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来个卖萌的文案 萌化版 “紫苑你都多大了,还在后山乱跑,回去做一组训练!”男子板着一张脸,训到。 “哎呀,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别催嘛。你说的那些我不都会嘛,让我玩一小会嘛……”女子可怜兮兮的半低着头,绞着手指,瘪着嘴,一副委屈的样子。 “那……好吧,最后一次了啊,不许反悔!”抵不住女子眼神的祈求,只能摇摇头,抬手把女子的发髻揉乱,留下在她身后跺脚。 深情版 “紫裳姑娘,妈妈说要你下楼了,今儿有人下了重金请姑娘弹曲子,咱们可是有耳福了。” 帷帐中的女子轻笑一声,“绮罗,莫要胡说。”却也是从善如流的随她下楼了。目光痴痴停留在对面的水榭内的男子身上,“果然,主尊也来了吗…………” 隔着水榭的帘子,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正版 谁都知道,烟雨阁的花魁,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谁都知道,烟雨阁的花魁,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谁都知道,烟雨阁的花魁,天文地理,无所不晓; 可谁又知道,当她褪去轻裳羽衣,换上暗紫色的冰冷面具,就是他身边的头号杀神呢? 七年前,她在流山下为他所救,从此便随侍左右,为他倾尽一切。 曾经被她所嗤笑的一见钟情,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他呢,他的目光,又在看向哪里? “你曾说过,我穿着紫裳会令你愉悦,才为我取了这个名字。” “紫苑,我希望你能拥有一个爱你并且你爱的人,而他不会是我。……若你有一天厌了现在的生活,我随时放你离开……” 究竟,谁成了谁的牵绊,谁又为谁留恋? PS:你更喜欢那种呢? 第一章 平都,烟雨阁。 “姑娘?”绮罗轻轻敲了敲门扉,“花娘说,今儿有人下了重金,请姑娘出面弹上一曲。姑娘,要不要现在下去?” 绯色的纱帐轻巧的撩起了一角,修长的手指探出,“知道了,绮罗,请客人稍等片刻,紫裳稍后便到。”声音清冷,让人不自觉的安静下来。“对了,让小木送热水上来,我要沐浴。”从纱帐中走出,抬手挡住透过窗的阳光,喃喃道:“都这个时辰了啊。” 低头退下的绮罗腹诽着,你还知道都这个时辰了,最近一个多月都没有生意,你还睡这么久。 “呐,小绮罗,不要说我坏话哦,心里想也不行。” “……” 二楼,四号包厢。 “修穆,那位紫裳姑娘怎么还不下来?”一身玄衣的男子皱着眉,冷声问一旁的青衣男子。 被称作修穆的男子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笑道:“秦玄墨,你要有耐心啊,漂亮的女子总是有脾性的,更何况紫裳这样比男子还要优秀的女子呢?” 正说着,一声轻笑传来:“二位,久等了,紫裳失礼。”二人转头看去,女子身着浅紫色的纱衣,未施粉黛,容貌当的起倾国倾城一词,周身的气质,让人感觉不是风月之所的头牌,更像是天山上的仙女。 “都说紫裳姑娘容貌倾国倾城,玄墨今日见了,却觉得凡间词语远不足以描述姑娘一二。”秦玄墨由衷赞叹道。 紫裳清浅一笑,“秦公子过誉。不知公子来此,是想听紫裳弹那首曲子呢?” “姑娘随意。”秦玄墨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放在小桌上。“我有别的事找姑娘。”紫裳眼神凝滞了一瞬,很快就低下头掩饰了异样。 “是。”紫裳没有多言,抬手弹起了《平沙落雁》。 一曲终了。 “霭霭春风细,琅琅环佩音。垂帘新燕语,沧海虎龙吟。”秦玄墨赞到,“想不到,能在姑娘这里,听到九霄环佩之音,与紫裳姑娘的技法相映,真是别有一般滋味。” 紫裳行了个礼,“秦公子过奖,紫裳曾听一曲,胜紫裳万倍。”见他疑惑挑眉,解释道:“公子,也是见过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玉佩上。 “等等,玄墨,你还打算聊到什么时候啊,”见他有继续聊下去的意图,一旁一直沉默的修穆终于忍不住打断,“先说正事。” “好,不知二位公子来找紫裳,所为何事?”紫裳正了色,询问到,声音依旧是轻轻浅浅的。 秦玄墨叹了口气,“这次相求于姑娘,是想请姑娘替我查一个人。” 紫裳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是我的胞妹,秦卿。” 紫裳默了一瞬,方道:“秦公子……怀疑秦小姐做了什么?” 秦玄墨不语,修穆劝道:“玄墨,咱们都已经到这儿了,人情也用出去了,你就说全,紫裳查起来也更具体啊!” 秦玄墨点点头,将事情缓缓道来。 ………… 夜,秦府,琴芷院。 一抹灯光从窗口映出,少女的身形若隐若现的印入紫裳的眼帘。 看上去挺单薄,底子倒是不错。 紫裳心里暗道一声。 秦卿正站在小桌前,表情严肃的写着什么。 感应了下周围外强中干的暗卫,嘴角勾起轻蔑的笑,悄无声息的………翻上了房顶……偷窥,哦不,是查探消息。 “苏桓亲启。”看到这四个字,紫裳挑了挑眉,居然和苏桓那个花花公子有关么? “谁!”像是有所感应似得,秦卿猛然抬头,四处张望,屋顶的紫裳轻声笑了,“若是他教出来的,倒是得为主尊去了这个麻烦呢……哎呀呀,不行,可不能坏了规矩呢!”一边用余光瞟着下面警惕的四下扫视的秦卿,无奈的摇摇头,“真是的,绷得这么紧做什么?我又不是洪水猛兽,还能吃了你不成?”又歪着脑袋,默默盘算:若她是苏桓带出来的人,与其在秦卿这个没多少用的新手身上,不如直接去找苏桓,也能将事儿查的清些。 这么想,便就立刻去做了。只留下一只翅膀闪着流光的蝴蝶,轻巧的落在了窗檐上。 屋内,秦卿皱着眉头,刚才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一直存在,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最近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哥哥那里对她有了些微词,挥手招来一个暗卫,烦躁得将手中的书信扔给他,冷声吩咐到,“加强守卫,不要来烦我。” ………… “笃——笃——”敲门声传来,惊醒了尚在浅眠的苏桓。 “谁?” “苏桓,是我。紫裳。” 他打开门,似笑非笑的看着紫裳,“紫裳啊,来我这儿干嘛?现在可是午夜。”并没有让对方进屋的打算。 紫裳撇了他一眼,径直推开他,走到桌边的小几旁,给自己斟了杯冷茶,抿了一口,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苏桓,秦卿是你的人吧——让这个蠢货收敛一点,秦玄墨都怀疑了,你是想让那位太子殿下也发现不成?当然,别影响我的生意就好。” 而且,秦卿的存在也太奇怪了……九殿下的麾下,居然还有这么弱小的人啊…… 苏桓皱了皱眉,应到:“我知道了,你——为什么要提醒我?”她的主尊和自家殿下可向来不对付。 “还上次的情。而且,我不喜欢太子。”紫裳没有看他,如来时一般,径直推门离去。 “唉,真是个冰美人儿。”苏桓尴尬的摸摸鼻子,满脸郁闷,嘀咕道:“真是,喜欢我就直说嘛,搞这个还人情的一套。——我早说娶你进来的,这样九殿下也不用和帝师对着干了……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唉……” 自然,就算是紫裳听见了这句话,也不会有什么反应,最多就是撇他一眼罢了。 ……………… 此时,离去的紫裳并没有回烟雨阁,而是直往北面奔赴,目的地……天山。 此刻,天山之巅,一身玄衣的男子默然静立,身侧的青袍男子微垂着头,“主尊,紫苑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您………要不去见见……?” “嗯……也罢,去见见吧,也好……” 少时,那抹紫色的流光便已出现在山脚,几息之间,就来到了山顶,“主尊,属下回来了。”紫裳恭敬的单膝跪地,声音不见半分急促,挑不出一点儿错来。 “嗯。紫苑,有紧急的事?”男子垂眸,却并没有看她。 “主尊,属下有一事不明,望主尊解惑。” “说。” “您与九殿下,应该不是因为江湖事而对立的?”或者,也不是对立的? “……何以见得?” “我在调查秦卿的时候发现的,她是九殿下新培养的,但是………” “好了,紫苑!”一旁的柯风打断她,“主尊自有他的用意,你不要多问了。” 连我也是么……… 紫苑神色复杂,终是黯然低头,“属下逾越,主尊恕罪。” “无妨。”风昱轻转过身,垂眸看着她,无悲无喜,“等时机成熟了,我会告诉你的。” 擦身而过。 “快回去吧,莫要让绮罗和花娘等急了。” “是,主尊。” 山顶上再次陷入沉默。 良久,柯风才开口道:“主尊,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嗯?有何不妥?” “主尊,”柯风咬了咬牙,“紫苑对主尊的心思,属下是看的出的,主尊也心知肚明,她也不过是担心主尊罢了,如此冷言相对,怕是………” “怕是会心寒?”风昱淡然接过话头,“若她真是心寒,反倒是好事了。”他转回身,看着纷飞飘落的雪,沉默半晌,才说了句:“我需让她清楚,我非良人。” 放手,忘情,向来为天下第一难事。 风昱怔怔的盯着紫苑离开的方向,一声叹息消逝在风里。 柯风站在他身后,心中疑惑未解,却见主尊如此神色,也不敢多言,只是将那若有若无的疑点压下,默然无语。 烟雨阁里,绮罗着急的在房间里直打转。 “怎么办啊,紫裳姑娘两天没回来了,秦公子已经来问了。”她看着花娘,颇有些焦急,“花娘,秦公子若是再派人来问要如何啊?” 花娘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不要多虑,秦公子不是鲁莽之辈,估摸着时间,紫裳也该回来了。” “绮罗姐姐,秦公子又来了,这次似乎有些着急呢!”楼下的小丫鬟来回报。 绮罗看了花娘一看,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绮罗收拾好情绪,下了楼。 秦玄墨依旧坐在几日前来的那个位置听曲,见到她出来,忙迎了上去,揖了一礼,绮罗忙回身避开,虚扶住他,“公子何必行此大礼,绮罗一小小婢女,消受不起啊!” “绮罗姑娘,胞妹近日早出晚归,家父已有察觉,希望能早日得到消息。” 绮罗满脸为难,“可是,姑娘查探消息,至今已有两日未归……”她的话音未落,就有一道极淡雅的声音打断了她。 “绮罗,去泡杯茶来,送到明逸轩来。” “姑娘!”绮罗惊喜的叫道:“你回来啦,啊,我这就去!” 紫裳看向秦玄墨,他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对着她拜了个长揖,紫裳轻笑,避开了这一礼,“秦公子客气了,这儿不清净,随我到明逸轩来详谈吧。”说着便侧身在前方引路。 第二章 绮罗斟好茶,恭敬地退下,紫裳和秦玄墨相对而坐。 没有故作玄虚的卖关子,紫裳很直接的说:“秦公子,我已经查到线索,秦小姐近日与苏编撰有很密切的书信往来,也有过几次暗中会面。” “那么,苏桓和她……”秦玄墨有些欲言又止。 紫裳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那种关系……只是……”她的表情有些为难。 “只是什么?”秦玄墨忍不住追问道。紫裳叹了一口气,“你可知道苏桓与九殿下的关系?” 他怔住了,声音里染上了一丝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阿卿是九殿下的人?”安国九殿下木御泽,他当然再清楚不过,自家爹爹支持的是太子殿下,和他是如今朝堂上呼声最高的两位皇子,而苏桓,则是这九殿下最信任的心腹。 “这……怎会如此……”自家的妹妹,居然投了敌?秦玄墨藏在袖中的收握紧,不行!这件事一定要告诉爹爹,他咬紧了牙。对着紫裳拱手道:“多谢姑娘解惑,在下感激不尽。”紫裳没有避开这一礼,声音清浅,叹道:“不必,这本是紫裳的应尽之务,只希望没有给公子带来太多烦忧。” 秦玄墨摇摇头,哪里能不烦忧?心中焦急,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起身再拘一礼,一言不发的离开了。紫裳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忽而轻轻地叹了一声,眼眸里透出一丝极淡的怜悯与哀伤。 “姑娘?”绮罗小心翼翼的从帘后探出头来,“秦公子很难过的样子,您这么直接的告诉他,不会出事吧?”紫裳摇了摇头,声音冷淡,“不会,他本身就有猜测,只是没有和木御泽联系起来,更何况,就算我不说,他和秦宰辅也能查出来。不如我直说了,给他一点缓解的时间,对他自己,对秦卿都有好处。” 绮罗点头,又想了一会儿,突然叫道:“姑娘,照你这么说,那宰辅大人和秦公子……是要利用秦姑娘和苏编撰的关系……从九殿下哪儿……”她忽然住了嘴,有些心虚的避开紫裳直视她的目光。紫裳没有责怪,反而肯定地说道:“他们一定会这样做的,秦洛阳是个老狐狸,也是坚定的太子党,秦玄墨这个人,虽说秉性纯良,但于他而言,家族未来定是大于胞妹的,更何况……”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绮罗一眼,“他可是那老狐狸的接班人,你能指望他有多少私心,或者说,感情?”绮罗有些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极快的溜走了。 紫裳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目光也多了一丝宠溺。又想起之前去寻苏桓时他的回避,私自违令返回天山面见主尊时,他语气里的那种隐瞒,心里不由多了一丝苦涩。 终究是我,无法得到你的承认么,柯风知道的,苏桓知道的,我甚至连线索都未曾发觉? 按下心中苦涩的滋味,紫裳眸色幽深,心底做了个决定。就看自己培养的人,是否真的听话了。 长乐街,秦府。 “爹,查到消息了。”秦玄墨站在堂下,一脸沉着,眼底还有抹不去的悲哀和不解,“妹妹她……是九殿下的人。”他低下了头,静静的等待父亲的决定。 秦洛阳面色复杂,让人无法猜测,他抿了一口茶,开口问道:“消息来源呢?” “是烟雨阁的紫裳姑娘。” “可信度呢?” “爹,紫裳是帝师的人。且不说帝师与九殿下本就立场不和,烟雨阁本就是做的情报生意,这次,我用了帝师所赠的玉牌,紫裳不敢说谎。” “好。” “那妹妹……”秦玄墨还有些犹豫,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如果一定要对她动手,他还是会犹豫的。 秦洛阳抬眼,看出了他的纠结,轻笑了一声,“秦卿是我的女儿,不论她做了什么,我都不会伤害她。不过——”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站了起来,“她既然选择了九殿下,那与我们就是政敌,利用政敌为我们做事,也并无不可。” “儿子知道了。”秦玄墨低下头,默然垂首。 在家是亲人,在外是敌人。 真的这么容易分清?秦玄墨在心里问自己一句,可能,很难做到吧。 目送他离开,秦洛阳神色复杂,叹了一句,“难啊!” 此时,秦卿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站在苏桓面前,冷汗从她额前滑落。 “我……我真的不知道那是谁,暗卫没有任何发现。”苏桓满脸阴沉,眯起眼睛盯着她,“我要听的不是这些废话!你的屋子被人随意进出,你连她的影子都见不到?废物!” “不是,我可以确定有人来过。”她抬眸直视着苏桓,拿出了一方白娟,放在他的面前,轻轻打开。 望向那方白娟,视线触及那流光溢彩的粉末,他的视线僵住了。 半晌,他吐了一口浊气,脸色恢复了平静,“我知道了,如果是她,你发现不了也正常,你下去吧。最近盯紧点,别被发现。”说罢,对着秦卿挥了挥手。她应了一声,眼角瞥了一下那粉末,按下心中的疑问,迅速离开了。 注意力全被那粉末牵扯,苏桓轻轻捻起一点,沉吟道:“你也要知道了吗?到了那一天,你会怎么选择?”说着,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喃喃道:“呵,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烟雨阁。 紫裳坐在房间的桌边,一只手搭在桌上轻轻点着,花娘恭敬地半跪着。 “就是这样了,花娘,我离开的这几天,烟雨阁的生意你多看着点儿,”紫裳偏了偏头,“嗯,还有,秦家人如果再来,直接送客。” “是。”花娘心有疑惑,“姑娘,若是将他们拒之门外,秦家人很可能会发现您离开烟雨阁。” 她抬起手,轻轻拨弄着指甲,笑着:“就是要他们知道,他们知道了,木御泽才不会轻易知道。”主尊也不会轻易发现。 “是。” 眯着眼睛,望向窗外,静待夜幕的降临。 夜深。 一身夜行服的紫裳身形矫捷的穿梭在街巷中,踩着城卫交接的时间迅速离开了平都。而烟雨阁内,绮罗面色沉静的看着眼前人,微微笑道:“胭脂姑娘,我们开始梳妆吧,只要争取一个月就够了。”以姑娘的能力,一个月一定会有结果。 “恩,麻烦绮罗了。”胭脂人如其名姿色十分艳丽,但细看五官,竟是与紫裳有八分相像!“但是……风阁主那边,不会发现她吧?” 听她这么问,绮罗的眉眼间也染上了忧色,手上的动作缓了几分,“我也不知,但是从这里到仙泽城至多要二十天,以姑娘的能力,找到她要的线索定用不了十天。那时,不论风阁主有没有发现,都不重要了。” “你说的也是。”胭脂点点头,“希望姑娘一切顺利。” 一定会顺利的。绮罗心中默默祈祷。 过了两日,秦玄墨果然再次拜访,绮罗按紫裳之前的吩咐拒绝,回到秦府后秦玄墨如实回报。 “果然,她已经离开了。” “父亲,那我们……” 秦洛阳沉吟片刻,“把消息按下,尤其不能让九殿下知道。” “好。” 半月匆匆而过。 紫裳已经乔装打扮,来到了仙泽城。这里是江南水乡,也是九殿下木御泽的封地。可以说,仙泽城之于木御泽,就像天山之于风昱。选择这里,是因为三年前,主尊曾南下一次,方向正是仙泽城。 主尊和木御泽,究竟有什么联系? 眯起眼,抬头望着城门上的“仙泽”两个大字,嘴角轻勾,拿出一把扇子,“唰”的打开,昂首走进了城池。 与此同时,平都,沐王府。 木御泽懒洋洋的坐在上首,微闭着眼,堂下的随从正在汇报。 “自从半月前,秦玄墨拜访了烟雨阁后,行动变得频繁。而且,秦卿发现他最近一直有与人通信,对方身份不明。” “不明?” “殿下恕罪。”随从惊恐地单膝跪下,“秦玄墨每次写信极为隐秘,秦卿无法接近信件。” 细细的品了品手中的茶,他幽幽的说道:“我知道了,你们不用跟进了,这件事我会自己思考。你去告诉秦卿,她很可能被怀疑了,最近别给我惹麻烦!” 下属的身形一僵,头压的更低了,“属下遵命。” 府里又只剩下他一人,他静静地望着南方,神色平淡。 木御泽知道,以紫裳的智慧,猜测到他与帝师关系密切并非难事,他还知道,此刻的她,必然在前往仙泽的路上,而烟雨阁里的那位,虽然与她极为相像,甚至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但,他依旧能感觉到,那不是紫裳。 他有些纠结,此刻并不是告诉她真相的最佳时机,但以她的性格,这次若是找不到结果,必然要给自己下绊子的,到时候……难办哟。 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摇摇头,回到书房,提笔写了一封书信,绑在信鸽上放了出去。 只能再瞒她一些时间了。 ………… 天山。 风昱看着手里的信,忽然手中用力一攥,纸屑便从指缝间落下。 他看向柯风,“备马,去仙泽城。” 柯风口中称是,却面露惊色。自从三年前那件事结束之后,主子做了帝师,就与九殿下再无联系,只是彼此间有些默契罢了。 如今这般,难道是九殿下那边出事了? “等等,你去平都。” “……是。” 第三章 仙泽城,墨音坊。 袅袅琴音在坊内飘荡,高台之上,一名女子正面着轻纱,纤纤玉指自然地拨动琴弦,周围一众才子安静无声,显然已沉浸在美妙的乐声中,难以自拔。 “铮——”尾音落下,四下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了一阵喝彩之声。 “真是妙啊,这就是真正的大圣遗音吧!” “是啊是啊,清朗疏阔,沐风姑娘真是一鸣惊人啊!” “真真儿的此曲只应天上有啊!” 诸如此类的夸赞,毫无保留的赠给那台上的女子,她只是浅浅的笑着:“多谢大家对小女子的关照。沐风感激不尽。”她容貌温婉,声音若清泉般舒畅,身上的气质却是独一无二的锋芒内敛。 沐风,即是慕风。 这女子,正是紫裳。 她已经来到仙泽城三天了,这三天,她化名沐风,一直待在这墨音坊内,墨音坊内永远不缺前来吟诗作对卖弄风骚的公子哥儿,而她要做的,就是让他们折服于她的才华。 所以三天来,琴棋书画,天文地理,观星识相,经典释义,每一个方面她都拿出了最好的状态。现在,是收获的时候了。 毕竟算算时间,已经要来不及了。 昨夜接到绮罗的书信,柯风已到平都。那么,按照他的速度,加上书信本就消耗时间,三天之内,他必然来到这里。她没有时间耽搁了。 台下有有男子起哄道:“沐风姑娘来墨音坊三天了,另我等大饱眼福,自愧弗如,不知还有何新奇之物,与我等共享?” 她展颜一笑,“哪里有什么新奇之物,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啊,我等集思广益,争取赢姑娘一局。” “王公子开玩笑了。”她冲那人无奈的笑笑,“只是前不久,得了两幅对子,只有上句,不如我说出来,公子们为小女子想想下联?” “好啊,能难住沐风姑娘的对子,我等也想试试。”先前说话的王公子又接话道,引起一片赞同之声。 她轻轻勾起嘴角,“那,公子听好,这第一幅上句是,画上荷花和尚画。” 底下顿时一片争论的声音。 “这幅联,瞧着不是很难啊,意境也很浅显……” “不难?兄台你再看看,这可是回文联啊!” “……嘶,画上荷花和尚画,还真是啊……” 大家议论纷纷,紫裳也不催促,只是挨着临近的位置坐了,静静地喝茶。 过了许久,众人依旧没有得出一个结果,只好转向紫裳,“姑娘,我等不才,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对子,这一局是我等输了,请姑娘赐教。” “我确实有一下联,请诸位共赏。”紫裳起身,对着那位公子微微福了一礼,才继续说道:“这下联便是:书临汉帖翰林书。” 众人默了一瞬,那王公子抚掌笑道:“沐风姑娘果然才气惊人,在下佩服。” 紫裳再次福身,谦逊的笑道:“王公子过誉了,不过是在路途上偶然听闻的,心中觉得有趣,便想试上一试,能得到诸位公子的认同,是小女子的福气。” “哈哈哈,姑娘总是这样谦逊,在下惭愧啊!”那王公子笑道,显然是对紫裳这幅温驯知礼的样子很欣赏,连原本因没有对出对子的一丝丝不爽都消失殆尽。 “我这儿还有一联,是观江景时偶然想到的,可惜我才疏学浅,竟是无力续出下联,还希望公子能补全这一缺憾。”紫裳一直在与这王公子说着话,但心思却一直关注着角落里的那个白衣人。 那是城主府的二少爷,白明枫。 他是城主府默认的继承人,只要得到他的认可,就可以进入城主府,参加明晚的城主府办的寿宴。 城主府向来是木御泽的心腹,那里也是唯一可以找到证据的地方。 柯风就要到了,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收敛心神,她将目光转向坊内,对上那些跃跃欲试的眼神,微笑,“这上联是: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众人都安静下来,认真的思索着。约莫过了一炷香,有一个人突然接到:“赛诗台,赛诗才,赛诗台中赛诗才,诗台绝世,诗才绝世。这一联如何?”他话音刚落不久,便有人反驳道:“这平仄不对,绝世怎么能配千古呢!”此言一出,得到了一片赞同之声。先前的那人哼了一声,一挥衣袖坐回了位子。 场中再次陷入沉默。 因为这本身就没有得到下联,众人都绞尽脑汁,想成为第一个对出的人,以显示自己的才能。 毕竟这三天,虽说惊叹于她的才气,但大家都自诩为才子,却在各个方面被一女子比下去,心中到底是积压了些怨气的。 终于。 那王公子站起来,朗声道:“听雨阁,听雨落,听雨阁中听雨落,雨阁三更,雨落三更。” 紫裳眼眸微亮,似是很欢喜这样的答案,“好,王公子真是大才,这江流与雨落相配,倒确实别有意趣。沐风佩服,能得此联,是小女子的荣幸。” 王公子满意地笑了,他正要开口客气几句,一道声音冷漠地打断了他。 “意境太差。小气。” 是白明枫! 紫裳的心跳忽然加速了一瞬间。 他果然不满意这个结果! 紫裳面带疑惑,看向他的方向,心底欢喜,却略带不满的问道:“白二少爷不喜欢这联?” 那个王公子神色间也带着不满,但碍于对方的身份不敢发作,只能向他拱手,“二少爷,有何高见,王某洗耳恭听。” 白明枫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向紫裳,见她神色不虞,心中烦躁。 这就满意了,还才女? 语气当下冷了几分,“本公子自有佳对,你们且听好,”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带着一丝傲慢,“观云亭,观云行,观云亭上观云行,云亭四方,云行四方。” 说罢,看向紫裳,“沐姑娘,不知本公子这联,比起前句如何?姑娘可满意?” 紫裳愣了一下,脸上露出思索之色,很快,眼眸中便充满了欣喜之色。见此,白明枫脸色微霁。又看向王公子,“王庆,你觉得呢?本公子的这联,比起你的又如何?” 王庆满脸尴尬,低着头说不出话。紫裳在一旁温声解围道:“白公子出身名门,自然是才情无双,寻常人哪里能及呢?”说着,似是自嘲般轻笑一声,“似我与王公子这般凡人,自是不能和您相比的。” 听见这话,白明枫摇摇头,“沐姑娘这话便错了,像姑娘这样学识渊博之人才是真正的才情无双。方才是在下失礼了。请姑娘谅解。” “不敢。”紫裳心中微笑。 白明枫冷冷的扫了一眼王庆,对方立即知趣的退下,他走上前,对着紫裳拱手,一礼未全,紫裳便急忙让开,侧身虚扶,“白公子不可,小女子当不起这一礼。”听见这话,白明枫也从善如流的直起身,说道:“姑娘,明日晚是祖母寿宴,在下想请姑娘一同前往,不知姑娘可否答应?” 紫裳哑然,“老夫人的寿宴……不是家宴么,怎么能请我一外人呢?” “不妨的,祖母曾应允过,家中小辈可以邀请朋友一同参加寿宴,再者,祖母本就欣赏才女,听闻姑娘学识渊博,也是心生欢喜,想见上一见。” “这样啊……那我若是再推辞,倒真是不识好歹了。”紫裳轻笑,眉眼弯弯,“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咯。” “好,明日见。” “谢白公子邀,明日见。” 日已渐西,紫裳坐在一个小小的隔间内,对着镜子整理着发丝,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最终拿起笔,写了一封精巧的信,却始终没有送出去。 太阳落下,又很快升起。 清早,紫裳就谢绝了所有访客的邀约,只呆在墨音坊的阁楼里,仔仔细细的梳妆打扮。 恩……要么就说女人出门难嘛,明明是晚上的宴会,可宾客最晚申时左右就会到了,让她不得不早早起来描眉选衣。 唉,麻烦! 在心里默默的感叹了一句,又很快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认真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恩……这边的眉毛好像有些描长了?擦了吧。 就在这样的反复中,一个时辰悄然而过。满意的看着镜子里自己精致的面容,指尾微微翘起,轻快的拿起一旁的口脂,轻轻一抿,本就秀气的脸上顿时变多了几份端庄大气的成熟之色。 乘着青幔小轿,早早地赶在了未时末来到了城主府。 “沐姑娘,何必这么早来,客人们大多没到呢。”白明枫就站在门口,一眼便看见了她,赶紧迎上来笑着打趣道:“姑娘今日这一身打扮,倒是叫在下不敢认了。” 紫裳微微福身,行了个半礼,“白少爷言重了,不过是想着今日长辈大寿,若是太过艳丽招摇,终究是不太合礼。” “姑娘倒是心思细腻。”白明枫看了她一眼,眼神明晦不定,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触及这视线,紫裳心中一惊,连忙移开,心理迅速思考着。 他在想什么? 这样的眼神,他是否已经怀疑我了? 九殿下是不是给城主府也写了信? 那么多天都没有见他如此热情,怎么偏就昨儿改了性? 心情起伏不定,但依旧保持着神色平静,默默的跟在他后面,眼睛不断四下扫视,记忆着府邸的路线。 第四章 城主府地形并不复杂,但处处透露着精致。 院子里栽的树是南海的雷木,有传闻称此树可以镇宅辟邪,其树叶和根系更是可以入药,价值千金。回廊边的盆栽是永州的银纹翠,虽然不是名贵植物,但永州向来不愿外售这种盆栽,也算是珍稀之物。最令紫裳惊讶的是花园正中的洛阳锦,花中极品,产自于洛水,除了宫里的几位主子,她只在天山上主尊的庭院里见过。 看来白城主的确是九殿下最亲近的心腹。 紫裳对于找到线索又多了几分信心。 作为女眷,前来拜寿,自然是要见见老寿星的。 后院,正堂。 白纪氏笑眯眯地看向堂下乖巧柔顺的女子,不时地微微点头。 这个沐姑娘,她是极看好的,容貌才学都不是凡俗之辈,虽说不知家在何处,底细不清,但自家孙儿好不容易有个想娶的人,她这做祖母的,自然是全力支持。 而且听枫儿说,这姑娘对他也有几分意思。 好,好啊。枫儿是她最看好的下一任城主,这女子就算来路不明又如何?依着九殿下,还有他们找不出的人吗?依着九殿下,还用担心暗中的威胁吗? 这就是底气! 想到这,老太太脸上的笑越发灿烂了,朝着紫裳招招手,“沐姑娘,来,上前来。容老身好好看看。” 紫裳顺从的走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民女沐风恭祝老夫人福寿康宁,河清人寿。”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清浅微笑,让人只觉得赏心悦目。 “好,好,好。”白纪氏连连点头,“我听枫儿提过你,是个好的。” 紫裳面上保持着微笑,心里却在嘀咕,什么叫是个好的,选媳妇儿呢? “这是民女的贺礼,拙作一幅,愿得夫人一笑。”说着,送上了一幅“松鹤延年”图。那画中的鹤栩栩如生,松枝青翠欲滴,画工精致细腻,是难得的佳作。 白纪氏心中愈发满意,是个有心的好孩子! 想着,便伸手把她拉到近前,摘下手腕上的镯子,递给她,“你是个有心的好孩子,以后和枫儿要互相支持,多替他想想。” “民女惶恐。”紫裳内心很懵,冒起了一堆问号。 发生了啥?我和白明枫?互相支持? 什么意思? 她转过头,看见白明枫微红的脸色,才反应过来。 难怪之前他反应那么奇怪,原来是发现被观察,误以为我喜欢他? 不行不行,她才不会嫁给白明枫这家伙呢,打探个情报还要赔上自己,不划算,决不能同意! 看见她的小动作,以为她心中害羞,白纪氏也不计较,反而拉着她的手给她戴上镯子。紫裳看着这一幕,感受到手腕上微微透着暖意的手镯,心中微动,突然心里有一丝触动,不知是对当时做的这决定,还是这老夫人的热情。 沉默的接受了这份回礼,向着老夫人行了一礼,紫裳匆匆的退了出去,望着逐渐偏西的日头,轻轻地舒了口气。 成败就在今晚了。 “怎么了?”清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回头她也知道,定然是白明枫。迅速调整好表情,紫裳转过身,扬起标准的微笑,柔声问道: “白公子,你怎么来了?” 白明枫没有回答,反而道:“姑娘,你很得祖母喜爱呢。”语气微酸,但眼神里带着笑意。 紫裳不愿与他过多纠缠,便将镯子拿出来,塞回他手中,“白公子,我不过是听闻你才识渊博,故而心中好奇,并非倾慕于你。这镯子……方才在堂前,我不愿驳了老夫人的面子,才没有挑破,既然现在没有他人旁观,这镯子,你还是收回去吧。”说完,便要离开。 白明枫连忙拦下她,“姑娘,在下是真心仰慕你的。最初是你刚到墨音坊时的自信从容,再到你一项一项展露出的学识能力,以及端庄得体的礼仪和性格,一点一滴,让我总想着要多了解你一点。昨日你答应邀请时,我心里好像充满了欢喜,那时我便已确定,我心悦于你。” 他眼神真诚,语气真挚,任谁看了都是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奈何紫裳根本不吃这套。 在平都,什么样的人她没见过? 那些贵公子情话说的比他还溜,她信过吗? 笑话! 他白明枫是个什么样的人,紫裳要比他自己都清楚。他辣手摧花的次数还少了么? 这个人骨子里,本就是个无情至极的。若是有必要,她一点儿都不怀疑白明枫会为了目的,甚至放弃自己。 眼神冷冽了几分,语气也不太温和,紫裳倪了他一眼,扔下一句“告辞”便拂袖离去。 在这样一番风波之中,夜幕悄然降临。 晚宴,开始了。 ………… 夜晚的城主府,自然是灯火辉煌。漂亮的烛灯高高挂起,却依旧有照不到的黑暗之处。 酒席间,紫裳坐在女眷席中,离白纪氏远远地,独自安静的斟酒。不一会儿,便已微醺。白明枫在远处早已发现,急忙使个眼色,让一旁的丫鬟端上醒酒茶。 丫鬟离着紫裳还有五步之远,这时,她垂下的眼眸微微眯起,小指轻动,一丝极微小的催眠香精准的飘进那丫鬟的鼻腔里,药效发作,那小丫鬟一个晃神,脚下不稳,竟是直直的将茶水撒在了紫裳的衣服上。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集到这里,白纪氏更是皱起了眉。“这是哪个院的丫鬟,这么不知礼数,来人,打发了。”听见这句话,那丫鬟面色惊恐,扑倒在地上,却不敢多说一个字。 卖身契都在主家手里,他们是没有资格求饶的。 “等等。”紫裳挥手,叫住了想要上前的家丁,对白纪氏遥遥一拜,“多谢老夫人关怀,这丫鬟也是无心之失,今儿是您的寿宴,喜庆的日子,不若就饶了她这过错吧。”白纪氏脸色稍有缓和,但依旧冷哼一声,“那就依姑娘的,活罪难逃,你们,把她压去柴房。”这意思就是饿着了。 那丫鬟听见,喜极而泣,连连磕头到:“多谢姑娘大恩,谢老夫人大恩。” 看了看自己被打湿的衣服,紫裳微微皱眉,“老夫人,请容小女子换身衣裳。”白纪氏点了点头,让自己身边的麽麽给她领路。 “姑娘,就在这儿,你进去吧。”麽麽躬身,声音平缓。 紫裳朝她笑了笑,“有劳麽麽了,这条路我记得了,换完衣服我就回去。麽麽先回去陪着老夫人吧。” 麽麽的眼神有些迟疑,在城主府服侍多年,她见过不少女子想法儿的要嫁进府里来。虽然说眼前这位“沐姑娘”颇有些不同,方才还听闻她暗中见二公子,直言无意与他,甚至退回了夫人赐的镯子。但是,人心隔肚皮,不过初次见面,她并不能确定这句话是出自真心,还是别有所求。 看出了她的迟疑,紫裳放缓了语气,带上了一点撒娇的意味:“麽麽,放心啦,换好衣服我就回去,不会忘记路的。再不换衣裳,就要被风吹到啦。” 架不住她的请求,麽麽只得点头答应。“那好,姑娘莫耽误了献寿礼的时间。” “寿礼?”紫裳心下奇怪,之前不是已经献过贺礼了吗? “是的。”麽麽点头道:“老夫人整寿,先前的礼物是礼节。过会儿的是为了讨老夫人开心的。小一辈的都献个艺,讨个彩。” 紫裳心中毫无波澜,等我找到证据,哪有那么多时间陪你们玩。 要是找不到,这种是非之地也不能久呆。 心中腹诽,却依旧维持着面上的微笑,“好的,我知道了,多谢麽麽提醒。” 目送着麽麽离开,紫裳迅速闪身进院子,找了个耳房,脱掉外面罩着的衣裙,露出里面的夜行衣。从内衬里拿出药水,仔细的抹在下颌线上,很快,易容面具的边角卷翘起来,一把扯下脸上的易容面具。将褪下来的一应物品塞到角落的一口箱子里。 走到窗边,侧耳听外面的声音,远处还能传来依稀的喧闹声。 很好,没有什么异常。 轻轻地掩上门,轻微的破空声响起,她动作迅速,身姿敏捷,如灵猫般在屋顶上下跳跃,一路上避开层层的暗哨,逼近了城主书房。 落在不远处的树上,借着茂密的枝叶掩盖了身形,她微微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下方的守卫。 书房向来都会存放一些重要的文件资料,何况是仙泽城主的书房。这里守卫严密,可算得上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卡,周围的暗卫更是全方位的盯住了这里。 有点难办。 那些暗卫不难对付,她手里有一包迷药,名为“将军醉”。意思就是说,即便是内力深厚,体质强悍的将军类的人物,中了这迷药也会如同醉酒般昏迷,不省人事。 问题是用完之后呢? 那些守卫也不是吃素的,书房的各个角落都被牢牢盯着,自己明晃晃的闯进去,就算他们没看清是什么,也不会愚蠢到守在外面不进去查看的。 紫裳四下打量,内心不断思索可行的方法。突然,她的视线定格在不远处的阁楼上。 “下面走不通,就从上面走啊。瞧我这脑子。”轻轻叱了自己一句,猫了身子准备随时动手。 四下里静悄悄的,连远处正厅的喧闹声都听不太清,紫裳一动不动的藏在树中,连呼吸的韵律都和树梢的每一次轻动吻合。 终于,风起了。 紫裳屏住呼吸,内力裹挟着将军醉,顺着风势散在了暗卫之间。在药效起效的同时,她整个人猛地跃起,借着树冠的力,几个呼吸间就跳到了阁楼顶端。 “簌簌——”中了药的暗卫们发出了点声音,迎来了守卫的警觉。 “你们,去看看。”领头的人下令道。“其余人不许乱动。” 趁着说话的功夫,紫裳已经安稳的落在了书房的屋顶上,蹑手蹑脚地移开了屋顶的瓦片。 第五章 紫裳手脚敏捷的落在屋内,借着微弱的月光观察书房的环境。 书房并不复杂,只是分为左右两间。右边是整排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类书卷。紫裳一排排的看过去,经史子集,金石刻录,地方志,官员名单,甚至是水经图注,星宿排列,野史传记,每一类都清清楚楚的标注,摆放整齐,粗略看去,大概有八百多册。 只是不知道这么多的书籍,他是否每一本都看过。不过,就算只是通晓其意,也是一件令人咂舌的事情。 转到左面,这里的布置更为简单,只有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和一个用于装点的立式花瓶摆在椅子斜后方。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可疑之处。紫裳绕到椅子后,轻轻敲了敲墙壁,耳边传来回音。 果然有暗室! 想来也是,堂堂仙泽城城主,作为九殿下最亲近的心腹,他的书房怎么可能没有暗室呢!现在要做的,不过是找到机关罢了。 念及至此,紫裳回眸,盯着书桌,慢慢的绕了一圈。她伸出手,搭在了笔筒上,微微用力。不过瞬间,她便收回了手,用力时的触感不同,这笔筒不是机关。紫裳看向了自己的手,心中疑惑。 刚刚,明明感觉到了异样,为什么不是? 她再次将手依着之前的样子放在笔筒上,仔细的看着,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笔筒前的笔搁上。从这个姿势来看,她的手正在笔搁的上方! 绝世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微笑,轻轻转动笔搁,果然,那面墙壁也微微向后转动,露出一人宽的缝隙来。紫裳闪身进去,发现里面其实并不宽敞,粗略地翻看里面的资料,发现居然是各国各地的情报!再看内容,十分详略,仅仅比起她在天山的天机阁中所见略差一分。 这片土地上,绝没有第二个如主尊一般势力庞大且身份尊贵之人了。就算如今主尊成了安国的帝师,那也不过是安国方面自封的罢了。主尊的根基,始终在江湖,在天山。 但这里并没有他物,暗室很小,只有这么一个放满了情报的架子,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紫裳蹙起眉,莫非还有一个暗室? 敲了敲三面墙,都是实心的,不会有暗室存在。 那会在哪呢? 不会在这堆纸里吧?! 这要找到什么时候啊! 离自己进来已经过了一刻钟了,若是再拖下去,难保不会被人发现。 紫裳心中焦急起来,更加仔细地翻找着证据。这时,一段脱了漆的木架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里的漆并不是自然脱落的样子,也不是长期被磨损产生的,反而像是人为的刻意削去,仔细观察,还能看到木纹的断裂。 用匕首撬开那处缝隙,几张纸条被认真卷好,放在其中。 紫裳大喜,立刻拿出一张展开,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稀看清上面写着“吾与其私见”“帝师将至”“另备别院”等字眼。 果然是这样,她内心的猜测得到证实,主尊和九殿下是同一立场的,之前的种种不过是假象! 拿出所有的纸条,来不及细想为何这些纸条被存放的如此随意,沿着原来的路线从屋顶离开,一路运起轻功,飞速的离开城主府。 紫裳现在心情很复杂,以公心而论,主尊与九殿下并非对立是件好事。在平都的时候,她常常与苏桓打交道,心知他手段繁多且出手狠辣,若是在同一立场上,也算是减轻了一个压力。以私心而论,身为下属,却擅自查探主尊的私交,本就是僭越,但她很不解,作为主尊手下的第一阁主,紫裳自信与柯风一样是主尊最信任的心腹,为何这么一件不算重要的事却瞒了她那么久。 为什么? 她带着满腹的疑惑,回到了墨音坊。现在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她皱着眉,若是这样贸贸然的问了,定然不会有结果。 对了,苏桓! 他或许会知道! 之前为了调查秦卿,提醒了苏桓还人情,既然他们不是对手了,那这个人情就不存在了,那他告诉自己一个情报作为交换也没什么吧!作为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互相多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心里打定了主意,打开门,准备让外面的婢女准备洗澡水来。一打开门,便见一熟悉的身影背对着门,顿时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半跪在地。 “主尊。” 风昱转过身,眸色淡漠,看向紫裳时,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你可知错?” “……是。私自查探主尊私事,是为僭越。请主尊降罪。”紫裳低下头,在仙泽城里被抓到,也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了。 “满意了?” “……属下只是心存疑虑,故前来查探,主尊出现在这儿……”她顿了一下,继续道:“看来属下的猜测是正确的。” 持续的沉默。 终于,风昱转过身,“明日启程,回天山思过。” 次日,看着飞走的信鸽,紫裳无奈的摇摇头。 这信,终究是送出去了。 骑上马,向着天山而去。 …… 平都,烟雨阁。 “绮罗,怎么了?”听到花娘传讯,匆匆赶来的胭脂悄悄问一旁的绮罗。 绮罗也小声回到,“不知道啊,可能是姑娘的信吧……” “啊……姑娘不回来么?”胭脂吃了一惊,颇有些担忧。绮罗摇摇头,花娘急匆匆的叫她们过来,她也不是很清楚。 花娘静静地看着胭脂,半晌,从手边的盒子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她,“你自由了,胭脂。” “什么?”她抬起头,满脸错愕,“为什么,姑娘要让我离开了吗?” 花娘摇摇头,语气埋怨,“若真是那样,倒也就罢了。这是姑娘传来的信,你看看吧。”说着,将手里捏着的信纸递给她。 胭脂指尖颤抖,接过信,一目十行的迅速看完,“呵呵,哈哈哈……”她捂住眼睛,发出一阵似喜似悲的笑声,“紫裳,你待我何其恩德啊。” 绮罗心中惊疑,胭脂自从入烟雨阁以来,一直都是紫裳的影子,行走坐卧,才艺学识,连从容性格都学了个十足十,居然会如此失态,忙抢过信,展开一看。 那信中写着: 吾即将返回天山,阁中一切事物交由胭脂管理,花娘、绮罗相辅。对九殿下的哨子撤回,和苏府交接。 下面还另附了一段: 胭脂,信到的时候,应该是花娘接到的,那就麻烦花娘将身契还给你,予你自由。只是要麻烦你一件事,在烟雨阁里住下,做新的“花魁”,我……不会以这个身份回京了。 莫念。 看完信,绮罗沉默了。这封信不长,但传达的信息却是多的吓人。 首先,说明烟雨阁的事务交给胭脂,就是让她负责暗地的情报往来等一应事务。其次,让她做新的花魁,还让花娘和绮罗相辅,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她做第二个紫裳!原本属于她的所有待遇都会转移给胭脂。最后,撤回哨子,交给苏府。想到这次紫裳南下的原因,在场的三人都不免猜测,难道天山那位和九殿下真是一心的不成? 且不论这三人的心思万千,紫裳此时已经拿掉易容面具,单身轻骑,直向天山而去。 到现在,她已经都知道了。为什么秦卿那个笨蛋会被苏桓破例收为麾下。正是上一次九殿下和主尊私下见面时,被她发现。以对仅有的几次见面而言,她不认为秦卿是真的反应过来看到的是谁,但主尊和木御泽不得不防备,才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换回了原本装束的紫裳,不,应该是紫苑。褪去了温婉大方的伪装,换上一身劲装,显得英气十足。一路奔波,日已渐西,远远地便看见路边有一家简朴的旅馆。 放慢了速度,稳稳地停在旅店门前,动作潇洒地跳下马背,将缰绳递给眼见的跑过来的小厮,嘱咐了句,“要最好的饲料。”扔过去一点碎银子,那小厮顿时喜笑颜开,乐滋滋的牵着马去后面的马厩,仔仔细细的拴好,再铺上最好的饲料。 “啪!”一锭银子拍在柜台上,惊醒了昏昏欲睡的老板。“店家,给我一间上房。” “抱歉了,客官。这儿上房就一间,已经有位客官住下了,您要不换一间?”他看着那锭银子,讪讪的陪着笑。 正说着,就见楼上走下来一个人,看见紫苑眼睛微亮,朝她一拱手:“姑娘,在下罗城,是明郡守备之子,未曾请教姑娘芳名?” 紫苑皱了皱眉,这条路本就没有什么贵人会经过,就算是路过的旅人,什么时候又来了这么一个家伙? 想了想,直接到,“紫苑。” 罗城愣了一下,好耳熟的名字,不过他并未多想,而是笑道:“在下要前往天山参加考核。不知姑娘打算前往何处,在下或可捎上一程?” “元青城。不必。”声音冰冷,睨了这公子一眼,紫苑捏了捏手指,默默地攥住了拳。 又偏了偏头,觉得赶路为重,还是不要惹事为好,“给我换间房,烧桶水送进来。”无视掉这个人,径直对店家吩咐道。拎着手里仅有的,小小的包裹,心里默默计算着。 恩……银两要用完了,接下来还是少住店吧。 有钱也不能这么花。 这样的想法,在热水被送进房间,她将整个身体泡进去而告终。 “唔——啊……好舒服啊。”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紫苑表示:不住宿,哪能这么舒服的泡澡呢? 不过主尊好像是叫自己回去思过? emmm…… 这样会不会太敷衍了……算了,大不了明天开始赶路,认真反省! 最终,在纷乱的思绪中耗完了精力,昏昏沉沉的睡去。睡去前最后一个念头是: 天山哪有什么考核啊…… 第六章 又是将近二十天的奔波。 自从她放弃了惬意悠闲的“旅游”回天山,便一路狂奔,生生将一个多月的路程压缩了一半。才刚到山脚下,便听得一阵吵嚷声。 抬眼望去,面前的山脚密密麻麻的挤着许多人,他们中有些衣冠华丽,也有些是剑客打扮的江湖人。但他们无一例外,都伸着脖子,向上看去。 正当紫苑思考是否要绕道后山时,人群突然发出了一阵叫喊声,顺着声音向上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千纳阁阁主,南枫月。 这个家伙在搞什么啊! 紫苑满脸黑线,千纳阁和她的千机阁关系向来亲密,准确而言,千纳阁负责对大陆各地的情报的收集与分析,并进行收录;而千机阁则是负责接收大陆各地的情报交易,彼此配合相当默契。 但就算是阁里人手不够也不用亲自招人吧,万花阁又不是做摆设的。心里嘀咕着,紫苑悄悄混入人群,想看她究竟做什么。 南枫月走到众人面前,轻轻抬了抬手,只这一个动作,吵嚷的人群就安静下来。 看着安静下来的人群,她微微一笑,“诸位,我们第七阁今日呢,会选出一部分人作为本阁的编外成员,简单来说呢,就是找些手脚勤快的书童,所以……”她眯了眯眼,很是和善的看了眼其中衣着华贵的几人,“混在人群里的各位公子们,就请回吧,你们不适合做这样的工作。” 果然是她的风格啊,就算这么礼貌的话也会让人感觉到傲慢啊…… 傲慢的语气果然让那群贵公子们感到很不爽,一个人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南阁主,我们这些人,从小便饱读诗书,区区一个书童,能有多少难度?” 紫苑循声望去,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罗城。她微微皱起眉,这些公子哥儿都是从哪儿出来的,居然敢这么轻视天山的人么? 南枫月的眼神也渐渐阴了下来,罗城却丝毫未觉,仍旧在滔滔不绝:“更何况,我们不行,这些只知道耍剑的江湖人就行么,他们只怕连书都没看过几本吧!” “嗤——”南枫月突然嗤笑一声,说道:“好啊,罗公子不信,便随我来测试一下吧。”又将目光一一扫过那些脸上仍有不忿之色的公子们,“诸位若是有自觉能胜任的,也可以一同前来。” 说罢,便示意那些剑客跟随自己,走进一座小楼。走进去众人才发现别有洞天,阁内极其宽阔,地上摆着大量的兵器,仔细看去,虽说是种类繁多,但基本都是刀剑。在这些兵器后方,摆放着约莫二十几张桌椅,纸墨已备好。 “这次是为了给剑堂收几个了解各类宝剑基本信息,冶炼原理及专长之处的人,所以呢,还请诸位在这些兵器中自选一件。时间定为一个时辰,那么,开始吧。”说罢,便在唯一的一张小榻上先歇下了。 恩,这么直白,很南枫月。紫苑在心里吐了个槽。 罗城那几个人显然是没做过这种“测试”,脸色变得很难看,但发现那几个江湖剑客已经满脸雀跃,极为顺手的在那堆兵器里挑挑拣拣,有两个还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终于,罗城黑着脸,咬牙切齿的挤出了一句,“走,我们也去。”旁边立马有人附和,“对,只是说信息,宝剑的历史也算是信息了,天山拿出来的,肯定不会是普通的剑!我就不信咱们一把都没见过!” 拥簇着罗城走到那堆兵器旁,也不挑什么,看着顺眼的就随手拿了一件,循着次序坐下。面前的纸张已经整齐的放好,第一张上还很贴心的标着各种需要填写的信息: 第一行:武器名称 第二行:锻造者,锻造时间 第三行:过去的使用经历 第四行:历代的持有者 第五行:其他具体信息 (emmm,怎么有一种我在做武器数据库的感觉?不管了,这里是古代,没有这些设定,虽然只是架空的!——作者菌留) 这些人的眉毛都要拧到一起去了,名称?这剑叫什么他们怎么知道啊,笔上蘸着墨,好久都没有动笔。终于在纸和剑之间来回看着,犹犹豫豫的提笔,感觉写一个字儿要费好大的力气。 紫苑摇摇头,这些人的本事太差劲了。趁着剑客们找到自己满意的宝剑,向位置走去的时间,从他们之间穿过,直接走到了南枫月面前。 “我说……你现在很悠闲嘛。” 南枫月一惊,抬头看见是她,笑道:“哟,你回来啦,怎么回事啊?”她眯着眼,促狭的表情全然没有刚刚的傲慢,她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不会吧,你惹主尊生气了?他罚你回来面壁?” 看着紫苑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缩了缩脖子,强行转移了话题:“啊,那个,你不在这两年,老八和十一都无聊死了,天天变着花样跑我这来打探你消息。” 紫苑不解的皱眉,“打探我的消息做什么?” “没事儿呗。虽然老八管山里的狼,但是那群崽子还是最听你的话,两年前你离开后,十一专门训练的狼骑兵都搁下了。没有头狼,狼群自然是不听他的。”南枫月耸了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恩,我这次回来,会继续训练他们的,如果……下次还要离开的话,我会嘱咐啸风的。”啸风,是头狼的名字。 南枫月一脸的不置可否,“它只听你的话,就算你嘱咐了也起不了多大用处,最多就是不躲在哪里,让训练容易一些嘛。” “足够了。” 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诶,别走啊,不留下来看看?”南枫月挽留到。 紫苑偏了偏头,想了片刻,然后……同意了…… 罗城正急得满头大汗,偷偷抬头看南枫月,正巧看到她笑吟吟的对面前的女子说了什么,“这种没有人情,不识时务的女人也会笑成这样?”心里正嘀咕着,突然看见那女子转过身,和她挤在一张小榻上坐着。 罗城睁大眼睛,那女子只漏了侧脸,但他已经认出来了。 正是之前在那间小客栈见到的女子!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说要去…… 念及至此,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之前那姑娘说她叫什么来着…… ……紫苑! 他想起来了,紫苑……不正是天山第一阁主的名字吗! 嘶…… 罗城赶紧低下头,面色不显,心里想到离开明郡时族老的嘱托。 “这几个人明显有问题。”紫苑皱着眉,“主尊还是帝师,朝中的那几个老头子是不敢伸手的。” “切,那群老的不敢,就放了一群小的出来。”南枫月扯出一抹讽刺的笑,不屑道:“你看这几个小子,都是安国各个郡的守备家的公子。想着把人送进来,也不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我认出来了,那边。”紫苑示意她看向罗城,“明郡的。路上见到的,还抢了我房间。” 南枫月顿时露出一副“你当我傻啊”的表情,“我说紫苑,你这张脸……还有人舍得抢你房间?” 紫苑,“……” “不过既然这样,到是可以试试。你觉得呢?”南枫月的脸上忽然又恢复了那种傲慢的表情。 紫苑露出微笑,“我觉得不错,不如就把他送到第九阁去?”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好像天山的寒冰。 “随你,我不管。” …………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 罗城几人的答案自然是千奇百怪,没几句是对的,反观之前被他们轻视的剑客们,虽然并不尽善尽美,但确实很详细。紫苑瞄着,看见一个熟悉的笔迹。 她抽出这张纸,仔细看着,没错,是他的字。 “离贞,出来。”她对着那群剑客冷哼道。 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走了出来,眼神清澈,无辜的眨了眨眼,“紫苑姐姐,怎么啦?Σ(⊙▽⊙“a” 她扬起了手中的纸,“这就是你的答案?” “诶,是啊,到底怎么了啊w(゚Д゚)w”离贞更无辜了。又看向南枫月,正想求助,就看到对方双目无神,一副云游天外的样子。 他瘪瘪嘴,“紫苑姐姐,我只是把知道的都写上了嘛,干嘛这么凶啊o(╥﹏╥)o” “玄轲剑。锻造者离牧,锻造时间荣臻二十四年。”紫苑念着纸上的内容,“过去使用无,历代持有者无,具体信息无。”她冷嘲一声,“你倒是省事,外出游历三年就会这么点儿?” “可我写的都是对的啊(*❦ω❦)” “可这里没有玄轲剑啊。” 离贞的表情有点僵硬,“啊……” “你手里那把是清峥剑。五年前的,不是你哥的。” “啊……那是……”离贞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 果然,紫苑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是我的。” “Σ(⊙▽⊙“a!” 关键时刻,南枫月还是很贴心的及时回神了。“你们别吵啦。”拉住即将暴走的紫苑,神情高傲冷漠,淡淡的看向那些公子,“很遗憾,诸位没有人有资格留下,公子们,请回吧。” 第七章 “不,这有失公平!这不是我们擅长的!”这些人叫到。 南枫月冷哼一声,“我这次只收关于剑器的人,说的清清楚楚,您们要是不服,下次史书典籍的资料整理要是缺人了,你们再来吧!” 说罢,转身便要离去,紫苑见状,也站起身,似是很不屑的看了人群一眼。 “紫阁主!”一个声音穿出来,紫苑心底微笑,慢慢转过身来,清冷的问道:“谁?” 罗城从人群中走出,对着她一躬到底,“先前在下不知是紫阁主,多有冒犯,还请阁主原谅。” 紫苑微微皱眉,好像废了一番功夫才想起她。“你是……明郡守备的公子?” “正是在下。”罗城依旧微弯着腰,带着讨好的笑容。 南枫月听见动静,也转过来,“紫苑,这人你认识?” “只是一面之缘罢了。”语气淡漠,仿佛完全不在意。 罗城见到这场面,忙道:“紫阁主,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阁主成全。” “你想留下?” “是,紫阁主,希望紫阁主给我一个机会!”罗城很激动,这是决定他去留的最后机会了。 “那你应该去求枫月,她招的人。”紫苑神色浅淡,无喜无悲。 罗城猛的摇了摇头,眼神坚定,“我本来就是想要追随紫阁主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现在机会到了,望阁主收下我!” 紫苑看向南枫月,眼神示意了下,南枫月微微摇头。她看向罗城:“我和枫月并不缺人,而且,你并不符合天山的要求,也没有一技之长,我没有理由收下你。” 这就是要考验了。罗城心中一动,略露出些喜色。 “请阁主赐教,在下必全力以赴!”他大声说道。 紫苑偏了偏头,有些犹豫,最终道:“好吧,那就试试吧。” 说罢,便径直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发现他没跟上来,侧过头带着一丝不耐烦道:“怎么,不跟上来,你自己去第九阁?” “啊,哦!”罗城反应过来,忙不迭跟上。其他人还在踌躇着,南枫月就冷哼一声,极为不爽:“都在看什么呢?羡慕,也先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福气!行了,都回去吧。” 说着,就带着几个剑客离开,一旁看戏的离贞赶紧跟上。 剩下的人互相看了看,都沉默着,终于有一个开口了:“我们还是回去吧,罗城不是留下了嘛,也不是没完成那件事。”他顿了一下,满脸苦涩,“再说了……咱们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族老们推我们出来,本来也就没指望成功,毕竟,没人敢惹天山……” 众人依旧沉默,然后,默默地离开了天山,各自回家族复命了。 ………… 第九阁。 紫苑领着罗城到一个空旷的训练场。对迎面走来的人点点头:“齐辉,看看他的体质,以后就归九阁管了。” 齐辉笑着对罗城招手,“阁主,我就是个副手,你别总是把我当阁主啊!”他捏了捏罗城的骨头,疼的对方整个身体都要缩起来。齐辉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看见紫苑打了个眼色,顿时转了口风:“体质还行,就是没怎么训练,你先呆这儿,我过会儿给你安排训练。” 训练?罗城心里疑惑,但看着紫苑的表情,不敢再问。就站在原地,看两人走到远处。 确定罗城听不见他们的对话,齐辉立刻问她:“紫苑,这家伙身体素质低的发指,原本体质还不错,全都给败坏了。” “我知道。你知道他是谁?”紫苑看了远处的罗城一眼,“他叫罗城,是明郡守备的庶子。” “明郡?那可是边郡。”齐辉挑眉,“没事跑天山来?”他看向紫苑:“你从平都回来,听到那边的动静没?” “无非就是老头子不敢动,派了一群小的来试探,小的舍不得辛辛苦苦教的嫡子被我们收了,就净派些没什么用的庶子来走过场。” “我知道了,过些日子就把他派出去,也省的他乱生小心思。” “可以,虽然他不一定听那群老头子指派,但防着些也好。” “要进行测试,看看他能不能留下?” “嗯,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该交代的事情都说完了,紫苑转身就要走,齐辉连忙拦住她:“紫苑,你是不是真忘了,你是第九阁的正阁主啊!” “齐辉,第九阁你打理得很好,我不想过多干涉,这里本来就是很特殊的存在。”紫苑无奈,自从将事务转交给齐辉后,她就不想再管理,当初担任第九阁阁主只是无奈之举,没想到齐辉居然还记着。 见他还要说话,紫苑连忙打住:“我不能担任两个阁主,这是规矩,你就是第九阁名正言顺的阁主。我要先回千机阁看看,然后还要去找西晟,最后要到后山去见主尊。你先去安排罗城吧!”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齐辉很想追上去,但后面还有一个麻烦,只好向罗城走去,“你叫罗城是吧?我先带你去你的住宿区看一下,然后你就去大训练场,那里的负责人叫苏悦,她会给你安排好训练事宜的。” “训练?”罗城终于问出口,“训练什么?天山不是负责各国消息往来的吗?” 齐辉笑了,很不可思议的说道:“谁告诉你的?天山就是天山,十三阁原本就是天山上的十三个小组织,各有所长罢了。主尊出现后才将我们统一起来,但每一阁依旧和原先一样,没有什么区分的。” 这在天山几乎人人都知道,算得上是常识了。见他还有些疑惑,一边带他去住宿区,一边和他大概讲了下十三阁。 “第一阁名为千机,阁主就是紫苑,负责大陆各地的情报交易;第二阁名为占星,阁主是星越,主要负责占卜观测天文星象;第三阁叫神兵,阁主是离牧,呐,顾名思义,就是负责制造各式武器; 第四阁叫百毒,研制各类毒药,阁主是金玲;第五阁,百药。阁主月沁,专门研制各类解药;第六阁阁主叫柯风,负责培养学徒的,养成之后会放到其他阁的分堂里; 第七阁专门收集大陆情报并进行分类收录,阁主你也见过,就是南枫月;第八阁是御兽阁; 第九阁,阁主就是我,九阁叫血炼,听名字就知道不怎么正常,专门负责各国的雇佣委托,不过以难度为标准收费,当然,难不难还要看七阁的情报; 第十阁雪卫阁,负责天山内部保卫;第十一阁叫踏雪阁,是十三阁里最神秘的,这一任的阁主脾气相当暴躁,你最好别去那边;第十二阁是万花阁,感觉和六阁比较像,培养收纳各类人才,不过六阁做的是内务管理,所有人员都不会外派; 最后是藏书阁,阁主是西晟,这里是所有人最常去的地方之一,里面保存着大陆上三百年内出现的所有书籍,再往前的书也有,但存的不多,他一般不借给我们看。” 一口气说完了这些,齐辉拍了拍罗城,笑到:“当然,大部分和你都没关系,除了去藏书阁,平时都得待在这儿训练的。” 罗城默默记下,跟着他穿过这座山,“到了。” 他抬头望去,山脚的一处独院,小小的,也不是很精致,再向山顶仔细看,上面还有不少院子。 “天山山脉虽然很大,但大部分属于山里的野兽,而且彼此之间联系也很多,还不至于一阁一座山,”齐辉指着远处的雪山说道:“不过,像御兽和踏雪这样本来就是管训练的就无所谓,整片山脉随他们走,只要别跑太远就行。” 他想了一下,继续介绍道:“还有就是这些住宿区,也没什么的,按规矩是贡献高就住的高,不过山顶上不方便,再加上血炼的委托满大陆都是,基本没什么人在天山。” 罗城和齐辉走进院子,里面浮着一层雪,但胜在整齐简练,虽然比不上在明郡是的院子,但也不是接受不了。 他在家中本就是庶子,这么多年,纨绔的做派十足。虽然他玩世不恭,但并不是傻的,也没那么娇气。 他恭敬地对齐辉拱手,“多谢阁主指引,天山内有什么禁忌之处,还请阁主指点,我也能及早避开。” “禁忌?”齐辉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有啊,主峰,后山,还有那边那座青山,都最好别靠近。”他指了一下三个方向,才继续道:“至于为什么,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罗城还想追问,齐辉只是不说,反而引着他去找苏悦。 罗城心里好奇,却也不敢再问。 ………… 此时,后山。 紫苑已经来到这里,看见那抹熟悉的玄色,默然上前,半跪在地,“主尊。” 风昱没有回答,倒是一旁的柯风不忍似的回头看了她一眼,也不敢说话。 气氛就这么诡异的沉默着。直到柯风忍不住轻喊了一声,风昱才转过身来,对上紫苑的眼睛。 那个眼神他很熟悉,原本该永远清冷的却带了一丝依赖和欢喜。 他有些无奈,想着这些年她在天山的一点一滴,突然又不忍心罚她思过了。 走过去将她扶起,风昱的声音很低:“为什么要查呢?” 紫苑默了一瞬,为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他为主,她为仆,但当她发现风昱对她有所隐瞒时,想到的却是立刻查清楚。 她没有回答,但复杂的眼神告诉了他答案。 不是他不想告诉她为何隐瞒,只是…… 他叹了一声:“你在此思过三日。然后去十一阁,你不在天山,那群狼基本不听石木义的命令,狼骑很难训练了。” “是,属下遵命。”紫苑低下头,掩住眼底的神色。 第八章 “啸风!” 修长的白色身影掠过,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的停在紫苑身前。 这是一头威武的雪狼王,浑身毛色纯粹,只有额头点缀着一缕暗灰。它侧过头,幽绿的眼眸直直的盯着紫苑,仿佛在责备她两年未归。 紫苑弯下腰,安抚的揉了揉它柔软的毛发,“啸风,我回来啦,别生气啦。我保证,这次回来就不走了。”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又说道:“嗯……就算下次要出门,我也会带上你的。” 啸风极有灵性,得到这句保证后便低下头,紫苑笑了笑,翻身坐上狼背,“谢啦啸风,去十一阁,找石木义。” 啸风低吼一声,朝着十一阁的方向飞奔而去。 远远看着,只有一道紫色的流光。 雪狼的速度比一般的狼快了近两倍,约莫半柱香的功夫,一人一狼就出现在了踏雪阁里。这里比较偏僻,后面就靠着一座空山,前面的大片场地就是专门训练雪狼骑的。 最初石木义还担心这群狼在雪山待久了会不会不适应较为干燥的环境,结果之前带出去溜一圈——t-m狼比人都兴奋,有几头差点儿就没拽回来。 经历了那次“意外”,十一阁对狼骑的训练越发严格,除了听从狼王的号令,与它们相伴的骑士的一些配合,简易阵型的转换,以及狼骑之间的配合,都需要通过人的指令去执行。 这些,都需要大量的配合训练。 好在已经初显成效了,虽然之前因为啸风溜了,导致很长一段时间狼群难以沟通,几乎要失控,不过还是稳定住了。石木义对此感慨:明明都是动物,居然一点沟通能力都没有,真是难以理解。 今天,风轻云淡,一切正常。 就在他认真盯着狼骑兵的训练时,狼群突然都匍匐在地,一动不动的。他还没反应过来,有些迷茫的眨眨眼睛,看向它们拜服的方向,突然就明白了。 那个熟悉的身影和两年前一样,自然而出尘,啸风立在她身前,狼眸里是同样的淡漠的色彩。 紫苑回来了。他这样想着,走到她面前说:“狼骑可以单独行动了。” 紫苑微微笑了,也没有提让啸风协助训练的事,只是说道:“多谢了,石头。” “不用,你比我们难多了。” “难,也是我自己选的。” “你学习一切,就为了让他看见你。”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嗯,我做到了。”她又笑了,只是笑得有些苦。 “值么?” “哈,”紫苑无奈的看着他:“七年前我就知道了,值。” 石木义还想说什么,就被她打断,“石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件事,以后再谈。” 他点了点头,默默地让到一边,任由一人一狼越过他。 和踏雪阁其他队伍不同,狼骑兵,只属于紫苑。 “参见阁主。”所有骑士一齐半跪道。 紫苑抬了抬手,“不必多礼。”啸风也低吼一声。 确实如石木义所说,这已经称得上一支成熟的军队了,虽然只有千骑,但在战斗时可以分为十至百的小队,狼的速度极快,无论是侦查还是偷袭,都会发挥极大的作用。并且千骑一起进攻,所形成的气势也绝不是普通战马可以比的。 紫苑很满意,虽然同为十三阁主,但她却是最自由的,无论是在平都负责烟雨阁,还是在天山到处晃悠,或者是跑到江湖上兴风作浪,主尊都不会责备她。 他想要的,她会全力做到。 他要她掌管狼骑,所以她来了。 她已经猜到会发什什么了。 “即日起,我将与你们共同训练。”紫苑看着面前的骑士们,严肃道:“我需要了解你们每一个人,因为你们都是我的嫡系;你们也必须了解我的每一个指令,因为我是你们的统帅。明白吗?” “是,阁主。” 训练,单调和枯燥是永恒的旋律。整整一个月,紫苑和骑士们一直待在一座远离十一阁的山里,彼此已经十分熟悉。 战斗,不只需要训练,还要实战。 同样是风轻云淡,一切正常的一天。 带着狼骑来到天山外的村落,天山虽然属于安国岐城的范围,但因为地处极北,所以和城池之间还是隔了很远,中间有许多村落联系。 面前就是这样一个村落,和十一阁已经很熟了,上次就是石木义带着狼骑到这里来的呢……出了雪山,狼群虽然很兴奋,但已经不像上次那样了。 十一阁专门拉出了一支骑兵和他们对练,在村落后面拉开队形。 “准备好了吗?”紫苑对这次负责的陆任说道:“我打算测试一下偷袭的效果,千骑说少不少,但说多也不多,我总是有些担心。” 陆任道:“无妨,这一千骑可以慢慢测试,只是……这里会不会太小了?”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村落后的空出虽说不小,但两千骑兵挤进来,连阵型都很难拉开。 “嗯,千骑虽然不太方便,但十骑的小股偷袭还是可以测试的。”紫苑也看了看四周,微微笑了笑:“毕竟真正的实战,只有在战场上走过才算数。现在,不过尽人事罢了。” 陆任叹息道:“若不是朝廷那帮老人,主尊又何至于这么为难。” “慎言!”紫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有些话不是我们该说的,主尊若觉得为难,我们便应为他分忧。至于朝廷诸公……那不是我们可以非议的。” 说罢,她又靠近陆任,低声提醒道:“这里是天山外,说话留点儿神。”见她神色严肃,陆任也默默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狼骑在紫苑的命令下缓缓退出村落,在不远处的山坡后藏身。陆任也以村落为营地,布下防守的阵型。 风声响起,不易察觉。 三股小支骑兵从队伍后方脱离,迂回的向陆任所在绕了过去。 此时陆任心底防备她偷袭,早就有所准备,又是白天,紫苑的调动也看得见,也派出三支骑兵前去试探。 “倏——”破空声响起,一只包了布头的羽箭向狼骑直射而来。骑手低下头,拍了拍雪狼,雪狼会意的猛地转向,那支箭就和骑手擦身而过了。 这第一支试探的箭,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落空了。 三支狼骑散开来,不过刹那之间便穿越了阻拦,陆任的骑兵来不及用箭将他们逼退,自己反倒是不断后退,就听见“砰砰”几声闷响,纷纷被长棍打翻在地。 初次交手,紫苑小胜一筹。 陆任眯起眼睛,心里也是颇为感叹,狼的速度比起战马来快了不少,在战场上对普通的骑兵压制极大,只是难以训练,只能作为一支奇兵。 毕竟,在正面冲突里,狼骑的速度反而不能带来最大的优势。 “再来!”陆任大喝一声,派出一支百人队,呈梭形直刺紫苑中军。 紫苑捋了捋头发,她知道陆任怎么想的,狼骑在正面冲突中,由于立高的差距,即使有对战马的天然威慑,也不能将战力发挥到最大。 但是,也从没人说过,要1v1的对战啊,二打一它不香吗? 手一挥,两支百人队出击,在距离陆任的骑兵不到四百步时,突然分开,从两翼形成一个小包围圈。 从上面看,狼群把战马包围压缩成圆形,也不进攻,只是低吼着,不断引起骑兵的恐慌。 骑兵结成圆阵,对步卒而言是易守难攻,但对于处于威胁之中的马群而言,却是十分不利。 毫不意外的,这一次,依旧是紫苑的狼骑赢了。 两次简单的交锋,紫苑心里也多了点底,她叫来陆任:“狼骑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但我觉得他们配置的武器有些脆弱,回去后要和离贞说一下,配备好一点儿的武器。” “是,阁主。” 犒劳了准备空地的小村落,带着狼骑回到天山,紫苑都来不及休息,急匆匆的找了西晟,相当强硬的“借”走了几本古籍,又匆匆离开,去了万花阁。 万花阁阁主叫祁连梓,是个容貌极其俊秀,略带阴柔之色的美男子。 “紫苑,这么急着来找我,发生什么了啊?” “祁连,借我些人手。” 祁连梓奇怪的看着她:“为何?你现在,不缺人手才是啊?” 紫苑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神里透出一丝哀伤。 “有两个是去看着罗城,他还有拉过来的价值。还有三个,要跟着我走。” “战争很快就要开始了,你又在想什么?天山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紫苑拿出从西晟哪儿抢来的几本古籍,指给他看。 “这些是我从西晟哪儿借来的,战场上的战斗力固然重要,但若是能从敌后打开口子,会极大降低伤亡的士卒。” 紫苑用一种略带哀怨委屈的眼神望着他,“祁连,你一定要帮我啊,不然我很难的!” 他最受不了这种眼神,连忙举手求饶:“好好好,你别这么看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是让主尊看见,非得让我在后山呆上几个月。” 说罢,带着紫苑去阁里选了人,三男两女,两个男的去盯着罗城,其他三个跟着紫苑离开。 第九章 要外出打仗,像毒药解药这一类的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不过月沁和金铃的存量不多,直接各派了两个人跟着她。 最后,准备好一切,紫苑才来到神兵阁。 阁主离牧,多年前就云游四方,不知道浪到哪儿去了,死没死都是个问题,所以打理阁内事务的都是离贞。 “离贞,我要的兵器怎么样啦?” 离贞听见她的声音,可怜兮兮的转过头,哭诉道:“呜呜呜,紫苑姐姐,我们这儿哪儿能拿的出那么多嘛!(。•́︿•̀。)哥哥不在,高品质的武器都要停产了啊!和我没关系啊(╥╯^╰╥)” “怎么会?”紫苑皱起眉头,“第三阁的锻造师又不止他一个,而且他不是擅长冶剑的吗?” “唔……φ(◎ロ◎;)φ……”离贞一脸无语的看着她:“谁告诉你的?哥哥从来就没有什么不擅长啊!” 他顿了一下,有点赌气:“反正,你要的那么多我是没办法的,你那些骑兵用的武器本来就是极好的,哪个国家的军队用的上这么好的精铁啊!(╯‵□′)╯” 紫苑安抚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放缓:“好,是我要求太多,但我觉得那些骑兵的武器还是太脆了,可不可以再好一点?” “唔……”离贞很享受的眯着眼睛,终于还是同意了这个要求:“好吧~_~” 得到想要的回答,紫苑满意的拍拍他的头,一溜烟的跑了。 刚回到千机阁,柯风就找来了。 “紫苑,主尊找你。” “什么事?” “好像是要进宫。” “走吧。” ………… 两人跟着风昱进了宫,去见安国的皇帝,木岐。 “参见陛下。”三人没有行跪礼,这是皇帝多年前就特许的。 “帝师,两位阁主,坐吧。” 木岐没有穿着龙袍,反而是穿着便服,这倒是让紫苑有些奇怪。 这位皇帝陛下虽说是雄才大略,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但可是出了名的傲慢自负,什么时候会这么随和了?所以说这次果然情况很危急嘛…… “朕请帝师前来,就是为了商讨一下,这次泽国和兹丞国的围攻。” 风昱的脸色很平静,一如往日般沉稳的分析道:“陛下,这两个国家邻近安国,但国力军力皆不是安国对手,何况泽国年年水灾严重,也分不出更多的兵力攻打我们。” “确实是这样,但边军来报,两国这次动用的军队,总共是二十万。并且以骑兵为主。” 柯风挠了挠鬓角跳出来的发丝,露出一丝苦笑:“这两个国家的总兵力加起来都没有十五万,怎么可能拿的出这么多来,肯定是有人不安分了。” “最有可能的就是西南边儿的乌桑咯。”紫苑面无表情,语气轻快地接了一句:“最近几年突然出了个雄主,吞并了周围几个小国。而安国呢,虽然是大陆上立国已久的老牌强国,但这几年内忧外患,老一辈能打仗的都退了。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动心思很正常。” 所以说为什么叫他们来商讨呢,因为这样简直是太方便了。这三个人完全就能把事情分析的清清楚楚,都不用自己动脑子。 那些大臣真是越来越不顶用了。木岐心里思考着,是不是要找个借口换一些人进入朝廷了? 心里想着,就对紫苑笑着问道:“那紫阁主,有没有什么好的人选,来打这一仗?” 对面的柯风皱眉,这叫什么问题,自己家朝廷的事,难道紫苑会比他更清楚不成? 见场面冷了下来,木岐笑了,转头看向风昱:“帝师,朕准备了晚宴,也是作为将士出征的践行宴,请帝师参加。” “陛下所邀,岂敢不从?”风昱只是淡淡的笑着,看不清喜怒。 事情且先不提,三人到了偏殿。 柯风微微偏头,看向风昱,声音里有一丝不解:“主尊,就算真的是乌桑在幕后,以安国的军力,要打赢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陛下的脸色,为何如此沉重?” 风昱转过头,眼神里透出一丝极淡的忧愁:“安国,只打得起一次了……” 这句话一出,柯风就明白了过来,打赢不难,但要同时防备着乌桑渔翁得利,就不是“很难”二字能概括的。 “朝中已经没有善于以少胜多的将领了。”紫苑声音轻柔,补了一句。 偏殿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日头向西移了下,风昱抬头看了一眼,开口看向紫苑:“陛下方才没有表态,只是将事情搁下,过会儿的冬宴必然有旨意。紫苑,你可以让木御泽出面,我们只是江湖人罢了。” 紫苑低声苦笑了起来:“主尊,能控制全军的将军,真的不多了,九殿下又能如何呢?他可是皇子啊。” 风昱看向他,表情严肃。紫苑只是无奈一笑。 ………… 晚宴。 和所有在文学或影视作品中看见的灯火辉煌,宛如白昼的景象不同,安国的“晚宴”通常都是在和安殿的殿内举办,而在殿外的其他地方,则是漆黑如墨的夜色。 其实,殿里也没有多亮堂。 但是像风昱和紫苑这样走到哪儿都自带光环的存在,自然是在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帝师到——” “千机阁主紫苑到——” 两声长长的唱名,牵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在场的年轻男子们,视线都在紫苑的身上流转着,而在偏殿的大家小姐们,都是痴痴的望着风昱。 两位当事人倒是十分淡定,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阶下的首座,入席,坐定。 诶?你问我柯风在哪儿?都知道要打仗了柯风哪儿还能这么悠闲啊,作为天山大管家,当然是要忙着调配资源啊,哪里有时间出席晚宴这种没啥实际用处的宴会啊! 话归正题。 待众人都已经入席完后,就听见唱名太监再次捏着那细嗓子:“陛下到——皇后娘娘到——太子殿下到——九皇子到——” 众人皆行礼,齐声道: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皇后娘娘!” “参见太子殿下!” “参见九皇子!” 皇帝摆了摆手,“众卿平身。” “谢陛下!” 紫苑的左侧正好是九殿下木御泽,而他对面则是太子木御靖。 这两位从落座开始就狠狠瞪了对方一眼,丝毫没有要维持“兄友弟恭”的表面工作的样子。 不过这两人很快就找到了事情做。 太子旁边是风昱,此时他正低声的说着什么,看神情,应该是在讨教问题。 而紫苑这边,木御泽的神情同样严肃,找不出破绽,只不过内容却是不怎么严肃。 “紫苑,我听说你回天山被帝师罚了?” “嗯。” “上次的事我们都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实在是事出有因啊。” “嗯。” “紫苑,苏桓和我说了,他心悦于你,想择个良机提亲,我替他问问你的意见。” “嗯……嗯?” 紫苑突然反应过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看他一脸戏谑的样子,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消停了一会儿,木御泽又凑过来,低声和紫苑咬耳朵:“这次出征,朝中合适的将领不多,不过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听他说起正事,紫苑才认真起来:“你说的是谁?” “戚禁。” 紫苑愣了一下,倒不是这位不适合,实在是因为…… “你确定吗?” “当然。” “这个人与其说是善于以少胜多,倒不如说是贪功冒进,脾气也不是很好,难伏军心。” “但此人精于兵法,以少胜多也是他最擅长的,性格的缺点不能否认他的出色,他是最合适的。” “未必。”紫苑突然笑了,想他摇了摇头:“你还忘了一个人。” “谁?” “余新。” 木御泽怔住了,他已经想到紫苑要做什么了。 余新,是个老将。他最出色的不是派兵调度,反而是用人。每一个人,在什么样的位置上,发挥什么样的作用,才是他最擅长的。他能听取晚辈的进策,每一个方案他都会推演之后再作出判断,而不是像其他老将一样,凭借自己的经验就乱下决定。 想到这儿,他起身走到殿中,对着木岐行了跪礼,朗声道: “父皇,边军有报,泽国和兹丞国进犯。儿臣认为,应立即派遣军队,将其击败!” 木岐眯起眼:“那你认为,谁适合统帅?” “儿臣以为,骠骑将军戚禁,最合适不过!” 满座皆惊。 这些大臣都清楚,骠骑将军戚禁,那可是太子党啊! 连太子都被吓了一跳,心里不禁思考这个九弟又是要搞什么幺蛾子。 紫苑也起身到殿中跪下,“陛下,民女认为不妥。” “哦?紫阁主以为如何?”木岐来了兴趣,笑着问道。 “戚禁贪功冒进,且性格爆裂,常有其责打虐待属下的事发生。这一战要的是上下一心,击退外敌,若是戚将军出战,只怕军心不齐。” 这话很诛心啊,基本等于指着人家鼻子说你去了必败来着。 “哈,哈哈,那紫阁主以为,谁更适合?” “回陛下,民女以为,护国将军余新,可担此重任!” 第十章 又是一阵喧哗。 先前木御泽的提议若是说让人佩服其胸怀气度,那此时紫苑的提议,就是让人真的不解了。 余新,这位护国将军,且不说他年事已高,早已卸了实权,单是他此前的战绩,就让这帮大臣很是不满。 从中调度,稳扎稳打,从不轻动。要是其他时候,倒是个稳定军心的定海神针,但在此时这种情况,只怕会消耗太多士卒。 有些消息灵通,脑子转的快的人已经猜到,这次实际上是乌桑对安国的试探,若是不能干脆利落的赢下,一旦乌桑背后偷袭,安国必将损失惨重。 但也有些人,看着紫苑如此冷静,有了另一种猜测。 木岐看向风昱,见他脸色阴沉,满脸不悦,心里好笑,但依旧板着张脸,盯着紫苑:“紫阁主,你应当知道,没有善于做先锋的将领和在中军统筹的军师,余老将军,并不是很适合这个位置。” 紫苑抬头,面带微笑,直视着木岐的眼睛,丝毫不惧:“陛下若允,民女愿随军出征,甘为先锋。” “你?” “正是。” 木御泽和席间的苏桓同时抬头,看向紫苑,相比木御泽眼中的无奈,苏桓更是担心不已。 刀剑无眼,他虽然很相信紫苑的实力,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一定能活着回来。 木岐倒是很开心,这次请风昱参加宴席,本就是存了让天山介入的小心思,但是无奈,风昱并不理会他话语里的暗示,只是不愿参与。 至于紫苑是个女儿身这件事……他才不在乎呢!只要有本事打赢了,别说女子了,就算是个太监他也乐意。 “朕自然是相信紫阁主的能力的,但你是江湖人,朕在想,帝师可愿意放人?”木岐的眼睛落在风昱身上,他一抬眼,正好对上。 风昱眼神冷漠,十分不满意,他同样担心紫苑,本来他是打算推脱掉的,但看见对方那含着笑意的眼神,知道自己现在左右不了紫苑的想法,不由心里恼怒。 “帝师?”木岐又问了一遍。 “可以。”风昱看着殿中的紫苑,很是无奈,他不想她知道的,被她发现了,如今,又要身入险境。 “好!”木岐朗声大笑,他最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心里自是开心的。 紫苑出手,必是带着天山的狼骑,当然是比戚禁那颗炮仗要好得多。 不过…… 他看着下首的木御泽脸色难看的样子,也注意到苏桓担心的眼神,心里暗自思量。 他这个老九啊,从来都是聪慧过人,思虑缜密的,和帝师的关系也是相当亲密,虽说这几年联系少了,也时常闹矛盾,但若真的开始争权,这两个定是在同一阵营的。 老九啊……这是他最满意的儿子,但也是他野心最大的儿子。他在朝上不结党,但满朝文武,大半是他的“朋友”,有很多都是太子的拥蹙。 至于苏桓,他微微笑了,他对这个两年前的状元可谓是记忆颇深啊,文武双全,本来想把他安排给太子,谁承想,他居然投入了老九门下,心性之坚令人称奇。 但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和紫苑关系这么好了?只是出征,又不是送死,这么担心做什么? 他看向木御泽,看到他投向自己的眼神,带着几分恳求。 “父皇,自古出征,都应派遣文官监军,不知父皇可有人选?” 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当下便笑道:“呵呵,当然,小九,翰林编撰苏桓,才气惊人,朕以为监军一职,他很合适。” “父皇英明!” “太子,你觉得呢?”木岐突然看向太子木御靖。 太子自然是不愿意自己的手下被派往边境,何况苏桓不在朝中,也能缓了他的担忧。也道了句:“父皇英明,儿臣并无异议。” “苏卿,你可愿担此大任?” 苏桓走到台阶下,跪下行了个大礼:“臣愿为陛下分忧!” ………… 宴后,三道旨意迅速发出。 护国将军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现宵小作乱,袭扰边境,令护国将军余新,任三军元帅,率二十万边军,击败乱贼,即刻启程。钦此。” “臣——领旨——”余新恭敬的行了一礼,接过了旨意。 “那杂家就先走了,还有两道旨意呢。”传旨的太监对着余新欠了欠身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急躁。 余新虽然年纪大了,但身子骨健朗的很,这宫里的李公公他也见过几次,却是第一次看他这副神态。 “李公公,如此着急?难不成去迟了,接旨那人还能跑了?” “哎哟,余老将军,您是不知道啊,自从陛下决定让紫苑阁主和苏编撰做您的副手,帝师的脸色啊,那就没好过。杂家要是迟一迟,说不得真就跑了!”说着,告了个罪,急匆匆的走了。 “紫苑,苏桓。”余新念着这两个名字,不禁笑了起来,这两人在朝中的名声很响。 苏桓是因为其能力超绝,作为翰林编撰,对经史子集十分了解,工家的机械运转,兵家的阵法指挥也都极为擅长,暗探情报的布置更是得心应手。做了九皇子的幕僚后,几次进言献策,得到了皇帝陛下的赞赏,可谓是风头无两。 而紫苑,那可就是传奇了。朝中大员们提起她,想到的往往不是其“天山第一阁阁主”紫苑,而是“烟雨阁头牌”紫裳。 但以能力而言,紫苑并不比苏桓弱,在更多的时候,她都是极强的存在。但或许是女子的身份,容貌也极为出色,朝中总有些人以不怀好意的心态打量她。 余新曾有幸见过她一面,才气惊人,灵气逼人,傲气过人,天下无双。 这是他的评价。 他不太能想象得到,帝师是如何培养出这样的一个下属的? 但总之,能和这两人共事,老将军心里感觉“很幸运”,而且还产生了一种,“似乎不用自己这个统帅做什么,这场仗就能直接赢了”的感觉。 ………… 苏桓是不会跑的,至于紫苑……她不想跑,风昱是拉不走她的。 所以这两人都很顺利的接了旨,也算是安抚了李公公一路担惊受怕的小心脏。 苏府。 “殿下,不用担心,此行必当无忧。”苏桓斟了一杯茶,递给木御泽,笑着道。 木御泽依旧是满脸忧色,他倒不是十分担心两人安危,毕竟这俩就算别的本事没有,保命也是绝对没问题的。 他担心的,是风昱。 “苏桓,你知道帝师脾气的,这次紫苑自作主张跑到边境,晚宴上,你又不是没看见他的脸色。” 苏桓笑着摇摇头,颇有些无奈:“那又怎么办?紫苑向来倔得很,连帝师都没什么办法啊,我倒觉得帝师应该习惯她这性子了。”他还有心情开个玩笑。 木御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是跑到边境躲开了,我呆在朝上,又要被风昱穿小鞋了,亏你还笑得出来。” “殿下放心,臣一定会保护好紫苑,保护好自己的。”苏桓听他这抱怨,却正色对他施礼。 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木御泽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言不发。 而紫苑…… 她现在没有在收拾行装,这些东西“大管家”柯风就能全都安排好,她现在忙着……哄人。 主子生气了哄不好,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主尊,我保证不会出事的,你别生气了?” “……” “主尊,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下次,下次我一定先和你说好不好?” “……” “主尊……”紫苑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然而风昱依旧不理他,用一种冷淡到毛的眼神看着她。 “主尊……我毕竟是安国人。”紫苑低下头,声音低哑,“我知道您气我自作主张,但眼下这是最好的方案不是吗?我对自己有信心,我可以把损失降到最低!” “狼骑原本只是后备的计划,要让它们做先锋,你就得亲临险境,战场上刀剑无眼,和江湖完全不同。只你的信心,不够。” 紫苑蹲在他面前,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眼神清澈,“所以,主尊,我需要您帮助我,在朝中,您也很重要。我会赢的,也会活着回来。” 风昱的眼神依旧充满忧色,自从当年救下她后,他似乎体会到了牵挂的感觉。 看着眼前人清澈坚定的目光,他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声:“我等你回来。” 此话一出,紫苑便笑了起来,笑靥如花。 清晨。 余新和紫苑及苏桓在城西门见到了,同行的还有一万京畿戍军。 “余老将军。”紫苑骑在马上,着一身劲装,对余新抱了抱拳,显得英姿飒爽。 “紫阁主也到了。”余新爽朗的笑了一下,“那我们便启程吧!” “好。” “紫苑。”苏桓叫住了她,“你的狼骑不和我们同行吗?” 听见这话,余新也有些好奇的转过头来看她。 天山狼骑,他也想见识一番。 “他们会在宁郡的稻城和我们会合,直接前往边境。” 二人点点头,不再多问。 “出发!” ………… 城墙上,木岐看着远去的军队,侧头对身旁的风昱感叹:“帝师,她早晚是要走这一步的。这也是最好的理由。” 风昱看了他一眼,默然无语。 第一章 夜色,深沉如墨。 一队人暗伏在草丛里,紧紧的盯着一群离他们不过十步远的巡逻队。 像小说里经常出现的,类似“突然有个人动了一下,引起了敌人注意,然后就开始一场厮杀”这种狗血且不专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连他们身边的狼,都安静的伏在地上,不发出一点响声。 他们面前是一个小型营寨,巡逻人数不是很多。直到午夜之后,为首的队长才摆了摆手,安静的离开了这里。 这些,自然是紫苑派出的哨子,在探清了这个营寨的情况后,返回了军中主账。 “阁主,对面约有两万五千的兵力驻扎,每一队巡逻时间间隔是一个时辰,南营和西营的防卫很严密,那里地势平坦,掩体很少;根据二队和三队的回报,辎重都存放在西南角,粮草则在北营。” 紫苑面前摆着一副很大的地图,苏桓和余新站在她两侧。“营寨的守将是谁?” “基本确定是兹丞国的游击将军索哈里。” “为何?”苏桓紧跟着问了一句,总不能是主将自己跑到营门口还被看见了吧。 那名暗哨表情有些古怪,而站在另一侧的余新倒是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是因为即使是巡逻兵的身上,也有一股浓重的酒味儿吗……” 此言一出,苏桓就反应过来了,这位游击将军索哈里虽说只是五品的军衔,但其知名程度却比很多大将军都要高,就是因为他有一个癖好:烈酒。 都说喝酒误事,这位将军却是个奇人,不止他本人,连带着他所率的军队同样嗜酒,却没有一次误事的。 “这就是我们的第一个对手吗……真有意思。”紫苑轻轻笑了,她看向余新,“将军,这第一仗,咱们怎么说都必须要赢啊,这可是提升军心的良机啊。” “而且,只有击退他们,我们才能和边军的主力联系上。”余新没有反对,而是淡淡的补充了一句,面有忧色。 “将军,这一次,我们必须速战速决。”苏桓面色严肃,丝毫不见往日的轻浮之色,“不止是这一仗,每一次都是。” “我们的目的,是减少自身的伤亡,并且在短时间内,取得极大的,毋需质疑的胜利。”紫苑叹息了一声,总结着,“不过我来之前,从祁连哪儿借了三个人过来,按时间算,应该都到了原先计划好的位置了。” 闻言,苏桓和余新都看向了她。 这份计划是紫苑一个人做的,事先并未和任何人说明,余新虽说欣赏她的能力,也露出些许怒意。 “余将军,且先莫气。”紫苑对他微微一笑,很有耐心的将自己的计划和安排道出。 “我们要降低自身的消耗,在正面交锋里的排兵布阵自然是极为重要,但同时,敌人内部的矛盾也会成为良机。 这次联军,泽国出兵七万,兹丞国出兵十万,又有乌桑在背后挑唆,号称二十万强兵。但实际上,除了泽国最精锐的一万七千水师和兹丞的四万皇属军以外,其余都不能对我们的目的构成极大的威胁。 泽国的定海将军燕柒,有一个很明显的弱点,或者说是破绽——好色。” 紫苑在说到这儿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明显的鄙夷之色,显然是对这种人极为不屑。 “常年驻军海上,水师或者其他的很多人都有这种癖好,你继续说。”苏桓皱着眉思考,催促她继续说。 “好。祁连手下有一个女子,名为艾菁。国色天香,舞技上乘,柔媚动人,具体的不能多说,但可以确定,燕柒一定会把她掳到军营里的。只要在合适的时机让她干掉燕柒就行。” “燕柒武功不俗,此人能杀的了他?”余新问道。 紫苑微微勾唇,“艾菁善药,且武功不弱,燕柒即便防备着她也无事。” 余新了然。 紫苑又指向地图上的望城,那里是边境上的一座小城,也是兹丞的皇属军驻扎的地方。 “兹丞这边,就比较麻烦。毕竟像索哈里这样的人不多,兹丞这次派出的统帅也是皇属军的统领,赞素佤。 此人不嗜酒,不爱财,不近女色,当然也不近男色。不爱附庸风雅,也没什么奇怪的喜好,只听从兹丞国皇帝的命令。” “听起来很麻烦。”苏桓沉声道,他已经有些了解紫苑的布局了。 “是麻烦,所以我给他派了两个军师过去啊。 他不是最听兹丞皇帝的话吗?想来是无法拒绝这两个空降的军师的。” 余新反驳她:“赞素佤可不会相信两个陌生人,他们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他们的作用,在于提供‘正确’的消息。” 紫苑移开视线,“再说了,兹丞皇帝,年纪也大了,脑袋也有些糊涂了,这去的军师是一个还是两个可难说啊。” 两人瞬间会意。 “不说那些远的,单是眼前的索哈里,总是要解决了的。”苏桓止住她的话头,这些计划都是安排在敌人内部的,相比起来,紫苑更加擅长,他也不想了解过多。 见他没兴趣,紫苑摊了摊手,很是无奈的样子。 “行啊,不过我也确实没有料到,刚出稻城,就能遇到敌军。索哈里本身也没有特别出色的军事谋略,但勇武过人。我们不用正面交手,乘夜色突袭是最好的选择。” 余新看了看天色,心里估摸了一下:“再过两个时辰左右,天就会大亮了。那时想要突袭就难了。” “突袭的时间,就定在寅时二刻。”紫苑敲了一下地图上的标记,“将军,这个时间,因为天色将明,是人防备心最弱的时候,也是我们突袭的最佳时间。” “好。由你所率的狼骑为主力,我们做侧翼掩护你。” “是。” ………… 此时,对面索哈里的军帐中。 “将军,人带来了。” 索哈里挥挥手,就看见两个眼神恍惚,有些醉醺醺的护卫压着一个妙龄女子进来了。 这女子容貌普通,身材也算不上多好,手上有一层薄茧,眼神里带着一丝麻木。 一个月前,她的村庄被一伙野蛮的大兵给屠了,领头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他留下了她的命,让她替他的军队酿酒。 她有的唯一的,让自己活下来的能力。 “一个月了,酒娘,你之前说的那天下少有的绝世佳酿可酿好了?” 索哈里问这话的时候两眼放光,像是一个忍耐多时的瘾君子。 酒娘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一片平静,“回将军。英雄酿工序复杂,所用到的手法,原料也很多,虽然之前在村子里已完成大半,但只有一个月,却难以得其真味。” 她叹息了一声,“这酒本应在桂树下埋上半年,再将其取出,味道才是最佳。但若是将军现在便想品酒,倒也无妨。” 索哈里眯着眼盯着她,半晌才冷哼一声,“酒娘,你要知道,若是这酒不如你所说的那般好,可要仔细你的小命!” “民女知道。”酒娘低下头,落下的碎发遮住了她的眼睛。 很快,一坛子酒便被搬了上来,酒娘打开土封,一股清香就弥漫了整个营帐。 索哈里嗅了一下弥漫着酒香的空气,他必须得承认,这偏僻村庄的妇人酿的酒,比他此前所品尝过的所有酒都要好。 酒娘替他倒了一碗酒,他接过,一口饮尽。 “将军,这英雄酿后劲足,您还是少喝点。”酒娘的声音轻轻柔柔,低低的在他耳边响起。 “满上!” 索哈里部下都是好酒之人,闻着这味儿就有些忍不住了。 此时索哈里已经连饮三碗,脸色也发红了,他挥了挥手,把那坛子酒剩下的赏给了帐下的士兵们。 夜色渐渐褪去,显出些暗青色来。 营帐里渐渐的没了吵嚷声,连索哈里在内,十二个人都醉倒在地,不省人事。 酒娘终于抬起先前低下的头,眼中含泪,恨意倾泻而出。 她颤抖的站起身,拿起一旁落在地上的佩刀,举起便要对着索哈里砍下去。 她知道自己是逃不出去的,只有这一次,能够杀了这个混蛋,给村子那些无辜的村民报仇。 手里的刀正要落下,她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吵闹的声音,还能隐约看到北边的火光。 ………… 紫苑带着半数的狼骑从东营突袭,其他的狼骑则是从东北角突入,毁掉北营的粮草,并趁机纵火。苏桓和余新则是率领两千兵马在南营佯攻。 借着火光的掩护,紫苑轻喝一声:“啸风!” 啸风极通人性,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猛的停住,紫苑借力在背上一点,整个身体就掠了出去,手腕翻动,长剑挥舞,又有啸风在一旁撕咬扑杀,眨眼间就清出了一大片空地。 从北营放火过来的护卫赶到,紫苑皱了皱眉,此时距他们攻入营寨也有小半个时辰了,却丝毫不见索哈里和他手下亲卫的踪影。 转头对护卫吩咐道:“你留在这里,继续放火,尽量减少正面冲突,我去主帐。” “阁主小心。” 紫苑坐在啸风背上,避开向这个方向扑过来的士兵,安静快速的来到了索哈里的军帐前。 帐里点着灯,却异常安静,紫苑侧耳细听,没有听见索哈里的声音,只不过…… 第二章 紫苑向后退了一步,挥剑斩下了遮挡着的帐门。 里面,是胸腹间插着一把刀,倒在地上的索哈里,还有一个手持着短刃指着自己,跌坐在地上,满脸惊恐的女子。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紫苑摘下头盔,长发散落下来,她慢慢走到这女子面前,温和的安慰她。 “我是安国的军人,是来打跑这些入侵者的,不要怕。” 待她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紫苑才走到倒在地上的索哈里旁边。 眼珠子还能转,说明还活着。 那就好办。 索哈里本就被酒灌得醉醺醺的,直到被一刀钉在地上,才清醒过来。 当紫苑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也将她认了出来:“你是,紫苑!” 紫苑没理他,而是把刀拔了出来,踢得他翻了个身,照着他的脊椎骨就是一刀,“喀拉”一声,那脆弱的脊骨就断了,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干脆利落的两刀,废了他的两个手臂。 “看见没,下次这样砍,他才能真正废了。”紫苑回头对酒娘解释道:“你要不是运气好把他钉在了地上,这会儿就完了。” 说罢,也不管对方心里怎么想,单手拖着索哈里的衣服,像拖着条半死不活的狗一般把他拖了出去。 南营。 苏桓和余新正指挥着士兵进攻,但因为带的人手不多,也没有能攻进营寨。 就在这两位打算招呼人撤了,转从西边进去的时候,对面进攻的势头停了。 两人抬头望去,只见紫苑骑在啸风背上,左手拖着一个隐约是人的东西,她的身后,狼骑整齐的跟着她,许多狼的牙齿间,都能看见残留的血迹。 狼骑背后,是冲天的火光。 啸风龇着牙,走到那些士兵面前。这群士兵早就被吓傻了,一时间都失去了思考。 “嗷呜——”啸风长啸一声,丝毫不掩饰对于捕猎血食的渴望。 紫苑把手里的索哈里扔到这些人面前,“是和他一样,还是投降?” 如果索哈里的威望很高,很得军心的话,那么此刻应该就是群情激愤,誓要将紫苑等人斩落马下……不,狼下。以此为将军报仇的故事发展。 不过很显然,索哈里没有那种威望,所以当他被扔到这些士兵面前的时候,这些人几乎没怎么思考就选择了投降。 清点了两方的伤亡,紫苑轻快的走到余新身边,满脸微笑,“将军,咱们的士兵伤亡不过百余人,狼骑轻伤三十七,重伤两人,无人死亡。索哈里的军队,伤亡加上逃跑的,有七千多人,投降人数在一万七千左右。” “将军,这些降军怎么处置,我们可没有那么多的人来看着他们。”苏桓立即说道,他们还未与边军相遇,总人数都比这些降军人数少,若不能妥善处置,定会引起乱子。 余新略一沉吟,便让身边的参将拿过地图来分析。 稻城已经靠近边城了,中间还有一个小镇子。 根据边境传回的情报来看,泽国利用漕运,将自己的军队偷偷送进宁郡内部,想来个内外夹击,攻下边境上的牙关。 牙关位置险要,进可攻,退可守。若被攻破,则宁郡难守。 “我们前方,还有一处营寨和宁镇有敌军驻扎,既然不好控制,那便不必控制,让他们给我们探路,直接扫平这两个内部的隐患!” 其实按照他们原本的行进路线,是不会和这两处遇上的,但既然背了这么一个包袱,不如就砸在这些人身上,一举两得。 苏桓和紫苑对这份计划没什么不满的,既然是忽悠人家去送死探路,这显然是苏桓更为擅长一点,所以这份任务理所当然的落在了他的头上。 紫苑则是去见了酒娘。 酒娘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她坐在紫苑身边,轻轻的讲着自己的遭遇,说到自己用酒迷倒了索哈里,她那哀伤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快意:“英雄酿,那是给英雄喝的酒,在英雄面前,那就是杯清茶,在他这样的恶人面前,就是沉睡的迷药!” 紫苑赶紧安抚她,闻言哄着她,又给她递了杯水。 酒娘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我原本以为,杀了索哈里我也逃不出去,那些人迟早会发现并杀了我的。幸好你们出现了,你救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谢意,除了酿酒,我也不会别的,但如果你有需要我的地方,请一定说出来,我会用尽全力去完成的。” 她眼神真挚,语气真诚,但紫苑只是安慰的拥抱了她一下,才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酒娘,你很厉害,但我希望你可以更安全一点,我给你一封信,还有一些随身的盘缠,你往天山方向去,一路上遇见城池,不管是旅店还是酒楼,看见‘万花’开头的就进去,将这块玉牌给掌柜的看,他们就会安排好你的起居和食宿。 到了天山后,你将信交给一个叫祁连梓的男子,他会安排你在天山住下的。我希望你能安全,这就是我需要你做的。” 送走了酒娘,紫苑也算是松了口气。 “你倒是积极,遇上个有点本事的,巴儿巴儿的往天山送。”苏桓酸溜溜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紫苑转过身,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药酒倒不是没见过,但能将迷药和酒的分量掌握的这么好,却是稀有,就算是祁连那儿出来的精英,也不敢说就一定比酒娘要厉害。” 说着,她转移了话题:“你那边搞定了?说服他们了?” 顺利的话,接下来都不会有自身的消耗了。 “自然。那个还活着的校尉接管了军权,答应我钓出那两处隐患。不过,该防的还是要防的。”苏桓说的时候,表情很严肃,也对接下来的计划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不过这些想法基本刚出来就被他打消了。 他自己都绝不会同意的。 天色刚亮,队伍就再次上路了。 索哈里的降部走在最前面,后面是紫苑的狼骑追着,再后面才是这次的余新带来的主力军队。 借着这些降军,敲开了营寨的门。 这个营寨的驻军不多,降兵一打进去就四散逃跑,生不起反抗的念头。 也省的他们安排收编的事情了。 再次上路,到了宁镇。 距宁镇还有不足百里之时,暗哨回报,宁镇加强了防卫,显然是已经知道他们要从这条路上来了。 “将军,他们已经有防备了,宁镇毕竟不是在野外,有建筑遮挡,我们还要不要按原计划进攻?”刚得到消息,紫苑就来找苏桓和余新商议。 进攻的话,损失就难以预估了。 苏桓有些不甘心,“这个时候改道,不止是行军时间会变长,我们也会错过最好的铲除内部隐患的机会。” “但若是强攻,士兵的损耗就难说了。”紫苑反对道:“别忘了,我们最重要的,是保证以最小的代价获胜。” 两人各持己见,不分优劣,都看向了主帅余新。 思忖再三,余新最终下了决定。 “紫苑,你带着狼骑和那些降兵去宁镇,主要是掩护主力安全撤离,并且消耗这些降兵。务必保护好自己和狼骑的安危。” “是,将军。”紫苑低头领命,也没有问为何。 苏桓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小心。” ………… 这边,紫苑带着索哈里的降部来到了宁镇前,那名参将姓李名参,见紫苑是个女子,心里不免生出些小心思来。 紫苑见他神色有异,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李参将,过来一下。”她喊住打算溜到队伍后方的李参。 “您有什么吩咐?”李参面上假笑,弓着身子问。 紫苑弯下腰,笑着看他,语气却是极其冰冷:“李参将,你看我有几分好骗?” 李参的冷汗“唰——”的就下来了,他干笑两声,有点结巴:“您……您说什么呢?” “我这个人呢,你还不怎么了解。”紫苑幽幽的看着他:“也是,毕竟你是兹丞国的人,不了解天山,倒也正常。” 天山! 李参听见这两个字,腿一下就软了。天山在各国的名声,不比在安国要低,甚至要更高一些,谁都能感觉到,这些年天山从江湖到朝堂上,给这些国家带来的恐惧。 “敢……敢问您是……是哪位……阁主?” “第一阁,紫苑。” 李参跪坐在地上,眼睛重重的闭着,心里无限的后悔,还有一丝庆幸。 幸好只是想想,还没坐实。 紫苑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李参将,这么紧张做什么,别让你的部下看了笑话。”她轻轻掸去他身上的灰尘,笑着在他耳边低语:“你是个聪明人,我只想让你明白,按我说的去做,我就能保你活下来。” 李参一凛,这样的话苏桓也对他说过,但是哪里有紫苑这天山第一阁主更可信? 他知道她想要什么,降兵太多,就算带到边关去也难以控制,所以就需要消耗掉这些她眼中的“敌兵”,让剩下的人在可控范围之内。 对于紫苑而言,不论是他们这些新降之人,还是前面宁镇里那些泽国人,都是敌人,而非友军。 他本应是指挥手下在进攻宁镇的时候,来个反戈一击的。 但他想活着。 他颤抖着声音,对着紫苑拜了下去: “是,阁主!” 第三章 两日后,牙关。 紫苑带着狼骑匆匆赶来。 “将军,不辱使命。”紫苑刚进门就对上首的余新抱拳,行了一礼。 “好啊,不愧是你啊。”余新很开心,乐呵呵的指着一旁身着盔甲,沉默不语的坐着的男人:“这就是牙关守将,覃彧。” “覃将军。”紫苑又施一礼。 覃彧也回了一礼,“紫阁主。多谢出手,消除内患。” “分内之事,言重了。” 余新招呼紫苑走到近处,桌上摆着地图,“紫苑,那些降兵怎么处置了?” “索哈里的降部和宁镇的降部,回来的只有四千三百余人。” “打散重编,足够了。”余新点点头,又指着地图,叹一口气,“你看这儿,望城。我们这次出征,至少要打下这里,才行。” “赞素佤守着望城,里面没有平民,只有皇属军的士兵。”覃彧补充道。 “暗子先前都撒了下去,就一定要起作用。”紫苑指着地图上的宛河,侧头问苏桓:“这条河就是燕柒所率的水师所在。苏桓这条河的河宽,水深,暗礁和汛期,我都要知道。” “交给我就行。” “知道这些有什么用?”覃彧不解。 紫苑没说话,苏桓倒是解释了一句:“我们的士兵不善水战,紫苑不打算用火攻作为进攻的手段,她打算让那些船触礁沉没。” “火攻还是要的。只是不作为我的第一选择。”紫苑说,她无奈的笑了笑:“自古以来,战争就是消耗双方军力和人口的事情,只是可惜我们没有那么多军队,要不也不用如此思量。” “先从燕柒开始,再到赞素佤,是个可行之策。” “在那之前,先解决我们行军的阻碍吧。”紫苑又指向地图上通往宛河的两条路线。 这两条路,都有泽国的驻军。 东线,是泽国的游骑将军韩昭,此人勇武过人,更精通兵法,极擅指挥。 西线,则是宣怀将军文小泉,这人武力平凡,但擅长布置阵法,身边又有一个毒士长晏,没事儿就出损招。 “你想走东线。” “你想走西线。” 苏桓和紫苑同时看着对方说道。 紫苑:“走西线你要是破不了他的阵法怎么办?” 苏桓反击:“那你走东线中计怎么办?” 紫苑:“西线你就要面对两个人,还不如走东线一力降十会。” 苏桓:“韩昭一打十,练的是横劲,你打不过又怎么说?” “……” 以上对话,仅限于这两人目光交汇时的想象,实际上走哪条线根本不是他们决定的。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余新身上。 老将军沉吟良久,最终做出了决定。 “东线。” 既然做了决定,那这两人也没什么好争的了。 四个人又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说了一堆旁人也听不见的事情,才各自回房歇息。 房里,紫苑刚坐下,茶还没喝上几口,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的人是林夜,第八阁的副堂主,也是狼骑的副官。林夜手里拿着一卷密信,递给紫苑:“阁主,是艾姑娘的密信。” 紫苑默默地看完这份密信,右手一攥,信纸便化作飞絮消散。 沾了墨水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交给林夜:“封好,交给艾菁。” 林夜接过,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 宛河,主船。 艾菁坐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手里拿着刚刚得到的信,那张纸上的内容很少,只有十二个字:“三十一计,听令出手,且留生机。” 刚销毁了密信,燕柒的近卫便推开了门。 艾菁皱起眉,十分不悦:“谁允许你这样莽撞,门都不敲就直接进来的?” “艾姑娘,将军请你过去。”那近卫也不理她,只是面无表情的重复着燕柒的命令。 听见“将军”二字,艾菁的表情微变,半晌才回到:“知道了,你先将门关上,待我换身衣服就去。” 中厅。 这里原是军务议事的地方,但此刻,这里布置的却像是在秦淮河的画舫上。 艾菁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裙,腰间佩着一个绣了双生兰花的荷包,右手戴了个白玉镯,头上插着一只银簪。 素净,却更显得她容貌动人。 燕柒走下主位,打量了她一番,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见她眉宇间无悲无喜,只是行礼后便安静的站着,心里更多了几分兴趣。 “云纹百褶水月裙,银凤镂花长簪,白玉嵌丝纹手镯,双面并蒂芙蓉香囊。艾姑娘,真是大家出身啊,这些在寻常人家见都难见上一次的珍贵衣饰,却不过是你随意换的一套。”燕柒一一点着她身上的衣物配饰,语气带着微微的嘲讽之意。 艾菁看着他,莞尔一笑,“燕将军倒是真懂这些绫罗绸缎,小女子未料能在这边境之处,遇见个知音。” 前文说过,艾菁极美,她身上的气质却也极冷,那不是像紫苑那种淡漠疏离的冷,而是一种无欲无求的超脱之感。 这一笑,不止是燕柒,就连原先坐在两边,一动不动的下属军官校尉们都看呆了。 不过她紧接着的充满讽刺的回答,直接把燕柒拉回了现实。 “哼,在我的船上,艾姑娘还是老老实实的听本将军的话,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燕柒冷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威胁之意。 艾菁对上他的眼睛,那眼神平静无波,深处却透露着一丝压抑的悲哀之色,让燕柒心神一凛。 “民女知晓了,多谢将军提点。”还未等他思考出什么,就听见她的声音柔柔的响起。 看着眼前温顺拜服的女子,燕柒眼神幽幽,突然勾唇轻笑,“那,舞一曲吧。” 他看见她的身体抖了一下,但依旧是应了。 “是。” ………… 夜。 紫苑敲了敲苏桓的房门,很快,苏桓打着哈欠打开了门。 紫苑看见突然怼到脸前的苏桓,心里吓了一跳,又颇有些恼羞成怒的照他的脸怼了一拳头,才平静下来。 苏桓揉着被打疼的鼻子,闷着声音,很是不爽的叫道:“紫苑你干嘛啊,你自己睡不着就来吵我啊,过分了吧!” “苏桓,你上一次和九殿下通信是什么时候?” “什么意思?” “我们自从杀了索哈里之后,就有和平都联系,至今也一月有余了,不过朝堂上的动向至今不明,所以我才来问你。我可不希望,士兵没战死多少,反倒是饿死一片。” “是有点小麻烦,不过有九殿下和帝师,一切无恙。”苏桓安抚她,“朝中那些老的也不傻,他们也清楚这一仗输不得,也没有闹什么乱子。” “那我便放心了,只要粮草不断,我是不担心其他的。” “那两路暗探怎么样了?” “艾菁已经吸引住了燕柒,洛翼也到了望城,就在赞素佤身边作随军军师,祁红留在了兹丞皇宫。”紫苑将三人的行踪和安排一一说出,末了还很认真的问了他一句“你觉得怎么样?” “这事儿还是你擅长,别问我。”苏桓立刻表态。 紫苑无奈的乜了他一眼,“我只是见你在平都挺喜欢玩儿情报,才问你一句,我们现在可是一边儿的。” 苏桓把她推出门:“事情也聊完啦,快睡吧,明天还要练兵呢。” 第二天,演武场。 紫苑和苏桓早早地就到了。 所有士兵,包括狼骑,都安静的站在台下。 昨天,紫苑把自己从西晟那儿拿来的古书覃彧看了,这书里所记载的是大陆上几近失传的军阵,不论是走东线还是西线,这里面所记的阵图都是极重要的。 覃彧看向紫苑:“紫阁主,有劳了。” “覃将军言重,待我布阵结束,再商议接下来的战术。” 覃彧颔首。 紫苑走到军队面前,拿起令旗开始指挥,各营部在旗语的指挥下移动,一个大阵在这些士兵的行动下缓缓成型。 此阵名为:九子连环阵。 顾名思义,就是以九宫为底,兵卒穿插其间,互相交穿,逐渐如同一体。攻守兼备,变化无常。 那古书上记载的是其实是十字连环军阵,即长蛇,鸳鸯,三才,四门等十个军阵,这些军阵可互相转换,以应对各种状况。 苏桓“呵”了一声,显然是把这“九子连环”认了出来:“紫苑,天山真是什么书都有啊,连这种消失了不知道多久的阵法都能找到啊。” 当今阵法,多是以道门法阵为依据,像什么两仪阵,四象阵,八卦阵的,军阵反倒是几乎失传。 紫苑放下手中的令旗,回头对余新说道:“将军,这九子连环阵,是昨日我所说古籍中,最为均衡的一个,且能轻易转化为其他八种军阵。” “那么,接下来……”余新沉吟,“你负责让这些士兵尽快熟悉这些军阵,苏桓,韩昭和燕柒的动向你要盯着,他们很快就会得到你们两个的消息。” 这是自然的啊,不说苏桓,单就是紫苑的名字,燕柒那种级别的肯定知道啊,不过在艾菁的忽悠下,燕柒还能不能正常发挥智商就两说了。 第四章 四天前。 宛城,是一个处在安国和泽国之间的城池,属于两不管的状态。 艾菁是宛城第一富商家的小姐,向来和城主府交好。 想来大家也都明白了,这地儿是天山管着的。 这天,城主府办了个宴会,请城里的小姐公子们在宛河上的湖中亭赏景。 艾菁也在其中。 众人正行酒令,曲水流觞,酒杯又一次停在了艾菁面前。 “艾小姐,这回又到你了呀,快喝快喝啊!”有人起着哄闹到。 她身边的男子忙打断道:“别瞎起哄,艾姑娘都喝两杯了,这杯我替她喝了!”说着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艾菁柔柔的笑着,对他福了一礼:“多谢王公子。”那眼眸流转着万般情意,让那王公子看的呆了,闹得周围人又是一阵哄笑。 酒过三巡,就算是有人挡酒,艾菁也有些醉意了,告了个罪便离了席。 见她离开,一旁的王公子也赶紧跟了上去。 沿着窄桥追上了岸,在林子边抓住了她的手。 “菁儿,别走这么急啊。”说着便想将她的身子扳过来,艾菁却扭着头不看他。 “你怎么了,你今天似乎对我生分了。是我哪里不够好吗?”他有些急了,声音温柔的问道。 艾菁低着头,拽着他的衣袖,凄凄哀哀的哭诉:“王松,爹爹他不允我们在一起,他想让我嫁给城主府的小少爷,他说,城主府和天山关系匪浅,只要我嫁过去了,便能一生无忧。我……” 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王松看着她的脸,挂满泪痕,却又无比凄美,心里又起邪念,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安慰的抚着她的头发:“菁儿,我喜欢你,自第一次见你时就喜欢了,你呢,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艾菁羞涩的点点头,“嗯。” “我们私奔吧。”王松激动的说道:“你爹不同意也无妨,你偷偷回去收拾几件衣服,我们现在就走,乘着没人注意,等我们跑到泽国里,就没人找得到我们俩了!” “现在就走?”艾菁疑惑,“若是被那些公子小姐发现怎么办呢?” “不必担心,这里离着远呢,他们不知道的。” “好。” 就这样,这对鸳鸯乘着“没人注意”,从林子里绕到宛河上游,刚出林子,就碰上了燕柒的舰船。 对于王松来说,这就是很惨的事,但对于艾菁而言……那都是早就算计好的。 所以当王松战战兢兢的跪在燕柒面前时,她面上装出一副努力掩盖内心恐惧的样子,但实际上她的心里和她的眼睛一样——毫无波澜。 燕柒坐在上首,看着下方跪着的两人,懒洋洋的冲着艾菁抬了抬下巴,“你,把头抬起来。” 艾菁没有理他。 一旁的亲卫立刻上前,把她的头抬了起来。 燕柒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艳,又看向跪着的王松:“你们是谁,为何闯我营地?” “将军,小人……小人叫王松,是……是宛城王家的人,她……她是艾家的小姐。”王松的声音颤抖,结结巴巴的回答道:“我们,我们是……私奔的……” 燕柒很是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又冲着艾菁调侃道:“喂,这小白脸儿就是你心上人啊,看来你的眼光不怎么好啊!” “燕柒。”艾菁依旧没有理他,而是轻轻的报出了他的名字。 燕柒眯起眼,语气重了一点:“你知道我?” “泽国定海将军燕柒,我当然知道。有几次和城主府的大小姐闲聊时,她提过你。” “艾小姐还真是聪慧啊。”燕柒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招了招手,亲卫会意的把她压到了近前,燕柒掐着她的脖子,满意的看到她露出痛苦的神色,才继续说道:“那你也该很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艾菁的眼中露出惊恐之色,无力的敲打着他的手。 下面跪着的王松眼中闪过挣扎之色,但最终还是都没说。 “看起来,他也不怎么样啊。”燕柒又重复了一遍,随即松开手,“小子,我给你个选择。”他突然笑了,“要么,你和她做一对亡命鸳鸯,要么,她留下,你离开。” “我……”王松慌了,他就算不知道燕柒的身份,但也不妨碍他发现对方的险恶心思,但是:“我不想死,将军,我不想死啊!” 听见这话,艾菁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她从未料到,自己托付终身的男人居然是这样一副嘴脸。 以上,是燕柒根据艾菁的反应产生的自动脑补。 其实人家心里想的是:祁连这个混蛋阁主给我下的这是什么任务,等下次回去一定找机会给他下药! 然后,王松如愿的离开了舰船,留下艾菁顺利“打入内部”。 这三天,她没有见燕柒,只是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活动,燕柒也没有刻意不给她食物,就那么晾着她。 今天,最终还是燕柒坐不住了。 “那么,舞一曲吧。” 艾菁应了一声,舰船上自然是没有乐器的,但她的脚上挂了铃铛,也勉强算是乐声了。 一舞罢了。 艾菁温顺的走上前,斟了一杯酒给他,燕柒接过酒,忽然又问道:“安国出兵了,你和城主府的人闲谈时,可听说过,是谁领兵的?” 听他问这话,艾菁只是略思索了片刻,将酒再次满上:“不是很清楚,但那次宴席听大少爷说起,天山的第一阁主,好像也是要出征的。” “天山第一阁主,紫苑?” “嗯,是她。” 燕柒手上一顿,冷笑道:“本将军都未曾知晓,艾姑娘消息倒是灵通。” 艾菁依旧是无悲无喜,不见任何波澜,缓缓的斟满了酒:“大概是因为,城主府和天山交好,爹爹又让我不时和城主府走动,一来二去的,也就知道了。” “哼,紫苑,说到底就是个女人而已,玩儿玩儿情报还行,打仗?还是要靠男人来!” 艾菁垂下眼帘,安静的服侍着他,心里却冷嘲不止。 一壶酒喝了下去,燕柒酒意上头,手上也不安分起来,一把将她拉进怀里,胡乱的摸起来。 艾菁的声音软了下来,附在燕柒耳边,撒娇似的轻声道:“将军,先回房啊。” 燕柒把她抱回自己房里,朝床上一放就开始宽衣解带。 “将军,我来吧。”艾菁见他半天都没解开扣子,不由轻笑一声。 不料燕柒却猛地抓住她的手:“艾姑娘,何时这么主动了?” 艾菁推开他的手,很是无奈:“人在将军船上,我又能如何?只是盼着将军给条活路才是。” 听见这话,燕柒才收回手,心满意足的享受着她的服侍。 艾菁绕到他的身后,手指轻动,就有一味香落入那香囊中。 合出来的这一味迷香,能让中招的人在梦中享受到鱼水之欢的快感,梦醒之后记忆也依旧残留,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见燕柒已经中招,艾菁将他扔到床上,又塞了个长枕给他抱着,这才慢里斯条的脱去外衫,散落在地上摆出一副凌乱的样子,又在里衫上刮出一些撕裂的口子,还不忘记刺破手指,滴了滴血按在床上。 做完这些,才长舒一口气,跳到床铺的最里面,看着燕柒差不多陷入沉睡,就扯掉他怀里的长枕,在一个很微妙的位置上睡下了。 能歇就歇,不然天天的装得一副害怕的样子也很累的好吗! 明明一包药加一把匕首就能解决的事! 所以当一个多时辰后,燕柒幽幽醒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一个绝色女子,脸上还挂着泪痕,衣衫凌乱,身体微缩的睡在离自己半个手臂的距离,床上还有明显的血迹。 嗯,很可以。 想到自己之前“在床上的粗鲁”,燕柒不由得心里懊恼,但见她正沉睡着,也就没有叫醒她,自己离开了房间。 先前她说紫苑也要出征,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个压力,虽说口中轻视,但心里早就不停地思考对策了。 他刚走,艾菁就睁开了眼,她睡眠极浅,燕柒刚一动她便醒了。 极认真地整理好自己的衣着,又拽住一个门口的经过的亲卫,打了桶水,仔仔细细的沐浴一番,才换了一身新衣裳。 又得知燕柒此时人在偏厅,没有在开什么自己“不能听”的会议,才放下心来,独自到了偏厅。 ………… 大约在差不多的时候,兹丞皇宫里,也有两名“访客”——洛翼和祁红。 起因是兹丞皇帝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御医开的药基本都没啥效果了,贴了皇榜,招天下良医治疗。 揭了皇榜的是祁红,其实也正常,天山万花阁的成员,除了第十一阁这种,每一阁的本事都会学一点。 如果说这兹丞皇帝是个二十几岁的帅哥,亦或者是个魅力大叔这类的,那就可以从这儿再写一本书了。 可惜,这位兹丞皇帝是个糟老头子,所以他是和这种剧情无缘了。 但当祁红给他把脉时,他依旧是犯了色心。按理来说,祁红属于那种不能说是非常好看,和艾菁和紫苑那种颜值是不能比的,但要说她不好看,也不是,颜值还是有的,但也只是高于平均水平而已。 但像老皇帝这种后宫里的妃子都年老色衰了,又不想给那些宫女机会爬床,自然是动了歪心思的。 正当他眼睛都没移开的看着祁红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时,一道声音从殿下传来。 第五章 “草民络翊穆,拜见陛下!”洛翼,化名络翊穆,见老皇帝眼睛都粘上祁红了,赶紧拜了一声吸引注意。 老皇帝很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你是何人?” “回陛下,为您诊治的是草民的堂妹,她年幼时曾经在天山学过医,近几年才回到家中。” “原来如此。”老皇帝点点头,难怪看着这么年轻,就有着揭皇榜的能耐,原来是天山出来的弟子。 不过……这次领兵的好像也有天山的人啊…… “天山的几个阁主,你熟悉吗?” “陛下,阁主们感情都很好,但彼此都诸事缠身,不常往来,民女只是一小小学徒,却是不敢说熟悉二字。”祁红语气恭谨,挑不出什么错来。 “紫苑这个人,你知道多少?” “紫阁主么?她是个天才,十三阁各有分工,但唯有她样样精通。”祁红语气感叹,很是佩服。 老皇帝想了一会儿,突然看向下首的络翊穆,“你不错。说吧,想得什么赏赐?” 他连忙跪下行了个大礼,诚惶诚恐:“草民不敢请赏,惟愿陛下龙体康健,护佑兹丞!” 老皇帝极为受用的点了点头,祁红把完了脉,在一旁开药方,听见这话突然笑了起来:“堂兄可真会开玩笑。”话刚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失仪了,连忙请罪:“民女失仪,陛下恕罪。” “起来,朕没怪罪你。”皇帝摆了摆手:“你且说,他在开玩笑,什么意思?” 祁红偷偷看了一眼洛翼,有些犹豫。 “朕命你说!” “回陛下,堂兄他……自幼便聪慧过人,小的时候,棋星先生游历天下,曾收他做过记名弟子,学过些智谋,但堂兄不喜做官,也没有考取功名。” “她说的,可是真的?” 洛翼低声答到:“陛下,老师从未表明过身份,不考取功名,实在是因为草民才疏学浅。” “是不是才疏学浅,试一下便知道了。”皇帝听出他语气里的推脱,有些不耐烦。 “是。” ………… 于是,三天之后,洛翼踏上了前往望城的路。 赞素佤对皇帝陛下的旨意倒没什么意见,他只是对这个“棋星先生”的弟子的身份表示怀疑。 别是个骗子,到时候耽误军机了。 皇帝陛下智商不够,很容易被骗了,要好好观察一下。 “你就是络翊穆?” “正是草民。” “棋星先生的弟子,一擅棋,一擅谋。谋略,难以定论,但棋艺,本将军却是要考校一番。” “请将军指教。” 一局罢了,赢的自然是洛翼。 不得不说,赞素佤身为一个武将,棋艺却是十分高超,不然也不敢说考校二字,但洛翼……怎么形容……连作为对手的赞素佤都能明显感觉到,他在放水了。 “……” “……” “不愧是棋星先生的弟子,甘拜下风。” “将军过奖。” 很尴尬的对话,不过至少,赞素佤对洛翼的戒心稍稍降低了一点。 ………… 此时的东线,韩昭已经得到了安国军队逼近的情报,也知道这次的先锋是紫苑。 和其他人对天山的畏惧相比,他反倒是对这个人本身更加恐惧。 他曾亲眼见过,那个如地狱修罗一般的女子,一人,一剑,轻而易举的反杀了围攻的几十个人。 那时他正年少,在江湖上游历,一心想闯出个名堂来,没想到就见到了这样一幕,给韩昭尚且年幼的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天山,紫苑。 她在江湖上行走的那一年,给无数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她不需要绰号,她的名字足可以代表天山。 紫苑。 韩昭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压制住记忆中对她的恐惧,不论如何,现在自己是在战场上,而她只是敌国的先锋,他要做的,是打败她,甚至杀死她。 总之不是畏惧或者退缩。 走到军帐挂着地图的那一侧,认真的思考着对面可能的排兵布阵,也在思考着对策。 要用一个绝妙的计策,彻底的,击溃他们。 “让各参将来我帐中议事。”他对门口的卫兵吩咐道。 “是,将军。”卫兵领命而去。 十几分钟后。 韩昭坐在主位上,看着下首的下属们,缓缓开口:“安国的军队正在向我们的方向行进,最多半个月,先锋部队就会和我们正面遇上。诸位有什么良策,可以提出来。” 场面一时沉默。 然后有一个声音响起:“将军,紫苑所率的狼骑,无论是从速度还是力量上,都会对我们的骑兵造成极大的伤害,狼本身就具有攻击性,我们的武卒也无法发挥最有效的战斗力,属下觉得,是不是应该将狼骑围困住,再作打算?” 韩昭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思考着,然后对众人开始了,自己的布局。 ………… “阁主,前方就是韩昭把守的关隘了。”林夜的声音从她侧后方传来。 “嗯,我知道了。”紫苑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长时间的奔袭让她很是无聊,每天只能看到相同的景色,连能打架的人都没有。 不过那个韩昭,应该会给自己一些惊喜吧。 那座关隘,在视线中只是一个小黑点,周围尽是山丘和树林。 “这样的环境,很适合埋伏啊,以韩昭那种多谋的性格,应该会布局的吧?”她小声嘀咕着,说实话,她并不是很担心,她的暗子都已埋好,只要一道命令就会全部启动,这场战争,她一定会赢。 紫苑挥了挥手,“停下,先在这儿歇息,林夜,找几个人去喊话。把韩昭吵出来就行。” 林夜有些惊异的看着她,阁主什么时候会做这种多余的事情了?不过他还是应了一声:“是,阁主。阁主是要独自面对韩昭吗?” “嗯,也算是一个老朋友,久别重逢,多说两句。” 紫苑笑意盈盈,数年前,她在心绪最混乱,难以抑制,几乎要走火入魔的时候,听从了主尊的建议,到江湖上走走,放松下心情。然后就遇见了这个小子。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他很聪明,也很擅长用计,但自身的武力也很强大。总是喜欢挑战那些明明打不过的人…… 比如自己,她想了想,那个小子挑战了自己几次来着?三次还是四次?反正没有一次成功的。 …… 良久,紫苑心里估摸着韩昭也要出来了,便拍了拍坐下的啸风,啸风明白她的意思,瞬间就冲了出去,也没多久,就出现在了关隘的墙下。 关门缓缓的打开,几个身影从里面鱼贯的出来,为首的,自然是韩昭。 那几个喊话的狼骑,自然是早就回去了。 “韩将军,多年不见,甚是想念啊。”紫苑脸上多出了几分玩世不恭的笑容,轻佻的看着韩昭:“怎么说都是老朋友了,你就这么对我的?” 韩昭身后的几个参将面面相觑,将军和天山阁主……很熟? “你看,我都没带佩剑,足够有诚意了,韩昭,你怎么变胆小了?”紫苑继续笑着调侃他。 韩昭也突然笑了一下:“紫阁主,面对你,可不是一把佩剑的事儿。”他很是无奈的耸了耸肩,似乎突然放松了下来,“我可是知道,你最擅长的可不是剑,而是藏在你发髻里的银针。” 气氛突然就冷了下来,虽然紫苑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样子,不过韩昭几人都感受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压力。 “你还是和几年前一样,一点儿没变。”压力突然一松,紫苑顺手抽出了附在腰带里的软剑,剑和腰带都是特制的,所以韩昭并没有看出来。“明知道我不喜欢,还偏要说出来,为了给你身后的那几位提醒吗?” “紫阁主,我们现在,是敌人。”见她拔剑,韩昭也默默地攥紧了手里的长枪。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赢,但……总要试一试的。 “你不是我的对手。” 紫苑说这话的时候很淡漠,就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韩昭不甘心的抿了一下嘴,“那就让你看看,我长进了多少吧。” 话音未落,两道身影便纠缠在了一起,金铁交加之声不绝于耳。 刚交手不过三招,韩昭便落在了下风。 他本来没有这么弱的,但是他骑着的马似乎极为畏惧啸风,不停的后退,导致韩昭很快的露出了破绽。 紫苑当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将他击落在地,带着一丝愉悦,压低了声音:“韩昭,你们赢不了的,有没有兴趣弃暗投明啊。” “痴心妄想!”韩昭此时全副身心都放在对战上,回答的很是咬牙切齿。 “不说别的,单就是‘我在这’这一条,就够你们头疼的了。更别提那位还呆在中军的苏桓了。你们输定了!”紫苑笑的很放肆,好像是找回了当初在江湖上“任(烧)性(杀)妄(抢)为(掠)”的感觉。 (是的,那一年,她在江湖上就是个无恶不作的魔头。) 又挥一剑,逼退了韩昭,紫苑收剑摇头叹息道:“韩昭,你这几年是在军营待久了么,怎么反倒是退步了呢?” 坐上屁颠颠跑过来的啸风的背,紫苑收了剑,恢复了以往淡漠的神色,淡淡的对他笑了一下:“今天,只是来见见老朋友。过些天,才是两军正式交锋的时候。我给你的机会,一直有效。” 说完,她就离开了。 第六章 入夜。 韩昭躺在床榻上,难以入眠。 今天,紫苑用她手里的剑,再一次在他心中留下了刻痕。 就像是多年前一样。 “无可战胜”就像是个烙印一般,一遍又一遍的加深,直到永远不能抹去。 他怕了。 他很清楚,面对她的时候,他畏惧了。 所以她才说了那句“你退步了”。 已经设想过无数种再见面的状态了,但是…… 但即便是这样,原先定下的计划绝不能改变,不论是紫苑,还是那个她提到的苏桓,都要被留下。 两国之争,身为将军,他得到的命令是,不计代价的击败敌人! ………… 然鹅,他在这里激情澎湃,自我反思。紫苑却是已经和后续赶来的军队汇合了。 “那么,就按照之前计划好的,余将军带着主力从树林里穿到后方,覃将军则是带着小部分的士兵游击,吸引注意。苏桓你代替我和艾菁洛翼联系,我带着狼骑来牵制韩昭。” 虽然余新才是主帅,但紫苑对这些正面交锋之外的事情更有发言权一些,而且不论职位和阶层这些,她也是最厉害的那个。 次日。 “将军,西侧山坡上发现敌军踪迹!”一个斥候对韩昭报告。 还没等他反应,又一个斥候满身是血的来报:“将军,前方发现敌军!” “随我来。”沉默了一秒,韩昭下令道。 关门外。 紫苑和韩昭相对而立。 “韩将军,又见面了。”紫苑微微笑着,一如往常。 韩昭没有接话,他微微侧目,看向紫苑身后的狼骑,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接着他看向身边的一个参将,轻轻地说了一句,那人当即离开了。 “你在做什么?” “紫阁主,这里不是江湖,也不是你可以以一当十的地方。天山再如何可怕,也无法影响到军队。” “那你费什么话呢?”紫苑嗤笑一声,随即大喝一声:“杀!” 两支骑兵,犹如两支全副武装的铁甲洪流,撞在了一起。 紫苑手里的剑,也和韩昭的长枪撞在了一起,“铛——” 这其实是一场不平等的对抗,不论狼骑的优势有多大,但他们要面对的,是于自己而言五倍左右的敌人,如果没有支援的话,狼骑很快就会因为立高问题以及经验不足而败北。 幸好,在他们撞到一起后不久,两侧的山坡上就出现了大量的士兵,将两支队伍为了起来,缠绕进了军阵之中。 那是九子连环阵的一种变化形式,六丁六甲。 嗯,听起来确实很像一个道家法阵,但是事实上,它就是个军阵。 狼骑显然是知道如何离开这个阵法的,在那些士兵不断变换的步伐和足以将人绕晕的身影之间,脱离了包围,并再次以一个合适的位置,成为军阵的一部分。 阵型再次变化,变回了九子连环阵。 阵眼,自然是紫苑。 “发现了?”紫苑冷冷盯着阵中的韩昭,他身边的亲卫都被挤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而剩下的,则是虎视眈眈的戒备着自己的士兵。 紫苑没有什么神色变化,依旧维持着那副清冷的表情:“韩昭,你可以加入天山,你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几年前我就知道了。我可以作为你的引荐人,你可以加入天山第十一阁,或者是其他任意一阁,而不是在战场上,打一个几乎确定败局的仗。” “紫苑,我是泽国的将军。”韩昭看着她的眼睛,曾经的畏惧,害怕,还有一点点崇敬都被他完美的掩藏起来了。 他只是这么认真的,说了这句话。 紫苑看着他,突然笑了,她看懂了那个眼神,自然知道,韩昭,不是会轻易改换阵营的那种人。 也是,他若真是那种人,当初也不能跟自己这个魔头打几次都没死了。 “好,那你就试试,破阵吧。” 话音未落,深陷阵中的韩昭,以及那些士兵们,就陷入了层层的围攻之中。 虽然韩昭带的大部分都是骑兵,但是,架不住对面人多啊! 这支人马,就是覃将军率领的、那一小部分士兵。 大概就四万多人吧…… 所以,什么“以一当十”这样的士兵其实很少,至少韩昭带出来的这些……没这个能耐。 所以,在韩昭损失了大量士兵后…… 被俘虏了。 呐,就是这样。 虽然关隘之中也不是没有守卫的参将,但韩昭被抓,群龙无首,在紫苑的进攻下,很快就失守了。 “覃将军,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要先去和余将军汇合了。算算时间,燕柒那边也快要开始动作了。” “放心吧,紫阁主。” 再说苏桓那边,他现在和余新待在中军,安全问题是不用担心的了,但是最近总是睡不好,因为…… 燕柒跑了! 就在紫苑赶到这里的前一天,艾菁和他联系,说燕柒已经被她用药影响了,要不要动手。再三思索,又和余老将军商量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 动手! 但没想到这个燕柒警觉性挺高的,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跑得比谁都快,还没忘记带上艾菁。 而苏桓在付出一百多个士兵的时候,及时的发现了这件事,赶紧把人都撤了回来,才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但毕竟是一次失误,所以现在苏桓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忧郁”和“自责”的情绪之中。 然而,紫苑的一句话,就让他彻底愣住了。 “丧气什么呀,本来就是艾菁带他跑的,你要是能抓到才奇怪了。” “什么!”苏桓猛地站了起来,盯着她的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那个艾菁投敌了?” “当然没有!” “那你……”他有些糊涂了。 “好歹你也发挥一下当初在平都和我斗了那么久的脑子啊,艾菁要是有问题,祁连梓根本不会把人派遣给我啊!” 她这么一说,苏桓冷静了一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哦,美人计啊……” 嗯,美人计啊…… 挺简单的一个解释,操作起来也挺简单的,主要是那天艾菁“服侍”过燕柒之后,好像找到了什么生存之道,地位也略有提升,也会在一些“合适的地方”走动走动。当时苏桓进攻的时候就被她发现了,那时燕柒正在商讨接下来的计划,就看到她一脸惊恐地跑了过来,结结巴巴的告诉他有人打过来了,然后就带着他跑了。 就是这样。 从舰首船后方的一艘小船跑了…… 然后苏桓撤兵之后,他们又回来了。 至于燕柒为什么就这么跑了,临阵脱逃,那当然是因为他被下药了啊。 回到舰首船后,燕柒很是头疼的看着面前跪着的艾菁。 “对不起,将军。”艾菁自然是不会哭哭啼啼的,她清楚燕柒很讨厌那样的人,所以她只是保持着一些愧疚和自责,以及一点点的害怕和担忧:“我不应该把你拉走的,我太害怕了,将军,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责罚。” 她说这话的时候,身子不停地颤抖,好像是在强忍着内心的恐惧,燕柒终究还是怜惜她的,他伸出手,把艾菁拉了起来,抬起她的头,艾菁眼角已经有了些泪,燕柒很轻柔的替她擦去了:“我并不怪罪你,在看到敌人来的时候,你能想到我的安危,已经很好了。不过你的惩罚……”他把她抱了起来,“我过会儿就会让你知道的。” 嗯……燕柒就是这么个人,他擅长指挥水师,长得英俊潇洒,外表阳光内心腹黑,还挺会蛊惑人……的这么一个人。 又是一夜旖旎。 艾菁在一旁,冷冷的看着燕柒沉入梦乡。 她也算是有点了解燕柒了,他很自信,或者说是自大。他在面对对手……和同伴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高出对方一等,这导致他很不招人喜欢。 所以即便是最信任他能力的属下,也是很讨厌他的。 所以他比较容易出问题。 ………… “所以,你到底想怎么对待燕柒?” “当然是让他死了,燕柒这样的人,自视甚高是刻在骨子里的,就算他再重视我,也不过是因为我代表着天山而已,他终究是轻视我的。” 没过几天,艾菁再次收到传信,那字迹显然就是紫苑的,信上只有一个字:“蛊。” 她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下一次,她的任务就结束了。 她又换了一套衣服,这次是绯红色的鸾裳,显得她愈发娇艳动人。 她再次为燕柒舞了一曲,这种事情,她不是第一次做了。 两人,四目,相对而笑。 苏桓也和紫苑在准备着,几次交手,他们已经损失了近五千人了,而且这些士兵并不擅长在船上作战,所以取胜的重点就在艾菁身上了。 休养了将近半个月后,战争,再一次开始了…… 第七章 “杀!” 一道命令发出,厮杀声起,燕柒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战场上的局面。 他只是有一点奇怪:这个紫苑,怎么这么弱…… 呵,果然是女人啊! 他回到船内,艾菁给他斟了一杯茶,浅笑着递给他:“将军很高兴的样子,是局面很好吗?” “呵,安国的军队太弱了,天山紫苑,也不过就是一个女人罢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不经意的流露出不屑的、轻视的表情。不过他没注意到,背后的艾菁听见这句话,露出了很讽刺,也很愤怒的神色。 “这怎么说呢?”她压抑着声音里的情绪,微笑的问道,右手的手心,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柄匕首。 “因为她——”燕柒的话没有说完,他微侧着身,整个人僵住了。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架着一个冰冷的,锋利的东西。 应该是匕首。 艾菁保持着这个姿势,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燕柒的面前,微笑着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你觉得紫阁主很弱,甚至很蠢呢?” 感受到脖子上的寒意,燕柒很是紧张,却又压抑着一些愤怒:“你居然是紫苑的人!你是天山的人!” 他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城主府和天山根本就没有关系,你才是天山埋在宛城的人!你和城主府亲近,也都是假象而已!” “嗯,说对了,我一直都是天山的人。”艾菁笑着回答,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燕柒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只凭一把匕首就想治住我,未免有些太小瞧我了! 转念至此,他突然反手一抬,迫使匕首离开自己的喉咙,紧接着就是凶厉的一掌直向艾菁胸口拍去。 他本以为这一掌就可以重伤艾菁,怎料艾菁一个错身,指尖一抹寒光闪过,一枚银针刺在他手腕上的一个穴位,竟是生生的卸了他的力道。 “燕柒,收起你的狂妄自大,紫阁主只是想要以最小的,正面战场上的伤亡,来取得胜利。事实上,主尊是不希望紫阁主掺和进来的,但你们要是把主尊惹到了,可就不是打个败仗那么简单了!” 燕柒没有听她说什么,事实上他也不一定能听得懂,所以他只是在看到自己的一掌被卸掉力之后,另一只手又是一拳向她面门冲去。 就算自己之前挺喜欢她的,但现在她是敌人的暗谍,那也就不用再怜惜了。 估计什么都问不出来,直接解决掉就好了! 但是之前也说了,艾菁的武功很好,两个人也算是打的有来有回的。 但外面的士兵就苦了啊,没有主将指挥,就算是占了“地利”这一条,打的也很辛苦啊。 燕柒打着打着,就突然发现艾菁似乎再拖着自己,心思一转,就要摆脱她。 艾菁看出了他的心思,脚尖一点,身形一展,轻飘飘地落下,挡在了他离开的路上。 燕柒气急,“噌——”一下拔出佩剑,就要朝着艾菁身上砍去,艾菁眼底寒芒乍现,脸上浮现一丝厉色,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用力一摇,燕柒突然像失去力量一样,就松了手,剑掉在地上,整个人也渐渐蜷缩起来。 看得出来,是艾菁之前通过茶水下的蛊毒起作用了,不过燕柒还在抵抗着蛊毒。 “燕柒,没用的,天山虽然是江湖帮派,但是其势力是天下之最,你永远都不知道,你的国家里,那个朝堂上,有多少天山的人。”她缓缓的蹲了下来,声音轻柔,还带着一丝悲伤、怜惜、担忧、恐惧和愤怒。 这些情绪混合起来,让她的声音出现了扭曲,燕柒被蛊毒影响,腹中剧痛难忍,艾菁的声音像梦中的一般,让他渐渐的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然后就昏迷了。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燕柒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艾菁,似乎不是很喜欢天山啊…… 就是这样一个念头,让他在以后的重逢,吃尽了苦头,最后还丢了性命。 看着燕柒陷入昏迷,艾菁面无表情的扛着他,扔到逃生的小船上,对,就是上一次他们跑的那艘小船,嘴里还嘀嘀咕咕的:“阁主真是的,这种事情干嘛偏要叫上我啊,好几次差点真出事,到时候他赔的起嘛!” 好吧,她就是因为自己有几次被燕柒直接扑倒,差点来不及下药抱怨。 至于不喜欢天山什么的,不存在的! 失去了主帅的指挥,再加上艾菁的刻意引导,没过多久,这些泽国水师就发现自家主帅居然跑了! 居然又跑了! 还是跟一个女人跑的! 上次就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 刚见过几天的女人比朝夕相处的手下还重要! 红颜祸水! 所有的士兵都在心里狂骂。 而这个时候,对面紫苑的声音遥遥地传来:“泽国的将士们,你们的统帅抛弃了你们,但是,我谨以天山阁主的名义承诺,只要你们放弃抵抗,我绝不会伤害你们分毫!” 于是,战场上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两边的士兵突然就停下了攻击。 “当啷——”随着第一声扔掉武器的脆响,所有的泽国士兵都接二连三的扔掉了武器,蹲在一边,双手抱头,投降了。 倒是有一些参将想要反抗,紫苑使了一个眼色,身边的林夜飞掠而出,顷刻间解决了他。 由于燕柒的“临阵脱逃”,直接导致了军心混乱,紫苑正是乘着这场混乱,凭借着天山的威慑力,在这群人还很懵的时候,俘虏了他们。 所以说不管在哪个世界,有势力,有后台,那都是不一样的。 “燕柒死了?”苏桓来到她身边,语气疲惫,这几天,紫苑让艾菁利用燕柒的好感和轻视,将蛊毒下在了他的体内,又用两次“临阵脱逃”彻底离散了军心。 好像自己也没什么用啊。 紫苑看他一脸丧气的样子,突然就笑了起来:“好啦,别这么丧气嘛,你也不想想,你之前可都是呆在平都的公子啊,连江湖都没走过,这次能做的这么好都很难得了。人都会有第一次嘛!再说啦,和平都的情报往来还都要靠你呢,不然我都不知道主尊接下来想干嘛!” 呃,是的,千万不要以为苏桓的存在感很低,就以为他没什么用处,事实上,他们出征这么久了,依靠着苏桓早期给木御泽建立的一个情报传输线,才能够安全的,隔着那么远都能够和平都联系上,给两人的行动做最大的保证。 作为一个重要的角色,怎么可能没用呢!到底哪种书里会有这种设定啊! 呼……话归正题。 费尽心机,才俘虏了水师,又废了泽国的定海将军,接下来,就是要面对兹丞的赞素佤了。 但是在那之前,还是要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离开宛河,向西边进发,要路过宛城。 问题就出在这路上。 “紫苑,这是被埋伏了吧?” 这是苏桓问的,声音懒散,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俩是领头的,但是居然走在了前边,在向前走就成了斥候的那种。 “啊,是吧。不知道是谁呢,打不打?”紫苑的回答也很懒散,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那片黑点:“还是挺聪明的,晨昏交际的时候,也是人注意力最低的时候,这时候又晨昏不明的,也不太能看清楚,确实很容易偷袭。还是那话,人都看见了,打不打?” “省省吧,咱们可不能浪费兵力在这些事情上,要不你带一队狼骑去,我在这儿等你?” “什么都让我去啊,我可是个弱女子啊!”紫苑笑道:“不过现在再小心都不为过,我去了啊,别溜了。” 说罢,就点了两队狼骑,共两百人,直奔埋伏的那群人。 ………… “老大,那群人看着是军队啊,咱们打不过人家的吧?” “管那么多干什么,咱们什么人没劫过!这都多久没出来了!” “多久啊?”一个声音问道。 “你自己不会数啊,都快三……额啊啊啊啊啊……”那个老大一回头,看见紫苑笑眯眯的望着他,吓得一阵尖叫。 等他看清了眼前的这个女子,突然就不是很怕了,又耻于“被吓到”这件事,所以他恶狠狠的吼道:“都给我上!砍死他们!” “狼骑!”紫苑只是用平常的声音,轻喝了一声,身后的狼骑就冲了出来,瞬间控制住了局面。 “不用留了,一群山贼而已。” 说完这句,紫苑就不紧不慢的,走到了那个头目面前,笑着看他:“怎么,你想打劫一支军队?一支由我带领的军队?哦,你也不认识我,那我告诉你吧,我叫紫苑。” 说完这句话,紫苑拔出了手里的佩剑。丝毫不留情面。 或者说,本来就没有什么情面可言。 在她举起佩剑的时候,那个头目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名字:“天山,千机阁主,紫苑。” 在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他心里想的是: 妈-的,亏了。 ………… (PS:看到这的小可爱们,拜托投个推荐票呗,爱你们哟❤️) 第八章 安国。 平都。 皇宫的御花园里,自然是天下无二的景色,但此刻凉亭里的人,都没什么心思赏景。 “陛下,该您了。”风昱淡笑着。 咱们这位英明神武,腹黑狡猾且有一点小肚鸡肠的皇帝陛下……还真就不怎么会下棋。 啊……是的,他不会。 可能是他觉得下棋也没啥用,所以就没点这个技能。 但是风昱会啊,而且还是极为擅长这个,所以木岐每一次都是完败。 不过这一次,他好像觑到了一个“反败为胜”的契机。 有一名禁军拿着战报过来:“陛下,帝师,边境捷报!” 风昱猛地站了起来,一手抓过那份战报,木岐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样子,也很惊讶。 但是,他依旧是悄咪咪的,把棋盘上的棋子,挪了一下。 风昱自然是没有看到,他现在的心思都放在了战报上,或者说,是某个人的身上。 当他看到紫苑的各项战绩时,嘴角微微翘了一下,然后优雅的坐了下来,把战报递给了木岐。 “陛下,他们在边境没有遇到什么困局,按照时间来算,燕柒应该已经中蛊被控制了。紫苑也该到宛城附近了。” 木岐快速的看完了战报,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哈哈,我就知道,紫苑是不会辜负我们的期望的。帝师,你现在放心了吧。” “陛下说笑了,我只是怕她闹出事端来,既然她能帮到余将军,那自然是最好。” 木岐没有接话,只是有些好笑的看着风昱,但是又想到了什么,皱着眉问道:“帝师,紫苑对上赞素佤,不会出事吧?” “不会,但会很危险。”风昱听见这个名字,罕见的皱紧了眉,赞素佤这个人很危险,只从武力而论,他在这片大陆上,也排得进前十了。 紫苑遇上他,会不会出事? 他不禁有些担心。 依风院。 这是风昱在皇宫里的院落,原本木岐是打算将一座宫殿赐给他的,但最终,在风昱的要求下,他还是搬进了这个院子。 “主尊。”柯风走到他的身后,轻声的唤了一声。 风昱转过身,坐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提笔在面前的纸上写了几行字,交给了柯风:“告诉望城,泽国和兹丞的所有暗舵,全部运作起来,协助紫苑!” 柯风眼里闪过一丝异彩,很快的就低头领命。 “是!” 不过现在,紫苑的情况就很不好。 她遇到麻烦了。 当然不是被抓了,这个世界上能抓住她的也就只有风昱一个了。 麻烦是,他们被堵住了。 更确切的说,他们在离开宛城,向望城行军的路上,被包围了。 “居然被包围了!真是……那家伙是什么时候来的!”紫苑扒拉着面前碟子里的干肉,一脸丧气,和之前的苏桓一模一样。 苏桓倒是在一旁安慰她:“那毕竟是赞素佤的人啊,连帝师和九殿下都说过,这个人的能耐很大,也是我们这次最大的威胁,你中计倒也是能理解。” 你听听,这是安慰的话吗? 不过紫苑好像是被安慰到了一点,虽然依旧很气结,但还是振作了一点。 “好吧,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赞素佤甚至连我们常用的情报线都切断了,换句话说,咱们俩现在就是带着五万军队被困住了,也不知道余将军那边怎么样了。” 从宛城离开后,他们再次分兵,由紫苑和苏桓带着狼骑和五万士兵提前出发,而余新带着十几万的主力在第二天,从另一条路上走。 但是没想到,才走出去一天,两人就收到了余新被赞素佤的军队围攻的消息,急忙忙的赶过来,结果被困在这儿了。 声东击西,真是一出好戏! 紫苑心里暗戳戳的嘀咕着,要是被攻击的那个“西”不是自己的话,她肯定是会赞叹出声来的。 侧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紫苑突然看向苏桓:“苏桓,如果我们再次兵分两路,赞素佤的人也会被我们分开吧?” “他的目的就是困死我们,这样来看,他们是会分开的。甚至我觉得,他的目标就是你。” “我?”紫苑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还是因为天山啊,我以天山阁主的身份出现,在军队里的名声极高了,不然他应该冲着余将军去才对。” “所以,如果我们再次兵分两路,那么他一定是会派更多人去追你的。” “那要是不分兵,我们也无法突围。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对面的是不是赞素佤。” 苏桓低着头,赞素佤刚把他们围住,他的情报线就断了,至今都没有联系上。 两个人心事重重,都没有说话,房间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回到自己的卧房里,正要歇息,却看见桌子上摆着一封信。 谁有本事把信放到自己的桌上? 紫苑的脸上浮现惊喜之色,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他和自己联系了! 她赶紧将信打开,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心里的内容,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那信上只有一行字:三地暗舵,自由调动,平安归来。 “放心吧,主尊,我肯定会活着回去的。” 在心里默默说完这句话,就兴高采烈的去找苏桓了。 “我有办法对付赞素佤了!”乐滋滋的把信给苏桓看了,“三地的暗舵啊,这些人都是从六阁和十二阁里出来的精英,我之前在江湖上折腾的时候都没给我。” “帝师可能只是觉得,让你在江湖上都能依靠天山会造成整个江湖的动乱吧……”苏桓十分精准的直指要害。 “不过,赞素佤那边可以利用望城和兹丞国的暗舵,但我们现在还被困着呢,重点是先突围吧!” “我已经想好了。”紫苑看着他,兴奋的神色退去,只留下淡漠和坚定:“我们就分成两路。之前也说了,赞素佤的目标是我,他会分出大量的兵力来围攻我,这样你那边的兵力就会减少,你先突围,然后再绕回来,和我形成夹击,接我出去。” 其实赞素佤派来包围的人并不是占优势,只有四万士兵,但其中,有一半的士兵属于皇属军。 这些由赞素佤亲自训练的士兵,真的是做到了以一当十,不论他们围住哪边,都很难逃出来。 “好。” 但是这场战争,他们也需要赢,而且不能死太多人,所以他们每一次都要派一些人作为“诱饵”,吸引所有敌人。 天色未明。 紫苑带着狼骑和两万士兵悄悄离开,试图从西侧打开一个缺口,而同时苏桓也带着剩下的三万人赶到了东侧。 望城,将军府。 一个身影恭恭敬敬的站在桌案前。 “将军,我们不是要抓住紫苑吗?” “当然。” “那为什么您要下这样的命令?这样不是……” “不会。紫苑的狼骑很强,这样可以让她损失更多的人,而且……如果她没有成功的话,这样做就可以威胁到他了。” “那位,真的会答应吗?” “他会的,他有弱点了。” 以上对话,出自将军赞素佤和那位“空降军师”洛翼。 在望城呆了快一个月了,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喝茶,观星,每天和将军下下棋,偶尔有军情送来的时候也不怎么过问,只有赞素佤问他的意见时,才会提出几个中肯,且无比正确的建议。 这也让赞素佤对他越来越放心,当然,这是在查过他的身份之后,表现出的一点点信任。 但对于他而言,足够了。 这一点点信任,就可以让赞素佤考虑他的建议,在最关键的时候,送上最致命的一击。 不过他现在很急,赞素佤要对紫苑动手,他居然想要抓住紫苑来要挟主尊?洛翼感觉自己要疯了,整个天山都能看出来这两个人关系不一般,除了他们彼此还没发现,全天山的人都默认了这两人的关系,结果这个赞素佤告诉他要用紫苑来要挟主尊! 他不知道天山的暗舵有多强吗? 洛翼似乎已经看到这个憨憨的下场了,他没抓到还好说,要是真抓到了,就算是主尊亲自来自己都不会有一点奇怪。 但是现在传信也来不及了,紫苑那边一定被困住了,自己传信过去估计也到不了她手里,只能白白暴露自己,所以他只能待在黑暗里,愁眉苦脸的祈祷阁主不要被抓住,什么忙都帮不上。 ………… 天已经亮了。 林夜静静地站在紫苑身后,等待着她的命令。 就像是紫苑预估的一样,那些士兵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动作,分成两边向他们围拢过来。 “尽量减少消耗,互相协助,我们可能很难突围成功,但也要尽量少死几个人。”她的声音很无奈,单以战争来说,能在开战这么久,还能做到没有多少损伤,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但是她依旧很不开心。 因为她的狼骑,只剩下八百余人了。 狼,和人。 狼骑是黑夜的眼睛,他们适合在黑暗里行动,侦查或者暗杀,怎样都好,但是在正面战场上,还是不够。 在宛城的时候,她让艾菁把战死和重伤的狼骑送回了天山,那里才是他们的归宿。 林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阁主,他们来了。” 第九章 苏桓已经发现问题了,因为面前的这群人异常的难打,他已经认出来了,那是皇属军。 他们居然在这里。 那也就意味着,他们算错了,现在,是自己要等着紫苑来救了。 希望她那里没有太多皇属军。 然而,天不如人愿,因为皇属军也是一边一半的。 “该死!这些皇属军太难缠了!”紫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恨声说道,她已经发现了,这里只有一半皇属军,那么另一半肯定就在苏桓那儿了。 狼骑尚且能够依靠速度躲闪,但那些步兵就惨了,紫苑看着那些士兵一个个倒下,只觉得眼睛在充血,翻身离开啸风,拍了拍它的背:“别压抑天性了,我知道你们都很愤怒,报仇的时候到了。”又转头冲着其他人大喊一声:“所有狼骑,离开雪狼!” 所有的狼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离开,只凭借手里的武器继续战斗。 “嗷呜——”啸风一声嚎叫,狼眸里也染上了血色,所有的的狼群在它的指挥下化为利剑,扑杀,撕咬,围攻。 紫苑说的没错,它们一直都在压抑天性,狼群,还是几百头狼的狼群,怎么可能会输给人类呢? 在血腥味儿和同伴离去的刺激下,狼群疯了,在兹丞军队的眼里,这些狼无疑成为了他们内心最深的恐惧,就算是号称以一当十的皇属军,也不敢在他们面前停留。 这时候,他们才突然意识到,这是狼骑,是狼啊! 这些狼本身,就是极为强大的战斗力,甚至超过了骑兵本身。 在狼群的追赶下,这些人溃败而逃了。 “啸风,把他们赶到东边。”紫苑紧紧跟在啸风身边,防止哪个不长眼的想下黑手,直接一剑解决。 啸风听见她的声音,又叫了一声,狼群随即改变了方向,向着苏桓被困的方向赶去。 苏桓现在越来越难以支撑,他身上已经有好几道口子了,士兵也损失了很多。 “这样下去,就等不到紫苑了。”他的眼睛暗了暗,不知道紫苑是不是一样被围困着难以脱身。 突然,“嗷呜——”他愣住了,这是啸风的声音,朝那个方向看去,狼骑赶着一群人朝这个方向而来,应该是原本围堵他们的人。 “所有人,反击!”士兵们也看到了远处的景象,一时间军心大振,反倒是兹丞的军队慌乱了起来。领头的那个副将抓住一个逃过来的士兵,劈头就问:“你们跑什么啊!这是违反军令!回去,打啊,打啊!” “将军,狼,狼啊!那是狼啊!”那个士兵挣开他的手,那里还顾得上对方的身份,直接跑了。 “苏桓,你还撑得住吧?” “我没事,不过小伤罢了。” 紫苑淡淡的笑了,似是调侃又似是认真的看着他:“苏桓,你可一定要撑得住啊,不然以后在九殿下身边,明枪暗箭会更多啊。” “你不去追吗?”苏桓突然换了话题。 “不用,他们短时间是不敢再来的。”紫苑顺其自然的改了话题,“现在你就养好伤,我们去和余将军汇合。” “好。” 召回了啸风,安抚的搂住了它的脖子,“啸风,谢谢你,不然我们就惨了。” 啸风轻轻蹭了蹭她。 “我让沐楷来给你上药。”沐楷,是月沁的手下,随着紫苑来的医者。 ………… 望城。 “你说什么!”赞素佤对着下首汇报军情的士兵吼道。 “将……将军,参将失败了,紫苑没抓到。” “啪!”深呼吸,平复了一下语气:“把军师请来。” …… “将军,急着叫我来,是出什么事了?”洛翼依旧保持着那副大师弟子的高冷淡雅气质,微笑地看着他,内心雀跃。 一定是没抓到!一定是!太好了! 不会被主尊责罚了! “边境上,抓住紫苑的计划,失败了。”赞素佤看着他,发现他好像是长舒了一口气,“军师,你好像挺开心的。” “当然了。”洛翼认真的点头,“如果抓住了,这个消息绝对会在三天之内传回天山,到时候天山的暗舵一定会给我们添麻烦的。而且,如果风昱亲自来的话,我可不认为是件好事。” “那样我就可以要挟他,用紫苑来换安国退兵!” “将军,先不说这个帝师能不能让安国皇帝下令退兵,我们连他会不会被我们胁迫都不知道啊!” “那我们怎么?” “将军,他们这次虽然突围了,但一定损失很多,他们现在一定是要和主将汇合的,我们可以在中途再埋伏一次,他们一定承受不了这样的损失。” “就这样吧。” —— 夜色宁静。 晚上,自然是安营扎寨,不会趁夜行军的。 谁都需要休息。 紫苑静静地坐在夜空下的荒地上,离营寨还有一段距离,左右也不会有人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杀了自己,那不如就走远点儿,也清净点儿。 但是总有人想破坏气氛。 “紫苑,怎么一个人坐着,你以前不是说过你最怕黑的嘛?”苏桓拎着一大块烤肉,那是从营地里拿来的,作为军中的将领,在伙食方面还是相当好的。 撕下一条肉递给她,紫苑极其自然地伸过头去,一口咬住,一边嚼着肉,一边含混不清的回答道:“这儿清净,你要是不来更清净。” “那我可走了。”苏桓又撕下一条肉,扔进嘴里。 “人可以走,肉留下。” 苏桓顿时哭笑不得,哪里有这种道理的? 他坐了下来,安静的撕着肉,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陪着她。偶尔侧过头看她,却发现她正仰着头看天上的星空。 “我以前最怕黑,即使有人陪着,也怕。”紫苑突然开口,眼神有些迷离,痴痴地望着星空,“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突然就不怕了,再深沉的夜也不能让我害怕。为什么?我应该害怕的啊,我怕了那么久,为什么突然不怕了?” 苏桓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激动,甚至于他看见她的眼角隐隐有泪光,他有点慌了:“怎么了?没有害怕的事情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突然这么不高兴?” 他有些手忙脚乱的想替她擦掉眼泪,却被她挡住:“苏桓,人啊,总是有那么一件最怕的,可以是人,是物,也可以是事。我现在不怕黑了,那就是意味着,有一个我还没有注意到的,它成了我最怕的事情,我却一无所知。” 苏桓默然了,紫苑在担忧的,是未知的恐惧。他帮不了她,这种感觉很挫败,也很无奈。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还是紫苑先转移了话题:“再过两天,就能和余将军汇合了吧。” “是啊。”苏桓打起了精神:“按照我们之前想的,明天有很大可能遇到拦截的兹丞军队。” “那我们是换路线还是打过去?” “还嫌损失不够多啊,当然是绕路了。”苏桓嚷嚷道,这次突围,他们损失了三成多的士兵,现在就剩下三万多了,连狼骑都又损失了十几名,和对方的满编打? 他们还没想找死。 何况这跟他们原先定下的计划也不符合啊。 “也是哈,就算是我一个人也打不完那么多人。” 苏桓再次扶额,以一敌千,她在想什么啊…… 翌日。 经过一夜修养,恢复了精神的士兵们再次赶路,只是稍微变了下道,就和望城赶来的伏兵擦肩而过。 而此时兹丞国国都内,各种关于赞素佤的流言四起,皇属军包围反被剿杀大半的消息也传的纷纷扬扬,朝堂上也对此颇有微词,有些平日里就看不惯这个大将军的文臣和言官甚至私下商量着,想要借机上书,撤了他的职。 “这帮混蛋,真是气死朕了,他们非要搅的兹丞不宁吗!”老皇帝愤怒的拍着桌子,咆哮道。 “陛下,该喝药了。”祁红端着熬好的药,递到他的面前。 看见她过来,老皇帝稍稍舒了口气,脸上也多了些笑意。接过药碗,突然问道:“最近城里的流言,你也听说了吧?” “听说了。” “有什么想法?” 祁红听见这话,惊恐的跪了下来:“陛下,民女怎敢有什么想法,那些都只是流言,大将军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啊!” “你怕什么。”老皇帝扶住她的手,笑道:“随口问了一下,怎么就吓成这样了?” 祁红伏在地上,一言不发。 “祁红,你希望络翊穆回来?” 祁红顿了一下,声音低低的:“自然是希望的,我和堂兄青梅竹马,他前往战场,我自是担心他的。” “起来吧。”皇帝其实也没有怀疑她,只是心思所致,问了一句罢了。 可惜,再多问几句,说不定就真能发现些问题了。 回到住处,祁红发了一道讯息,传到了兹丞的暗舵处。 “依原计划行动,前线失败,立刻开始。” 这些潜藏在暗处的探子们,在这道命令下,行动了起来,并会在不远的将来,把王都搅得天翻地覆。 第十章 “余将军。”避开埋伏,两人和余新汇合,商议接下来的战略。 覃彧将军则是留在了宛城。 “这次我们被赞素佤包围,损失了大约三成的士兵。”紫苑低着头,对于整场战争来说,这些士兵的损耗并不是难以承受,但她依旧自责。 原本是可以发现的。 “不用自责,紫苑。”余新安慰她:“任何一个将领,都不会比你做得更好了。” 紫苑点点头,“将军,接下来怎么办?” 余新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北方,那里有一个屯兵营,是骑兵。” “好,那我带着狼骑去。”紫苑垂下了眼帘。 苏桓拉住了她,“紫苑,你怎么了?” “没事啊,放心,我会回来的。”紫苑拂去他的手,神色恢复了正常,淡淡的回答。 这两个男人满心疑问,却也只能目送她离开。 其实也没什么,女孩子总是会突然情绪不好,这很正常。 “林夜!”走进狼骑营地,紫苑喊道。 “阁主。”话音未落,林夜就出现在他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呼,压下心里的烦闷,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通知所有人,稍作休息,袭击北方骑兵营。” “是。” 刚过午时,所有狼骑奔赴北方,还带着五千步兵。 狼骑只剩下不到八百骑了,如果不带步兵,几乎是送死的局面,雪狼再凶残,也不会是三千满编的骑兵营的对手。 骑兵向来难养,所以即便兹丞的国力还算不错,但依旧只养得起一万骑兵。这次出征,只带了两个满编的骑兵营,一个在望城,另一个就驻扎在这儿。 只要打掉这个屯兵营,赞素佤就废了一半的骑兵。 清秀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狠厉的神色,她打算——强攻! 屯兵的地方建成了一个小城池,对方占据了地利,但是他们没有选择,紫苑心里清楚,安国内部青黄不接,随时都有可能遭遇变故,皇帝虽然正值壮年,但谁也不清楚那些“老臣”又会搞什么幺蛾子。 就像她走之前对风昱说的那样:她毕竟是一个安国人,安国也是她必须要保护的地方。 不管是什么,她都必须要完成啊。 啸风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强烈波动,轻轻蹭了蹭她。 “阁主,骑兵营就在前面了。”林夜半跪在她身侧,低声道。 紫苑默默地看着前方的矮城墙,声音没有一丝颤抖:“动手!” 不是每一次攻坚战,都能那么幸运的敲开城门,更多的时候,都要付出大量的兵力才能啃下一座城。 不过,紫苑一直都很幸运,这次也是如此。 攻城的时候,里面的骑兵似乎离开了,里面只有一千戍兵,当狼骑冲进去的时候,他们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阁主,很可能是圈套。”林夜看着眼前毫无反抗力的士兵,内心的不安感越来越清晰。 紫苑点点头,“就算是这样,我们也不能被动的等着,告诉大家,把这些士兵赶上城墙,我们在下面埋伏。派一队人在巷子里搜索,这不会只是巧合。” “是。” 城墙很矮,两人站在上面,望着远方。 “林夜,你说,赞素佤是个怎么样的人?” “智勇双全,兵法策略,排兵布阵,也都极为擅长。而且对兹丞老皇帝极为忠心,是一个很难缠的对手。” “难缠……这样的人,怎么会忽略狼骑的威胁呢?”紫苑喃喃道,难不成洛翼这么得他的信任,连这么明显的威胁都忽略了? 林夜没有立即回答,想了一会儿才迟疑的开口:“和洛翼那边的信件往来,从未提及赞素佤对狼骑的态度,会不会是……忘了?” “啊?忘了?”紫苑一脸懵的回过头,似是没有反应过来。 林夜有些艰涩的点了点头,“可能吧,毕竟这么多年,天山第一次参与各国之间的战争,狼骑也是第一次出现。” 这样吗…… 紫苑陷入了呆滞…… 远处有一支骑兵向这边疾驰,看这样子,确实是没有一丝丝防备…… “愣着干嘛!放箭!”发现了这一点的紫苑瞬间激动了起来,连忙冲着埋伏的士兵们大吼道。 还没等城下的骑兵反应过来,城墙上箭如雨下,片刻之间就倒下了一大片。 城外是没有掩体的,那些骑兵只能拼命地跑到城墙下的死角,避开箭雨,一时间哀嚎遍地。 “看样子他们是真的忽略了。” “阁主,不留几个?” “不必,狼骑还要对上赞素佤的皇属军,我们尽快解决,然后和余将军汇合。” “可是狼骑已经损失很多了……我们没办法补充……”林夜的声音低落了下来。 紫苑回头,看见士兵们包扎着伤口,心中痛惜,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总要有人承担,既然天山因为我参与了战争,我……我不敢说能让你们都活着回去,但你们一定会得到,你们应得的一切。” “林夜,这几天,兹丞那边的暗舵有什么消息吗?” “祁红传信,打算在赞素佤的消息传回去之后,就对老皇帝下手。” “主尊的要求?” “是,听说是怕你被抓。”林夜笑着回到。 什么啊……紫苑面色古怪,嘴角微微翘起,好像有一点小小的愉悦。她摆摆手:“想什么呢你,肯定是谣传。我们走吧。 “哦,对了,阁主。”林夜想起一件事,从怀中拿出一张纸,“这是之前有一个暗谍转交给我的。” 紫苑接过,展开看了看,突然就笑了:“吓死我了,我说怎么这些骑兵突然调动了,原来是暗舵。” 原本已经做好了打一场恶仗的准备,结果却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惊喜。也该回去了,赞素佤在望城,那里是他亲自指挥的地方,所有的命令不会有丝毫偏差,那时他们胜利的契机,就全部在于洛翼以及很早就留在望城的暗舵了。 (唔……我是真的不太会写战争的场面,所以很多都是一带而过的,反正你知道我写了这么个东西就成,第三卷写的是紫苑和风昱的前尘往事,小可爱们可以期待一下下哟,我会努力写好的ღ(´・ᴗ・`)) 第十一章 一夜奔波,终于在望城外百里处的一个哨卡外和余新汇合。 狼骑只剩下了七百五十三骑,带过去的步兵倒没什么损耗。此时大约是辰时三刻左右,天不热,时不时地刮起一阵微风,若是忽略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倒也算得上是舒适。 连日的奔袭,不断的死亡,让雪狼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爪子不断地刨着地面,发出“呜呜——”的低吼声,连啸风都忍不住露出了尖牙,眼底也多了几份血色。心疼的紫苑抱着它的脑袋,不停地安慰着它。 “将军,前面这个哨卡,狼骑不能再参战了。若是贸然再战,狼的本性就会压抑不住,到时只怕会发狂,动摇军心啊!”紫苑对余新抱拳,满脸担忧之色。连作为狼王的啸风都无法保持冷静,更何况那些已经受到太多惊吓的雪狼? 余新看了看被紫苑安抚的啸风,心知这些本性凶狠的狼群被压抑的太久,确实不适合继续作战了,只能点点头:“好,紫苑你留下,照顾这些狼,苏桓,你随我来。” “是,将军。”苏桓应道。 苏桓本是文职,按理说是不用上阵的,但现在不是人手不够嘛,所以他现在身兼数职:又要忙着写战报,和平都互通情报,又要调度全军粮草军需,现在还要临时上阵跟余新合作攻城。 余新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反正现在人手不足,既然这些你都能做,那你就能者多劳,都做了就是。 “弓箭手!”隔着大约两百步的距离,弓箭手纷纷拉满了弦,苏桓举起手,用力向下一摆,“放箭!” “唰唰唰——”哨卡上的守兵也发现了他们,也放箭还击,但逆着风势,自己倒是损失了不少。 另一边,余新也开始撞门。 “咚——咚——”沉闷的声音敲在所有人心上,苏桓发现城墙上的士兵少了一些,心思急转,知道他们的打算,“云梯!上城墙!” 这个哨卡从上面看,呈“工”字形,两边是用来防御敌人的城墙,中间则是一条供休息和行走的路。 云梯架上去就被叉走,城墙上的守卫又多了起来。 攻城,是一个持久战,先前也说,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紫苑这样的好运气,能遇上守卫士兵突然离开的事情。 所以,苏桓打的很累。云梯终于架了上去,士兵们向上攀爬,敌兵用石头,滚木,弓箭来阻拦。他是心急如焚,但是他那点功夫自己心里清楚,要是在混战的时候看几个人倒没问题,爬云梯这种明显当靶子的事情,他可没那个能耐挨一下,要是被打中了,那十有八九就是凉了。 出来前他可是答应过木御泽,活着回去,就算是死,那也得是保护紫苑而死的,可不是自己送死。 所以他很安心的待在后方,最安全的地方,和余新并排站着,默默地看着战局的发展。 “上去了。”余新突然说了一句。 苏桓向那儿望去,有几个小黑点站在了城墙上,并且已经站稳了,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看样子赞素佤设这个哨卡,就是为了消耗士兵,打了这么久,终于上去了。” “望城里,洛翼有什么消息吗?” “一切顺利,只要我们再和他演出戏,赞素佤对他的最后一点疑心就消除了。” “嗯,快结束了。” “是啊,快结束了。不知不觉的,现在都是二十七年二月了,一年都快过去了。” “我们现在站在了赞素佤的眼睛底下,休息是休息不了多久的,最多四月,就能结束了。” 苏桓轻笑,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您倒是能歇着了,我和紫苑还没结束呢。” “怎么?” “帝师让泽国和兹丞国都的暗舵活动,听紫苑的命令行事,她觉得机会难得,打算在这两个地方闹一下,把我也叫上了。” 余新摸了摸下巴,失笑道:“你们还真是有胆量啊,他国王都,说闹就闹?” “说到底,这才是我们最擅长的。”苏桓矜持的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城墙:“将军,城墙拿下了,我们该走了。” “破关!上!”余新点点头,对传令兵下令。 喊杀声响起,在士兵的里应外合之下,哨卡很快被破了,士兵涌了进去,苏桓回到营地,看见紫苑正低着头在写信。 “紫苑,你在和帝师写信?” “嗯,我把之前我们商量的,要在泽国国都和兹丞国都折腾的事情告诉他,请他给我一些建议。” 苏桓捂脸,有时候他是真的不清楚紫苑在想什么:“你觉得他会告诉你?” “当然。”紫苑一脸理所当然,“他既然将暗舵交给我,就说明他也是默认的,不然,他只要命令望城和兹丞国都的暗舵配合我行动就行了,何必把指挥权都交给我?” “嗯……你说的有道理。” “主尊果然懂我。”紫苑一提起这个,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欢喜,落在苏桓眼里却泛起一阵苦涩。 她喜欢的,是他。再也没有比这个更令他难受的了。 “嗯,别忘了和艾菁联系,燕柒既然没死,就要发挥应有的作用。”他只能这样说,岔开这个让他难受的话题。 紫苑似乎是没注意到他的表情,认真点了点头:“记着呢,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会忘。苏桓,虽然现在不是在平都,但情报分析和暗探可是我最擅长的。” “当然,那是你最擅长的。”苏桓微笑着附和道。 “也不知道,艾菁那边怎么样了。”紫苑嘀咕着,又提笔写了一封信。 先前在宛河上,和泽国水师交战时,艾菁用药粉迷晕了燕柒,而没有杀他,自然是因为紫苑的要求,如果在两军刚刚交战之后,就被发现主将死了,他们自然会意识到这是中计了,那可不是紫苑想看到的。 半个月前。 离宛城约六七十里处的一个小木屋。 艾菁正坐在桌子边,桌上有一些药草,那是她这些天外出采到的。燕柒一直躺在床上,这些天里他一直在昏睡。 “嗯……”一声轻哼,燕柒缓缓睁开眼睛,就看见艾菁坐在桌边清理着药材,眼神有点呆呆地。 “……艾菁?”他轻轻地喊了一声,有些迟疑。 然后,他就看见那张熟悉的,绝美的脸转了过来,眼角似乎还带着一点泪光。 “燕柒,你醒了。”依旧是那样的,温柔的声音。 他很快反应过来,支撑着坐起了身,艾菁看到这一幕,伸出手想要扶他,但却僵在了半空中。 “我如果没有记错,你是天山的人,应该是万花阁的暗谍?” 艾菁捏紧了手,沉默的点点头。 “那次,你应该是在把我迷晕之后,就杀了我的,对吧?” “是……” “但你没有动手。” “我……燕柒,你可不可以,听我说完?”艾菁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蹲在床边,几乎是哀求的问他。 燕柒心软了,他知道艾菁欺骗了他,他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杀了她,但是,他还是心软了。 于是他说:“好。” 艾菁笑了一下,将这些天的事情娓娓道来:“我确实,是天山的暗谍。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加入了天山,学习制药、制毒,还有杀人。我留在宛城,城主大人知道我的身份,和艾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本来我的身份是归属于暗舵的,就是说,我应该是永远都不用承担天山的任务的。 但是,战争开始了,紫阁主亲自来到了边境,我被唤醒了。我接受她的命令,来到你的身边,获得你的好感和信任,并在你身上种下了蛊。最后,在两军正式交战时,用我手里的母蛊催动,让你昏迷,再杀了你。” “但是你没杀了我。”燕柒的声音很冷漠。 艾菁深吸一口气,按住了心里的情绪,“是啊,我原本以为我可以完美的完成指令,杀了你,其实不是一件难事。但我没有想到,在你昏迷后,我看见你倒在地上,我……我犹豫了。” 燕柒没有说话,他回忆起了当时,艾菁复杂的神情。 “我想……我可能是……”艾菁再次深呼吸,说出了那个燕柒隐隐猜到的答案:“我可能是,爱上你了。” 小小的房间里,充满了尴尬的气氛。 良久,燕柒才开口:“艾菁,你应该知道,现在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任你了。” “我知道,但我想告诉你。”艾菁低下了头,“你体内的蛊我已经帮你解了。不管你是想走,还是想留下,或者是……想杀了我,都随你了。” 燕柒嗤笑一声,显然是不信她这说辞,“即便是我要杀了你,你也不会反抗?这就是天山的暗谍?” 艾菁轻轻笑了一下,很冷静的看着他:“燕柒,我的武功本身就不如你,现在你身上蛊毒已解,剑就搁在你旁边,你若真想杀我,我又如何反抗呢?” 最终,燕柒还是没有杀了艾菁。 当他把剑放下时,艾菁就清楚,他还是信了自己一回。 至于说,自己欺骗了他,艾菁是完全没有这个意识的:我们本来就是敌人,我利用你不是很正常的手段吗? 她就是这么想的。 第十二章 自从燕柒醒了之后,艾菁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他,连燕柒都觉得,她确实是真心对自己的,连带着语气都温柔了很多。 但从那之后,她和紫苑就再没有过联系,或许正是这样,才让燕柒对她放心。 但是今天,她收到了一张纸条,是紫苑写给她的密信。“怎么现在联系我,前面的进展这么快的?” 现在,紫苑已经休整完毕,在望城下和赞素佤遥遥相对。 “晚辈紫苑,请见赞素佤将军。”她独身来到城下,向着城墙上喊道。 城墙上一片骚动,那些士兵都蒙了,这是谁啊?天山第一阁主紫苑,你也甭管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反正天山后面加什么,就知道肯定是很厉害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喊自家将军为前辈? 仔细看看,确实是个蛮年轻的姑娘啊。 早就有机灵的去回报了赞素佤,他听见也是一愣,随即又想到一些事情,点了点头:“请进来。” …… “晚辈拜见将军。”紫苑一进来,就对着主座上的赞素佤揖了一礼,自称晚辈。 “紫阁主不必如此拘礼,你入江湖时,我早已入朝为官。从未曾相逢,当不起你这礼。”赞素佤摇了摇手,并不接受这一礼。 紫苑寻着一旁的位置,自然地坐了下来,才继续说道:“将军论将军的,我论我的。只是出征前,主尊曾与我说过将军的往事,心里拜服,所以才一路打到您跟前,想见上一见,有些心急了,您见谅啊。” 这话就有些冲了,赞素佤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坐在旁边的络翊穆瞧着他的脸色,早就按奈不住,当即呵斥道:“紫阁主,你这话未免有些狂妄了!” 哪知道紫苑一副才看到他的样子,惊讶的看着他:“诶?这位……哦,是望城最近新来的军师吧?呵呵,这么沉不住气的,真不知道你们的老皇帝都在想些什么?” 登时就把洛翼给噎住了,心里苦笑:“阁主还真是狠,嘲讽起来连自己人都不放过,真是拉得一手好仇恨啊!”心里这么想着,脸上还露出一副愠怒的样子。 “紫苑!”赞素佤提高了音量,心里已经有些怒气了:“直说吧,你突然来我望城,想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紫苑依旧保持着那副嘲讽的姿态,“这应该是我问你吧?兹丞和安国一直都处于合作交好的状态,现在兹丞突然撕开这种和平,突然开战,还妄图依靠乌桑毁了安国,你们不止是轻视安国,更是在瞧不起天山!” “我们从未对天山有不敬之心,但是安国!它早就不该存在了,现在早就不是它的时代了!”赞素佤吼道,王国的更新换代本就是常事。 这本来是一句很让人气恼的话,但紫苑却突然笑了起来。但她说出来的话,却无比阴寒:“赞素佤,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我会先杀了你,然后去你们的国都,把你的那位老皇帝从皇宫里揪出来,让他清楚地知道,惹恼我的代价,最后,他会在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中死去。这就是……代价。” 赞素佤“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紫苑面前,吓得络翊穆赶紧拉住他,“将军,息怒啊。” “紫苑,你这是在威胁本将军吗?” “将军爱怎么想便怎么想吧,晚辈先告辞了。”紫苑又行了一礼,就要告辞。 “络翊穆,替我送客。” 洛翼将她送出城门,一脸虚汗:“阁主,你怎么就那么直接的威胁他呢,万一他一个发疯伤到你,我可怎么向主尊交代啊!” “紧张什么,我那都是故意的。”紫苑微微一笑:“赞素佤是绝对忠于老皇帝的,我用皇帝威胁他,就是想让他分神,赞素佤心里永远是皇权至上,当他发现老皇帝身边有人要害他的时候,他心里自然是焦急的,只要他不是一心在指挥上,我就能找到他的漏洞。” “那属下就在此,等待阁主再次到访。” ………… “陛下,边境大捷!”平都皇宫内,兵部尚书满脸喜色。 木岐也是抑制不住的欢喜,当即就说:“好!礼部,准备接风宴。待余将军和苏编撰回来,就好好庆祝一番!” “父皇,苏桓暂时还回不来。”木御泽的声音幽幽传来,能听出来他的心情极其糟糕。 “怎么了老九?”木岐倒是很少从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不禁有些好奇。 木御泽叹息一声,“帝师说,紫苑打算在击杀赞素佤之后,顺便去兹丞和泽国的国都闹一场,把苏桓也调走了。” “帝师同意了?” “还提供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欢乐的气氛突然消失,大殿上陷入沉静。 “哦,那就给余将军接风吧。” 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毕竟连帝师都同意了,他们也没有什么理由阻止。何况这闹上一次,不管结果如何,对安国都是有利无害的。 退朝后,御书房里。 “小九,紫苑他们真的要去?” “是啊,帝师把暗舵的指挥权给了她,她还特意写了信,问帝师怎么闹比较有效……” “倒还真是紫苑做得出来的事。” “他们两个人的目标有没有说?” “唉……是兹丞皇帝和泽国的皇后。” “乌桑那边怎么办?” “父皇,”木御泽讪笑一声,“谁敢对天山说一个不字?天山若不是不问世事,早就是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了。” “等他们回来吧。” ………… 望城外,紫苑把赞素佤一顿嘲讽,潇潇洒洒的回了军营,也不过申时多罢了。 “怎么样了?”苏桓见她回来,赶紧迎过去。 紫苑走进主帐他也有心,摸了摸蹭过来的啸风:“赞素佤心神有些乱了,今晚让战士们吃顿好的,明日攻城。” “洛翼已经安排好了?”余新看向她,紫苑后续的计划,他都是知道的。 “嗯,明天,就让赞素佤彻底信任洛翼。” 第二天。 因为昨天洛翼和紫苑演的一出戏,所以在赞素佤眼里,这个军师很是急于表现,想要打败紫苑以证明能力。 “将军,请给我一支兵马,两军阵前,我一定会击溃紫苑的骑兵,请将军相信我!” 赞素佤看着面前气的脸都泛红的洛翼,心里感叹到底是年轻气盛啊。 他查过这个“络翊穆”的来历,身为棋星先生的记名弟子,地位虽然不高,但却是在棋星先生身边学过好些年的。又自恃有才,不肯居于人下,一直没有考取功名,反而是在一个偏僻的村庄里隐居。直到家里的堂亲回来揭了皇榜才出面,然后才被发现,派了过来。 这些他都是知道的,但这几日一直都在对弈,谋略也只停留在战报上,他也有心再观察一下,便应允了他的请求。 “好,那你也带一千骑兵应战。” 望城城郊,两千骑兵遥遥相对,紫苑没有带狼骑,只是用余新手下的骑兵对阵。 “紫阁主,可还记得在下?”洛翼在队伍的最前方,遥遥的拱了一拱手,满脸微笑。 紫苑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自然是记得,不过是一个没什么本事的跳梁小丑罢了。” 洛翼脸色一僵,干笑了几声:“既然紫阁主这么瞧不起在下,那等你输的时候,可不要后悔!” “你出招,我就接着。” 随着话音落下,硝烟乍起。 第十三章 现在的局面很被动了,洛翼的骑兵被紫苑布下的长蛇阵切断了,前后两部难以呼应。 紫苑瞅着他那脸色,哎哟,那脸色差的,演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赞素佤在城墙上,远远的看着这边,见到这一幕,心里也是捏了一把汗。 这可是一千骑兵啊!之前屯兵营那边养着的一营骑兵,全都被紫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全给收拾了,现在望城里就剩下一营的骑兵了。 还好,战场上的局面又有扭转。 洛翼指挥骑兵及时转换成梭型,凿穿了紫苑的“长蛇”,被分成两部分的骑兵也终于汇合。 “呵,还有点儿本事。”紫苑和洛翼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电火花。 紫苑再次摇旗,指挥阵型转化成为三才阵。 啊,是的,骑兵也可以用军阵,凭什么步兵可以用阵型,骑兵就不可以用呐?不就是难了一点嘛。 “这是什么玩意儿?”赞素佤看见这个阵型,心里冒出了这么个问题。 可惜,虽然洛翼知道这是个什么,但他现在人不在啊。 望城的骑兵又一次被军阵围住,三才阵极为稳固,骑兵在里面绕了很久,却只是徒增伤亡。 “可恶,这三才阵要怎么破!”洛翼一边恶狠狠的看着紫苑,一边嘴里嘀嘀咕咕的。 紫苑依旧是一脸不屑的样子,冲着他喊道:“喂,络翊穆,你这就解不开了?这军阵可是我从古籍上看到的十字阵,总共有十种变化,这才第二种变化,你就解不了了?果然是跳梁小丑啊!” “哼,别得意的太早了。”洛翼的脸色看起来很差,虽然他很不想打,但做戏要做全套,所以他再次指挥骑兵冲阵。 但是这大三才阵实在是难打,所有的骑兵只有一个“队长”,就是紫苑。一千骑兵,由一百个小队组成,再加上骑兵优越的机动性,实在是让人难以招架…… 终于,望城处传来鸣金之声,络翊穆满脸不甘之色,悻悻地带着剩余的骑兵回去了。 “将军,属下无能,没有破了紫苑的阵,属下愿领责罚!”正堂上,络翊穆一脸惭愧,半跪在赞素佤面前请罪。 赞素佤却将他扶起来,“我并没有怪罪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紫苑,不是你能小觑的。她背后依靠着天山,所拥有的资源是我们比不了的。” “属下明白,只是……不甘心而已。” “我知道。”赞素佤安抚他:“你在棋星先生跟前学习,资质过人。如今却折在一个女人手里,你当然会不甘心,但现在,你得冷静一下了。” “将军,紫苑的骑兵将自身的优势最大化了,而且我听说……她这次出征,带了天山的狼骑,可狼骑这次却没有出现,我怀疑紫苑有别的打算。” “这确实很可疑,我会尽力去查清楚的。” 之后很久,赞素佤都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低落,这反倒是让他放心许多。紫苑再如何,也是在江湖上有名望的人物,又在天山,常年任千机阁阁主,也负责过血煞阁的事务。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被络翊穆一个刚出茅庐的小家伙给打败了?要真是赢了,他才会觉得奇怪。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提醒自己了:狼骑去哪儿了? 狼骑很早就调养好了,现在就在军营里,没有让狼骑出战,一是不想让赞素佤看出什么破绽,二来,她也不想让啸风再被刺激。 “紫苑,接下来,我们就要和赞素佤面对面了。”苏桓在马厩旁找到她,随手拿了一把马草喂着。 “赞素佤有什么的,你可是九殿下的心腹,算起来和天山关系亲近着呢,就算你被抓了,赞素佤也不敢对你怎样的。”紫苑的心情看上去不错,还在和他开着玩笑。 “别拿我打趣。”苏桓笑骂道:“我可不是你,威胁不到帝师,赞素佤根本就不会抓我。” “行啊,那就说点正事。是想问艾菁和燕柒到哪儿了,还是想问几位大夫的药调的怎么样了?” “嗯……”苏桓沉吟了一下,觉得这两个好像都很重要,一时间没有答话,“还是都说一下吧。” “好吧。”紫苑耸了耸肩,撇了下嘴:“关于药,你知道的,月沁手下的大夫,脾气一个比一个奇怪,但医术很好,那味药的主辅材都备好了,但是,这副药他们也是第一次调,所以结果不能确定,你和九殿下都要做好失败的准备。” “不可以……先试药吗?” “当然不行,主要的药材分别是雪山睡莲叶,极品白灵芝,赤首乌根须,还有一味是雷公藤,药引又是透骨草。且不说这些药材本就难找,这雷公藤和透骨草可都是剧毒,症状一旦不符就有生命之危,那里就能试药了。” 苏桓默然,半晌才又问道:“那,艾菁那边呢?” “自从上次告诉她我的计划后,我就没和她联系,但算算时间,最迟明日就能赶到了。” “明日?那就是说,终于要结束了?” “结束的可不是你。我会让林夜把药带回去的,至于你……你要和我去兹丞呢,别想跑。”紫苑眉眼含笑,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 “……” 确实如紫苑所料,艾菁带着燕柒到了望城边上。 宛河支流颇多,他们此刻就在最靠近望城的一支上。 “艾菁,你确定他们会来?”燕柒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问身后的艾菁。 “将军,我也算是了解这个计划了,赞素佤是这次战争的关键,紫苑是一定要打下这里的。他们一定会来,我们且安心等着便好。”艾菁在他身后,柔柔的替他捏着肩。 “那便好,等见到紫苑,我定要报当日之耻。” “将军,不用和赞素佤打声招呼吗?” “不必了。赞素佤素来傲气,又刚愎自用的,便是和他说了,也不过是自讨没趣,不如不说。” “我知道了。” 小小的船上,又恢复了安静。 所有被燕柒收拢的士兵都在小小的三艘小船上。大约只有不到一千人。经过之前那一战,这些士兵们对燕柒也没有以前那样拥护了,站岗巡逻都松懈了很多。 所以,自然没有人注意到,在黑夜的遮掩下,有一道人影,悄悄地潜伏到了船上。而他的目标,正是在船舱内熟睡的燕柒。 而船舱内,本因熟睡的艾菁,也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第十四章 “攻城!” 一声令下,漫长的攻坚战就开始了。 城内。 赞素佤和洛翼坐在府里正堂上,听着外面的传令兵一次次的回报。 “将军,苏桓率众逼近城墙了。” “紫苑呢?” “没有见到她的身影,不知她的去向。” “下去吧。” “……” 赞素佤长叹了一口气,面对着紫苑,就算是他也不敢有太多胜算。他现在正在考虑,要是望城真的破了,是不是要拖入巷战。 “将军,将军?”洛翼在一旁叫他。 “军师,怎么了?” “我在担心,望城要是破了,我们该怎么办?” 洛翼心里暗道,你也会有怕的人?面上却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将军,何必多虑呢,之前派出城的皇属军,不是已经抄到后方了吗?一万皇属军,足以对他们产生极大的伤害了。” 赞素佤无奈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只是心里一直不安,似乎是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将军,皇属军可以一敌十,对面紫苑也没有那么多的兵力,不妨事的。” 话虽如此,但赞素佤这些天一直想起那日紫苑对他说的话,她告诉他,都城里有她的暗舵,她要对皇帝不利。 一想起这个,他就恨不能尽快回京,把那个人找出来,才能让他心安。 皇属军向来是他最得意的部下,他自然也是相信这些部下的能力。 “络翊穆,随时盯着紫苑的狼骑,一有异动,就告诉我。” “放心,将军。”洛翼应了一声,其实根本就没想过要盯着狼骑。 即便在赞素佤心神失守的时候,苏桓要在城墙上站稳也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而且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能打到城墙上。 全军只剩下了十七万不到。 余新守在中军,不停的调度军队,他也很头疼,紫苑和苏桓一个两个的都能独当一面,性情又急,且各有打算,他作为主将,却只能被这两人影响,虽说心情确实不好,但发现士兵的伤亡确实有所降低,也只是无可奈何。 “余将军,城墙一直打不开,这样下去,我们的损失只会越来越大啊。”苏桓从前方回来,摘下头盔,满脸凝重。 余新也是一脸苦色,“苏桓,紫苑那边怎么样了?” “按照她的预估,应该快要遇上皇属军了。等她用狼骑牵制住他们,洛翼就会趁机将城门打开,接下来,我们就会和皇属军陷入巷战。”苏桓将紫苑一开始的打算一一说出,随后又问余新道:“余将军,我们是鸣金收兵休息,还是继续增派兵力?” “先收兵,待城门将开,再继续攻打。” “是。” …… “将军,他们鸣金收兵了。”传令兵来报。 “增派兵力,守卫城墙。” “遵命。” 洛翼疑惑道:“将军,他们怎么这时候收兵了?” “城墙久攻不下,他们也不能一直干耗着,而且紫苑至今没有出现,这或许又是一个阴谋。” “会不会是外面的军队?我们要不要……”洛翼有些犹豫,时间快到了,他想要尽快赶到城门口,将城门打开。 但赞素佤却直接回绝了他:“不行,军师,你要是现在出去恐怕会遇险,你不能走。” “好吧……” ………… 要说紫苑现在何处,她正与出城的皇属军在窄道上遇见了。或者说,她已经在这里等的有些无聊了。 林夜也不在身边,没人陪她闲聊,整日只能和啸风碎碎念。 索性没白等。 “我可是在这儿,等候多时了。”看着对面的领将,紫苑扬起笑脸,很是欢喜的冲着他说道。 那领将叫森恪,见紫苑堵在路上,脸色瞬间就难看了起来,就算看清楚她身后只有八百骑狼骑,也不能让他心里有丝毫放松。 “紫阁主,你这是何意?我不过是奉命行事,天山向来中立,不至于如此吧?” “森恪,我记得你的声音。”紫苑认出了这人,随即又觉得好笑:“你也不是个没脑子的,怎么打仗都打糊涂了啊?天山中立?谁告诉你的?主尊是安国帝师,我们几位阁主,又大多是安国人,自然是偏向安国的,何况你们无故进犯,皇上求到主尊面前,我们哪里有不帮的道理?” 森恪本就不善言辞,被她这么一噎,也不知该如何反驳:“那紫阁主想要如何?” “等着。” “什么?就这么等着?” “对啊,难道你想和我打试试?那你可要小心一些,一不小心,就性命难保啊!” 森恪顿时不敢再言语,这个千机阁主一直是大陆上各国闻名的魔头,虽说已经很久都没有再引起什么风波,只是待在平都做情报交易,但依旧没有人敢忘记她的威名。 尤其是在军中,他依稀记得,之前有个多嘴多舌的家伙分析了一下紫苑的能力,最后得出了一个,让所有军中将官都难以安寝的结论: 她可以在万军之中,直取敌将首级;若是在黑夜掩映下偷袭,一人至少可杀三百余人。 这就很过分了啊!虽然觉得有些夸张了点,但这也足够让人时刻提心吊胆的啊! 所以他只能就这么站在那儿,也不敢再前进一步。 “这就对了嘛。”紫苑满意地点点头,有时候名声坏一点倒也没什么:“那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吧,正好我身边的护卫不在,你倒是能陪我说说话。” 林夜几天之前就被紫苑派去宛河支流,和艾菁汇合。燕柒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了,现在也是众叛亲离,留着他已然没用。 “艾菁,燕柒人呢?”林夜摸着黑来到了船舱里。 “在里面,我给他下了药,他现在估计还做着春梦呢。”艾菁玩着手指,一脸玩味的笑着。 “真是狠心的女人啊。” “别废话了,赶紧动手吧。”艾菁撇撇嘴,完全没有一点温柔小意的样子,“过些时候他就该醒了。” 两人在黑暗中进了厢房,艾菁回了原来的位置,以防特殊情况。 林夜拔出了匕首,借着月光看清了燕柒,抬手就要刺下去。 似乎是匕首反射了月光,照在燕柒眼睛上,让他突然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见一人手持匕首刺了下来,下意识向旁边偏了下头,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一刺。 “艾菁,艾菁。”他拍拍一旁“熟睡”的艾菁,艾菁从他躲避的时候就知道糟了,也睁开眼,做出一副防备的样子,靠在燕柒身后。 “燕柒,我在呢。” 这时候就要看演技了,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离得这么近还要演什么戏。 眼见一刺不成,林夜警戒的摆出了架势,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艾菁?想不到你居然和燕柒在一起了。”他冷漠的看向艾菁,“原以为你只是失手,没有完成任务,看来阁主是看错了啊!” “艾菁,你认识他?”燕柒看向艾菁,这会儿月光有些弱,他不太看得清。 艾菁的声音也一下冰冷了起来:“认识,他是林夜,紫苑身边的副手,在天山里是十一阁的副堂主。这次出征,所有的暗舵,都是经过他,将任务传达给我们的。” “看起来,这是要来杀我们啊。”燕柒的语气颇为轻松,显然是不认为林夜一打二能成功。 艾菁的话幽幽的传进他的耳中:“不,他只是来杀你的。” 燕柒回过头,有些愕然,还没太弄明白她的意思,林夜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一打二,确实没有什么胜算。” 话音未落,就在燕柒回头不及之时,“噗嗤”一声轻响,艾菁面色自然的将匕首捅进了他的腰腹。 “你……” 又是一声轻响,林夜也将匕首插进了他的胸口。 艾菁稍稍退后一步,以免衣裙被血弄污,任由燕柒倒在了地上。 “你居然……”燕柒无力的摔在地上,血已经从两处伤口流了出来,眼看着命不久矣。 艾菁俯视着他,“燕柒,我们本就是敌人,你居然以为我真会爱上你?你在泽国颇有威望,若不是这样,又如何让你再难自处呢?想要让泽国安稳一点,别给我们找麻烦,就只能委屈你了。” 说罢,便和林夜一同离开了。 倒在地上的燕柒,也渐渐失去了生机。 第十五章 望城的城门,终于还是被打开了。 紫苑第一时间就接到了消息,她看向对面的森恪:“望城破了,你是不是要和我比一下,看看谁先赶回去?” 森恪的脸色瞬间就黑了,谁闲得慌跟狼骑比速度啊? 洛翼趁着赞素佤还在头疼的时候,偷偷溜了出门,将城门给开了,随后就一直待在安国中军,给余新和苏桓提供城内的布防。 “络翊穆呢?”将军府里,赞素佤拂袖大怒。他最开始是怀疑过他,但不过是疑心他的才学本领,到底是皇帝亲自指派的军师,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安国细作! 两万余皇属军,就挤在了城内的巷道之中,他心里清楚,这个细作一定会把他的布防说的一清二楚,这一次,若败,他就必死无疑。 只是他依旧在想:紫苑究竟去哪儿了,派去袭击的皇属军,至今都没有消息。 这时,有一个士兵浑身带血,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将军,紫阁主将森恪将军堵在了窄道上,看起来是等了很久了!” “什么!”一切都清楚了,赞素佤深知这些将官们对紫苑的畏惧,那么也就是说,自己派了一万皇属军,除了白白分散自己的兵力,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如今望城已破,紫苑的狼骑速度极快,返回望城也不过是半天的事,狼骑就会参战。窄小的巷道虽然对狼骑是一种压制,但也很不利于皇属军。 “吩咐下去,都给本将军把敌军压制住了,望城,便是我们最终的归宿。” “……遵命,将军。” 望城内,到处都是金戈之声,四处起火,到处都是两军交战厮杀的场面。 紫苑进城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厮杀声,哀嚎声到处都是,辨清了将军府的方向,“啸风,走。” 将军府门前,苏桓,余新以及林夜正在和赞素佤交手。 苏桓武功最弱,一时漏了破绽,赞素佤觑着空处,一剑撩了过去,眼看就要劈到他身上,就听见“叮——”的一声,一根细针挟着破空之势,生生的将那剑打偏了些许,破了这剑势。几人停下手,向那处看去,果然是紫苑出了手,正满脸怒气的看着几人。 “苏桓,真有你的,功夫这么差,还和人家打什么啊?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和九殿下交代啊?”一走上近前,她就对着苏桓不满道。 “那你来吧。”苏桓反驳不能,只好点点头,无奈的退下。 “赞素佤,我和你打,只要你死了,这桩事也就了了吧。”她给林夜使了个眼色,林夜识趣的退下了,余新还有些担心,却被她安抚住了。 “好了,紫阁主,这里没外人了,有什么想说的?” “前辈,话不要说得这么重,虽然我也不觉得你会放弃抵抗,但我总是还要多问一句的:你,是否愿意归降?只要您愿意归降安国,一切待遇尊荣,更胜往昔。” “呵呵,紫阁主,我就算降了,你们就敢用我吗?” “前辈年纪大了,可以留在平都,颐养天年。至于边境治军之事,就交给小一辈们做吧。” “说到底,就只能给我一个虚衔罢了,既然这样,我又为何要降啊?” “至少,您可以活着啊。” “不必多言了,若我败了,还请紫阁主取我首级,我一生忠于皇帝,绝不会背叛的。” 紫苑没有答话,静静的看着他,片刻后才点点头:“得罪了,前辈。” 话音落,杀意起。 两柄剑交错劈砍在一起,你来我往,转瞬之间已经交手十数招,剑影纷飞,隐隐之间,赞素佤的气势居然被压了下去丝毫。 赞素佤一剑挥出,逼退紫苑数步,刚要追击,紫苑挥手发出三枚银针,直刺要害,阻止他继续逼近。赞素佤闪开致命之处,但左肩依旧是被刺了一针。 又交手数回,紫苑以长剑作主要的攻击手段,银针为辅压制,竟将赞素佤死死压住,难以转圜。 这时,森恪也匆匆赶到,见到这一幕赶紧挥剑上前,帮助赞素佤。 “怎么,森恪,护主心切了?”紫苑看他挡在自己前面,冷笑一声。 “紫阁主,不敢。”森恪嘴上这么说着,但身子却没有移动半分。 紫苑慢慢举起长剑,神情严肃,“既然如此,那我只能让你们,都死在这儿了!” 说话之间,她下手愈发狠辣,甚至不再顾忌手段,直接将手中毒粉撒出,将二人逼退,又一击直刺重伤了森恪,让他不能再战。 “森恪,你不是我对手,还是退下吧。” 紫苑看向他,淡然说道。森恪满脸痛苦之色,又中了毒粉,嘴唇泛起了青紫之色。 “紫阁主,你……”赞素佤也吸进了毒粉,脸色发青,再加上贸然运功,毒素侵体,状态也不是很好。 紫苑叹了口气,微垂着眼:“前辈,这一战,我也是和主尊立过军令状的,得罪了。” “呵……哈哈,真不愧是紫苑,紫阁主啊!行事手段果然果断狠辣,毫不顾忌气度啊!”赞素佤以剑抵地,苦笑着说道。 紫苑没有看他,垂着眼帘:“赞素佤,对于兹丞而言,你是一个好将军。在江湖上,你也是声名远扬的忠义之人;但我不一样,我在江湖上,却是恶名昭彰,人人避我如蛇蝎,都不敢惹我。在安国朝堂上,那些老家伙们,一个个的都想着要在我身边安排眼线,他们用得着我,却又觉得我有不臣之心,天天闲着没事就在皇帝耳边刮风,烦都烦死了。” 赞素佤毒素已入心脉,眼神晕眩,听不太清楚:“这么说……你也没什么好下场啊。不得信任,不得民心,空有一身能耐。” “民心,向来都是有心去做的。我紫苑一不杀人全家,二不烧杀抢掠的,得罪的也不过都是豪强恶霸,还不至于这样。 再者,那些个老家伙啊,都要退了,那些年轻一辈的倒是懂事儿的,不必多想。” 或许是他算准了赞素佤即将毒发身亡,话也多了些,这些话可都是犯了忌讳的,她却自然而然的全说出来了。 赞素佤已经无力支撑身体,一旁重伤的森恪早已身亡,紫苑走到他面前,举起手里的剑,用力的挥了下去。 “噗嗤——” 第十六章 “苏桓,你乔装去泽国,我去兹丞国,分头行动,保持联系。” “放心吧,这毕竟是我擅长的事情嘛,不必担心我。” 赞素佤已死,苏桓和紫苑计划在望城分别,一个去泽国,一个去兹丞国。但身处异国,即便有暗舵相帮,也要时刻提防。 狼骑都随着林夜返回天山,紫苑独身前往兹丞都城。 长日奔波,将近一个月才到了兹丞的都城漠儀。她依旧是化名沐风,身着一身淡雅白裳,帷帽半遮,单是在酒楼里坐着,就吸引了无数目光。 都城里的第一酒楼,万祁。 接下来就是经典狗血桥段了。 一个样貌俊秀,举止孟浪的年轻公子坐在了她旁边。 “这位姑娘,看你的打扮,不像是我们都城的人啊,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要不,本公子带着你,好好转转?” 紫苑浅笑,轻轻拂开他的手:“这位公子,说笑了,我不过是来做点儿小生意,这漠儀城,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所以,多谢公子的好意了。” “姑娘此言差矣,这都城里好玩儿的事多了去了,来做几次生意那里就能转的全了?还是我带着你吧,姑娘意下如何?” “不必了。”紫苑声音冷了下来,走到柜台边,吩咐道:“掌柜的,我要一间楼上的包厢,麻烦指路。”说着将一枚天山内部流通的特制金币,放到了桌上。 那掌柜一眼便认了出来,心知是天山里来的人,立刻恭恭敬敬的要引他上楼。 “站住!”那公子拦住了两人:“姑娘,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他满脸骄纵无礼之色,眼神微晃,身上还带着些许的酒气,熏得紫苑皱起了眉头,用手挡住了鼻子。 那掌柜也是满脸的阴晦,十分不喜:“公子,这位姑娘是我们万祁酒楼的客人,还请您不要闹事。” “我就不是客人了?掌柜的,这关你什么事,我不过是想和这位姑娘闲聊几句,你拦着做什么?” “我不想与一个登徒子闲聊,掌柜的,带路。”紫苑冷冷的甩下一句,拂袖便走。 入了二楼包厢,紫苑摘下帷帽,对掌柜道:“漠儀城里的暗舵,以往都是由你负责的?”那掌柜自然是认识紫苑的,当下又恭敬了几分:“阁主,是我负责的。” “好,日后行事多加配合。”紫苑浅笑,又想起一事:“对了,方才拦我的是谁?” “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司空家的小公子,骄纵惯了的,成天就爱花天酒地。”掌柜也是笑了一声,背后有天山,就是最大的依靠。 他又喔了一声,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太子正在三楼,您……要不去见见?” “不必,我是来‘做生意’的,见这位太子殿下,也太过心急了。若是有机会,再见不迟。” “是。” 三楼的包房里。 “殿下,问清了。”侍卫半跪在太子身边,低声道:“司空家的小少爷见着一个外地来的女子,有点无礼,被那女子训斥了一番,随后就走了。” “哦?训斥他?”太子微微皱眉,“那掌柜的没拦着?” “掌柜对那女子,似是十分敬重的样子。”侍卫如实汇报,语气也带着一丝疑惑。 太子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女子罢了,无需挂怀。 约莫半个多时辰,紫苑算是吃完了午饭,悠悠闲闲的就要离开:“掌柜,记得给我留间包房,我先走了。” “姑娘慢走。” 还未走出酒楼的门,就听见一道嚣张的声音:“还想走?” 就看见那位小公子李德走了进来,身边带了不少家丁护卫,指着紫苑呵斥道:“本公子瞧得上你,那是你的福分!我乃司空之子,你不过一个小小民女,谁给你的胆子拒绝我!” 紫苑叹息了一声,心说这世上的脑残怎么这么多,微微偏头看向掌柜:“在这里动手,不坏规矩吧?” 掌柜瞥了一眼李德,“恶客面前,姑娘随意。” 李德见她丝毫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怒从心头起:“动手?和我?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姐,要是伤了手,本公子可是要心疼的。你们,给我压住她!”说着,对一群手下喝道。 紫苑看着一群张牙舞爪毫无章法的家丁,轻叱一声:“煞七,一个不留!” 一个黑色的身影闪过,短刃反射着寒光,伴着血光,几个家丁的手筋就尽数被挑断,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少主。”煞七对她行礼道。 “下去吧。” 紫苑被帷帽遮住眼睛,李德只能看见她微微扬起的嘴角,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讽刺。 “李公子,请自重。”紫苑微微施了一礼,就要离开。突然听见背后有一人喊住自己。 “这位姑娘,我家公子,想请您前往一见。”紫苑偏向掌柜,他轻轻点头,紫苑心中便已知晓,略微思忖,轻轻点了点头:“好,那我便见上一见。” 包房里,紫苑对太子微微福了福身子,“民女见过殿下。” “你认识我?”太子有些好奇,他理应从未露馅才是。 紫苑坐到他对面:“殿下在见着煞七时,不是就该认出民女了吗?” “你果真是……天山的人?” 紫苑摘下帷帽,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民女沐风,隶属第七阁外堂,见过太子殿下。” “第七阁?” “是啊,漠儀城有些情报要收齐,我来就是为了处理这些事情,没想到遇上这样的事。若是有什么冒犯得罪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太子笑着摇了摇头,他原以为,天山的人都会像那个名声在外的紫苑紫阁主一样,嚣张跋扈,肆意妄为呢。 “姑娘随意。” ………… 待紫苑离开,侍卫看向太子:“殿下,您不打算拉拢她吗?” “天山的人,向来傲气,只能交好,拉拢不了。”太子浅笑,又想起了一件事:“我今天见过她的事,老二和老七很快就能知道,叫他们碰碰软钉子也好,顺便替我试探一下。” “是,殿下。” 紫苑找了家客栈住下,同样是万花阁名下的产业。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坐在床榻上:“煞七,你说我今日去见兹丞太子是不是太莽撞了些?我敢保证,明日开始,我肯定是不得安宁的。” “阁主,只要达到最终的目的,就委屈你了。”煞七靠在墙上,一脸平静,似是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而且,我记得阁主你是最擅长这些事情的,除了在主尊面前,你还从来没在这种事情上累过。” 紫苑被他噎得狂翻白眼,这个煞七,一点都不会说话! “出去!我要睡觉啦!” 第十七章 第二日一早。 紫苑就接到了一张做工精致的请帖,是二皇子送来的。 “告诉二殿下,我会准时赴约。”紫苑看着那张请帖,对那人微微一笑,那人是二皇子的随从,见她答应,连忙弯腰行了一礼,退下了。 “煞七啊,我就说吧,今天又要不安分了。”紫苑趴在桌子上,满脸忧郁。 煞七出现在她面前:“你若是实在觉得累,我可以现在进宫刺杀皇帝,有祁红帮忙,绝不会失手。” “不行!”紫苑赶紧阻止他:“他毕竟是个皇帝,太子又是嫡长子,现在要是杀了皇帝,就达不到我最初的目的了。” “好吧,都依你。” ………… 巳时五刻。 “民女来迟,请殿下恕罪。”紫苑姗姗来迟,刚一进门就对二皇子微微一笑,行礼请罪道。 “不必多礼,小王怎会怪罪姑娘?”二皇子很是客气,请她坐下。 紫苑又行一礼,温顺的坐到他的对面:“不知二殿下今日邀约,所谓何事?” “小王听闻,昨日姑娘与太子皇兄在万祁酒楼见面,想着姑娘定是个奇人,才能让我那心高气傲的皇兄亲自相邀,这才递了请帖,想要见上一见。” “殿下说笑了,只不过是清茶闲谈几句而已,沐风此来漠儀,是有天山公务在身,不敢与各位皇子殿下,牵涉过深。”紫苑依旧保持着笑容,只是话语间冷淡了些。 “是小王唐突了。” “……” 两人的闲聊不过十几分钟,紫苑就匆匆告辞了。 “这个二殿下,也真是个不省事儿的,居然想要拉拢我。”紫苑脸上带着微讽之意,“天山的人,从来中立,还真以为我替安国出征,他们就能拉拢别人?幼稚。” 本以为能歇一会儿,谁知面前又站了一个随从打扮的人,紫苑定睛一瞧,好嘛,七皇子的人。 “姑娘,我家殿下有请。” 连遮掩都不遮掩了是吗?紫苑看见不远处的那辆马车,心里叹了一口气,又扬起微笑,点了点头。 入了马车,她脸上的笑意略减了些许,露出些疲惫之色。照例行了一礼,抬头看清七皇子的容貌,却大吃了一惊。 “姑娘见到我,似乎很惊讶?”七皇子自然是看出她的惊讶,赶紧询问道。 紫苑收敛了心神,略带歉意:“只是见到殿下,觉得……殿下的容貌,和我天山主尊,却有三分相似之处,故而有些惊讶罢了。” 七皇子从未听闻此事,也觉得有些惊讶:“不会吧?风尊主自出世起,就在天山,从未出过安国,而我的母妃却是兹丞人,家族中,也只有祖母出自泽国,是唯一的外邦人,我怎会和风尊主相似?” 紫苑已经平复了心情,但言语间依旧是多了几分亲切之意:“我自然不会骗你,主尊对我们这些下属都很好,很多事务都会亲自指点,所以我也是见过的。” “啊……”七皇子自然是听出这一份亲切的,当下表现出了局促之色,“风尊主一直是我心中的楷模,心向往之,然无缘可见。今日在下唐突,只请姑娘在车上喝了一杯淡茶,实在是多有不恭。改日,改日在下正式相邀,请姑娘来我府中闲坐,也希望姑娘,能多说说风尊主的事,不知……可否?” “当然可以。”紫苑应承道:“主尊光风霁月,殿下若是想听,民女自然愿意。” “那,今日多有得罪,改日在下,必将亲自致歉。” “殿下言重了,民女今日有些疲累了,便不打扰殿下,先告辞了。” “姑娘慢走。” 等回到客栈,紫苑还没说什么,煞七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阁主,你今天失态了。” “是啊,我看见他那张脸,带着一点主尊的影子,我就忍不住想亲近他,差点坏了计划,你放心,就算是我自己,也不会破坏了原先定好的计划。” “你自己小心。”煞七依旧是有些担心。 “无妨。”紫苑摇摇头:“只是不知道,苏桓怎么样了?” 此时的苏桓,早就和返回的艾菁汇合,到了泽国王城,并见到了泽国的大祭司。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紫苑挑起兹丞内乱,三子相争;苏桓在泽国接近皇后,令艾菁对其下药使皇后染病,再影响皇帝与大祭司的关系,让这两国陷入内耗。 索性苏桓颇通星象,合了大祭司的脾气,两人的相处倒也算融洽。 “艾菁,你说紫苑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呢?”苏桓借住在大祭司的别院,坐在小花园的凉亭,一脸忧愁的问坐在对面的艾菁。 “你愁什么,紫阁主的本事你还不知道?”艾菁无奈的长叹一声:“苏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喜欢着阁主?” 苏桓正要拿茶杯的手停住了,“连你都知道了。” “你一天要问十八回紫阁主的事儿,傻子都能看出来。” “世人对她误会颇深,我知道她不在意,可我在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上她了。” “情之一字,最是难熬。你若不想日后为情所伤,还是尽早放下吧。”艾菁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紫阁主喜欢主尊,天山人尽皆知,你也是知道的。依我观察,主尊对阁主不是没有心思,要不然也不会救下她,还悉心教导多年了。” 苏桓只能苦笑的摇摇头:“我知道了。” 只是……哪里有这么容易呢…… ………… “煞七啊,主尊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啊?” “没有。” “哦。” 紫苑又坐回了床上,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煞七见她这副样子,心里叹了一口气。紫苑对主尊的心意,连他这种常年在外执行任务的血煞都知道。 是夜,东宫灯火通明,太子得知紫苑和七皇子今日相谈甚欢,大发雷霆。 “他们两个怎么就会相谈甚欢?啊?” 阶下跪着的眼线战战兢兢,忙不迭的回答道:“听说,听说是因为七殿下的容貌,和……和天山的风尊主有三分相像,沐姑娘才和他多说了几句……” 太子将手中茶杯掷到地上:“本宫这个七弟啊,还真是个有福气的,就这么得了她的青眼,呵!真是有本事啊!” 他气得要死,自己小心翼翼百般交好的存在,就这么快和他相熟了。 “明日递上请帖,宴请沐风姑娘。” “遵命。” 第十八章 次日。 东宫。 “民女何等荣幸,能得到太子殿下多次相邀。”紫苑举起酒杯,温柔的对上首的太子敬了一杯:“民女敬太子一杯。” “沐风姑娘客气了。”太子谦逊道:“本宫听闻,昨日七弟与姑娘,倒是相谈甚欢?” 紫苑抿唇一笑,调侃道:“殿下还真是,手足情深啊。” 太子脸色僵了一瞬,干笑了几声,紫苑却不是很在意,“殿下不必这样,先前我也说了,来漠儀只是公干,你们皇子间的斗争,我不会参与。天山之人,从来中立,只听从主尊的调派。” “那是自然。”太子点头称是,“但是……千机阁主紫苑,不就做了这次安国的前锋?” “太子可真是说笑了。紫阁主原本就是出身安国元青城,主尊呢,也是安国的帝师。那位皇帝陛下亲自求到了这两位面前,若是真不给这个面子,未免说不过去。 再说了,天山也只有紫阁主一人出面,最多算是私事,可代表不了天山啊。” 既然她将话挑的这么明白,太子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 自从在太子面前表明心迹之后,紫苑实实在在休息了几天,控制漠儀的暗舵,在城内散播流言,给二皇子以及七皇子造势。 “都办好了?” “是。”煞七应道:“属下有个疑问,想问阁主。” “你是想问,为什么不先设计废了太子?” “正是。” 紫苑脸上浮现一抹忧愁之色:“太子虽然喜爱设宴郊游,更是贪恋杯中之物,没有什么贤德的名声。但是……他极善于处理政务,又和朝中重臣关系极好,短时间内设计陷害,反倒是会让这些人感觉他是被陷害的,这对我们的计划不利。” 煞七若有所思:“所以……你让我们给其他两个皇子造势,此消彼长,再营造出太子无德的模样,二皇子母族强大,你再以主尊为由亲近七皇子,让他们产生误会,这样三个皇子的势力就基本均衡了。” “没错,这应该是短时间内最省力的方式了。” 过了几日,紫苑赴七皇子的邀请,前往王府。这次她坐着马车,很是大方的径直来到了门口,煞七也现身跟随着她。 七皇子在门口亲自迎接。 “沐姑娘,你能来,真是在下的荣幸。” “殿下言重了,能得殿下相邀,那是民女的福分。”紫苑也是相当给面子,笑意盈盈,看上去两人十分亲近。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个大臣的耳中,紫苑在酒楼初见太子时,朝中的文武百官就有大半知道了这件事,如今见这两人关系如此亲密,心里不由得打起了小算盘。 七皇子自然也是感觉到了这种亲近:“沐姑娘如此亲近在下,倒是叫人惶恐。” “殿下想多了,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你可不要多想。”紫苑抿唇笑了笑,一脸正色。 七皇子哪里会相信这话,两人在凉亭里坐着,煞七就靠在一旁的柱子上。 “姑娘可否告诉本王,方才为何如此作态?” “不过是更多了一些好感罢了。”紫苑掩唇轻笑,不过很快就微垂眼帘,声音轻细:“但……若是将来老皇帝不在了,我自然是希望新国主……是一个亲近天山的皇子继位。” 原来如此,听她这么解释,也别管他信没信,总之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带着一点若有所思。 半个月后,紫苑和三位皇子的关系已经十分友好,这天,她向太子辞行,在西郊别苑,三位皇子设宴,为她践行。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小内侍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什么事!大惊小怪,成何体统?”太子眉头一皱,厉声呵斥道。 “殿下,陛下……驾崩了!”内侍以头抢地,哭喊着。 在席间坐着的二皇子和七皇子神情数变,太子也愣了一下,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遗诏!父皇可有留下遗诏?” “回殿下,陛下是骤然崩殂,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这个小内侍还是很亲近太子的,又说道:“殿下,陛下生前一直不喜您,如今又……殿下应当早做打算啊!” 太子神情恍惚,踉跄了一下,紫苑见到这一幕,眸色暗沉,低眉敛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人,是她让祁红下手的。 现在,正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太子虽贵为嫡长子,但好治游,嗜酒,无贤德之名。二皇子又目光短浅,性情急躁。至于七皇子,虽饱读诗书,但太过优柔寡断。 这三个人,有的闹了。 算算时间,苏桓那边也差不多结束了,思及至此,紫苑起身告辞道:“殿下,民女且先告辞了,既然国主新丧,那这宴席也不必继续了,殿下还是尽快回去吧。这半个月来,就当是我与三位殿下交个朋友,只可惜我急于回天山,不能再留,这一杯酒,就算是为我送别了,有缘自当再见。” 说罢,斟了一杯酒,敬了三人一杯,再次饮尽,对三人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离开漠儀城,紫苑来到三里亭,祁红早就等在此处,也备好了马匹。 “阁主,我们直接回平都,还是……”祁红犹豫问道。 “你先回天山,我和煞七去望城和苏桓汇合。” “是,阁主。” 待祁红离开,煞七才现身,眼神带着一丝疑问。 “你是想问,为什么要等苏桓一起走?” “你这样,不是给苏桓留着念想吗?既然你对他无意,又何苦这样?” 紫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为了等他啊?” “不然?” “望城里,还有两位月沁派来的药师,带上他们,路上的安全也多了一份保护,带上苏桓只是次要的事罢了。你真以为我会那么糊涂啊,你也不想想,万一苏桓出了什么事儿,那木御泽那边我又要怎么交代啊?” “阁主果然深谋远虑。”煞七煞有介事的行了一礼。 “走吧。” ………… 又是连日奔波。 等到赶到望城的时候,苏桓早已在此等待,受了一点轻伤,药师正在给他治疗。 “你到了啊,我还以为你会比我慢呢。” “我两天前就到了。”苏桓浅笑着看着她,眼底藏着一份情愫:“你那边一切都好吗?” “嗯。算算时间,余新将军也应该回到平都了吧?朝中可有什么旨意?” “余将军回朝后,陛下大喜,将他升职为镇国大将军,又加封了安国公的爵位。”苏桓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听说,陛下也想加封你,但你人不在平都,那些老臣们都不乐意。” “没关系,我又不在乎这些。”紫苑无所谓的耸耸肩,她本来就不是很在意这些官位虚名。 “但是帝师不高兴啊。”苏桓瞧着她的脸色,果然,一听这话,紫苑的眼神就变了。 紫苑神色数变,最终才点了点头:“那我们就赶快回去,别耽搁了。” 看她瞬间就心急了起来,苏桓只能摇摇头,随她去了。 第十九章 是夜。 苏桓,紫苑,煞七,以及两位药师一行五人在驿站歇息,还有约莫两日路程就能返回平都。 半夜,熟睡中的紫苑被一阵轻微的声音吵醒。 “是这儿吗?” “就是这儿。” “给大将军报仇!” 紫苑瞬间清醒,听着声音已经摸进驿站院落来了! 煞七早就被她的动静惊醒,她赶紧敲响旁边苏桓的门。 “苏桓,醒醒!” 苏桓打开门,“怎么了?” “院子里有人,来杀我们的。” 苏桓眼神锋利了起来,穿好衣服,拿起手边的剑来到院落里,那两名药师也已醒过来,只是不会武艺,只是站在廊下,没有站出来。 院落里已经站满了人,大概二十多个,都是粗衣布服,但手里拿着短刃,眼神坚定犀利。 “你们是谁?”紫苑提起了气息,沉声问道。 “紫苑!就是你杀了我们大将军!”中间有一人有点话语权,像是领头的:“我等今日,便要为大将军报仇!” 紫苑眼睛眯了起来:“赞素佤的部众,既然来了,就都别走了!” 话音未落,她就上前一步,抢得先机,率先动手将这个领头的杀了。煞七和苏桓紧跟着她,虽然对面人多势众,但武功远远不及三人,虽然有心搏杀,但依旧无力回天,被三人绞杀干净。 “不自量力,说的便是你们了。”紫苑冷冷的收了剑,回头却看见苏桓盯着受伤的手臂,脸色发白,赶紧上前查看。 面色苍白,嘴唇泛紫,伤口处凝血发黑,显然是中了毒。 “快!给他解毒!”紫苑看向一边的沐楷。 沐楷给苏桓把脉:“这是金丸之毒,少见的一种奇毒,这些士兵怎么会有?” 紫苑曾听过这个名字,神色有点紧张:“能解吗?” “阁主放心,解毒丸都带着呢,先压制他体内的毒素,我现在就调制解药。” “好。一定要快。” 沐楷面色沉重,严肃的点点头:“金丸之毒虽然奇特,但并不难解,我只是奇怪,这些士兵……难道是因为血金蟾在兹丞出没较多的缘故?” “或许吧,当务之急是赶快解毒。” “好。” 紫苑握着苏桓的手,“苏桓,你放心,吃了药就没事了啊,你就当是休息了。” 苏桓已经服用了解毒丸,现在状态也没有那么差了,看她一副难受的样子,轻笑一下,开着玩笑:“紫苑,你干嘛这幅表情,我又不是要死了,不至于啊。” “有我在,说什么死不死的!”紫苑气的打了一下他的手臂。 解药不难制作,沐楷很快就调制好,给苏桓服下。 “药吃完了,你现在放心了吧。” “你要是出事儿了,我是担心没法儿和九殿下交代。”紫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儿的说道。 一夜无梦。 第二天,苏桓的气色果然好多了,除了脸色还有点白,已经全然无事了。 “继续赶路吧。” 虽然被耽误了一下,但一行人依旧是按时赶回了平都。 “紫苑,苏桓,你们都是我安国的大功臣啊!”木岐亲自迎到了城门口,扶起了正欲行礼的两人。 “陛下言重了,为朝廷效力,是为臣的本分。”紫苑没有开口,苏桓却赶紧弯腰,口称不敢。 “不要谦虚。”木岐现在正是高兴的时候:“朕给你们办接风宴!朕要好好赏赐你们!” “谢陛下恩典!”重臣归来,确实是一件喜事,木岐已经决定要升职这两人了。 皇子府。 木御泽和苏桓在凉亭里坐着,苏桓脸色略有好转,见木御泽亲自倒茶给自己,连忙伸手拦住:“殿下,不可,属下怎么能让您为我斟茶呢。” “这有什么的。”木御泽拂开他的手:“苏桓,你现在是功臣,又受了伤,不就是倒杯茶嘛。” “多谢殿下。” 木御泽倒还是一副淡然随和的模样,虽然苏桓已经不止一次见证过这个主子的狠辣决绝,但是每每看见他这个样子,苏桓总是会产生一种恍惚感。 他始终都看不清,自己这个主子究竟在想什么。 就连他的野心,他的抱负,都是他告诉自己的。 甚至就连他和天山的风昱有密切的联系,也是他亲口说出来的。 “想什么呢?”木御泽打断了他的思考。 “没什么,只是想到这次的泽国之行,有点感慨。”苏桓低下了头,笑的有点微羞:“天山的势力居然达到了这种程度,帝师是不是……” “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甚至于有点难以置信。”木御泽慢理斯条的喝了一口茶,苏桓能看出他的手有点发抖。 晚上的庆功宴很重要,紫苑又一次成为宴会的中心。 即使是那些不喜欢紫苑的言官重臣,也不敢不赴宴会。紫苑早早地就到了大殿里。 “紫阁主。” 紫苑寻声回望,发现是太子木御靖。 “太子殿下有何贵干?”紫苑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 “见外了。”太子赶紧将她扶起:“本宫找你,只是有些话想和你私下谈谈。” 紫苑瞬间会意,和他走到僻静处低声道:“离开宴还有大约小半个时辰,殿下有什么想说的,说便是了。” “紫苑,本宫知道,你和苏桓交好。”木御靖微垂眼眸,浅笑着看着她:“虽然你之前和他一直不对付,但本宫能看出来,你们私交不错。” “殿下好眼力,我和苏桓,确实有交情,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紫苑直视着他的眼睛,眼神里带着浅浅的温柔笑意:“既然现在……他是九殿下的人,您知道,天山从来中立,那我们自然就没什么关系了。” 太子眼中也是温柔的笑意:“这说的什么话,帝师是我安国最重要的人之一,他日待本宫登基,也一样会给天山相同的待遇。” “殿下想说什么?恕我说句不敬的话,任何一个皇子登基,都会给我天山……最高的礼遇。”紫苑的眼神渐渐冰寒下来,说出的话也带上了棱角。 木御靖叹了口气,双手扶住紫苑的肩膀,语气也缓和了下来:“紫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若是你能助我,那……” 紫苑神色似有动摇,但依旧是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殿下,如今我天山是怎样待陛下,将来便会怎样待新帝。” “殿下,开宴了。” 第二十章 宴席上,紫苑隐蔽的左右看了看,没发现风昱的身影。她悄悄地凑到左手的木御泽边上:“诶,殿下,主尊呢,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你回来后,就没见过他了。”他低眉轻声说道,但神色之间有些轻微的不正常:“或许是回天山了。” “殿下,不想说……也就不必说了。”紫苑莞尔一笑,抬手阻止了他。 风昱一定没有回天山,紫苑心里明白,这是自己的庆功宴,他绝不可能不来参加,紫苑心里暗叹。 自从被他救下来,紫苑就发现自己已经渐渐地喜欢上了他。 她能从风昱的眼睛里看到同样的神采,她能感觉到风昱对她也有一点喜欢。 宴席未散,她偷偷的溜了出去。 运起轻功跃上房顶,侧耳细听。 “在哪儿呢?”突然,她听见后殿有一阵轻微的声响。 她向那处飞掠过去,“谁!” 还没看清人影,就看见一道银光,“唰——”两柄剑迅速撞在一起,几息之后,两人才停下来。 因为紫苑已经看清屋里的人:风昱,和柯风。 和她交手的人,正是柯风。 “主尊,您怎么在这儿?” “紫苑?”风昱看向她:“你不是应该在前殿的宴席上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大殿里有些闷热,便想出来走动走动,却听见这里有声音,还以为是……” 风昱眼底的笑意渐渐淡了:“紫苑,你学不会撒谎。你是来这儿找我的?” “主尊,你为什么不参加我的宴席?”紫苑低下头,眼中尽是无奈和期盼。 风昱眼神里有一丝纠结,然后他看向一旁的柯风,眼神微动,柯风会意,立即退下了。 风昱把紫苑轻轻搂进怀里:“紫苑,不要急,我只是突然知道了一件事,你慢慢听。” “什么事情啊?” “你还记不记得,十二年前,也就是荣臻十五年,那件事。” 怎么会不记得呢?紫苑的思绪一下飘回了那时。 “依依,我爱你,我明天就向你爹提亲。” …… “依依,是我对不起你,过去的年少轻狂,就让它过去吧。” “为什么?因为她是嫡女,对吧?” …… “紫苑?”风昱轻声叫她。 紫苑回过神来,“主尊,我记得,那时候,我第一次见到那个辰南,我们约定好要在一起,但是最后,他和我嫡姐在一起了……他背叛了我。” 风昱像当时初见她一般安抚着,声音却逐渐变低:“那件事,说到底是要怨我。” 紫苑抬头,不解的看着他。 “荣臻七年,我第一次现于世人眼前。”风昱开始说起当初的事:“世人都以为,我是因为荣臻九年时,皇帝亲自来天山相见,彻夜长谈后才成为帝师的,但其实不是。 荣臻七年,木御泽就找过我,就在我刚刚收服天山的十三分阁后。我答应会帮助他,成为下一任的皇帝。荣臻十三年,我告诉他,元青城城主的支持,会成为他的一条后路,希望他可以得到城主的支持。 他派了辰南去元青城,之后,就是你和他的事情了。我将你带回天山的事情他后来知道了,在查你的时候知道了你的身份和遭遇,你们昨天快到平都的时候,木御泽来找我,告诉了我这些事情。 元青城城主府被灭门,也是木御泽做的,这件事他一直瞒着我,出于尊重,我一直没有查,直到他自己告诉我。” 紫苑的眉头紧锁了起来,似乎是很难以接受这个结果:“辰南……?” “他后来返回了平都,被木御泽训斥了一顿,再也没有重用过,只是做一些边角的小事。” 紫苑好像是现在才反应过来,神色平静,不喜不怒,好像与当初的事情无关,吓得风昱有点心慌。 “紫苑,这件事归根究底是要怨我,你若要怪罪,便怪罪我好了。” 紫苑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思考着一些事情,眉眼间染上了一缕忧色。 “主尊,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她没有看向他,只是低着头问道。 “……你应该知道。” 黑暗中,殿里没有声音,风昱静静地等待着,他还能感觉到紫苑的气息还在,又过了不知很久,他才听见紫苑冷静淡漠的声音:“风昱,我想去看看辰南。” “好,那我就说你身体不适,前殿那边不用你操心了。” “谢谢。” ………… 天色已经微亮了,紫苑赶到了城郊的一处店铺前,敲开了门。 她看见了他的身影,她叫住了他。 “辰南。” 他转过了身,看着眼前十几年没有再见的女子,见眉眼之间有些眼熟,试探着问了一声:“依依?” 他们分别时,紫苑还只是个少女,和如今倒是大不相同了。 “我现在叫紫苑。”她淡漠地说道:“当年的事,我知道了,所以来见见你。” “天山第一阁主,紫苑。”辰南苦涩的笑了笑:“当初,是我不该利用你,殿下把我放到这里来做事,而没有杀了我,我已然是感激了,这些年我也明白了我当初的过错,依依……不,紫阁主,谢谢你还能来看我。” 紫苑没有离开,反而是走到了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你是木御泽派到元青城的下属,那个时候,你还是很得他赞赏的,怎么就会傻到用联姻来捆绑城主府呢?” 紫苑像是完全不去思考的样子,就这样坐着,仰头望着星空。 辰南在一旁陪她坐着,也抬头看着星空,有一颗流星坠落,他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回答她:“或许,是我一时糊涂,又或许,是我看到你的时候,改变了注意。” 他笑了一下,没有什么明显的畏惧或者其他情绪,两个人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做在一起,聊着当初发生的那些事情。 “真奇怪,我那时候怎么会喜欢上你?”紫苑挑着眉,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他。 辰南笑了两声,和她对视了一下:“那时候你还没满十二岁,情窦初开的小丫头,很容易就会被那些誓言给哄骗了。” 紫苑“哼——”了一声,也不和他搭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星空。 过了良久。 “辰南,陪我聊聊当初的事吧,过得太久,我怕我会忘了。” 一阵沉默,辰南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不过有很多事,我也不太清楚。” 第一章 荣臻七年。 天山。 这时候的天山,十三阁还没有统一,主事的都是老一辈的人,但早已声名在外。 这一日。 “多谢各位叔父提点,小侄感激不尽。”此时的风昱,年仅十三,四年前丧父,便担下了第一阁千机的所有情报交易的往来事务。 现在,他也算是担得起这第一阁主的责任了。 “昱儿,言重啦。”为首的是第二阁的星罗,他在这些人中年纪最小,今年也不过三十又六。 “大哥离世,我们这些做叔父的,照拂你,培养你,也是应该的。” 又过了一个月,傍晚时刻。 “阁主,门外有人求见。”小厮站在风昱的房门口,恭敬地禀报道。 风昱心中疑惑:“谁?” “那位公子自称,木御泽。” 风昱垂下的眼眸微微抬起,眼底掠过一丝寒光,随即又恢复正常:“请进来。” …… “晟王殿下,突然造访,所谓何事?”风昱亲自斟了一杯茶,敬给木御泽。 “风阁主,听闻您最近新掌第一阁,小王前来拜会,不知可有冒犯。” “并没有,殿下请坐。”风昱年轻时气质温雅,恰似翩翩公子,“不知殿下找我,是想买什么情报?” 木御泽与风昱同年,却早早地卷入了皇权争夺:“阁主,我只是想问,本王……可有帝王之相?” 风昱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道:“殿下,若是要问面相星宿,那你应该去找星罗叔父,而不是来我这千机阁,问我这样的问题。” “占星阁,我自然是知道的。”木御泽笑道:“不过,风阁主,您真的不想回答我这个问题吗?我知道,你可是个天才,十三阁的所有事务技艺,你都信手拈来,没有不会的。对吧?” “殿下想说什么?” “你应该知道当年,你父亲的真正死因吧?” “……”风昱沉默了,突然,他又低低的笑了起来。 “呵呵,殿下还真是……聪慧啊……”他眉眼间不见丝毫阴郁之气,反倒是一片清朗洒脱之色:“我知道又如何?天山是江湖门派,恐怕……还轮不到殿下来操心吧?” “那是自然。”木御泽也是年少,但隐约间已有一股气势在身:“你的这些叔父们,或是害了你的父亲,或是袖手旁观,或是置之不理,阁主难道就不想统一了天山,替父报仇?” “十三阁本为一体,这多年来,早就难以分清彼此,有没有统一,又有什么区别?” “但你已经有动作了。” 他说的没错,风昱和其他十二阁的少阁主关系一直很好,整个天山,明面上属于十三阁,但暗地里,已经归心风昱。 “殿下,天山之事,是我的家务事,您还是不要管了。” “阁主,你愿意帮我吗?” 风昱听得懂他的意思,但他没有回答,只是收敛了眼神,拿起手边的古籍,又仔细地看了起来。 “风阁主,那么……是我唐突了。”木御泽笑了一下,他此时有一点点遗憾,或许,真的是他有点心急了。 他行了一礼,就要离开。 在他即将走出门时,听见风昱突然说道:“殿下福泽深厚,且主北宸星之位,只可惜,虽有众星捧月,但星光微渺,不成星路。若要成就大事,便要争得凤星相助,否则,有夭折之危。” 木御泽嘴角扬起,“多谢阁主。” 自那之后,风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短短几个月内,就控制了天山的所有分阁,抓住了所有故意害死他父亲的证据。 “熊叔父,现在所有证据都在你面前,还有什么想说的?”风昱站在他的面前,脸上无悲无喜,神色淡漠:“你御兽咬伤了父亲,以致他染上了伤寒,久治不愈,最终死在我面前。” “是我做的。” “还有各位叔父们,其实你们早就心有揣测,但一直没有告诉我,替他隐瞒下了。所以,你们是帮凶。” 没有人回答,都只是静静地低头,没有看他。 那些少阁主们,也只能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一丝声响。 他们也不过都是不满十岁的孩子。 “三年之内,希望各位叔父能将阁内大权渐渐转移,我保证,绝不会干涉阁内事务,不过自今日起,天山十三阁,当以我为主。” 形势逼人,再者确实有愧于心,几人纷纷点头:“是。” 这时,是荣臻七年十月。 逼近年关之时,天下出现了这样的传言: 天山内出了一个奇人,将整个天山的十三阁收归己用,并大力在全大陆铺设情报网,势力遍及天下,谁若能与之结交,则大业可成。 而此时,这位奇人却在山中庭院里,悠悠然的品着香茗,看着古籍,和对面的木御泽闲聊着天。 “风昱,你真就放心这样放着他们,万一他们要对你下手怎么办?”他还是有一点担心,叹了一口气,侧头看向他。 风昱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品了一口杯中的茶,淡然笑道:“他们不会的,就算那几个叔父脾气暴躁做事不经头脑,夏姨和邱姨也不会让他们做傻事的。更何况,星罗叔父都认同了我的安排,他可是这长一辈的智囊啊,而且……他们确实有所愧疚,是不会那么做的。” “好吧,既然你那么确定,我就不干涉你了。”木御泽耸了耸肩:“不过,你上次说我要成大事,就必须得到凤星相助,对吧?” “嗯,是啊。” “那你说,这凤星,究竟是谁呢?” “安国的所有权贵女子,我也没有一一看过,不过你要知道,有凤命的女子,不可能只有一个。”风昱淡淡提醒他:“古往今来的皇后不少,身有凤命的女子也不会只有一个,得到最好,若是得不到,也不一定就必然失败。” “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风昱又拿起手上的书,“全天山也只有我一个人帮助你,星越他们都还小,还不能担任阁主之位,等再过几年,他们接任阁主了,我再慢慢的让他们支持你。” “这些事都交给你就行了,我不会管。”木御泽拍了拍他的肩膀:“江湖上的这些事儿,我都交给你去忙,平都里有我呢。” “好。” “等过两年,你名声足够的时候,我会向父皇建议,亲自来天山与你见面,事后,我打算让他封你为国师。” “没有必要,我不需要这样的名头。” “只是单方面封的,你也不用否认,只不过是找了个借口可以多加往来罢了。” “好,你去安排吧,天山的事情还有很多,我需要找一个合适的人来接手第一阁的阁主之位。等哪天我找到了,我也就真正的凌于‘阁主’之上了。那之后……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一切消息都用飞鸽来传递。” “好,就依你的意思。” “你还没到娶妻的年纪,谁是凤星,你自己多留意就行了,找个机灵的,别招惹麻烦就好。” “咳呵呵呵,好,你也不至于连这个都要管吧。” “你可以走了。” 木御泽莞尔一笑,显得有一点顽皮和无奈:“告辞。” 第二章 而此时与天山所属的岐城相距不远的元青城内。 城主府。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正在荡着秋千。 她长得很漂亮,清新,精致,虽然只有四岁,但已然能看出未来的样貌。 “小姐,天色晚了,咱们回去吧。不然老爷和姨娘该担心了。”丫鬟在秋千旁唤道,模样很是担忧:“小姐,就要到晚餐时间了。” 女孩儿很是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秋千,又回头看了一眼:“小秋,我们回去吧。” “是,小姐。” 小花园距离用餐的正厅并不是很远,再回去的路上,她听见一声轻喊:“慕依?” 她回过头,看见来人,恭恭敬敬的福了一礼:“长姐。” “一起走吧。”林慕静,也就是林慕依的长姐,年长了三岁,已经显得很文雅贤淑,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气质了。 慕依又行了一礼:“礼不可废,长姐先走。” 姐妹俩倒是一副温和谦恭的样子。 “你们两个丫头啊,怎么现在才来?”两人刚一进门,就听见一声带着疼惜和训斥的声音。 “爹,女儿在房里做绣品,要是完不成,教习的绣娘又该说了。”林慕静有点儿委屈的低下了头。 “是爹错怪你了。”林尘一把把她抱起:“静儿乖,是爹的不对。来,吃饭吧。”慕依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这时候林尘才注意到她:“慕依,你又是怎么回事儿?” “回爹爹,女儿年幼,绣娘让女儿完成的绣品不难,已经完成了,方才是女儿太贪玩儿,让爹爹和母亲担心了。” 一旁坐着的嫡妻元氏向来是比较怜惜她的,赶紧把她扶了起来:“慕依,快起来吧,你才四岁,干嘛分的这么清楚啊,只是要记得,不可有下次了。” “是,母亲,慕依记住了。” 林慕依,是林家的庶女,从小就在嫡母元氏膝下长大,亲生的姨娘一直告诉她:要谦恭,孝顺,既然是庶女,就不要再惹了夫人的厌。 她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索性,或是因为她的听话顺从,元氏也不是那种心眼儿小的人,对她一直都很宽待,从来没出过什么算计陷害的事。 当然,也或许是因为林慕依才四岁,所以她更希望这个庶女能被自己养的言听计从最好。 元氏,她对林慕静的培养,是走了正途的,她自己有一个嫡女,一个嫡子,所以从不担心自身的地位。 她一直告诉两个孩子:不用刻意去争什么,你的身份摆在这儿,只要你行事稳健,不出什么意外,该是你的其他人都抢不走。若是他们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遭殃的便是他们。 谁让这一家子都是冰雪聪明的人呢…… 所以林尘虽然有所偏爱,但一家人看上去还是和和美美的,很是和谐。 “来来来,都吃饭吧。”林尘接过慕依,把她放到地上,招呼妻子坐下。 食不言。 晚餐过后,慕依跟着丫鬟回了自己的院子。 “姨娘,我回来了。”慕依对等在门口的白氏福了一礼:“你今日可好些了?” “谢二小姐关心,妾身好很多了。”白氏也福了福身子,温婉的笑道。 慕依精致的脸上居然显出了一丝的忧虑:“没事的话,我先睡了。” 夜色浓重。 林慕依久久不能安眠,她确实只有四岁,还不懂什么心机算计,但并不妨碍她感觉到长姐对她的不喜。 之前在正厅,她说是做绣工才耽误了时间,但是她的绣品不是昨日就做完了吗?长姐为什么要说谎?是想让爹爹讨厌自己吗? 小小的脑袋满是不解,带着一肚子疑问入睡。 而此时林慕静的院落内,元氏却在教训着她。 “静儿,你说,今天为何要撒谎?” “娘,我就是不喜欢林慕依!”她跺着脚急恼的回答道:“她才四岁,就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成天会惹爹爹心疼!而且处处压我一头,连绣娘都喜欢她!” “啪!”元氏被她气到了,一巴掌轻轻扇在了她的脸上:“清醒了没有?” 这一巴掌让林慕静停止了叫喊,让她冷静了下来,元氏扶住她的肩膀,联系的抚摸着她的头:“静儿,你这是嫉妒!这是大忌啊!家族之中,善妒想来是第一要不得的,你要牢牢的记住,你是嫡女! 慕依只有四岁,她能懂什么?啊?她被我一手养大,一直都听我的,你只要把她当作普通的人就行了,绣娘再喜欢她,她也只是一个庶女,未来你会嫁得比她好,嫁妆比她多,你的孩子也会比她的尊贵,这就是差距!嫡庶之间的差距!你有什么可嫉妒的呢?” 林慕静才七岁,正是女孩儿家爱比较的时候,这一番话下去,虽然依旧心有不甘,但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我知道了,娘。”她拉着元氏的手,满脸哀求之色:“我知道错了,我一定不会再这样了,你原谅我吧。” “唉……”元氏将她搂进怀中,无奈的拍拍她的头,有时候她也会在想,是不是太宠着这个女儿了? ………… 时间一点点的推移,木御泽背后有了风昱的帮助,虽然没什么人知道,但他却一改前两年的低调谦恭,开始展现自己的手段,虽然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但几次进言都被采纳,在大臣间的声望也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九皇子,变成了心忧国事,智略无双的晟王殿下。 反倒是太子,虽然依旧是一副温良敦厚的仁君形象,但太过温和,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除了一些言官儒生,很多大臣都不是很看好这个太子殿下。 “风昱,你说朝廷里这些人都在想些什么?”木御泽又趁着休沐的时候,偷偷溜到了天山,这个月已经两次了,风昱都被他折腾的有点儿烦,“我现在还真是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帮你了,也省的你天天朝这儿跑。” 木御泽知道他在开玩笑,也不甚在意,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半认真的说道:“你要是不答应我啊,那我就不回去,向我父皇告个假,你什么时候答应了才罢休。” “无赖。”风昱笑骂了他一句,他现在倒是有点喜欢和木御泽谈天了,两人志趣相投,气氛倒是很轻松。 又过了一会儿,山下出现了一个身影。 “他是……”木御泽远远的望着,有些眼熟。 “离牧,过来。”风昱也看见了他,向他招手。 正是第三阁神兵阁的少阁主,离牧。 “见过主尊,见过晟王殿下。”离牧面色平淡,似是早就发现此事。 风昱对木御泽使了个眼色,那眼神里带着一丝得意。“离牧机灵,上次你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所以这次来让你见见。” “好吧,天山中人,果然没有一个弱的。”木御泽摇头晃脑的,颇为无奈。“我这次来找你,可是有正事的,正好,和神兵阁也能扯上点关系,离牧你也来帮我参考一下。” “敢不从命。”离牧恭敬地弯腰。 第三章 木御泽求他办的,倒也不是什么很难办的事。 “平都西郊,那块儿有个猎场。” “你想要?” “那是皇家猎场,我随时都能去。”他摆摆手:“我要的不是那个,太子皇兄约我去猎场打猎,还打算对我的弓箭动手脚,本来是不打算说的,但既然离牧在这儿,那我就央你帮个忙。” 离牧听懂了:“殿下想要几石弓?” “你能做几石弓?” “您要几石弓,我便能做几石弓。” 这是个小麻烦,两人聊了几句便揭过不提。 真正重要的,是即将到来的春闱考试。 “风昱,你真的不考虑,让天山的人参加科举,进入朝廷?” “没那个必要。”风昱摇了摇头,他今天倒是没有看书,桌上摆着一盘残局,棋面几乎摆满了:“我刚掌权的时候,就派了人前往泽国,兹丞国,西梓国,乌桑国,启国以及澜国。今年春闱,这些国家的基层就会被插进我天山的暗舵,安国……就不用了。” “按照这个速度,只要三四年,这些国家的中坚力量,就都是你培养出来的人了。要不了多久,你这天山,就握住了这些国家的命脉啊。” “只是暗舵罢了,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我是不想动用的。”风昱执子,思考很久都没有落下,他微微皱起了眉:“天山要的,不是天下大乱,而是能阻止天下大乱的能力。” “到时候,他们要是不听你的,又该如何?”木御泽来了兴趣,又追问道。 风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无喜无悲,满是算尽一切的智慧:“无妨,你想想,我是怎么绕过那些国家的官员把他们送进去的?我可以用同样的手法送他们进去,也可以用这样的手法让他们死在那里。” “好手段,好心思。”木御泽鼓掌道:“真不愧是阁主,哦不,尊主大人啊,行事作风果然与常人不同。” “没什么事的话,你不要常常来天山了,小心被你那太子皇兄发现,那可就麻烦了。”风昱终于落下一字,解开了这盘残局,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 木御泽应了一声:“知道了,以后我不常来寻你就是。” “离牧,替我送送殿下。” “是。”离牧应道,对木御泽行了一礼,示意了一下:“殿下,请吧。” 两人一同向山下走着,离牧性子沉稳,就算如今只有七八岁,但也已经是懂事明理的年纪了,看上去就像是个小大人。 “离牧。” “我在。” “你说你们天山就归这一个人管着,和一个国家有啥区别。”木御泽其实没什么想说的,但他就是闲不下来:“你还不如劝劝风昱,干脆自立一个国家得了。” “主尊不会答应的。”离牧倒是很清楚的样子。 “为什么?”木御泽倒是想知道他能说出什么理由来。 谁料离牧果真掰起手指数了起来,他的手指上已经有了一些薄茧,看上去是炼铁的时候留下的。 “殿下你想啊,这其一,要是真自立为国了,那安国怎么办?国中之国,还是这样一个如此强大的国家,你想让安国如何自处? 其次,天山虽然强大,但并没有多少精通政事的人,十三个分阁都是在江湖帮派的基础上组织建立而成的,要是真开了国,估计自己就要陷入内乱。 而且,现在哪些国家朝中有我们天山的人,一是因为我们手段强大,二也是因为路途迢迢,他们忽略了我们,可要是立了国,他们就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一定会排查所有人,到时候我们的人还没有站稳脚跟,就要被赶出来了,这对我们的计划不利。 再者说了,主尊向来是个很有追求的人,你要让他开国,光是国名儿叫什么都能让他好头疼一阵子,更别提还有其他的麻烦事儿了。 所以啊,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绝对不可能干这种事儿的。”离牧面色如常的说了一大段话,实实在在的吓到了木御泽,最后末了还不忘补一句:“所以殿下你就不用担心了,大部分的时候,主尊都是很懒的。” “好,好。”木御泽嘴角一个劲儿抽搐着,脸上是一片尴尬的复杂的神色:“行……到了,下面我自己回去,你,你不用送了。” 离牧目送着他落荒而逃一样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诶呦。”离牧趴在风昱身边,笑的肚子都有点疼,风昱听得也忍不住眼底的笑,“这位九皇子也太好玩儿了吧,我说,他走的时候,脸上那个表情,太精彩了,他还真信了。” 风昱眼带笑意,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有什么信不信的,你说的可都是实话。” “这话从你这儿说出来,和从我这儿说出来的,那感觉是不一样的。”离牧摇头,双手托腮撑在桌子上,一脸无奈。 “不说那些,最近几天,你们学习阁内手段,他们没出什么问题吧?” “其他倒是没什么,星越一直都不喜欢下棋,他现在才五岁,正是好动的时候,你让他坐在桌子边,每天除了下棋就是观星,他哪儿受得了这份清静。”离牧算是这一辈里风昱之下年纪最大的,和风昱也是很亲近。 风昱点了点头,有点失笑,随即又有些苦涩,叹息道:“这也正常,我也没想到,现在就要让你们学习接手阁里的事物,是苦了你们了。” 离牧也叹息了一声,低下了头,颇为落寞:“我知道,是因为熊叔父。他鬼迷心窍,害死了伯父,父亲……和其他叔伯们,却袖手旁观,也是帮凶。你既然有能力一统天山,我自然也是理解你的,星越他们也都只有四五岁,你也是为他们着想,才一个人都没杀。 连熊叔父……你也不过是再也不见而已,木御泽不能理解,他觉得你优柔寡断,但是我知道,我们也知道。风昱,我们好歹都是记事的人了,自出生起就在天山长大,说到底,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呢?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天山,我们,永远都会站在你的身后。” “那就多谢了,你也知道我的,我只希望,我的力量能够左右天下,至于真的去做什么,倒是没那个必要。”风昱表情略带羞涩,内敛的笑了笑,冲他眨了眨眼。 离牧站起身,向他装模作样的拜了一拜:“是……你都是为了第七阁的事务嘛……年关将至,我先去筹备了。” “拜托啦。” 第四章 又过几日,便到了进了年关。 天山的新年,今次不比往日,显得冷清落寞了些。 一张大的圆桌,风昱在主位,十一位阁主和少阁主们都坐在周围。 “今日说到底是新年,来,小侄敬诸位一杯。”风昱举起酒杯,敬了一圈。至少在明面上,所有过去的事,都在新年的钟声里,翻作了过去的一页。 年夜依旧是冷清的,宴席之后,风昱独自回了自己的小院。 远方隐约的能看见城里的万家灯火,那是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新年。 他跃上房顶,手边放着一壶酒,千机阁里只有月光照耀,满山的清净沉默,他举起酒杯,遥敬远方,自斟自酌。 十三四的年纪,还是个孩子,却已经成熟的让人心疼,风昱脸上稚气未脱,带着一丝孤独与落寞,像是要将时间定格在了这一秒。 皇宫里的年宴自然是歌舞升平,木御泽这一年锋芒毕露,很得皇帝的赞赏。 “小九啊,你这一年长大了,也会给朕分忧了,朕以前,还总觉得你贪玩儿呢。”木岐朝他招了招手,他很满意这个小儿子,有本事,有才干,现在也懂得为国分忧,他是越看越满意。 木御泽走上前,对着皇帝拜了一拜,恭敬守礼的回道:“父皇,以前是儿臣不懂事,只知玩乐,让父皇担忧,从今以后,儿臣一定尽己所能,替父皇分忧。” “好,好啊。”木岐大喜,手一挥就道:“九皇子仁孝之心又体恤民生,实乃楷模,赏!” “谢陛下圣恩!”木御泽趁势谢恩。 太子的眼神一下就染上了阴霾,这个九弟的嘴还真是甜,以前他不理事的时候,就最会讨人欢心,想不到现在初掌理事之事,也如此嚣张。 总是要给他一个教训的。 太子眼底的阴霾退去,情绪再次被掩藏在心里。 宴席散后。 “九弟,你这次可是得了父皇青眼了。”他追上正与回府的木御泽。 “皇兄说笑了,侥幸而已。”木御泽浅浅的笑着,让人摸不清底细。两人相视一笑,那笑的叫一个霁月清风,坦荡自然。 晟王府上,皇帝多赏了一道菜,全府都忙里忙外的,清闲了木御泽一个,把服侍的仆人都撵走,在静室里翻看着往年卷宗。 安国这几年也算是风调雨顺,没有天灾人祸,正是清平盛世。但木御泽知道,既然自己选择了夺位之路,就算得到了风昱的帮助,但他现在的势力还没有铺开,也没有成为国师,所以还是要靠自己。 天山之名,一日日的传扬开来,江湖上容易结恩,更容易结仇。天山在没有统一的时候,就因为各有分工且势力强悍而招来诸多敌人,现在风昱出山统一了天山十三阁,这些人也都找上了门。 要说结仇最多的,那自然就是第九阁,血炼。 血炼阁是负责接受各地的委托,也是势力范围最广的,能请得起血炼的委托非富即贵,指定的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往往都是暗杀一类的委托,得罪了很多人。 刚过了新年,就有一群人围住了天山。 不过不太巧,他们围住的是药毒两阁所在的山峰。 这就比较尴尬了,正常来说,天山迎接客人,都是从正面的六阁所在的前峰,然后进入主峰,这里没有分阁,是阁主们召开会议以及举办重要事项的场所。 主峰两侧是千机阁和千纳阁,主峰后面是雪卫阁,负责巡视保卫天山各峰。而百毒和百药同在一峰,在雪卫阁左侧;而这群人原本要找的血炼阁,则是在雪卫阁的右后侧,紧邻着万花阁。 这四阁中间,是一座青山,自从四年前之后,这座山就再也没有人踏进去过。 在青山的左后方,是藏书阁,峰顶上是占星阁的观星楼。右边儿是三阁神兵炼兵和存放的地方。 藏书阁的后面,是御兽阁和踏雪阁,远离这里的更后面,就是后山。 这群人不知是没找对地方,还是根本就不熟悉路线,居然摸到了药毒峰来。 运气很不好,这时候风昱正在这里,调停两阁争执。 “外面怎么了?怎么有喧哗的声音?”风昱坐在主位上,隐隐听见外面的声音,皱眉问道。 立刻有人出去查探,还没走几步,就有一人飞奔进来回报道:“主尊,两位阁主,山下有一群人堵住了门,听他们的话,似乎是来找齐阁主麻烦的。” “齐叔父?”风昱不解,“血炼阁的麻烦,找来这里做什么?” “属下不知。” 风昱看了一眼两个阁主,轻叹一声:“既然这样,两位叔父就随我去看看吧。” “好。” 山下,一群人身着黑底饰金纹的衣服,风昱一眼就认了出来:“我道是谁,原来是淼帮的诸位同仁啊。诸位不请自来,不知所谓何事?” “你又是谁?让齐正冬出来!”为首的人从未见过风昱,只以为是一个手下,很不耐烦的挥手道。 “放肆!”月中堂呵斥道:“这里是天山药毒峰,不是血炼阁!有胆子闹事,也要先找清楚方向!” “敢来天山闹事,不管是冲着哪一阁来的,都不必留情。”风昱看向两位阁主:“二位叔父,有劳了。” 两人应了一声,上前了一步。那群人这才有些畏惧的后退一步,后知后觉的发现面前几人的身份。 然而已经晚了,今天正巧是这两阁对于药理毒理的争执,门下弟子来了很多,而且毒虫银针带了不少。淼帮是漕运帮派,哪里受得住这种打架的手段,刚一照面就中了百毒的毒粉,倒下去一片。 “天山,不是什么人都能来招惹的。”风昱站在众人中间,眼帘微垂,面无表情,声音冰寒:“要是每一个和天山结过仇怨的人,都来这儿闹上一番,那恐怕你们要排上三天三夜的队了! 在你们死之前,好好记住,天山,只要有我风昱在一日,便无人再敢闹事!谁碰到了我的逆鳞,一个下场:死!” 最后一个音落下,站在他们面前的最后一个人也颓然摔倒在地上,面色青白,嘴唇发紫,失去了生机。 “连方向都没找准,就这么白白的跑上门来送死,也是挺傻的。”风昱收回目光,淡淡的评价了一句,又看向两个阁主:“二位叔父,有劳了。咱们回正厅里,继续说。” “好。”月中堂和金宣皆是恭敬地拱手一礼,方才风昱的话这两人都听见了,心思百转千回,很是感叹。 第五章 两阁的分歧也不算很大,起因是金宣配置了一剂毒药,想要试毒,但月中堂又要拿人来试药,这两味药的药性都很烈,金宣便想要在这人身上研究新的反应,月中堂硬是不让,不想让金宣试毒。 你说这试的毒也算不上能毒死人的,至少是不会立刻就死的,山里的自愿试药的人也不止这么一个,本来是不会闹出来的,换一个就是了。 但也不知道这两人这回是抽了什么风了,突然就杠上了。 “我告诉你月中堂,这人我是要定了!” “你想都别想,药我已经下了,你抢不走!” “你胡说!这个人是最适合的,你要是敢和我抢,你就……” “好啦,二位叔父。”风昱听这两人吵得头疼,连忙制止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吵的?” “风昱,现在天山是你主事,你总得给个说法儿吧?”金宣摊开手,一脸的无赖之色,反正他向来如此,也不怕人说什么。 “金叔父,您要调的这味乌木金蝉,那可是剧毒,以活体试毒,只怕会造成不测啊。”风昱看向他,脸上的表情难测。 月中堂见风昱偏向自己,脸上笑眯眯的,连连附和:“是啊,这样真的是太危险了。怎么能这样藐视生灵呢?” “不过,”风昱话音一转,又指向了月中堂:“月叔父,话虽然这么说,但你之前做的那金雀膏,却能正好缓解这个毒性,再辅以回灵草等药物,不出半月,便能完好如初。我说的可对?” “嗯……”月中堂没想到他这么熟悉药理,沉吟了一下,才有点尴尬的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那你们又有什么好争的呢?”风昱摊开手:“二位,你们又不是两位妹妹,年纪尚小,喜欢使性子,这件事有什么好抢的呢?” 嗯…… 一阵尴尬,两人皆是别开了眼,有些不好意思的偏了偏头。 “二位叔父,咱们算是一家人吧?” “当然。” “肯定是。” 两人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开玩笑,撇去同室操戈这种糟心事儿,他们绝对算是一家人的,更何况现在天山被风昱统一。 “既然这样,那还希望两位叔父,不要再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试探我们的感情。”风昱的眼神锋利了起来,语气也不那么温和。 “我心里知道,你们现在承认我是天山的尊主,不是因为你们有多服我,而是你们心怀愧疚! 你们觉得,你们间接害死了父亲,所以想要补偿我,当我告诉你们我要接手整个天山的时候,你们没有拒绝,那是因为你们觉得分阁的权力依旧在你们手里,我是晚辈,所以我一直没有动你们,但不代表我动不了! 连离牧一个孩子都看得出来,我不动你们,不是因为一时赌气而不怨你们。唯一的理由是:弟弟妹妹们都太小了,我不想让他们和我一样,小小年纪,就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活在世上! 二位叔父,你们在想什么,我很清楚,分阁的事务,说到底还是你们最熟悉。我不会影响你们,我只希望你们能好好培养月沁和金铃,让他们继承你们的衣钵,我不会让你们死的。等他们都长大了,就让他们接手阁里的事务,我不会干涉,只要在特殊的时候听我的调遣,这个要求不难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捅破了窗户纸,两人也恢复了往日神色,也不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这个人,也是个孩子,却已经思考算计了那么多,远远胜过了他们当年的气象。 “唉,我明白了。”月中堂叹了口气,“你放心,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了。” 自从这天往后,就再也没出过这一类的事,接下来的一年,风昱的名声一天天的传扬开来,各国朝廷都拖了无数眼线打听消息,想将此人收为麾下。 “父皇,儿臣觉得,这个风昱既然如此有才,天山又在我安国境内,怎么能便宜了那帮外人?”御书房内,木御泽站在皇帝面前,振振有词的说道:“既然他有才学,那父皇不如就见上一见,若真是个有本事的,那您以天子之躯亲自驾临,他肯定是心悦诚服,答应为官,那您就是如虎添翼啊。” 他说的是天花乱坠,那推崇之意直接就写在了脸上。木岐眯起眼,品出那么一点儿异样:“小九,听你的口气,很是了解风昱啊?” 木御泽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间:“呃,儿臣……” “嗯?” 木御泽嘟起嘴,下巴撑在桌案边儿上:“好吧好吧,儿臣招了,那风昱刚刚传出名声来的时候,我就偷偷去过一次天山,我没告诉他我的身份,但与其细谈,深觉此人才气惊人,谈吐不俗,且有治国之才。父皇,儿臣可都说了,这个人是真的很厉害,您见到就知道啦。” 他满脸委屈兮兮的样子,眨着眼睛卖着萌,木岐无奈的敲了一下他的头:“多大了,还这么一副脾气?” “父皇,您就见见嘛。” “好,父皇相信你,先将这些国事都处理好了,就启程。”木岐对他很是宠溺,连连应声道。 不过,应是应下了,但邻近的兹丞和乌桑总是想着把暗探塞进来,忙的他也是焦头烂额。 ………… 荣臻九年。 事情停摆了快一年,木岐才想起来有这么一桩子事情。 也亏得是木御泽一直在风昱前面儿讲好话,再加上重新整理十三阁的事务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的,所以倒也没有在意。 这一日。 木岐和木御泽轻骑简从,来到了天山。 前峰。 “妾身邱氏,拜见陛下,晟王殿下。”现第六阁阁主,邱阖微微福了一礼,极为恭敬守礼。 “父皇,她是第六阁阁主,天山里管理内务的都是她。” “邱夫人。”木岐也很和善的点了点头,“不知天山尊主,风尊主可在山中?” “尊主从来不出山,自从九殿下第一次来到这里,他就知道迟早有这一日。只是这个时间,恐怕您是见不了他了。”邱阖不卑不亢,微笑着请两人坐了首座,敬了茶。 木岐微微皱起了眉,有些不高兴:“风尊主有什么不妥?可是生病了?朕来时带了太医,可以诊治一番。” 邱阖无奈的摇摇头,这位皇帝陛下还真是会挑时候。 “陛下,真不是我们尊主摆架子,您来的是真不巧。今天,正好是千机阁前任阁主六年的忌日,身为人子,他也是要去祭拜的。” 第六章 “原来如此,看来,倒是朕唐突了。”木岐点点头,安国首重孝字,既然风昱是为了祭拜亡父,就算他身为国君,也不能置喙什么。 “二位可以先在主峰歇下,带我前去通禀一声,晚些时候,他会亲自登门致歉。” “邱阁主随意。”木岐挥挥手,但心中有一点好奇,便直接问了:“阁主,不知尊主今年年纪?” “江湖中人看能力,不论年纪。虽然尊主不过刚刚十五,但已经能将天山管理的井井有条。” “十五?尊主果真是年少有为。” 邱阖笑里带着点苦涩:“说到底,是我们这些长辈对不起他。” 说完便退下了。 木岐心里好奇,木御泽打听的清楚,附在他耳边叽叽咕咕的解释了一遍:“父皇,要我说啊,他就是太善良了,这么大的仇怨都能轻轻放下,要是换成我,直接点兵灭了他九族!” “小九,你这是咒我呢?”木岐乜了他一眼,声音里透出了点威严。 “父皇,儿臣错了,儿臣说错话了,儿臣不是这意思啊!”木御泽赶紧连声求饶。 木岐一摆手,不和他闹,郑重其事的点头道:“这可不是善良,他这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心中不只有自己,还有他人,算得上是至孝了。” “至孝?父皇的意思是?”木御泽若有所思,自言自语的有些迟疑。 木岐站起身,“来,随朕去那青山看看,也给老阁主上一炷香。” “是。” …… 青山。 有一方小小的灵堂,上面只有一块牌位。 亡父风蔺孤之灵位。 风昱听见背后的脚步声,声音低沉,没有回头,嗓音略带沙哑:“邱姨,我没事,你不用担心,让我陪父亲多呆一会儿吧。” 语气里透露着疲惫,看样子是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木御泽想要出声提醒,被木岐止住了。木岐缓步上前,从桌案上拿起一只香,点燃,插进香炉里,又在灵位前微微鞠了一躬。 风昱神色微动,起身回头看见木御泽,心里就已了然。 “草民风昱,拜见陛下。”风昱只是微微欠了欠身,没有行跪礼。 木岐脸色看不出喜怒:“既然知道是朕,为何不跪?” 风昱神色平静,唇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笑意:“亡父灵前,只跪天地。” 木岐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温声询问道:“风尊主,可否移步静室,与朕详谈?” “陛下请。”风昱微微低头,两人来到隔间的静室。 “陛下来见草民,可是为了说服草民出山?” “风尊主聪慧,猜得极准。” 风昱浅笑着摇摇头:“到也不算是猜的,九殿下第一次偷偷溜到我的千机阁时,我便知道了他的身份。几次谈天,我已将他视为知己友人,但也知道他的目的,所以方才看见陛下,便知道您的来意了。” “那不知……风尊主可愿为国效力啊?” 风昱叹了口气:“唉,若是草民说,不愿出山,陛下可会怪罪?” “尊主为何不愿?”木岐不解,既然早就知道木御泽的身份,却仍愿与之结交,那又为何不愿出山? “我与九殿下结交,实在是因为他才情极高,谈吐不凡,言行间自成气势,这样的人,世上已经很少见了。突然见到一个,难免忍不住与之交往。但天山事务繁杂,又有诸多纷扰,实在是不能出山。” 木岐自初见时就很看中他,见他婉拒,心里有点急躁:“不妨事的,朕可以给你一个虚衔,你可以继续管理天山。还望尊主以苍生为念,为天下计。” “陛下若是想让草民或者天山相帮朝廷,大可不必如此,若有朝一日,您有需要天山出手的地方,尽管吩咐。只是这出山,却是不必了。” 反正两人谈了很久,风昱极尽委婉语气,就一个意思:不出山。 晚间。 木岐离开静室,木御泽赶紧迎了上去:“父皇,谈的如何?他可是同意出山了?” 木岐摇摇头,眉头微皱:“他只是说闲云野鹤惯了,不愿出山。” “不该啊?”木御泽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儿臣与之交谈时,就觉得他心怀天下黎民忧苦,心中自有沟壑,且雄才伟略。不该如此啊?” 他心思转了几转:“父皇,待晚些时候,我再去千机阁里,好好劝劝他。您放心吧。” “好。” 儿子结交有识之士,本就是一件大喜事,他自然不会反对。 晚上。 千机阁里。 “风昱,你和我父皇都聊了什么啊,他出来的时候的表情简直是……哈哈!”木御泽溜进他的房里,忍俊不禁道。 “也没什么,他要谈天下,我便陪他谈天下。他要说军略,我就和他说军略。他要聊风月,那我就聊风月。他是皇帝,哪有我说的道理?”风昱也是笑意吟吟,随和温柔。 木御泽感慨的摇摇头:“风昱啊,我还真是小瞧你了。啧啧,我现在觉得,当初来找你是有点儿鲁莽了。” “哈哈,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有一句话我可是和陛下交了底的。” “哪句?” “人生得遇一知己,足矣。” 好酸啊……木御泽一脸的嫌弃,两人我在房里嘀嘀咕咕小半夜,木御泽才调整了表情,一脸沉重的走了出来。 “父皇,儿臣未曾料到,风昱心志竟是如此坚定,有负君恩。”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的,也不知日后木岐发现这两人早有联系,是一个什么表情。 可是现在他们却顾不上这些了。 “先不说这个,我们先回平都。”木岐满脸沉重:“母后突然生病,我们不能再留了。” “儿臣立刻准备启程。”木御泽一听也坐不住了,也不管风昱这边还没答应的事儿了。 两人就这么回到了平都。 “木御泽,真是不好意思了啊。” ………… 太后的病情虽然不是很重,但依旧不能让两人安心。 “陛下,查到了,是启国的刺客下的药。”小太监急匆匆赶来禀报,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磕头。 “太医怎么说?” “已经熬了药,给太后服下了。” “都下去。”木岐很不耐烦的一挥手,喝退了殿里服侍的人。 木御泽走上前,面向木岐跪下请罪:“父皇,此事皆因儿臣而起,若不是儿臣一心请您前往天山,也不会令宫中防备松懈,让太后遭了歹人算计。是儿臣考虑不周,请父皇降罪!” 木岐长长吁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将他扶了起来:“你也是想要为安国增添人才,朕怎么会怪罪你,起来吧。” “谢父皇恩旨。” 木岐满脸忧色,刺客身上什么都搜不出来,齿间带毒,刚被抓住就服毒自尽了。 “风昱一定要拉拢过来!”他突然说道:“自从他扬名以来,各国的小动作就没停过,我们要尽快了,至少,我们要利用到天山几个分阁的势力。” 木御泽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做了决定,皱起眉思考很久,才有点犹豫的开了口:“父皇,风昱话里的意思,其实也没有拒绝为国效力,但既然他不愿出山,儿臣倒有一计。” “你说。” “儿臣觉得,不如就封其为国师,执掌宗府祭礼,平日里他只要待在天山,年祭时掌一次祭天就行。这样不就两全其美?” 祭天之事极为重要,虽然木岐很欣赏风昱的才能,但一想到他只有十五岁,难免有些担心,沉默着一时没有答应。 第七章 此事暂且按下不提。 再看这天山里,自从送走了木岐和木御泽,风昱就更清闲了,最近总是待在观星楼上,跟星罗聊星象。 “叔父,你说,我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风昱望着星空,颇为感叹:“我知他有帝王命格,但生途坎坷,就想着助他一臂之力,现在……我却担心自己是不是会影响了他的命数。叔父,长辈里,也只有你能与我交心,我现在真的是有些迷茫,我看见的,究竟是最后的结果还是我的误解。” 平日里儒雅温和,睿智稳重的风尊主,居然在此时露出了迷茫无措的表情,显得十分无助,星罗心疼他,脸上露出不忍之色,拍了拍他的肩膀:“风昱,你给自己的压力和重担都太多了,有时候,我都在想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 都说大丈夫生于世,当谋得功业,史册留名;若生于乱世,就是想要争得霸业,自成一方之主,像你这样的,也是奇怪得很。 有能力自成一国,却又只想当个江湖帮派之主;不想进入朝堂,却又将暗舵洒遍大陆,进入朝廷传递消息;不想和皇室有瓜葛,却又偏偏跟木御泽成了至交;你想辅佐明君成就功业,但就是不愿在朝廷里任职,宁可领着一个国师的空名。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风昱坐了下来,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又怎么知道?我第一次见到木御泽,心里就有好感,我总是觉得我们是一类人,我看到他的面相,也看到他的星宿,我想帮他,但我们本是注定毫无牵连的,我很担心,会不会破坏因果。” “你向来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怎么这次却乱了阵脚?”星罗笑了笑,也顺势坐了下来,给两人倒了杯茶,“既然你要帮他,你要让它成为帝王,那就不要犹豫,做你要做的事,不后悔,就好。” 风昱摇摇头,眉眼间染上几许落寞,几许忧愁:“多谢叔父指点,木御泽这次回平都,虽是暂时移开视线,但也能让这两人冷静一下。皇帝应该也意识到了,他需要我,或者说,他需要天山的势力,而他所要付出的,只不过是一个空衔罢了,他一定会答应的。希望下次见面,他反应过来,不会找我麻烦。” 说到这儿,他挑起眉头,脸上浮起一丝笑容,语气也多了几份轻快。 天山事务纷扰,一忙起来风昱也渐渐地放下了那日的事,直到这一天,皇帝突然下旨到了天山,风昱起先听见这个消息,也是愣了一瞬间:“你说什么,圣旨?” “是,主尊。”回报的下属肯定到:“是宫里的李公公,属下认得。” 风昱眼神微动,心思急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那便随我一道去看看。”说罢,他也没焚香沐浴,也没摆什么桌案,连换件衣服都欠奉,就这么走到了主峰。 “李公公,圣旨驾临,在下有失远迎,不知李公公来此所谓何事?”风昱神色淡淡,一脸无精打采。 李公公见风昱如此年轻,却又如此放荡不羁,连圣旨都不能令他有一丝动容,眉头微皱:“陛下有旨,天山千机阁主风昱接旨!” 他满以为风昱会诚惶诚恐的跪下接旨,就算没这么表情丰富,起码也得跪一下,尊重一下皇室,接过风昱就那么简简单单的执了一个晚辈礼,躬了躬身子拱了拱手,一点儿要跪的意思都没有。 “陛下旨意,封你为帝师,掌管年末的祭天大典以及一应祭祀礼仪。”他想起离宫之前陛下对他说的话:风昱此人虽然年轻,但心气极高,他若是不愿行跪礼,你便将内容复述于他,也就不用宣旨了。 他开始还想,怎么会有人不行跪礼呢,看来陛下对他却是颇有了解。 风昱却是皱起了眉,怎么就成帝师了?之前说的不是国师吗?直接升了一层啊。 他赶紧叫住了李公公,“等等,李公公,陛下为何封我为帝师?我不过是天山一个小小的阁主,却当不起这样的位置。” “帝师大人言重了,陛下说了,您是天山之主,又名震天下,假以时日,声望势力不会比一位帝王要弱,安国能用一个帝师之位,就与您交好,那是我安国的幸事。” 风昱闻言嗤笑了一声:“是木御泽又说了什么,刺激到陛下了吧。不过这帝师……我可还没答应呢。” 一脸傲娇的样子。 李公公只是笑而不语,若真不愿做帝师,最初他就不会出来接旨。 ………… 元青城,守备府。 帝师出,天下惊。 这些对于后院妇人而言,倒是没什么变化。 元氏倒是很头疼,她看着面前跪着的两人,很是头疼无奈。 “静儿,慕依,你们自己说,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天林慕静和林慕依出门,在玉珍楼上挑簪子,两人同时看中了一只簪子,便起了争执。慕依见长姐想要,虽然难以割舍心爱之物,但依旧是退让,谁知林慕静却是步步紧逼,气急之下慕依便出手推了林慕静,簪子也摔在地上碎了。 听见母亲发问,林慕静跪着向前走了几步,哭着到:“娘……慕依她嫡庶不分,眼睛里根本没有我这个长姐!我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推我!还把我喜欢的簪子给摔碎了!” 听见她如此哭诉,慕依倒也不辩解,只是伏下身子,遮住了脸上的表情:“母亲,是女儿的错,女儿不该因为一时心急就失手推了长姐,女儿只是……只是气不过长姐在玉珍楼前的话,失了分寸。说到底是女儿先动的手,但是母亲,长姐说的那些话……实在是难听的紧,女儿……” 她抬起头,眼角早已挂上泪痕,却依旧在强忍,眼底还能看出一丝难以启齿的羞愤神色。元氏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脾气,都不用细想便知道,这定然是林慕静挑事在先。 林慕依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言行脾气都是自己天天在灌输,哪里又会出了差池?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小姑娘,心思不深,容易控制,但今日受了屈辱,却出手失了礼仪。此时自然不能偏心林慕静,六岁的孩子,已经能分得清事理了,若是今日偏心,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会和自己离了心。 最好的法子就是秉公处理。 一说起这个,元氏就想要皱眉头,她自诩也是明事理,识大体,懂进退,知礼节的人,怎么自己的亲生女儿却一点也没学到呢?明明是个嫡出小姐,怎么身上却带了些姨娘的气儿? 第八章 元氏轻叹一声,看向依旧哭哭啼啼的林慕静,心里一阵烦躁:“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静儿,我多次和你说过,姐妹间要友善,温和,知书达理!你却一条没有做到!” “娘……女儿就是,就是说了她几句,这怎么怪我!”林慕静越发无赖起来,哭着撒娇道。慕依听她这句话,见她这幅作态,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下了。 元氏精明,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心里也对这个听话的庶女产生了一点怜惜之意,也是对自家的女儿愈发的恨铁不成钢了起来, “好了,静儿,这件事你是有错在先,娘罚你在屋内禁足三日,将女戒抄写三遍,每日需素斋养心,谁都不许看望!静儿,你可服?” 林慕静自然不服,但是对上元氏的眼神,语气顿时弱了下来:“是,都听娘的。” 元氏又看向慕依,语气温和了些,但依旧充满威严:“慕依,虽然你有委屈,但你毕竟失了礼数,推了长姐,你便在自己院里静心,绣一幅蕙质兰心出来,你可服?” “是,谨尊母亲教诲。”慕依礼数周全的又磕了一个头,退下了。 日已偏西,没有坐在绣桌旁,看着眼前那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绣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元氏今日的安排,她都理解,很奇怪,她明明年纪这么小,元氏也从未教过她这些算计之事,但是很奇怪,她很自然的就理解了,甚至她知道,今日的事情元氏为何要如此处置。她在担心自己会产生报复的心思。 不过她没有,她本应该是有的。她放下手中的绣针,有些疑惑的敲了敲脑袋,怎么都想不通,自己为何不怨不恼,但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我想这么多作甚。母亲待我极好,便是让让长姐又有何妨?”她自言自语道,自觉有道理,很是认同的点点头。 ………… 平都,皇宫。 太后寝宫。 皇帝和太子以及九皇子正在这里侍寝。 “母后,您今日可感觉好些了?”木岐坐在床边,眉眼温和,柔声问道。 “多谢皇帝关心,依然没有大碍了。”太后靠在床上,微笑应道。 自从上次太后被刺,虽然是痊愈了,但身体依旧是弱了下来,大不如前,还时有旧疾发作。 两个皇子也跪在床边,太子木御靖温声道:“孙儿这就为您收揽天下名医,一定能把您的身子养好,您放心。” 木御泽想起天山的百药阁,也连忙说道:“祖母,孙儿想起有一处神医,孙儿这就去请他过来,替您治病,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木岐听他如此说,问道:“小九,你说的是天山的那位?” “父皇,正是天山的百药阁阁主,月中堂。他是天下知名的神医,传闻只要有一丝生机,他都能救过来,儿臣这就前往天山,这就去请他们。” 木岐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连连点头,“去请!快去请!” 木御泽急忙领命而去。 即便他一路快马加鞭,但这里距离天山所在的岐城依旧有七日路程。 待他赶到时,风昱已然收到消息。 “木御泽,我知道你的来意,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随时出发。” 月中堂和金宣都站在风昱身后,神色凝重。风昱任安国帝师的事情,自然是一瞬间就天下皆知的,他们现在担心的是昨日收到的一份暗报。 木御泽匆匆扫了众人一眼,急急得点了点头:“好,那我们现在就走。” 风昱看了他一眼,招呼两位阁主跟上,但看向他的目光里多了一点欲言又止的意味。 木御泽回头时注意到了这目光,眉头微皱,“怎么了,风昱?” 风昱脚步不停,话语间带上了一丝担忧:“昨日收到了一份暗报,平都里来的,太后的情况不太好。” 木御泽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又加快了速度,小跑着来到准备好的马匹旁,翻身上马:“你说,祖母怎么了?” “太后前几日饮食不当,旧疾复发,又染了风寒,现在正在宫殿里修养。”风昱神色担忧,心里也有几分后悔,若是他早得知会有今日后果,当时就不会把那刺客的致命之毒换成那只会令人生一场病的药。 他就应该直接替他们解决了那个刺客。 几人一刻不停,向着平都疾驰而去,木御泽依旧是很奇怪:“祖母怎会饮食不当?” “具体的不清楚,只听说是两道菜品里的食材混合起来,寒性太重,伤及肺腑了。太医那边怎么说,暂时还不清楚。” 风昱神色间是淡淡的忧愁,看起来后宫里也有人要不安分了。 来回半月光景,一行四人终于匆匆回到平都。 来不及沐浴更衣,木御泽带着风昱三人急忙忙的奔向皇宫。 木岐此时也在这里,太后的身子愈发的弱了。 木御泽远远跪下:“祖母,孙儿回来晚了,请祖母,父皇责罚。” “好了,请罪的事容后再说。”木岐挥手阻止了他:“先请大夫来看病吧。” “是。” 风昱三人进来,微微俯身行礼,木岐向前走了几步:“帝师,辛苦你和两位阁主了。” “陛下言重。”风昱浅浅一笑,又看向身后两人,目光微垂:“有劳两位叔父了。” 月中堂先一步走上前,伸出两指,轻轻搭在太后的手腕上,细细诊脉,又温声道:“劳烦太后张开嘴,让老夫看一下舌苔。” 太后从善如流,微微张嘴,月中堂仔细地左右看了看,退了回来,看向金宣:“你也看看,如我所料不错,应该是那个。” 金宣闻言皱起眉,他对用毒一道更为精通,只是刚一搭脉,便察觉出了异常。 “确实,是半合香。”他给出了结论。 风昱也皱起眉,他也听过半合香的名字,这并不是毒,但偏偏不能和凝神香混在一起,否则会引起头晕目眩,身体乏累无力,引起旧疾,以及加重病体等后果。 但在各个寝殿里,凝神香都是必备之物。 木岐不清楚这半合香的狠辣之处,目光露出一丝疑惑之色,风昱走到他身边低声解释了一下:“陛下,半合香的主材可是西域的绒花草,这种草药极为少见,就算是西梓国的皇室,也只有少量的存货,连我们天山,也只在药库里存了三株。” 说罢又疑惑的看向金宣:“金叔父,这里怎么会出现半合香?按理说没有绒花草,这香是制不成的。” 金宣点了点头:“那是自然的,但其他材料都不难找,所以必然是有人手里有得到绒花草的路子。” 既然找到了症结所在,木岐也明白了是有人故意下药,怒不可遏,怒吼一声:“查!给朕查清楚!” 第九章 太后从不离宫,能给她下药的,自然只有后宫的这些人了。 宫中妃嫔,皇子公主,甚至太监宫女,每一个能接触到太后的人都有嫌疑。 “陛下,以我推测,这半合香下了大约有一个月左右,若能知道那时有谁常来太后寝宫,自然就能查到。”月中堂微微拱手,沉声说道。 风昱认同的点点头,眉眼之间没有一丝担忧,语气平淡的提醒道:“仅凭这点是无法定罪的,最好找到证据。” “自然。”木岐现在怒意滔天,居然有人想在皇宫里刺杀太后! 他看向月中堂和金宣,弯腰一躬到底,两人吓得急忙避开,木岐声音悲切:“两位阁主,请救救太后!” 月中堂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金宣,这种解毒的事情,自然还是金宣最为擅长。 他上前一步,对着木岐微微拱手,诚恳说道:“陛下,恕老夫直言,这半合香解法不一,若不知下此毒者的手法,而贸然解毒,只会误伤从而加重毒性,故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出下毒之人,得知下毒的手法,老夫或许还能替太后解毒。” 听见这话,木岐又催促赶紧在各宫搜查。 后宫里,和西梓国能扯上那么一点儿关系的,只有一个人,就是良嫔,她出身不低,是真正的郡主,膝下有一位五公主和一位七皇子,若说嫌疑,自然是她最大。 风昱三人也比较着急,只不过风昱只是单纯的因为担心木御泽,所以才有点心急,而那两位阁主,则是打上了那人背后的绒花草的来路的主意。 不过良嫔的嫌疑很快就洗脱了,因为她一个月多前的那段时间犯了点儿小错,惹了皇后不快,在自己的宫殿里抄写佛经,直到三天前才能出宫走动。 而那半合香,却是在她禁足五日之后才下的。 “不是她?那又是谁?”木岐现在基本上没什么思考能力了,脑袋乱的很。 风昱倒是很冷静,“五公主那边查了吗?” 回报的人小意道:“回帝师,没……没查,但已经查明,七皇子也没有嫌疑。” 风昱摇摇头,又看了一眼木岐和木御泽,叹息道:“五公主和七皇子同出一脉,而且两人感情极好,难保她不会为了这个弟弟做什么糊涂事。我若是没记错,七皇子颇有文名,只是太后始终不喜良嫔他国郡主的身份,所以一直打压这两人,很难说她会不会动手。” 木岐眼珠微微一动,无力的挥了挥手:“尽快去查吧,查到真凶,带到朕的面前来,朕要亲自问话!” 那人领命而去。 此刻,良逸苑。 这里是良嫔的居所,五公主正依偎在良嫔的身边,轻声的安慰她。 “母妃,不要担心,你和七弟都没有嫌疑,就连我当日也没有出现在太后寝宫内,他们找不上我们的。” “可是,可是陛下下旨,定要查到低的,若是你……”良嫔神色低迷,很是哀哀戚戚的样子:“你怎么就做出这样的事情啊!万一查了出来,你要怎么办啊!” 五公主神色肃然:“总之,是不会牵连到七弟的,他此先毫不知情,就连母妃,也是我现在告诉您,您才知晓的,若不小心被父皇查到,也只我一人担责。” “听说那位帝师大人也入了宫,带着两位天山的阁主。”良嫔又想起一事,叹息了一声:“据说那两人是当世最厉害的医者和毒者,若是这样看来,太后必然会被治好,你不是白做心机了?” 听见她提及“帝师”二字,五公主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轻嘲:“帝师?说到底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郎,比七弟都要小上许多。 父皇不过是看中了天山的未来,拿这个帝师的位置买了天山未来的倾向,而那个风昱?一个少年,初出茅庐,又能懂得多少?他此来,最多也就只能做做样子罢了。 至于那两位阁主?母妃,恕我直言,半合香乃是奇药,找不到我下药的手法,他们是不敢解的,万一有了错处,那只会让太后死得更快一些罢了!” 说着,眼底竟闪烁着凶厉的光芒,把良嫔吓了一跳,却又什么都不敢再说。 “真是朕的好女儿!”木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两人愕然抬头,就见木岐满脸怒气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木御泽和一个满脸清淡笑意的少年。 这少年和皇帝只差了半步,五公主立刻意识到了这人的身份:帝师风昱! 看见这少年那轻轻浅浅的笑容,五公主心地却不由得生出一丝寒意。 她终究还是小看了这个帝师! 皇帝肯让他做这个帝师,不只是为了提前买下天山的未来,还是因为,风昱他确实配得上这个身份! 只是这一愣神的时间木岐就走到她面前,“啪!”一声脆响,一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让她偏过了头,也回过了神。 “不孝女!你居然暗算太后!她可是你的祖母!”木岐指着她喝骂道。 五公主捂着半边脸,缓缓起身,看了一眼这个父皇,又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风昱和木御泽,轻轻福了福身子:“见过父皇,帝师。九弟安好。” 一一行了礼,她才看向木岐,她的父皇,她的神色平静,但颤抖的声音暴露了她此刻内心的波澜。 “父皇,我为何不能对祖母下药?”她声音微微颤抖,但语气却极为坚定:“祖母不喜欢我和七弟,只是因为我们身上流了西梓国的血,您不觉得可笑吗?哈哈哈,母妃是你要娶的,你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在乎? 若是七弟真就没有什么本事,只能做个富贵闲人,倒也罢了,左右太后不会影响到我们,但结果不是!七弟他文采惊世,在大臣们和世人间颇有文名,他是有资格追求皇位的,但就是因为太后不允,她打压七弟,阻挠我为他建立声望,我当然要对她动手! 只要太后死了,七弟就不会再有阻碍,他也可以去一争皇位!” 五公主浑身颤抖起来,眼眶也泛红了,很是激动。 “外族血脉,即便没有太后阻挠,他也登不上皇位。”风昱轻轻浅浅的声音传来,五公主猛然望去,眼底尽是恼怒的恨意。 风昱无视了她的眼神,自顾自地说道:“陛下要娶良嫔,也不代表就偏要七皇子争什么皇位,外族血脉,除非其他皇子都死绝了,否则,他就没资格争!那些大臣敢和他交好,想必也是不担心会被自己的主子怀疑,才敢这么做,公主殿下觉得呢?” 五公主眼底的恨意褪去,惨笑一声,跌坐在地上,忽然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怡儿,听话,告诉父皇,你是怎么下的药?”木岐微微弯下腰,靠近了五公主,想问出她下药的手法,好给太后解药。 “父皇,我一心想让太后死,又怎会告诉你?”她低着头,凄然的笑着。 突然,她从衣袖中抽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直刺,木岐大惊,退让不及。 就连一直安静的良嫔也捂着嘴惊呼出声。 “咔!”电光火石之间,一声极微小的声音发出,止住了五公主的动作。 她惊讶的抬眼望过去,就正对上了,风昱那双漂亮的眸子。 第十章 “你!”她不知道风昱是怎么做到的,在一瞬间来到自己面前,又极为精准的扼住了自己的手腕,阻止了自己的动作。 风昱眼中依旧是浅浅的笑意,他的声音很清朗,好像夏日的清泉一般:“公主殿下似乎很疑惑?我本就是江湖中人,公主殿下的意图未免太明显了一些。” 说罢,他似是带着一点歉意,手上微微用劲,错开了她手上的骨头,五公主吃痛,手上一松,匕首“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公主殿下,我劝你还是说吧,不然还有更疼的哟。”风昱满脸笑容,说出的话却如同地狱的恶鬼。 木岐退后了几步,似是没有想到她居然疯狂到想要杀了自己!幸好有风昱替他拦下了,他现在内心无比的佩服自己当初的英明举动。 “我要是说了,我也活不下去,有当朝太后陪着,黄泉路上,我也不孤单!”五公主这会儿已经是把账算清楚了。说,一个人死,不说,两个人死,那她干嘛要说? 木御泽一直没有发话,只是怜悯的看着自己这个姐姐。 风昱想起那两位叔父打着绒花草的主意,抿了下嘴,又问道:“半合香的主料是绒花草,但这味草药数量极少,你是怎么得到的?” 五公主看向他,眼底露出一丝嗤笑的意味:“绒花草?那草药又不难养,西梓国的存量也不少了,怎么堂堂帝师,天山之主,连棵草药都找不到?”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风昱没有理会她的嘲讽,只是这样问道,“你要是不愿意告诉我,我有很多办法可以问出来。” “我乃是公主之尊!”五公主尖叫了起来:“风昱,就算你是帝师,但你也是臣子!以下犯上,其罪当诛!” 风昱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又看了看背过身去的木岐,心知他不愿再管此事,嘴角微微翘起。 你不想管,偏叫我来做这个恶人,哪里有这种道理? 风昱从来没把自己当做安国的臣属,所以才会这么想。木御泽见这两人一个两个都不说话,知道这事儿必须解决,只得看向坐在首座上失魂落魄的良嫔,温声说道: “见过良嫔,不知道……您对于五姐这件事,是怎么看的?对当朝太后下药,图谋不轨,父皇尚在壮年,又试图染指君权,良嫔以为,要如何处置才妥当啊?” 五公主眼中愈发恼怒了起来,处置自己还要让自己的母妃亲自决定?好狠的心! 她站起身,指着他就开口骂道:“木御泽!你也是皇子,却要我们母女相残!你是我弟弟,却要我和七弟永远分别,你以为你有点儿才学就可以插手党争?还是说你想要亲自下场?” “五姐,你这话就诛心了。”木御泽无辜的摊了摊手,“谁都知道的,我和朝中的大臣关系都很一般,哪里会有什么门生党羽?何况五姐你要是真的聪慧,就不该觉得七哥能争取皇位。他国血脉,朝中不会有人敢支持他的,就算是其他的哥哥们都被你算计死了,那些朝臣也不会同意的,连这都想不明白,看来你也没有你想的聪明。” 这些话说的很冒犯,毕竟皇帝还在这儿呢,但他就这么坦诚的说了出来,木岐听着,心里却没有多少不高兴的感觉,反倒是很喜欢这个小儿子的坦诚直白。 木御泽再次看向良嫔,声音冷了下来:“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良嫔以手掩面,低低的哭了起来,半晌才平复下来,声音很轻,但在这安静的宫殿里,却是如此清晰。 “谋害太后,试探君权,是死罪。但皇室中人,罪不及死,当贬为庶人,流放边疆。”她每说一个字,声音都在颤抖,终于是把这段话说完了。 五公主也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儿,颓然的瘫坐在地上,木御泽退下,安静的站在木岐的身侧。 五公主再次拾起地上的匕首,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三人,“是,我不聪明,但至少我也知道,我想让太后死。我自幼在宫中长大,流放边疆,我也活不了多久,既然如此,我也更不会将半合香的手法告诉你们,让我所恨之人活下去!” 话音未落,她就猛一抬手,划破了自己的脖子,倒在了地上。 鲜血流出,染红了地毯,殿内的四个人就这么漠然的看着她,渐渐失去生机,瞳孔涣散,死了。 良逸苑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直到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声音悲切,很是惶急:“陛下!太后病体无法痊愈,已经去了!” 风昱先是一愣,又急忙问道:“怎会如此?两位阁主在跟前照顾,就算解不了毒,也能好好将养,怎么会这样?” 那小太监哆哆嗦嗦的,很是畏惧这位帝师大人此刻身上发出的威慑之意,连忙答道:“院正大人原本也是想按照两位阁主的意思办的,但张副院知道半合香的一种解法,说是大多都用此法解毒,执意要替太后解毒,结果……结果不知怎的,太后原本是有了点气色的,突然又垮了,然后便……便去了!” 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显然是怕极了面前人的威压。 木岐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管已死的五公主,匆匆跑到太后寝殿,却只看见宫女们跪在地上哭泣着,而那个天下最贵重的女人已经躺在了床上,永远的沉睡了。 木岐没有哭泣,他今天受到的打击太多了。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床前,看着躺着的人,然后对旁边的人吩咐到:“太医院副院正,谋害太后,处死。太后宫中一应侍从宫女,都打去掖庭吧。” 立刻就有侍卫将这些宫女侍从压了下去,这些人也纷纷谢恩,按理来说,他们是要陪葬的,如今虽然被打到了掖庭,但至少还是活下来了。 月中堂和金宣也走了过来,风昱隐蔽的对他们使了个眼色,这两人立即反应过来,躬身请罪。 但又能向谁怪罪呢?执意用药的是那个副院正,这两人本就是大力劝阻的,而且也是风昱将两人请过来,却没有此时怪罪的道理。所以木岐只是叹息一声,请两人休息去了。 ………… 太后病亡,天下缟素。 朝堂上也罢朝了三天,皇室宗亲按照惯例要哭灵三天,再斋素一月,一年之内不能奏乐。 风昱身为帝师,既然此刻人在平都,那自然是要祭拜的,而且告天的悼词也得由他来念。 太后灵前,太子木御靖痛哭流涕,几乎昏厥,木御泽倒是没有什么眼泪,但也是神色恍惚,很是疲惫。 殿外那些大臣们见这两人这般神色,都不禁叹息一声。 三日的哭灵和守灵结束,皇子们都回了自家府邸。 风昱闲的没事,他不想和木御泽表现得太过亲近,所以这几天一直没有去找他,木御泽也好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也没有来见他,两人就一直保持着这种默契。 这一天,风昱突然想到,除了那次在念悼词的时候,自己似乎一次都没有拜见过那位太子殿下。 是应该见见了,既然想帮木御泽,自然要把这个头号敌人的性子摸清楚。 第十一章 太子位主东宫,闲杂人等不能入内,但风昱是帝师,他要见太子,自然是无人敢拦的。 风昱有心想看看这个太子私下里的模样,特意吩咐他们不许禀报。 走到后殿,正站在门口,还未推门,就听见里面有一个醉醺醺的声音传来,听着像是太子的。 风昱微微皱眉,虽然律法中没有明说大丧之时不能饮酒,但这样终究是坏了礼数,要是被外面的言官知道了,一定是要参他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堂堂太子,居然如此糊涂? 耳边还隐隐传来乐曲之声,风昱心中摇头叹息,不知这太子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如此不顾及自己的名声。 他又哪里知道,能无人通报就直接进到这后殿的,全安国也没有几人,又是从小含着金汤匙的,有时候实在是受不了这份清苦,今日实在是忍不住,刚想偷偷放肆一回,哪里就知道会被帝师撞见了? 风昱听着里面越来越沉醉的声音,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把将门推开,走到了太子面前。 “国丧期间,太后不过下葬不足一月,太子就在此饮酒作乐,还真是令人心寒。”风昱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清冷,淡淡的说道:“太子乃是国之储君,却当先触犯律条,难道就不担心,明日会有御史参你一本?” 太子抬头看见风昱,酒醒了大半,急忙起身行了一礼:“帝师?见过帝师,未能远迎,本宫惭愧。” “太子殿下,您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风昱似乎没有把这事传出去的打算,眉眼间带着浅浅的笑意,很是关心的模样。 木御靖表情微羞,酒意似乎褪去了,他很是无奈的低下了头:“帝师,也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直接就来这后殿的。平日里谁要来拜见,都是在前殿等着的,那里就会到这里来的?有着这层原因,故而放肆了些。” 也就是因为他听出来,这位帝师似乎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打算,所以才敢这么说话,要是换了别人,定然就是别的说法了。 风昱确实没打算说,他对木岐没什么君臣之义,如果不是想帮木御泽一下,他压根儿就不会进入朝堂。 “今日是我,改日就可能是陛下。”他转过身,懒洋洋的提醒他:“太子殿下还是自己多注意些吧,要是还想在这位置上多坐几年的话。” 木御靖有些惊异的看着他,心里暗自思忖,莫非这位帝师相助自己?但看见对方无意间回头冷漠的眸子,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这位只是不喜欢自己的做派,所以才出声教训罢了。 “多谢帝师指点,本宫记下了。”他微微一笑,点头称是。 即便这位帝师的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上许多,但太子依旧没有丝毫的不适感,很是理所当然的执了一个弟子礼。风昱微微点头,转身离开了。 若太子果真是这般性情,就算有再高的才学,也不足以成为木御泽的心腹之患。 想到这里,他略微松口气,心里有了一点打算。 ………… 时间飞逝,风昱回了天山,正觉得悠闲自在的日子还未过够,朝中便传来了消息:祭天之时将近,请帝师移步元青城,准备一应事宜。 “唉……命苦啊。”风昱扶额,无奈的摇了摇头,面前站着的正是第六阁的邱阁主。 风昱想了好一会儿,才对她道:“邱姨,这次我打算让柯风和我走一趟,你觉得如何?” “这样也好,小风也七岁了,是该出去见见世面了。”她轻叹一声,赞成的点了点头。又说道:“九阁的小逡也该放出去了,他的身手不错,可以跟着你,一路防卫。” “好。” 事情都定了,风昱这个半大的少年,带着两个小孩子,一路往元青城而去。 元青城,是整个安国的中心,城内是安国最高的山峰,鸾山。 祭天仪式,也就是在这里举行。 “你们看,这里就是鸾山。”风昱站在山脚,微微抬头向上望去,身后的两个孩子眼中都露出了震惊和赞叹的神色。 “自然之壮阔,非人工能及。”柯风在他身后,失声感叹道。 参与祭天的礼部官员,还有皇帝和太子,此时已经到了,木御泽没有来,他只是个王爷,祭天的事情他还不能来参与。 “帝师,今日就要劳烦你操持了。”木岐走到他面前,面带微笑,对他极为礼遇。目光微凝,注意到他身后的两个孩子,有些好奇:“这两位是……?” “在下天山第六阁柯风。” “在下天山第九阁齐逡。” 两人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 木岐眼神微动,天山的情况他是知道的,也知道眼前的这两人就是两阁的少阁主,也是未来自己要常打交道的人,语气也很是温和:“不必多礼,祭天大典就要开始了,走吧。” “咚——”古钟被敲响,肃穆的气氛弥散开来,风昱持着竹简制的祭天文书,面对高堂所祭朗声赞颂,竟然在他身上找到了一些长者的沧桑之意。 程序很是复杂,接连祭祀三天,才完成了整个流程。 众人回到城中,皇帝自有一座小的行宫住着,原本他是要请风昱三人也住在宫里的,最终还是被风昱婉拒了。 三人和其余的随行人员,都是住在了守备林尘的别院内。 “帝师大人,这便是下官的别院了,里头的最好的房间,已经给您收拾好了。您安心住下就是。”林尘弓着身子,满脸堆笑,将三人迎到了正房的屋前。 还未打开门,一直安静站在风昱身后的齐逡突然上前一步,低喝道:“谁在里面!出来!”嗓音虽然尚且稚嫩,却透露着一股子不可抗拒的寒意。 安静了几秒,正在他皱起小小的眉头,想要当先打开门的时候,那扇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里面传来一道略有些不爽的抱怨声:“什么啊!居然被发现了,你这臭小子尽坏我好事!”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里面一道浅蓝色的小身影,直接扑到了林尘的身上。 林尘定睛一看,又气又无奈的拍了一下她的头:“慕依,又胡闹了。还不快向这位小公子道歉?” 又看向神色各异的三人,带着一丝歉意又行一礼:“帝师大人,小女顽劣,还希望您能原谅她的无心之失。”说着还拽了一下慕依的衣袖,眼神示意她赶紧道歉。 慕依却是不干了,她自忖没做错什么,又为何要道歉?当下就辩解道:“爹爹,女儿只是见您这几日一直很累,便想着与您逗趣儿解解闷,怎么反倒是我的不是啦?” 她又看向齐逡,精致的小脸儿上竟露出一丝嫌弃的意思来:“再说了,这位哥哥无官无职的,与我身份一般无二,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何要道歉?他坏了我的事儿,也该是他给我道歉才是。” 说的字字清晰,条理分明,风昱心里居然无来由的生出一丝好感来,似乎天山里的几个妹妹们,也总是这般的伶牙俐齿?好像和眼前的这个丫头又不一样。 少了一点自衿的感觉。 风昱心里觉得有趣,这样直白的话,这种自然的语调也让柯风和齐逡感到了一点熟悉,便也就放下了一丝防备。 林尘见她还在辩解,虽说心里那点儿气早就消了,但依旧担心风昱生气,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见他眉眼带笑,才放下了心。 “慕依,快来见过帝师大人。”他看向了慕依。 第十二章 慕依这才注意到为首的那个少年。 刚看见对方的脸,她就愣住了。 这天底下,居然还有这般好看的人物?看着年纪不大,居然这么好看,简直就是谪仙公子啊! 眼底惊艳之色一闪而过,她很快便反应过来,上前了两步,很标准的行了一个礼:“拜见帝师大人,帝师大人安好。” 起了身,她又轻声补了一句:“帝师大人的容貌,可比这两位哥哥要俊俏许多。” 林尘轻轻一皱眉,“这两位是天山的少阁主,你得称为公子。” 按理来说,慕依平日里最是守礼,绝不会这样轻浮恣意,但这不是在别院嘛,平日里在府内要敬着长姐,听母亲的训诫,但她生性是喜好自由的,能得这么一个闲,她自然是要放纵点儿的。 两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小孩子,还要自己叫公子?想都别想! 虽然说是任性了一回,但骨子里的自矜之感还是不能褪去,给她平白多添了几分傲气。 想不到这傲气却正投了这三人的脾气,风昱温和的笑了笑:“无妨,天山里也有几个妹妹,倒是和她性子差不多。不过是无心之失,又是为了孝顺你,林守备何必这么严苛呢?” 看见他没有责怪的意思,林尘才略微松了一口气,笑着点点头:“帝师大人不怪罪下官和小女就好。” 慕依倒是很开心,不知道是不是被风昱的绝世容貌迷了眼,一点儿也不认生,乐滋滋的坐到了他身侧,竟是直接挤开了齐逡。 被迫坐在一侧的齐逡只比她高了半个头,摸了摸鼻子,似是对这种动作很是无奈。 或许是出于一种淡淡的亲近,年幼的柯风和齐逡果真像是两个哥哥一样照顾她,风昱对着她也很有耐心。 若是抛却了现在的环境,倒是让风昱想起了几年前在天山,他带着一群路都走不稳的小娃娃玩闹,还得留心不能让他们在雪地里滑倒滚下去。 这个小丫头,倒是有趣的紧。 祭天终于结束,皇帝启程回平都,风昱不想和他们一路,早就打了声招呼,回了天山。 ………… 时间悠悠的过了好几年。 一晃就到了荣臻十三年,风昱也十九了,假假的也到了弱冠的年纪。 而那些少阁主们,也都是十岁左右的年纪了。 木御泽没有最初那几年来的勤快了,但书信一直没有断过,得了空也会来天山和风昱彻夜长谈。 “这几年,你的势力越来越稳了。”木御泽拿起桌上的茶杯,微笑的望着他:“你的那些暗舵,一个个儿的都进了那些国家,不是当个小官儿就是拜个名士为师的,真是和你最初的计划一样,等这里面出了几个掌了实权的,你就真是手握天下了。” 风昱倒没有什么喜色,只是冷冷淡淡地说道:“说不准,人还是要不断的派过去的,保不齐就有几个人贪恋权势,想要反水了。” 他又皱了皱眉,很没有形象的瘫着,很是慵懒的吐了一口气,像是说话不会换气似的,然后才接着说道:“钉子旁边,还要再放钉子,本来就不是我喜欢的。要是他们不暴露身份,把天山的事儿瞒严实了,我其实也不是很在乎他们反不反水,但若是他们还有别的心思,那自然是不能留的。” 他的眼中划过一丝极锋利的冷芒,整个人突然就阴寒了下来,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木御泽托着腮看着他,这么些年过去了,风昱的容貌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眉眼间深邃了许多,说话做事也越发随性笃定了。 “对了,风昱。”木御泽拿起桌上小碟子里的糕点,津津有味的吃着,声音有点含混不清:“父皇好像知道我们俩的关系了。” “迟早的事。”风昱依旧是轻轻浅浅的笑着,对这件事不是很在意:“我出山你来见我,我入仕是你劝的他,而且我们也没有刻意做出陌生的样子,他知道是正常的。” “但父皇这些日子总放我假,你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木御泽苦笑着,这位天山尊主,虽然说是支持自己,但向来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置身事外,父皇想让自己把他拉进朝堂,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果然,风昱毫无烟火气的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的,我是不会入朝为官的,帝师这个位置刚刚好,不会影响到我对天山的管理,皇帝若是聪明,就该知道,我手里有天山,才是对他最大的好处。” 木御泽吐了一口气:“这倒是。” 末了又想起一桩事,“还有,虽然父皇猜到我们的关系,也对我多加维护倚重,但是祭天大典,我却依旧无法参与。这关系到我未来的地位和身份,只有进了鸾山,我才能拥有被认可的地位,我才能堂堂正正的去争那个位置!” 他越说越激动,眼底的一抹血色散开,风昱冷冷抬头,低声斥了一声:“清醒点!” 木御泽醒过神来,知道自己太执着了,缓缓的调理了一下内息,眼神也恢复清明,他微微低头,表示了自己的歉意。 风昱的眼中隐隐有怜惜之意:“你总是把自己逼得太狠了,你应该找些时间出去散散心,或者在家里陪着你那位小娇妻,而不是动不动就缠着我,想那些朝堂里的事情。” 就在三年前,木御泽就依着风昱的意思,娶了位凤星——宰相家的唯一的宝贝闺女。 聪明伶俐,还有家里的哥哥们护着,人又是个七窍玲珑心的,最重要的是,他拿着她的八字给星罗算过了,确有凤命,而且很旺夫。 虽说他不是相当在意这件事,但是听到之后还是很高兴的。 “至于祭天的事,你不用担心。”风昱最终还是开口道:“陛下就算是看在我的份儿上,也会让你参与的,不过你要是很急的话,可以试着交好元青城的守备林尘,县官不如现管,他还是很得陛下信重的。若能得到他的支持,自然是要容易一些。天山的形势,你可以少提一些,不要让他以为你在要挟他。” 这番话说得极为坦诚直白,也只有他们这多年来的交情才敢如此说话。 木御泽自然很是感激,两人一见如故,往日聊天也极是推心置腹。 天色渐晚,木御泽正想要告辞,风昱又忽然说道:“最近一些日子不要联系我,我要闭关了。” 木御泽挑了挑眉,心想他这个毛病就没改过,要紧的事总是要拖到最后才肯说。 有些埋怨的看了他一眼,怏怏不乐的离开了。 第十三章 平都,晟王府。 一个年轻人立于堂下,满脸平静的神色,默然的看向上首的那位晟王殿下。 “殿下,风尊主对您一片赤忱,您为何依然有忧虑之色?”这人十分恭敬地低着头,声音里有一点不解之意。 木御泽眉眼间是淡淡的忧愁,半晌才开口说道:“他毕竟是他,既然他选择了我,那我也不能让他日日为我烦忧,天山永远只能是最后的那张牌,而我,还需要很多的牌。 我需要培养组建自己的势力,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先前我虽然知道这点,也极力交好朝中大臣,但一直没有可用的得力之人。不过现在有你了,苏桓。” 他笑着看向堂下的这个年轻人,苏桓,今年的新科状元。 刚一高中就偷偷摸摸的来到自己府上,表明了归附之意。 当他问起原因时,苏桓只是平静的笑了笑,“是风尊主让我来的。” 只这一句,就让他了然,而后,苏桓更是很明确的传达了风昱的意思:人送你了,从今往后和我天山半分关系没有! 就这样,苏桓这个新科状元,就悄悄的成了九殿下的幕僚。 “你觉得,现在要紧的是该做什么?”木御泽偏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如何在乎。 这种慵懒的感觉,和风昱倒是有几分相像。 “殿下,士子们多好清名,而殿下又向来是以文名出众示人,翰林院和太学的学生们,对您有天然的好感,您可以与他们结交。如今太子在位,位高权重的老臣们自矜身份,又看在太傅和少师的面子上,不会对您如何亲近。 更何况太子如今行事稳妥,并无昏庸之像,那些老臣都是看着风向动作的。属下以为,对这些人,只要交个名义上的朋友也就罢了。而那些下级的小官,才更应该收拢过来。 殿下若是想真正拥有和太子分庭抗礼的能力,还需要有自己的暗中势力,情报就是最重要的一环。只要殿下吩咐,属下立刻着手去办,为殿下建立一个足够牢固的情报网。” 苏桓站在堂下,面色平静,条理清晰地简略分析了一下当前形势,虽然叙述简单,但却概括了如今的形势,木御泽眯起眼,心里盘算着。 “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把情报网建立起来。”他敲了一下手边的桌子,沉声道:“朝堂里的分寸我会掌握好。还有,按照惯例,你是要进翰林院办事的,那边你要多留心。” “是。”苏桓微微低头,领命离开。 在一国之都建立一个私人的情报网,谈何容易,即便是身为皇子的木御泽亲自下场,也要经过多年的暗地培养才能建好,但在苏桓面前,倒是显得很轻松了,就这么轻松写意的应了下,全然不在乎朝中复杂的局势。 又过几日,苏桓果然进了翰林院,新科状元,加之性情温和,谈吐优雅,又精于史册,很得那些老古板的赏识,在翰林院左右逢源。 而暗地里,一个严密且复杂的情报网络,渐渐成型。 打听情报最方便的是哪儿? 自然是那眠花宿柳的软帐之中。 也是他有能耐,风昱留在平都为数不多的几个暗舵,居然一个都没用到,就生生把这个情报网的框架建立好了。 三个月后,一些平都下层官员的情报,就到了苏桓的手里。 虽然地位不高,但这里毕竟是平都,就算是一些下层的官员,也都是四品五品的官员,虽然还没有资格入朝,但手中也有些实权,由此可看出此人手段。 “殿下,这是第一批的情报。”苏桓又一次来到晟王府。木御泽依旧在上首坐着,只是手里多了一份薄薄的资料。 虽然情报不多,但都是有实据的,不算是捕风捉影。 木御泽眼底划过一抹赞赏,他知道风昱这是给了自己一个人才,却不知道是哪儿找来的。这种人若是在天山山内,怎么会一次都没有听过? “你做的很好。”他向来是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以财色开道,再加上权位,往后想来会便捷许多。苏桓,以后就要多靠你了。” “殿下言重。”苏桓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风尊主让我过来,就是为殿下摆平所有障碍的,既然殿下暂时不能和那边联系,那属下希望以后也要少有往来,帝师的位置越纯粹公正,对您的好处就越大。” 木御泽笑着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以后我不会去天山了,既然他说了要闭关,那就代表着他想和我在明面上断开关系,以后最多只有书信往来。在平都的发展,就只能靠我们二人了。” 想到自己未来就要“孤立无援”,他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长了这么大,却还是个空头王爷,真正能听自己话的都是一些说不上话的小角色。我这个皇子啊,还真是失败啊。” 苏桓笑了起来,笑的很随意,完全没有主属间的那份恭敬。 “殿下又瞎说什么,您前些年始终都只是在观察,并没有真正的动手,虽然您现在看来没有什么力量,但这平都的形势,还没有人比您更清楚吧。” 木御泽微微一笑,并没有反驳。 苏桓眼睛微动,又想起一事,“对了,殿下。先前风尊主似乎提过,您可以拉拢元青城守备,您打算派谁去?” “辰南还挺机灵,就让他去好了。”木御泽又苦笑一声,“我手上哪里就有那么多人呢,根本没多少选择嘛。” 数日之后,一名年轻男子轻骑单衣,向南方隐蔽的赶去。 御书房里,太子正在和皇帝说话。 “父皇,九弟最近一直将自己关在王府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木御靖话语间带着一点试探的意味,小意的问着皇帝。 皇帝没有管他话里的深意,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前些日子让他劝帝师入朝为官,被驳了回来,若不是小九告知,朕还不知道,天山如今的实力已经达到了这般地步。” “天山……听说在其他国家放了暗舵?”太子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发现没有什么异常,才又说道:“那……咱们安国境内……会不会也被他放了暗舵?” 木岐没有回答,因为他并不能确定,风昱究竟会不会那么做。 虽然小九说风昱准备进入闭关,而且并未向平都安插人手,但谁知道他有没有说谎?所以还是要在仔细查一遍。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着,但依旧面色不变,带着一些淡淡的威仪:“胡闹什么!帝师还用得着这样做吗?他若是真想掌控朝堂,就不会拒绝我的邀请,也不会把暗舵的事情告诉小九。” “父皇教训的是。”木御靖赶紧低下了头。 他听不出其中深意,只能俯首称是。 木岐似是有些疲惫了,挥了挥手让他退下,木御靖恭敬地退下,关上了御书房的门。 木岐叹了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眉心。 当初请风昱出山,就是小九极力促成,而且也能看出,这两人私交甚好,那么风昱出山,会不会是别有所图? 小九也是皇子,他也对那个位置也有渴望,他请风昱出山,是不是就是为了那个位置? 风昱,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始终都找不到他的来历? 今日请假啊 今天回老家,路上实在是不舒服,吐的天昏地暗的,实在是更新不了了,请见谅啊 第十四章 沉默良久,木岐才搁下了手中的笔。 “安国到底是朕的安国,总是轮不到一个外姓人来管。” 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肩膀,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神色捉摸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日的政务少了许多,他这个皇帝才得了这半日时光休息。 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去花园散心。实际上,每次一有时间他都会去御花园走走,倒不是喜欢那里——事实上他已经快把那里走秃了,他只是不知道去哪儿罢了。整个皇宫,他能记得的休息的地方,也就只有花园和后宫了。 不料,才刚刚走出几步,就身形一顿,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陛下,您很警觉。” “你是谁。”木岐冷冷的看着他,心里已经在默默盘算,要多少兵力才能拿下这个人了。 “您不必紧张。”那黑衣人微微一笑,随即单膝跪地,“属下暗三,奉尊主令前来保护陛下。” “风昱派你来的?” “是。”暗三恭谨答道:“属下今后只听从陛下命令,风尊主除了祭天大典外,不会再见天山外的任何人。” 木岐的眼睛眯了起来,知道风昱的意思是不会帮助小九夺嫡,但是…… “你说,只听从朕的命令?”他摆出了皇帝的威严。 暗三依旧是沉着声音,“是。九阁已经销毁了属下的所有档案,再不属于天山。” “所有的命令?” “即便您让我刺杀风尊主,属下也会尽全力完成。”暗三回答道:“不过,他的武功已经是天下最顶尖的,现在尚有很大的难度,等再过几年,只怕就不大可能了。陛下若有此心,当尽快决断。” 催着新主子去杀老主子? 木岐面色一僵,摆了摆手说道:“我不会那么做的,帝师是我安国的倚仗,朕还没有糊涂到那种程度。” 暗三没有说话,沉默的退入了黑暗之中。 木岐却再也没有心思逛花园了。虽说这个人是风昱派来保护自己的,但这种方式,还有刚刚他说的话,无疑是在告诉自己:他很清楚自己动了什么心思,既是保护也是提醒。 他愤怒之处就在于,自己身为一代君王,手握无数力量,居然被一个江湖势力威胁了! 简直是不能忍! 不过喝了一杯茶,他还是压下了这股怒气。 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己封的帝师,少年意气。 而且既然风昱很识趣的退出夺嫡的争斗里,那自己便是大度一些,纵容他一回,又有何妨? ………… 天山。 风昱坐在观星楼上,身着白衣,手执黑子,对面的星罗正含笑的望着他。 “风昱,你这一手,皇帝可不会高兴啊!” 风昱微微笑着,道:“少年意气,总是要好过老成持重的,至少现在我待他以诚,等他以后想起来,也不会对我起疑心。” 星罗毫不在意的笑了两声:“你待他可不怎么诚实啊!以后那两人真的开始争夺皇位了,你必然是要出手的,那时候,想来皇帝也会发现的。” “我若是朝廷的人,身为人臣,他不会阻止我站队,但我始终都只是一个江湖人士,虽说领了一个虚衔,但地位完全在那些人之上。”风昱微微皱眉沉思,左手摸到一旁的茶杯,递到嘴里喝了一口,才继续说道: “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以帝师的身份参与到其中去。我虽为帝师,但他们更在乎的是我天山尊主的身份,而天山,是一个不受控制的江湖组织,他用帝师之位,买的可不只是我一个人。 而且,如果我现在下场,那自荣臻元年以来的清平盛世,又会再次被打破,我们好不容易才让天山在各国按进了密探,混战再起,这些人必然会被发现,那我们这些年来的工作就白费了。” “你长大了,这些事情也不用和我说。”星罗嘴角翘起一抹极微小的弧度,笑容里更多的是苦涩,却没有多少欣慰的感觉,这些年他在风昱左右,看的最清楚不过。 风昱心在天下。 他不是不能做到统一天下,那只不过是需要时间而已。 事实上他至今也不是很明白,风昱究竟是怎么做到撒了那么多的暗探,却没有被一个国家注意到的? 毕竟天山现在也是天下第一大组织了,各国都在防备着天山的渗透,但却依旧找不到这些人。 只有一些用来吸引注意的诱饵被抓到。 他心里清楚,若有朝一日天下战火再起,风昱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启动所有暗探,在最短的时间内平息战火,控制所有国家,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主。 但他又是个极自由惫懒的人物,想来不屑于管理政事,才会出现如今有些尴尬的局势。 “叔父不用多虑,皇帝那么聪明,我也没瞒着他,他自然是懂我的心意的。”风昱摆了摆手,似乎是累了:“最多就是心里不高兴。可那又如何?我又不是他臣子,干嘛纵着他去?” 反正这几年皇帝是不会动自己的,过几年两方磨合好了,自己的势力他们也动不了了,自然就安稳了。 “帝王多疑。”星罗淡淡的提醒了一句,他知道风昱有分寸,却仍然止不住的担忧。 风昱疲惫的笑了:“我现在已经从政治中脱离了出来。再过几年,他就会意识到即便我不在安国安插一个暗舵,他也耐我不能。” 这样,这个皇帝陛下就会冷静下来,仔细的分析天山的地位了吧? 自己和天山的地位越超然,将来木御泽的位置就会越稳。 他依旧在想着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