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贵人 柳宴心感到自己仿佛在拼命的旋转,一阵阵让人恶心至极的眩晕重叠往复。 火辣辣的剧痛像是在身上烧开了一样,整个人都如同在火笼子里一般。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自己还没有死,还是柳糖儿那个毒妇又用新的手段来折辱自己了? 等到她的脑子稍微缓和了一点,柳宴心不由睁开了眼睛。 点点光亮刺激着她的感官,许久不见日月的柳宴心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照的有些迷糊。 “快醒醒!” 这是谁在说话? 微风从她的耳边掠过,潺潺的山泉声从远处传来…… 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山洞? 宴心猛然惊醒,自己身上的痛楚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束缚感。 “再等等,我马上就要把这绳子割开了。”这是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男子不慌不忙,好像被绑住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捆了自己一年的寒冰铁链呢,潮湿的地牢又去哪里了,还有柳糖儿那个毒妇怎么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在一炷香以前,那个人渣、她的夫君、高高在上的帝王,还在辱骂她是不要脸的贱人。 而她的庶妹柳糖儿刚刚用匕首划破了她的脸,又给她喂了一种能让全身腐烂的奇毒,柳宴心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呢。 可是柳糖儿为什么在之后还要唱楚人歌,那是楚国人唱给敌国英灵听的,诅咒他们永世不得超生的战歌么,她一个常年待在京城的女人为什么会唱这首歌呢? 这一系列的谜题弄得柳宴心头痛欲裂,她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她回过神来查看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只穿了一件薄衣和另一个人绑在一起? 是个男人!而且还赤着上身! “你是谁!这是哪儿!” 她想回身看看这个男子究竟是谁,可是只要自己一动弹,绳子就会扯得更紧。 那男子见她大惊立刻柔声安慰,“小妹妹你别害怕,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是被坏人挟持到这里来的,只不过你一直昏睡着所以不知道!” 小妹妹?等等…… 宴心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一样了,好像更加瘦弱,她猛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那颗红痣,没错是自己啊。 “我姓罗,叫罗云溪,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男子还是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和宴心闲聊起来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 宴心顾不上眼下这香艳的景象,也不想理会这个男子的废话,大声问道。 没想到这女孩子看似柔弱,却也凶的厉害,他只能回答:“辰时!辰时了。” “我是说现在是什么年月了。” “贞荣三十三年,八月二十一!”男子被她骂的一愣。 什么!贞荣三十三年! 她竟然回到了十年前?宴心狠狠的掐了背后男人的胳膊,疼得他哇哇直叫。 看来这不是梦了,她是真的活过来了! 秦玄琅这个恶人,折磨自己也就算了,竟然为了逼自己返回破军山取秘籍而将她弟弟五马分尸! 下拿来自己与他的多年夫妻情分原来都是假的,他一开始接近自己就动机不纯,把自己当做一步步上位的筹码! 她和柳糖儿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可这个女人为了权势地位竟然叛出了柳家,不但让父亲客死异乡,还残害手足,夺走自己的一切!趁她去破军山历练,竟然勾引自己的姐夫,一步步上位…… 多年在皇宫地牢里经受了那么多非人的折磨后一朝睁眼,竟然能够看到新的天地,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重生了? 可是这个地方,这个场景,她怎么从来没见过。 八月二十一?这一天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看了看四周,确定了这个地方是一处比较隐秘的山洞,从这里茂盛的杂草看来,平时一定没有人来过。 等等…… 她记起来了,贞荣三十三年的八月二十一,她根本就没有今天的记忆。 准确的说,她醒来之后就是第二天了,根据府里的嬷嬷和下人的口述,她是准备偷跑出去,但至于怎么昏迷在柳家大门口便无人知晓了。 她还因为这件事被苏氏命人毒打,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才能起来走动。 可是……背后的男子身份不明,二人以这种“苟且”的姿态出现又是什么原因。 难道自己丢失的那一天的记忆会和这个人关系?还是说自己未来的路也和这个人有关系? 否则她又为何偏偏回到了这一天呢。 宴心好不容易平定了自己的心境,开始解决眼前的问题:“你究竟是什么人?” 男子被点了名,只好如实招来。 “在下姓罗,名云溪!是一个大恶人垂涎我家的金银,拐了我威胁我爹!谁知道在路上碰到从狗洞里钻出来的你,那个大恶人就顺手也把你给带走了!” 狗洞? 听他这话的意思,似乎是说自己倒霉撞上了枪口? 第二章 逃出山洞 因为二人靠的极近,宴心能够感觉到这男人胳膊上的二两肉,按照她多年在外征战的经验来看,要想挣脱这绳子应该并不可能。 “喂,你到底有没有办法解开。”她倒吸了一口气反问。 “有有有,我捡了块石头,就快要割开这绳子了,你别动。” 说罢这男子就开始在她身后蹭来蹭去的,另一只手竟然好死不死的贴在她的屁股上。 宴心气急又不好发作,只能低声警告他不要乱动。 “小妹妹我知道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名节了,你放心,等我回去立刻禀报我爹娶你做妾!” 男子没有放弃,一本正经的许下承诺。 宴心在乎的哪里是这么一回事,“谁要你娶!” 那唤作罗云溪的男子陷入了沉思,半响才憋出一句:“……难不成现在的姑娘都这般开放了?” 宴心嫌他多事便不愿意再搭理他,等了好一阵子这货才把绳子给弄断。他欢喜的回过头来,忍不住冲着宴心炫耀道:“小妹妹你看,我就说没事的!” 她一手拍在那人的脸上,“谁让你回头的,别过去!” 宴心解开绳子,立刻跑去一边捡起自己的衣裳,可谁知道她脚上还有一截绳子牵制,身后的男子突兀被她扯了过来,直直的摔在了她的身上。 “唔——” 宴心趴在这周围的大石块上,吃痛的叫出了声,待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时才发觉……有什么东西正好抵在她的大腿内侧…… 她一下红了脸,赶紧爬起身,推开这个男子就要教训他。可是当她回头看见这个男子的面容时,却欲言又止。 这男子肤色白皙,淡眉轻挑,一双桃花眼正盯着自己,还有他那赤着的上身有让人忍不住去摸一把的冲动。就算是几经狼狈,但却也是能够勾起旁人兴致的模样。 “怎么样,是不是对本公子特别满意呢?” 男子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说起这话来却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自信。 宴心解开脚踝上的牵制,别过头去把衣服扔给他,“穿好你的衣服快点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的仇家又要找上门来。” “小妹妹,你是谁家的姑娘呀,等我回去让人去你家提亲啊。”男子倒是破罐破摔,也不急这穿衣服,关心起宴心的家世来。 宴心不理会她,整了整衣衫就往山洞外面跑去,她看了看自己纤细的手臂和身上的特征,没错了,这就是十年前的自己。 这个地方山草丰茂,枝叶生长的方向偏向西边,整个山头以蝴蝶花和紫竹为主,若她记得没错,这应该是澜州城的后山了,小时候她经常偷跑来这里习武。 可谁知道两年后的那天柳家灭门,自己被逼无奈去往边塞。 突然宴心身侧的树丛一动,一个人的影子映了出来,凭借宴心在沙场驰骋多年的经验,她想也没想就躲到了一边的大石头后面。 “十四来迟,让公子受惊了。”那是个穿黑色衣服的蒙面男子,按照宴心的经验来看,他应该是个影卫。 宴心打量着他们主仆二人的装束,探不出一个所以然。 她记得自己死去的那一年是天榆王室,佑明二年,也就是十年之后,那个时候的影卫已经很常见了,基本只要是富家公子身边都会有三四个。 那这个男子该不会也是皇亲国戚吧?可她曾在宫中多年,也并没有见过这个男子呀。 “没想到属下去平南王府不过半个时辰,就让公子蒙此大难,果然那些人已经注意到我们了么?” 罗云溪勾唇,不以为然,似乎是早已经习惯了像刚刚那样的窘境。 “无碍,我们要的东西拿到了么?” 十四低下了头,“属下无能,平南王府戒备森严,光是存放书籍的地方就有十余处,属下……” 平南王府?难道这对主仆是冲着平南王来的。 平南王也算是在澜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凭借着和朝廷上的几个官员交好,在陛下那里混了个王爷的名号,实际上一没有实权,二没有兵力,不过一个纸老虎罢了。 不过他倒是会讨好朝中的贵人们,天天送这送那,让自己家夫人常年住在浔阳城与那些达官显贵的夫人交好,自然说话也多了几分底气。 柳宴心从来没有忘记他们两家的渊源,上辈子,平南王这个皇室忠犬,可是将自己灭族的人! 宴心舒了口气,若真是冲着他去的,倒也不错。 “谁!” 这话音未落,一柄利剑已经指到了宴心的眉心。 好快的速度! 第三章 一拍即合 罗云溪朝着这方向看来,笑道:“小妹妹,原来你还没走啊。” 十四打量着衣衫不整的宴心,不由问道:“这个女子?” “碰巧遇到的。” 罗云溪随便一披外衫,走到宴心跟前眨了眨眼,像极了一个随遇而安的贵公子。 “既然如此,我们可不能放任她不管。” 太好了。 宴心感叹这个影卫比他的主子是正常多了,还知道把她一块带离着里。 说罢,十四从身后默默抽出了一把长刀…… “这一次我们秘密外出的事情不能走漏任何风声,说不定她就是那个歹人派来的奸细,她不能留!” 十四的眼里透着点点寒意,这是柳宴心再熟悉不过的杀气。 “别那么紧张吧,你见过哪个奸细会从狗洞里钻出来,还在地上抢馒头吃啊,我们直接把她送回去不就成了。” 罗云溪出来打圆场,可字里行间完全就是对柳宴心的嘲讽。 宴心深知自己可不能就这么折在这里,她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必须要把握机会。 毕竟她还要弄清楚,那个柳糖儿为什么要给自己唱楚人歌,她口口声声逼自己交出的山海卷究竟有是什么! 十四没有任何迟疑,飞快的从耳后掏出一根极细的银针,“那便抹了她的记忆。” “十四啊,就你那火疗针灸的功夫,说不定一会儿我们面前要么多个呆子,要么多个死人。” 罗云溪站累了,索性在一块石头上盘腿坐了下来,默默吐槽。 宴心一看这架势,更加要保护好自己了,说不定上一世的自己没有关于今天的记忆就是因为这什么火的银针。 她好不容易才可以回到从前,她的目的是要复仇,是要向那个今后会坐在龙椅上的男人讨回一切,现在她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活下去! “若我是公子,一定不会做这么得不偿失的事。” 宴心冷静下来,用指尖轻轻弹了弹十四的剑,做出了一个她自以为深藏不露的表情。 罗云溪产生了些许兴趣,同样笑着问她:“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行。” “我可以帮助公子得到你想要的,别说是平南王府了,就算是在天榆皇宫也难不倒我。” 这种卖弄的话十四自然是不信,“你不过一个乡野村姑,哪儿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位十四兄弟,你手中这一把剑应该是出自破军山的鬼泣,但你所学的武功却并不是来源于破军门,并且两位也都不是我天榆人士。” 见十四神色微变,宴心果断的见好就收了,反正为今之计就是把他们唬住。 “但至于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我不感兴趣,只希望你们今天可以放了我,日后该帮你们的我一件也不会推辞。” 宴心做了个在江湖上混的惯用礼让手势。 罗云溪也不傻,只见他摸了摸自己的发梢别至耳后,抬眸质疑:“小妹妹我们相信你才智过人,可你连我家暗卫的利剑都躲不过去,我们又怎么能相信你能潜入平南王府呢?” 终于问到关键了。 “我乃澜州城城主嫡女柳宴心,至于我为什么能进平南王府,只因我们两家早有婚约,若是二位不信自可前去打听。” 自己和平南王府的婚约也是当年母亲还在世时定下的,眼看十八年之约就要到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平南王府还记不记得这档子事。 但如今柳宴心没有办法,只能暂时用这个幌子先稳住他们了。 “公子?” 十四还是不肯收剑,但宴心也不慌,直直的盯着罗云熙,等他发话。 “我信。好了十四,我们走。” 罗云溪整好了衣袍,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来,给宴心留下一个笑脸后就消失在了这树林之间。 宴心顾不得那么多,一下子躺倒在了地上大口的喘气,险些她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这鬼泣嘛。 宴心当年只是听师傅提起过破军山的十二柄剑的名字,可她根本就没亲眼见过,方才只不过是因为那男子的剑柄上正好刻了这两个字,她就孤注一掷猜了猜罢了。 见天色不早了,她便顺着山路向下。 可才在这山间走了不到二里路,突然四周跳出了几个老嬷嬷。 还未等她开口询问,就被这几个人绑住了手脚。 “大小姐,你可别再挣扎了,堂堂的柳家千金竟然从狗洞里偷跑出去,你还真不嫌丢人啊。” 这个谭嬷嬷宴心是记得的,在自己小的时候就跟着苏小娘作威作福,没少找茬欺负自己。 而那个苏小娘嘛,就是她上一世天敌柳糖儿的亲娘。 第四章 规矩不正 宴心被这么几个老家伙生拉硬拽带回了府里,可她还没来得及喝上半口水,就被扔进了柴房里。 谭嬷嬷将两个装了些剩菜叶子的碗放到宴心面前,嘴角还带着丝丝笑意。 “大小姐,你可别怪老奴,今天可是苏姨娘宴请赵姑姑的大日子,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宴心记得这位从宫里请来的嬷嬷原本是为柳府小姐上课的,上一世苏氏见自己失忆后晕倒就顺理成章的将柳糖儿推了上去,自己就硬生生的错过了。 不过这一次宴心可学聪明,她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去争取! 宴心挑出那泛黄的菜叶,放在眼前仔细端详,冷笑着反问:“你也知道我是柳家的千金,还敢这么对我,还是说你们给柳糖儿吃的也是这个?” “呵,你怎能与二小姐相提并论呢,老爷可是专门为二小姐请了宫里的掌权姑姑做老师的,这嫁进皇家也是指日可待的。” 谭嬷嬷说话间还扭了扭腰,好像为柳家争光的是她女儿一样。 宴心就是见不得她这狐假虎威的样子,毫不犹豫的怼回。 “也是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到时候可要便宜了你这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了。” 谭嬷嬷只当她是气急败坏,不与她计较,退出去吩咐门外的人道:“哼,给我把门锁好了,万万不能被赵姑姑看出端倪!” 十年前的柳家,她柳宴心一辈子里过得最憋屈的时候。 父亲常年在外征战,母亲又因为生产幼弟时大出血而亡,如今的柳家便是苏氏的天下了。 苏氏乃她父亲柳阀的妾侍,自母亲离去以后便由着她操持家务,那柳糖儿便是她的亲生女儿! 上一世自己眼睁睁的看着柳糖儿顶了自己嫡女身份,由赵姑姑带着学规矩。直到她立了战功被选进宫后,秦玄琅嫌她没有半点皇妃的样子,便才请了赵姑姑再来教她。 但是这一次,她才不会将机会拱手相让,这苏氏母女便是她第一个要讨债的对象! 苏氏不就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得到宫中的教养么,宴心偏不让她如愿。 宴心推算,赵姑姑约莫还有一个时辰就会出现在大门口。 而她所在的柴房靠着后厨极尽,她能听到外头准备膳食的声音,谭嬷嬷也是怕引人耳目,所以只锁上了外头的门,并未找人看守。 想当年她在潼关,连天机锁都能打开,一扇小小的房门怎能难得住她? 她偷偷溜了了出来回看前厅,各处早已经是灯火点了个遍,这个苏氏把宴请贵族的仪仗都拿出来了,各路丫鬟小厮都站成排来迎接。 宴心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破旧的衣裙,怎么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按照赵姑姑的喜好自己第一轮就被比下去了。 她环顾了一圈,直到看到那张同样稚嫩的脸,让柳宴心恨不得扑上去撕烂它。 柳糖儿,该来的还是来了。 仇人出现在自己眼前,宴心一时间有些颤抖,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毕竟留着这个女人还有大用处,如果这么简单就让她死,怎么够偿还宴心所受的苦难呢! 前世自己被柳糖儿针锋相对,怕就是从初见秦玄琅的那一刻开始的吧,也就是两个月之后的中秋文会! 等等…… 既然她现在和一众人等在前院,那她的屋子里岂不是没人了? 宴心带着笑意,蹑手蹑脚的往后院走去。 一辆马车停在了柳家大门前,一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妇人走了下来。 她身穿绛紫色立领宫装,从头到脚都是清一色宫中规格。 苏氏见了来人立即上前准备搀扶,可这赵姑姑却并没有给她面子,反而绕过了她的手,搭在了一旁侍女的手上。 苏氏也被这动作弄的尴尬,随即又反应了过来连忙俯身行礼:“赵姑姑您可来了,妾身恭候多时了。” 赵姑姑看了看头上那俗气的红粉簪花,并未露出其他神色,直接与苏氏道明来意。 “您便是柳家的代家主了吧,书信我已经收到了,也明白您的意思,本掌院一定看在柳将军的面子上悉心教导小姐。” 苏氏大喜,连忙招呼来身边的柳糖儿。“多谢赵姑姑,糖儿快来见过姑姑。” 眼见柳糖儿就要俯身,人群中却多了一个声音。 “妹妹,姐姐都还未到,你怎敢先行?” 柳宴心的声音从众家仆后面传来,众人面面相觑后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只见柳宴心身着淡紫色襦裙,简易的单螺发髻上别了根东珠金簪,她缓缓走来,每一步所迈的距离都是按照当年赵姑姑教导的来的。 如此模样,苏氏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她明明已经吩咐了人将这个滚刀肉关起来了,她怎么还能够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此地! 第五章 小妾苏氏 接受着众人惊讶的目光,柳宴心都还没有走到赵姑姑跟前,柳糖儿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她三步走到宴心面前,抬手就要拔了她头上的金簪,反被宴心钳住手腕。 宴心故作惊讶,却不改身形:“妹妹这是做什么。” 柳糖儿还要上前,被苏氏一把拦住。“你……这是我!” “妹妹是说这一支前年贵妃娘娘赏赐的丹阳东珠金簪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支金簪的规格分量都不是你一个庶女能佩戴的吧。” 柳宴心勾唇浅笑,这动作形态让府里所有人都看呆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模样的大小姐啊。 柳糖儿只知道霸占着着稀罕玩意儿,早已经忘了它的来历了,被宴心这么一说便不敢多言。 苏氏在一边站着,可她那歪心思却没停过,这个柳宴心竟敢趁这个机会想要翻身,就算她要动手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能先由着柳宴心来。 接着宴心将双手放于腰侧,嬛嬛俯首,一个完整的宫礼便是成了。 “柳家嫡女柳宴心见过赵嬷嬷,此番庶妹无礼让嬷嬷见笑了,宴心私下定会好好教导。” 赵姑姑虽然疑惑,但是对于宴心的一系列言行举止还算满意,她微微点了头,询问苏氏:“夫人,这可和书信里说不一样啊。” “赵嬷嬷误会了,这柳家的夫人只有一位,已在十年前故去了,这一位是我父亲的填房苏氏。”宴心的声音不卑不亢,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见自己的身份被揭露,苏氏大发雷霆,赶忙让人将宴心拉下去。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个女人带下去,别让她在这里胡言乱语。” 在众人要行动之时,宴心夺过话茬,正面直视赵姑姑道。 “嬷嬷若是不信大可去州牧府问问,我是柳家登记在册的嫡女,苏氏一个妾侍,怕是连柳家宗庙都入不了,又怎么能断言嫡庶?”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娘!” 柳糖儿此时冲了上来,正要去拉扯宴心的裙摆,反被宴心看准时机赏了她一道响亮的耳光。 “宾客面前如此无礼,苏小娘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么?” 果然,年少时候的柳糖儿心机是大不如前世,宴心随随便便一激就将蛮横之态展露无遗了。 “我答应了柳将军便不会反悔,既然府上有两位小姐,那我便一同教了便是。” 赵嬷嬷是个聪明人,这府上的情况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只不过她还需要顾忌着柳将军的面子。 见自己的目的达成,宴心转过头来指使苏氏。 “赵嬷嬷都在外头站了这么久了,小娘你怎么还不快请进去,这代当家你就是这么做的么?” 这苏氏还在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突然被指点了一下,立马上前道:“赵姑姑快请,妾身今个特意让人去福南楼要了几个好菜式呢。” 她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脑子里还在想着柳宴心怎么突然就开窍了,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人,今天还对她下令了! 不行,在这么下去一定会威胁到自家糖儿!她要尽快采取手段! 三人来至桌前,柳糖儿正准备抽凳子入座,却被柳宴心一把拦住。 “妹妹也太不懂规矩了吧,你不站在一边给宾客布菜,怎么能擅自入席呢?” 柳糖儿被这句话惊住了,她长这么大,到哪里不是被人供着的,这个柳宴心竟然让她做这种事。 “柳宴心你别太过分了,布菜那是丫鬟做的事,我可是柳家二小姐。”其横眉冷对,不为所动。 这时候站在一边的谭嬷嬷冷汗都下来了,赶紧接过餐盘道:“这种小事还是老奴来吧。” 谭嬷嬷的手还没离开桌子,就被柳宴心一把按住了。“我在和二小姐说话,哪儿轮得到你插嘴了,自个下去跪着。” 这谭嬷嬷平白无故得了这一顿呵斥,她瞧了瞧苏氏,又看了看宴心,只能放下餐盘去了前院跪着。 柳宴心先拉开席位请了赵姑姑入座,再将事情细细道来。 “糖儿妹妹真是僭越,今日这一切礼仗用度都是按照天榆朝中宴请贵族的制度筹办的,这迎宾方式和一桌四十二菜皆是证明,同理这制度中也有一条便是庶女需为宾客布菜。” 眼见苏氏就要搭腔,宴心赶紧转头询问了赵姑姑的意思。“赵姑姑,您说我说得对是不对啊。” 柳宴心所说的确实是天榆的规矩和礼制,这的确是挑不出半点错处。 她陪了个笑脸,道:“不愧是柳家大小姐,都对。” “苏小娘,原本你也是需要一道布菜的,可是因为你如今代家主的身份,所以才能与我们一同用膳,还请你勿忘本心才是。” 什么勿忘本心,不过就是在提醒苏氏不要忘了自己侍妾的身份。 这不,苏氏气的脸都绿了也不敢发作。 第六章 小试牛刀 开宴后的柳糖儿在一边站着,胡乱夹了几个菜扔道柳宴心的碗里,柳宴心也不恼怒,反正她今天的目的也不是这一顿吃食。 她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宴心的碗里,并且弯腰附耳道:“柳宴心你给我记着,等父亲回来,我要你好看。” 宴心也是面不改色,端起酒盏挡住双唇:“那我等着。” 因为宴心记得,明日便就是父亲回来的时间,这个柳糖儿又要大闹一场了。 放下酒杯以后,宴心笑着将那块鱼肉加到了赵姑姑的碗中,“姑姑尝尝这鱼,虽然不比宫中,但也是用了秘制酱料烧作而成。” 赵姑姑微微点头,放入口中咀嚼,可突然蹙眉又将那鱼肉吐了出来。 一根肉眼可见的鱼刺上还染了一抹血丝。 柳宴心当机立断站起身来,想也没想一巴掌就将柳糖儿掀翻在地。 柳糖儿自小就是吃好食的,她早就料到这个女人巴不得她卡住,所以才草草了事,没想到还真的让赵姑姑中招了。 “你——” 柳糖儿还想要扑上来反咬,可被宴心躲过了。 “你堂堂柳家二小姐竟然连布菜这种事都做不好,传出去让旁人怎么看我们柳家,还不退下思过!” 赵姑姑还没有发作,柳宴心就已经将她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她倒觉得这个柳家大小姐有点意思。 这明面上是整治了庶妹,又替自己出了口气。可暗地里就是想要挫挫苏氏的锐气,反倒把自己当做了工具……这样的女子,未免太过凌厉了。 有了这一通的事端,苏氏也无心在说什么,只是寥寥寒暄几句,就离了席。 之前宴心住的不过是一处小屋,但如今有赵姑姑在府里,这苏氏也不敢怠慢她,只能任由她搬进了柳糖儿隔壁的屋子。 入夜时分,窗外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引起了她的注意。宴心勾唇一笑,披了件衣服坐起身来。 今日她这番作为一定是刺痛了某些人的眼了。 很快,苏氏就带了一干人等冲了进来。 “哟,小娘您这么大半夜的还不休息,带了这么多人是过来给我请安的么?” 宴心也不以为意,连正眼都不瞧苏氏一下。 苏氏早就想要发作了,可是方才一直都没有机会,可现在宴心还这么嚣张,苏氏恨不得自己上手去打她。 “牙尖嘴利,你这些年来假意屈服,原来是想扮猪吃老虎啊,是不是就等着今日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知道现在不可闹出大动静,便赶紧吩咐底下人办事。 “快,把她给我打晕了卖进窑子里去,我就不信了,还有谁能救她。” 宴心抬腿勾起被褥,蒙了那几个小厮的头,换了个姿势瞪着苏氏道。 “你别忘了,我可是和平南王府有婚约的,你若是私自处置我,怎么向平南王交代!” 苏氏一愣,若是柳宴心不提及,他早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若是小娘你私下悔婚,平南王趁此机会说我们柳家出尔反尔,那这罪名你可担当得起?还是说你准备让三妹顶替我出嫁呢?” 想要苏氏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平南王的养子,这自然是不可能的,苏氏这种女人最喜欢的便是攀龙附凤,从小就让柳糖儿学最好的礼仪,为的就是攀上一门皇亲。 就平南王府那种势力,才入不了苏氏的眼呢。 此前听了通报,苏氏只觉得柳宴心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特别是在宴心说出这种疯话以后她就更加确信了。 苏氏对柳宴心这明白是非的能力简直不能太满意了,这分明就是在给自家糖儿铺路啊。那宁不屈是什么人,澜州城所有女子嗤之以鼻的对象啊。 她不由感叹这柳宴心还是个蠢货,以为嫁给宁不屈就能翻身了,实际上不过是跨进了另一个火盆,到时候不用自己动手,她也会生不如死。 半年而已,她苏玲珑还是等得起的! 苏氏挑眉笑道:“你倒是看得开,若是你能嫁道平南王府也算是功绩一件,对整个柳家或是对你父亲都有益处,只要你安安稳稳的,我保证让你风光踏出柳家!” 宴心闻言心中不禁冷笑,这苏氏还真把她当傻子了,以为拿出父亲和柳家就能哄骗自己。 接着,苏氏看她不言语,以为她是默认了,便又浩浩荡荡的带着这一群家仆们退了出去。 柳宴心这才舒了口气,回忆刚才真是太惊险了,现下自己手中没有筹码,和苏氏硬碰硬肯定没有好结果。 上一世的时候,自己活得酸臭,两家便都把婚约抛之脑后了,也就是那个时候她遇见了秦玄琅,那个改变了她一生的男人,也是让她落的那般境地的男人。 痛苦挣扎,人情冷暖。往生已经将她的内心打磨成了锋利的顽石。这一辈子……她要以牙还牙,以怨报怨! 国破家亡,流离数载,让她有了足够的城府。上天既然让她重生了一回,那么……就是在替自己讨回公道。 宴心紧握着手心,暗暗发誓。 秦玄琅、柳糖儿,你们欠我的,我全都要加倍拿回来! 第七章 风险押宝 这一大早的,宴心还打着哈欠呢,就发现柳糖儿比自己来的还要早。 宴心自己已经算是提前了,可没想到这急于表现的柳糖儿有了昨日的经验之后,从上到下都跳不出毛病。 主要是因为昨日宴心大摇大摆的去了柳糖儿屋里,美名其曰是替柳糖儿摸清楚赵姑姑的喜好,也算是不为柳家丢脸,便将一些贵重的首饰和华贵的衣裳都捎走了。 所以柳糖儿今日只好穿了件翠绿的齐腰襦裙,看着也算是顺眼。 “哟,妹妹今日真是殷勤的很呢,不过你怎么只知道要讨好赵姑姑,全然不记得向姐姐行礼呢?” 柳糖儿目不斜视,虽是心中气恼,但她也不好发作。 “柳宴心,别以为我怕了你,要不是看在我娘的面子上,我定不会容你。” 宴心顺势走近,挑眉轻笑:“你有这心思倒不如先求我容下你们母女。” “你……赵姑姑早。” 柳糖儿原本又要光火,但看到从远处走来的赵姑姑,便赶紧俯身请安,宴心紧跟其后。 赵姑姑虽然已经到了宫外,可一身宫装依旧,连姿态也未有什么改变,这足以见得赵姑姑为人恪守礼教,最是不喜那些自作聪明之徒。 她见识了昨日那番暗潮涌动,明眼人自然能够看出这柳府小辈的明争暗斗,奈何领了这苦差便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只是昨日被某人做了立威的棋子,心中很是不悦,若不能先将这二人镇住了,日后还不知会生多少事端。 “二位小姐早,昨日咱们都已经见过了,我对二位小姐也有了些许了解,今日便有个问题想向二位请教。” 宴心点头道:“姑姑但说无妨。” “二位小姐应当知道这棋中博弈之道,可不知二位是想做这下棋之人,还是愿做着盘中棋子呢?” 此言一出宴心心下已是明了,昨日之事是自己太过火了些,好不容易有机会整顿柳糖儿那个贱人,可一时没有把握好分寸,反倒惹了赵姑姑不悦。 以前在宫里,赵姑姑本就最讨厌那些自认聪明的女子……既然已经到了这时候,便不能先答了这题。 她侧目瞧见了跃跃欲试的柳糖儿,便有意让她先答。 柳糖儿看柳宴心没有说话,更是正中自己下怀,给了自己一个表现的机会。 她忙不迭的道:“自然是做那下棋之人,运筹帷幄,操纵是非。若是沦为别人的棋子,怕是连自己哪一日死的都不知道呢。” 赵姑姑微微点头,柳家二小姐这个回答确实是在意料之中,可不过也是借题发挥,想让自己怒火中烧罢了。 宴心心想这柳糖儿就只会火上浇油,不就是为了让赵姑姑察觉么。 她朗声道:“小女认为做棋子没什么不好,至少能够证明自己也有本事,有被人利用的价值。” 说罢,她也不忘了点醒一旁的柳糖儿:“可就怕有些人没有本就是还不自知,自以为能够操纵旁人的人生,可连自己的身份都没弄清楚。” 稍稍停顿之后,宴心又上前了一步,直视赵姑姑的眼睛。 “可是我柳宴心,既不愿做着执棋之人,也不愿做盘中棋子,我要做就做这天下棋盘,纵使他乃天纵奇才,或是玲珑棋子,此生也决然逃不出这棋盘之外。” 好一个天下棋盘,如此魄力她在宫中多年,除了当朝皇后之外,便再也没有见过。 柳糖儿岂会听不出宴心言语间的嘲讽,可她就算心里怒火中烧,却无奈有赵姑姑在场,不敢发作。 “故弄玄虚,答非所问,我看你根本就没把赵姑姑的问题放在眼里,一心只想着怎么出彩了。” 柳糖儿酸溜溜的话更让宴心开心了,她从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让柳糖儿如此作态。 她转过身来默默走近,“妹妹此言差矣了,你我姐妹之间怎么能说出如此生分的话来。” 说罢宴心抬起手腕,柳糖儿赶紧护住了自己的脸颊。 昨日挨的那两巴掌还隐隐作痛,柳糖儿怎么能在同一条沟里翻船。 可谁料宴心噗嗤一笑,继续抬手拈去了落在柳糖儿头上的一片树叶。 “妹妹又没做亏心事,何必这么害怕呀。” 柳宴心的眼神带着几分寒意,盯得柳糖儿头皮发麻,她从小到大确实背地里被给了柳宴心不少罪受,万一她要一件一件清算,自己还不知道要被料理成什么样呢。 赵姑姑还没发话呢,便有丫鬟前来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苏姨娘命奴婢前来传话,四公子和五公子回来了,请三位一块到前厅去。” 宴心估摸这时间也差不多了,这两个弟弟前几日和父亲一块去军营视察,如此也该回来了。 第八章 父兄归来 这四公子柳湛是苏氏亲子,这心性嘛自然和苏氏一样,好吃懒做坐享其成,恨不得他才是嫡长子一般,小小年纪便油腻的很。 而这五公子柳蔚便是宴心的亲弟弟,今年只有九岁,母亲也是因为他才会在生产的时候大出血。 这两个弟弟都有个特点,就是以柳糖儿马首是瞻,所以才会在上一世的时候被柳糖儿哄骗,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赵姑姑点头应下,“去回了代家主的话,我们即刻就到。” 话语间,宴心站到柳糖儿跟前,不屑道:“你的救星回来了,还不赶紧去瞧瞧?” 柳糖儿剐了她一眼,跺了跺脚就朝着前厅跑去了。 宴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与赵姑姑一同慢慢走向前厅,过程中有意无意的闲聊。 “听闻赵姑姑的老家在莞城,自从入宫以来备受皇恩就不得空回去瞧,我们府上正好有位莞城来得厨子,我已经吩咐他做了几个家乡菜送去您屋里了。” 宴心的如此举动让其心中一暖,这个柳家的嫡女不但御下有方,连外人都极尽笼络,这一层都能想到确实是可塑之才,若是入宫定会讨皇上和皇子们的喜爱。 可惜……代家主苏氏今晨已经告知自己,这柳家的大小姐今后是要嫁进平南王府的,恐怕是与皇家无缘了。 赵姑姑暗自叹了口气,瞧这眼前这个妙人,眼中尽是惋惜。 今日是之前定好的父亲回来的日子,不少氏族长辈也一道前来替父亲接风洗尘。 可听说是路上遇到了点小事,耽误了行程,所以只有两位弟弟先回来传个话。 宴心到的时候,苏氏已经坐在了主座上,她身穿着朱砂色的褙子,还用了一块纯金的花冠束发,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模样。 柳湛率先俯身请安,有着一身紧嗖嗖袍子的束缚,他连弯腰都不利索了。 “湛儿给娘请安,多日不见娘看似消瘦许多,定是因家中琐事操劳了。” 柳宴心翻了个白眼,嗤之以鼻。 “蔚儿给娘请安,愿娘……” 柳蔚的话还没说完,柳宴心已经抄起了放在一边的扫把往他的背上甩过去了。 看这个力道肯定不轻,吓得一位黄土埋半截的老长辈拿茶盏的手都抖了两下。 “你这个混账,你可是嫡子,怎能自降身份喊一个妾侍当娘,你还把柳家的门楣放在眼里么!” 若是宴心这个时候不好好教育他,他又怎会察觉到十年后五马分尸的苦痛呢。 他叫了多年的母亲,还有多年的二姐,不过是把他当做一步步上位巩固身份的道具而已。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皆是一惊,苏氏也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场合,她柳宴心怎么敢如此拂自己的面子! “姐……姐姐?” 与柳宴心许久未见的柳蔚刚从地上爬起来,在看到柳宴心的脸后也愣住了,在他的印象中姐姐似乎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还有脸喊我姐姐,你可还记得你娘才是父亲的结发妻子,才是这柳家独一份的正室,旁人不过都是跳梁小丑罢了。” 宴心虽然震怒,但她的气势保持的很好,没有半点不雅,也不像什么市井泼妇。反而是那种恨铁不成钢,一心为柳家着想的贤者。 此时坐席中一片唏嘘,这些受邀前来的长老们此前对这位柳家嫡女的认知都不多,今日她突然一鸣惊人,让人措手不及。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苏氏被她的那句跳梁小丑刺痛了,唰一下站了起来。 宴心想要让自己的幼弟认清现实是一回事,想要在众人面前激怒苏氏也在她的计划之内。 “哟,小娘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都说长姐如母,我教训自己的幼弟不知道碍着您什么事了?” 这样的反问无疑是让苏氏大肆宣扬自己的权利。 “柳宴心你未免太嚣张了,如今我才是这柳家的代家主,一切赏罚由我定夺,你有什么资格越俎代庖?” 苏氏以为自己今日有了氏族长辈做靠山,就可以借机好好整治柳宴心。 可宴心早已经想好了无数种应对的方式,原本她只是想要剥夺苏氏代家主的权利,可眼看父亲就要回来了,这代家主的身份也就失效了。 “小娘说的不错,之前因为我身子不好确实对幼弟疏于管教,这才让小娘代为教养,这么说我家幼弟如此目无纲纪也是小娘您的功劳了?” 宴心的这个问题成功震慑了众人,虽然是欲加之罪,但也挑不出错处。 见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宴心继续逼问。 “不过在座的诸位都听闻您向来最守规矩,也最擅长与人打交道,那如此一来不知您是沽名钓誉之徒,还是一早就觊觎这嫡妻的位置?” 这两项罪名都能够压得苏氏喘不过气来,她自然是不可能会认下了。 第九章 暴风将至 “你……你血口喷人。” 苏氏只能指着宴心的脸拖延时间,指望着今日到场的长辈能够出来说句公道话。 可她不过是个妾侍罢了,并不在氏族众人的管辖之内,再说她出生卑微,脾气秉性毫无大家风度,更是比不上自己的生母聪慧机敏,在入府时不少宗亲就有成见了,但看她那时已有身孕,才勉强点头。 就算他们有心也不能趟这浑水,否则若是被人指出意图不明,可就糟了。 如此便到了今日的重头戏,宴心甩开衣袖,用众人皆能够听到的声音问道:“既然如此,小娘敢不敢对天发誓,说自己从未想过这主妻之为?” “你……你!” 如若苏氏发了毒誓,只怕她这辈子都与正妻之位无缘了,若她不敢就足以证明她德行有缺,便是犯了七出之条,就算是将她逐出府也没有关系。 利弊权衡之下,摆在苏氏面前最好的选择就是先维持目前的现状,毒誓罢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回旋的余地。 苏氏瞪着双眼,恨不得要将柳宴心整个撕碎,她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混到如今已是不易,眼见着就要过上好日子了,偏偏杀出来一个柳宴心! 她咬牙切齿,双手紧握。 “我苏玲珑当着各位氏族前辈的面发誓,此前并未觊觎过正妻之位,也从未教五少爷认我为母……” 宴心还未叫停,只是一双眼睛带着笑意瞧她,暗示她继续。 “既然此前没有,那此后亦不会,如有违背自愿离开柳家。” 如此宴心才肯放过她。 柳家的长老和前辈们难得相聚,宴心自然也要懂得把握机会,方才那么一出不过是想要证明她自己的实力,给所有人一个初步印象。 “另外趁着各位长辈都在,宴心也想要宣布一件事。” 她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信物,举在手中朗声道。 “诸位也都知道,我娘曾在十年前为我定了一门亲事,这亲家嘛就是平南王府的养子宁不屈。眼看时日将近,还请各位长辈们皆来赏光,一同来喝杯喜酒。” 此举引得不少人露出疑惑的神情,他们都知道这澜州城里最不招人待见的便是宁不屈这个纨绔子弟了,哪家的姑娘不是避之不及,这柳宴心怎么还高高兴兴的准备送上门去呢? 其实宴心也不是真的想要嫁给宁不屈,只不过有了这些长辈的见证,无疑是给自己要了一张保命符,要不然她继续这样刺激苏氏母女,保不齐她们会出些什么阴损的招数。 反正离婚期还有半年之久,这些日子里也足够宴心找机会退婚了。 “放心放心,既然是柳侄女的婚事,那我们一定备份大贺礼。” 渐渐有人站起身来说些场面话,宴心也就得听且听。 毕竟这些氏族众人也不傻,这几年平南王府和柳家一直明里暗里闹不和,如果能因为柳宴心一人缓解这种现象,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如此苏氏倒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处境尤为尴尬,她本想这次借机宣扬自己持家有方的,没想到又让柳宴心截胡了。 “各位坐了这么久定然是累了吧,咱们就先后院请吧,宴心早已经吩咐厨房做了些各位平日里爱吃的饭菜。” 听宴心这么说,苏氏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那些菜她可是派人打听了许多时日的,明明是她花了大力气准备,不料反被宴心借花献佛! 池塘里的并蒂莲开的正盛,早已经有迫不及待的蜂虫在头顶盘旋,可因为这两朵花儿都太过娇艳欲滴,连蜜蜂都不知道如何抉择了。 “柳宴心,你究竟想怎么样!” 在众人用膳之时,柳糖儿悄悄将柳宴心叫到了湖边,一开口便是质问。 “我不懂妹妹的意思。” 宴心侧坐在湖边的栏杆上,抛下手中的鱼饵,引得一群红色尾鳍的锦鲤不断的湖面扑腾。 柳糖儿绕到她跟前一把拍开柳宴心手上的鱼饵,厉声质问:“你别装了,你刚刚在前厅这么为难我娘,究竟有什么图谋!” “图谋?那你娘这么多年来费尽心机的折磨我,又是什么图谋?这你解释的清楚么?” 宴心依旧带着笑意,想当年她曾哭着问过苏氏,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可苏氏却慢慢悠悠的告诉她,她身为柳家的嫡女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今日,她不过是有一还一罢了。 “那你要怎样才肯罢休!” 柳宴心也不想与她纠缠,直接告诉了她实话。 不过她的实话,却是包含了上一世的种种痛苦总结。 “我不会罢休,只要我不死,这辈子你就休想得到我的东西。这根东珠簪是,我嫡女的身份是,我将来的男人亦如是,你这一辈子就只能被我踩在脚底下!” 第十章 双双落水 当日在天榆皇室的地牢里,她柳糖儿不就是拿着匕首这么告诉自己的么。 直到现在当日的场景历历在目,柳糖儿倚在秦玄琅的怀里,踩着自己的双手冷笑。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庶妹只是因为性格原因不待见自己,没想到她却是对自己积怨已深。 临了还不忘了出言羞辱:“柳宴心,你以为你是嫡女就了不起,你以为你当了皇后就了不起,你最后还不是要被我踩在脚底下不得翻身么!” 前世的恩怨还未散去,柳糖儿的大脸又猛然凑到了宴心面前。 “好啊柳宴心,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 接着,她便伸手要去拔宴心头上的那根东珠金簪,宴心闪过身,她一计不成再次扑来。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父亲回来了? 有侍女途经此处,将消息传递给府中的下人,如此倒又让柳糖儿有了谋划。 她趁着柳宴心不注意,一把甩开她的衣袖,扯下她头上的金簪。 宴心刚要去阻拦,她便抱着金簪一头扎进了池塘里,顷刻间水花四溅。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周围的所有家仆。 宴心暗叫不好,这柳糖儿最擅长的就是充温柔装可怜扮弱小,万一父亲责怪起来她还不得借题发挥! 无数种可能在宴心的脑海里闪过,现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表现自己! 接着她连忙扔了鞋子,也跳入了荷花池,朝着那正在池塘中央喊救命的柳糖儿游了过去。 “你干什么柳宴心!你离我远点!” 此刻的柳糖儿整个发髻都已经散了,胭脂也剐蹭的不成样子,湿润的发丝贴在脸上像极了恐怖的水鬼,可她还不满意,扯着宴心的衣服又拉又拽。 “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如意算盘,又想在爹面前假装是我害得你,我偏不让你得意!” 宴心一面牵住她的手,一面贴在她身边,两个人就这样难舍难分。 “你走开,我不要你救!” 眼见有家仆赶来,宴心凑着柳糖儿的耳边道:“今天可是所有氏族长辈都在,你要演可得好好演啊,别到时候被我比下去了。” 说着宴心憋足了一口气潜下水底,柳糖儿一时间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宴心在湖底听到了喧闹声,她深知演戏要演全套的道理,便也咕咚了两口水…… 再度睁眼之时,一位身穿白色长衫的中年男子已经立于床畔,他的衣衫上纹绣着一头巨大的黑色玄豹,这人生的俊朗挺拔,两腮浅浅的生着一些络腮,显得更加刚毅。 多年未见,宴心心头不知为何一阵酸楚,上一世自她去了塞外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父亲,就连她大婚父亲都因为公务不曾前来。 没想到再见面,竟然已是白云苍狗。 “父亲……” 她挣扎着爬了起来,表情上是要多憔悴有多憔悴。 父亲柳阀赶紧过来身边询问这件事的原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和糖儿怎么会双双坠湖呢?” 宴心扶着自己的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一五一十将之前想好的瞎话编给父亲听。 “糖儿妹妹原本与我在湖上喂鱼……她突然对我头上的东珠金簪感兴趣,我便借给她瞧瞧,可谁料她一时不慎将金簪落入水中……” 说着说着柳宴心露出了些许痛苦的表情,像是她们真的姐妹情深,互不忍心一般。 “我想着这金簪本是贵妃娘娘钦赐的,若是真的遗失乃是大不敬之罪,女儿本想去寻,可糖儿妹妹却已经先跳入水中去找了。女儿怎能看妹妹如此呢,便也跳入水中,想要拉妹妹上岸来。” 说时迟那时快,惊醒的柳糖儿立即哭了起来。 “爹,可吓坏我了。” 柳阀一惊,立即抛下宴心坐去了柳糖儿的床边慰问。 “糖儿,没事了,别害怕,你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看他那神情是多么的温柔细腻,这怎么可能是一个在沙场轻轻松松夺下敌军将领首级的将军会有的表情,而这样的神情她柳宴心却从没有拥有过。 柳宴心伏在床边看着这一对父女的情真意切,那一时间仿佛自己是个外人。 “都是糖儿不小心,弄丢了宴心姐姐的金簪,糖儿知道错了。” 说罢,她赶紧托起一直紧紧攥住的金簪,放到柳阀的面前,“父亲看我捡回来了,还望姐姐千万不要生气,不要赶糖儿出府!” 柳阀先是一愣,随后立即拍着柳糖儿的后背安慰。 “怎么会呢,没人能赶你出府!不过就一根金簪你若是喜欢为父明日就给你找整个澜州城最好的!” 还没等宴心回过神来,一个玫红色的身影就已经扑倒在了柳阀的脚下。 也是,女儿的戏码快要结束了,怎么能没有母亲来添一把火呢。 第十一章前尘已尽 苏氏一边抹泪,一边冷言冷语的控诉着柳宴心的种种行为。 “老爷,你可要为我们母子做主啊,您不在的时候,都不知道您这个好女儿是怎么对我们的!” 柳阀捏了把汗,一面扶着苏氏,一面又要顾及柳糖儿,实在是左右为难。 “这又是怎么回事!” 苏氏见有机可趁,便立即装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我看就是这个狠毒的女人将糖儿推入水中的,可怜我们糖儿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 在柳阀这儿洒尽了眼泪,她立刻对这柳宴心开火撒泼:“你有什么事尽管冲着我来,欺负我家糖儿算什么本事!” “老爷,今天她当着柳家宗亲的面侮辱我也就算了,可我身为代家主在宗亲面前发毒誓此生不过问正室之位,这不就是下了老爷您的面子啊。” 苏氏把这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七七八八,引得柳阀不禁侧目询问宴心。 “当真有此事?” 宴心突然就愣住了,她抱着一丝希望扬起了头,“父亲宁愿愿意相信苏氏的话,也不肯相信女儿么?” 柳阀指着她,神情已经改变了,像是压着一口气:“混账,难不成你娘还会故意说谎来陷害你?” “我娘只有一个,她已经死了,是你们联手把她害死的!” 宴心憋着一口气,狠狠的喊了出来,她咬牙切齿的样子,把坐在地上的苏氏也吓了一跳。 “你……” 眼见父亲已经伸出了手,手掌里宴心的脸颊不过一尺。 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已经破灭,宴心原本以为父亲是个武将,对教养儿女之事并不擅长,也因为自己与父亲交流不多,所以才没有好好感受过父亲对自己的好。 可是时至今日她才明白,同为儿女,自己受到的差异未免太大了,她上一世以为只要自己能够像大哥一样光耀门楣父亲就会欢喜,可是就算她做了威名震震的车骑大将军也没能博得父亲一笑。 如今他不肯下手打自己,不过是因为这备受皇恩的柳大将军有三条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第一绝不动手打女人,第二绝不参与朝中纠纷,第三绝不会违抗君命。 不管在什么时候,他都不会违反这三条萦绕他一生的准则,纵使自己的妻子在生产当日大出血,也能做到三过家门而不入。 现在就算自己再怎么激怒他,他也只会冷静的拿出家规按照办事…… 柳宴心以前不明白,但是她现在清楚地很,在这个柳家真心实意对待自己的,恐怕只有西苑芜花树下的那一只大黄狗了。 她勾唇一笑,不知何等张狂。 “我看是父亲一叶障目,早已经忘记了我母亲。” 柳阀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消散殆尽,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些,沉声发话。 “你给我去你娘的灵位面前跪着,不到天亮不许起来!” 柳宴心欣然领命,在出门的最后看了一眼狐假虎威的柳糖儿,柳糖儿正朝着她做鬼脸。 因为柳糖儿知道在整个府中只要父亲不向着柳宴心,那她就不可能会输。 她一步一步走后院走到母亲曾经的屋子,一路上没有一个丫鬟小厮前来搀扶,凡是偶遇之人无不逃避着她的目光。 想来母亲还在的时候,府里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曲意逢迎,可自打她母亲逝去之后她在府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所有曾经服侍她的丫鬟都被撤走了,连一间像样的屋子都不肯留给她住。 只有在父亲偶然回家的时候,苏氏才会将她安排到饭桌上用膳,如若她敢说出去半个字就是一顿毒打……不过就算她说了,父亲也不会相信。 不知是这打扫的丫鬟偷懒,还是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人来过,母亲的灵牌上早就积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今日如若不是得罪了父亲,恐怕她也没有机会进来这个屋子吧。 正当她触景生情几乎要落下泪的时候,一枚飞刀径直越过她的头顶扎入了一旁梨花木做的柜子上。 飞刀的刀侧上还夹着一张纸,宴心立即回头,可窗外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她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拔出了这枚飞刀,看这刀口镶入的深度,来者定是个武功卓越之人。 今时今日,她的脑海中只浮现了一个人的脸。 罗云溪的暗卫十四。 果不其然,她打开这张纸一看辨明了了。 纸上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大字。 “一如不见兮,如隔三秋,卿卿音容笑貌长留吾心,还望莫负当日海誓山盟。今夜子时,你我初遇之地,聊表相思之情。” 这几句话的大致意思,不过就是让柳宴心不要忘了当日在山洞里答应过他们的话,好好潜入平南王府偷宝贝,但却非要写的像个情诗一般恶心。 最最重要的是,结尾的署名竟然是——山洞里的野汉子。 第十二章 狗洞奇缘 柳宴心百思不得其解,这世上怎么会有男子自称是野汉子?难不成天榆以外的国度都已经如此不拘俗礼了么。 可他口中的初遇之地……莫不是厨房后面的狗洞? 宴心气急,无意识的将手里的纸张揉碎。 她想起了如今自己的境况,若是就这样缓慢的一步一个脚印,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翻身离开柳家,说不定再这样下去她的日子只能重来一次。 而这个男人,或许也是上天给她的机遇。否则为什么一眨眼偏偏是和他绑在一起,这冥冥之中一定是上天注定的…… 其实在府里不受人关注也是有好处的,她来母亲灵前跪着,竟然连一个愿意来看守她的人都没有。 利用这样的便利,宴心仔细将屋子打扫了一遍,她想象着从前与母亲在床畔追逐的日子,那会儿是多么的惬意自然,宴心还曾幻想过未来父兄都能带领自己的军队驰骋与边疆。 可惜上一世圣上已经承诺让哥哥回朝了,只是平南王那个奸诈小人从中作梗,假造了父亲谋反的证据,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安了下来,还先斩后奏,在哥哥回家的路上派人杀害。 哥哥从前可是自母亲去后对她最好的人了,可她却连哥哥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这一世她断断不能让悲剧重演! 也许只有在残留母亲痕迹的地方,宴心才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自己的情绪。 见时辰差不多宴心便稍作整理虚掩上了门,悄悄往后院潜去。 已经深夜,后院只有两三盏石灯还虚亮着,丫鬟与家丁几乎都已经睡熟,宴心借着月光勉强还能看清楚脚下的路。 她凭着记忆摸到狗洞的位置,但似乎是苏氏怕她故技重施,早已经把这破破烂烂的洞口给堵上了。 难道她还真以为自己还会钻狗洞么。 “哟小娘子又想爬出去了?” 宴心心下一惊,顺着声音的源头寻了过去,正好瞧见了斜躺在屋檐上的罗云溪。 这男子正眯着一双桃花眼瞧着自己,月光洒在他的头顶,宛如月下的仙人一样,宴心也不清楚他到底来了多久。 压下自己的惊讶后,宴心率先开了口,点名了她以为的主题。 “我答应你的事会办到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宴心看着他那一身暗黑金边的袍子,还有腰间那五六个香囊,也不知是不是上一世在宫里受的刺激,她就是瞧不上这种世家公子哥。 罗云溪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俊不禁道:“诶,咱们今天是出来弹琴说爱的,何必那么拘谨呢。” “我不会弹琴也不会说爱,罗公子你找错人了,另外春香楼出门右拐第三个路口就是。” 宴心目前只想尽快结束话题,离开这个周身都透露着危险的男人。 如今她万事都刚刚开始,必须要把主动权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而这个男子却在她的估计之外。 “初见之时我还当你是什么荒野村姑,没想到你还真是柳家的大小姐,其实你装村姑的时候比那些春香楼的姑娘更有味道。” 罗云溪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看破,毕竟从来没有女子能够在他的注视下还脸不红心不跳。 偏偏宴心就是这独一个,她丝毫不躲闪的盯了回去。 “罗公子,我还有一桩生意想要和你谈。” 她稍稍顿了顿,展起笑眼来,“我不止可以帮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还可以帮你预测这今后的三国运势,我相信得到平南王府的那件信物不过是你任务中的第一步吧。同样我希望你答应我,此后不管我遇到什么危及性命的事,你都要来帮我一次。” 罗云溪并未正面回答宴心的提议,只是勾唇笑了笑。 “小娘子,你这是暗示我把你娶回家养在身边吧,否则我又怎么能随时直到你有危险呀。” “这就是你的事了。”宴心深谙谈判的套路,说罢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现场。 独留下罗云溪斜依在屋檐上,注视这样宴心那果决得背影,半响才憋出一句话。 “十四,快扶本公子下来,丫的这么高吓得我腿都软了。” 外墙的墙角下突然冒出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公子,你怎么能轻易相信这个女人的话,我此前调查过她,只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嫡女而已。” 十四抱着剑背靠在墙上,方才宴心所说的话,他一字不落的都听到了。 “你看她那副样子,完全不像是不受宠的模样,敢这么和我谈条件的人,她是第一个。”罗云溪摸了摸下巴,在房顶上挣扎。 十四还是不死心。 “那是因为她不知道您的身份。” “身份而已,哪儿有那么重要,如今最重要的是就是替父亲找到百年前的那桩秘史的记载,我可不想回去替我那倒霉堂姐受苦。” “……” “十四!我腿麻了!” 第十三章 猛然殷勤 自那天父亲罚跪以后的两日里,除了赵姑姑每日还是照常教她们一些礼仪,就只有柳蔚时不时来问安。 宴心每一次都只与他说些家里的规矩,劝他勤学,多的也没有了,但也没两日柳湛和柳蔚就被安排去了学堂,只有寒暑才有休息。 而柳糖儿和苏氏表面看来也没有任何举措,正是在宴心不解之际,柳糖儿就登门造访了。 “妹妹略备薄礼,来给姐姐请安。” 宴心暗自嘀咕了一句,柳糖儿这礼仪学得不错嘛,这么快就学以致用了。 宴心的院子里只有两个丫头照料着日常,这还是她自己去跟管家要来的,不过为了避免苏氏在她身边动手脚,宴心也只让她们在外头伺候,这内院的事情她都挣取亲力亲为。 柳糖儿这一次来一反常态,行为动作十分拘谨,而宴心房里那没有眼力见的丫鬟蓉儿竟然忙不迭的给柳糖儿倒了杯茶,此举引得宴心直翻白眼。 “其实父亲这么快回来,也是因为南边发大水引来了一批灾民涌入澜州城,父亲作为城主自然要回来主持各项事宜。” 柳糖儿突然开了口,倒是点醒了宴心。 算算时日,那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就要拉开帷幕了。 这件事让她几乎身败名裂,使得家族蒙羞,父亲民望大失,也助长了平南王的气焰。 今年大旱,边境四处都是流民。仅仅只是澜州城就有足足三万流民。而且,这些流民中更是爆发了疫症。 那些患病之人已经被柳家巡城兵限制在了城西,柳糖儿原本哄骗着自己带一些可以缓解疼痛的药粉,给那分发药汤的人。但是那些药粉却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泻药。 一夜之间,千人抱恙! 朝野震动之下,柳宴心更是千夫所指,差点被砍手。万幸柳阀位高权重,这才使得柳宴心幸免于难。 柳糖儿还以为自己像以前一样只会任人宰割呢,不过她倒也能趁此机会好好以牙还牙。 宴心佯装不解的蹙眉,等着她的下文。 柳糖儿轻轻抿了一口茶,又换上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把准备的礼物推到宴心面前,故作乖巧道。 “姐姐,我也知道之前我做了不少错事让您生气,都是妹妹一时想歪了。不过这一会儿我想明白了,我们柳家都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我们只争一口气那柳家何时才能昌盛呀。” 好了,开始铺垫了,柳宴心静静看着她演戏,有意无意的给她个台阶让她继续。 “你能这么想自然是好的,毕竟我也不是那般计较的人。” 柳糖儿见宴心松了口,自然顺水推舟往下走。“妹妹其实也有个想法,既能帮灾民减轻痛苦,也能让父亲在此刻立一大功,还能让姐姐得了贤名。” 柳糖儿那副动歪脑筋的模样她再清楚不过了,不过此刻也只能凑合看着,既然柳糖儿这么想要解决掉自己,不如就让她也尝尝被算计的滋味。 “这贤不贤名的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精诚合作让父亲欢心,说说你的想法吧。” 柳糖儿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贴心的绕到了宴心身后给她捏肩。 “姐姐真是善解人意,我偶然得了一个偏方,能让灾民们减轻疼痛,也能缓解疫症,不如姐姐打着咱们家的名号去派药?这样一来不止能透透气,也能在诸多世家小姐面前争先。” 宴心岂能不知道她下一步准备说什么,便故作为难的拉开了她的手。 “妹妹这话说的不错,可是姐姐这几年没积累什么银两,恐怕有心也是无力呀。” 柳糖儿见她有退却之意,立马上前劝道:“姐姐,这银两不必担心,就算父亲不给支持妹妹也会拿出体己钱来。” 宴心见她进套,心下冷笑,“那采买这件事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呀,再说这熬药若是包给药材房,难免让人说我们没有诚意才假手于人。” 凭借她对柳糖儿的了解,这个女人从不相信外人,怕是只会安排她的贴身丫鬟胧月去做这件事。 而自己动手熬制也是正中柳糖儿下怀的,宴心若是自己经了手,到时候不正好留下了关键定罪的证据么。 “那妹妹安排人去采买,到了府里我们自己动手熬药,这样一来更显诚意。” 柳糖儿那表情,恨不得当场就让宴心签字画押了,真是沉不住气,比起她当年费尽心思勾引秦玄琅而瞒着不说的时候差远了。 “就这么办吧,真是劳烦妹妹献计了。”宴心随性的收下了礼物,微微点头。 这句话完了以后,柳糖儿的表情微变,似乎是那种随时都能哭出来的感动。 宴心不由在心中赞叹柳糖儿的演技真是有增无减。 “姐姐哪儿的话,咱们虽不是嫡亲姐妹,但也应该守望相助啊。” 她们二人随意寒暄了几句,柳糖儿便急匆匆的下去准备了。 第十四章 假造内鬼 宴心见她走远,打开柳糖儿准备的礼物一瞧。乖乖,竟然是上好的碧螺春和流云簪,都是柳糖儿自己喜欢的玩意儿。 不过宴心转念一想,唤来了刚刚那个给柳糖儿斟茶的婢女。 这婢女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骨架子倒是小巧,乍一看还是有几分姿色的,特别是她那拘束害羞的模样,断然不会让人生疑。 “蓉儿啊,方才二小姐在我面前夸你懂事,特意留了两支珠钗给你,你可要记得以后多多报答二小姐的恩典啊。” 这婢女领了赏自是乐开了花,左一句谢恩,右一句抬爱的退了下去。 因着父亲回府和柳糖儿示好,苏氏对她的禁制也就少了一些,平常她也能够偶尔出府。 她关照了蓉儿和靖儿将自己院子里的空地上栽上了一些常青藤,自己大大方方的从正门踏了出去。 过了太久那些被拘束的日子,初来呼吸新鲜空气让宴心兴奋不已,澜州城也算是在天子脚下,距离京都浔阳不过二百里的距离,城中的达官显贵也有不少,所以东街这一块几乎都是官员的商铺。 她还未走多远,突然一个手里抓着一串糖葫芦的小孩窜到了她面前,急急忙忙往她手里塞了张纸条就跑开了。 宴心疑惑的看了看周围,展开了那张纸条,上面只有零散的三个字——一茗居。 既然有人给她传信,那便是希望她前去了,街上这么多人,若是下套也不会在闹市。说不定这也是那位罗公子的新招数,她倒要瞧瞧这个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茗居做的也只是一些茶叶生意,也不算是皇商,只是因为这许多年下来,积累了不少老主顾,所以才能有今天的这般红火。 宴心来到一茗居门口,正好瞧见了呜呜泱泱急了一群人,她想着人多眼杂,便将随手在隔壁的摊贩上卖了一块遮面的轻纱。 随后从侧门挤进了铺子,装作是来选购茶叶的。 刚跨进门不久,便有一个高亮的男声从身后响了起来,“不是说你们的茶庄是澜州之最么?我看也不过如此吧!” “啪——” 那男人说罢,就将一杯普洱茶摔在了地上。 一时之间茶叶和茶水铺了满地,周遭不少客人都纷纷扔下手里的买卖,不愿趟这浑水。 掌柜闻声从外面走了进来,立刻劝道:“哎呀,这位客人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呀。”接着冲着身后几个傻站着的小厮吩咐道,“你们几个快把这儿收拾了。” 这男子翘着二郎腿冷哼,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我乃平南王世子,宁不屈!这一次是替我父亲选些上好的茶叶送去给宫里的贵人。你们就用这些破玩意儿来糊弄老子?” 柳宴心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罗云溪这人已经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让自己和宁不屈相遇了,看来他还真是无比在意王府里藏的那件东西。 宴心也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过,他只说那是一张羊皮卷,里头记载了一些楚国的风土人情与神话故事,至于用处却只字未提。 这楚国的羊皮卷上的字体自然也是楚文,是他们楚国人特有的语种,要不是宴心上一世拜入破军门,她只怕一辈子也接触不到楚文。 这宁不屈毕竟是世子,有着这个名头众人都不好得罪,那掌柜的只能委委屈屈的站在一边,等着宁不屈发难。 而上一世宴心和宁不屈相交甚少,可是这平南王府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在屠府当日就是他放火烧了柳家,如此自己也不能就这样随便放过他! 宴心心想,既然罗云溪都已经安排成这样了,如果自己不与这宁少爷打个面照,唠嗑几句,怎么对得起罗公子的费心安排呢。 她整理好衣裳,掩好面纱,慢慢的走到了前厅中央。 “真是暴殄天物呀,上好的云南普洱竟然就这般糟蹋了。” 宁不屈见有人挑战他的权威,蹙着眉盯着宴心怒喝:“放肆!你是什么人,没看见本大爷在训话么!” 柳宴心微微欠了欠身子,“见过宁少爷,小女子不过是途经此处有感而发。” 宁不屈作为澜州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什么达官显贵家的小姐没见过,他一看这身段嗓音都没印象,自然也是不给好脸色。 他把玩着手里的两颗核桃,带着玩味询问。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遮了面纱示人,难不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宴心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她深知这宁不屈的性格,若是硬碰硬她不见得讨到半点好处,便只好故弄玄虚。 她在人前说起大话来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小女子遮着面纱是因为自己太过美貌,怕引得宁少爷神魂颠倒。” 她这话一出口,围观的大爷大婶都开始纳闷了,还有人嘲笑着宴心不知天高地厚。 宁不屈是个不经激的人,从来都是自以为是的性子,若是在他面前夸下海口必定要遭到他的反驳。 第十五章 惊鸿一瞥 “笑话,本大爷什么好看的女人没有见过,就凭你,大可一试。” 宴心也不慌不忙,在众人面前坐到了宁不屈的身边,柔声道。 “既然如此宁少爷不如和小女比试比试,若是公子赢了我便摘下面纱,若是公子输了便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宁不屈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直接拒绝,“比就比,本少爷驰骋赌坊多年,还未见输过,你一个弱女子也别逞强了。” 宴心抿唇轻笑,一副邻家少女的模样,“既然这是在茶坊,那自然就比茶了。但这品茗采茶太过容易,这一次我们就比谜语。” “谜语?” 宁不屈不由重复了一遍,显然是没有猜到。 周围看热闹的人们也都没有想到,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宴心也不顾他人的碎碎念,直接把规则挑明了。“我出四题,若是这位少爷能答对一半,便是获胜。” 既然应下了,宁不屈也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面子。他整好了坐姿,冲着坐在对面的宴心朗声道:“放马过来。” 宴心甩开碧蓝色的裙摆,慢慢悠悠的从嘴里吐出了三个字——“风满城。” 这下宁不屈想到没想脱口而出道:“雨前龙井!” 在众人的夸赞声中,宁不屈不屑的给宴心递了个眼神,似乎觉得这样没有难度的问题是宴心在看不起他。 “非也非也,雨前二字还算对,可这并没有龙井呀。自然是云雾茶。” 云雾隶属绿茶之列,一般在谷雨后至立夏之间方开始采摘。其外形饱满秀丽,色泽碧嫩光滑,芽隐露,属于茶之中品。 这时候掌柜的还贴心的将一桶云雾茶拿了上来,放在了宁不屈面前,如此他是赖也赖不掉了。 宁不屈虽然憋屈,但宴心说的也不无道理,他的一腔怒火自然没有理由发作。 “人间草木知多少。” 宴心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下一个谜题随后接了上来。 这个题面倒是特别,周遭的围的不少书生也都想了好一会儿,人间草木便就是一个茶字,可究竟是什么茶呢? 同样被这个问题所困扰的当然还有宁不屈了,他左给手下使个眼色,右踢身边两个采买。可谁都打不出这题来。 宁不屈一人沉吟了良久,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是茶几啊。”宴心摇了摇头,似乎是对这位宁少爷的脑子实在看不过去了。 而这时候宁不屈身边的小厮发了话,直指宴心作弊!“你这是犯规,这怎么能是茶叶名呢!” 宴心无奈摊手,一脸无奈的对这众人问道,“我只说这些是谜语,可没说都是茶叶啊,是不是呀诸位!” 众人难得见有人能够整治了这澜州小霸王,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了,纷纷点头,站在了宴心这一边。 哑巴吃黄连的宁不屈是真的紧张了,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罗云溪这时候依然不忘了调侃他,直言安慰。“宁少爷,莫要慌张,且听下一题,特别简单呢——火攻天湖,血入江山!” 这谜面一出,看热闹的人纷纷觉得有意思极了,这般新鲜的词汇他们还没见到过呢。还有些读过书的书生一同在下面讨论,试图整个头筹出来。 这般有难度的题目宁不屈自然是想不到了,他破罐破摔起来,他一脚踹翻了面前的一个茶篓子,别过脸去。 “老子不会!” 宴心缓缓走上前,向众人解释道:“火攻天湖,血入江山,是为烹茶。” 听了这个答案,众人纷纷点头,连带着宁不屈身后的一个小厮都觉得有道理般的鼓起了掌。 宴心佯装遗憾的眨了眨眼。“三题之中一题不对,看来最后一题也没有必要了。宁少爷今日怕是不能看到小女的脸了。” “你,本大爷今天就偏偏要看了,你能耐我何啊。” 宁不屈也有些生气了,毕竟一个女子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让他难堪,这还是头一遭呢,他怎么能随意吃了这亏! “小女一没权二没财,自然只能听候宁少爷差遣,不过当着众人的面宁少爷一定不会可以刁难小女子吧,要不然传进了平南王的耳朵里也不好听是不是。” 宴心也不慌,把这道理摊到台面上解释,宁不屈不过是平南王宗亲家抱来的养子,虽然空有世子的名号,但在王府并不受宠,只要平南王想那他就能随时将宁不屈换掉。 不久之后就是皇子们微服出巡了,他绝不会容忍宁不屈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宴心随后又不紧不慢的接了一句,“今日宁少爷的目的是挑选进献的名茶,若是不嫌弃小女可以帮忙。” “就凭你,怎么能知道宫中贵人的喜好?”宁不屈将信将疑。 第十六章 半路仙姑 “我不止知道宫中贵人的喜好,还清楚宁少爷与宁小姐的喜好,在名茶中宁少爷独爱祁门红茶,宁小姐从来只喝白茶,偶尔才会尝试毛尖。” 宴心按照上一世的记忆依葫芦画瓢,也能说个七七八八。 “上一年平南王送的是一年份的碧螺春,但是反响并不好,原因其实是银城城主也赠送了相同的茶,只是因为他们那地势风水不错,所以茶的品相也稍微好一些。” 就算她入宫几年,但也不至于能把这些琐事也都记的通透,她所说的不过是半真半假的话,反正宁不屈也无从考据。 见宁不屈神色微变,宴心便更加确定这小子已经动摇了。随后她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主意慢慢托出。 “而今年不一样,皇上新晋的贵妃娘娘独爱君山银针,但若单单送这一份难免被人说是见风使舵,所以还需搭配美容养颜的茶品,如各类花茶。” 花茶这事是在三四年后才盛行出来的,现如今还没有人开始尝试,宴心此番献计也是吃准了新颖这一条。 只要宁不屈相信了她的话,那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会事半功倍,既然罗云溪给她机会接近宁不屈,那她又怎么能失去这么一个整顿平南王的好机会呢。 事后宁不屈当场包下了整个一茗居的所有上品君山银针,还把那些本作为调味的干玫瑰花瓣也收了回来,掌柜的为了感谢宴心的解围,非要送给她一月份的茶叶,可宴心拒绝后只要了三四个捣茶杵。 她慢慢悠悠回府,却见柳糖儿早已经在后院等她了。 柳糖儿快步的走到她身边,没有半点尴尬的拉起了宴心的手一顿寒暄:“姐姐这是去哪儿了,真叫妹妹担心啊。” 宴心不失礼貌的抽回了手,深知柳糖儿根本不是真的担心自己,是担心她的计谋落空。 “我只不过去街上买了几个新的捣药杵,灾民人数众多,光凭我们二人怎么能尽快完工呢,肯定是要找来家丁们帮忙的。” 这捣药杵和捣茶杵乃是异曲同工,柳糖儿也看不出端倪。 柳糖儿盯着那几个药杵和药盅满意的点了点头。 “姐姐说的有道理,真是妹妹思虑不周了。不过姐姐近日还是少出去为好,毕竟这流民肆意妄为,有些更是混进了百姓里,若是被他们沾染上了疫症可就不好了。” 看她这副担心的模样,柳宴心差点就要相信她是真的为自己着想了,不过这柳糖儿既然这么希望计划实施,宴心在这间隙里好好整整她也行。 “妹妹言之有理,可是我们就算为那些流民着想,赵姑姑那儿的功课也不能落下,不如你我轮流上课轮流组织人照料这儿?以防万一最好还是找些流民来试验。” 按照她对柳糖儿的了解,这个女人肯定不会真的去找来灾民试药,定然是随便是使些银子找几个路人来糊弄糊弄宴心。 只要她去寻了,宴心也就握住了她的把柄。 柳糖儿起先是蹙眉,随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姐姐思虑周祥,妹妹听候差遣。” “那明日我们就开始吧,你先照看一日,辛劳一些,等慢慢稳定下来也就不用你我操持了。另外我院子里有一个叫蓉儿的丫头十分聪慧,若有什么事直接传话与她就好。” 宴心聊完也没耽误时间,就回了自己的小院,一进门就看见只有靖儿这丫头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的打扫。 这两天来,宴心对蓉儿的态度明显要好一些,所以这个女子就开始在她的院子里作威作福了,这不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可配合她演这一出戏的人只有一个。 “靖儿,你这地是怎么打扫的,这么大一滩水是想让我滑倒么?” 宴心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里头的动静,她立即收回了脚,躲在大门边上看戏。 靖儿也明显不高兴了,扔下了扫把回她:“这里本来就是你该负责的地方,我帮你洒水已经不错了。” “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我现在可是二位小姐身边的红人,使唤你两句都不行了么。” 蓉儿见她不愿意配合,便有意摆弄了一下头上的珠钗,暗示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同往日了。 靖儿也不笨,不是那任人欺负的性格,“你我一同进府我当你是姐妹,可你竟然把我当你的杂役!” 既然双方已经撕破了脸,蓉儿也就更不愿意与她多言了,这不一同嘲讽就来了。 “哼,这就是同人不同命,谁要与你做姐妹啊,看看你笨手笨脚的样子。” “你!你!” 靖儿气得说不出话来,可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再次捡起扫把,把气发泄在干活上。 第十七章 鹬蚌相争 宴心看这戏落幕了,便走了进去,这丫头看起来还气呼呼的。 她倒是不像蓉儿那般好高骛远,没有那么多的心眼,也算是务实。 宴心扪心自问,蓉儿和靖儿来她院子里几日,她都待她们极好但却不成交心,如今也该是时候了。 “靖儿,你来我屋里,我有些事情要安排与你。” 靖儿正在琢磨自己心里的小九九,没料到宴心在她身后,险些吓得连扫把又扔了,她赶紧调整好情绪,低眉顺目的跟着宴心进了屋子。 宴心斟了两杯茶,示意靖儿坐下,靖儿赶紧摆手,退后了两步。 “奴婢不敢,有什么事但请大小姐吩咐。” 她虽入府的时日不长,但在来大小姐院子里之前早就有嬷嬷嘱咐过,这大小姐从前不受宠爱,但近期像换了个人一样,性情古怪得很,要她小心留意。 况且她刚刚和蓉儿闹了不愉快,万一大小姐怪罪起来怎么办呢。 “我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你怎么这么害怕呢?你也知道我在这府里没有什么能聊天的人,你既然入了我这院子,也该和我多聊聊天才是啊。” 宴心也是吃准了她的态度,将话题往下引的同时拉过了靖儿的手,将她安置在了自己对面的椅子上。 靖儿一时间坐立难安,不知道宴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奴婢嘴笨不会说话,要不还是奴婢去唤蓉儿来吧。” 宴心叹了口气,撑着脑袋一副忧思过度的模样。 “蓉儿?哎,靖儿难道你还看不明白么,有些人虽然在这儿,可心却已经飞到天上去了,就算我有意要闲谈,恐怕她下一刻就说给旁人听了。” “大小姐,您的意思是?” 靖儿也不傻,最近蓉儿对自己的态度和曾经万全不一样,连说话的语气也变了,一副被老爷看中了的模样,趾高气扬的,这也就是今天她在庭院里气鼓鼓的原因。 “难道你没瞧见她头上的新钗?那可是稀罕玩意儿,不是我们院里该有的。” 话题引到这儿宴心也不必往下说了,这府里的局势明眼人都知道。 “大小姐说的哪里话,您是嫡女,只要是在这府里的,什么稀罕玩意儿不得紧着您用么?” 靖儿其实也算是同情这位大小姐的遭遇的,自然也就说了些好听的,指望能够让她心情舒适些。 宴心噗嗤一笑,看来这靖儿嘴笨是假,不想惹火上身才是真。 “本该是这样,但现在这府中小人得志,我也是有心无力了,靖儿呀你愿不愿意帮帮我,我们搏一搏这今后的家主之位。” 靖儿这时候又在心里盘算了起来,自苏氏做了代家主一来,府中风波不断,她只会纵容着手底下的人克扣下人的月俸,这府中不少人早已经怨声载道了,还好将军回来才缓和了一些。 可将军毕竟还有公务要忙,不可能随时随地都在家中主持大局,如是这位大小姐有能力推翻现在的格局,对自己和府里的其他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见靖儿凝眉沉思,宴心又添了一把火。 “你也知道我兄长柳亦辰,他前几年在朝中得罪了权贵,所以被调到了淮南军营无召不得回,但凭借父亲在朝中的势力,让哥哥还朝也是迟早的事,现下的局势就权做历练了。” 她凑近了靖儿的脸颊,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慢慢道。 “到那时候,你觉得这柳家该是谁做主呢?” 靖儿一愣,赶紧起身下跪,毕恭毕敬的答话:“柳家从始至终都应该是大小姐您做主。” 真是孺子可教。 宴心扶起了靖儿,关切道:“既如此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若是这件事成了,那你今后的身份地位也是无可限量的,别说是蓉儿,就算是柳糖儿也不敢给你摆架子。” 此言一出,靖儿的眼睛就开始发亮了,她认真的点了点头,同样握住了宴心的手臂。 见笼络成功,宴心便开始安排第一件事,如果她猜得不错,柳糖儿肯定这两天就会火急火燎的去寻找人假扮灾民让柳宴心放心。 “你先帮我盯着胧月的动向,若是她出府去找什么人,一定要记清楚那些人住的位置,等时机一到对我们有大用处。” “是。” 靖儿大声的接下了这吩咐,认为柳宴心说的一定不会有错,虽然宴心从前一直在退让隐忍,但这几日做的事情都能够证明她是个狠角色,既然橄榄枝在前,她就放手搏一搏。 宴心嘱咐了点其他的小事关照她先下去,莫要让旁人生疑,便开始着手剩下来的事情。 这一次和宁不屈的碰面是要他对自己感兴趣,只有这样她的计划才能一步一步实施,她不止要得到平南王府的神秘卷轴,还要让宁不屈心甘情愿的退婚,只有这样她勾引秦玄琅的计划才能顺利实施。 算算日子,下个月太子和秦玄琅就该到了,又该怎样制造巧合呢? 第十八章 分外眼红 翌日,柳宴心刚醒过来就听到房外有动静,她翻了个声爬了起来,才半睁开眼睛就有一个软绵绵的声音从房门外响起来。 “宴心姐,你醒了吗?” 柳宴心叹了口气,换了身衣服前去开门,只见柳糖儿盛装打扮,似乎有外出的计划。 柳糖儿看到宴心后,故作乖巧道:“姐姐,今日得空我们出去散散心?” 看着一脸兴奋的柳糖儿,柳宴心心中一声冷笑。柳糖儿心里想的是什么,她怎么会不知道? 今天是九月一,平南王与父亲在一品斋设宴款待诗词大家李清流,这会儿柳糖儿带自己去明显就是想要看自己出丑啊。 不过既然她这么想要让自己出风头,不给点面子总是不行。 一出门,柳宴心就看到好多人都朝着满城最大的会馆,听风斋跑去。 “听说,今天李清流前辈来我们浔阳城了!” “李清流?可是那个文能憾山河,武能斗佛陀的李清流?” “除了他,还能有谁让柳城主和平南王两人来一同为其举办文会!” “哎,姐姐,我们也去看看吧?”柳糖儿听了路人的话后,一脸好奇。 深知其目的的宴心点了点头,走马观花般的在大街上闯荡。 此刻听风斋这里已经是出现了大量的人群,这些人都是没有资格进入文会的,他们都只想要来目睹李清流的真容。 而大门前的一排士兵都是澜州城的人,自然是认识柳宴心,直接就放行了。 但是在走到酒楼中,要进入内院的时候,两人却被拦下来了。那是两个身穿甲衣,手持长剑的侍卫。 “柳小姐请回吧,没有请柬,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听着两个守门人生冷的言语,柳宴心身后,柳糖儿的脸上带上了一抹讥笑。“你们是平南王的人?” “不管我们是什么人,没有请柬的人,是不准进入文会一步。” 两个侍卫眼中带着一丝嘲笑,堂堂柳家大小姐,连文会的大门都进不去,倒也有趣。 “宴心姐,我们闯进去!量他们也不敢拦!”身后的柳糖儿扯了扯柳宴心的袖子。 听了柳糖儿话,柳宴心不由看了她一眼道:“不用!” 还当她是以前的楞头青呢!这要是中途不经通报就闯进去,就是丢了柳家的人,还会得罪文会主人。 “来人!”柳宴心不慌不忙,直接朝着外面喊了一句。片刻之后,外面的澜州士兵分了六个人跑了进来。 “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而看到这些士兵进来,柳宴心的脸猛地沉了下来喝道:“我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澜州城?” 听了柳宴心的话,那领头的小队长不由一愣,旋即小心翼翼的回道。“这……这自然是澜州城。” “哦?是吗?”柳宴心一声冷笑道。“我还以为这里是平南王的王府呢!” 那人也不是傻子,听了柳宴心这话,目光猛地看向了前面那两个平南王带来的侍卫。 “你们表现的不错呀,让本小姐在自己家门口被人踩在头上欺负,回头我会好好给我爹谈谈。” 听了柳宴心的话,那小队长“哗”的一下满头大汗。 柳大将军的威武谁人不知啊。 要是这两个小祖宗在柳阀耳边吹吹风,自己掉一层皮都算是轻的!这小队长当即一咬牙道:“是小的疏忽了,我这就替小姐通报!” 而听了这话,那两个侍卫脸色有些发黑。不管怎么说,这是浔阳城的地盘,这些士兵要进去通报,他们两个根本就拦不住。 “哦?那这两个人就不管了?”柳宴心打量了一下那刚刚拦着自己两个侍卫。 “这两个人我不认识,羞辱本小姐,还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打五十军杖,绑起来拴在门口,等文会结束,让人认领吧。” 听了柳宴心的话,这两个士兵的脸都白了! 五十军棍啊,打下来估计一两个月是下不来床了,现在外面更是那么多人,打完绑起来……这是打平南王的脸啊…… 柳宴心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内阁,抬头便越过文会中被邀请的众人,看向那坐在首座的老者,那老者虽然头发斑白,但是却是生的鹤发童颜,双目精光四射,正是当世剑豪李清流。 而在李清流两边,正是南平王和自己的父亲柳阀。熟悉的景象,让柳宴心微微闭眼,心中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而这时候,在一旁的柳糖儿看着柳宴心竟然没有和自己预想的那样,直接冲进去大喊大叫,问柳阀为什么不叫自己,而是愣在了一旁。 她不由扯扯柳宴心,看到宴心没有反应,柳糖儿不由大声的咳嗽了两声。 “那不是柳兄的千金吗?”平南王之前看到通报的不是自己安排的人,眼神有些阴沉。此刻看到柳宴心,却是忍不住一丝讥笑。 第十九章 宁家疏影 “见过平南王殿下,侄女儿听说有李清流老前辈在举行文会,实在是不愿意错过这等盛举,所以唐突了些,宴心在这里提前预祝李老前辈寿随南山,道场剑朗!” 一言毕,李清流和其他的江湖人士虽然没有什么感触,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还蛮会说话。但是了解柳宴心的人,却是全部都瞪大了眼睛! 这柳宴心,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南平王身后一个面容清秀,一身白衣的少女,轻轻捏了捏那南平王的手臂。 南平王心领神会,紧接着开口道:“既然侄女也来了,不妨一起来看小女为李老前辈作词一首吧。” 说着,在平南王身后的白衣少女便轻轻走了出来。这个少女虽然看起来风度翩翩,但却是给人一种自命不凡的感觉。走到前方文台的时候,和柳宴心擦肩而过,竟然没有看柳宴心一眼。 柳宴心冷笑,直接走向了柳阀。这个叫宁疏影的女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势力女,自认为自己天生才华出众,看不起任何人。 “你们怎么来了。”柳宴心刚刚坐下,柳阀就不禁问道。 宴心莞尔但却并未作答。 “既然柳兄千金也来了,不如也来做词一首,为老前辈助助兴如何?”待宁疏影写完,平南王眼珠一转道。 听了南平王这话,柳阀目光冰冷道。这澜州城中,谁不知道他柳阀的大女儿不通诗词,不习经文?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柳糖儿,准备让其顶替。 “这一次李老先生文会,不就是大家各展才华的场所吗?难不成柳兄不愿意为李老前辈文会捧场?”南平王一脸不解的样子,挤兑道。 柳糖儿还并未表态,宴心就已经站起了身。 “既然南平王殿下这样说,那小女就做词一首,给大家助兴。” 而在柳宴心身边的柳糖儿,脸上不由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柳宴心什么水平,她可是非常清楚!只要她真敢写,绝对是狗屁不通,被人耻笑!更别说是有宁疏影珠玉在前了。 而坐在上方的南平王也不由哈哈一笑道。“好,不愧是柳兄的女儿!来人,上笔墨!” 柳宴心轻笑,缓缓走向文台。 “柳小姐,看你的了。”宁疏影笑着,就要走下去,只不过她说的客气,但是脸上却是一脸的嘲讽。 “放心,宁小姐的词这样平庸,想要胜你不过是信手捏来。” 对于宁疏影这样表面一套肚子一套,更是自己家破人亡帮凶的家伙,柳宴心自然是毫不留情! 重生一世,她柳宴心就没想过低调!前世的那些贱人,自己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说什么!”听了柳宴心的话,宁疏影的声音不由的一阵尖锐!她没想到,这样一个不通诗词的刁蛮女子,竟然有胆子这样说自己! “宁小姐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本小姐要开始做词了。” 柳宴心说着,看都不看那宁疏影一眼,直接走上文台。而宁疏影一时间气愤,竟然也没有离开回到平南王身边,而是就站在台下。 柳宴心看着洁白的宣纸,闻着墨香,竟然不觉一阵失神。现在的自己,还是诗词不通吗?当初自己家族灭门之后,曾经在江湖流落数年,看尽人情冷暖。 片刻之后,笔落词成。 柳宴心将词递出去,在众人间一经传阅,立刻惊叹连连。而一旁的宁疏影,却是脸色一变,看着周围人的表现,就能知道,这首词……绝对比自己的好! 等到看过之后,宁疏影更是脸色发白。那词的确远胜自己!好一招抛砖迎玉! 可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样一个从来没有上过学堂的刁蛮女子,怎么会写出这样的好词! 而想到这里,宁疏影眼神一闪,恶毒的看了柳宴心一眼大声道。“抄的,这绝对是抄的!” 此话一出,瞬间场中一片安静,连带着李清流的脸色也猛地沉下来。 “这柳宴心之前从来没有上过女学,怎么可能会写词!请大家明鉴!” 宁疏影倒是会做事,当即微微拱手,朝着周围一拜,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 但是就在这时候,一个清爽的声音突然传来。“这样好诗,若不是原创,早就传颂七国了!” 柳宴心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不由心头一颤,回过头来,果然看到了他。 在人群中,一个白衣男子缓缓走来,整个人丰神如玉,眸如星辰。他嘴角带着一抹游戏人间般的潇洒,干净的笑意,菱角分明得到轮廓,整齐束起墨发。 最令人惊叹的却是他那一双蓝色的眼睛。 而在看到他的瞬间,那高坐台上的李清流不由面色一变,起身抱拳,“见过安公子!” 而柳阀和平南王也不禁站起身来道:“安公子。” 在看到这个男人的瞬间,几乎文会中所有女子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这实在是因为这安公子……太英俊了。 第二十章 既见君子 天榆国有十二座城池,澜州城也算在皇城附近了,这里的女子确实见多了姿色优异的男儿,可是这安如慕却不一样。 面对李清流的问安,他竟然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紧接着便笔直的走到了柳宴心身前。 柳宴心一时间只感到自己心跳加快,这样一个美男子在面前,不由让柳宴心差点也低下头去。 上一辈子,自己原本在家破人亡之后,是逃不出澜州城的。那时整个城池都是平南王的人,但是正是安公子施以援手将自己带了出去。 她家破人亡,灰头土脸如同丧家之犬。他是背景神秘,天榆皇室都不愿招惹的碧云岛主,绝代无双,风华天下。 那时候的她,甚至都不敢多看他一眼。但是这一刻,她没有低下头,而是双眼笔直的看向安公子。重生之后,她的心境已经和上辈子完全不同。 她要自己,这辈子不再仰视这个男人。 可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走来的安公子在看到柳宴心竟然没有丝毫闪躲,笔直的迎着自己的目光,不由轻笑:“姑娘的眼睛,和诗词一样漂亮。” 看着这张完美过分的面孔,柳宴心那怕是克制,却也是心中仿佛小鹿乱撞,脸色微红,只是眼神丝毫不避让:“公子过誉了。” 安公子却摇了摇头:“柳姑娘之词,已然有大家风范。若是文院评议,恐怕能一字千金。” 在听了安公子的话之后,周围一些精通诗词的人,不由目瞪口呆。一字千金,是对诗词的极高评价。 听到安公子对柳宴心如此高的评价,在旁边的柳糖儿却是不爽,踏前一步。 “公子,我家姐姐根本从来没学过什么诗词,这一首应该是姐姐背下来的生僻旧词吧。” 柳糖儿看到安公子看向她,一时间脸不由的红到脖子,心脏“砰砰”乱跳。但是言辞却依旧歹毒。 “宴心姐,你就赶紧承认了吧,事情闹大了你承认了也晚了!” 柳糖儿一脸担心的表情,使得周围原本因为安公子开始有些相信柳宴心的人,再一次动摇了。 而柳宴心只是一脸冰冷的看着柳糖儿,她一时间感到有些恶心。 而此刻,坐在上面的平南王皱着眉头,哪怕知道安公子身份尊贵,却也不愿让柳宴心文名宣扬,盖过自己女儿。 “安公子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柳兄爱女不通诗词,在附近尽人皆知,今日难不成文曲星附体不成?” 平南王开口,轻轻一拱手,看似随意的说道。只是听了他的话,文会中的人,大多是眉头一皱,再次狐疑的看向柳宴心。 而柳宴心心里冷笑一声,知道今天这件事是没有办法轻易解决了。因为一旦承认这词是柳宴心做的,平南王女儿宁疏影边境十二城第一才女的名号,恐怕就被自己顶上了。 但是柳宴心并没有开口,而是想看着平南王想要耍什么花招。 柳阀也并没有开口,因为柳宴心不通诗词这件事,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不过,也说不定是宴心姑娘突然开窍了呢。”平南王突然话锋一转。 “我看不如等中秋文会,让小女与其比较一二如何?若是胜了小女,那自然是柳兄爱女通晓诗词。若是输了……呵呵。” 平南王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中秋文会,绝对是边境十二城数一数二的大文会。如果柳宴心输在了中秋文会,再曝光今日之事,直接将抄袭的名头盖上去,那影响,绝对要大今日十倍! 柳宴心的臭名,绝对立刻传遍齐国! “既然王爷如此说,柳宴心今天就答应下了。中秋文会,和宁姑娘……文斗!”就在平南王话音刚落,柳宴心即可就答应了下来。眼神中的自信,让安公子不由多看了两眼。 安公子的脸上看不出喜乐,只是他摇了摇头道。 “看来今天的事情,也就结束了。不知道柳姑娘是否可以答应在下一个私人请求?”柳宴心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庞,深深吸了一口气道。 “公子请讲。”宴心记得上一世与安如慕的纠葛,他为了秦玄琅甚至拒绝了这个男子的邀请,一意孤行……这一次她绝对不能相负了。 “在下着实喜欢姑娘的词,不知可否邀请姑娘,去茶楼喝一杯清茶,为在下亲笔写上一遍?” 安公子话音刚落,院中女人各种目光猛地射在了柳宴心身上。 嫉妒、羡慕、不信、惊讶、怨恨…… 旁边的宁疏影,在安公子出现后,就羞红着脸,低着头,小心的偷看安公子。而在听到安公子邀请柳宴心的话之后,不由一愣,猛地抬起了头,看向柳宴心的眼中,带上了一丝怨毒。 “好,安公子请先上座,宴心处理好这里的事宜自会前去。”这一世算是他们二人初识,在互不了解的情况下,宴心不知道安如慕如今的用意。 安如慕并未多说,与手下的人一同上了高阁。 第二十一章 再次相会 面对平南王的敌意,宁疏影的怨恨,还有柳糖儿的落井下石。宴心朗声道:“我柳宴心就在此处应下宁小姐的邀请,可是既然是比试也应有个条件。” 宁疏影见柳宴心应了下来,自然是喜出外望,满口答应下来,“你说便是。” “若是在文会夺得第一自然有文会的奖励,若是我二人中一人落了下风,则必须要当场立誓,此生不得嫁入帝王家!”宴心这话说的大声,周遭众人怕是全都听见了。 宁疏影眉头一蹙,心中暗想这柳宴心不过是有几分姿色,她的脾气谁不知道,这辈子定然也是不可能嫁给什么王侯将相了。可是自己不一样,自己可是平南王的嫡女,众人眼里澜州城的大才女,她这次定是想虚张声势,以小博大。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宁疏影杏眼一瞪,胜券在握般道:“我答应,还请柳小姐莫要食言。” 宴心勾了勾唇角,想来她和宁不屈的婚约一事也没有多少人记得了,毕竟上一世的时候谁都没有提过,记得的就只有她自己。 她做了个揖便退了出去,紧接着跟她出来的还有柳阀与柳糖儿。 他明白父亲的想法,便也只是笑了笑道:“父亲你相信我吧,这一次我定会让你明白,这个柳家的嫡女应该是什么样子。” 柳阀眼里满是透过一丝担忧,不嫁入帝王家倒是好说,可是若沦为全城人的笑柄…… “好了父亲,安公子还在上面等我呢。”说完她便整了整衣衫向着台阶走去。 真不知道这一次的会面,会发生些什么。 刚到安如慕门前,她的小厮打开了房门请她进去,可正当柳糖儿想要跟着进去的时候,却被那小厮一手拦住。 “这位小姐,我家公子只请了一位姓柳的小姐。”言下之意,聪明人自然都听的明白。 柳糖儿一愣,虽是心中气得半死,但面子上总要装出一副文弱的模样。她是惯犯,柳宴心就算不回头也能猜出她的表情来。 宴心这时候佯装关切道:“糖儿,你就在外面等我吧,我很快出来。” “慢着。”那小厮仍旧不依不饶。“这位小姐,我家公子不喜欢住处附近有其他闲杂人等,还请您移步楼下。” 噗嗤。宴心差点没忍住就要笑出声来,这个糖儿怕是一辈子都没吃过这种瘪吧。 宴心倒是没空理会这个女人了,径直踏入房内。 安如慕一身白衣气质凛然,手持折扇端端正正的坐在桌旁,而桌上已经摆放好了笔墨纸砚,似乎真的是在等自己。 房内蔓延着瑞脑香的味道,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果然自己还是在和安如慕交流的时候最为安心,他这个人就是有这种魅力。 见宴心前来,微微点头示意她入座。 宴心是个聪明人,也不敢造次,话不多说便开始动手书写方才自己的句子。她表面上是波澜不惊,实际掌心都已经泌出了些许汗渍。 虽然她不曾抬头的专注着笔下文章,可她能感受到这安公子正在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她。 “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这不是问句。 蓦然开口让柳宴心一愣,随即遮掩了过去。“宴心从未见过公子真容,但是在他人口中却听到过不少传闻。” 这下他来了兴致,“哦?她们都如何说我?” “市井流言不可足信,亲眼所见也不敢妄断。”宴心抬头,直视安如慕,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坚定。 安如慕没有接话,只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宴心知道,自己已经给这位安公子留下了个好印象。 她做完诗后,双手拿起纸张递了过去,安如慕的小厮接过给其过目。 “字体俊逸,不像是普通女子那边稚嫩娟秀,确实是大家之作。阿俞把酬劳拿给柳小姐。”安如慕小心的手起这份诗,吩咐道。 酬劳,什么酬劳?该不会是他刚刚在楼下所说的“一字千金”吧。 宴心赶紧起身回礼,“宴心不敢当,初次见面,这就当是小女的一点见面礼,还望安公子不嫌弃。” “见面礼?”他看了看宴心又看了看这字笑道:“柳小姐多虑了,安某此行身无长物,唯有为舍妹铸了一支金钗,权当心意。” 这时那唤作阿俞的小厮拿出了一个细长的锦盒,看着盒子的材质就不一般,上面还雕刻着绣球花的图案,这般劳师动众里头定是个好物件。 宴心没有推辞,道了声谢就欲离开。 她走至门前,安如慕的声音传来,“我有预感,我们还会再见。” 当然会再见了,宴心不露痕迹的浅笑。毕竟这一次自己可要抓紧机会了。 见宴心下楼,柳糖儿赶紧上前询问情况,“宴心姐,安公子都和你说什么了呀。” “安公子夸我一字千金,赏了我一根金簪。” 她将那锦盒从袖中拿了出来,两只手指捏着金簪在柳糖儿面前摇了摇。 听到这里柳糖儿明显心里不服气,忍着不悦道:“回去吧,爹在马车里等着我们了。” 一路上柳阀都出奇的沉默,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突然了,明明柳宴心什么都不会,怎么能够得到李清流和安如慕的一致好评呢,难道是他还不够了解这个女儿? 而柳糖儿眼轱辘直转,似乎又在谋划什么新的计划了。 第二十二章 设局当日 这两日柳糖儿都把柳宴心当做菩萨供着,宴心正愁在府里没什么趣事,便也陪着她看戏。只不过看戏之余,宴心还整日带着安如慕送她的那根金簪在柳糖儿面前显摆,存心不让她好过。 许是柳宴心太过于耀眼,让柳糖儿不由加快了自己的计划。 一会儿柳糖儿请来几个假装得了疫症的平民来,这些个平民为了讨点银子在后院哭的歇斯底里的,指不定下一嗓子之后就会当场去世一般,可真正得了病的人哪儿有那么多力气哭喊呢? 更吃惊的是,柳糖儿还真的请来了几个面生的大夫,一边对着那乱七八糟的药方频频点头,一边还竖起大拇指振振有词,宴心都想给他们鼓掌。 可宴心也不说破,只是让靖儿看这情况,自己听着消息却一直在房里称病从不露面,将日子一拖再拖。 如此,柳糖儿只能焦急的等在门口,可靖儿就是不让她们进去探望。 “二小姐,我们小姐实在是起不了身,但又挂念着灾民们的安危,不如您代为前往如何?” 靖儿一手挡在门前,微微行了个礼,拦住了柳糖儿和其丫鬟胧月的脚步。 柳糖儿虽然气恼,但她也不能硬闯,只能晓之以情。 “这恐怕不太合适吧,我只不过是一个庶女,身份地位抛头露面,与理不合啊,这般大事还需长姐亲自操持。” “二小姐言之有理,可是我们家小姐刚刚睡过去,这个时候让奴婢前去通报……恐怕……” 靖儿陪着笑脸伸了伸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柳糖儿在柳家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一个丫鬟这么嚣张,敢当面问她讨好处的。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朝着胧月不耐烦的点了点头,胧月立即解开荷包准备掏银钱出来,谁料到靖儿眼疾手快,一下接过了整个荷包。 “谢二小姐赏赐,奴婢这就去通传。” 说罢靖儿将房门开了个缝儿,侧着身子钻了进去,临了还“啪——”的一声合上了门,独留柳糖儿和那傻丫鬟直瞪眼。 看着时辰快要正午,外头的太阳又大又晒,柳糖儿见的汗水已经浸透了衣领,靖儿大约磨蹭了两炷香的时间,才匆匆从屋内走出来。 柳糖儿一边用帕子给自己扇着风,一边立刻迎了上来询问结果。 靖儿掩了门,故作为难道:“真是不巧,我们大小姐估计这十天半个月也没办法下床走动,怕是救济灾民一事无法参与了。” “可是……”柳糖儿还是不死心,正要说话却被靖儿打断了。 “虽然我家大小姐无法出门,但奴婢有个想法,既能解燃眉之急,又不会让人生疑,不知二小姐愿不愿意一试。” “快说快说!” “哎,但是奴婢前两天将大小姐的一堆金耳环弄丢了,万一大小姐怪罪起来……” 柳糖儿没办法,只能立马解下了自己耳朵上的一堆珍珠耳坠拍到靖儿手里,带着怒意道:“这些能说了吧!” “二小姐果然是人中龙凤通情达理,怪不得深得将军喜爱,奴婢这个法子就是让蓉儿装扮成大小姐的模样,蒙上面纱与您同去,对外您只管说她是大小姐,但不可轻易示人,您看如何?” 靖儿先是一通赞赏,看时间差不多才阐明主旨。 “这……”柳糖儿虽然心里焦急,但又不好表现,生怕柳宴心看出什么端倪来。 这时候靖儿继续说服:“您放心,蓉儿一直在身边伺候着,大小姐的举止一定能模仿。这件事也不好耽搁,听人说平南王府已经命宁少爷前去派粮了,咱们可不能落了下风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要是柳糖儿继续坚持肯定会惹人怀疑,无奈之下她只好同意。 十天半个月她柳糖儿肯定是等不起的,反正一切都天衣无缝,只要到时候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柳宴心的身上再朝父亲撒娇,那责罚一事柳宴心肯定是逃不过了。 “那好吧,传蓉儿与我来,可她万万不能露出任何马脚,否则……” 靖儿笑道:“您放心,我们蓉儿最是知分寸了。” 宴心趴在房门口听着外头的动静,看来在自己的悉心指导之下,靖儿的演技已经能出师了。 看到柳糖儿离去,她才心满意足的继续翻看手里的书,这段日子她可没有闲着,赵姑姑教的的礼仪她上一世就已经铭记于心了,自然不需要温习。 但是她曾经在破军山学习的武功和积累下来的力道都没有得到传承,怕是多年的心血要从头开始了。 但是她不怕,曾经习武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而现在她洞悉一切未尝不是最好的护盾。 第二十三章 兴师问罪 她在房内一直待到晚上,有穿着士兵服装的人来传她,她看着来人的衣领和袖章并不是柳家的亲军,倒像是州牧府的看守,料想是柳糖儿的计划落实了,便嘱咐了靖儿几句就跟着离开。 她被那个看守用小马车带到了邻近城郊的地方,这一处就是流民的避难所。 灾民人数太多,明显帐篷已经不够用了,她一步步的往里头走去,看见了不少人都用一块布铺着睡在地上脸上发紫,更有甚者是上吐下泻,整个避难所里皆是痛苦的申诉。 她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十二城州牧张遗此时已经在高台上等待着宴心了,身边还站着父亲与柳糖儿。 父亲一脸的震怒,隐忍待发。柳糖儿一脸的惊魂未定,好像这件事她毫不知情一般,装得像一只弱小的小绵羊,让人看了就恶心。 “这方才的情景,你可瞧见了?”张遗坐在主位之上,居高临下的看这宴心。 这个张遗从上一世开始就跟着平南王处处针对柳家,如今他得到了如此机会,怎么能不赶紧借题发挥呢。 宴心不卑不亢,只是微微行礼后道:“回大人的话,瞧见了。” “那你还有何话说。”张遗将手边的药材甩到的宴心的脚边,等着宴心认罪。 可宴心并不慌张,反问:“宴心不知张大人何意。” “你还在装,要不是你给灾民派发泻药,有何至于此!还敢狡辩,把人证带上来。” 张遗冷哼了一声,让手下的人去传令,立马就有一个衣服破烂的男子被带了上来,男子看上去十分瘦弱,有气无力的样子,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你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让柳大小姐好好回忆回忆。” 在张遗的命令之下,男子带着怒意望着柳宴心,慢慢的将下午所发生的事情告知,这时候高台下面已经聚集了不少流民了,他们都是来向宴心讨回公道的。 “回大人话,今日午后柳大小姐带着不少仆从来这里派药,说是一些能够缓解疫症并且解暑的药材,众灾民都十分感激柳小姐,可是柳小姐走后不久,所有服过药的灾民无一不上吐下泻,直到找来大夫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缓解伤痛的药材!” “大人误会了,宴心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说罢,宴心转头询问道:“这位小哥,你说我来派药可曾亲眼见过我?” 听了这话的柳糖儿手心微微发汗,看柳宴心这模样根本不像是生病的样子,难道其中还有什么秘密? “当时你带了面纱。”那男子一口咬定来者就是宴心。 宴心不甘示弱,“那你又如何认得是我。” “是你的丫鬟亲口说的。”男子的气势已经慢慢弱了下去,因为他也知道这并不足以定论宴心就是谋局的真凶。 “既如此你并没有见过我本人,也未曾听过我说话,那我现在说自己是天榆皇室的四公主你也相信?” 张遗大手一拍,极为生气:“荒唐,柳宴心你敢戏弄我们!” 见事态没有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柳糖儿也耐不住了,赶紧上前坐实柳宴心的罪名。 “回禀大人,小女可以作证,确实是我陪着姐姐前来的,姐姐曾告诉我,身为柳家女儿应该为柳家尽一份力,可我不知这些药材尽然变成了泻药!” 按照道理,柳糖儿已经准备好要迎接宴心的惊慌失措了,可是宴心却看也不看柳糖儿,继续把话题延续了下去。 “我确实是个二妹一同制药,可是这购买药材,找人试药,郎中检查,都不是我经手的。如果各位有异议,可以前去询问药商、试药人和郎中。” “偌大的澜州城,你让我们从何处寻找!莫要再信口开河了!” 张遗微微蹙眉,没想到这柳宴心拒不认罪,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有不好冒然定罪。 这时候一个守卫走进来通传:“张大人,外头几个百姓求见,说是替柳家大小姐伸冤来了。” 听此言,宴心才回过头来,真真切切的与柳糖儿对视,单单这一眼,柳糖儿就觉得大事不妙。 连柳阀也跟着不解,他原本以为这要么是柳宴心故意为之,要么就是不小心把东西弄错了,可这人证、伸冤什么的,倒还真把他给弄晕了。 张遗将信将疑道:“传他们过来。” 没一会儿,靖儿、蓉儿、试药的百姓和冒充的郎中都被带了过来。 到了这一会,柳糖儿的脸都因为紧张而泛白了,她强撑着自己,等着看柳宴心怎么揭开事实。 第二十四章 大事不妙 靖儿率先拉着蓉儿跪在地上,正义凛然的将整件事情翻了个面。 “见过各位大人,奴婢是柳家的丫鬟靖儿,前不久和蓉儿一起被调到了大小姐房中做事,也知道二位小姐想要为灾民尽心一事,原本奴婢是个下人不能过问主子的事,可是有一日二小姐找到奴婢,想要让奴婢假扮大小姐前来派药。” 事件说到了精彩的部分,周遭的人都听着靖儿说话,连同底下的灾民也屏住了鼻息。 “这擅自行动的事情奴婢自然不敢为,随后二小姐就将这钱袋都给了奴婢,奴婢只好佯装应下,可回头日思夜想觉得自己不能叛主,便在当日装病。” 说着她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正是今天中午从胧月手里夺来的那个。 宴心站在一边看着靖儿把话说得滴水不漏,心中早已经把她从上到下夸了个遍了。 看看这惊恐的表情,还有那备受良心折磨的悔恨,宴心恨不得早些认识靖儿这块宝贝。 “可谁料到二小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找到了我的姐妹蓉儿替她办事,您看这件衣服和她头上的首饰,都是二小姐赏赐的,其余的事情奴婢一概不知。” 靖儿没等旁人开口,立即把黑锅甩到了蓉儿的身上。 此时的蓉儿估计已经在来之前被靖儿威胁过了,战战兢兢的浑身都在发抖,而她的身上还穿着来派药时的那件白衣。 “奴婢确实是来过这里,但真的是二小姐让我来的!奴婢不知道那是泻药……如果奴婢知道就算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见事情的真相慢慢显露出来,底下的灾民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柳糖儿没有办法在忍下去,立即走了出来,她知道自己中了宴心的诡计,什么通报好处都是假的,为的就是然他们拿到自己的东西好定罪! “这分明是诬陷,你们有什么证据!凭什么说这一切都是我指使的。” 靖儿得理不饶人,翻出荷包上的绣花,并且拔下了蓉儿头上的珠钗,双手呈上。 “二小姐你便承认了吧,您看这荷包底下绣的是不是您的乳名?还有蓉儿头上的珠钗都是您院子才有的款式。” “这两个丫鬟都是她的人,这话不能相信。” 柳糖儿还要狡辩,宴心却忍不住了。 “既如此,那这几位总不是柳家人了吧,他们可不会无故冤枉你!” 跪在另外一边的掌柜的得了眼色,开始回忆之前的事情。 “小人是澜州城宝芝堂的掌柜,前几日柳家二小姐的贴身丫头胧月姑娘,来过我们药铺抓药,还带走了几个煎药的小厮。小人觉得这件事有问题便回来询问他们,结果他们说是被二小姐请回府里演戏,装作是得了疫症的灾民。” 之后的话不用他说,宴心就敲定了柳糖儿的罪名,从始至终张遗都没有插上话来。 “当日你为了说服我给灾民派药,不惜找来得了疫症的灾民试药,随后又让郎中来号脉,我当日就怀疑这药材有什么奇效,竟然疫症百姓短短半个时辰就行动如常,所以便找了人跟踪,才知晓这件事情。” 柳糖儿退后了几步,险些昏厥,可是到底还要反驳宴心的话。 “你,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这么多人来嫁祸我。” 宴心也不惧怕,她知道所有的真相灾民都看在眼里,父亲也心里清楚,“若真是我用了手段,那断然不会有如此多人来为我作证,怪只怪你因为一时嫉妒,竟然要让这么多灾民受苦!” 这个时候,张遗总算找到了机会,他不能再让柳家摆脱眼前的罪名了,于是他缓缓站起,用底下灾民都能听到的声音道:“水落石出,替无辜流民——鞭刑!” 一听到这个结果,柳糖儿整个人瘫软下来,赶紧抓住了父亲的衣角求救,“不……父亲救我!” 有两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从台下走了上来,他们手持软鞭,不管不顾的拉开了柳糖儿,将她拖拽至早已准备好的木桩之上。 “打死这个贱人!” “不要脸的玩意儿,真让人恶心!” 看到这一幕,场下的灾民叫嚣。 张遗却是拱手道:“众位乡亲,大家流亡于此,却遭受这般大难,是我的责任。我以天榆十二城州牧之名担保,绝对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张遗抬头,大义凌然,赢得流民一阵喝彩。他一挥手,两名鞭手直接挥动长鞭,狠狠的抽到了柳糖儿后背之上! 柳糖儿挨了三四鞭,这样的剧痛她根本承受不住。 宴心余光瞄到了自己的父亲柳阀,他是一脸的不舍,正狠狠的握着拳头。 她知道父亲这一次没有办法护着柳糖儿,他是澜州城的城主,更是天榆皇室的臣子,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情破了规矩。 再说现在人证物证聚在,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可直到第五鞭落下,柳糖儿喊得撕心裂肺,柳阀身子一侧就闪到了执行人的身后,空手接住了接下来的一鞭。 所有人震惊当场。 这时,宴心的心里应该是最不好过的。 当日自己受刑,父亲可没有这种举动! 第二十五章 代人受过 张遗看到这场面,心里冷笑,柳阀此举正中他下怀。 “柳城主这是何意,莫不是要包庇亲女!你可要知道我是十二城州牧,隶属朝廷秉公执法!” 张遗知道,只要柳阀敢破例,他就有机会参他一本,这么一来看他还怎么借助城主的位置压自己一头。 但是柳阀并没有多说,而是把整件事情自己揽了下来。 “女儿犯错,是做父亲的管教不力,这剩下的鞭子该由我来承受。” 宴心就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堂堂柳将军所向披靡,能够忍受自己的嫡长子在外风餐露宿,能够忍受自己的长女寄人篱下,可唯独不能忍受自己的庶女受罚。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很显然张遗也洞悉了柳阀的软肋,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柳城主您是朝廷官员,也应该知道天榆律法中没有这一条,还请您不要阻拦本官执法否则的话我也只能按照扰乱军纪严惩。” 接连几鞭应声落下,宴心舒了口气,看到柳糖儿备受折磨她却开心不起来。 看时间差不多了,她一步闪到刑台正中央,替柳糖儿受了一鞭。 不止柳阀惊呆了,连柳糖儿也惊呆了。 接着柳宴心摇摇晃晃站起来,看向那密密麻麻的人潮,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我能治疫症!” “你要干什么!” 张遗慌了神,不知道这一家老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此刻,柳宴心听到那张州牧的声音,却是丝毫都没有理睬,只是看向那刑台下面的所有人。 “是我对不起大家我发觉的太晚才让庶妹犯错,我身为长姐也有责任,但是我柳宴心向大家保证,今天入夜之前,一定配置出来可以治愈疫症的药方!” 她这举动才不是为了护住柳糖儿呢,她只是借此聚会笼络民心,上一世的时候这疫症在一个月后才配制出相应的药材,而柳宴心到现在还记得完整的药方。 现在她在府中没有实权,外人也大多不待见自己,不如趁此机会…… 听了柳宴心的话,原本还怒目相视的张遗却是不由一愣,然后一脸冷笑,不再开口。 而下面的流民,在听了柳宴心的话之后,却又是一阵唏嘘。 这些灾民那里会相信数百大夫都研究不出来的药方,一个小姑娘竟然说自己会? 在张遗看来,柳宴心这样说,已经是糊涂了。她这样夸下海口,一定做不到,到时候只会让事情更糟! 而这时候,柳宴心却是脸色丝毫没有变化。 她看着所有流民,一字一顿道:“我柳宴心若是配不出解药,便以性命相交!还请各位饶过我庶妹一次。” 而看到这一幕,台上的张遗现实猛然瞪大眼睛,不过旋即冷笑一声。 “你难道还想要让这件事重演么?区区配上自己的性命有人会相信么!” 张遗上前一步,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是听到自己背后一阵阴冷的声音。 “张大人,你说若真是这些流民久病不愈,陛下知道了会如何?” 柳宴心回头,狠狠的瞪着着张遗。 张遗一愣,知道这柳宴心竟然用仕途威胁自己。想来若是为了让柳阀下不去台面要用自己的乌纱帽来换,也实在是不值当,便甩手离去。 柳阀看着自己的女儿,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女儿,好像是有了什么变化。她的眼睛,更亮了,仿佛是多了什么东西。 柳宴心环视了一圈,看着那些衣衫褴褛、沸沸扬扬的流民缓缓道。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不相信我,但是我现在和那四万人一样。大家能否给我一个机会,成,我与四万人同生。败,我与四万人同死。” 人群中慢慢有人开口说活,声音越来越大。 “柳小姐,我们信你!” 疫症解药并不复杂,复杂的是要知道哪一种解药管用,所以要反复试验,才能够确定正确的配方,这也是耽误时间的所在。 但是柳宴心确实知道准确的药方。 张遗最后没了办法,只能许诺柳宴心回府制造解药,柳糖儿也被放了下来。柳阀没有多言,只是扶着柳糖儿回府养伤,对于宴心他真是越来越陌生了。 当那一碗和前世记忆中颜色一样的淡绿色药汤出现的时候,柳宴心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她记忆中的药方,没有出错。 患病的人,每个人喝一碗药汤,然后将下面熬烂了的药泥涂抹在自己的流脓处就可以了。最多七天,再严重的瘟疫患人,都能痊愈。 柳阀在她配出药方之后,就已经开始安排救治了。 第二十六章 夜行君呀 刚回到房内已经是子时了,她看着窗幔帷帐、妆奁梳篦、还有锦衣华服,一时间心绪不宁。 “哎哟,疼死小爷我了。” 突然从窗口翻进来一个眼熟的男人,这男人穿的倒是人模人样的,就是不走正道。 宴心对那个摔在地上的男子熟视无睹,只是没好气的质问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罗云溪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腰,对宴心的态度极为不满。 但他也不曾多言,掸了掸自己衣服上的灰尘,“你夫君我好心来瞧瞧你,你这么凶作甚?” “你可别乱攀关系,我和你不熟。”说来也奇怪,宴心对这个男人倒是没有多大的敌意,看他的样子整个一文弱书生。 一个,好看的,文弱书生。宴心在心里纠正了自己。但是毕竟他是自己睁看眼来遇到的第一个人,自然多了一二分亲切。 “喂,你的伤怎么样了,那么粗的鞭子呢,疼不疼啊!”这男人上来就要解宴心的衣服,结果宴心一躲,闪到了一边。 他呢,也不生气,倒是反客为主。自顾自的坐到桌前,先是拿起桌上的点心闻一闻,然后嫌弃的端到一边。 “年纪轻轻就能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还好你机灵,否则我就只能去求黑白无常给我偷羊皮卷了。” 说罢他望向床榻,意有所指,“既然早晚都是要嫁给我的,不如咱们就先做点该做的事?” 宴心蹙眉,上前一把将他拉了起来,一手钳制住他的肩膀,另一手握着他的手腕,罗云溪吃痛,整个人被压得死死的。 “疼疼疼啊娘子!”罗云溪大叫求饶,可宴心却更用力。反应过来的他赶紧更正自己的称呼,“我错了我错了,柳小姐!柳姑娘!” 如此宴心才肯罢手,这个男人虽然嘴上轻浮,但配上这张脸也是尤为可爱的。 未过片刻,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宴心觉得情况不对,怕是巡夜的家丁来了,她立即熄了灯拉着罗云溪躲到了床上。 罗云溪反应不过来,只能惊呼一声摔在了宴心的怀里。 “宴心,你歇下了么?我怎么听着刚刚有男人的声音?” 这来者当然是最会找茬的苏氏了,见宴心间接救了柳糖儿,她又摆出了那一副伪善的样子。 她急忙否认道:“你听错了,这柳府戒备森严哪来的男人?” 黑灯瞎火的,在宴心怀里的罗云溪自然也不会闲着了,由于刚才的动作,他的一只手正好搭在女子的腰上,只要再上移半分…… 宴心哪能不知道这个小混蛋在想什么呢,立即就翻身压住了罗云溪,叫他的手不好再乱动。可这样,两人的姿势反而更加尴尬起来。 “最近澜州城可不太平呢,还是让我们进来瞧瞧为好。”门外的苏氏仍旧不依不饶,弄得宴心没了法子。 罗云溪这时候凑到了宴心耳边,“宴心心,别乱动,不然我就叫人咯。” 这混小子不等宴心同意,立刻挣脱了她的压制,卷起被子就盖住了她二人。 这个时候苏氏已经带人闯了进来,几个婆子熟练地将灯点了起来就退到一旁。虽说宴心脸上装作一脸茫然,实际在锦被里头罗云溪都快将自己的里衣都解开了。 “您这是做什么?带这么多小厮婆子来围观我休息么,若是让父亲知道您这样让男子进我的闺房,恐怕不妥吧。” 为了逼退苏氏,宴心只能摆出柳家大小姐的阵势来。 她嘴上说的厉害,实际上因为罗云溪的手在她身间游走,她虽痒痒的很,却还有不敢吭声,只能故作凶狠的吓吓苏氏。 不等她深思,被子里那个人已经一只手探到了她的腰间,宴心身子一滞,气不打一处来,只好夹住罗云溪的手,好让他没办法继续下去。 而这位穿着深紫色竖领袍的女人,手上戴着两个玉镯子,头上不知道带了多少值钱的玩意儿,她谄媚道。 “哎呀,这不也是为了心儿你的安全么,进来看一眼二娘我也就放心了。我们走!” 好不容易熬到这些人离开,宴心赶紧掀了被子就要打罗云溪,谁料她刚一起身,身上的衣物都落了下来,一时之间……一丝不挂。 罗云溪装作捂住眼睛,撇清关系,“这可怪我,是你的衣服先动手的!” 不等宴心重新盖上被子,这人就又从窗子翻了出去。宴心气结,却又那这个男人没有办法。 她欲重新叠好被子,可左手一伸,从被子里摸出一个瓷瓶一般的物件。 掏出来才知道这是一瓶专治皮外伤的白桂丹。 如此,她才留意到自己背上的那道伤口处泛着微凉,原来这个混小子是打了给她上药的主意…… 柳宴心心头一暖,毕竟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个带她好的陌生男子。 第二十七章 白家遗孤 距离上一次刑台一事已经过了七日,柳糖儿受了伤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出门了,毕竟这件事因她而起,被牵连的蓉儿也只是被罚了俸禄赶去了后厨做事。 这件事了了以后府里的那些丫鬟小厮,每每见到她都无一不行礼,宴心这一回也算是杀鸡儆猴了。 而那些个药材铺和装灾民的百姓,宴心也都一同赏赐了。这也算是不计前嫌,还落了一个美名,澜州城里的百姓都对她赞赏有加。 这天柳宴心回绝了府里几个小厮的跟随,独自上街区晃悠,一来是为了熟悉着澜州城的风光,二来是实在想念那一品居的酒菜了。 一品居是整个澜州城最好的酒楼,不少名门望族都喜欢来这地方。如果宴心记得不错,过不了多久就是她与秦玄琅上一世初遇的时间了,正好来这里也能够打听打听消息。 她唤了几个好菜,在一处包房里头吃得津津有味。 “我说让你们弄得那个姑娘怎么还没到呀,别让你大爷我等久了。” “哎呀,快了快了!钟大人您吩咐的事小的们怎么敢怠慢呀!” 宴心听见门口有几个男子路过传来的谈话,钟大人这个称呼听上去煞是耳熟。这个声音这个语气,像是秦玄琅身边的那条走狗……是钟青! 那个当初三番五次想要轻薄自己的人,果然出现了,既然他已经到了……那秦玄琅也就不远了。 “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出府也不让人跟着?” 这时候柳糖儿推门进来,看她走路的姿势,恐怕是身上的五道鞭痕还没好全,语气里全是质问。 柳宴心是看她受伤了,还没来得及兴师问罪呢,她倒是忘得干净,陷害自己的事情只字不提。 说实话柳宴心也真是同情她,似乎那日的刑罚一点都没让她长记性,为了找出自己的漏洞,竟不惜这样折腾,要是这会儿宴心不让她遇上点什么,还真是可惜了。 她没有答话,只听着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呼声,还有几个汉子急促的脚步,看来是钟青要的姑娘来了。 看了看身边的柳糖儿,她心中已有一番计划:“我去趟茅房。” 出了门,她便尾随着那几个汉子朝着连廊里头走去,附耳听着门内的动静。 “钟大人,那丫头我们给您押到天字一号的房里去了,保准您满意,那可是一个国色天香……那丫头性子烈,咱们先晾她一会儿,等她没了力气……嘿嘿!” 宴心闻言,勾唇一笑,侧着身子摸去了自个包房门口,取下了那挂在门口的牌子与天字一号的门牌相调换,立马转了身子绕回原本关押女子的房间。 她取了门栓便闪进了房内,只见一个姿色不凡的黄杉女子口中塞着块布,手脚都被用麻绳捆着,见她进来眼神惊恐。 “你别怕,钟青那些人已经被我引开了,我是救你的。”她说明来意之后,示意女子莫要喊叫,才敢拿走她嘴里的塞着布。 正当她要为女子解开手腕上的麻绳时,赫然瞥见了这女子手腕上方的一朵红色莲花,她有意无意的蹭了两下,却发现这并不是画上去的。 女子已经吓得不轻,被解开了绳子后一时不知道从哪里逃命好,只是缩在角落里揣着大气。 宴心给她接了杯茶,问道:“姑娘是哪里人,怎么会落入那帮匪徒之手?” 她犹豫了片刻,想来是觉得宴心并不像是坏人,才敢开口。 “我……我原本是青城白家人,名唤鸾儿。只因父亲受了奸人诬陷落了大牢,我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 果然是白家人!宴心记得上一世时,白家本是维护太子秦玄益的,只不过身为二皇子的秦玄琅因为一己私欲陷害白家,让太子失了这个心腹。 “你别怕,我先带你离开这里。这些钱你先拿着,出去以后找个地方藏起来。” 宴心蹑手蹑脚的领着这个女子从酒楼的后门溜了出去。 还好钟青的手下不多,没人注意到她们两。 临别之际,白鸾儿紧紧握着宴心的手,感激涕零,“这位姐姐可否留下姓名,之后相见也好相认。” “澜州柳家,柳宴心。若是你遇到困难,可随时来找我。” 送走了白鸾儿,宴心估摸着这时候也差不多了,吩咐了酒楼的老板去澜州巡城站里调来了一个队的柳家巡城兵来,自己快步爬上楼去看热闹! 这钟青果然是耐不住性子的人,大摇大摆的认了门牌,他左瞅右瞅见四下无人便推门进了柳糖儿的房内。 宴心明白此计已成,便双手环腰听着里头的动静。如此柳糖儿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有此一劫的,这下也好,好好吓吓她。 里头柳糖儿那刺耳的惊呼声传来,宴心掏了掏耳朵不以为意,这点痛苦相比她和秦玄琅加在自己身上的痛不过是九牛一毛。 第二十八章 打断了腿 “小美人你别跑呀,长得这么好看,还不快让大爷爽一把?”接着便是无数污言秽语。 对于钟青这个人,其他事宴心对他可没什么信心,可要说起强抢民女来,他绝对是一把好手。 柳糖儿的伤还没好全,肯定是反抗不了得的,听着那玉帛撕裂的声音,真是大快人心。还好钟青那几个废柴手下不在这里,要不然一会儿闹起来动静太大,她也不好对钟青下狠手。 楼下逐渐传来人声,怕是柳家的巡城兵已经赶了过来,宴心赶紧挑了间无人的包房藏了起来。 那些巡城兵多半也是听到了柳糖儿的惊呼声,想都没想就踹开了房门。先是柳糖儿的呼救声,再然后是钟青骂骂咧咧的喊叫。 柳宴心知道,这个时候轮到她去火上浇油了。 她三两步重回屋里,引入眼帘的是一地撕裂的衣衫。 柳糖儿的头发早已乱的不成样子,脸上还有一个通红的巴掌印,那梨花带雨的模样还真是让人怜惜的很呢。她上身的衣物差不多已经快被撕没了,脖子上有明显的两道血印子,定是在挣扎时被钟青所抓。 还有那原本在刑台受的鞭伤,才结痂不久,一道一道的十分醒目。 那两团白球都已遮掩不住了,闯进来那几个巡城兵的目光也有意无意的往她那儿飘。 柳糖儿的整条裙子都已经撕烂了,破布条散在一边。 她可是柳家小姐,旁人从来亲近不得的人物,这样的情景对于巡城兵来说更是难以抗拒。 顾不上那么许多,一旁的钟青被坏了好事,就算被人摁在了地上也是叫骂不断,“奶奶的,你们几个小杂种可知道老子是谁,等老子出去定要你们好看!” 柳糖儿被这言语一激,顾不得自己半裸着的身子就冲上前去,赏了钟青两个扎扎实实的耳光。 女儿家的清白最是重要了,特别是柳糖儿这种做梦都要嫁给皇子皇孙的女人,万一这件事给他人知道了可怎么办。 “你们几个给我把他的舌头剁下来!”柳糖儿一脚踩在钟青的头上,咬牙切齿的给那些巡城兵下令。 此举倒是正中宴心的下怀,她还正愁怎么堵上钟青得嘴巴,不让他把真实身份泄露出去呢。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老子说出来吓死你们!” 钟青反抗无果,只能被掐着脖子等着被割舌头,为了避免他再胡说八道,宴心一记手刀把他打晕了。 面对此情此景,宴心征战沙场那么多年自然是习以为常,可对于柳糖儿来说多半是头一遭,看着她那一脸嗜血的模样,难怪在上一世的时候能够面不改色的手刃亲生母亲并嫁祸给自己。 宴心脱了自己一件外衣给柳糖儿裹上,立马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来,“都怪我去了趟茅房,等我回来的时候门口已经被几个人给围住了,我没了办法只能让店小二去叫人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这时候的柳糖儿根本无暇顾及宴心是否真心,只是一门心思的想着怎么把自己受的屈辱通通讨回来。 这些个巡城兵们一时间都感叹这外乡人色胆包天的魄力,竟然敢对柳家小姐下手真是活的不耐烦了。但是又觉得不经过衙门审讯私自处置了人不符合规矩,所以面面相觑不敢率先动手。 柳糖儿见她们不动便愈发生气,“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要本小姐亲自动手么?” 毕竟是主家二小姐说话,他们岂敢不从,手起刀落就割了钟青的舌头。那钟青本就是个胆小鬼,痛醒后还没等叫出声就又晕死过去。 面对一地的鲜血和碎裂的衣裳,宴心赶紧安排下去,“今天的事谁都不准说出去,赶紧叫人备马车送二小姐回府,把这里弄干净。” “是,那这个人怎么处置?”巡城兵应了下来,指了指地上那衣衫不整,且被割了舌头的钟青。 柳糖儿走前回头狠狠道,“把这个无赖给我扔进柳家牢房里,等他醒了直接打断他的腿。” 她当然不会知道这个人其实是个大官了,届时秦玄琅到了澜州城不见钟青的影子定会四处寻找,他既然有求于柳家,那在得知是柳糖儿事件后的僵局之下定然不好开口。宴心倒要看看这对奸夫淫妇这一世要怎么相遇。 以宴心对柳糖儿的了解,等到了东窗事发自己难保不会成为替罪羊,必须要在这之前先做好完全的准备。 待人群散去后,她环顾这四周的狼藉,赫然发现了床铺地下的一只银簪,这是柳糖儿十二岁生日那年,央求兄长柳亦辰从浔阳城带回来的,因为造价极高所以她从不离身,日日都要带出去炫耀,如此宴心才放下心来。 第二十九章 都有后台 事情闹得这么大,父亲不可能听不到风声。 这不,柳宴心刚踏进家门就听到了二娘在哭天抢地。 父亲坐在前厅一言不发,似乎正在权衡这件事的厉害关系。 据宴心所知,那钟青是藏了身份后才出来的,除了他那几个废物手下以外并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二皇子的狗腿子。 见她踏进来,苏氏立即扑上来攥住了宴心的领口不肯松手,“这就是你一手策划的!对不对!你怨我糖儿貌美有才学,怕她抢了你嫡女的威风就出此下策!” 宴心面无表情的拿开了苏氏的手,装作落落大发的样子反问道,“二娘,说话要讲究真凭实据,今天的事谁都是始料未及。您身为柳家掌权的太太,竟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诬陷我,要是传了出去,柳家的脸面何在!” 苏氏一愣,没想到这宴心丫头怎得一夕之间变得牙尖嘴利起来,她正欲反驳却又被宴心夺了话柄去。 “再者,二娘您的心思为何就如此阴毒呢,在你眼中我就是那般见不得弟弟妹妹们好的么?当年我娘方夫人与您先后进门,难不成您也是这样对待我母亲的?” 她娘亲,也就是柳阀原配方氏。诞下五弟柳蔚后便早殁了,因为当时宴心年纪尚小所以并不清楚当年事情的真相,可是在现在看这苏氏母女的歹毒劲,保不齐就是她们下的毒手。 宴心气势逼人,让苏氏一时惊得退后了两步,她喘着大气不知要从哪一条开始反驳。 等苏氏回过神来,立刻瞪大了眼来教育柳宴心,“你娘的死与我何干!那是她自……” “够了!你们都退下去,今天的事我自由安排!”可没等她说完,柳阀就已经厉声打断了他们二人的谈话。 “宴心,我昨日给你在弘文书院报了名,等你收拾好了就去上课吧。”等宴心行至门口,柳阀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不止让宴心惊讶,更是让苏氏愠怒。 弘文书院是当地有名的女之学堂,就算是贵族子弟也是要经过选拔才能进去的,且每一家中名额有限,父亲放这向来假装乖巧的柳糖儿没有选,竟然给了曾经注定平平无奇的她。 宴心点了点头,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那一次与宁疏影的对弈,虽然父亲不曾问她是从何处学了哪一首诗,但背后却非常关心他在中秋文会上的表现,给她去女子学堂的机会,怕是父亲能够为她做到的最多的事了吧。 上一世的时候,她好不容易得到了州牧府给的名额,可没进去两日就因为被宁疏影欺辱而赶了出来,这回她正好一雪前耻! 而苏氏面对这个决定也没有办法多言,毕竟柳糖儿才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要避避风头,况且柳宴心才是柳家唯一的嫡女,就算她再不成器,放着这一层身份也要比柳糖儿尊贵得多。 或许是宴心的消息放的太早,又或许是有些人太爱多管闲事,还没有两日,钟青就被人从大牢里捞了出去。 同时那澜州城州牧张遗,命人带了书信过来。说什么柳家得罪了二皇子的人,他要替天榆王室来兴师问罪,更是要给二皇子一个交代。 这个张遗老是针对柳家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州牧之职在郡守之上,掌一州之军政大权。可是由于柳宴心的老爹作为三品武将戍守一方,这澜州城的军政自然就成了柳家的了,张遗自然是气不过的。 现在他就相当于是个文官,有点政权罢了,非要打肿脸演包青天,为了这么一个小人物要治柳家的罪。 得知了这件事后的柳糖儿吓得不轻,在州牧府兵前来讨人之际,毫不犹豫的将所有事情扣到了柳宴心的头上。 原本想要为宴心说话的柳阀还没开口,就被宴心制止了,“既然这件事已经出了,那柳家势必是要给皇室一个交代的,宴心愿意去一趟州牧府,届时如何了解……还要请二妹早做准备。” 在宴心看来,既然张遗插手此事了,那再为她的计划添一把火也不错,就让这把火越烧越旺,到时候看秦玄琅还怎么依靠柳家夺位。 可那来人并不卖给柳阀这个面子,“这谁走谁留岂是你们说了算的,把这两位小姐都给我带走!” 柳糖儿随时不情愿,但依然拗不过规矩,柳阀欲随行却被告知不方便。看来这张遗是铁了心要整治她了。 亭台楼阁、雕栏画栋,宴心不由感叹这州牧府的花销得是多少民脂民膏呢。 大堂之上,张遗穿着官府,握着一块醒目,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似乎为了拉柳家下马,他还是特意隆重打扮了一番的。而且宴心注意到一旁还做了几个有头有脸的大官,怕是张遗请过来旁观的。 第三十章 放狗咬人 这一次钟青受伤严重并未出面,只是交了个小厮替他辩驳。 张遗见柳宴心与柳糖儿前来,二人都不曾跪下,便不禁拍着醒木怒道。 “大胆柳家丫头丫头,前几日的灾民投毒之事还没有料理结束,又生出了这种事端来,还不跪下!” 柳糖儿受了惊,只好下跪,而柳宴心确是不服,平心静气道。 “张大人,我乃是将军嫡女,属官家小姐。天榆律法有明言,大堂之上未敲定罪状无需下跪。您身为一城州牧,不会连律法也不清楚了吧。” 张遗眯眼瞧着这柳宴心的模样就来气,还未等他开口,宴心眼见柳糖儿就要起身,连忙补充道:“当然,嫡庶有别,我虽不能跪,但我庶妹却能。如此就由我妹妹代替,行这开堂之礼吧。” 柳糖儿一时气急,却又不敢反驳,生怕这时候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只好安安分分的重新跪下,可眼角的不悦之色人尽可见。 张遗轻哼,将一纸状书丢之宴心面前,大声斥责:“好大的胆子,人证物证具在,你二人还有什么好分辩的!钟大人就是被你家的巡城兵所伤,若你们不从实招来,我看就算是你爹的官职也要不保呢。” “张大人,此事是我姐姐所为,但也是事出有因啊,您看能不能从轻发落!” 这柳糖儿一听要责罚立马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宴心身上,而她却还装出一副好心肠的样子。 那钟青的爪牙也不曾闲坐着,立马添油加醋。 “张大人,那一日我家大人在一品居听书呢,谁知这两个女子不分青红皂白将我家大人好一顿折磨,还请您尽快将他们发落了。” 宴心倒也不惧,毕竟她早已让人准备好了,就等着将人证物证呈上来呢。 “既如此,那张大人不如拿出证据。” 张遗一摆手,后边的人便呈上来一个盒子,里头赫然放着柳糖儿的那一支银簪,就连酒楼的小二也被带了上来,看他的样子也是受了刑了。 柳糖儿见了顿时跌坐在地,可她的演技却不允许她就这样认输,她立马收拾好情绪,静观其变。 那小二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小声言:“小的见过张大人,见过二位小姐,前几日我确实是亲眼所见,就是柳家大小姐打了钟大人,还割了钟大人的舌头。” 张遗冷笑:“如此,柳宴心!你还有什么话说!” “既然钟大人有人证,那我也有,一品居掌柜就在门外,还请张大人请他们进来。” 宴心还是那一副来时的状态,似乎是万事俱备的模样,这一点倒是让柳糖儿恨得牙痒痒。 张遗虽是不情愿,但也不能在其他郡县得到官员面前丢了面子,只能应允。 谁料那掌柜一上来,便斥责了那小二一通,说什么这小子拿了人家的钱财说出这种鬼话,全是良心被狗吃了,柳家待百姓不薄,这般陷害究竟意欲何为。 这一些指桑骂槐的话张遗听得见,其他郡令自然也听得到,宴心勾了勾唇对掌柜的表现十分满意。 掌柜说完,这才来阐明所见。 “张大人,小的是一品居的掌柜,那一日钟大人来我那喝酒,到了一半竟然垂涎起柳家二小姐的美色来,生了歹心,差点就……还好柳家的巡城兵来了,这才将钟大人压了下来。二小姐也是气急了,才命人教训了钟大人。” “不,不是我……” 眼见自己被拆穿,被人轻薄的事情拿到了台面上,怕是一会儿还要受刑,柳糖儿还要抵抗。 宴心自然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糖儿,你的银簪都在上头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那银簪的后头不就是你的小字冰糖么?” “你……你……” 柳糖儿为人小气,多半是继承了苏氏的风格,她怕旁人与她争抢着簪子,便一早让人拿去了首饰铺子,深深刻上了自己的小字。 那日柳糖儿发现丢了银簪,立刻就派人回去寻找,可是几番周折都没有寻回来,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让张遗给捡了去。 “张大人,当时情急之下,小女没有办法才会这样,毕竟女儿家的清誉最为重要了!小女不通律法,实在是不知会酿成大错……” 柳糖儿说着说着,一行清泪就流了下来,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在柳宴心面前不知上演过多少回了。 张遗这人岂是那种同情柳糖儿遭遇的人,他可巴不得柳家所有人都不好受呢,他立即反应过来,指责柳糖儿。 “你若所言为实,那为何当场不报官,而选择私自处刑,还将人无状关押,难不成就因为你爹是三品将军,就可以私自动刑为难朝中官员?就可以藐视律例?” 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训话,会说当然要多说点,张遗一鼓作气把柳糖儿贬的一文不值。 “当日灾民一事才过去几天,你便又惹是生非,依本官看,柳家的百年基业怕都是要毁在你手里!” “我……” 一面是家中的情况,一面是自己的处境,柳糖儿一时间进退两难。 那钟青的手下哪里是省油的灯,立即跳了出来。 “张大人的人品在朝中素来尚好,否则也不会被二皇子重用,这女子定是联合掌柜说谎!” 第三十一章 共同进退 为了避免张遗殃及柳家清誉,宴心正要上前诉说,却被来者截断了话语。 “张大人若是不信柳小姐的话,那我的话您信与不信呢?” 一个女子从屏风后面款款走了出来,一袭白衣带着清风,那人不俗的容貌和手腕上的红色莲花,让柳宴心面露喜色。 “小女乃青城白家,白鸾儿!” 话闭,台上众人面面相觑,白家落败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整个白家就只剩下了这个女儿,她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呢? 她不卑不亢,将官家女子应有的大气展现无遗。 “诸位大人,家父受难的事想必各位都已经听说了,太子殿下前不久已经替家父翻了案,而这罪魁祸首便是钟青一行人,那日我被他劫持来了这里,还好是柳家姑娘相救才脱离虎口,不料竟然促成了这件错事。” “这钟青的人品我是不敢保证,可是青城的百姓却能作证,是他将我一路掳来的。” 白鸾儿的话张遗不敢轻信,毕竟太子翻案的皇榜还没有贴出来,所有的事情还没有板上钉钉。但是同样的他又不敢不信,白家为太子卖命已久,此番作为,太子殿下为其出头也不是不可能的…… 宴心见白鸾儿前来相助,心中甚是感激,虽然这和她的计划并不相同,但也无妨。 “我们柳家并不是不讲道理,若是钟大人安分守己自然不会受伤了,谁知道她竟然胆大到调戏我二妹。我二妹也不想声张,但又恐钟大人死性不改,自然是给了他些苦头吃。” “可……”张遗吃瘪,不愿就此作罢。 “当然,宴心明白这不符合规矩,所以我二妹在来的路上已经说了,愿意自领四十仗作为给二皇子的交代。同样也请张大人秉公执法,给我们柳家……还有太子一个交代。” 宴心说这话的时候特意强调了太子二字,这就是公然给张遗和所有郡令施压。 这么一来张遗等于就是被逼着处理了这件事。柳糖儿震惊的看着宴心,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早已荡然无寸,取而代之的却是凶狠之色,她怨恨柳宴心就这样把自己推了出来! 可宴心并不在意,带着嫡女气势宽慰道:“糖儿,这件事本就是你做错了,如今为了柳家的清誉和你的名声,打完这四十仗,便与钟大人两清,你还不谢州牧大人?” 柳糖儿咬牙,跪着磕头领罚。钟青的手下自然是不服气的,禀了张遗要亲手执行。 实际上这一次张遗也不亏,毕竟对他来说处置柳糖儿也是打了柳家的脸,他立即就应允了。 柳糖儿被拉到了长凳上头趴着,行刑之人毫无半点怜惜之意,抽了长棍就打了上去。那一声声惨叫传来,宴心才满意的拉着白鸾儿离开了现场。 这四十仗与宴心前世挨得那些鞭子来说,不过持平罢了,也好让这个挑事精这十天半个月安分一些,不要捣乱自己真正的计划。 出了州牧府,白鸾儿先是盈盈一礼,而后道:“柳小姐,是鸾儿没用,没能救得了您的二妹。” 宴心赶紧安慰她,笑道:“这件事也是她一手造成的,她那个性子本就不受人待见,吃点苦头才能长记性,你也不必为她担忧。倒是你?太子真的为白大人翻案了么?” 方才在大堂之上,白鸾儿说的信誓旦旦,可是宴心有着前世的记忆,在她的记忆中太子秦玄益这个人处处都被秦玄琅压着,根本没有翻案的能力,而白家直到最后也只是定了一个罪臣的名号…… 果然,白鸾儿摇头苦笑。 “太子虽有心,但是实力不济。不过太子既有此意,我便也替家父知足了,我方才也只是救人心切才……” 宴心明了,觉得这白姑娘知恩图报、深明大义,且又深谙王室相争之道,在这条路上若是有她的帮助定能让自己如虎添翼。 “那不知白姑娘今后有何打算?”她旁敲侧击道。 如此,白鸾儿面露难色,“太子曾托人问过我的意思,他愿意划给我一方宅院让我一个人安稳度日,可是家仇在身我无法独善其身,便回绝了。” “既如此,不知白姑娘可信我柳宴心。若是白姑娘愿意,我日后自有办法让那些恶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只是这之前还要委屈白姑娘装作我的侍女。” 宴心抓着白鸾儿的手,声音不大却直戳人心。 柳家作为武将世家,曾有家规严明,家中小辈未到事宜的年龄是不得在房中留下贴身侍者的。 上一世自己及笄之后的侍女都是苏氏安排的人,不足为信。而这一次她是有意让白鸾儿留在自己身边做一个贴心闺朋的。 不过白家也是官家,就算落败白鸾儿依旧是官家小姐的教养,这般邀请自然是委屈了她。 其实白鸾儿也曾听过柳宴心的大名,当日澜州城瘟民一案她也从别人口中得知了,再者从一品居的相救,还有今天她的一番舌战群儒,白鸾儿知道,这个女子定然会有一番作为。 “柳小姐的相救之恩鸾儿尚未报答,如是有幸,自然是全权由柳小姐定夺。” 白鸾儿心领神会,应了下来。 柳糖儿几乎是被人抬回来的,不过好歹是撑了下来,柳阀和苏氏齐齐去探望,但也只是宽慰。 宴心这一次做的没错,虽然让柳糖儿受罚,但也是保住了柳家的颜面,苏氏也不好多说什么。 第三十二章 又来相会 因为这几日的操劳,宴心一早就睡了,但是在睡梦中,她总觉得有一只手在无形的揉捏她的腰际和胸口。 半梦半醒,她睁开了眼睛,却见一个人正和自己同床共枕而眠,她险些被吓得魂飞魄散,便飞起一脚,把这人踹了下去。 罗云溪本来睡得十分踏实,猛地被踹翻在地,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在冷冰冰的地上坐了良久。 他吃痛的揉了揉自己的屁股,不由嘟囔道:“娘子,你这脾气也太大了吧,为夫怕你孤枕难眠才来陪你的,你怎能这样呢。” 没了睡意的柳宴心这时候才不管他呢。 她亮了灯,抱了被子就坐起身来,盯着眼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少年。 “你究竟是要干什么,三天两头的翻进女子的闺房里头,若是被人发现了……” “若是被人发现,我便直接娶了你不是更好。” 他像块牛皮糖一样,又爬上了宴心的床,开始无礼的扯她的被子。 当然不能让他得逞,宴心暗暗使劲抓紧了自己的被角。 “哎,怎么说你也生了一副好相貌,为何偏偏要缠着我呢?” 听了这话,罗云溪猛地一撒手,这倒让憋足了力气的宴心一时不备在床上栽了一跟头。 那男子欢喜起来,语调也上扬了三分,“哦?这么说你终于承认为夫的美貌了么!那嫁给我你岂不是赚了?” 宴心气的哑口无言,可又狠不下心来赶他走,便将被子都丢给了他,自己起身拿了本书随意翻看。还好今天柳糖儿受了重伤,苏氏正在衣不解带的照料,要不然又要来自己房里捉奸了。 这被锦被砸了满怀的罗云溪摇了摇身子,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来,瘪嘴道。 “我知道你想做些大事,可是嫁给我也不影响你去做这些事,我还能给你金山银山,还有更好的家世地位,你又何苦要从零开始?” 原来自己做的所有事情他都知情……宴心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衣衫不整、满面含春的男子来。他这斜躺的睡姿,硬生生的从领口滑出半个肩膀,那露出的皮肤白皙光泽,配上那张有些艳丽的脸,俨然是一副诱人的模样。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男子在她的几番试探之下是真的不通武艺,还有这浪荡的模样也不会骗人。他既然能两次避开柳家的守卫来到这里,还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时候摸上床来,就说明……他一定有不少很强的暗卫。 “你还想利用我什么?”宴心突然正色起来。 男子摇了摇头,笑着隔空给宴心递过去一个香吻。 这让原本有着其他想法的柳宴心不禁晃了晃脑子,阻止了自己,这个男子并不是坏人,她不能单纯为了复仇就扯上别人。 “你那本《楚行游记》写的不过是些楚国的风土人情罢了,而且并不全面,唯一值得肯定的只有里面的食谱还算地道,不过这些玩意儿,哪有我好看呢?”罗云溪稍稍抬眸,瞥了一眼宴心手中的书,自顾自道。 宴心桌上的那一堆书籍,几乎全都是关于大楚的,之前她偶然想到自己重生之前,柳糖儿在自己耳边唱的楚人歌。 她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回到这个时间段,所以想要看看这些个杂书里头会不会有一字半句涉及到楚人歌的,也好让自己对现状有所了解,别到时候突然又变了回去。 “那你是大楚人?” 宴心所认识的楚人并不多,而且天榆离大楚也相隔甚远,只有在前一世领兵的时候偶然经过了大楚边关,所以她就只能依靠这些书籍来了解一二。 罗云溪仍是摇头,“你就这么喜欢大楚么?等你嫁于我了,我带你去游历便是了。” 见其多次摇头,柳宴心觉得这个男子根本不想透露身份,这才刻意将所有的问题都闭口不答。 见宴心不作声,这男子便起了身,擅自拿了一件外衣过来给宴心披上。 “你若是受了风寒,那我便更要日日都来看你了。” 不知怎的,宴心突然来了兴致与他互怼起来,“反正我要去弘文书院了。” “那种地方,以你的才智真的能够学到什么东西么?” 罗云溪突然伸手抚上宴心的脸颊发问。 可能是这个问题太过于直接,又或许是这般暧昧的动作让她失了心神,宴心竟然是愣了一小会儿才想要避开。 确实,她前一世为了成为秦玄琅的皇妃,花费了三年心血,请了整个浔阳城最好的老师教自己琴棋书画,她不敢说自己的水平远胜于弘文书苑,但也能争个平分秋色吧。 不过弘文书苑是检测女子品德和才学之地,如果从那里顺利离开的话,不止能给柳家增添脸面,之后也能顺利成为皇室后妃的首选。就算自己不需要这么一个证明,但也不能便宜了柳糖儿呀。 “现在已经这么晚了,没有人来接你夫君走了,你总不会要这样赶你夫君出去,然后让你夫君被人抓住吧!” 罗云溪摆出一副吃定了宴心的表情,随后便张开双臂,四四方方的躺会了床榻之上。 这个罗云溪确实像个不会一招半式的样子,他要真说的是实话,自己总不能真的那么做吧…… 她叹了口气,只好把床让给了这个男人,自己吹了蜡烛趴到桌上小憩。 没一会儿,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好像感觉有什么人将她抱了起来,轻轻地塞回了被子里……就像是梦一样。 第三十三章 无中生有 宴心派人跟了宁不屈两三天,几乎把他这几日的路线都摸熟了,若是她没有猜错,平南王应该是已经开始吩咐他着手去办宴请皇子的相关事宜了。 她依旧是换了便装轻纱遮面,尾随着宁不屈到了一间瓷器铺子里。 这件瓷器铺也算是百年老店了,因为价格昂贵所以平日里没什么人回来,也算是清净。 “哎哟宁少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掌柜一看是宁不屈,立即从柜台里起身迎了出来。 宁不屈的狗腿们赶紧把椅子挪出来放到了宁不屈身后,掌柜还亲自倒了一壶新茶送到桌上。 他翘起了标志性的二郎腿,缓缓道:“掌柜的,把你们这最好的青花瓷盘拿出来,本大爷过几日要宴客。” “您快请坐,快请坐!小的这就吩咐下去。” 掌柜点头呵腰的返回柜台里头寻找合适的瓷盘,可是左看右看都觉得不是最好的。 宴心坐在另一边的角落里,独自斟了杯茶,待掌柜进去里屋才有意无意的开口。 “太子殿下对外一直都是勤恳亲民,这样华而不实的玩意儿宫里多的是,反而不会让人留意。” 跟这宁不屈的那些家仆们面面相觑,有少部分也是记得宴心当日在茶叶铺的举动的。 宁不屈蹙眉,盯着宴心一脸的警惕:“你……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是为谁设宴。” “你叫我声仙姑我就告诉你。”宴心笑了笑,娇俏的提出要求。 宁不屈一时语塞,奈何好奇心的趋势,他摆了摆手,示意身边人退出去。 他的那些小厮一副什么都懂的表情,出门时候还不忘了帮店家把门带上,看来这个宁不屈之前也做了不少荒唐好事。 “仙……仙姑?” 他的声音极小,一脸的不好意思,想来是觉得这个称呼太过离谱。 宴心心里乐开了花,堂堂平南王养子也有叫自己仙姑的一天。 “真乖,既然你也知道我是仙姑了,那我知道些小事也不足为奇咯。” “你!” 突然觉得自己被耍了的宁不屈一下就炸毛了,恨不得现在就扯下宴心的面纱,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宴心起身坐到了宁不屈的身边,柔声道。:宁少爷先别生气,本仙姑不就是来为你排忧解难的么。” 这个时候掌柜的突然从里屋冒出头来,可是在柳宴心的目光下,他又很识时务的把头缩了回去。 见四下无人,宴心把当下的局势一点一点的分析给宁不屈听。 “这回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一同前来澜州城,这目的有二,第一是奉命体察明确,将陛下的隆恩传达到至平南王与柳将军,其二嘛便是两位皇子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不久之后的才女大赛,无疑是最好的考察地。” 这宁少爷啊确实不是什么聪明人,他吧咂嘴反问:“你说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平南王不是一直都想把女儿送进宫里么,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好机会,但对您却并无益处。” 无奈之下宴心只能继续往下说,见宁不屈的表情越来越迷惑,她才放心的开始挑拨。 “虽说嫁进了皇家是光耀门楣,但宁少爷毕竟是王爷的养子,虽说也是宗亲之子,可他多年来待您如何?” 突然说他养父的坏话,放在谁身上都不会愿意,这不,宁不屈差点把桌子掀翻,可是他也想知道宴心这么劳心费力究竟想要做什么。 “父亲与我恩同再造,岂容你妖言惑众。” 他一手指着宴心,气势逼人。 宴心也不畏惧,见他生气更加来劲了。 “我妖言惑众?宁少爷您大可想想,你宗亲里的那些日子如今过得如何,虽然他们没有世子爷的身份,但却都或多或少在文武上有了造诣,最差劲的也在朝中有个一官半职,可是您呢?” 宁不屈仔细一想确实有道理,可这并不能说明父亲对他不好呀,况且这世子之位不也明摆着么。 从他的表情上,宴心可以看出宁不屈还是在犹豫,她并未等待一鼓作气道。 “这些年平南王上朝述职可带过您?商铺良田可赠予您?官场名门可提携您?既然王爷当年能扶你上位,之后也能转助旁人。” 宁不屈被这几个问题问的哑口无言震惊当场,仔细一想倒还真是这么回事。 那他这么些年来在王府究竟做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呢? 宴心等他渐渐平静下来,那壶掌柜拿来的茶正好凉到了合适的温度,她慢慢倒了一杯放在了宁不屈的面前。 “平南王也就只是在这些采买的小事上才会想到您吧,您瞧宁小姐什么时候关心过这种琐事?” 宁不屈也不傻,不有怀疑起宴心的用心来。“你跟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看不过去,想要帮帮您,同样帮您也是帮我自己。” 第三十四章 利益往来 宴心摆出架子,一副高傲的模样,似乎是选中了宁不屈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一样,这就让宁不屈不知如何应对了。 方才听到仙姑说自己原来这二十年来过得这么凄惨后,宁不屈就已经智力不够了。 “这话又从何说起?” 见他这么快就进套了,宴心忍不住嘴角上扬道。 “既然您妹妹可以嫁给皇子,那您又为何不能迎娶公主呢?” “这……我怎么高攀的起!” 宁不屈惊讶的连声调都提高了几分,说完后觉得太过大声,又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天榆一朝子嗣单薄,虽然后宫女眷众多,但却只有一位公主,便是老四秦淮。 宴心入宫后曾经和秦淮见过几回,但秦玄琅一直不待见这个幼妹,所以宴心便也未曾有机会和她交心。 但是这秦淮确实出了名的花心,光是府里的男宠就有十几个,更有觉得自己样貌可观的男子天天在公主府门口游荡,就希望被秦淮看上,那样基本上就能确保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但她却极会讨陛下开心,旁人也不敢挑她的刺,也难怪太子和秦玄琅不喜欢她。 “有何不可,不还有我帮你么。” 宴心不以为意,摆弄起了柜子上放着的白瓷花瓶。 “那这对你有何好处。” 宁不屈还是不太明白,这仙姑为何要帮自己,虽然他自诩风流倜傥,是这澜州城里最有头有脸的公子哥。 “确实我有一件事需要宁少爷帮我,一个月前我的祖师爷给我托梦,说平南王府是块风水宝地,他曾在那栽了一棵常青树,让我找到了那棵仙书与它说几句话。” 宴心把这无稽之谈说的一本正经,毕竟这宁不屈二十年都没活明白,这些个天地玄黄的说法他也疑心不了。 果然,宁不屈大手一挥,豪气万丈。 “这有何难,若你真有本事让我赢的公主芳心,王府里的树我随你拔去。” 见事态朝着自己预期的方向发展,宴心将自己的目的也慢慢托出。 “赢的公主的放心并不难,不过宁少爷还需要做一件事才能达到做驸马的条件。” 宁不屈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实在是想不明白差在哪儿了。 “是什么?” 宴心背对着宁不屈,努力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手指在众多瓷盘上划过,挑了几个瞧着顺眼的拿了出来。 “我掐指算过了,宁少爷似乎还有一桩情缘未了。好像还是一件十多年前的旧事,这姑娘似乎住在城西还是位武将之女。” “这……” 宁不屈沉吟良久,终于回忆起来,立马反驳。 “那是我爹在我小时候定的婚约,早就不作数了,况且那个女人我还没见过呢,谁知道是王八还是绿豆。” 宴心知道平南王并没有要让宁不屈娶自己的意思,可是她以后要得罪平南王的地方还多着呢,万万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这件事可不能小觑啊,这柳家和平南王府不和已久,万一在您和公主牵上红线以后突然来威胁,岂不是断送了您的大好前程么。” 她仔仔细细的分析着事情的弊端,就算是傻子也能认清现实。 “再说了,柳家这些日子出了这么多事,柳二小姐得罪了灾民,还和二皇子结下了梁子,柳阀估计早就花了不少人力物力去填补窟窿,万一和他们这家扯上关系,岂不晦气。” 宁不屈捏着下巴,似乎是在想怎么摆脱柳家的这层婚约,可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不由反问宴心。 “仙姑言之有理。如今我可如何是好啊!” 宴心想着这件事若能牵扯上柳糖儿,就能够直接拉低她在宗师里的地位,任她怎么折腾也翻不了身了。 “宁少爷莫要慌张,此时柳家出事,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机会,您大可用柳家二小姐德行有缺的理由回了柳大小姐的婚约,那柳家自然也不会说什么,说不定您多说些场面话,柳家还会赔您不少好处呢。” 宁不屈拍手叫好,恨不得现在就叫人退婚去。 “好主意,我这就去办。” 宴心赶紧拉住了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慢着,这件事你知我知,莫要让他人知晓,到时候泄露了天机,师祖爷可会在梦里埋汰我的。” 祖师爷什么的当然是胡诌,可宁不屈没脑子不代表平南王也没有脑子呀,万一他们深究起来可就功亏一篑了。 宁不屈恭恭敬敬道:“仙姑放心,我宁不屈最是信守承诺之人。” 接着,宴心指着柜台上那几个自己挑选出来的碗碟道。 “这几个碟子你让掌柜的包起来,错不了的。” 说完以后,宴心单手推们踏了出去,给宁不屈留下了个冷漠的背影。 第三十五章 说退就退 回到家后白鸾儿已经换上了柳家侍女的服饰,可是依然阻挡不了她那超脱的气质和优秀的容貌。她之前将白鸾儿安排在自己的屋子附近,对外只称作是自己新收的婢女,这样也能更好地保护她一阵子。 苏氏母女已经自食恶果,现下自然也没有谁会来过问,她们也能喘口气歇一歇。 宴心想到,此后的道路一定会面对诸多困难,让白鸾儿跟着自己不知是对是错。 “此番,真是委屈白姑娘了。你放心,人前我们虽是主仆,但是人后我必定以姐妹之情相待。” “小姐说笑了,当时白家蒙难,因我弱懦无力反抗,如今逃出生天定不能苟活!能成为柳小姐的婢女也是一番历练,还请小姐忘了鸾儿从前的身份,我们一切从头开始。” 白鸾儿十分配合,因为她明白,如果这个时候不能抓住柳宴心这一株救命稻草,那就算她自己努力数载也没有办法为白家报仇。 再者柳宴心不管从何处看都不是等闲之辈,她嫉恶如仇,定不会姑息奸人。 虽然她不知道宴心与秦玄琅究竟有什么仇怨,每每提及此人,她总会变得心事重重,似乎和秦玄琅羁绊颇深的样子。 白鸾儿也是个聪明人,这些不该自己过问的事,她也没再放在心上。 “不好啦小姐,世子爷带人来了,好像是说什么退婚,你快去看看吧!” 靖儿踉踉跄跄的跑进来通传,宴心不由在心里感叹,这宁不屈的执行能力也太强了吧,难怪平南王喜欢让他去做下人做的事。 不过此番她不适合出面,万一被认出来也不好,便安排靖儿前去传话,自己和鸾儿在后面盯着。 “本少爷亲自来退婚已经算是给足了你们柳家面子,可别不识抬举了。” 宁不屈带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来柳家退婚,平时这个时候柳糖儿早就出来凑热闹了,可她因为钟青的事受了罚,只能在床上趴着,所以也只有苏氏来应付了。 “可……我家老爷现在不在府里,这些事能否等他回来再说?再者又是因何退亲呢?” 毕竟这退婚也是大事,若是不退婚她可以就此摆脱了柳宴心这个狗皮膏药,若是退婚对柳宴心的名声有损也算不错,一时间她也骑虎难下。 宁不屈来劲了,将从宴心这儿听来的传闻变了个法子说出来。 “你还好意思问我,整个澜州城的人都知道宁家二小姐不修边幅与男子厮混,二女儿都是这么个德行,那大女儿又会好到哪儿去?” “这……” 苏氏一时面色铁青,糖儿此前的事的确是走漏了一些风声,但已经压下去了,这宁不屈又是从何得知呢? 宁不屈也没心思和一个妇道人家多费唇舌,“什么也别说了,就这么办吧。” “哎,宁少爷,您再等等,我们老爷马上就回来了。” 苏氏还要去阻拦,这时候靖儿走了出来缓缓道。 “奴婢见过宁少爷,奴婢史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奉命替大小姐传话。” 宁不屈微微挑眉,止住了脚步,又重新坐了下来,示意靖儿开口。 “大小姐说这件事确实是庶妹有错在先,平南王不愿意趟这浑水是应该的,大小姐自知配不上宁少爷,所以让我奉还这件信物,愿宁少爷今后前程似锦,娇娘为伴,此后各自婚配互不相干。” 靖儿说这话的时候站得笔直,没有半点拘束,也间接性坐实了柳糖儿德行有缺的事实。 “倒还明事理。” 宁不屈对这位柳家大小姐的做派还比较满意,一手拿过了靖儿手里的那块刻字玉佩就离开了。 苏氏气的要拎靖儿的耳朵,可被她躲过。 “你这丫头,出来搅什么局!” 一直在后面盯着的宴心慢慢走了出来,带着笑意道:“小娘您可要一碗水端平啊,这搅局之人到底是谁,您不会不知道吧。” “你这个贱蹄子,都是你设局捣乱,白白害了我家糖儿的清白!” 苏氏气不打一处来,认定了是柳宴心从中作梗,上来就要理论。 宴心自是不愿与和泼妇论长短,赶紧把她甩开了。 “小娘,你有这闲工夫和我计较孰对孰错,还不如好好想想一会儿父亲回来你要如何交代。” “你!你给我等着!” 这件事一出,澜州城上上下下都轰动了起来,而柳糖儿这件事也闹大了,看热闹的人当然不会嫌事大。 这女儿家被退亲是大事,不少人都同情柳宴心的遭遇,说她平白无故被庶妹拖累。 还有人将柳糖儿和神秘男子的事情传的天花乱坠,说什么柳糖儿迷恋武林大盗,为了同他双宿双飞外出幽会,但确实遇人不淑,被人占了便宜后狠心抛弃。 但是这些事都没有真凭实据,为了保留柳家的颜面,柳阀只能下令将这些以讹传讹的人抓了起来,这件事才告一段落。 第三十六章 又闯弘文 弘文书苑建在澜州城西南隅的北固山下,是先帝亲笔书写的书院牌匾,数十年来一直备受高官爱戴。不少附近城池的大人也都将女子们送到这里来接受教养,也好让他们在后妃殿选的时候能够崭露新角。 柳宴心二人刚来到弘文书院门口,便被人拦了下来,为首的是弘文书院的女官。 宴心上一世也曾见过她机会,但却因宁疏影的多半逼迫,无奈间才离开了弘文,不过这一次她不会善罢甘休。 女官穿着朴素却一丝不苟,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背挺得直直的,一副威严的模样。后面还有几个跟着她的姑姑,全都微微低着头,一动不动。 那女官先是轻轻一礼,随后徐徐道来。 “柳小姐好,我是这里的掌事,我姓夏。大家看在我年长给我面子,都尊称我一声盈袖女官。” 柳宴心急忙回礼,让鸾儿递上书信以证身份。 “见过盈袖女官,这是印着我爹官印的帖子。” “不必看了宴心小姐,您的传闻我挺多了。不过要进我弘文光有家世是不够的,还需经过三道考核。” 话音刚落,她身边的女子已经拿出了笔墨纸砚。 “听说前几日柳小姐在听风斋一词成名,那吟诗作对必定是难不倒你了,第一关便请以今日之景为题,并代入周围的一样东西作一首诗吧。” 女官声音郎朗,示意宴心用笔墨。 弘文书苑的大门并不是这么好进去的,况且宁疏影那个女人一向看不惯自己,说不定早就安排了人要来截住自己,这几个问题怕也是她事先安排好的,好让自己知难而退。 上一世也是大同小异的考验,只不过宴心第一关就败落了,宁疏影也是因为想看她继续出丑,才勉强让人同意她进入。 凭借这经验,柳宴心岂会没有准备。 她并未动作,而是出口成章道:“薄雾浓云愁永昼,雀鸟安居北固山。西风吹衬惊又起,别是有暗香盈袖。” 女官眼神一滞,都不知道应该从哪儿开始感叹这首词的精妙之处了,短短说话间她就已经有了这种心境,既是写了景物,又在诗中暗示自己对她刻意刁难了。 诗中将盈袖二字巧妙的添了进去,自然聪明人都能听出这诗句的隐藏含义,看来这个柳宴心果然不简单。 不止是这女官,连同一边的鸾儿也被惊讶到了,她只知道柳宴心才学不错,但是未料到她还有这种本事,如果换做自己,一炷香的时间还不知道够不够呢。 “真不愧是柳家的大小姐,看来这诗词歌赋难不倒你。怪不得澜州城里有人说你的诗句配得上是一字千金了。” 女官甚是欣慰,不由赞叹。 接下去的第二关考验的是柳宴心的乐律,其实在她十五岁以前根本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要不是后来为了让秦玄琅多看自己几眼,她的琴艺也不会有所长进。 她选了一架古琴,轻轻松松的弹了一首天榆耳熟能详的清乐,毕竟这初来乍到一切还是不宜太过应人瞩目了。 这一次女官只是点了点头,但她心中岂能不知,这宴心的指法熟练,整首曲子的连贯性非常高,虽然能做到的闺秀们并不在少数。 可是宴心的手上竟然一点因为练琴而留下的老茧或痕迹都没有,能够短期拥有这种实力……看来她的造诣一定不错。 她并未多言,只是根据流程直接往下进行。 “那在柳小姐心中,何为女子之才呢?” 女子之才?没想到这弘文书苑最后一关的关卡竟然如此特别,柳宴心还以为会有什么空手接白刃和厨艺烹饪之类呢。 她沉吟了片刻,淡淡开口道,“于我而言,女子之才便是能够时时明确心中的所愿,面对任何磨炼不轻言放弃,不想着投机取巧,不去随意依附旁人,用自己的能力得到所想。人生短短数十年光景,只要最后不曾后悔,那边是女子之才、女子之幸。” 这女官当值近十年,听惯的是什么孝顺公婆、兄友弟恭、相夫教子和光耀门楣云云,如此超凡脱俗的回答她倒是第一次听说,她忽然觉得这个女子和以前的那些女孩们都不太一样,有着与这个年龄段不相符的成熟。 她轻轻点了点头,这便算是柳宴心已经通过了弘文的考核。 鸾儿见了也是打心底里的替宴心高兴,这一次的试题布置让她对宴心更加刮目相看,也让她真正意义上的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二人还没走进去几步,宴心就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第三十七章 澜州才女 眼前的女子妆容精致,傲气非常,连同婢女们的穿着打扮也如同官家小姐一般。 “没想到啊柳宴心,连弘文书苑你爹都帮你混进来,当真是我小瞧你了。” 宁疏影咬着牙,厌恶之色丝毫不曾遮掩,她本以为这柳宴心只是个不懂人情世故且的闷葫芦,谁料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什么国学大家了。 特别是她发上的那根做工精美的金簪,她早就听说安如慕当日有大礼相赠了,若不是宴心搅局那这金簪就是她的了。 这眼见宴心都要威胁到自己澜州城第一才女的位置了,宁疏影岂能干坐着。 “混进来?弘文书苑自从建立以来便筛选严苛,你这么说是在暗示盈袖女官徇私舞弊么?” 宴心也不计较,一句话就将堵住了她的嘴。看来她还不知道宁不屈擅自退亲的事情,否则一定出言嘲讽宴心。 “你!好啊柳宴心,你不是嚣张么,我倒要看看你能在这个地方嚣张多久!”说完,她就甩了袖子被婢女们簇拥着离开了。 这几日不见,宁疏影个子不见长,这放狠话的本事倒是厉害多了。 一旁的鸾儿不禁发问道:“小姐,这究竟是我们嚣张,还是她更嚣张啊?” 宴心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准备去安排的屋子里收拾行李。 弘文的校舍都是两人一间的,也不知道这宁疏影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说服了女官,让她们二人同住一间。就连鸾儿也被打发到了一处挺远的院子,和其他小姐们的婢女同住。 宴心对此也不曾有异议,毕竟如今的形势,宁疏影肯定是伤不到自己的,而鸾儿住远一些反而更安全。 夜里虫鸣不绝,淡淡的月光撒进屋里,无比惬意。 宴心睡眠一直都很浅,所以在宁疏影悄悄靠近她床头的时候,宴心猛地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了宁疏影的手。 “啊——” 宁疏影明显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才捂住了自己的嘴。 宴心坐起身,含着笑意问道:“宁大小姐,这么晚了还不休息么?别告诉我你是善心大发,半夜来给我盖被子的。” “本小姐睡不着,关你什么事!” 接着,宁疏影的左手往袖中收了收,另一只手拼命的想要挣脱宴心的钳制。 宴心眼尖,立即拽出了她的另一只手,只见她的手中藏着一个小小的药包,宴心立马就明白过来,一手夺过了这药包。 “宁小姐,你又想要怎么陷害我呀。” 宴心摇了摇这包药粉,将烛火点了起来,带着笑意望向宁疏影。 宁疏影倒是一声不吭,显然觉得宴心不敢拿她怎么样。 “既然宁小姐不愿意告诉我,那我就只好拿宁小姐来试试这药了。” 宴心倒也不客气,直接拆开了这药在鼻前闻了闻,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这应该是夹竹桃磨成的粉,里面还加了具有腐蚀性的毒药。 见了此状,宁疏影立刻开始闪躲起来,“柳宴心,我可是平南王的独女,澜州城的第一才女,今天你若是敢伤我,没有人会放过你。” “好呀,那你就大声喊吧,我倒要看看如果我先在手指上涂抹上这药,然后你把女官叫来,到时候女官会觉得谁是凶手?” 宴心也不惧,作势就要往自己手上涂抹这药。 她知道,就算盈袖女官被平南王买通了,但她也不敢拿这些管家小姐的安全开玩笑,这不只会让人怀疑弘文书苑的教育,对她来说也是得不偿失,所以她根本不担心盈袖会站在宁疏影那一边。 宁疏影哪里能想到这宴心竟然有这份胆识,但是为了自己的名誉,不由放弃了叫人。 “说吧,你想怎么样!” 宴心笑了笑,跟自己倒了杯茶,带着商量的口吻道。 “我柳宴心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只要你肯在这地板上跪一夜,那我就把这包药还给你,并且不告诉任何人今晚的事。” 这一次,宁疏影倒是出奇的配合,她拿着一张软垫就要跪下,却被宴心制止了。 “若是用了软垫便不是真心悔改。” 宁疏影紧握着双手,似是蓄势待发的模样,可是不一会儿便有作罢了,她扔开了软垫,乖乖巧巧的跪了下来。 要是放在从前,这宁疏影肯定没有这么好说话,今天她极快的认错倒也出乎宴心的意料。 后半夜里,柳宴心躺在床上,偷偷用余光看着悄悄挪动膝盖的宁疏影。 她左思右想这件事都不太对劲,如果宁疏影真的要让自己毁容,那整个屋子里就只有她二人,那她的嫌弃岂非太大了。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阴招不像是宁疏影的做派。 她一定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第三十八章 果然有事 翌日初晨,还没到平时早课的时间,盈袖就已经亲自带人来,将所有学员都叫到了大殿之上。 宴心听了风声,似乎是有一个官家女子被人毁了容貌,书院已经派人去请了大夫。现下叫所有人来,便是为了要找出凶手。 大概有二十多名女学生一起来到了正殿,全都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这件事,只有宁疏影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一副好戏上场的表情。 与其同住的女子证明,昨天夜里是有人悄悄潜入了他们的住所,还碰倒了花盆。她本以为是夜猫所为没有在意,没想到第二天就生出了这种事来。 盈袖有些不信,反问那学员,“女子住所的门都是从里头反锁的,那歹人又是如何潜伏进来的?” 那女子十分坚定。 “是窗户!正因为要翻窗户,所以才会碰倒了花盆!” 宴心这一回明了极了,原来这宁疏影真正的目的就是陷害别人然后嫁祸自己,好一招一石二鸟。 “既然是下毒,那不如找人好好搜一搜所有人的房间,看看谁的身上有可疑物品,那凶手一定就是她。” 宁疏影缓缓走了出来,给盈袖女官提议。 宴心蹙了蹙眉,今天早起之时,宁疏影借口腿疼比自己晚出门,而且自己也没来得及将那药粉还回去…… “不用找了,那药粉在我那里。” 宴心迈前了一步,率先承认了下来,毕竟这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要比掌握在宁疏影手里好。 盈袖摸不清楚宴心的招数,反问道:“你?是你下了毒?” “这药粉虽然在我这里,但下毒之人却不是我。毕竟我也不会笨到把毒药藏在自己身上吧。” 宴心说的在理,周遭人听了便也嘀咕起来。 “昨天夜里宁小姐跌跌撞撞的回了屋里,我便问她去了哪里,她只说是膝盖受了伤,便让我帮她保管一包药粉。我想昨日应该是宁小姐翻进了那位姑娘的屋里,在不慎踢倒了花盆之后膝盖受了伤。” 宴心就不信了,昨天宁疏影一个人跪了那么久,膝盖上就没有点痕迹。 宁疏影急忙后退,指着宴心自乱阵脚,“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我们一看便知。” 说罢,宴心三两步走到了宁疏影面前,一手将她制住,说罢就要翻开她得罗裙了。像她们这些贵女们,平时肯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能有宴心的力气大呢。 果不其然,众人看见她腿上的红印后立即就相信了宴心的话。盈袖看了也微微点头,似乎是已经明了这来龙去脉。 宁疏影推开了众人,赶紧整理好自己的裙子,立刻到女官面前摇起她的手臂央求。 “不是这样的女官,我这腿上的伤痕分明是昨天柳宴心让我跪了大半夜才留下的!她血口喷人,想要诬陷我。” 宴心第一世界截住了她的话茬,反问。 “诬陷?众人皆知你宁小姐的脾气,试问这里有谁敢罚您下跪呢?还是说您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我手里,所以才对我唯命是从呢?” 宴心笑了笑,她宁疏影的性子人尽皆知,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受气,这么反驳自己就只能加深嫌疑。 正当他们在正殿上谈论,有一个姑姑闯了进来,说是原本请的大夫在山脚下上不来了,怕是要耽误。 “可是宣小姐的伤势已经等不及了,再这样下去恐怕……” 那姑姑面露难色,看来这件事确实是迫在眉睫。 宴心在边疆的时候曾经跟着军医学习过一些皮毛,她毛遂自荐。 “盈袖女官,我曾通晓些药理,可否然让我一试?” “你?前些日子你和你妹妹才毒害了数百灾民,谁敢让你试啊。” 宁疏影依旧是不服气,直接打断了宴心的提议。 这话一出,宴心可就不开心了,她回眸睨着宁疏影,拿出事实反击。 “可也是我救了那数千疫名,若是在弘文真的出了事,我想女官也不好向皇室交代吧。” 其余的贵女们看了会儿热闹,便各自都散了去,盈袖也不好阻拦,只能把这期望寄托到了宴心身上。 “既然如此,那就请柳小姐先瞧瞧宣小姐的伤情,我们再做定夺。” 宴心一人随着盈袖进了一处学员的卧房,只见一个女子正散落着头发,一个人斜坐在床沿,此时她已经屏退了左右。 想来一个女子骤失容貌,这一定很难接受吧…… “宣小姐,我们请的大夫在路上耽误了点时间,所以先请这位学过药理的柳小姐来帮您瞧瞧,您别害怕。” 盈袖在一边宽慰了她几句,随后便示意宴心上前去。 第三十九章 第一美人 “我是柳将军的女儿柳宴心,曾经在家中和长辈们学习过一些基本药理,我先来帮你做一些简单的处理。” 宴心带了一些盈袖拿来的药盒,里头多半是一些平日用的,跌打损伤药酒和舒缓镇痛的膏药。 那女子慢慢的别过脸来,眼里还泛着泪光,她的左半边脸红肿了一大片,在边缘处已经有了被腐蚀的迹象,看来是夹竹桃起了作用。 当宴心仔细打量她周围的皮肤时,才发现这个女子看上去竟然别样的眼熟,纵使是半边脸已经失去了本色,可是依然能够看出她原本那国色天香的容貌。 宣纸!未来天榆的第一美人?三皇子的外室? 她早该想到的,宣纸的父亲是三品文官,母亲曾是名动浔阳城的第一贵女,陛下亲封的一品夫人花玉京。传闻当年陛下都险些成为她娘的裙下之臣呢,谁料这花玉京不爱权势、不喜富贵,硬要嫁给一位书生…… 宴心记得,上一世她和宣纸曾有数面之缘,在自己蒙难之前,她还曾经拜托过三皇子为自己周旋。 难怪宁疏影要这么费尽心思的毁了别人的容貌嫁祸自己,毕竟以宣纸的容貌,可以轻而易举的夺走原本在宁疏影身上的所有目光。 “别担心,你这只是轻微的过敏而已,不难处理的。”她握了握宣纸的肩膀,去一边打了一盆热水给她清理脸上的伤。 “宣小姐可知道这是谁下的毒手?”宴心旁敲侧击的问她,希望她能够帮助自己敲定宁疏影的罪行。 只见宣纸摇了摇头,攥紧了自己的裙摆回忆道。 “我今天早上起身就觉得脸上刺痛,不一会儿就泛红了,随后就成了这样子……柳小姐,你可以帮帮我么,我不想……” “你放心,你的脸不会有事的。刚才盈袖女官也已经派人去你府上了,说不定你爹派的人明日就能来接你回去,你先在家中休养一些日子吧。” 宴心先给她喂了一颗定心丹,并且用了少许的薄荷叶敷在了她的脸颊上。 做完这些后,她坐到了宣纸的身边,“宣小姐的父亲是朝中三品大元宣统言吧,浔阳城有不少好的女子书苑,为何偏偏来了这里。” “家父曾说,以我的性子不适宜在浔阳城抛头露面,所以将我安排到了这里,可没想到还没到一个月……” 凭借上一世的记忆,宴心知道这宣纸的性质温和,极易相处,因此也多招人嫉妒,要不是身边一直有三皇子把持,还不知道这姑娘要经历多少呢。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未过多久就有人前来传信,说是城里的大夫到了,准备为宣纸医治。 宴心看了看来人,是个精神矍铄的老者,有着白花花的胡子,像是澜州城里最有名的循大夫。 那大夫先是摘下了宣纸脸上覆盖的薄荷叶,随后仔细的瞧瞧道。 “这位小姐的脸上沾染了夹竹桃的粉末,还有一些石灰、朱砂等物,还好已经经过了妥帖的处理,我这里再开开一些药,并且配合这凝肌膏一起用,断不会留下痕迹。” 盈袖女官毕竟是弘文书苑的老人了,这么多年见惯了贵女之间的相互攀比,心里自然是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的。 她也没有当着所有人的面处罚宁疏影,私下罚她抄了五卷《黄帝内经》,在家中闭门思过一月,对外只说是染了风寒,送回了家中。 这样一来保全了平南王的颜面,又给了宣纸一个交代,宴心嘛自然也没有追究。 那些个闺女们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心里跟明镜似得,只是不说出来,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嘲笑宁疏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夜里宴心一个人读着本小传,却听见宣纸前来叩门。她连忙披了件薄衣前去,只见未施粉黛的宣纸穿了件藕粉色的内搭,长发散落在肩上,整个一副不染前尘的模样。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宣纸,以往的相见都只是在宫中的聚会上,她以三皇子家眷的身份献舞,赢得了皇上另眼相待,故而亲封云墨郡主。 “柳小姐,白天的事还要多谢你了。” 宣纸盈盈一笑,如同风中的铃兰,清新自然。 她下一刻便要行大礼,宴心连忙扶住了她。 “这可不敢当,出门在外自然是需要互相帮助的,再说了宣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岂是那些小人能够随意加害的。” 宴心拿了些糕点出来,递到宣纸面前。 宣纸点了点头,“若是日后柳小姐有需要,虽是来府中找我,只要我能帮的上……或者我爹能帮的上,一定不会怠慢。” 有了这句话宴心也放心多了,毕竟眼前的人可是之后的天榆第一美人呢,有了她相助,还能愁什么呢? 第四十章 休戚与共 宴心本以为只要宁疏影离开了弘文,那就没有人再与她为敌了,可谁知道这弘文书院的大多女子都因为宣纸的美貌而不待见她,也因为宴心的卖弄相救而憋着一口气。 这宁疏影虽然做法恶毒,但也不过是做了大家都想做的事而已。 如此,宴心和宣纸也就被她们当成了眼中钉。 那些个女人平日里看不出来,其实背地里小手段不停,光是孤立就做的十分彻底,一连三天都没有其他学员来和她两说半个字。 宣纸看样子是在自己来之前就经历多了,所以见怪不怪,而宴心根本就不愿意搭理那些肤浅的女人,也乐得清闲。 今日是盈袖女官监考的一场诗文考试,学生们不止要背诵默写全文,还要说出自己的见解,因为她二人被孤立,所以起先也没有人来通知她们这件事。 宣纸在考前凑近了宴心,低声表达自己的歉意。 “都怪我,我自小便不得女孩们的亲近,都是我的原因,还连累了你。” 宴心不以为,这种不过是小意思,她长这么大,什么冷言冷语欺辱霸凌没有遇到过,这些不过都是小意思。 “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从小就是个讨厌鬼,我们两半斤八两。” 她们相视一笑,开始作答这一次的试题。 过程中有一位其他科目的女师傅走了进来,在盈袖女官耳边念叨了几句,女官的脸色一下就暗了下来。 盈袖敲了敲桌子,声音也变得凌厉起来。 “都停下来,我听说这一次试题有人作弊,我要查看你们每一个人的桌椅和衣袖。” 众人女子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反而是宴心先反应过来,用眼神暗示宣纸查看自己的身边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物品。 宣纸收到了宴心的暗示,赶紧低头在身边翻找,在她摸索自己椅子的软垫时,突然动作一停。 果不其然,在她的软垫下边,藏着半本今日考题的答案。 宣纸悄悄扯出来了一部分给宴心看,并且用嘴型询问她该怎么办。 宴心看着宣纸手足无措的样子,自己也伸手往软垫底下一摸。 好家伙! 另外一半果然在自己屁股底下。 今日的座位按理说都是随机的,只是等她们二人来的时候已经几乎坐满了,能够布置这种局的,单单是两三个人根本不能完成,一定是需要学员们彼配合, 若是一会儿宴心指认,她们肯定会彼此庇护,再说宴心也没有证据,如果真的抵死不认恐怕会败坏了在女官心中的印象。 再说,这里的女子非富即贵,女官怎么会为了她和宣纸将其他人的最个遍呢,最后还不是草草了事? 看着宣纸无助的样子,宴心一下站了起来,同时飞快的抽走了宣纸手里的半本试题。 “不用查了,作弊的人是我。” 众人的目光一下都聚集到了宴心的身上,宴心环顾一周,大概看了一下周围人的表情神态。 “是你?” 最惊讶的莫过于盈袖本人了,对于宴心的实力她是知道的,根本不用出此下策。 “你有什么要为自己分辨的么?” 对于盈袖的好意她心领了,但还是一口认了下来,“没有,我一时鬼迷心窍,和他人无关,希望不要打扰其他人作答,我自愿领罚。” 宴心还没来得及走出去,身边就不断有女子出言羞辱。 “真看不出来,柳家的大小姐竟然是这种人,恐怕就是用这种手段在李清流面前赢了宁小姐吧。” “真是让人恶心,竟然还期瞒了安公子吗,这种人怎么能留在弘文!” “我看不止,她这模样肯定是惯犯了,说不定宁小姐一事就是她设的局!” 在众人的指责声中,宴心刚准备转身离去,可突然心口不知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她强忍这难受慢慢的走到了门口。 面对还在惊讶中的盈袖女官,宴心只是面对着她轻轻吐出了三个字。 “我没有……” 说完这句话,瞬间一股热流从宴心的喉咙口漫了上来,她一下子弯腰吐出了一口浓血,连盈袖的裙摆上都沾染了血渍。 众人都被这场景惊呆了,谁会料想到柳宴心竟然是心气这般高的人,一言不合竟然气到吐血。 可只有宴心知道,她不是怒气攻心,而是中毒了! 她用手抓着门边才能勉强支撑着不让自己那么快的倒下,她看着自己吐出口的那一滩血。 颜色暗红还有血块,自己没有半点力气,明显是中毒的迹象! 到底是谁这么痛恨自己,竟然能不声不响的下此毒手…… 第四十一章 中毒痕迹 渐渐的,她的意识开始涣散,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她只记得最后所看到的,是宣纸焦急的扑了过来抱住她,好让她不至于摔下去。 按照她在破军山多年的经验,一般的毒肯定能意识到,可明明都已经这么小心了,为什么还会中毒呢? 难道是柳糖儿这个女人,下了死手要让她不得翻身么…… 再度睁开眼睛,眼前的人已经变成了鸾儿。 宴心瞬间放心下来,自己还没有死。 “小姐你怎么样了,感觉好点了么,你想说什么?” 见宴心醒来有些不适的样子,鸾儿赶紧倒了杯茶,开口慰问。 她好不容易张开嘴,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她的喉咙口像是烈火烫伤一样,她不死心继续尝试,可结果依旧。 她哑了? 宴心一下坐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呢,谁会用这么可恶的毒药。 “你放心,这里没有外人,靖儿就在门外守着,宣小姐也同你一起回来了,就在旁边的别院里住着呢。” 鸾儿以为宴心还在担忧,便告知了现在的情形,将水喂给她喝,并且回忆起她中毒后的事情。 “那一日你晕倒,可把女官们急坏了,贵女在弘文中毒这是大事,他们不好声张,当天就把你送了回来,并且给所有的小姐们放了假,今天已经是第二日了。” 宴心在这期间检查着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外伤,手脚上的力气也在渐渐的恢复,除了发不出声以外一切都好。 她咕咚了一整杯茶,可喉咙口的干涸不减,她继续试着发声,还是没用。 注意到了宴心的反常,鸾儿立马把大夫的诊断结果告知, “方才大夫来过了,说你是中毒之状,可具体是什么毒他们也不得而知,只是开了些药缓解,你现在是说不了话么?” 宴心点了点头,之后又把食指放到嘴边,示意鸾儿暂时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旁人。 鸾儿会意后,转身去桌边拿来纸笔给宴心,自己端着砚台给她磨墨。 宴心赶紧接过,祝福鸾儿趁着外人们不注意去街上请个好大夫,毕竟之前那个大夫她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也有可能是苏氏派来的人。 她询问鸾儿觉得谁最有可能给自己下毒。 因为弘文书院里眼多手杂,要说大家都有嫌疑也对,可却也都不至于。 “从你晕倒当日的情境看,贵女们都始料未及,一时间人心惶惶,都在闹着要离开,所以应该不是他们所为,再者就算是心生嫉妒也不会用这种方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鸾儿的答案和宴心想的差不多。 其实在她晕倒之前就已经猜过无数个答案。 柳糖儿、宁疏影、鸾儿、宣纸,都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从动机和性格来看,鸾儿和宣纸都不可能,而宁疏影和自己结怨颇深说不定因为之前的事情怀恨在心,柳糖儿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时时刻刻巴不得自己赶紧去死的女人。 这是迟那时快,听到了风声的苏氏立刻就赶了过来,宴心和鸾儿在屋子里能够听到她和靖儿的说话声。 “老爷不在府里,我身为长辈来看看她怎么了,你再继续拦着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眼看靖儿就要拦不住了,宴心赶紧把自己方才写下的字条揉碎了塞进枕头底下。 鸾儿也快速的将笔墨都放到了桌上,走至门边等着宴心的示意。 宴心将床榻整理好重新躺下,装作不曾醒来的样子,冲着鸾儿使了个眼色。 房门刚被推开,鸾儿就拦住了刚迈进来一步的苏氏。 “大夫叮嘱过小姐要静养,不让外人打搅,小娘还是改日再来吧。” 苏氏被三番两次拦住去路,心里定是不爽,一看是白鸾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孤女罢了,连柳家的卖身契都没签,糖儿出事也是因你而起,要不是柳宴心那个鬼丫头护着你,我早晚扒了你的皮。” 宴心早就告知过鸾儿府里的情况,面对苏氏的挑衅谩骂她并不吃惊。 “只要大小姐认我,那我就是大小姐的婢女,我无条件忠于小姐但并代表我就要忠于柳家。” 见鸾儿这样冥顽不灵,苏氏立马上去推搡。 “好啊,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资格拦着我,整个柳家都是我的!” 鸾儿刚要伸手阻拦,门口却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鸾儿没有资格,那我总该有吧。” 众人纷纷朝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一位绝色佳人正站在院中,院子里的枝叶落下来,慢慢悠悠的掉在她的脚边。 明明是这样普通的场景,可却因为有她在,而宛如梦境一般美好。 “你是到底是哪家的姑娘,怎么还没有离开。多谢你帮我把丫头送回来,去门牙领赏就能走了。” 苏氏只觉得这个女儿家长得不赖,但不知道其真实身份,毕竟放眼整个澜州城,有几户人家能比得上三品武将家呢? 所以她的嚣张也不无道理。 可宣纸只是笑了笑,慢慢的走到苏氏面前,落落大方道。 “这位小夫人,我念在你不知情的份上不与你计较,现在我只说一遍,你要听清楚。” 众人的眼睛都恨不得黏在宣纸身上,静静地等着她开口,果然人长得好看就是好处多。 “我爹是正三品内阁首付,我娘乃陛下亲封的一品夫人花玉京之女,如此说来我也算是半个郡主,不知道有没有资格拦你一个将军妾侍?” 宣纸平日一向低调处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像宁疏影一样借助的身份抬高自己。宴心在里屋听着她这般维护自己,便更加确信了宣纸的人品。 天榆第一美人花玉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的事迹早就已经刻成了范本全国传唱了,而苏氏细细打量眼前的这个女子,若不是花玉京之女,又怎会生得如此龙章凤彩,凝脂点漆? “若是这位小夫人不愿相信,那这个可否证明我的身份?” 宣纸以为苏氏愣在当场是不相信,便从腰间掏出了一块内阁腰牌。 这下苏氏是是在绷不住了,内阁那是多厉害的地方呀,掌管着所有官员的一举一动,万一不小心得罪了首辅千金,给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哪敢如何。 苏氏也是个懂分寸的,立马换了一番姿态。 “哎哟,原来是宣家的大小姐,我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宣小姐菩萨心肠能够结实您真是我们宴心的福分啊!” 苏氏嘴上是这么说,心底里头无比纳闷,你说这柳宴心怎么就这么好命,什么好事好人都紧赶着让她给遇上了! “您应该也听见了,柳小姐需要静养,如若无事最好不要来打扰。另外我会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直到柳小姐痊愈为止,一切的吃住用度我会写信给家里,让他们送过来。” 宴心听着宣纸的话内心一片感激,宣纸定是害怕自己一走,宴心就会被人裹上麻袋扔出去。 这样心地善良又机敏非凡的美人儿,难怪之后京城有那么多人为她肝肠寸断了。 苏氏听着宣纸这般生疏,立马上前来拍马屁。 “哎哟,这哪儿能呢,宣小姐您是贵人,我们好好招待您是应该的,只盼到时候能够在首辅大人面前多多为我们柳家美言几句。” 鸾儿立在门口冷笑,适时地出言嘲讽。 “姨娘啊,这贿赂首辅可是大罪,您可要小心说话啊。” 苏氏一滞,狠狠瞪了鸾儿一眼,接着给宣纸赔了个笑脸就转身离开了。 而苏氏带来的那家家仆,明明都已经走出去老远了,可还是有人忍不住要回头再看宣纸几眼。 鸾儿见人已经走出院子,便用手势吩咐靖儿把门锁好,自己则拉着宣纸进了屋。 她关照道:“方才我家小姐已经醒来了,但是却口不能言,其他倒并不不适。” 宣纸也是一愣,她也并不知道其中细节,只能到宴心的床前探望。 “口不能言?怎会如此呢!这究竟是什么古怪的毒。” 这时的宴心已经做起了身,等待着鸾儿拿过笔墨来,准备继续靠写字传递信息。 她先关照了宣纸莫要慌张,可能是这毒性太烈,要想完全缓解还需要一些时间,暂且先不要跟任何人透露此事,静观其变才是引出真凶的最好方式。 宣纸点了点头,坦言道:“这一次你中毒多多少少也有我的原因,我们二人在弘文那样招人嫉恨……一定是那些人出的阴招!” 那次毁容之事宣纸到现在还心有余悸,难免不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担。 “宣小姐您言重了,你们之间虽然相处不长,可已经把对方当做了知心好久,好友之间哪有这么多规矩啊。” 鸾儿也算是明白宴心此刻的心情的,先一步安慰了宣纸。 宴心也跟着点头,伸出手来握住了宣纸的手,暗示她莫要自责。 “再者,你也应该见识了我们家小姐的性子,她的仇家也不少,咱们还不能着急下定论。” 鸾儿倒了杯茶递了过来,这倒也点醒了宴心。 她立即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的安排,如今宣纸住在府里,柳糖儿和苏氏没有办法接触到宴心现在的状态,不如让宣纸亲自去结实柳糖儿,旁敲侧击一番,说不定也会有收获。 如若柳糖儿表现的并不关心,那多半就是她搞的鬼,但若是柳糖儿也将信将疑,把情况打听的十分详细,这就不好直接下定论了。 柳糖儿这个人,宴心上一世与她朝夕相处多年,她做坏事的所有言行举止,宴心早就烂熟于心了。 宣纸觉得言之有理,若是真能帮到宴心,她心里也会好受了几分。 第四十二章 夫君探望 第四十三章 旁敲侧击 第四十四章 火上浇油 第四十五章 又见面了 第四十六章 寻到证据 第四十七章 被发现咯 第四十八章 预备献舞 第四十九章 舞衣陷阱 第五十章 春色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