娣,但也很香呢!” 苏大雨震惊地道:“苗娣?这是什么村子?” 八字胡被他吓了一跳,说:“这是南瓜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