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流云引》 [卷首语] 蒹葭苍苍,露染衣裳。 庭院深深,欲掩风光。 曾经年少,春风和畅。 花开扬扬,信马由缰。 月上南楼,是梦里策马扬鞭公子无双。 高山流水,红袖添香。 锦屏半拢,咫尺方塘。 华灯初上,日月琳琅。 长亭向晚,夜色微凉。 风驻尘香,是潭水三千尺十万里路长。 帘外海棠,雾满山岗。 影影绰绰,错看鸳鸯。 浮云易老,共别八荒。 君在沧海,我在潇湘。 云遮薄月,是长相思别尽何时归故乡。 第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 宝平四年三月十一,这一夜的金陵城,风冷的入骨。昔日寂静的宫墙之中,如今却满是不绝于耳的厮杀声与哭喊声,有很多人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挣扎就已经身首异处。滚烫的血液汇集成一股溪流又在冷风中凝固,变成了花纹繁复的汉白玉丹陛石上妖冶的伤痕。 杜敬巡一步步踏入昭和殿,腰背挺得笔直,粘稠的液体顺着银色的戎服下摆在他身后连成一道细线,他站定在龙椅之前,这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利的九龙宝座就近在咫尺。 他勾唇一笑,转身看着空荡荡的大殿,看着那精雕细琢的盘龙柱陷入深思。 他想起,十天前他还是一腔热血守在边境的镇西大将军,未料到千里之外的金陵皇城之中却有奸臣与其为宠妃的女儿沆瀣一气,以对皇权图谋不轨妄图陷害他一家人,昏君当道又有美色祸国,连降三道圣旨,诛三族,捉拿他回京,秋后问斩。 父亲傲骨一辈子怎能接受这样的污名,当朝撞柱而死,他的两个弟弟还未及冠便被送上断头台,更有他的发妻,腹中还有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他尚未来得及见他们一眼便听此噩耗,被逼到无路可走之时,生死仅在一念之间。他要为他忠毅侯府满门正名!为他父母兄弟妻儿手刃奸臣,起兵,夺位。 强加给他谋逆的帽子他便要带的堂堂正正。 “将军,孟泽成找到了。”副将报告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他看向头发凌乱只着明黄色中衣的明桓帝孟泽成。 “奸臣!逆臣!放肆,快放开朕!”孟泽成一脸狰狞,眼睛血红。 杜敬巡拔出腰间佩剑,余光瞥到拔剑那一瞬间孟泽成眼中的恐惧“嗬,我是奸臣?我杜家世代忠良,宝平二年,皇上您亲题‘公忠体国’四字赐予我家,仅两年时间就从忠良变成奸臣?我曾祖父为太祖皇帝出生入死挡下14枝冷箭才换得一个有名无权的世袭忠毅侯,你们孟家人真是心狠啊!皇上!午夜梦回的时候瑞安皇后就一次没有入你梦来吗?也对,你这样的人想必姑姑再也不愿见到你,二皇子和四皇子还未出满月就被荣妃毒死在襁褓之中,那可都是你的亲生儿子啊,可怜我姑姑悲愤交加,气绝身亡!你有没有想过你九个儿子中除了早已出宫建府的大皇子还有荣妃出的六皇子七皇子外还有哪个能活过三岁,这就是报应啊,你最喜欢的女人杀死你的儿子们,这都是你孟泽成应得的!” “你给朕闭嘴!闭嘴!”孟泽成此刻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兽。 “听说祁誉他们是在流华宫将你找到的?荣妃娘娘倒也真算得上三千宠爱在一身,不过臣还没想好让她怎么死才算弥补上她这么多年做下的恶,我倒知道城郊三十里外有一处乱葬岗,流浪在其中的恶狗堪比虎狼,常年食腐肉,饮人血,俨然想来多年吃不上新鲜的肉,我便将荣妃娘娘送于它们可好?”杜敬巡说到最后甚至带上了笑,只是那笑容在染了血的脸庞上,却显得格外阴森。孟泽成的挣扎与怒吼,在他看来,那副面孔配上那明黄色格外刺眼。 随后,他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对了,臣这里最后再送您一份厚礼。祁誉,去把东西带上来。”杜敬巡无视孟泽成几乎想要撕碎嚼烂他的架势,转身吩咐副将。 “将军,已经准备好就在外边等着了,这就带进来好好让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开开眼!”祁誉眼睛中透出讽刺的笑意,向着门外击掌三下示意。 门外进来一队士兵,每人手中托着木盘,上有一物,用黑色布蒙着,在孟泽成身前站定将黑色布揭落,那木盘中竟是一颗颗血淋淋的心脏,孟泽成只看一眼尚未分别清便忍不住躬身呕吐起来,杜敬巡上前一把拉起他的头发,迫使他直视那些,杜敬巡慢慢凑到他耳边,笑道:“陛下,您不是最想知道这天下之人是否忠于您吗?臣替您看看那些皇子们亲王们是不是对陛下忠心耿耿,您也快瞧瞧啊!”孟泽成这才反应过来,那分明是从他所有儿子和手足身上生生挖下来的,他看着盘中那血琳琳的一团,表情是定格住的惊恐,加上他脸上沾染的斑驳的血迹,好不骇人。 “啊!!!杜敬巡!!!你不得好死,你这个乱臣贼子!!!你不得好死!”孟泽成仿佛受了重创,大声嚎叫着,想要挣脱出钳制。 “我好不好死还轮不到你来说!睁大你的眼看看,从今以后这江山就是我的了,我这便送你孟家黄泉下相聚。”说罢,杜敬巡的九黎剑已没入孟泽成心口,剑下之人来不及出声就已倒下,死不瞑目。 他将剑收入剑鞘,转身坐在那九龙宝座,祁誉率先跪下,其余将士也纷纷跪拜,三呼万岁,在这振聋发聩的高呼声中,杜敬巡有片刻的失神,过去的画面匆匆而过,这场记入史书为后人津津乐道的“昭和殿之变”落下帷幕,而从今以后,这万里江山,改姓为杜。 青螺山,茗云苑,竹林环绕。 居德堂中,若有若无的檀香飘散开来,有一仙风道骨的中年人正在打坐,时间仿佛静止,过一会儿,一约莫六七岁的小童开门进来,小心走到中年人身后盘腿坐下,房内一时没有声音,能证明时间流动的,唯有香炉中的星星点点。 忽然,外面传来激烈的叩门声,在这寂静黑夜如此突兀。中年人只是微微皱眉却不动,小童看了一眼师父,若有所思。 当最后一点香火终于熄灭,他睁开眼,外面的声音不减。 “生云,去开门吧。” “是,师父。” 生云打开门,却被门前浑身是血的老人吓了一跳,老人是城中大户人家家丁的惯常打扮,呼吸急促,手中紧紧抱着一个襁褓,见有人开门问道:“明山先生可是在此处?”穆生云点点头“老伯找我家先生何事?”老人却扑通一声跪下。 生云被唬了一惊,从未见过这阵仗,转身想回去找师父却发现师父已站在身后。他侧身站在一边。 老人急往前爬了几步,再次深深叩拜“求长风先生救救我家世子!” 天地相浮沉,长风卷繁云。众人皆道长风先生如行走于世外之仙人,行踪诡秘,不关世事,却又了然天下事。 “杜敬巡谋逆,安阳王府难逃一劫,王妃娘娘命老奴从密道逃出将世子送往青罗山,求长风先生救我安阳王府一命!” “我已不问世事,改朝换代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认识什么安阳王,生死由命,我亦不能强求。你且走吧。生云,送客。” 第二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二) “先生……等等,我这有一物要……要交给先生。”老人挣扎起身,从襁褓中取出一枚鹤纹玉佩递上前。 “你怎会有这个?”穆长风只瞥了一眼,却伸手夺过玉佩,神色突变,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急切。 “王爷少时曾化名沈白行走于江湖,与先生结友,这……这是王爷留下的唯一的血脉,老奴求长风先生看……看在往日情分的面子上救……救世子一命吧!”老人已是强撑着一口气,此时竟生生吐出一口血来,生云忙上前扶住,襁褓中的婴儿此刻突然哭闹起来,但声音微弱。穆长风看那孩子脸色青白,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接过。 “那沈…安阳王现在如何?” “王爷自……巨灵一战受……受重伤后一直未好好休养,年前一场急症身子撑不住,已经去了。” 穆长风伸手去碰那孩子的微凉的脸,生云正要扶起老人,确觉他呼吸愈发粗重,脸上血色尽褪“师父!师父!快来啊!” “小……小施主莫喊了,只……只要小世子安……安全了,我也能……能去下边安心伺候……王爷了。”说罢头微微一偏,身体竟是慢慢冷下来了。生云心软,又是头一次亲眼见这事,早已哭的泣不成声。 穆长风长叹一口气,眼角也有些湿润“雾岚!” 一道黑影不知从何方而来,稳稳落在穆长风身后,“先生!” “将这位老人好生安葬了吧,生云跟我进来。” 孩子依旧哭闹,穆长风叮嘱厨娘弄碗羊奶来,自己抱着襁褓轻轻的摇,动作虽生疏却温柔,生云眼角的泪还未擦干,站在旁边抽着鼻子。 穆长风道:“你也莫哭了,这孩子从今日起便是你师弟,他父亲是我旧友,如今他无父无母,你且当他是你亲弟弟,好好护着他,教导他。今夜之事你权当没有发生,待他大了也不要告诉他,更不要告诉他人。” “是,师父。我会保护师弟的。”生云上前好奇的看了一眼眼睛微微闭着看似快要睡着的孩子,伸手摸摸他的脸颊,没想到孩子突然睁开眼睛,看向生云,浅浅的笑了一下。 生云原是这里最小的,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这样还软软的小孩子,生云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变成了大哥哥“师父,师弟叫什么名字?” 穆长风看看孩子,神思有些恍然,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些片段,西湖长堤,风吹杨柳,他与沈白坐在岸边垂钓,少年意气风发,畅谈天下事,那样的闲适竟已过去多年,他回过神来,用脸颊碰碰那孩子的额头,“虚室生白,吉祥止止。”便叫穆生白吧,只愿他这一辈子心中澄澈明朗,莫再记起前朝旧恨再卷入权利争斗之中,安然过完此生吧。” 雾岚此时走进来“先生,已经安置妥当了。” “好,如今新旧之朝已变,我们便不可再留在此处了,你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我们回云空山。” “是!” 金陵城,昭和殿。 杜敬巡依然站的笔直,表情默然,门外的风盘旋在大殿中,抚过那斑驳的披风。 “皇上!”祁誉从外面匆匆进来,跪拜道:“皇上,臣无能,大皇……孟玉安府中管家带世子从密道逃走,臣已派人去追,孟氏也……自尽了。” 杜敬巡上前扶起祁誉“阿誉,你我无需如此。” 祁誉虽起身仍是躬身行礼:“皇上,如今君臣有别,礼不可废。” 杜敬巡长叹一口气:“若放在一月前我绝不敢想今天能站在此处,只是直到现在仍恍然若梦,我恨自己不能保全我忠毅侯府,无颜见我杜氏一族,如今昏君已斩,新世将开,可阿誉,我怎么觉得如此不知所措呢?今夜之事,你可会觉得我太过凶残?” 祁誉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这一刻,杜敬巡仍然只是他昔日一同长大的好友,他少年时,丰神俊逸得多少闺中女儿倾慕,如今二十有七的年纪,常年从军亦增许多杀伐果断之气,从少年意气风发的将军到家门惨变,如今又走到如此高位,只怕前路道坚且阻他心中必不安定,犹豫了一会儿,祁誉走上前像以前一样抬臂搭上他的肩,重重拍了几下“你我相识二十多年,我怎会不了解你的为人?那孟泽成昏庸无道,任人唯亲,四个兄弟更是无恶不作,死不足惜。只是现在你身上背负的不只是西境的安宁,还有这全天下的太平,你若能不愧对自己的良知还百姓一个盛世,也足以告慰伯父伯母在天之灵了。” “嗯,我知道。安阳王乃是个仁慈之人,我初到西境时对我照顾颇多,可惜英年早逝,杜家之事也实在与他无关,我本意只将安阳王府一众贬为庶人,没想到王妃是个贞烈性情……罢了,便留那小世子一条生路,算我报答当日恩情。” “好,我明白了。”祁誉知道他终究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还有……”杜敬巡又开口。 “嗯?” “快把你胳膊拿下来,压着我伤口了。” “……哦” 泰和元年四月初六,杜敬巡于昭和殿登基,改国号为昆,受百邦朝觐,群臣跪拜,大赦天下,广告百姓。是为景元帝。 新皇登基,以显仁德,感念父母生育之恩,兄弟手足之情及夫妻之义,特追封其父忠毅侯为太祖圣德仁武威皇帝,其母为淑和懿珍皇后,其双生兄弟分别追封为和顺亲王,和裕亲王,其妻追封为宣纯瑞贞文皇后。 追谥前朝明桓帝为荒帝,前朝荣妃许氏一族诛三族,其余皆贬为庶人,族中男子永不得为官,女子不得参加选秀。 另加封祁誉为从一品骠骑大将军,赐将军府,其余一干功臣也均有提拔与赏赐,为填补朝中大臣空缺,特命各州郡选贤举能前往金陵参加殿试,前朝贤臣无忤逆之心愿辅佐明主者也一并留用。 前朝荒帝昏庸无道,识人不清,奸臣手握大权,朝中清流官员均受打压,此次能得以重用大臣们皆对皇帝感恩戴德,公务愈发勤恳,井井有条,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景元帝曾带兵多年,征战四方,深知因战乱而民不聊生,妻离子散,特令减轻农民的徭役、兵役和赋税负担,推广棉、稻种植。加强军队管治,重整四境,力求边关安定。百姓淳朴,对景元帝如何登上皇位并不感兴趣,只知道这个皇帝给了他们实实在在的好处,是个好皇帝,纷纷自发朝着皇城的方向跪拜,三呼万岁。 一个全新的王朝,就此翻开篇章。 第三章 春风又绿江南岸 两年后,御书房。 檀香香气微微,宁静淡雅,景元帝端坐在书案后批改奏折。忽听有门开声,太监总管萧明匆匆走近前跪拜“陛下!慧宁殿差人来报,皇后殿下提前发作了……” 砰!杜敬巡听罢忙站起来,慌乱中碰翻了案上的茶盏,“哎呦!陛下!”吓得萧明忙赶上前查看。“不用管朕!快去慧宁殿!”边说着推开萧明就要跑出去,“陛下莫急!小皇子已经平安出生了!母子均安!”萧明被推了一个趔趄,连忙喊到。杜敬巡一听是又惊又喜,指着萧明笑骂道“你这嘴皮朕早晚要给你缝上,传个话都如此不利索,那还愣着做什么!朕要去看看皇后!” “是是是!都怪奴才这嘴!”萧明笑着告罪,忙喊到:“来人啊!摆驾慧宁殿!” 惠宁殿内,太监宫女脸上皆是喜气洋洋,内室龙凤紫檀琉璃床上半躺着位身着明黄色寝衣的年轻女子,三千青丝散于肩后,温婉端淑的模样,脸上虽有些憔悴却精神很好,此刻含笑看着奶娘怀里的孩子。 “殿下,您听小皇子这哭声多响亮。”站在女子身后的侍女丹青一脸欢喜。“响亮就好,陛下英武,皇子也应该是康健些的。”女子唇角含笑,声音轻柔。 “怀然说的对,我们的孩子就是要强健,才能不让你我多担心。” 杜敬巡边说着边快步从门外进来,径直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握住女子微凉的手“怀然,辛苦你了。” 薛怀然脸颊微红,勾唇轻笑,似是桃花初绽“陛下说的哪里的话,这可是咱们的孩子,怎么会辛苦呢?” 杜敬巡见她这幅模样,心中愈发怜惜,皇后薛怀然,是当今宰相薛修林的嫡女,薛修林是高风亮节之人,女儿更是蕙心纨质,善解人意。 正在此时,原本安静的婴儿又哭起来,一旁乳娘忙笑到“陛下和皇后殿下和如琴瑟,伉俪情深,小皇子怕是吃味了呢!” 杜敬巡听闻笑的愈发爽朗“这小子真是,来,让朕好好瞧瞧。”他本就丰神俊逸,如今登上皇位已两年,愈发增添些君王之气,底下几个侍女怯怯的抬头瞧他,不禁羞红了脸,被丹青发现,一个狠厉的眼神扫过去吓得她们赶忙低下了头。 杜敬巡并未瞧见,只小心接过襁褓抱在怀里,小皇子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父皇,眼角还有泪珠,杜敬巡小心替他抹去,微微侧向薛怀然“怀然你看这孩子,眼睛像足了你。”薛怀然也伸手轻轻摸摸孩子的脸蛋“臣妾觉得他的眉毛和鼻子也很像陛下呢。”杜敬巡初为人父此刻自然是喜不自胜,“他是皇长子,以后必要成为这一国的顶梁支柱,“王国克生,维周之祯”便叫他维桢吧。” “维桢…维桢,是个好名字,希望这孩子不辜负陛下的希冀。陛下既给孩子取了名,乳名就让臣妾来取吧。” “这是自然。” “陛下希望孩子成为国之栋梁,那臣妾就希望这孩子一生都能平安喜乐,《礼记》有云:是故其成也怿。便叫怿儿可好?” “怿儿?好,听你的,就叫怿儿。” 见帝后二人相视会心一笑,丹青率先行礼,内室的其他侍从也齐齐跪下,“恭喜陛下,恭喜皇后殿下。” 云空山,流云山庄。夕阳西下时,映得山间潺潺流水,层层绿叶拢上一层浅淡的红。 “师弟!师弟!师弟!生白!生白!穆生白!你在哪呢!”后山原本寂静的树林中突然惊起一群飞鸟,身穿天青色衣服的少年背着药篓一脸急切的跑出来,穆生白将两岁多三个月,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刚才他正采一株极好的赤箭,一时看不住转头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话还说不利索,那么一点小人儿还不够后山的老虎塞牙缝的。 “生白!生白!你快出来啊!”穆生云其实也是才八岁的孩子,眼下快要急出泪来,摸索到放在胸前衣襟中的青竹玉哨,这是师父给他的,遇到危险立刻吹响玉哨,雾岚师兄便会来帮他们,他使劲吹了好几声,抬手擦擦脸颊上的汗和泪。果然不过一刻,雾岚一身藏青色劲装似是踏风而来,生云看见他忙迎上去,还带着些抽噎“雾岚师兄,生白不见了!” 雾岚比生云大十岁,平日里惯常谨慎沉稳,他不算是穆长风的弟子,更像是影卫,与他一起的还有明山。他俩皆是武功高强之人,雾岚善轻功,能踏雪无痕,明山善刀剑,如蛟龙戏水。平日里虽不常见,但一直在暗处保护山庄。 “你先莫急,你是何时发现生白不见的?”雾岚问道。 “来后山的路上我一直将他放在药篓中背着,刚才我在那处见一株赤箭,我便将药篓放下,等我采到一转头便不见了!” 雾岚四下看看,叮嘱道:“你我分开找,他那么小必定跑不远,若是发现他或者遇到什么情况我们吹响玉哨示意,特别要注意树丛中,他若藏在其中我们便不易发现。天快黑了,我们得抓紧。” “好。” 雾岚说罢,沿着山路往上去了,生云仔细找着附近,天色微微昏暗,他不敢大意,山中深处潜伏着虎狼,夜晚出来觅食,若是……不,不能想,生白不会有事的! “生白!生白!师弟!师……”生云突然看到不远处低矮的树丛处有什么东西闪着银光,他凑近一看,是一只刻有长命百岁字样的长命锁,这分明是生白周岁时师父给他的那只,生白一定就在附近,穆生云稍稍沉下心,愈发仔细的观察着周围,树丛下土地微湿少有人走,他分明看见若隐若现的小脚印一直向里延伸,一定是生白那个臭小子的。 穆生云仔细观察着脚印跟着向里面走,果然走了二十几步,眼前俨然出现一块平整的大石头,那侧躺在石头上酣睡的孩子不是生云又是谁,手中还攥着几只野花,口水几乎要沿着张开的小嘴躺下来,穆生云提着的心终于放下,赶忙吹响玉哨,得赶快告诉雾岚师兄才行。 他小心翼翼的抱起睡得正香的小孩又放在药篓中,重新回到山道上等着师兄。 “生白找着了?”雾岚不知从何处来落在他面前,生云哭笑不得,轻轻颠了颠药篓,“找着了,自己寻了快石头睡觉去了,可把我吓死了!” 雾岚向药篓中瞧了一眼“我来抱着吧!”便伸手将生白抱出来,熟练的抱在怀里微微摇晃,穆生云侧头看了一眼平日里不喜形于色的雾岚师兄此刻正低头眼中含笑看着怀中睡得正熟的小孩,也不禁笑出声,生白果然是整个山庄的宝贝。 “走喽!回家吃饭去了!”寂静的山道上,少年清脆的声音轻轻回荡。 春去秋来冬又至,云空山是世外桃源,时间在此仿佛停止,唯有在四时变化的山景中,以及慢慢长大的穆生白身上,才能看出一年又一年的光阴的流逝。 第四章 千门万户曈曈日(一) 大雪纷纷扬扬,新年将至,山庄也应景的挂上灯笼,一派祥和之气,居然堂内暖炉中红光闪闪,穆长风立于书桌后负手静思,而后提笔,笔酣墨饱,如游龙戏水,一炷香后,一副安然闲适的山居图跃然纸上,竟是这流云山庄的掠影,随风微摇的竹林,盘旋于空的仙鹤,甚至还有正追逐打闹的两孩童,立于堂前檐下观望的他自己,便是应了昔日五柳先生所题: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忽然,外面似乎传来几句说话声,愈来愈近,片刻门外进来一着月白色衣裳的少年,剑眉星目,挺拔如竹。在离书案五步远的地方站定,双手递上厚厚的账本,恭敬地躬身问好:“师父,徒儿已经将金陵、洛城及绵城十五家铺子的账本带回,还请师傅过目。” 穆长风绕过书案走到少年面前,伸手接过,又拍拍少年愈发坚挺的肩膀“做的不错,你办事师父向来放心。” 穆生云羞涩一笑,拱手道“师父过奖了,徒儿不敢当。” 穆长风微微一笑“没有什么不敢当的,总归你还年轻,再历练几年你便可以独当一面了。路途劳累,你先回去歇着吧。” “是!”穆生云转身将要出去,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师父,生白此时在哪里?”穆长风笑着摇头“这孩子应该还是在后山练功,后日除夕允许他稍歇两日,你走这些天他天天念叨着你,去陪他好好玩玩吧。” “是,师父!” 门开又关,一阵风携着雪花进来,又因室内温热消失不见,半晌,又进来一人,手中提着一坛酒,笑容灿烂,声音朗朗,还未走近,酒坛便脱手,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破风而来,“先生,过年了,明山孝敬您一坛酒。” 穆长风伸手接住,凑近一嗅“难得你小子有心,舍得拿玉春醉来巴结我。” “什么叫巴结!都说了是孝敬,我这花了银子还不落个好。”明山爱玩爱闹,到哪里都能迅速和周围人打成一片。 “若是以后武林大会添了贫嘴一项,我便向季盟主举荐你前去,定能为我流云山庄拔得头筹。” “若是这样先生便给季盟主修书一封,我回房闭门苦练,定不给先生丢人。” “准了,不过你先给我说说此次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根据底下的人反应,确实有一小队人马从羿丹而来一分为二,南下北上,打着互通经商的幌子寻找当年安阳王府丢失的小世子,应该是没有收获。羿丹王此举确实居心叵测,我这一路所闻所见百姓安居乐业,可见当今圣上是有些治国手段,相比之下羿丹王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景元帝确实是正直之人,任镇西大将军时也堪称治军英才,只是功高震主才让荒帝起了杀心,如今他做皇帝,应是百姓之幸。你且继续派人盯着羿丹的动向,徒兰贺格十五岁封王,能稳坐王位二十载也不是个简单人物,时隔十二年他又打起前朝安阳王世子的主意,定有预谋,生白渐渐大了,关于他的身世虽只有你我几人知,但万不可走漏风声,落入他人耳中。” “是!先生放心!”明山点头应下,神色严肃,以不复方才的吊儿郎当。 穆生云寻到后山,此处有一平地,是他们师兄弟二人自己找到的习武之处,常年云雾环绕,便取名为白云驻。 此时大雪纷纷,天地仿佛融为一色,但穆生云仍是凭借着自己良好的视力看清在雪地里舞剑的蓝衣少年。 一招一式行云流水,虽力道略有不足但进步颇大,穆生云暗自点头赞赏,继续站在远处等他练完。 这边穆生白觉得此次舞剑酣畅淋漓,比较之前更强一层,他年龄还小,历练不足,还不能像师兄那样攻守得宜,游刃有余。他的愿望便是成为像师兄那样厉害的人。 但师兄和明山师兄下山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何时回来。 穆生白收剑静立调整气息,待四肢经脉似有暖流流过,长舒一口气收剑准备回去,刚转过身便看见远处有个人影,可这地方只有他和师兄知道,莫是师兄回来了?他心想。又紧跑了几步,对面那人的容貌愈发清晰了,果真是师兄! “师兄!”穆生白使劲挥挥手,边跑边喊,原本正抱剑观望的穆生云也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师弟愈来愈近。 “啊……”许是跑的太快未曾注意脚下,穆生白被掩在雪下的石块绊倒,整个人面朝下栽在雪地里。 穆生云被吓了一跳,赶忙施展轻功过去,等他靠近穆生白也正挣扎着要起来,他赶忙伸手扶住“生白!生白你没事吧?” 穆生白摔得满头满脸是雪,但仍笑的像一轮小太阳,抬臂环住师兄的脖子“师兄,你可回来了,我快想死你了。” “你都多大了还撒娇。”穆生云笑着拍拍穆生白的后脑勺。“摔到哪里了没有?” 穆生白这才觉得脚腕隐隐作痛,无奈冬日里衣服厚重无法查看。“从小你就不省心,上来吧,我背着你。”穆生云认命的转身蹲在他面前,穆生白笑着跟个猴子一样利索的顺着爬到师兄背上“谢谢师兄!” 穆生云慢慢背着穆生白往回走,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穆生白好几次聊到兴头上手舞足蹈重心不稳笑着掉下去“你老实点,再乱动我就不背你了。” 穆生白这才老老实实的趴在师兄背上回山庄,眼见进了山庄大门,他又想到什么似的说:“师兄,上次何婶给我们做的桂花糕可好吃了,我还给师兄留了几个。” 穆生云对这个师弟了如指掌“是吗?一会儿拿出来给我尝尝,正巧饿了。” “啊,那个……我留了两天师兄还不回来,我担心放坏了,就先吃了。”穆生白语竭。 “不过没事,师兄背我去小厨房,我让何婶再给你做。”他拍拍师兄的肩,信誓旦旦的样子。 “不用了,我先背你回去看看你的腿怎么样了。” “不行不行,说到做到,你快背我去!” 穆生云不听他的,仍背着他往休息的院子方向去。 穆生白见这架势,挣扎着就要从师兄背上下来“那我自己去给何婶说。” “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动了,去去去!”穆生云平日里最是拿他没办法,一撒娇使小性儿就只能依着他。 第五章 千门万户曈曈日(二) 小厨房里何婶一边绣着荷包一边等着正在煲的银耳莲子羹,见他两个进来,更是惊喜,她在山庄里做了十多年厨娘,算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且不论他们日日的吃食都要经过她手,就是这一个和善稳重一个小机灵鬼也很难不会喜欢。“生云啊,你可算回来了,在外边还都好吧?想吃什么跟何婶说,我这就给你做!” “何婶放心吧,我挺好的,我……”穆生云见着何婶也觉得亲切,可还未说完,便背背上的这个截去了话。 “何婶何婶,我师兄想吃上次你给咱们做的那个桂花糕!” “我看是你这个馋猫也想吃了吧?好,我这就给你们做。”何婶向来动作麻利,边说着边找上次存下的桂花。 “何婶不急,我这次去金陵总想着给您买个什么东西,恰巧翠华堂有上好的阿胶,益气补身最好不过了,待会我给您送来。” 何婶听此自然是喜笑颜开,连连说道:“你有这份心意啊何婶就满足了!你这孩子比何婶自己养个儿子都强!” 何婶年轻时掉入冰湖伤了身子,这辈子膝下无子,她虽平日里不曾总说不在乎,可如今年纪也渐渐大了,怎么可能不觉得孤单呢。 “我们本来就是何婶的孩子,孝敬您还不是应该的,一会儿我就给您送来。” “好好好,你们快回去歇着去吧,等一会儿就能吃上桂花糕了!” 从小厨房出来,穆生云又背着师弟回房,只是回去的路上穆生白少言寡语,出奇的安静。 穆生云先将他背回自己房里上药,将人放在凳子上做好,才看到这孩子嘴撅的老高,满脸的不高兴,穆生云疑惑道:“这又怎么了,方才不是好好的吗?” “师兄光给何婶买了礼物,偏心!”穆生白扭着脖子生闷气。 穆生云一听险些笑出声来,原来这小鬼头是“吃味”了。嘴上仍逗着他“何婶是我们的长辈,又一直将我们照顾得好好,我依然是该孝敬她的。你是我师弟,等老了还要给我养老送终呢,现在还跟我要礼物?” “哼!我……我才不给你养老送终呢,师兄不疼我了!”穆生白被气得语结,包子一样的小脸通红,看着快要掉下泪来了。 “哈哈哈!”穆生云反手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这孩子,平时对你的好全忘了?我一回来没来得及歇着就去后山找你,还把你背回来。” 穆生白不说话,只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他。 穆生云转身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喏,打开看看吧!” 小孩伸手接过来,里面是一只木头雕刻画眉鸟,成年人手掌大小,栩栩如生,穆生白不知道手碰到哪里?那只鸟竟张嘴发出声音,婉转清脆像真的一般。他被唬了一跳,穆生云从他手中接过,放在桌子上,那小鸟竟一蹦一蹦的向前走,“哇!这个好!这个好!”小孩高兴的直拍手,目不转睛的趴在桌子旁看着。 “这下总不能说师兄不疼你了吧?”穆生云也在他身边坐下来。 “师兄对我最好了!最最好了!” 金陵城,庆华宫。 何玉冒雪从外面回来,到门口解下披风交给旁边的小太监,问道:“殿下可已经收拾妥当了?” 小太监恭敬回道:“回公公,再有半盏茶的时间咱们就可以出发了。” “好,我进去看看。”小太监替他打开门,一门之隔,冷暖之别,室内暖风迎面袭来,何玉不禁打个哆嗦,弯腰进去了。 内间里,银屑碳烧的正旺,二三个内侍正服侍一少年穿上繁琐庄重的亲王礼服,这便是昆朝唯一一个亲王,景元帝长子,杜维桢。何玉接过内侍递上前来的紫金冠,小心翼翼为其戴上。 见一切整理完毕,何玉问道:“殿下,外面雪下的大着呢,您还是乘撵吧。” 杜维桢原本眼睛闭着眼回忆太傅讲的那篇,问声抬眼看了看窗外,脸庞俊俏,唇红齿白,眉目清亮,语调里还有着小孩子特有的绵糯“天还暗着,雪天路滑,乘撵不安全还是走着去吧。” 何玉赶紧将一条紫貂披风为他披上,一群人这才跟在他身后往惠宁殿赶去。 杜维桢到时,景元帝正陪着皇后用膳,皇后此时身怀六甲,身量比先前稍有丰腴却仍是偏瘦,近来又准备后宫过年事宜,事无巨细,几日下来便有些力不从心了。今日晚上宫宴礼仪繁多,杜敬巡担心她撑不住,便让小厨房先备下了些吃食填一填肚子,杜敬巡为她添了半碗汤“怀然,来,再喝一碗。” 薛怀然眉头微皱,拿帕子压压嘴角,她最近正是害喜,实在是食欲不振“陛下,臣妾真的喝不下了。” “你若不喝,咱们小公主怎么办啊?”杜敬巡知道她最近不舒服,伸手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耐心劝她。 薛怀然闻言轻笑“陛下怎知这次就是个公主了?” 杜敬巡笑道:“朕说是公主就是公主,朕就盼着能再有个和咱们阿妍一样善解人意,温婉伶俐的小公主。” 两人正在这里讲着些温情的话,忽听门外有太监报“启禀陛下,皇后殿下,齐王殿下到!” 门边太监掀起厚厚的帘,裹着厚厚的紫貂斗篷的少年进来。 “儿臣恭请父皇、母后圣安,愿父皇、母后长乐无极。”杜维桢恭敬的向帝后行跪拜大礼。听着清清脆脆的声音,景元帝与皇后不禁开怀。 皇后亲自起来将他扶起,牵住他的手,问道:“我的儿,这手怎么这么凉!也没带个手炉吗?” “母后莫担心,儿臣一直跟着祁将军练武身体强健,并不觉得冷。” 杜敬巡本就是极为推崇男儿习武的,一听自然是十分欣慰“这才像朕的孩子,萧明,让小厨房准备桂花糕和榛子酥,怿儿就爱吃这些。” 晚上有除夕宫宴,君臣共贺,虽也甚是喜庆,但总要拘着,难得有这么片刻闲暇,景元帝与皇后共同考教杜维桢的功课,他年龄虽不大,但胜在认真刻苦,太傅总对他赞不绝口,这一点景元帝是知道的,今日问他对几个历史问题的看法,他竟然有自己的独到见解,虽然还稍有些浅薄,但已经很是不错,景元帝频频点头“不错,杨太傅学识渊博,你要虚心求教。” “儿臣谨记。”他自小最崇拜父皇,连太傅先生都曾说过父皇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乃真君子也。”杨太傅是他心中顶有学问的人,何玉也曾说太傅是父皇为稳定朝纲于泰和二年亲赴天台山请来的世外高人,高人都对父皇如此厚赞那父皇一定是这天下最厉害的人。这样的想法从小就在杜维桢心里生根发芽,坚定不移。 第六章 千门万户曈曈日(三) 这时乳娘带着公主来请安,景元帝膝下只有一位公主,杜月妍,为皇后所出,因不满十岁还尚未封号。 公主正到换牙的年纪,说话漏风,一声声“父房、房兄”的撒娇,惹得屋子里的人都笑出了声,自己也不好意思的躲到皇后怀里不肯出来了。 薛怀然揽着公主抬头与景元帝相视一笑,心中一暖,自己坐在后宫之主的位子上,从当年被景元帝选定为皇后,她就知道步步为营的后宫要得到一份真感情何其不易,自己的丈夫是九五之尊的皇上,平常男人尚且要三妻四妾,更何况是坐拥天下的他,作为皇后,不仅是母仪天下那么简单,而是要足够的胸怀,能够容忍自己的丈夫拥有佳丽三千或许仅能给自己三千分之一的胸怀。 没想到,嫁入皇宫十二年,她与陛下心灵相通,陛下虽也有四妃九嫔之列,平日却多是在自己这里,也算温柔体贴,情深意切,她自小便不是爱争的人,能得到这样一份感情便心满意足,她生下了景元帝的第一个儿子,第一个女儿,如今她又有了身孕,就足以证明陛下对她的恩宠。 片刻后,景元帝身边的大太监萧明在外报:“陛下,皇后殿下,吉时已到,该移驾昭和殿了。” 景元帝站起“如此咱们便走吧。” 昭和殿内灯火辉煌,凡是五品以上官员皆在参加宫宴之列,一、二品大员可携带家眷前往。 杜维桢虽是亲王,但因礼节不能与皇帝皇后一同出现,便先拜别父皇母后带着公主由宫女领着先去正殿。 入殿先将妹妹交给乳娘带走,还未坐下,便见骠骑大将军祁誉向他走来,他赶忙迎上去,祁将军是开国功臣,且是父皇左膀右臂,乃是心腹之人,又是自己的剑术师父,更要亲近些“祁将军安好!”祁誉拍拍他的肩膀,杜维桢算是他从小教到大的,脾气秉性都像足了他父皇“齐王殿下半月不见似乎又壮实了些,剑术可有勤加练习?” “怿儿每天练剑两个时辰,等我长大了,我要跟着将军上战场!” “哈哈,果然是你父皇的孩子,好!等过了年我要好好考考你的功夫可有长进!” “好,一言为定!” 两人相谈甚欢,一旁祁誉的夫人薛若华闻声走来,薛若华是当今皇后薛怀然的表妹,时常进宫探望。 “齐王殿下金安!”薛若华福身行礼,杜维桢忙虚扶住“将军夫人不必客气!” 薛若华向祁誉假意嗔道:“本次见面就要约着比武比武,今个儿除夕,聊个家常什么的就很好了,整日在家里给女儿讲兵法还不够,好好的女孩子家让你教的不认真学琴棋书画,天天嚷着要练武……” 祁誉与夫人感情向来好,甚至在朝中落了个“惧内”的名号也不以为意。此时更是笑的春光灿烂,边轻轻扶住薛若华的手臂说道:“夫人说的是!说的是!我回去便看着女儿让她好好练琴,练完琴再练武。”边悄悄向杜维桢使眼色。 杜维桢了然“宫宴快开始,将军,将军夫人还请快些落座吧。” 两人也施礼回到座位,还在小声拌着嘴“什么练完琴再练武!是不能再练武了!”“好好好,那我教她骑马去。”“祁誉!你是不是诚心气我呢……” 杜维桢笑着摇摇头,还未转身便听身后两声稚嫩的童声“见过皇长兄!” 原是两个几乎长的一模一样的小孩子,又穿着一样的衣服,像两个白玉娃娃般,甚是惹人喜爱,这是德妃李氏的一对双生子,小他三岁,名为杜正则,杜灵均。 跟在他们身后的德妃笑着福身行礼“恭请齐王殿下金安。”德妃是当今礼部尚书的女儿,倒也是个端正贤淑之人。 杜维桢点点头牵起两个弟弟的手说道:“宫宴即将开始,我便领着三皇弟与四皇弟入座了。” 德妃又福身谢道:“谢谢齐王殿下照拂。”又留下两个乳母照顾着三个孩子,自己领着两个宫女去了自己的位子。 三人落了座小声嬉闹着解一个九连环,杜正则与杜灵均平日里也是惯爱缠着皇长兄的,此时正一边一个靠在他膝旁。 稍坐片刻,又走来个少年,面上带着一丝郁郁,便是二皇子杜辰良。灵均眼尖,笑着向他招招手“二皇兄来啦!”正则也跟着叫了一声。 “皇兄,三弟,四弟。”少年打过招呼后径自走到他们身旁坐下。 “二皇弟似乎是有些不开心?” 杜维桢问道,杜辰良比他小半岁,淑妃所出。 “母妃让我五日之内熟背《春秋》整篇,我未能使她满意,惹恼了母妃。” “《春秋》内容深奥,篇幅之长,太傅只先要求咱们背下前两章,敬妃竟要求你背下整书?”杜维桢疑惑。 “我每天只睡两个时辰,怕是我真的如同母妃说的愚笨吧。”杜辰良沮丧道。 “二皇弟怎么能这么说,你若是愚笨,我便是比愚笨还不如呢!” “可母妃说你是嫡长子,是母后的儿子,我必须要比你更优秀才能让父皇注意到我。” “你……”杜维桢正要张口,却听萧明道“陛下,皇后殿下到。”他只拍拍杜辰良的肩膀,便同群臣一起跪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台之上,景元帝与皇后并肩而立。 “今日乃除夕佳节,朕与众爱卿同贺,愿天佑我昆朝,风调雨顺,岁岁安康。众爱卿平身吧!” “谢皇上恩典!” 景元帝牵了皇后的手共同坐上高位,丝竹管弦之乐响起,觥筹交错,众臣之欢也。 两人相视一笑,只愿一年一岁,岁岁年年,天下太平。 除夕之夜的流云山庄,亦是比平日热闹了七八分,吃过年夜饭,几个人坐在一起围着火炉聊天守岁,穆生白在院子里放了会儿烟花,冻的缩着脖子凑到师兄身边抢了个手炉暖手,只是过了一会儿又被暖的昏昏欲睡,等到下半夜何婶端着饺子进来就看到他枕在生云腿上睡的四仰八叉的一番景象。 初一当天,穆生白但是起了个大早穿上新衣服在屋里等着师兄来背,原是他几天前摔那一下扭伤了脚腕,本无大碍,但硬是撒娇让师父许他多休息几日,无事了就躲在房里睡大觉,俨然把自己当做重伤者,若要出房门也得师兄背着才行,又装可怜拖着腿去小厨房央求何婶多做些好吃的给他。一众人哭笑不得,又偏偏都愿意让着他,且让他过了几天无忧无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 第七章 千门万户曈曈日(四) 有下雪,也没有嬉笑打闹的场景,只有一个人俯首跪在地上,他很想让他起来看看是谁,景象却又是一变,像是在高高的城楼之上,有个红色的身影在舞动,却突然像一片红叶飘穆生云也换了一身新的湖蓝色锦缎的圆领袍,外罩一件月白色领镶雪狐毛斗篷,身姿挺拔,容貌俊秀,便是应了那句“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穆生云原没想到他会起那么早,以为他还在睡懒觉,哪知小孩盘腿坐在床上,嘴里塞满点心,见他来了招手含糊不清的道:“师兄!你怎么才来啊,快快快!我们去给师父拜年。” 穆生云无语,给他也系上斗篷,认命的蹲在他面前:“上来吧!小祖宗!” 穆生白本身就好的差不多,只不过偷懒乐得去哪里都有人背着,此刻跟猴子一样窜到师兄背上“好了好了,咱们快走吧!” 两人来到正厅,穆长风正坐在主位上品茶,雾岚和明山也难得都出现了,此刻正坐在下首椅子上聊天,见他们来了,明山 像他们招招手“怎么才来啊,等你们好半天了。” 穆生白怂怂鼻子做了个鬼脸“我才不信明山师兄你能来多早,就会骗我们。” “你这小孩……”明山与他虽然差了十多岁,但仍是一见面就打打闹闹,非得弄得鸡飞狗跳才算。 穆生白从师兄背上滑下来,两人一起上前在早已准备好的蒲团前跪下,一起说到“徒儿穆生云,穆生白祝师父新一年健康长寿,万事顺遂。”随后恭敬行礼。 “好好好,起来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们就是我的孩子,来,拿去吧。” 穆长风拿出两份红包来递给他们。两人再次行礼谢过师父,方才站起来。 又转身像雾岚和明山两位师兄行礼,躬身道:“愿两位师兄万事顺心,身体强健。” 两位师兄也分别准备了红包,此刻也拿出来给他们。两人也都谢过,最后才是最小的穆生白向穆生云行礼“生白祝师兄平安顺遂,身体康健,更上一层楼。” 穆生云将红包给他,拍拍他的头“倒是比去年会说了。” 明山也早在一旁笑出了声“生白啊,这一年读那么多书还是有用的,我记得去年还跟生云说的是让师兄多带你出去玩玩,多给你买些好吃的,哈哈哈!” 穆生白羞红了一张脸,走上前去使劲踩了明山一脚,两个人便又闹起来,一路跑到院外,不知怎的又从你踩我我踩你变成了打雪仗,嬉笑打闹,到最后雾岚和穆生云也加入进去,四个人的笑声引得小厨房的何婶和管家潘叔也出来看着他们闹,每个人脸上都是最放松惬意的笑。大雪仍纷纷扬扬的落下。 穆长风站在廊下看着他们,大雪如鹅毛将视线一点点模糊,仿佛是眨眼间,眼前一切变了模样,还是这样的院子,没然坠下,穆长风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拉住那身影, 眼前却又恢复如常,他们几人还是在雪地里打闹着,笑得开怀。 他觉得刚才就像是做了一个梦,大梦初醒。 春日阳光和煦,草长莺飞,云空山亦是一片好风景。 穆长风在廊下打坐,呼吸之间,时间仿佛静止。一炷香后,他微微睁眼,一只白鸽恰在这时飞来,落在他身边。 他伸手将白鸽腿上红线缠着的纸条解下,上写道:“照欲往,明日。” 穆长风攥紧纸条,此番意思不难猜测,字条来自京城,而“照”,照远乃是当今景元帝的字。他又展开字条定定的看了许久,终是长叹一口气“雾岚。”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地无声“先生有何吩咐?” “景元帝欲前往云城承云猎苑。”雾岚本低头静听吩咐,听到此处惊愕的抬头“这……难道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穆长风摇摇头道“不,承云猎苑在云空山下,世人皆知云空山乃我流云山庄所在之地,若是听到什么风声定不会如此兴师动众打着春猎的名头前来,我猜陛下若来必是有事寻我的。” “那……生白……如何?” 穆长风起身往书房走去,宽大的皎月色衣袖盛了风“你去找明山来,我有事要吩咐。” “是!” 书房内,穆长风执笔良久却未落下,墨汁顺着笔尖落在纸上晕出一点,他也未曾发现。 “先生!”明山与雾岚齐齐走进来,穆长风指尖微颤,被唤得回过神来。 “先生找我何事?”明山问道。 “陛下明日起驾前来承云猎场,不出十五日便会抵达,我想他极有可能来山庄。生白大了,与他父亲有三四分相像,若是陛下见了我怕会引起猜忌。” “那可如何是好,用不用我带生白……”明山昔日总嬉皮笑脸的模样,此刻却眉头微皱。 “我也正有此意,我准备写信给云帆师兄,你且带着生白去平城寻他,一路上万万小心,切不可告诉他,若遇到可疑之人不到万不得已莫起冲突。陛下走后我自会飞鸽传书告诉你们。” “是,我明白。那我们何时动身?” “即刻。” 林中传来阵阵风打竹叶声,远处忽惊起一群云雀,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袭湖蓝色长衫的少年策马而来,意气风发。后面紧跟着一男子,速度略落后于少年,穆生白转头笑到“师兄!不服老不行了吧!哈哈,前面等你了!”笑罢扬起马鞭一抽,马行更快。 明山无奈的摇头苦笑,连着三天快马加鞭赶路,他们已入平城之界,生白只当是师父终于肯让他下山兴奋不已,殊不知这一路苦了明山提心吊胆,既担心景元帝听闻风声才南下又是害怕碰到羿丹的探子,如今远离云城,再有半日就能到云帆师叔的升仙阁,总算能稍稍放心些了。 穆云帆与他们师父师出同门,乃是当年流云山庄的大弟子,年轻时也是位风流才子,倜傥少年,引得无数女子倾慕,在江湖之中颇有些传说,只是后来放弃继承流云庄主的名号,在平城隐居不问世事,渐渐淡出江湖纷争。 升仙阁在平城城郊的伏荫山中,甚是隐秘,穆云帆精通各类奇门遁甲,风水命理之术,进入升仙阁的地界便有层层机关,若非穆长风早写书信告知,这师兄弟二人是万万走不进这世外之境。 伏荫山多古木,枝叶层层遮天蔽日,山路寂静,少闻人声,偶有鸟鸣。有些地方常年照不到阳光已有厚厚的青苔。 “师叔怎么选了这么个地儿,哪里都阴森……啊!”穆生白话还没说完就因踩中一块青苔摔倒在地。 前面开路的明山被吓了一跳,赶忙回来扶他“哎!我的小祖宗!你没事吧?” 第八章 春面不寒杨柳风(一) 穆生白被摔的龇牙咧嘴,被扶着站起来揉揉屁股“没事没事,就是踩滑了。” “这山路本就不好走,不然我背着你?”明山说罢就要蹲下。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穆生白拉住明山的胳膊往前走“师兄,咱们快点走吧,我真不碍事的。” “年前还装小的让生云背着你,过了个年就长大了?”明山扬手在小孩头上弹了一下。 “师傅都让我跟着你下山了,肯定是因为我长大了啊,咱们快点吧,师兄,早点办完事咱们还可以去城里转转。” 明山听他如此说又见他眸光闪闪满是期待之情,心中竟有些许酸涩,只掩饰般咳嗽一声,将手中的凤炎剑递向他,说道:“你这泼猴整日就想着贪玩,喏,你抓住这剑鞘我牵着你上去。” 两人又走走停停半个时辰,忽然看见路边石头上正盘腿坐个着白衣绿色罩衫的小童,梳着两个发髻,手中拿着糖饼吃的津津有味,抬眼见他们来了,忙从石头上跳下来,紧走几步像模像样的作揖,“敢问两位可是明山师兄与生白师兄?” 小童见两人点头又说到“两位师兄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师父特令陵游在此等候。” 两人便又跟着小师弟弯弯绕绕的走了一段路,小孩在前面走着时不时吃口糖饼,两颊鼓鼓的样子犹如松鼠,明山看了不禁笑出声,生白和小师弟便都停下来看他,生白如今十岁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而陵游比他还小些,两人都是还没长开的团子样,齐齐看向明山,引得他笑的愈发大声“生白啊生白,这陵游小师弟简直就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我到现在还记得你晚上经常不睡跑到小厨房偷吃,让何婶当成老鼠锁在柜子里,哈哈哈,不行了,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陵游一听也跟着笑的合不拢嘴,唯独把穆生白气的直跳脚。 这是他最不想提起来的事,当时他拿着缓饼躲在柜子里竟被何婶当成偷吃的老鼠,偏偏何婶又最怕这个,索性悄悄将柜子一锁想等着第二天都起来了再处理,等穆生白吃完一抹嘴准备出去才发现这事,小厨房偏僻,他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等第二天一开柜子,大家才发现在里面哭累睡着的他,一时间沦为山庄笑谈,直到他大了才渐渐没人提起。 没想到明山师兄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本想好不容易有了小师弟,好好体验一把当师哥的感觉,谁知一上来就被翻了老底嘲笑一番。 穆生白做势要动手,两人便又跟猫捉老鼠似的你追我赶起来,陵游平日没人陪他玩,一见他们闹做一团自然开心赶紧把最后一口糖饼塞进嘴里,也跟着穆生白一起追着明山跑。 三人这一路打一路闹着,等真正进了升仙阁在正堂见着穆云帆,三人皆是跑的微喘已有薄汗。 此时,穆云帆正斜倚在小榻上,银灰色绣竹叶花纹的宽大外衫垂落在地,穆生白好奇的打量着他,长发半束,虽已近不惑之年却不见皱纹,面如冠玉,一双丹凤眼波光流转,嘴角含笑,生白暗自感叹,果然明山师兄路上说的云帆师叔年轻时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美人”果然是名不虚传,手中正把玩一件成色极好的双鱼玉器。 “云帆师叔安好,明山携师弟穆生白因着为师父收集千寒露特来叨扰几日,还请师叔担待。”这是他们早先瞒着生白说好的由头。 “无妨,酿了千寒酒别忘了往我升仙阁送来几坛就行。” “那是自然。” “你就是生白?”穆云帆与明山寒暄几句,便将目光转向明山身旁这个正一脸好奇的小孩。 生白自小不怕生,向前一步,恭敬行礼“流云山庄弟子穆生白,见过师叔。” 早先说过穆云帆乃是精通八卦命理之人,善观人面相,此时见穆生白眉清目秀,印堂饱满,隐有王侯之像,但眼底竟有颗泪痣,虽一眼望去使眉目多情,但位置生的极不好,怕是真应了那句:一生如流水,半世若飘蓬,为情所困又终不得。 穆云帆又想到长风师弟写给他的信,前因后果已然明了,不禁眉头微皱,却又无可奈何苦笑道:“我这师弟也是糊涂了,万事由天,强求不得。” 话说这师兄弟两人被师叔这番话弄得一头雾水,却又没听到下文,便先回到住处安顿下来。 两人既是来为师父收集千寒露,这千寒露其实是集栀子花上的露水,栀子花性寒,其露水需每日寅时用雪狼狼毫制成的毛笔扫到素白瓷瓶中,第一日只取一滴,而后每日取九十九滴,需十一日,共计一千滴,故名千寒露。 这十一日很快过去,师兄却并不说要回云城,这让穆生白很是不解,但也不深究,因为他每日除了练功、读书外便是跟陵游像两个泼猴一般在林中撒野,陵游平日没个玩伴此刻终于有人陪着,一改往日乖巧样子,几日下来,这升仙阁附近但是连只鸟也见不着了。 明山也更是苦不堪言,他每年都要到平城来几次,和顺楼的梨花春与流仙醉,惠丰楼的芙蓉醉鸭和烤乳鸽甚至东街拐角那家糖酥饼都是他的最爱,甚至他觉得这平城的姑娘都比云城的更好看,可偏偏师父还让他务必看好生白,他能想到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呆在山上哪里也不去,如此一来,便是每日盯着这两个泼猴,唯恐趁他不注意就溜下山去了。“唉呀!不想了不想了,没什么好玩的!”他这样劝着自己,继续枕着胳膊,翘着二郎腿在树下睡觉。 “师兄!”穆生白几乎算是拎着陵游跑进院子,直奔正在睡觉的明山跟前“师兄!师兄快醒醒!”明山梦见小二将一盘烤得色泽金黄的乳鸽端到他面前,正要拿起筷子开动就被穆生白捏住了鼻子,“嗤……”明山被憋醒刚一睁眼就见跟前两张放大的脸吓得一个机灵坐起来,“你们两个是要吓死我吗?”“师兄!快别睡了,刚才负责采买的刘叔说今日山下有庙会,可热闹了,咱们快去看看吧!” “嗯?有庙会!好,咱们这就去……去什么去啊!你今天的书背完了吗?”明山睡的脑袋还未清醒,只听到“庙会”、“热闹”、“去”,当下就要答应,没说几个字就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庙会人多眼杂的万一要是真遇到那些有备而来的人定会麻烦许多,如果生白真有什么意外,他也不必回山庄,直接以死谢罪罢了。 第九章 春面不寒杨柳风(二) 穆生白还没来得及高兴怎知师兄突然就变卦了,当下就是百般不乐意,径自坐在一旁闷闷不乐,连陵游也捡了块小石子扔到明山身上,气的直跺脚“师兄说话不算数!” “这……我…我”见两个师弟被他惹得不高兴,明山也一时语塞,要知道穆生白虽然平时总是乐呵呵的样子,可是一旦生气起来除了穆生云谁都拿他没办法。 “唉……要是师兄在就好了。”穆生白幽幽的开口。 陵游好奇问道“咦?明山师兄这不是在这里吗?” 穆生白摇摇头“我说的才不是他!我说的是我的生云师兄,我师兄对我可好了,我要什么他都答应我!” “真的啊?” “那当然了,我师兄每次下山都给我带好多好吃的,还陪我一起念书,对了,我师兄还会做竹笛,他做的竹笛顶顶漂亮,声音顶顶好听,连我师父的朋友们也都抢着要呢!” “要是我也有那样的师兄就好了。”陵游一脸的羡慕。 “生云师兄是我一个人的”穆生白急着宣誓主权,“但是你如果以后来我们山庄,我倒可以让师兄也给你做一个。对了,我还有一个师兄,虽然冷冷的不太说话,但是武功特别好,他可以踏雪无痕,我小的时候他还经常抱我飞来飞去。”陵游听得简直当下就要收拾包袱跟他们一起回流云山庄了“你师兄对你真好!我只有师父偶尔陪我玩玩。” 穆生白一脸的戏谑“要不要把明山师兄就给你啊?” “我才不要!都不带我们下山看……啊!谁打我!” 陵游还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个爆栗,痛的捂着脑袋恨不得要蹦三尺高。 原来是明山,本还在懊悔将两个小混蛋惹的不高兴了,谁知他俩倒叽叽喳喳聊个不停,又是雾岚又是生云,好不容易说到他竟没一句好话,当下怒道:“我说穆生白你个小混蛋还有没有点良心!我对你不好吗?年初你把先生的寒玉砚台打碎了不是我去平山求着莫师傅做了一个替你顶上,要不然你早该挨板子了,那花的可都是我留着取媳妇的银子!” 穆生白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陵游拍着手笑开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明山师兄一定是因为没钱了才不带咱们下山的!” 明山一听更是气结,半晌,回房间取了剑,对着树下面面相觑的两人说道:“请吧!祖宗们,去看庙会!” 明山想着一路看紧他们两个,若真碰到探子,以他的武功总能挡一阵子,况且灵州有他们的几处私产,内藏暗道,应该没什么问题。 庙会上自然是熙熙攘攘,酒肆茶楼老远便听得小二招呼之声,更何况是那一家挨着一家卖果子的,卖茶水的,卖胭脂首饰的,卜卦者也有,这三人觉得眼睛都不够用,陵游个子小,被来来往往的人挤的快要哭出来,最后还是坐在了明山脖子上。这三人面容俊俏竟吸引不少姑娘注意,只是他们全然不曾注意,三双眼睛只盯着那些新奇玩意儿,这个摊前站一站,那间铺子里看一看,从街头到街尾,耍杂耍的做豆花的全瞧了个遍。万幸并没有遇上什么人,等三人要打道回府已是快要夕阳西下,两个小的还是恋恋不舍。 “陵游你吃点心能不能用手接住!都掉我头上了。” “哦哦。” “生白!快走啊,你发什么愣呢?” “来了来了,师兄,你看那晚霞真美啊!” “嗯,等过几年我带你去东海,在那里看晚霞更好看。” “那你可要说话算数!” 三人停停走走,时不时一阵欢声笑语,却是谁也未曾注意有个身影一直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直到山脚下,那身影便停住,一阵风起,两袖满盈,似乎还有若有若无的叹息。 庙会已经过去好几日,穆生白回忆起来却还是津津有味,半夜都能乐出声来,只盼星星盼月亮的想再下山看看,只是明山师兄却从那天后开始忙起来,常常早上便见不着踪影,晚上快要休息的时候才回来,如此几日便有些憔悴,生白那些小心思也愈发不忍心说出口。 他虽然贪玩但在读书习武上却一点也不马虎,这日照常又温习一遍流云剑法,师父师兄常说:气静身正,身正而心正,剑由心生,天下可安太平。四岁起,他便拿着木剑跟师兄学习此剑法,转眼八年过去,一把谌风剑与他融为一体,其中一招“风举云飞”已然出神入化,身形如流云,剑气破长风。 他长舒一口气,打坐调整内息,一盏茶后,他摸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四下找吃的,他现在想念何婶做的银丝面就酸黄瓜。已经过了饭时,在小厨房里只找着几个有点凉的素馅包子,和上次在山下买的包子一比更是味同嚼蜡。 左右等得太阳渐渐升起来,他四下也没找着师兄,陵游今日要学什么心法,自然是见不着人了,生白回房翻出自己的钱袋,想着到山下去再逛逛,给生云师兄带些什么好玩的回去。 春和景明,日光融融,莺飞草长,有豆蔻年华的少女在鬓间别了几朵开的正好的山茶花,更显得人比花娇。今日虽不是庙会却仍是行人如织,叫卖声不绝于耳。 生白刚从面摊站起来,转身就进了隔壁恒丰斋,半盏茶的功夫又捧着装点心的油纸包出来,刚做出来的杏仁酥金黄松脆,先往嘴里送了一个,一双眼又不安分的东瞄西瞅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刚放下杂货摊上的拨浪鼓,便被不远处一阵谈话声吸引了去。 “哎!这位小少爷,您赏眼看看这风筝,您看这形象,这可是画本里才有的神鸟——大鹏,多威风!您再看看这做工,多精细,您看这羽毛画的都跟真的似的!再看这骨架,嘿!结实着呢!飞个十万八千米不散架!您要不拿一只?只要六十文,保证这满天上数您这个最威风,就算是真的大鹏鸟来了也自愧不如!” 第十章 春面不寒杨柳风(三) 卖纸鸢的小贩满舌生花,一看就是个会耍滑头的,正拉着个少年大肆夸奖他摊子上那只巨大的鹏形风筝,那少年背对着穆生白看不见模样,但一身衣服料子确是极好的,在日光照耀下似有流光闪过一般,身后还跟着个随从打扮的人,穆生白撇撇嘴,心里笑道:“怪不得宰你呢,明摆着是个富家公子冤大头。” 只见那个少年转头跟随从说了几句,随从便毕恭毕敬的掏出钱袋,穆生白眼见那小贩嘴都快要笑到耳根,忍不住上前。 少年刚刚接过钱袋正欲打开,却有之手凭空出现,拦下他的动作,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却因逆光容貌有些模糊,只听到清澈的少年嗓音“喂!我说你是不是傻!” 那随从见主子还没什么反应以为不喜,便上前喝道:“这位小公子说话莫言口无遮拦!” 少年这才被声音唤得回过神来,先用眼神制止霍安要吹响玉哨的动作,而后笑道“公子何出此言?” 穆生白从小习武,自然十分敏感,刚才那随从刚一动作只隐约漏出那一节翠绿色他便知道暗处还有人在。 “呵!好大的架子,出门还带这么多人,今天小爷儿便来给你上一课。”穆生白想到此,上前一步拿起摊子上的鹏形风筝端详,又斜睨了少年一眼“一看你就是第一次玩这个,这只做的确实精细,骨架结实,只是纸鸢能否腾空而起全凭风的大小,风力足时自然应该选这种大的玩的是大鹏展翅的快意,风力小时就应该选个小巧玲珑的赏它凭一根线摇曳于青天,今日微风怎么放得起如此大的纸鸢呢?说你傻还不信。”又俯身附到少年耳边悄声说到“明摆着想坑你呢还看不出来。” 少年听罢只一刹那的错愕,反倒是笑开来“蒙兄雅教,感会多矣。”又将目光落回摊子上,略一停顿,指向一只最简单的瓦片形的风筝,问道“公子觉得这只如何?”穆生白顺着看过去点点头表示赞同,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又学会一招?” 那小贩眼见能在这富家公子身上多赚一笔谁料又被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人半路拦下,心中自然是不快,暗暗向穆生白飞眼刀。穆生白又怎会看不见,朗声说道:“老板莫气!这只大鹏我买了!”一时间在场人都是一脸惊讶,不明白他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他也不再解释,拿好风筝问道“你们可是去湖边放风筝的?若去变一直直走,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到了。” 那少年点点头“多谢公子!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穆生白。” “在下甘棠。” “甘公子,我还有些别的事,恕不奉陪,就先告辞了。”穆生白只想着出来时间也不短,不敢耽搁时间。 甘棠随机侧身示意:“穆公子请便。” 穆生白拱手回道:“后会有期。” “殿下!”霍安见穆生白已经走远,忙小声唤那少年“此人凭空出现又不知其底细,您……”少年摇摇头笑道:“我猜他不是坏人,咱们且赌一赌,看我这识人的本事如何,况且我用的化名又没有暴露身份。对了,派个人去跟着看他要往何处去?我看他身形挺拔应是个习武之人,气质出尘,手中的剑又极好,剑鞘有一点暗纹,若我没看错应该是出自当今铸剑大师风阙之手,说不定来头不小,切记跟远一点,莫打搅到他。” “是!”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身影“好了,咱们也走吧。” 在以后的很多年,那个衣诀飘飘,手中拿着大鹏风筝,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昂首阔步向前的背影,都一直在他的脑海里不曾淡去。君子如墨,一步一画矣。 夜色已深,山雾慢慢升起,流云山庄也隐入墨色之中,唯有居然堂的烛光透过窗纱朦朦胧胧。 穆长风站在廊下出神,雾岚穿过长长的回廊走到他身后,将手中的披风为他披上“先生,入夜了,当心惹了风寒。” “嗯,可都安排妥当了?”穆长风问道。 “先生放心。”雾岚此人虽少言寡语,做事却极为可靠,除了要保护穆长风的安全,山庄的事务他也都参与其中。 两人一时无言,偶尔有几只虫鸣声也衬得愈发寂静。 忽地“笃笃笃”传来了三声轻微的敲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穆长风率先迈下台阶。昨日管家送来有封信,说是有人送到山庄,务必交由长风先生。穆长风展信一看便了然,而这封落款署名为“杜照远”的信,便是今日他二人为何等待至深夜的缘由。 开门只见一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面上虽带笑却显得疏离,恭敬的向穆长风作揖,道:“长风先生,在下萧明,半夜叨扰实在不安,我家老爷久闻云空山日出之景极佳,只是夜半山中寒气大,不知能否在山庄讨口热茶驱寒。” 穆长风点头应道:“自然无妨,快快请进。” 那中年男子侧身,那“老爷”才现身,端的是上位者之威严气概,衣着考究,器宇轩昂,见站在门口的穆长风,点点头笑着说道:“不曾想山中如此冷,不过倒也让我有机会拜访名动天下的长风先生,仓促而来,还望海涵。” 穆长风淡淡一笑,“大人客气,请随我来。”说罢伸手示意居然堂的方向,却等那老爷先行,自己微微落后一步,步履从容,挺拔如竹。 居然堂是流云山庄的正厅,厅内另有一小间作为穆长风的书房,他向来喜静,布置得也极为素净,隐隐有熏香的味道,沁人心脾。待到门口,萧明便不再进去,穆长风只吩咐雾岚“你去将先前那件灰狐皮的披风拿给萧先生。”有转头对萧明说道“夜里风大还是要注意些,那披风并不名贵,是我去年恰巧猎了只灰狐见它毛色极好,便亲手做了这件披风,今日正巧赠与萧先生,也算没有辜负。” 第十一章 轻旋薄冰盛绿云(一) 萧明嘴上自然是千恩万谢,眼神中带了几分感动,他是当今太监总管,圣上跟前的红人,巴结他的人自然是如过江之鲫,莫说灰狐皮,就连最好的雪狐皮也有人送给他,正如穆长风所说,灰狐常见只是“亲手”二字情义千金,让他心中一暖,愈发对这位传说中的世外高人愈发敬重。 再说穆长风与那人进了书房,打开暗门,未曾想其中另有洞天,此间宽阔,置几件素木家具,几案,矮柜,火炉中偶有炭木轻微响动,烛光闪闪,清净淡雅,穆长风恭敬行跪拜大礼:“草民拜见陛下,恭请陛下万安。”原来那人便是当今圣上,景元帝杜敬巡。 杜敬巡亲自扶起他“先生不必拘礼,朕甚是钦佩先生的学识,特借此机会前来拜访,叨扰先生实属无奈,还望先生海涵。”早先说过杜敬巡登上皇位多年但本性纯良,虽出生于武将世家但祖上传下的尊师重道之风气已深入骨。 穆长风当下也是敬重几分,微微欠身笑道:“陛下赞誉,草民实在担当不起,前日偶得紫笋茶,此茶浓香鲜醇,还请陛下上座。 杜敬巡点点头,转身拂袖盘坐在上首,穆长风坐在他对面,面前早已摆好一套天青色汝瓷茶具,穆长风将茶瓶中烧好的水注入茶盏中,盏中已放好调好的茶膏,旋转茶筅,在来回的打击拂动之下,盏中绿色的茶汤慢慢发白,开始出现了乳白色的泡沫。不一会儿,泡沫越来越密集,并逐渐上浮,如细腻的积雪般覆盖在茶面上,经久不散。杜敬巡见他这般动作,从容优雅,是宛如浑然天成般淡然,暗暗赞叹,心道此人为人处世可见其手腕,一举一动隐隐藏着力道。 “陛下,请用茶。”穆长风抬手示意,杜敬巡赞许的端起茶盏,釉色通透,手感滑润,轻轻一嗅便知是好茶,入口醇厚。此盏配此茶,再加上窗外因夜色寂静愈发清晰的泉水声,也是他不曾享受过的清静,与征战四方时冉冉篝火大口喝酒不同,与端坐皇位时重重殿堂琼汁玉酿也不同。 杜敬巡闲适的长舒口气,“先生果真是如仙人般,令朕好生羡慕。” 穆长风拱手道:“陛下乃真龙天子,肩负国之重任,贤明仁厚,日理万机,臣民拥戴实乃明主,为国为民,舍这清闲又有何妨。草民无牵无挂,并无远大之志,只贪得浮生半日之闲,了了此生罢了。” 杜敬巡听此人说话云淡风轻,言语之间有敬亦有引导之意,顿感轻松,“先生不必以草民之称,朕敬先生深明大义,有意赐予先生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穆长风但笑不语,端起茶盏小饮,只是看似自然垂眸之举,眼中之神色已变了几遍,再抬头,却仍是波澜不惊似的模样。 “多谢陛下厚爱,草民自认闲散惯了,朝中之事繁复责任重大,陛下实在是难为草民了。”穆长风这句话说得看似轻巧,其实却也暗含深意,面对九五之尊这样的四两拨千斤之语以表明自己的拒绝之意,他心下说没有不安也假。 杜敬巡听他这样说当下一怔,片刻也释然了,爽朗的一笑“先生自有风骨,倒是朕疏忽了。” 穆长风也点点头,抬杯示意,两人对饮,只是各自心思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咳,今日朕来,是有要事求于先生。”杜敬巡正色道。 “陛下请讲。” “先生当知道,朕这昆国江山来得不易,根基未稳,前朝尚有余孽意图掀起风浪,西境羿丹国也是虎视眈眈,朕之本意本想请先生重入庙堂,助我昆国安定四方,民熙物阜,奈何先生无意朕也不愿勉强。只愿先生可能指点一二,好让我昆国重熙累洽。” 杜敬巡抬手为穆长风斟了一杯茶,穆长风也不推辞,端坐着直视着帝王的眼睛,杜敬巡也迎着他的目光,彼此都想在对方的眼神里一探究竟,半晌,穆长风微微点头道:“草民敬佩陛下治国之谋略,帝王英明此乃昆国上下之幸也,我朝万世可期也。” 杜敬巡面上出现一瞬的喜悦,面色柔和了许多“先生如此说,朕便可放心了。”片刻,又道:“朕有四子,皇长子最得朕心,二子平庸许是未经历练尤为不显,三子四子年幼,朕自知心中虽有些许偏颇,但国之重任为先,敢请先生指点一二,朕必加以历练,为我昆国育一代明主,以承千秋万代。” 穆长风点点头道:“陛下苦心我亦感动万分,只是天机不可泄露,草民拜入师门时就曾立下毒誓,此生绝不妄自指点人命之事,以免引起祸端。师命不可违,还望陛下海涵。” 杜敬巡本隐隐有所期待,看穆长风说得如此坚决,当下虽有失落,却也知道世人敬称的长风先生不屈不折之风骨,他本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做不出他人不情愿便上刑判罪之事“是我有所冒犯了,先生不必介怀。” 穆长风心下更是对这位景元帝多了几分敬重,虽登上皇位数十载,心中却无骄奢纵意实为难得。点头示意景元帝稍坐片刻,他自敛袖跪坐在安置满书的矮柜前,抽出一本书,略微翻了几页,低声道:“治国之道重在民心,民心稳固全因民之政,赋税、征兵适宜有度,重则民不聊生,轻则国之重负,再则,从商者低贱之道应舍弃之,农、工、商乃国之钱财之重道......” 杜敬巡听罢暗自赞同,片刻,穆长风重新端坐在杜敬巡对面,双手将书摆在案上,此书并未著书名,杜敬巡翻开一看,书中字迹笔酣墨饱、行云流水,细细读之,言辞精炼,字字珠玑,全然是笔者对世事之观感,颇有醍醐灌顶之意。大喜过望,忙问道:“此书可是先生所写?” 穆长风点点头:“闲来无事之作,不求能入陛下圣目,草民敬佩陛下心境之广阔,方才未能助陛下排忧,方献上此鄙陋之作以告罪。” 第十二章 轻旋薄冰盛绿云(二) 杜敬巡当然知道长风先生之作万金难求,也不屑于做趋炎附势之事,可见此书之重要,况且其中乃治国之良方,无价之宝矣,感叹道:“古人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与先生今夜交谈已受益良多,不曾想竟有如此厚福,更胜读过百年之书。”杜敬巡激动之意溢于言表,竟也改为普通称呼“此书先生为何并未著名?” “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名字,是草民大意了。” “可否借先生笔墨一用?”杜敬巡目光落在案上整齐摆放的笔墨上。 “荣幸之至。” 杜敬巡笔尖站墨,略一思索,抬笔写下三字“治世集”,龙飞凤舞,力透纸背,“先生看此三字可好?” “甚好。” 天色将明之际,内室中的二人一夜未眠却依然精神抖擞,但他们的谈话注定自此之后再无第三人知晓。 “先生,天亮了。”杜敬巡察觉窗外透进朦胧的光,“我已多年未曾如此放松过,日日紧绷着,我很是羡慕先生的肆意生活,远在江湖心怀天地。” 穆长风笑着摇摇头:“陛下肩负天下大任,草民不及万分,草民神思有限,不敢谈心怀天地,只是挂记着自己而已。” 聪明之人总是在言语之间你来我去,彼此猜测,杜敬巡早知流云山庄势力之广,却不知其根基有多深,穆长风明白其心思,不禁心中暗笑:心中有所猜忌是历代帝王通病,无人避免。 “与先生畅谈一夜,我知道先生碍于我的身份有所拘束,我特许先生可以以’臣’称之,我愿与先生结为挚友,不知先生意下如何?”杜敬巡此刻竟以拱手之理相待。穆长风明白此前已拒绝过一次,此时再拒绝反倒不好,况且天子之友此等殊荣已是陛下赐下的极大的厚待。穆长风也拱手回礼“臣谢主隆恩。” 景元帝将随身携带的小匣递给穆长风,“先生不愿与我透露储君人选,可我心中已有所选,将此交给先生,若我百年以后此子可当重任,还请先生辅佐一二,若是个不成器的做了伤民害命之事,先生带我密信诛之,再立明主。” 穆长风闻言一震,此事事关重大,绝不是戏言,将要说话却被景元帝打断“这乃是我托付先生唯一之事,还请先生答应我。” 穆长风将木匣放于桌上,站起身来郑重行三跪九叩之礼。 景元帝见他答应下了,便以要去赏日出之名告辞而去。 穆长风远远送出门去,便将自己关在书房半日不曾出来,雾岚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担忧的抱着剑坐在屋顶上。 再说杜维桢连日赶路终于到了承云猎苑,准备去拜见父皇却被告知景元帝不在帐篷中,便叮嘱小太监若是陛下回来了定要去通报一声,回到自己的帐篷,许是车马劳顿的缘故,还未更衣便躺在榻上睡着了。 日头渐上,景元帝早几日前就收到杜维桢的信,信上说最早今日便能抵达猎苑,他与萧明回来时,突然改了主意要去大皇子那里看看,走近帐外便看见霍安提着食盒从远处过来,见着景元帝忙将食盒放在一边跪下行礼:“臣恭请陛下金安!” 霍安是景元帝亲自指给杜敬巡的近卫,景元帝示意他平身,问道:“齐王可在帐中?” 霍安答道:“回禀陛下,齐王殿下一早便到了猎苑要向陛下请安,只是这几日殿下连日赶路感了风寒,臣见殿下实在累极便劝殿下休息片刻,不曾想陛下前来,若陛下怪罪便责罚臣一人。”霍安是景元帝坐将军时亲信的儿子,此人口直心快与他父亲性格相似,景元帝也颇为欣赏,十岁时便安排在杜维桢身边,欲将他培养为左膀右臂。 “无妨,你手中提得是?”景元帝问道。 “回陛下,齐王殿下早上赶路还未进早膳,臣自作主张去膳房要了些米粥给殿下。”霍安提起食盒回答道。 “嗯,给朕吧。”说罢伸手要结果霍安手中的食盒,霍安哪敢不从,萧明想要帮着接过也被景元帝摆摆手拒绝了“朕不过是给孩子送个早膳,不必大惊小怪。走吧,去看看怿儿。” 萧明赶忙小跑几步掀起帐篷门帘,景元帝进了帐篷,一眼便看见杜维桢斜卧在踏上,被子也没有好好盖上,小脸泛着些不正常的潮红,见此状景元帝快步走到榻边,伸手搭在杜维桢额头,就触到了一手的热,忙让霍安去传太医来,他轻轻叫了几声:“怿儿!怿儿!”杜维桢高烧已经意识模糊,眼睛也睁不开,嘴中嘟哝几个模模糊糊的字节也没人听清,景元帝轻轻托着他让他躺好,又给他盖好被子,想要起身却发现杜维桢的紧紧抓住他的衣带,无声的笑了笑便坐回榻边握着杜维桢已经超出正常温度的手,萧明在旁边看到此情此景,心下一动,只叹此刻并无上下之君臣,只有人世间温情之父子。 在父子之情这一方面,景元帝一向做的好,亲自教导皇子骑马、射箭、甚至是学业功课,先皇帝在世时便是慈父,后来先皇抱憾而去景元帝一直自责未能尽孝,自己有了子女后,便将记忆中的温暖又给了皇子们,这也是满朝上下人尽皆知的事。 太医还未来,景元帝看着躺在榻上的杜维桢,担心之色在面上尽显,这是他第一个孩子,脾气性格甚至连长相也像他,也是最让他骄傲的一个,又是皇后嫡子,早早封为亲王,扪心自问,景元帝在大皇子身上的期望要远大于其他的皇子,亲自请了天下有名的先生教他读书,最信任的大将军教他习武,随着他渐渐大了,偶尔有朝堂之事还会问一问他的想法,在景元帝看来,只要杜维桢品行端正并无什么出格举动,储君之位可以放心的交由他。 第十三章 轻旋薄冰盛绿云(三) 正在想着,太医匆匆进来“恭请陛下金安!”景元帝回了神,忙站起身来“不必多礼,廖太医快来看看。”廖太医应了,向前几步,坐在榻边矮凳上伸手把脉。那边萧明早早让小太监搬来椅子请景元帝坐了。 片刻,太医回禀道:“启禀陛下,齐王殿下乃是风寒之症,乃风寒之邪外袭,肺气失宣所致,并无大碍,几日便可痊愈无恙。” 景元帝放下心来,让太医去开方子煎药来,又忽然想起一事,转头看向旁边垂首等候的霍安:“齐王殿下怎会感染风寒,朕不是叮嘱过你们不可走夜路吗?” 霍安忙答道:“启禀陛下,先前几日确实未曾走过夜路,只是昨日路过平溪镇时齐王殿下听闻平溪花糕甚是有名,特地买来想献给陛下,那店家说花糕至多留存两日,殿下是昨夜连夜从平溪镇赶来的......怕是夜里风凉才染了风寒......是微臣照顾不周,还请陛下责罚。”说罢霍安磕了一记响头。 景元帝听闻此话,当下又怜又喜又气,直摇头道:“这孩子真是......” 萧明也在旁边笑道:“齐王殿下此等孝心实在难得,这是陛下教导有方的缘故啊!” 正巧这时,杜维桢咳嗽几声似是要转醒,景元帝又起身坐到榻边,杜维桢忽然猛地惊醒,一睁眼便看见眼前的景元帝,当下急着要起身行礼却被景元帝拉住了“你快躺好休息!”杜维桢执拗着跪在榻上请安“恭请父皇万福。”景元帝让霍安扶着他半靠在榻上,亲自端过萧明刚刚呈上来的煎好的药,玉勺轻轻在碗中转了几转,笑道:“你小时候身子弱,这些汤药没少吃......”边说边将玉勺送到杜维桢嘴边,杜维桢低头喝尽,因为苦直皱眉头,旁白的霍安连忙送上一盘子蜜饯,杜维桢连吃了几个果脯才压下那阵子苦味,景元帝继续说道:“怿儿,还记得吗?你小的时候每次吃药都要闹着朕喂你,后来你长大了身子骨硬朗了,药就极少吃了。”杜维桢也笑着点点头:“是,儿臣记得,有一次父皇上朝还未回来儿臣就抱着小药碗坐在御书房门口等着父皇。”父子俩相视一笑,都似乎是想起一些曾经极好玩的事情,一时间帐篷里笑声连绵。 杜维桢这几年跟着大将军习武,确实强健了不少,休息了一夜便好了很多,早早的起来去给景元帝请安。 父子俩一同用了早膳后,杜维桢跟父皇讲述这一路所见所闻:“父皇,儿臣此次经过七个镇,深觉金陵之外各地风土各有不同,百姓和乐融融乃是因父皇英明之策。” “百姓所求其实并不多,无苛税,无征兵,无天灾,无饥荒,庄稼丰收手有余钱便足矣,与其一味要榨干他们的钱财充实国库,不如让他们富足后主动向各州县交税。” “父皇英明。儿臣一路走来,愈走近云城便发现附近几处村镇民风之淳朴安定与别处不同,儿臣出宫以前,杨太傅正儿臣讲解《礼运大同篇》,儿臣眼光短浅,私以为这几日所见颇有“大同”之意。” 景元帝听他说到此事,并不告诉他原因,反而问道:“皇儿何以见得?” 杜维桢略一思索,回答道:“书中道:‘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为大同。’一句,儿臣一直怀有疑虑,可是前日儿臣因走夜路经过渡平道时,发现此处人家确实夜不闭户,儿臣有心探测一番,假借马儿缺了粮草的由头叩门,竟然家家迎之,还为我们准备了些吃食,村民也是彬彬有礼之人,使得儿臣为之前想法深感惭愧。 ” 景元帝听此大笑:“此地的确是百姓安定丰饶之地,此地虽有州府郡县,但有流云山庄势力极大,流云山庄传承百年之久,历代在此,云城能有今日,流云山庄实在功不可没。” “流云山庄?太傅倒是屡次向儿臣提起云城穆氏一族,今日得见,不枉此行。” 景元帝点点头,不再言语。 而此时的流云山庄。 书房中,雾岚的声音难得急切起来:“先生,此时召明山、生白回来是否不妥?” 穆长风摇摇头“雾岚,你可信天意?” 雾岚略一思索,在点头应道:“自然是信的,当年我被恶人追赶命悬一线不知到何处去时,只见有红光落入流云山庄方向,我道是老天要为我指一条生路,便拼着一条命撑到这里,得先生所救才活下去。” “我能保生白一时,却不能保他一世,他与杜氏有前世纠葛未断绝,注定此生还要再续恩怨,天意如此,造化由他吧,你让生云去接应他二人吧。”穆长风转身又到内室去了,雾岚几欲张口,最后低低的应了一声“是!”也转身出去了。 穆长风坐在内室的画像前,画像上一人,四十多岁的模样,站在松树旁,一席白袍随风,抬起的手臂上正落着一只雄鹰,甚是潇洒,脸庞坚毅,目光淡淡,这便是上一任流云山庄庄主穆九安,旁边摆着景元帝给他的那支木匣,一把酒壶两盏酒,穆长风仰头饮尽一杯,看看木匣,又转头看向画中的人“师父,这便是你给我说的:不可与天争斗吗?” 穆长风又给自己斟满酒,一饮而尽“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古树有记载,扶桑树长者二千丈,大二千余围,树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偎。我原是不信世上竟然有两人真如同扶桑树一般,无论转世几番都要重逢,偏偏当今陛下长子与生白就是这样的命数……一个是储君,一个是前朝遗孤……师父,这真是命运安排吗?” 第十四章 只在人情反复间(一) 穆长风这样说着,却全然没有注意到眼角不知何时留下一行清泪,沉寂了半晌,他站起身来,朝着那画像深深地作揖,复而抬起头“师父,如此看来,生白注定要卷入与杜家的纠葛中,两两同根,相生相依,这是他命中的劫,我已无力可挡,可古书中却忘记提一提那照料扶桑树的仙童,仙童每日以天河水养之,使树生得不至于杂乱……”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两张纸,与那木匣中的纸放在一起,喃喃道:“此乃命矣,此乃命矣……”。 这三人今生如何,且向后看。 四月十六春猎结束,皇家卫队已经浩浩荡荡返程,而此时穆生白一行人也在灵州回云城的路上。凤城城郊的小路上,三五个人骑马扬鞭簇拥着一辆马车平静快速的前进着。 马车内,一中年男子将沏好茶的茶递上前,对正在看书的男人说道:“老爷,咱们已经进了凤城了。” 那男人闻言接过茶向车窗外看去,林间道路也算平坦,丛丛掩映间,不远处梦泽湖波光粼粼。“怿儿!”他对着窗外叫了一声,接着原本在车前骑马的少年调转马头,靠近车窗问道:“父亲有何吩咐?”“你也骑了一路,且进马车来歇一歇吧!”那少年却摇摇头笑道:“谢谢父亲,不过此地风景甚佳,骑马也是一件乐事,孩儿还不累!”这便是景元帝带了齐王殿下几人,并未与皇家卫队一道,倒是使了个“障眼法”绕道凤城。 景元帝倒被他这句话勾起了兴趣“也好,你叫人备匹马,我也与你一道赏赏风景。”少年应了一声去准备了。旁边的大太监总管萧明闻言忙叫车夫停了马车,拿出一件薄披风为景元帝系上,景元帝转身下了马车,早有侍卫牵了他的坐骑“飞燕”来了,景元帝翻身上马,在四个侍卫保护下与杜维桢慢慢骑着。 “父亲,为何突然要绕到凤城来?”杜维桢问道。 “你母亲在凤城长大,早先丹青说她一直惦记着凤城刘记“玉眉黛”,只是怕麻烦未曾给我说过,此次正巧隔得不远,带些回去她一定高兴。”景元帝语气平和,也不难听出其中的温柔。 杜维桢沉默片刻,突然说了一句:“谢谢父亲!”景元帝诧异的看向他:“为何?” “父亲对母亲用情极深,另孩儿感动,母亲常教导我要成为像父亲一样的人,无愧于朝廷,施恩于百姓,善待于妻子。”杜维桢回答道,两人目光相对,都会心一笑,在此刻,他们才像是这世间最普通的一对父子,少了往日君臣之间的小心翼翼,都是一个孩子对父亲的仰慕与钦佩。 两人说话间,远处有三人策马奔来,三人皆是一席白袍,衣角被风吹起,甚是潇洒,走近一看原是三个青年,依稀能听到其中一个喊了一句:“咱们就比一比谁先到前面的客栈!”其他两人都应了声好,三人本来是并肩而行,速度飞快,骑术甚佳,到了他们眼前又都收紧缰绳,放慢了些速度,从旁边过去了,待两队人擦肩而过,杜维桢回头望了一眼,抿嘴轻笑。 原来是他。 云升客栈,穆生云率先跳下马来,跟在后面的是穆生白和明山二人,两人几乎同时到达,不过输给穆生云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失落的,穆生云的骑术在江湖都难寻对手,他二人嘻嘻哈哈勾肩搭背的拖着穆生云进了客栈。 他三人进了店,原本在柜台后低头查账本的男人迎了上来“哈哈,可是许久不见你们几个了。”他们三个很熟络的样子跟他打招呼“桂叔,真是巧了在这里碰上您。”桂叔让着他们几个到二楼雅间坐下了,问道“庄主近来可好?”穆生云答道:“一切都好。”这桂叔是流云山庄的老人了,算得上穆长风比较信任的人,云城与凤城的“云”字起头的产业都是他在打理。“桂叔,近日可有什么风声吗?”穆生云十岁便开始跟着穆长风手下各大掌柜的学习,流云山庄大小商号他皆有接触,私底下各处也分分议论“少庄主”之位最可能由穆生云接手。 桂叔仔细回忆起来“倒是没什么大的变动,只不过上个月一支胶东的商队从此地经过,人数只有十余人,我有意打听过,原是前朝皇帝昏庸,沿海一带农作、商业日益荒废,新朝开朝以来,渐有复苏之景象,便有些心思活络的将海中的稀罕物沿路售卖,直至金陵城。” 穆生白笑道:“我听说当今陛下倒是有意提高商人地位,我昆朝短短数十载就能如此昌盛,便是当朝宰相上奏当行“以商养国”之道,已卓见成效。我以为此举事关重大,不仅“贱商”之名不复,我朝之繁荣可再上一阶了。” 此言一出,在座几人皆是一片震惊,穆生云与明山是“吾家有弟初长成”之欣慰自豪,桂叔则是赞叹十几岁少年对局势看的如此清明。 桂叔也点点头笑起来“生白小子,我记得上次见你时还只知道骑马撒欢,果然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穆生白被夸的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笑着挠了挠耳朵,不再说话,只闷头吃盘子里的点心。 剩下的大部分时间是桂叔与穆生云再谈,明山只负责山庄安全,对此兴趣不大,听了一会儿就要犯困只好去跟生白抢食吃,生白还未完全接触这些事项,对此并不熟悉,只尽自己所能听了一耳朵。 穆生云懂事后就有人带着他,自然思路清晰,讲来头头是道,引得桂叔抚掌叫好。 第二日一早,三人上路赶回山庄,穆生白虽仍是不清楚此去灵州是为何,却也没再问过,只是感觉师父布置给他的课业愈发繁重,穆生云也常来跟他讲些之前并未告诉他的事情,穆生白愈发觉得不寻常,私下为了师兄几次却未得到明确的答复,他便一心跟着师父与师兄学的认真。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金陵城,却如布云雨。 第十五章 只在人情反复间(二) “庄主,下面的人来报,近日金陵城颇为不平静。” 一黑衣蒙面男子正单膝跪地,如是说 此处是流云山庄一处偏僻的书房,那是穆长风下过令除了生白等亲传弟子,其他人不得随意进入的地方,就连这里的卫生也是有专人打扫。 此时书房里面只有两个人,穆长风正挥笔在宣纸上龙飞凤舞,那字如天上游龙,令人看了不禁折服,他此时面色淡然。就算听了那黑衣男子一番语气沉重的话,表情也没有多少波动。 “何出此言?” 提笔留下最后一笔,穆长生才抬头看向他。 “金陵城远离京城,平日少有除本地官府的人,就少有朝廷之人的踪迹,可是近几日,朝廷和江湖人都经常在那里出没,且还发生了不少怪事。前几日金陵城少城主无故失踪,而后尸体在城郊出现,赤身裸体且丢失心脏。 事情发生后城主震怒,可是搜遍全程却无一丝线索。那件事情还没有发生多久,又发生平民新生儿不着一缕横死街头之事,同样的缺失心脏。接连发生两起,一时间人心惶惶,金陵城也增加了巡逻次数和人数。可是就算如此,怪事还是发生了,此事出事的是巡逻的官兵,且是同样的死法。” “竟有此等怪事,那你带几个人去那里隐秘查探一番。” 穆长风微挑眉头,吩咐下去。 黑衣人点点头,,然后消失在了原地,一时间,书房陷入了沉寂。 穆长风看着桌面自己写的字,表情晦暗,眼神幽深。 “潘叔。” 一直在门口守着的管家推门进来了,恭敬地向他弯了弯腰。 “先生有什么指令呢?” “叫金陵城那边铺子的掌柜先关几天门吧,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能少一点事情就少一点吧,看来这江湖又要起一番风云了。” 穆长风将目光投向窗外,厚厚都积雪压在枝头,直压的它垂下了头。终于,只听见“啪嗒”一声,枝头承担不起这重担,断了。 雪花纷纷扬扬。 “是。” 潘叔没有一点疑问,他跟着穆长风这么多年,从没有看到他的任何决定出过错。他所有的决定,自有其思量,想必这件事情也是如此。 “生云师兄我能不能背完这页书就出去玩一下啊。” 穆生白无精打采地趴在书桌上,随意地翻开面前约有一指厚的书,这几日他要不是天天被拘在书房听师兄给他讲解经义,就是被盯着练习剑法,虽然以前也是这般,但是自从平城回来后,强度明显增大了,使得他苦不堪言。 贪玩是孩子的本性,这日他早早被生云师兄押起来练了好几个时辰剑法后,又被带到书房听了几个时辰枯燥的书,现是终于忍不住了,心里念着后山,冲生云撒起了娇。 只见他圆溜溜的眼睛闪着琉璃的剔透光芒,还有些婴儿肥的脸因连暖炉都不能完全阻挡住的冷微微泛红,甚是可爱。 “莫想着贪玩了,师父让我看着你,若是这次放你出去了,罚的是我们两个人,所以生白还是乖乖听话吧。” 穆生云没有被他迷惑,捏了捏他可爱的小脸,语气坚定。 “生云师兄不疼爱生白了,以前明明不会拒绝生白的。” 生白气冲冲地撇过去脸,用后脑勺朝着穆生云。 穆生云无奈地笑了笑,怕桌子凉,把他的头捞了起来。 窗外有人看着里面十分和谐的场面露出和蔼的笑,眼神温和,也不进去,而是转身离开了。 “庄主,生白年纪还小,现在就让他学这么多东西是不是太累了。” 潘叔跟在穆长风身后,想到穆生白耍赖撒娇只是想要出去玩一会的样子,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不由得就有些心疼。 空中飘着一声轻轻的叹息,似有似无,只见穆长风面色有些凝重,眼神飘忽,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虽然年纪小,但是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啊。现在越累,以后就活得越轻松,否则,乱世之中,生白该如何自处啊。” 穆长风看上去有些无力,这让潘叔很是惊讶,在他看来,庄主一向是运筹帷幄,将所有的事情都把握于心的。 “可是现在明明是太平盛世啊,皇上励精图治,人民安居乐业,国家实力强盛,无人敢进犯我们昆国,怎么会是乱世呢?” 潘叔第一次对穆长风的话表示不解和疑惑,不过就算是换成任何人,听到这番话可能也是这番反应。 穆长风摇摇头,“国家兴盛衰亡,本就是天地运行的法则,没有永盛的国家,只是未到动乱的时候罢了。” 潘叔听了只觉得玄乎,也不做深想了,因为他此番来找庄主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可是当他刚要说话时,穆生云过来了。 “师父。” 他恭立一旁,长身玉立,气质不凡,对穆长风露出温和的笑。原是他刚才在书房就看见穆长风站在门口了,安抚了苦求出去而不得的穆生白就追了上来。 穆长风对他点点头,然后让潘叔继续说话。 “庄主你前夕不是让属下去金陵城打探情况吗,可是他们去到金陵城后,我们这边就失去了他们的消息,我想来此事蹊跷,想询问您的意思。” 穆长风越发觉得此事不简单,面色也凝重了下来,一旁的穆生云注意到了,当即走上前几步,抱拳道:“弟子愿意前往金陵城查探此事,为师父分忧。” “也可,那我便派明山,生白随同你一起去,也算让你们出去历练一番。” 穆长风对他的提议很是赞同,便欣然同意。 “记住,那么师兄弟几个要相互照应,尤其要看好生白,莫让他因为贪玩而闯祸,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你们不能解决的,便不要逗留。” 慕生云点点头,他便挥手让他下去准备了。 “庄主,金陵城情况不明,让他们三人过去会不会太危险了。”潘叔看着穆生云潇洒离去的背影,目露担心。 第十六章 只在人情反复间(三) “危险自会是有的,但是也该让他们去经历了,特别是生白,于温室中成长的花朵,再强壮也敌不过野草。”穆长风悠悠地说。 昨天夜里穆生白一听说师父要他跟着穆生云去金陵城,就跟一只撒了欢的兔子,兴奋的一夜不能入眠,然后一大早就亲手收拾了包裹,顶着个黑眼圈兴高采烈地跑去马厩。 那里停着数十只精壮高大的马匹,穆生白最喜欢的一只是他亲自起名,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西域名马,那是前年穆生云去别的国家做生意时特意给他带回来的。一开始那只马因为水土不服什么东西都吃不进去,还总生病呕吐,这可把生白心疼的,隔一个时辰就过来看看,恨不得住在马厩。 半个月后那马驹就生龙活虎了,还总爱粘着穆生白,穆生白也喜欢它喜欢的不得了,给它起名穆腾飞。 “腾飞,腾飞。” 穆生白打算这一次骑着穆腾飞去金陵城。 “吁!” 那在一群黑马中异常显眼都穆腾飞一听见他的声音就激动起来,扬起前蹄,发出悠长的叫唤,这可苦了正在喂马的小厮了。好不容易喂完了马,他就逃似的跑了出去,惹得穆生白咯咯咯地笑。 “生白。” 一白衣男子带着一青衣少年走了过来,两人皆是风度不凡。 看到来人,穆生白高兴极了,热情地呼唤,“生云师兄,明山师兄,快点,我们还要赶路呢。” 白衣飘飘的穆生云轻轻敲打了一下他的小脑袋,满脸无奈,“平日叫你起床总是磨蹭上许久,怎的一听说要出去就积极成这样子,都用不到师兄催了。” 穆生白捂着被打过的地方,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 明山也笑了,随之认真道:“小师弟我们此行可是遵师父之命去处理正事的,你到时候可别调皮误了正事啊。” “明山师兄可勿胡说,我也是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的,定是不会调皮。” 穆生白皱了皱鼻子,不满地说。 两人都是一笑。 “那样最好,快启程吧,早点到金陵城,免得误了正事。”穆生云清浅一笑,如是提议。 长直马路上,路旁鲜花绿草,马上少年绝世。 “师兄,前面有一家客栈,我们先去避雨顺便休息一下吧。” 骑着一辆纯白无一丝杂毛的良马都少年骑在前头,看了前边一家客栈,惊喜地转头对着后面两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少年惊呼,黑亮青丝已经被连着下了许久的小雨淋的湿漉漉的,服帖的贴在他的额头上。 听到他这么说,后面两个人勒紧了绳子,速度顿时快了一倍。 清风客栈。 穆生白叮嘱小二好好照顾他的穆腾飞才跟着穆生云两人走进客栈,穆生云开了三间房,再三嘱咐穆生白先要换身干净的衣服才不放心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雨就像止不住哭泣的小孩,接连下了好几天才初见减小,晚上雨终于停了。 这下因为下雨的缘故而被禁止出去客栈的穆生白心思顿时活络了起来,吵闹着要出去玩耍,穆生云和明山耐不住他这般乞求,终于松了口,几人用完晚膳就相携出去了。 这里是个颇为繁华的小镇,就算是晚上也不见安静,街上充斥着各式都叫卖声,穆生白看着满街的美食口水直流,即使已经用过晚膳了也不想消停。 “师兄,生白要一串糖葫芦。” “师兄,生白有个糖人。” 穆生白走在前头,看见个什么都想要试一试,穆生云和明山紧紧地看着他后面,明山负责嘲笑,穆生云则负责给钱。 他很快两只手就被各式的食物堵了个满嘴,再又拿了一份甜点的穆生白突然听到前方一阵嘈杂,还时不时发出叫好声,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没有告诉给穆生云两人就从人流中往那边挤去。 “生白,可还要些什么?” 穆生云刚付清甜点都钱,抬头却不见了穆生白的踪迹,诧异,可是一眼望去四周都是人。而明山刚才晃了一下神,没注意到穆生白往哪边走了。 再说穆生白,等他挤到那边看完马戏表演后转身却发现不见了穆生云两人的身影,一时也有些害怕了。 这时穆生白感觉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随后只捕捉到一个黑影以极快都速度钻进小巷,可是那黑衣人刚消失在角落,就又有一穿着粗布衫的男子跟着他消失了。穆生白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来了,运起轻功刚准备追过去看看,被被一只大手压住了肩膀。 “小兄弟,不管你的事情可千万别掺和。” 穆生白愕然,转身却看见了一张平凡无奇,丢在人群也不会引起任何注意的脸。 “我只是好奇,想跟过去看看。” 他很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男人微微皱起眉,扫视了他一眼,冷声说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无故来到这里?” 穆生白觉着这男人有些奇怪,他们两人又不认识,他管的也未免太多了点。 “生白,你怎的在这里,你知不知道让我们两人一顿好找。” 明山从人群里面钻了出来,拍了拍穆生白的肩膀,正好把男人的手拍了下来,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穆生云也走了出来,正好挡在穆生白和那男人中间,眼神暗含威胁地看着那个男人,随时准备出手,他们刚才看到穆生白时就看见那个男人在对他咄咄逼问,立马就过来了。 那男人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们三个人一眼,就一句话不说离开了。 穆生云两个人心里是有疑问的,但是也知道街上不是讲话的地方,就决定先回客栈。穆生白还惦念着街上的热闹,但是看两个师兄都是面色凝重,也不敢多言,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回来了。 一回到房间,穆生云就让穆生白把刚才那件事情跟他们细细讲来,两人越听脸色就越发凝重,在听到他准备跟上那两人时明山在他头上重重敲打了一处。 “师兄,你觉着此事如何。”穆生白此时也顾不上反抗明山的暴力,心里也明白当时决定的鲁莽。 “这里有古怪啊。”穆生云道。 第十七章 行人不晓金陵城 “可是先生是让我们去金陵城查探事情的,还是不要多生闲事了吧。“ 明山一向最小心谨慎,看出两人似乎有心想了解这里打古怪之处,便打起了退堂鼓。 想必这也是穆长风让明山跟着前去的原因了吧。 “明山师兄真胆小,既然我们都发现了有古怪的地方,当然是要去查上一查了,不然离开后心里整天惦记这这件事情该多难受呀。“ 与他截然相反的是穆生白,他眼睛亮晶晶的,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生白,都说了出门莫贪玩,你这不是又开始胡闹了吗?“明山当下沉下了脸,呵止他。 “明山,生白说的也有几番道理。“没想到这次穆生云却是站在了穆生白的立场,这让穆生白一下子得意了起来,躲在穆生云背后冲明山做着鬼脸。 而穆生云都说话了,明山也就不好反对了,于是三人便决定多留几天调查一下。 天一亮穆生白就主动请缨去街上调查情况,他这注意一说出来,明山就又要阻止了。 “这事情自然有师兄们来做,你若是有了危险我们该如何向先生交待。“ 他的话惹得穆生白顿时就不高兴了,“明山师兄都不让生白做怎么就知道生白做不到?“ “不要争了,就让生白去吧。“穆生云一锤定音,两个人就停止了争执。 一听穆生云这话,穆生白差点没高兴地跳起来,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这个人鲜活极了。 不一会儿,穆生白就着一袭银白长衫,将青丝用紫玉簪高高挽在脑后,露出宽阔饱满的额头,欣欣然地出了客栈。 二楼客房一临街窗户旁,正站着穆生白和明山两人。 “生云师兄,你真放心生白一人独去吗,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可如何同先生交待,且不论我们本就不应为杂事停留在这里几日,不白白浪费光阴吗?“ 明山盯着穆生白十分欢快的背影消失在街头,满心担忧。但是反观平日最是疼爱生白的穆生云看上去却是一点不担心。 他伸出白玉般白皙的手将窗户拉上,“明山无须担心,想必师父也愿意见到我等这般做。此行本就是为了让我们多历练几番,如今遇到事了退缩反而不美,倒不如让生白多点经历。况且我未曾言明只令生白一人前去,我等自然也可跟上。“ 随后,穆生白身后多了两条人影。他虽然功夫不俗,但是比起明山和穆生云,扔稍差些火候,这一路过来,竟是一点没有察觉。 穆生白在街上四处打量,但是多是摆地摊的普通商贩或是店家,还有来来往往的行人,他倒是没看出哪里有不对劲之处,这让他不免泄气。 此时,一正拎着一个面具架子在街上卖面具的商贩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他的神色看上去颇为慌张,而他的手正偷偷的放在一从他面前经过,衣着华贵少爷模样的少年的钱袋上。 “大叔。“ 穆生白上前一步,提高了音量,那商贩吓得手一抖,那钱袋就从他手上滑落了,他慌慌张张地四处张望,似乎是想要溜走。 “这位小哥,你的钱袋。“ 穆生白走了过去,一手拉住那商贩的架子,一只手将钱袋捡起放在了放在那少年手中,也不说什么,在少年千恩万谢后笑着摆手让他离开了。 那商贩一脸欲哭无泪,可是他吃饭的家伙又捏在穆生白手中,倒是也不敢逃。 看着他穆生白心里突然有了注意,拉着他到了一偏僻的角落。 “这位小少爷,小的刚才只是鬼迷心窍差点做了傻事,可是也没有做成,你可千万别去官府告我啊。“ 那商贩欲哭无泪,想要扯住穆生白的衣角哀求,却被他身形一转避开了。 穆生白玩味地看着他,明亮的眼眸闪着狐狸般狡猾的光芒。 “我也不是赶尽杀绝之人,若你回答了我提出的一个问题,让我满意了,我就放了你,你觉得如何?“ 竟然有此等好事?那商贩顿时笑开了,忙点头哈腰,生怕穆生白反悔。 穆生白收敛了笑容,佯做苦恼状,唉声叹气地说:“其实我只是想问个路,我自幼未曾出远门,对外面的风景甚是向往,可是家里人一直不让。前些日子我听别人提起过一个名为金陵城的地方,听说甚是热闹有趣,就像着偷偷去看看。可是出来才发现我不晓得该往哪个方向去,就想着问问你。“ 那商贩目露思索,有些黑黄的脸露出为难与不解。 “我没有出过城,更没有听说过金陵城这路——我确乎是不能给你指呀。” 穆生白一听就有些着急了,拉着商贩不让他走,咄咄逼问还带着一丝威胁:“你若是不说我可要把你送到官府了!” 商贩听着都要哭了,双手合十目露恳求,“这位小少爷你饶了我这一次吧,小人是真的不知道什么金陵城。” “生白,他看上去是真的不知道,你就不要为难人家了。”穆生云和明山从旁边走了出来,劝了穆生白几句,又面色凝重地看着那商贩,“这次我们便放你一马,若下次还看到你做这种事情,我等定不轻饶!” 那商贩信誓旦旦地保证,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几人面面相觑,只觉得城里更加古怪了。 深夜,一个黑影从清风客栈里悄无声息地飞了出来,然后融入了黑夜。里面,穆生白和明山正紧张地等待着,那黑影便是他们之中轻功最好的穆生云,已经到了踏雪无痕的境界了。 他一路谨慎前行,摸索到了城门口,按理说此时城门应该已经关闭了,可是这里朱色威严的大门依旧敞开着,城墙上并没有人在巡逻。 穆生云正要从阴影之中出去时,身后突然传来了破风声。他转身去挡,寒光一闪,那是一把十分锋利的刀刃。 险险躲过,身后同样是穿着一袭夜行衣的黑衣人,两个人在半空中纠缠,不分彼此。 “等等。”穆生白突然收手,往后一退,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那黑衣人居然也听话地停止了攻击,拿着剑沉默地站在一旁。 “我看得出来你对我并无杀心,我也不想同人无缘无故地动手,并且我来这里并不异心,只是想查探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第十八章 山色空蒙雨亦奇 那蒙面黑衣人只凝着一双鹰眼,眼睛里满是审视,当穆生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那黑衣人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这里不是你们能久留的,我奉劝你们尽快离开这里,这对大家都好。” 此时城外的森林里传过来一阵悠久的狼嚎声,让这夜色越发凝重。 但是穆生云也不是会因为别人几句话就轻易退缩的人,“不查探清楚这座城市的怪异之处我们是不会离开的。” 那黑衣人拿着刀的手一转,刀刃折射的光芒正好射进了穆生云的脸,让他不愉地侧开了头。 “此乃丰庆城,与你们所要去的金陵城反向截然相反,所以我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他悠悠地说,像寒风刮过树梢,只余一地萧索,穆生云却被他这一句轻轻的话震住了,惊讶之色显露无疑。 “怎么会?我们明明是向着金陵城的方向走的,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是金陵城?” “你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你们在丰庆城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收在眼里,自然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他到底是谁? 穆生云已经被他说的这么一句底气十足的话镇住了,这么说他们在这个名为丰庆城的地方的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监视在眼里,这让他觉得十分不舒服。 “你为什么要监视我们,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只听见那黑衣人冷笑一声,极其刺耳。 “你也未免太托大自己了,不是针对你,而是因为丰庆城一向的规矩就是禁止武功高强的外人进来,如果你们逗留太多时间,就会有人将你们清理出去,所以对你们的踪迹了如指掌是必须的。还有,我管你年纪不大,一身武功却已经到达此境界,实属不易,才想着提醒你一下,如果无事,最好今晚离开这里,否则生死难测!” 黑衣人逐字逐字地吐出了后面四个字,让穆生云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起了一层疙瘩,瘆人得很。 “你这是什么意思?”穆生云大惊,连忙追问,可是那黑衣人似乎已经不愿意再说什么,转身遁入了黑夜,瞬息间已经没有了踪影。 他的轻功比之穆生云犹胜之而无不及。 穆生云在脑海里剧烈挣扎了一下,咬咬牙,折身返了回去。 “生白,明山,快收拾东西,我们即可启程!” 他气喘吁吁地推开了那两人在的房间,什么都来不及解释就催促他们收东西。穆生白两人大惊,察觉肯定出什么事情了,迅速收好包袱,就去马厩牵马。 “师兄,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穆生白轻轻拍了一下腾飞的脖子,它就如一把离弦的箭射了出去,追上了前面的穆生云。 皎洁的月亮挂在黑色的天幕上,美得像一副浓墨重彩的水彩画,可是这么美丽的夜景却不能让在月下疾驰的几人放松一点。 穆生云看见出了城才放松了下来,便把自己从黑衣人嘴里得知的事情同两人说了,两人也是脸色大变。 “可是我们出了山庄便是一直朝金陵城的方向赶路的,怎么会出现走错方向的事情呢,且还是南辕北辙,未免太离谱了,会不会是那黑衣人在骗我们?”穆生白俊秀的小脸皱在了一起,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可是那人的武功还在生云师兄之上,若是对我们有敌意不至于编这么大个谎,就是直接把我们赶出城也未尝不可。且这丰庆城也着实处处透着诡异,所以还是早点离开为好。”明山本就不愿意留在那里徒惹事端,现在要离开则正中他下怀,所以定然没有要回头的道理。 穆生云也是郑重地点点头,即使马疾行的速度如此之快,也不损他稳重。 “许是前些日子接连下大雨我们一时不小心做错了方向,便越走越偏,才来到这丰庆城罢。现在我们还是先回山庄同师父说一些为好。” 明山对穆生云的话深以为然,几人便朝着山庄的方向行路。 但是穆生白依旧心存疑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转头看着丰庆城越来越小的城门,在深重的夜色里就好似沉睡的凶兽。 “先生不是差你们去金陵城探查情况吗,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三人赶回山庄已经是中午了,正好碰上出外办事回来的雾岚,看那三人满头大汗,疲惫不堪的模样,很是不解。 “雾岚师兄你可别问了,我们正急着去找师父呢,你帮我们把马牵回马厩,记得给我家的腾飞喂多点上好的粮草。” 几人从马上一跃而下,连招呼都没和雾岚打就要直奔穆长风住处,但是穆生白还念着奔波了一天一夜的穆腾飞,不放心地嘱咐雾岚。 在看到雾岚无奈又郑中地点头后,穆生白才放心地跟着他们进了山庄。 雾岚无语地看着三人急促的背影,又唤来两人将其余两只马牵回马厩,穆腾飞则是被他亲手牵过去的。 书房。 “竟是有如此奇怪的规定?”穆长风听完穆生云一番绘声绘色地描述,甚是惊讶。 “竟然如此那么你们近些日子便不要出门了,在山庄了好好呆着,金陵城的事情我让其他人去查探。” “啊?”穆生白震惊地抬头,应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轻易就让他们不去金陵城了,满心满眼都不愿意,“好不容易能出去一趟,怎的现在就要呆在山庄了,可闷死人了。” 穆长风轻笑,和蔼地摸了摸穆生白小小的头,十分温和地说:“你跟其他师兄可不一样,师父给你准备了不少书让你学习呢,还特意寻了几个老师给你。” “不!”穆生白一脸生不如死,房间里充满了笑声。 第十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穆长风给穆生白请了应该当时药学圣手杜青枫来教他一些简单的药理,得知杜青枫的身份后,穆生白只感觉实在是太过于大材小用了,以他如今对药学一窍不通的基础,随便请个普通大夫都能教他不少东西。 不过也就是穆长风有这个本事能让的杜青枫上门教授如此清浅的知识,要知道那可是荒帝百请而不得的奇人,一身医术独步天下。 其实穆长风并未存让杜青枫亲自教授穆生白的心思,只是让他随便派个弟子过来,哪里想到只过半天,他就大包小包搬来流云山庄了。 其他人都羡慕极了穆生白能得杜青枫的教导,没人知道他天天对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是何感受。 “背一下明药经第十页。”杜青枫虽然已经六十有几,但是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且身材精瘦,只观表面,若四十不到。他此时手里正拿着一戒尺,语气严肃。 穆生白敬畏地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戒尺,这几天他已经被用这个打了不下十次了,次次都是钻心的痛。虽然杜青枫没有武功,但是穆生白一点不敢反抗,尊师重道是刻在他们心里的。 “决明,释名马蹄决明,咸,平,无毒,主治-”穆生白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下文来。 “啪!”戒尺重重地打在穆生白主动伸出的白嫩的小手上,只听见山庄响彻哀嚎声。 “明山,你知道生云和雾岚师兄他们近期在忙些什么吗?怎么总见不到人影,也不见关心我。” 穆生白刚被逼着背完了明药经第十页才被放回来,一双小手已经被打得通红了,明山正粗手粗脚地帮他上药。 他痛的龇牙咧嘴却得不到明山的安慰,只得到了挨在屁股上的一巴掌。 “就这点痛还敢叫,以后不要说是我明山的师弟。”嫌弃了穆生白一把,他才低头在红肿处吹了几口气,接着说:“两个师兄近期也不知道忙些什么,频繁进出山庄,别说你正日被困在书房见不到他们了,就我整天在山庄里面转悠也很少看见他们。” 这下就勾起穆生白的好奇心了,在一日一上完课,他就跑到山庄门口打算守株待兔。他这才发现山庄里面其他人近些日子也总是较之以往忙碌不少。 穆生白正蹲在门口胡思乱想时,就看见一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生云师兄。”他激动地挡在了他面前,刚想开口问什么,却被穆生云轻轻推开了,嘴里还念叨着:“生白莫胡闹,师兄有急事要解决。” 随即什么也不解释就匆匆离开了。 这让穆生白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面憋得难受,就直直往穆生白的书房跑。 “师父。”一路都没有人拦他,他敲了几下门就推开进去了,穆长风正站在书桌前面挥洒自如,然后就将笔放置在笔架上,负手而立,目露怀念。 穆生白走了过去,这才看清楚书桌上面放着一副墨迹未干的画像,上面是一个容貌俊秀,气度威仪皆不同凡响的人,更令他惊讶的是,画上的人与自己有五分相似,只是画上的人更成熟,也更沉重。 “你来了。”穆长风随手把画收了起来,似乎并不想同穆生白说些什么,所以穆生白虽然心存疑惑,但是也没有问什么。 “嗯嗯,师父,外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啊,怎的山庄里面的所有人和几位师兄看上去都很忙,连跟生白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一提起这个,他就想起刚才穆生云推开他出去的场景,有些不高兴。 穆长风也知道他因为自己被忽视而不高兴了,毕竟是被各位师兄千娇百宠起来的,小脾气当然也是有的,穆长风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不如你明日同雾岚出去,到时候你自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可以吗师父?”穆生白差点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这么说他明天就不用面对杜青枫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和乏味的兵书了? 在看到穆长风肯定地点头后,他抑制不住地欢呼起来。 隔天一大早雾岚就来催穆生白出门了,而过了一段早上被杜青枫用各式各样臭得惊人的药草熏醒的地狱一般的生活,被雾岚从床上拎起来简直不能更幸福了。 他快速洗漱完就跟着雾岚出山庄了。 “师兄,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一和雾岚下到镇上,就发现了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街上突然出现了许多穿着打扮跟平民不一样的人,或是奇装异服,或是别着各式各样的兵器。 雾岚摇摇头,面色凝重,“现在还不知道,而我这几天出山庄的目的就是为了查清楚这个,可是现在依旧一无所获。” 两人又是空手回来的,雾岚也是习以为常了,但是回来的路上两人明显感觉到周遭的氛围有些怪异,好几道若有若无的气息朝他们接近。这些气息悠扬绵长,看来那些人武功皆是上乘,并且就是冲他们来的。 他们对视一眼,手里已经开始准备了。 走到一处僻静之地,刀剑出鞘的声音划破了平静,几十个蒙面人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他们一句废话都没有说,直接跟两人动起了手。 若是只有三四个人穆生白两人应对自然是不在话下,但是那几十个身手不凡的蒙面人围攻之下,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两人越来越处于下方。 穆生白和雾岚再次对视一眼,便分开两边逃了开来,那些蒙面人也就愣了一下,就分开两拨追上两人。一批黑衣人很快就追上了穆生白,他练习的时间比之雾岚等人短上不少,一下子对付这么多黑衣人更是吃力,身上已经留下了不少伤痕,银白长衫都被染红了。 或是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了。一黑衣人突然朝穆生白迎面洒出了一手黄粉,穆生白心里大叫不好,立刻屏住呼吸,却还是呼吸进去了一些粉末,登时手脚发麻。 穆生白一咬牙,全力运转轻功,很快甩开了那些蒙面人。可能是觉得他必死无疑了,竟是没有人追上来。 他躲到了一山洞里面,感觉到体内流失的力气越来越多,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从怀里掏出一颗白色药丸,一口吞了下去。 只稍片刻,就恢复了大半的力气。 那是杜青枫给他的百毒丸,可解世间百毒,所以说,有个厉害的师父就是横! 夜色渐渐完了,穆生白害怕那些蒙面人在外面,一时不敢出去。突然就听到了雾岚的呼唤,于是他立马就钻了出来。雾岚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看见穆生白有些虚弱,很是心疼,硬是要将他背了回山庄。 第二十章 翩翩少年初绝世 “雾岚,生白怎么了。”雾岚一背着穆生白回到山庄门口,就被从穆长风那里得知他跟着雾岚下山,因而担心不已的穆生云拦住了。 他们就跟穆生云简略地讲述了一些刚才的事情经过,穆生云听完立马上来检查了一下穆生白的伤势,然后叫雾岚背着生白回自己房间,自己就急匆匆地寻来了杜青枫。 杜青枫和穆长风一前一后地进来了,前者先给穆生白把了把脉,在得到及时服下解药并无大碍,只需要用药膏擦一下外伤的结论后,在场的人具是松了一口气。 药是穆生云擦的,他为人一向细心。 擦完药后,穆长风令其他人先出去,他有话要与生白单独谈谈。 “生白,从此次外出中,你可有领悟到什么?”他体贴地帮穆生白把枕头垫高一点,好方便穆生白讲话。 穆生白因为失血过多嘴唇有些苍白,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柔弱。 “我发现若没有师兄们在我身边,我不能应对那些来自外界的杀机,我需要变得更强,变得比师兄们甚至比师傅你更强,这样在危险来临之际,我能保护你们。”他永远不会忘却一个人躲在山洞的时候心里的害怕和对雾岚生死的担忧,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所以他要变得无比强大。 “你有此领悟甚好,为师很是欣慰啊。”穆长风和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眼睛里尽是满意和欣喜。 看着师父如此欢喜,穆生白此刻有些明白了师父让自己随雾岚师兄出行以及为自己寻来老师传授各式本领和知识都是让自己能成为有能力的人,或是为了能自保,或是为了其他。 他暗下决定绝对不能让师父失望。 穆生白的伤势一好,他就主动要求恢复上课。 山庄上下的人都知道了穆生白如今的勤奋,不仅不需要任何人的催促便早早起床练剑,背书,还连出去山庄的次数都减少了,除非是师父和师兄吩咐,否则绝不踏出山庄半步。不仅如此,他还整日缠着生云等师兄,不过这次不是为了玩,而是为了学习。同穆生云和雾岚学习更上层的轻功。为了让师兄们能有多一点时间教导穆生白,穆长风还特意减轻了他们的任务,疼爱之情可以观之。 两年不过弹指间,不过两重花开花落,落叶归根。 山庄一处幽静的院落,琉璃瓦墙上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却是没有闹出一点动静,连在内屋看书的雾岚都未曾有丝毫发觉。 只见那黑影眼睛里闪过得意的光芒,从院落里拾起一颗小石子,重重地朝敞开的窗户丢了进去,直朝雾岚冲过去。 雾岚眼睛一下子变得锐利,抬手准确地抓住了那一颗石子,手心却是有一些微微的刺痛,可见黑影内力之身后, 他杀意尽显,将书丢在桌子上,整个人像一只青色的鹰射了出去。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我流云山庄。” 雾岚大喝一声,手里的动作却未曾缓下来,他一出房间就看见那潜伏在角落的黑影了,直朝那处飞去。 黑影眼睛一亮,身体一动,便轻飘飘地往后飞去,躲开了雾岚的恭敬,忍不住轻笑出声,清脆的笑声在黑夜中异常刺耳,确实令得雾岚立刻停下了攻击,无奈地笑了。 “生白,你怎的总是用这种不寻常的方式来造访师兄,师兄若不是留了个心眼下手留意了点,到时候伤到了你那可怎么办。” 黑影听了一愣,眼睛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大力地将面巾扯了下来,露出一张十分美好的容颜,宛若上层最精心打造的瓷器,好一个陌上如玉少年,这正是两年后的穆生白。 “怎的又被师兄发现了,还有师兄你怎的每次都说留手了,很让生白泄气的好么。” 这是生白两年中不知道多少次夜探雾岚的院子了,最初只要他一出现在院子里就会被发现了,但是近些月如果他不发动攻击雾岚却是发现不了了,如此天赋,着实了得。 雾岚看着穆生白起哄哄的表情,拍了拍他的小脑袋,要他进去屋子里面。 穆生白此行是来和他告别的,他明天就要按照山庄规矩成年弟子必须要先出去锻炼一番方可在山庄举行成年礼,而穆生白选择去金陵城。 他先前已经去过生云等师兄处,因为雾岚喜清净,所以院落最为偏僻,他也是最晚到这里。 两人一起坐在灯光下,穆生白正认真地聆听着雾岚的叮嘱,虽然这些话他已经在别的师兄那里听过好多遍了,但是此次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每一遍他都很珍惜。 流云山庄的早晨一向极其美好,茂密的树林鸟叫声阵阵,金色的阳光洒在从山庄穿行而过的小溪流上,折射出炫目的光芒。 穆生白独自站在山庄门口,他昨晚让师父他们莫来送行,免得徒增伤感,手里攥着师夫刚才递给他,让他出了山庄再看的信封。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世间事情皆有因果,切勿太过执着于某事。 此话穆生白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是师父的叮嘱他自是会应下。 他并未看见,有几道身影站在山庄门前,目送他的身影一步步走远。 天空上的太阳明晃晃的,此时已经是中午了,穆生白已经连续走了数个时辰的路了,确实依旧精神充沛,未曾有一丝疲惫,一辆普通的轿子经过他,在他前面几步听了下来,然后就掉转方向。 “这位小少爷,由于前些日子的大雨,有一段路塌陷了,前方正在修路,约摸几日就好,劝你还是在这附近寻一家住处住下吧。” 一个扎着发髻,衣着普通的夫人从轿子里面探出头来跟他说。 穆生白有些诧异,刚才他们不也是要往前方赶路吗,“那你们刚才。” “嗨,我家男人刚才忘记了,看见这条路熟悉才想起来。”妇人打断他的话,坐在前方赶马一脸憨厚相的男人也配合着笑了笑。 第二十一章 少年听雨行路中 穆生白看了一眼前方的路,想了想刚才在路上确乎是看见几家客栈,离这也不远,去住几天也不耽误事情,便作揖感谢他们。 他随便寻了一家客栈住了几日,终是听店家说路修好了,当他收拾行李要再次赶路时,天下起了小雨。 穆生白拿着行李站在客栈门口,有些恍惚,想起了两年前几人误入丰庆城的事情,音乐觉得若是他继续赶路,这种事情便会再次发生。但是知难而退一直不是穆生白的风格,所以他还是毅然决然地走进了雨幕里。 他顺着来时的路离开客栈,走了大约一百来步,看见了一颗仿佛刚刚被雷劈过的柳树,浑身焦黑,除却主干没有一点分支,这正是穆生白从去金陵城的路拐到客栈的节点。 柳树上面挂着一个牌子,上面画着箭头的方向指着金陵城。 此时雨越下越大,穆生白原本是撑着一把绘荷花青油纸伞的,后来因为雨势过大,伞居然被浸湿了,他不得不把伞收了起来。 他越过那棵柳树,走回了主路上,向东方向便是金陵城,他前几天是走过这一段路的。可是当他顺着这条路继续走时,只觉得越发陌生,就好像他昨天未曾走过一般。 穆生白终于停了下来,转头往来时的方向看,仅有的一棵柳树很是显眼地立在那里,与周围空旷的草地格格不入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和谐感。 此时雨已经呈倾盆之势,他抬头往上看,只觉得自己被笼罩在一个圆圈里面,而那棵柳树便是除却他仅存的生命。 他缓缓走到那棵柳树旁,伸出由于长期练武已经有些粗糙的手,抚摸着柳树身上的纹路一直抚摸到与土地接触的地方,发现这处土地有点松动的痕迹,跟旁边的都不一样。 穆生白心意一动,蹲了下来,震惊地发现这竟然是一处阵法,而阵法的核心便是这棵柳树。 想必那天他们之所以回去到丰庆城是因为这处阵法,或许还加上这路标以及恶劣天气的影响才导致路线偏差,他们才会去了丰庆城。 看来要想去金陵城肯定要破解这个阵法,幸好穆生白在山庄的时候跟着穆长风学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阵法,也看过不少此类的书,在这方面也算是精通了。 穆生白坐了下来,眼睛里直直盯着那柳树与地面的交界处,心里面则在演算阵法的破解方法。突然灵光一闪,福至心来。 拿起一根枯树枝在地上画了一张复杂的路线图,但是卡在了最后一步,只要绘制出了这个,那么就能成功破解这个阵法了。 到底是怎么样呢? 他在地上涂涂画画,脑海里的路线图越来越清晰,就差一步他就能成功破解了。 “你是什么人?” 穆生白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他刚有点最后一步的思路就被这声音打断了,皱着眉头看向后面。 那里站着一个穿着紫色长衫,面容颇为俊秀,看上去身份不俗的男子。他看上去颇为威严,正面色严肃地看着穆生白。 穆生白也好奇这里居然会出现其他人,并且他居然没有感觉到他的接近。 “在下流云山庄穆生白。” 一听见流云山庄,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原来是流云山庄的人啊,怪不得一看就气势不凡,不知道小兄弟有没有兴趣为我效力。” 穆生白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认真地看着他,“如果你真的知道外面流云山庄,改是知道我们一向不参与外界斗争,所以我只能说你找错人了。” 那男子哈哈大笑起来,或许是觉得他的话太过于可笑了。 “这个世界上哪有这种势力呀,不过是给予的利益不够罢了。我承诺若是你答应为我效力,你将得到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以及天底下最美丽的女人。” 男子用极富渲染力的语气说出这番话,但是穆生白依然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三番四次被拒绝,男子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咬牙切齿地说:“我现在跟你这么讲话只不过是看在你流云山庄弟子的面子上,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弱势你答应为我效力,我前面所有的许诺都会办到,并且还会带你出去,但是若是你拒绝,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你要相信,若是你死在这里面也不会有人发觉的。” “在下还是一句,恕难从命!”穆生白双手抱拳,腰挺得笔直,不卑不亢。 “看来你是找死了!” 男子大喝一声,倾身飞了过来,速度之快穆生白无法捕捉,突然的,腹部感觉被千斤重的东西撞了一下,直接被撞飞砸到了那棵柳树上。 腹部一阵钻心的痛,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我刚才跟你好声好气说话不过是看重了你背后的势力,若是你答应我的要求,大家都皆大欢喜,岂不美哉,何必在这里自讨苦吃?” 穆生白捂着肚子作沉思状,然后用力地点头,仿佛做了什么重要决定,“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必须先破除阵法带我出去。” 没想到穆生白答应得如此痛快,男子脸上一喜,便走到柳树底下蹲下用手摆弄着什么。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自是会带你出去的,哈哈哈。” 穆生白站在后面紧盯着他的背影,但是并不打算偷袭,那男子看上去是信任他才用后被对着他,实则身体紧绷,处于戒备的状态。 “解开了。” 男人轻轻地说了一句,穆生白全力运转轻功就朝着一个方向飞去,后面传来破风的声音,应该是那个男子追上来了。穆生白不敢回头看,只是一味往前面跑,然后一头扎进了森林里面。 即使后面已经没有了那个男子的声音穆生白也不敢放松,大约飞了半个时辰他才精疲力尽地停了下来,往四处望去,这才反应过来,他,迷路了。 无奈,悄悄摸进一个空旷的山洞里,肚子还在隐隐作痛,还是先疗伤再找路出去罢。 第二十二章 自古宝藏英雄冢 穆生白想到生云师兄提起过出门在外以假面目示人相当于给自己贴了一张护身符,毕竟外面的人不如山庄人,人心隔肚皮,怎么着还是保险一点为好。于是那天晚上他塞给了几张他在外常使用的人皮面具,据他说是他当年出去锻炼时认识的一人皮面具大师所赠,天下没有几个人能够识破。 他从包袱里面翻出了一个紫罐子,那里面就泡着几张穆生云送的几张人皮面具。 不一会儿,一个面色普通的少年就出现了,穆生白摸摸自己的脸,一点贴有异物的不适感都没有,在湖边照了照,只觉得新奇极了,心里甚是满意,唯一不足之处就是脸部与脖颈之处皮肤差异甚是明显。 穆生白看了一下湖边的泥土,捏了一块涂在脖颈上,他又换了一身较为普通的衣服,毕竟以流云山庄的江湖地位,穆生白吃住穿一向是极好的,穿的衣服料子也是上等。但是他现在要假扮的是一个长相平凡,家世普通的少年,自是不能穿的太好。 包袱里唯一一件较为普通的衣衫也是出门在外经历较为丰富的生云师兄塞进去的。 有些热闹的街道上,出现了一个丢在人群也兴不起一点风浪的少年,他身上唯一惹人注意的是那一双明珠琉璃似明亮的眼眸,再观那一副十分普通的容貌,很多人不禁感叹真是白瞎了这么一双好看的眼珠子。 穆生白一点不介意别人的眼神,拉住了一个恰好从他旁边经过的一个包着头巾,蓄着大胡子,手里拎着各式各样颜色斑斓的丝巾的商贩,他的眼睛闪烁着几缕精光,一副走南闯北经验丰富的模样。 “这位大叔,我是从别的城市来游玩的,不知道您是否知道金陵城怎么走呢?” 那商人狐狸似的眼睛扫过穆生白,看出了这少年并不有钱,看上去有些失望,甩开他的手,不耐烦地说:“什么金陵城啊,不知道,去问别人去,别挡着我做生意。” “你这丝巾多少钱一条,我买几条。” 穆生白眼里微光流转,当机立断的说。 俗话说,有钱都能使鬼推磨,更不要说是人了。一听穆生白这十分豪气的话,那商人脸上笑开了花,语气柔和了不少,“不贵,小的做的都是咱们普通老百姓的生意,怎么会多收钱呢。你看,这丝巾我卖别人十文钱一条,我卖你十条,只收你九十文。” 一条丝巾怎么都用不到十文钱一条,这人摆明了是看穆生白岁数小想坑他。穆生白虽然对银两的概念不甚清楚,但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在诓他,从怀里摸出了五十文。 “我只有这些,你看你是要还是不要。” 那商人一看到穆生白手里的文钱眼睛都亮了,就像是看到食物的财狼,忙将十条丝巾塞给了他把钱拿了过来,跟装宝贝丝的揣进怀里,看着穆生白的眼神就像看见财主,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这位小少爷你这次算问对人了,这里谁不知道我赵老二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就没有我不认识的地方。连羿丹国小的都去过——” 他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模样,穆生白连忙伸手打住了,“大叔,我只是想问一下去金陵城的路,你说这么多对我没有用啊。” 那商人这才悻悻地闭嘴,一副意犹未尽,但是随之有激动了起来。 “想必小少爷你也是为了那里的宝藏去的吧。” “啊?什么宝藏?”穆生白有些不明白了,那商人也是一副十分惊讶他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的表情,然后就跟他仔细讲了一番。 “小少爷你可不知道,现在金陵城可是比我们昆国皇都还要热闹的地方,眉头慕名而去的各路好汉不计其数,这都是因为两年前不知道谁曝出来金陵城藏有前朝昏帝的一处大宝藏,你可要知道,昏帝可是一除了搜刮民脂民膏和搜罗美女其他事情什么都不做的人,那可想而知他的宝藏该如何丰厚。所以这消息一出,可就让这昆国炸开锅了,那场面,就算我去了这么多地方也是第一次见。但是两年过去了,个个空手而归,有些人觉得放出那消息的纯属拿他们逗趣,就放弃了。可是还有一些人现在还在那了,并且人数不在少数,所以那金陵城依旧是极为热闹的。若不是小的没什么本事,也得养活家里几口子,倒也想着去见识见识。” 说完还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情,穆生白听完若有所思,只想着赶快去到金陵城。 感谢了一番那商人,他就离开了这里。 一直行路到夜晚,天空中点缀着一轮皎洁的明月以及稀疏的几颗星星,穆生白武功再好此刻也有些疲乏了,便想着在树林里找处空地生活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启程。 他在一棵高耸入云的大树底下收拾处一处干净的地方,铺上一件衣服,又用钻木取火的方法支起了一火堆。这时他第一次独自在外面过夜,更是第一次处理这些事情,以前一直都是师兄们干的,所以一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但是当看到小火苗冒出来的时候,心里十分得意。刚想转身和师兄们炫耀,发现后面空无一人,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以及耳边不知名的动物的叫声,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穆生白躺在衣服上,看着星空,想起了远在流云山庄的师兄和师父,心情突然低落起来。 我想你们了。 “救命。”一阵若有若无地求救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穆生白顿时警觉地坐了起来,运起轻功顺着声音发出的地方飞过去。 在一处灌木丛中,穆生白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男人躺在那里,嘴里微微张着,那求救声正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他想必是发现穆生白的踪迹了,尽力睁大来眼睛看向他那里,求救声增大了,穆生白不做他想就要过去施救。 第二十三章 吾辈岂是蓬蒿人 突然听见树叶被打落的“飒飒”声,一片树叶落到了穆生白头上,他身体一转,一把小刀深深地射进了他刚才站着的树干上。可想而知,若是这把刀射中的是穆生白,他必死无疑,看来来者是抱着必杀的念头来的,这时,几个黑衣人便从树上飞了下来。 “无论是谁皆格杀勿论!”带头的黑衣人大喝一声,惊起树上飞鸟无数,森林里一时嘈杂起来。 穆生白经过两年的厚积薄发,岂是当年初出茅庐时的稚嫩,一身轻功已臻出神入化,轻易便躲开他们的攻击。 一手纯熟的流云剑法就算同时面对数个黑衣人也不落下风,那些黑衣人想必是没有想到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年竟是有如此功夫,几人对视一眼,其他黑衣人继续缠住穆生白,一黑衣人绕过他朝后面的身受重伤的男人直直飞了过去。 以那男人目前的伤势,一旦黑衣人近身必然是毫无还手之力的,但是那黑衣人一行动就被穆生白发现了,他一剑击退其他黑衣人就朝那男人的方向飞过去。 在那黑衣人近到那男人身时就被穆生白一剑刺伤了肩膀,他痛呼一身,转身和穆生白继续打斗在一起,这时其他黑衣人也过来了,又恢复了刚才不分上下的阵势,可是穆生白心里还想着那个那人,他失血过多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危险。 幸好他随身带着几包自制的毒药,从怀里掏出一包就毫不吝啬地朝那几个人尽数撒了出去。 “不好!快闪开!” 领头的黑衣人惊呼,但是依旧晚了,那粉末扩散速度极快,只要沾到皮肤便能起作用。 白色的粉末沾到了他们的身上,他们感觉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像火灼烧一样,红肿起来,已经是无力和穆生白继续打斗。 “走!”领头的一声令下,几个黑衣人就毫不犹豫地飞走了。穆生白也没有想着赶尽杀绝,只看着他们离开就转身去照看那个男人的情况。 “怎么样了,还好吧?”穆生白赶紧过去扶起那个男人,担心地询问。 那男人激动地握住穆生白的手,一口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他并不在意,而是一直摇着穆生白的手,“谢谢你了这位小兄弟,如果不是你我怕是现在已经入了黄泉路了,这等救命之恩我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报答不了。” 一说完这句话他就两眼一番晕了过去,穆生白着急地给他把脉,发现他体内极其虚弱,能撑到现在才晕过去已经算是奇迹了,想必是刚才担心他是坏人强撑着不敢晕过去吧。 穆生白立刻抱着他去了最近的客栈,自己能风餐露宿,可是这个男人明显不行。 “掌柜的,给我开一间房。” 他抱着那男人急匆匆地走进了一家颇为简陋的客栈,身上的衣服也被男人身上的血弄脏了,看上去十分骇人,但是那掌柜确是一副习以为常,亲自带着他们进了一间房间。 “我说这位客官,想必你们也是从金陵城出来的吧,我从两年前就频频看见像你们这样的满身是血地跑进来的。” “我不是,我正要往金陵城去呢。” 那掌柜的看上去并不相信穆生白的说辞,但是也没有追问,反而主动提出要帮他们找大夫。 穆生白虽然会一点医术,但是身边也没有什么药,况且掌柜又这般说了,他立马就应承了下来。 那掌柜很快就领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大夫进来了,那大夫也是一副见过大场面的样子,解开那男人的衣服,看见了上面纵横交错还不停地往外面冒着血泡的伤口也不见一点异样,倒是穆生白被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这男人居然伤得这么重。 大夫使唤穆生白又是端水又是倒水的,还叫他给那男人擦身体什么都,虽然这些活穆生白都没有干过,但是干的倒是很有条不紊。 等到大夫处理完那个男人的伤口天都已经快亮了,穆生白看着那大夫摇摇晃晃的身体,担心他也倒下去,还硬是要将那大夫送了回去。那大夫到了家还一直握着他的手夸他真是个好孩子。 穆生白推开房间的门时发现那个男人已经醒了,正端坐在床上戒备地看着门口,看见是他一愣,才放松下来,接着就立刻从床上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要给穆生白磕头。 这可把穆生白吓了一跳,忙过去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呢在,你这大礼我可是受不起。” 男人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热泪盈眶,极其诚恳地说:“这位小兄弟你可别这么说,若是没有你我现在可就不在这里,这份大恩大德,怎的连我几个磕头都受不起?” 穆生白只觉得头都大了,连忙解释自己不喜欢别人跪拜自己,才打消了他的念头。 “那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是哪里人,以后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 那男人朝穆生白作了一揖,追问道。 穆生白立刻就联想到他登门致谢,师父和师兄们得知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人一命的英雄事迹了,这样子自己在他们心里面便不只是一个小孩子了,而是能独当一面的英雄人物了。 他想到他们对自己的刮目相看,整个人都不禁得意了起来。 “我是流云山庄的穆生白。” 此话一出,穆生白没有发现那男人刷得一下亮了起来,眼神闪过讳莫的笑意,看着穆生白的眼神更加热切了。 “原来是来自天下闻名的流云山庄的穆生白少侠啊,在下失敬失敬。不知道您此行是要去哪里?”那男人看上去就像是随口一问。 穆生白第一次被用少侠称呼,脸上不禁一热,摆摆手,“少侠这词我可担当不起。我此行是要去金陵城。” “难道少侠也是冲着那里传说中的昏帝宝藏去的?”那男人看似不经意地问起。 穆生白摇摇头,“我只是去那里查点事情罢了,也是在路上才听说宝藏一事的。” 第二十四章 满川吟景只烟霞 “不知道恩人何时启程。”那自称是从金陵城出来的商人顾十里对穆生白十分恭敬地问。 穆生白有点不习惯别人这样子同他讲话,不好意思地抬手,“你别这么称呼我了,不如你叫我生白吧,山庄上下都是这么称呼我的。” 顾十里从善如流,“生白兄弟。” “嗯嗯。”生白狂点头,“我准备待会天一大亮就启程,你既然是从金陵城出来的,不知道能不能跟我说一下里面的情况?” “自是可以。”顾十里面色如常,“我是前几日离开的金陵城,那里虽不如最初消息传出时热闹,但是慕名而来之人依旧不在少数,其中鱼龙混杂,各地方势力混杂其中,我的伤势就是从里面出来时被那队怀疑我身携宝藏的黑衣人所留。” 生白对他的话并无怀疑,但是对他口中的宝藏也没有什么想法。 “那不知道我走了之后兄台去往何方?”穆生白本意并不是打探,而是担心自己离开后那队黑衣人会寻上客栈。 “我身上伤势太重,想要在客栈停留几日等恢复后再离开,生白无需担心,此处客栈颇多,他们想必也不知道我会在这里。” 穆生白想想也是,他那时也是存了这个考量才选的这里,这家客栈比之其他家简陋不少很是不起眼,况且那些黑衣人看上去身份并不光明,否则也不必蒙面见人,他也不担心他们会挨门挨户找人。 辰时一到,穆生白就收拾行李准备继续赶路了,他告别顾十里,在掌柜处付清几日的银两后,又想到顾十里似乎没有携带什么包袱,担心他身上没有银两,就多拿出了几两纹银给掌柜的。 “少侠何意,这可使不得。”那掌柜似乎是以为穆生白要给他打赏,竟然连声拒绝了。 这让穆生白愣了一下,然后哭笑不得地道:“我是想留下一点银两当作昨天跟我同行来的一位朋友的费用,希望您能好好照顾他。” 原来是如此。 掌柜的松了一口气,接下了穆生白递过来的银两,点头应下。 他走到人迹罕至的马路上时,一直觉得远处有什么人一直在跟着他。可是当他往四周扫视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只是路边的树叶无风自动。 穆生白心里冷笑,加快了赶路的速度,终于在晚上的时候看见了一间破庙,想着可以进去休息一晚上,总比风餐露宿好一些。 破庙里供奉的是太上真君,穆生白在山庄里的祠堂也曾见过,一座手拿驱邪剑的威严老人雕像,就是不知道这座庙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荒凉破烂至此。他扫了扫雕像前的灰尘,鞠了几躬,然后在前面铺了一条衣服就躺了上去。 庙里别的东西没有,但是倒是有不少老鼠,有老鼠窜上台子踢翻了废弃的果盘,那果盘滚在地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但是这杂音还参杂着一些奇怪的声音,就像是有人飞上房梁的沙沙声,穆生白眼睛唰地睁开了。 惨白的月光透过破庙里面的孔照了进来,一片清亮,房梁上的阴影忽然动了一下,穆生白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运起内力朝阴影处丢了过去。 “嗯。”男人的闷哼声,然后一道黑影从房梁上飞了下来,数十道黑影破开黑庙的墙冲了进来,他们手里都拿着几枚飞镖,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骇人的寒光。 “又是你们。”穆生白从地上腾了起来,警惕地看着他们。 “你救的那个人在哪里,交出来饶你一命。”领头的黑衣人的声音十分熟悉,赫然就是他在小树林见过的那个人。或许是知道了穆生白实力,他讲话没有那时候这么霸道了。 穆生白心里一沉,既然他们都能找到他,那么找到顾十里也至少时间问题。 冷笑一声,“做梦。” 领头的眼神一暗,厉声说:“既然你不吃礼那一套那我们只好来兵了,我就不信那刀架在你脖子上你这小子还嘴硬。” 话音一落,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尖端闪着诡异青光是飞镖,一看就算浸泡过毒液的。 穆生白并不敢大意,身形一飘转,就完美地躲过了所有飞镖,心里惦记着顾十里的安危,不打算和他们纠缠,躲过这一次攻击就往外面跑。 察觉他们在后面跟着,他没有直接就跑回客栈,而是带着他们在树林里拐了好几圈,把人甩掉后才运起轻功飞回客栈。 那掌柜看到穆生白有些狼狈地突兀地出现在门口,有些诧异,但是穆生白没有心思同他周旋,直接上了房间。 房间里面亮着灯,没有传出什么奇怪的声音,他轻轻地扣了几下门。 “谁?”里面安静了一瞬,才传出顾十里冷峻的声音,还带着几丝血气,这与他在穆生白面前颇为憨厚的形象有些迥异。 “我。”穆生白没有多想,表明了身份后门就打开了。 “生白兄弟你不是离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顾十里侧身让穆生白进来。 穆生白把晚上的事情同他讲了,还承诺自己会等他伤势恢复后再离开,顾十里对着他又是一阵感恩戴德。 即使出门在外他也没有忘掉在山庄平日的习惯,未至卯时便已经起床练剑,这里虽然没有特定的场地,但胜在甚为偏僻,寻一无人的空地便可练上一上午。 次日,正当他满身大汗回到客栈门口时,恰好遇见准备出门的顾十里,他的伤势还未好,一瘸一拐的,看见穆生白有一瞬间发慌张,转瞬即逝,穆生白没有发现。 “生白兄弟怎么每日都出去如此早?”顾十里状似随意一问。 穆生白豪爽一笑,“练剑。” “可是流云山庄的流云剑法?”顾十里满眼仰慕。 流云山庄的流云剑法举世闻名,穆生白不觉得顾十里知道有什么奇怪的,也就爽快承认了。 “我虽然只是一介普通商人,但是对流云剑法仰慕已久,不知道有没有眼福看生白耍上几招。” 第二十五章 少年自有少年狂 “这恐怕是不行了,师门不得在非师门之人面前暴露剑法招式,师门之命不可违。” 穆生白很是坚决地拒绝了,他虽然对顾十里没有什么防备之心,但是还是知道什么该做该说什么不该的。 顾十里看上去一点不介意,反而一脸懊恼,“是我唐突了。” “无妨。” “那不知生白兄弟去往金陵城所为何事?若是说出来我能帮衬一二也算报答几分你的恩情了。” “那就不必了,我此行是为了历练,还是要一个人的好。” “那甚好,就是不知道生白你何时才回流云山庄,到时我也好上门前去道谢。” 顾十里一番话又让穆生白想到了自己在众师兄面前扬眉吐气的样子,眉角染上些许喜色,但是又想到了什么,喜色便收敛了起来,“此次一行,我短时间内怕是回不了山庄。” “无碍,若有机会,在下一定上门致谢。” 一晃又是两天,穆生白虽然天天练武,研读兵法,但是心里念着金陵城,已经有些许着急。这一日,他再一次从外面练剑回来,发现顾十里已经收拾好包袱坐于屋内静待他回来。一看见他便大喜曰:“终于是等来了生白兄弟,因今早起来我觉身体已经恢复了个大概,又极为思念家中亲人,这次出门着实太久,若再久留怕是会惹得他们担心,便想着今日与生白兄弟告别,早日回到家中。” 一听他的话穆生白心中也颇为欢喜,忙收起剑收拾起行李,“十里兄所言极是,正好我也想离开了,不如外面同行上一段路。” 两个人在岔路口便分开了,穆生白往金陵城的方向走,顾十里则与他背道而驰。 顾十里一路走到领边一城里面,目不斜视一路走进一偏僻小巷,在一灰白石墙小屋前停下,旁边是一道红漆都快褪尽的小木门,他却没有选择敲门,反而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子三重一轻地扣在墙上。 接着,里面也传出三轻一重的扣墙声,接着小木门就被打开了,露出一张用纱布包的严严实实的一张脸,但是从他露出的金黄色头发中可以知道他肯定不是昆国人。 “可是大人?”那人声音就像被火灼烧过喉咙一样,极其刺耳。 顾十里却面上一喜,走了进去,那人带着顾十里穿过幽深的走廊,进入了一间封闭的小黑屋,依稀可以看到正中间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参加大人,小的此行有一个大收获。” 顾十里单膝跪地,叩首恭敬道。 “哦?何事?” “小的遇到一少年,约摸十四岁,乃是流云山庄长风先生的弟子。” 顾十里将他知道的穆生白的信息尽数同那男人说来,男人一开始还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此时却是端坐了起来,屋内气氛渐渐凝重,在顾十里说完后,男人才出声,“此事重大,本大人会将此事禀告给羿丹王,也会给你参上一功。”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顾十里喜形于色,他原是羿丹国一普通暗卫,自小就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不过他现在立下这等大功,他的级别想必也会往上提一提了。 再说穆生白,他此时离金陵城也不过一天一夜的路程了,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处两边皆是崇山峻岭的小道,高耸入云的奇石怪峰上时不时传来猿鸟长啸,倒是真的有几分“两岸远山啼不住”的意境。 正当他为眼前的美景折服时,煞风景的刀戈相撞的声音将他吸引了过去,顺着声音走到一座山旁,脚尖一点,轻飘飘地飞到一棵从半山腰长出来的大树上,将山另一边所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 原来是一支商队被打劫了,劫匪是几十号身着粗布衫,满脸横肉,满身杀气的山贼。被围在里面的一队穿着颇为明艳的商人和好几个虽然拿着武器,但是一脸畏缩的护卫。 “就凭你们这些小鸡仔也想和大爷们玩,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快点把你们的钱财都交出来,然后跪在地上磕头叫几声爷爷,爷爷们就放你走。” 一个身材最为高大的男人拿着一把斧子,一只脚放在路边的大石头上,鄙夷地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商人。 “哈哈哈,大哥说的对,快把金银财宝都交出来,不然待会大爷们宰了你们照样也能拿。” “不知道你们这些低贱的商人凭什么穿这么好,还有这么多钱,家里又有漂亮的女人,外面这些兄弟们天天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却什么都没有。” 一个山贼愤愤地说,顿时赢得了其他山贼的呼应,像一只骄傲的攻击站在山贼中间看着那些敢怒不敢言的人。 “那些钱都是我们凭本事挣的,凭什么就这么给你们。”一个穿着月白色劲装的小少年愤怒地说,精致的小脸涨得通红。 “你这小鸡崽子说什么,看我不把你脑袋拧下来当夜壶坐。”山贼们的笑声戛然而止,尤其是刚才煽动情绪的那个,伤疤纵横的脸涨都通红,拿着斧头气势汹汹地走向商队。 “不要啊,放开我儿子。”“少爷。” “爹爹。” 商队顿时混乱成一团,那个少年还是被拉了出来丢在地上,商队的人想冲出来却被拦住了。 “怎么样,现在不敢叫了,刚才不是挺凶的吗,现在有本事就给老子叫啊。”那山贼捏住少年的下巴,恶狠狠地说。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却听见那山贼突然惨叫了起来,原来是那个少年咬住了他的中指,很快就冒出了血。 “你找死!”山贼将手指从少年的嘴巴里面拔出来,攥住他的脖子就想扭断,突然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石子砸中了手肘,手一软,那少年就挣脱了开头。 “是谁?谁暗算老子,找死是不是?” 他愤怒地朝四周环顾,却看见从树上缓缓飘下一个张轩平凡的少年。 “是我,欺负一个小孩子总归不好吧,不如我们交交手?” 穆生白宛若谪仙下凡,落到那少年身旁,将呆呆地看着他的少年扶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故垒萧萧芦荻秋 几番交手,穆生白连发丝都不曾有一点凌乱,地上却已经躺了一地的山贼。他们除了身材较为高大,便只剩下三脚猫功夫了,怎么可能是穆生白的对手。 “哥哥,你好厉害啊。”那个少年攥住穆生白的衣角,眼睛亮的就像里面藏着一片星空。 “小七。”一个蓄着胡子的瘦弱中年人冲过来抱住了那少年,然后不停地感谢穆生白。 稍后穆生白也知道了这只商队的基本信息,原来他们是从另一个城市去金陵城做生意的商队,得知穆生白也要去金陵城,那个中年人便热情地邀请他同行。 这一路上他给穆生白讲了很多各个城市的奇闻异事,什么长着鱼尾巴的鱼人,会讲话的鸟,懂画画的大象,穆生白听的津津有味。时间流逝的也极快,还不等穆生白听个尽兴就到了金陵城门口了,鎏金的三个大字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 一进金陵城,穆生白就被这里的繁华迷了眼睛了,长着各种颜色的头发和眼睛的行人,他们讲着不同的语言,怪异又和谐。且街市上买卖着的商品十分齐全,很多是穆生白未曾见过的。透明的在太阳底下能折射出不同光芒的玻璃球,还有在路上中年人所说的会说话的鹦鹉,穆生白可谓是大饱眼福。 穆生白和一个有一个穿着官府的朝廷的人擦肩而过,行人并没有露出畏惧或者闪躲的神情,想必也是习以为常了。并且这些行人当众也有不少气息浑厚悠长的武林高手,他们此刻却像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平民在个摊子处买卖物品。 或许是他诧异的眼神太明显了,那中年男子跟他解释道:“一开始是有一些武林高手或者朝廷的人仗着自己的身份或者武力想强买强卖,但是很快就会被比他们更高上一阶的人抢走,长期以往,严重影响了商业交易,于是就有了一个隐形的规则,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或者有多强的实力,都只能用钱财公平交易。” 穆生白了然地点点头,“那岂不是你们能挣到不少钱?” 没想到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事实却恰恰相反,在两年之前,我尚能挣到不少,但是在两年之后利润却逐渐减少,这都是因为这里东西太过丰富了,众人见怪不怪。若你足够有钱,便能垄断某一物品的全部资源,这样你获利便更多。但是你若无钱,便只能跟着别人后面捡些小头,利润也就越发少了。” 竟是如此? 穆生白没有接触过商业,自是不懂这些规则,但是此时一听,便不禁担心起自家的店铺了。同中年男子说自己有事情要去办,两方就在城里分道扬镳了。 “请问这位大叔,你可知流云山庄的店铺在哪里否?” “什么流云山庄?不知道不知道?”那人不耐烦地挥手,匆匆走了,这已经是穆生白问的第四个人了,但是他们的回答都是一致的不知道。 这让穆生白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流云山庄旗下的每一所店铺在其他城市都是旗帜性的产业,怎么到了这金陵城居然无人知晓了。 “这位小兄弟,你是在打听流云山庄的商铺吗?” 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偷偷地凑在了穆生白旁边。 “你知道?”穆生白很是惊喜。 “开玩笑,你在这金陵城问问谁不知道我百事通精通这城里大大小小每一件事情,小到谁家的媳妇偷了人,大到那个豪门大户又丢了什么宝贝,都在我这脑子里面装着呢。” 百事通自信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不过还不等穆生白问,他就将右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做了个数钱的动作。看到穆生白一副迷茫的表,他恨铁不成钢地说:“我不能白白地告诉你吧,这样,一两我告诉你位置二两我带你过去。” 穆生白恍然大悟,立刻拿出了二两银子,一看到这百事通就眉开眼笑地对穆生白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跟这百事通钻了一个又一个巷子,周围的房间越来越破旧,流云山庄的店铺怎么可能开在这种地方。 “百事通,你该不会是想骗我吧,店铺怎么会开在这种地方,还会有人来吗?” “哎呀这位小兄弟,我百事通只负责带路,至于揣度人家店铺老板的意思,这价格就有不一样了,搞不好人家就是不想挣钱呢。喏,前方就是了,还挂着流云山庄的牌子呢,这金陵城可就此一家。既然你到了,那我就走了,以后有生意记得帮衬一下小的。” 百事通指了指一处偏僻角落门可雀罗的店铺,转身离开了。 穆生白一看,发现那店铺门前确乎是挂着一个写着流云山庄的牌子,可是怎么会沦落至此地步,牌子上结了数层蜘蛛网,门口堆积了不知道多久的树叶,踩下去能没过脚踝。 此时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衫的小童拿着扫把出来了,他只是将树叶扫至一旁便要转身回到店铺内,穆生白皱着眉头走了过去,踩在树叶上发出清脆的沙沙声,那童子转过了身。 “这位少爷,我们里面什么都没有了,不如你去别家店铺去买吧。” 那童子连忙迎了过来,却不是要将他迎进去,而是戒备地挡在他面前,阻止他再往前走一步。 穆生白一起从师兄口中听说过流云山庄的店铺在金陵城这边的热闹,怎么今时却是没有东西了呢。他还要往里面走,那童子把扫把一扔,连板了起来。 “你这人怎么一回事,我都说了里面没有东西了怎的还要进来,是不是要来闹事。” 穆生白也停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上面刻着一抹流云,那是穆长风亲传弟子的标志,也意味着在没有确立少庄主是是谁时,他们就相当于半个少庄主,在外都称呼为少庄主。 童子仔细端详了一下令牌,随之立刻恭敬起来,朝穆生白福神,“小的不知道是少庄主你,唐突了,望少庄主勿责怪,小的写着就带你进去。” 第二十七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穆生白进去才发现这店铺里面虽然不如那小童所说的没有东西了,可是也相差无几了。只见两旁的柜台上没有陈列多少物品,更多的则是空着,只留下标签告诉来客这里曾经摆放着什么,还有一些蜘蛛网张狂地纠缠在角落。 “这是怎么一回事,流云山庄的店铺怎么轮到至此?”穆生白用手挑去那堆蜘蛛网,满目震惊。 “少庄主,这,唉。”那童子想说什么,可是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一脸落寞,然后摇摇头,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小四,这位小兄弟是哪位?”几个穿着学院衣服约摸十七八岁的少年许是听到外面有谈话的声音,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抹布之类的清洁工具。 “这位是我们流云山庄的一位少庄主。”小四对穆生白恭敬点头,然后对那几个人说。 “原来是少庄主啊,幸会幸会。”他们有些拘谨,站在旁边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穆生白在山庄的时候上到穆长风,下到山庄各种杂事的小厮,都是算看着他长大的,态度也是颇为亲切,少了许多敬畏,他也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对自己如此恭敬的同龄人,也不甚好意思。 “你们不用这样,叫我生白或者穆生白就好。”他挠挠头,不好意思道。 那些学生看穆生白没有什么架子,也松了一口气,但是也没有真的如他所说的如此称呼他。 “不知道你们是?” 一个身着青色学院服,头戴紫色发冠的学生连忙道:“我等都是流云山庄旗下学院的弟子,闲暇的时候就过来这里帮忙,也算是尽自己应尽的义务。” 穆生白眉头一皱,巡视店铺一眼,疑惑道:“缘何要你们来帮忙,难道这里没有员工吗?” 他们的脸色都灰暗了下去,还是那个戴着紫色的发冠回答了他的话,“少庄主不了解店铺现在的情况,这里已经数月没有售出一件货品了,入不敷出,店铺一直处于亏空状态,甚至连员工的月俸都要给不起了,因此他们便纷纷离开了。幸好我们学院就在金陵城内,因此闲暇之时我等方可过来帮衬一二,使得店铺不至于经营不下去。但是店铺也就是勉强维持,若说是盈利却是没有。” 原来日进斗金的店铺竟沦落到这般。 穆生白叹了一口气,对他们感激地拱了拱手,“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感谢你们的帮助。” 那些学生皆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少庄主你这礼我们可受不起,流云山庄对我等恩重如山,若不是长风先生给我们这些寒门弟子的资助和宽容,我们现在哪有学府可进,哪有学习经义的机会,现在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乃是我们的本分。但是看到店铺逐渐衰落,我等虽有心却力不足,愧对长风先生。” 穆生白一直知道流云山庄旗下的学院对那些虽然成绩优异,但是家境贫寒的学生一向颇为善待,不仅免去他们的学费,还会给他们提供文房四宝。 现在他看到这些学生,只觉得他们温润如玉又进退有度,一点没有辜负师父对他们厚遇,心里很是满意。 “莫说此话,你等做的很不错了。若是我师父知道肯定也很欣慰。并且我此行便是为了这里店铺的事情而来的,我定会恢复店铺的生意的。” 穆生白一脸郑重,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很是重大。 他虽然比那些学生都要小上几岁,但是因为自小学武,比他们都高上一个头,在路上已经撕掉人皮面具了,露出了一张仿若经上苍精心雕琢的完美脸庞,让人不禁心生信任。好像他这么说了,肯定就能做到。 “少庄主精彩绝艳,我等相信如果少庄主出手定然会力挽狂澜,店铺的生意也一定会蒸蒸日上。” 众人朝穆生白抱拳,齐声说。 穆生白点头,拍了拍那头戴紫发冠的学生,“不知道这位兄台该如何称呼?” “少庄主折煞在下了,您若是愿意,称呼我一声青城就好。” 那人连忙微微弯腰,恭敬地说道,青城想必就是他的字了。 “好的青城,我想询问你一些金陵城内部的事情。” “青城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童子用抹布擦了擦几张椅子,引穆生白几人过去,又进到屋内端出几杯茶恭敬地递给穆生白。那茶应该是这里仅存不多的好茶了,氤氲的清香一下子弥散到了整间店铺,令人神清气爽。 从青城口中,穆生白得知金陵城如今有三大势力,在金陵城盘踞了数十年的奇宝斋,其内囊括无数难得的奇珍异宝,且财大气粗,只有金陵城一出现什么足够引起轰动的宝物,大部分都会被奇宝斋以极不可避免会出现销金窟,一夜阁便是金陵城最大的“神仙宝地”,据说每一个途经金陵城的男人若不去一趟一夜阁,就像满意来过金陵城。 还有一大势力便是这里最大的钱庄,十方钱庄。 而为什么店铺会萧条至此,是因为自身经营不善已经缺少吸引顾客眼球的商品。流云山庄在这里开创的店铺并不仅限于卖一种货品,而是小到女人的胭脂水粉,大到价值连城的花瓶和奇珍异宝,应有尽有。当年也是在这金陵城有一席之地的。 不过在两年前因为那件事情被曝光后,金陵城一下子聚集了各方人士,也带来了金陵城人从未见过的物件,而后面被神秘人士创办的奇宝斋相当于涵纳更多种多样物件的流云山庄店铺,逐渐的,去到奇宝斋的人越来越多,而这里也就逐渐被人们遗忘了。 穆生白在脑子里消化得到的信息,也知道了店铺之所以逐渐没落的原因,心里便有了一些想法。 暂时告别众人,穆生白决定亲自去了解其他商铺的情况。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第二十八章 一再相逢意若何 与流云山庄的商铺人可雀落截然不同的是奇宝斋门口的人声鼎沸,且进进出出的大多是穿着华贵的大户人家。 穆生白穿着一身普通的青色长衫,布料一看就不是精贵货,虽然唇红齿白长相精致,但是绝对不会让人往富家子弟处想。 “欢迎这位小少爷,不知道你是想买什么样的物件呢,我们奇宝斋什么东西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们这里没有的。” 穆生白刚一踏进门槛就有一穿着灰色粗布短衫的伙计就匆匆过来了,先是给他行了个礼,然后就毕恭毕敬地指引他往里面走去,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这穿着打扮可能买不起里面任何一件物件。 “我只是随便看看的,不习惯有人跟着我。” 穆生白只是想进来观察里面的物件种类与自家店铺的区别的,若是有人在旁边跟着,总觉得碍手碍脚了些。 “好的这位少爷,小的这就走。” 那伙计并不纠缠,说完立马就走开了,这态度真的能人客人十分舒心了,穆生白把这个记在了心里。 他听青城说这奇宝斋应有尽有还不甚相信,但是只需粗略一看就知道他所言非虚。 这奇宝斋共有三层,第一层是常见但是别致的衣服首饰之类的玩意儿,第二层便是贵重些的金银首饰,琳琅满目且做工十分巧妙,第三层人数最多,且每个人脸上都是满满的趣味,穆生白在这里就发现了那中年商人所说的口吐人言的鸟,长得讨人喜爱,但是价格也不是一般人能消费的起是。 穆生白从里面出来后还不断回想起里面的场景,怪不得自家店铺逐渐没有了生意,也是有一些必然的原因的。 金陵城无异于是穆生白见过的最为繁华的城市,这里的人少有没有见过的物件,若是东西太过普通必然是卖不出去的,想来也只有进购一些新奇的玩意才能挽回生意了,但是要找谁呢?他第一次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去找谁了。 “生白小兄弟。”街上男人惊喜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穆生白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正是他在半路上救的那队商队的领头人,此时只有他一个人,并没有他的儿子小七和他的护卫。 “没想到在街上也能碰到你,真是缘分啊,我一定要请你吃顿饭,思味楼怎么样,这可是金陵城最著名的酒楼,不仅食物一绝,人也是赏心悦目啊。” 他过来热情地握住了穆生白的手,眼里都是欢喜,是真的因为再次碰到穆生白而高兴,穆生白也不好推辞,反正现在也找不到了上面好渠道,不如就先去用一下午膳。这么一想他的肚子突然就叫了起来,惹得穆生白脸上一热。 “你跟我害臊什么,待会给你点上一大桌,你爱吃什么点什么,可千万别跟我客气。”那中年人豪爽一笑,就搂着穆生白的胳膊走到了一家富丽堂皇的酒楼了。 这处酒楼与穆生白在其他地方见到的酒楼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外面居然站着两排穿着白色长衫,容貌秀丽,身材婀娜的妙龄女子,见到客人走进来皆是温柔一笑,既不阿谀也不艳俗,让人如沐春风。 走过的客人无论穿着如何,也只是对他们露出或爱慕或无动于衷的眼神,没有人对她们动手动脚。 穆生白一开始以为这是类似于一夜阁的地方吗,站在门口不肯进来,还有姑娘看穆生白张地着实俊美,面红心跳地朝他抛了个媚眼。 他身体一抖,就像离开,却被那中年男子一把拉进去了。 “怎么样啊生白小兄弟,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吧。”他一脸戏谑地看着穆生白,在看到他一脸抗拒才解释道:“你可千万别误会啊,人家姑娘都是正经人家,这只是酒楼的一种揽客手段,让客人赏心悦目罢了。但是你若是有什么不轨之心,这酒楼背后的主人可不是吃素的,管你什么身份,你以后怕是进不来这金陵城了。” 这时,一身着紫色纱裙的妙人款款走到了他们这边,看着穆生白露出一抹惊艳的眼神,如何嘴角勾起了一抹诱人的微笑,婀娜的身子往穆生白这边靠了靠,低下身子,柔媚地说:“不知道这位客官想点些什么呀?” 穆生白觉得自己脸已经烧了起来,旁边女子的幽香不停地钻进他的鼻子,让他有点不适应,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然后低头目不斜视地看菜单,半晌也憋不出一个字出来。 中年男子笑了起来,拿过菜单,点了五六道菜,才又把菜单递回去给那女子。 “史老板,没想到在这也能碰见你啊。” 穆生白看见一挺着个大肚子的肥胖男人笑着朝这边走来,对面中年男子脸上的笑不露痕迹地收敛了几分,站了起来客气地回应:“何老板,是什么风将你老人家刮到这里来了啊。” 两个人你来我往客套了几番,那何老板才看向我,问那中年男子,“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是?” “嗨,本家一侄子,带过来见见世面。”中年男子明显在骗那何老板,眼底也闪过一丝不耐烦,似乎是并不愿意同他虚以为蛇。但是那何老板却是没有察觉出来,而是一屁股坐在了穆生白旁边,拿起茶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知道是史老板又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能不能让我大饱眼福呢。” “你说巧不巧,前几个时辰我已经把货物都卖给奇宝斋了,是一点也没有剩。”中年男子一巴掌排在自己脑袋上,看上去十分后悔。 “怎么可能——”那何老板还要说什么,菜这时候却被端上来了,穆生白还看见在他还摸了一把端菜过来作丫鬟打扮的女子的腰,那女子面露厌恶,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就下去了。 用完午饭后中年男子就以还有事情为由不待那何老板说什么就拉着我走了,那副着急的样子就像后面有鬼在追赶。 “这人是金陵城一家大店铺的掌柜,为人吝啬又总是狮子大开口,上次和他做生意可是把我坑惨了。” 等离开思味楼数百米远中年男子才停下来跟我解释他与那何老板的渊源。 第二十九章 娥儿雪柳黄金缕 穆生白福至心灵,出声询问:“那你的货物当真已经尽数卖给奇宝斋了?” “推托之辞,货物还未寻好卖家。” 穆生白顿时喜形于色,“甚好甚好,我想要你跟我去一个地方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中年男子一愣,立马点头了,“生白小兄弟说的什么话,哪里你叫我去我都不会推辞的。” 穆生白将中年男子带到了自家店铺前面,他看了看店铺上面流云山庄的标志,疑惑问:“不知道小兄弟带我来这里作甚?” “这家店铺是我们山庄的产业,可惜现在已经日落西山了。” 中年男子十分震惊,“小兄弟竟然是流云山庄之人?” “师承穆长风。” “没想到小兄弟还是长风先生之徒,怪不得如此惊才绝艳,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中年男子对穆生白的态度更加热切了。 “其实我此次领你来这里是想跟你谈合作的。”穆生白毫不顾及地说出自己真实的目的,这时候坦白容易得到好感,遮遮掩掩反而更会惹人反感。 中年男子听他这句话并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用狐疑的眼神看了看他和他后面的冷清的店铺,“我一向是和奇宝斋这样的大商铺合作,虽然盈利较低但是胜在稳定。但是你既是长风先生之徒,又救过我等的性命,我虽然不能放心将所有货物交给你,但是我可以先给你一部分。若你能很快卖出去,我们再谈谈继续合作的事情,你意下如何。” 他眼里并没有嘲讽或者轻视,就是简简单单的询问。 这相当于给了穆生白一个机会,他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中年男子眼里含笑,轻语道:“好,那我明天早上叫人带上一部分货物来这里给你。” 两人满意地分开了,穆生白晚上休息在童子给他收拾出来的商铺后面的小屋子立马,早上他果然收到了三个大箱子,来送箱子的人正是穆生白那时候救过的商队的几个人,他们对着穆生白也很是友好,让他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 穆生白感谢了他们一番,直说自己目前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让他们先走了。 “少庄主这些箱子是从哪里来的?”看着穆生白将三个关的严严实实的大箱子搬进商铺内,童子和那几个学生都被震惊到了。 穆生白神秘一笑,“这是我们翻身的法宝。” 在众人将信将疑的注视下,穆生白拿着中年男子给他的钥匙打开了锁,映入眼帘的是几百条颜色鲜艳,款式新颖的女士衣裙。 “少庄主,这就是你说的翻身法宝?”青城将一条透明的白色纱裙挑了起来,然后又红着脸放了进去,语气满是不可置信。 就这些裙子有什么用? 其实穆生白也没有想到里面的是几百条衣裙,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他要如何才能在最短的诗句内卖出这些衣裙。 突然的,他想起了思味楼那些个容貌秀丽,身姿婀娜的姑娘,一个绝好的计划在他脑海里形成了。 “我有办法了。”穆生白在青城等人诧异的目光中得意一笑。 穆生白独自扛着一个大箱子一个小箱子来到思味楼。 “这位小少爷那天不是害怕姐姐们的靠近吗,怎么今天有一个人过来了,莫不是思念姐姐了。” 门口站着的赫然就是那天那个给m穆生白点菜的姑娘,只见她今日穿了一身贴身紫色纱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完美身材,白嫩的脸上涂了一抹薄薄的胭脂,就像皎洁的白云染上一丝红霞,煞是迷人。 她这般话让听者觉得着实是孟浪了一些,但是她的动作得体,一颦一笑皆在规矩之中,只觉得这女子不若普通姑娘家拘谨,增添了不少情趣。 穆生白在山庄接触的都是师兄这些完完全全的大丈夫,哪里听到过这些话,被说的脸瞬间又红了起来,就像是煮熟的螃蟹,差一点连此行的目的都忘记了。 在那姑娘浅笑倩兮地朝穆生白缓缓走过来之时,他一下子弹开了,紧张地说:“我,我是来找你们掌柜的谈生意的。” 看着他这副受惊的样子心意姑娘直觉得他实在是有趣,又看他一本正经地说要找她们掌柜的,就存了逗弄的心思,“若你亲我一口我就带你去找掌柜的,你觉得如何?” “什,什么?”穆生白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地说:“男女授受不亲。” 如意捂着嘴巴笑出了声,随罢才问:“你找我们家掌柜的作甚么呢,要是没有什么大事我可不敢带你去找他,不然是要被责怪的。” “一项大合作。” 穆生白严肃地说。 “哦?”如意看了他一眼,但是着实是喜欢他这可爱的性子,也不忍心多加为难她,转身走在前面,“跟我过来吧,我带你去找她。” 走到酒楼后院,穿过一条幽静古典的走廊,到了一间竹屋。 “掌柜的,有位美少年寻你谈合作呢。” 穆生白看了一眼周围翠绿的竹子,只觉得这思味楼的掌柜是个清心寡欲脱离世俗之人。 只见翠绿的竹门被轻轻打开了,一个穿着绿色长裙的绝美女子踏着莲步缓缓走出,穆生白看着她的脸也不禁一愣,一双凤丹眼勾魂夺魄,红唇不点而朱,鼻子秀挺,脖颈修长,好一个绝美的女子。 如意容颜已属上乘,但是在她面前也黯然失色。 “是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要找我谈合作?” 她的声音就像清泉流经岸边的磐石,清脆且富有穿透力。 穆生白让自己冷静下来,“正是在下。” “什么合作,快快说来,要是我不感兴趣可是要继续回去睡觉的。”掌柜的慵懒地伸了伸懒腰。 “在下手里有几十套衣服,若是掌柜的愿意让你酒楼中的姑娘穿上,到时候卖出去的衣服我愿意和掌柜的五五分成。” 第三十章 绣罗衣裳照暮春 “这位小少爷好生霸气,你怎么知道我就会答应了呢?我们思味楼的姑娘们衣服都是在奇宝斋做的,你怎么就这么就自信你的衣服能配得上我的那些姑娘们呢。”那掌柜的用水袖捂住红唇,媚眼迷离,眼角尽是调笑。 穆生白不声不响,只打开带来的大箱子,拿出一件正红色齐胸襦裙,在太阳下闪烁着炫目的红光。那掌柜的走了上来,有些诧异,用柔荑捻了捻裙角,红唇轻启,“我倒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还有这宝贝,这衣服单论料子是用西域蚕丝所制,穿上去光滑无比,柔若无物,且颜色款式落落大方,是极好的,就是不知道穿在身上怎么样。” 那如意姑娘往前走几步,接过裙子,柔柔一笑,“不如让我试一试。” 片刻之后,竹门被打开了,如意姑娘迈着莲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少爷,你觉得奴家好看吗?”她腰肢摇曳,杏眼里流光婉转,红色的衣裙更衬的她肌肤如雪,红唇惑人,身姿绰约。若原本只有六分颜色,这衣裙便将她直接提到了几分,说是尤物也不为过。 穆生白红着脸将视线挪开,咳嗽了几声看向掌柜的,“不知道您觉得如何?” 掌柜的眼睛里露出趣味,点点头,“你的合作,我答应了。” 穆生白高兴极了,连忙回到商铺让人带着箱子来到了思味阁,还将小箱子里的胭脂水粉和饰品尽数赠与那些姑娘。 “柳月小姐,不知道您今日可还是要榴莲酥?”如意拿着菜单,身上穿的正是那一件正红色齐胸襦裙,红唇泛着流光,头戴珠钗,真有点仙宫妃子的感觉,柳月在她面前只觉得黯然失色。 “如意,你今怎打扮得如此美艳。”她嫉妒地扫视着如意的装扮,她长得也很是秀丽,一直是金陵城公子追逐的对象,比起思味楼最美艳的如意姑娘也胜上两分,可是今天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眼睛都红了。 “柳月姑娘笑话了,今天掌柜的换了家商铺进购衣服和脂粉,我也就随便倒腾一下,怎比得上您呢?”如意捂嘴浅笑,嘴里谦虚着,但是那身绝丽的风姿总是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把眼神看过去,许多坐在旁边的客人现在都恨不得化作她手上的菜单,被如斯美人搂在手中。 柳月也并不为她这句客套话高兴,她旁边的女伴拉了拉她的胳膊,凑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问下她在哪家商铺买的衣服和脂粉,待会也去看看吧。” “你要问你问,本姑娘才不稀罕呢。”说完柳月就推开了那女伴,气势汹汹地冲了初晴。那女伴也没有立刻赶上去,反而走到如意身边不好意思地低声询问,如意自是讲了在流云山庄的商铺所购买的。 那女伴感激道谢,然后追上那柳月,坐在旁边的一些夫人小姐心里也有了一些计较。 “少庄主,少庄主,门口有很多姑娘要来买东西。”童子兴高采烈地过来叫穆生白,他此时正在练剑,对那童子说的熙熙攘攘的场面也在意料之中。 中年男子放在这里的三大箱衣服和商铺本身剩余的胭脂水粉被一抢而空,甚至供不应求,还有很多小姐和丫鬟模样的姑娘恳求他们下次有货去她们府上通知她们,穆生白等人自然是一一应下了。 刚送走那些依依不舍的姑娘们,思味楼的掌柜的就上门了,想必也是见识到了刚才的盛况,她眼里的笑意越发真诚,“恭喜小少爷财源广进,让我们的小酒楼也沾了几分喜气,不亏是长风先生之徒,当真有惊世之才。” “哪里哪里,这都要多亏掌柜的了,若不是你同意了合作我们的商铺也不会被众人再次知。” 掌柜的捂着嘴巴笑得花枝乱颤,“不知道小少爷还愿不愿意同奴家继续合作呢?” 穆生白一喜,自是答应了下来,那掌柜又让穆生白隔一段时间就给她们送新款式的衣裙和胭脂水粉,她自然不会白拿,衣服的钱从她分的钱中拿,穆生白一一答应了。 “这里可是流云山庄的商铺。”两人刚洽谈好,一个穿着大褂,拿着一把扇子,蓄着长胡须商人模样的男人就进来了。 “这是何记商行的掌柜的何不惟,平时清高着呢,觉着自己读过书考过秀才总看不起我们这些人,以前在流云山庄的商铺没落的时候可是参过一脚的,我虽然没有帮过什么,但是总归也不是落井下石之人,总之来者不善。”那掌柜凑在穆生白耳边低声说,呼出的气息扑在他耳边让他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起来,连忙跟她拉开了几步。 “有话就说,没,没必要靠的这么近吧?”穆生白支支吾吾地说。 “就跟如意所说的你倒是和普通男人不一样,可爱极了,不过也是,你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哪里懂这么多。”那掌柜浅笑倩兮。 穆生白有些不服还想说什么,可是这时那何不惟已经过来了,后面接着进来了几个商人模样的男人,刚刚才清净下来的商铺又热闹了起来,他们在相互客套着,叽叽喳喳的,吵的穆生白头都疼了。 这时童子端上来几壶茶,摆放在桌子上。 “各位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再商讨其他事情?”穆生白维持基本的礼仪。 “也好也好。”那些人又是一阵相互客气,好几分钟才坐了下来,穆生白坐在了上面中间的位置。 “想必这位小少爷就是流云山庄长风先生的弟子吧,流云山庄果然名不虚传,一天就能扭转乾坤,我等自愧不如啊。”那何不惟率先看向穆生白,话听来恭敬,表情却是带着审视的。 众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看向穆生白。 “正是在下。”穆生白也不想隐瞒什么。 听到他的话众人的目光皆是有些闪烁,有些还偷偷对视了几眼,眼里神色莫名。 “不知道小少爷有没有听说过金陵城的宝藏呢?” 第三十一章 苍天亦笑他精诚 穆生白一下子就明白这些人上门的用意了,就是为了探明他是不是为了这城里的宝藏而来,可是又不直说,这些人从商多年,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穆生白也留了几个心眼。 “我原本只是遵循师父的命令来金陵城处理店铺的事情,至于宝藏的事情,也是在路上才听说的,倒是没有几许兴趣。” 穆生白话虽这么说,但是看下面那些人的表情明显是都不相信的。 “小少爷不愧是长风先生之徒,性情光明磊落不是我等普通人所能比拟的,但是荒帝的宝藏可不是普通宝物,单拎出一件出来都价值连城,小少爷总不能一点心思都没有吧。” 又是那个何不惟,一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似是在开玩笑,但是那个凝重的眼神就说明了一起。 “何掌柜说的也是啊,荒帝的宝藏是何等诱人啊,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心动呢,小少爷不必要如此藏着掖着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如你说出来我们还可以共同商讨如何寻找宝藏。”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穆生白将求救的眼神投向思味楼的掌柜,她对着他无奈地摇摇头,在这么多老狐狸面前她也无能为力。 穆生白看向站在一旁不敢说话的童子,唤他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去找青城他们过来。” 童子立刻就明白了穆生白的意思,一刻不敢耽误就匆匆走到后院,青城他们今早过来帮忙现在还在后院休息呢。 “我对这金陵城实在没有各大掌柜了解,哪里有这个资本去肖想宝藏呢。”看到童子掀开帘子去了后院穆生白才松了一口气,又转过头同那些人周旋。 “小少爷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找宝藏哪里要看了不了解啊,你看我等在这金陵城也有数十载了,可是从宝藏曝出来到现在不还一无所获吗,所以这靠的都是本事。而小少爷是从长风先生,本事肯定比我等高出不知道多少,对这宝藏把握定要在我等之上。” 穆生白再聪明在这下老狐狸面前也是不够看的,几句话就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好像就是要逼他承认对宝藏有点心思。穆生白只能苦笑,然后盼望这那几道熟悉的青色身影掀开帘子走出来。 “少庄主,我们查出这些账本有点问题。” “是啊,这里怎么少了这么多银子,今天卖了这么多物件可是盈利居然才这么点,我们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是啊少庄主,你不看看我们都有点不安。” 青城带着这些学生将穆生白围了个严实,还有人对这些各大商铺的掌柜的下逐客令。 “掌柜们都请回吧,我们少庄主还要处理账本呢,要是将各位冷落在这里有失礼仪,不妨下次再来。” “也是,我思味楼还有些事情呢,先回了。”思味楼的掌柜伸了个懒腰,从座位上起来,率先走了出去。 其他掌柜面面相觑,人家明令上都下了逐客令了,也不好死皮赖脸留了下来,纷纷告退了。 看到他们都离开了,青城等人才散开,穆生白瘫倒在椅子上,只觉得和这些老狐狸交流比练武还要累。童子给他倒了好几杯茶都被他一饮而尽了。 还未等他休息多久就又有人找上门来了,童子刚想下逐客令却被穆生白拦住了,喜笑颜开地迎向来人。 “史大哥,我刚想去找你呢,没想到你先找上门来了。” 来者正是卖一部分货物给穆生白的史一格,他之所以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刚刚在街上他看见许多美艳的小姐何妇人都穿着他带来的衣裙,心思一动就过来了这里。 “我给你那三大箱货物卖的怎么样了?” “一件不留,正想去跟你要剩下的那一批呢,要不然明天商铺还不地被端了。”穆生白意气风发。 史一格拍着穆生白的肩膀,只觉得后生可畏,“好,我待会就叫人把剩下的货物都搬到你这里。” 可是史一格一回到住的客栈就被得知消息的各大商铺掌柜的在楼下围住了,一个个没有见过面的掌柜们跟他说着久违了。 “不知道各位有什么事情,我史某待会还有点事情,若没有什么事情就请恕我不能陪各位了。”史一格朝他们拱手,就要转身上楼,却被拉住了。 “史掌柜不要着急,我等是来找你谈一项大生意的。” 史一格疑惑转身,“史某不知道是何事还望诸位明说。” 一肥头大耳的掌柜站了出来,伸出两根手指,“我给你穆生白给你的价格的两倍买下你的所有货物。” 原来这些人听说了穆生白的货物都是从史一格这里买的,想在他们达成合作之前率先把货物全部买下来,以阻止这些货物到达穆生白手里。 两倍的价钱却是是一个极大的诱惑,可以说只要是个商人就不会拒绝,可是史一格想到那个仿若从天而降,救了自己这一批人的少年。就顿时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对不起了诸位,我已经何穆掌柜达成合作了,若是出尔反尔岂不失去了诚信,以后谁还敢和我合作。” “五倍。”那肥胖男子竖起五根粗壮的手指,“只要做这一次你就能休息个好几年。” 史一格看了一下,心里的算盘打的劈里啪啦响,只要做成这一次就顶他做五次啊! 可是最后他还是摇摇头,“诸位请回吧,我不会答应的。”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呢!”肥胖男子气急败坏地训斥,史一格却不理会他,自顾自上了楼,他心里不是没有动摇,可是想到那个在商队和凶狠的山贼的挺拔身影,他无论如何不能说服自己反悔。 史一格叫护卫把剩余的十几个箱子搬到穆生白那里,收到了他给的货款后,史一格去和他告别然后就开始启程回去了。 一连数日,商铺都是人满为患,金陵城的女子以穿戴流云山庄商铺为潮流,这让商铺一下子扭转盈亏。 第三十二章 衙斋卧听萧萧竹 商铺盈利颇好,又看商铺已经颇为陈旧,穆生白心思活络了起来,便想着不如装修一番。 穆生白的要求自然是不会有人反对的,可是当童子正要去外面雇人的时候,以青城为代表的学生纷纷表示可以帮忙,没有必要花钱去外面请,最后还是穆生白以他们没有经验,他想去找专门装修商铺的人前来那些学生才安静下来。 但是即使请来了专业的负责装修的人那些学生也主动要过来帮忙,清理卫生之类的,即使穆生白再三表示商铺现在可以请伙计做了他们还是坚决要过来帮忙。穆生白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 鲁班阁是金陵城最出名的负责装修的商铺,只要你的价格适合,他们就会爬出一队专业的伙计帮你把商铺装修到你想要的样子,穆生白也是从这里请的人, 太阳刚刚升起,金陵城却已经热闹了许久了,街上充满了叫卖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偷偷摸摸进入了鲁班阁,走到一间房间前,那门上挂着一个吊牌——鲁十一。 “鲁大师,我家掌柜叫我带点东西过来给您,求您帮个忙。”男人推开了门,里面只有一个消瘦的中年男人。 鲁十一把眼睛张开,露出浑浊的眼珠,“你难道没有看到我门口上挂着的已经有任务在身的提示吗?” 那男人点头哈腰,“知道知道,我家掌柜叫我来正是因为知道您这几日在流云山庄的商铺负责装修。” “噢,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来找我?”鲁十一有点不耐烦了,整个鲁班阁谁不知道他脾气燥,居然还有人来找他不痛快。 那男人拿出了一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笑着说:“大师,是这样的,那流云山庄商铺新来的掌柜惹了我们掌柜不痛快了,我们掌柜想给他点颜色瞧瞧,若是大师答应帮我们做点手脚,这些银票就都是大师的了。” 鲁十一斜睨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将银票接过来揣进了兜里。 “大师,现在该去装修了。”巳时一到,就有学徒在门口叫他了。 “我现在就去,你带上后院墙角的柱子到时候做支柱。”鲁十一吩咐那个学徒,却正眼都不看他, “可是大师,那是要丢的劣质材料。”学徒还以为鲁十一是忘记了,忙提醒,却被鲁十一的冷眼吓到了,一句话都不敢再说忙叫人跟他一起去后院搬柱子。 在穆生白还在思味楼和那里的掌柜谈合作的时候,流云山庄商铺的童子匆匆跑了过去来,气喘吁吁地说:“少庄主,大事不好了。” 原来今早装修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一个前来帮忙打扫卫生的学生被突然掉下来的木块正好砸中了脑袋,当时就昏迷了过去,现在已经被送到济世医馆去了。 穆生白一听也顾不上什么合作了,忙运起轻功赶去那里,此时那学生已经苏醒了,大夫也检查了好几次确明了没有什么大碍了,穆生白这才放心下来,付清了所有医药费。穆生白还要给那个学生补偿的时候他却死活不要,穆生白只好作罢。 可是这件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就就结束了,隔天天还没有亮,商铺的大门就被一阵猛烈敲击,童子去把门打开,原来是昨天被砸中头的学生爹娘,他们一进来就横在门口大声喊道:“叫你们掌柜的给我出来,别仗着自己是少庄主就想这事情这么简单就揭过去了,我儿头上还顶着这么大一个包呢他倒是舒服了。” 那妇女一进来就插着腰劈里啪啦地说了一堆,声音极其洪亮,怕是方圆百里都听到了,穆生白也立刻出来了。 “你们就是轻时的爹娘吧。”轻时是昨天被砸伤的学生的字。 “没错,就是我们,想必你就是那穆生白吧,长风先生什么人物啊,想必教出的徒弟也是明事理的,这样吧,你就出个几百两银票,我们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不然我们就是要闹上官府也要给我儿一个交代。” 说话的时一个看起来颇为狡猾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轻时的父亲了。两人的态度摆明了就是来要钱的,但是确实是自己的错这责任是如何不能推脱的。 “你们请放心,我肯定是不会推卸责任的,但是我此时手里的资金已经尽数投到了商铺的装修中了,手里没有钱,我会尽力早点凑到这笔钱的。” 看到穆生白态度很好,那两人也不这么咄咄逼人了,但是脸色还是不大好,“不是我们两口子胡扯,只是这几年流云山庄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连在这里办的学院都越来越差了,我们可是都交了一大笔学费供我们轻时上学的,到时候要是学院里面又来个木块砸落,那要还是砸到我们轻时这可怎么办,真是后悔送我们儿子过去了,还不如送到青云学院呢。” 两人抱怨了好一会才离开,穆生白担心起了学院的情况,但是目前最要紧的还是答应给轻时父母的赔款,可是这笔钱要怎么拿出来呢? 这日穆生白正在后院练剑,因为心里面牵挂着资金的事情他注意力没有办法集中,挥起剑来也软绵绵的,毫无锐气,心里泄气,将剑丢到脚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时童子进来了,“少庄主,外面有一商户求见,说可以帮少庄主解决目前的麻烦。” 穆生白收拾了一下就出来了,外面站着一穿着青色长衫,气质颇为儒雅,看上去有点像读书人的中年男子,还不等穆生白开口他就开门见山地说:“穆掌柜,听说你遇到困难需要钱,我可以借你钱帮你度过这次困境。” 一个陌不相识的人不仅知道他现在需要钱还主动表示可以借钱给他,这个怎么看都很奇怪,但是穆生白只心意一转,就立马感激地说:“多谢先生这次慷慨解囊,等我有了资金定当如数奉还。” 仿佛穆生白的答应在他的掌控之中,男人微微一笑,“不急不急,黄某相信穆掌柜的人品。” 第三十三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 穆生白带着医药费去到轻时的府上,轻时表现的很愧疚,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爹娘居然去找了穆生白,让穆生白带着银两离开。 他的娘亲一把冲了出来,将穆生白手里的银票抢走了,“要,怎么能不要呢,这本来就是我们应得的。”拿过银票数了数,发现数目对了才眉飞色舞地揣进怀里。 “娘,流云山庄也是减免我们一部分学费的,我们还恩将仇报未免有失德行。”轻时脸色铁青,眉头紧皱,英气的脸看上去很是不满。 “轻时别这样,你是因为在我们流云山庄的商铺帮忙受伤的,这些钱是我应该给的。”穆生白不想看到他们因为这件事情生间隙,忙劝解。 “少庄主说的没错啊。”妇人附和道,轻时纵使脸色还很是不好但是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两位留步吧,我现在要去山庄学院看看情况,就先走了。” 轻时娘亲得了钱也和颜悦色起来,一听穆生白要走就热情地送到了门口,轻时也送了出来。 流云山庄在金陵城创办的学院称之为南庐学院,坐落于金陵城内风景优美的金湖南岸,每至夏季,湖岸竹林茂密,给南庐学院增添了几许清凉,冬季虽少了这份绿意,但是梅花芬芳也格外迷人。 穆生白穿过红粉相间的梅花林,看到了一处颇为*的建筑,南庐学院四个字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 “这位少爷你不是南庐学院的学生吧。”穆生白刚要进去就被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拦了下来。 他也不多话直接拿出了代表身份的令牌,小厮一看就恭敬又激动地弯下了腰,“没想到是少庄主亲自过来了小人前些天还听说少庄主来金陵城了呢,没想到还真的见到了,真是荣幸。” 穆生白看他口才颇好,看起来对学院又颇为熟悉,就起了心思,“若你有空不如带我去看看学院,顺便跟我讲一些学院的情况吧。” 小厮喜形于色,“这是小人的荣幸。” 南庐学院是流云山庄投了大笔钱修建的,面积极大,里面有湖泊,假山,花园,等景观,风景迷人,且学费在各顶尖学院中都算低的,所以每年慕名而来的人都不少。 可是这一路走来却发现学院里面并不那么热闹。 从小厮口中穆生白知道了学院有很多老师依次辞职,剩下的有的被学生投诉能力不足,而有的则是年岁已高,心有余而力不足。 穆生白对这个想象深感疑惑。 “杨先生。”此时迎面走来一岁数颇高,很是趾高气扬的先生,听到小厮叫他也只冷哼了一声,目不斜视就要过去。 穆生白对这种眼高于顶的行为一向颇为不屑,迎着他走上一步,“这位先生请留步。” “你是哪个学院的学生,难道不知道不能用这种口气同先生讲话吗,你学的礼仪莫不是白学了,你的先生是谁,我定要向他好好说道你。” 不知道穆生白的话哪里惹得他不高兴了,立刻板起了脸他一阵训斥。 “杨先生,这位是我们流云山庄的少庄主。”小厮连忙上前介绍。 杨一学的头头是道戛然而止,话卡在喉咙里面不上不下,最后还是不死心地憋出一句,“那又如何,不还是不懂得尊师重道吗?” “那麻烦杨先生告诉我,我刚才哪里不尊重您。” “你竟然叫我一介先生留步,你区区医学生凭什么让先生留步,你何不跟上来。” 穆生白的眼角一挑,不敢相信一介先生居然因为此桩小事就为难一个学生,让那先生先离开了,穆生白去到院长的房间,而据副院长所言院长早些年去游学去了,只好先让副院长负责召集各先生过来。 “院长,可是学院又出了什么事?”位先生地突然离开,为了不影响学生的教学,就会让较为空闲的先生先代带几天,等到寻到新先生才作罢。 副院长苦笑,又摇摇头,给众人指了指身旁的穆生白,“各位勿慌,本院长召集各位过来是向大家介绍我们流云山庄爬下来的少庄主,穆少庄主。” 众人诧异的眼神看向穆生白,然后又在底下议论了起来。 “山庄都将近两年对这边不闻不问了,这下突然爬个少庄主过来是何意?” “难道少庄主区区未满及冠之少年就能解决学院当前的困状不成?岂不是笑话?” 他们对穆生白的到来颇为不解和排斥。 穆生白朝他们走了几步,站在众先生之间,脊梁挺直,自有一股凌然之气散出,他朝他们拱手,“各位先生请放心,师父自然是放心我才让我过来金陵城的,生白也一定不会辜负他老人家和诸位的期盼,定会让学院恢复往日荣光。” “我观少庄主莫不是说大话?你不过一区区小孩,又在流云山庄娇生惯养,长风先生定然不舍得让你吃苦,致你哪里懂得这些。”先生中一人不屑道,声音格外刺耳,来人正是刚刚才与穆生白生过间隙的杨一学。 其他人听了也觉得有道理,毕竟穆生白是流云山庄的少爷,不识民间疾苦,哪里懂得这些,更不要说让学院恢复荣光了,别捣乱就行。 穆生白看了他一眼,微微垂下的眼睫毛遮住眼底的暗光,“诸位可以质疑在下的能力,但是请勿质疑尊师的教育,在下师父对弟子一向严苛,我虽然是流云山庄少庄主,可是该吃的苦,该学习的经义也是一件未落。” 穆长风于他而言,亦师亦父,哪里能忍受的了别人说他一点不好。 “大话何人不识讲,就怕说的动听却胸无点墨。”杨一学冷哼一声,面露不屑轻视。 “不如在下请先生赐教几招,诗词歌赋任凭先生挑选。”穆生白略一拱手,语气凛然,气势全开。 难道自己几十年的积累还会输给一毛头小孩,杨一学当下就答应了下来,存了让穆生白丢脸的心思。 第三十四章 诗成笑傲凌沧海     “那杨先生说要怎么比呢?”穆生白脸上维持着谦和的笑容,面若冠玉,跟对面枯瘦得像树皮一样的杨一学文雅得太多了。 “哼,本先生也不欺负你,诗词歌赋中诗词最为简单,我就跟你比比诗词,也让你输的心服口服,治治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杨一学冷笑一声,双手负于身后,抬高了下巴,用鼻孔对着穆生白,一副骄傲自得的模样。 “那先生说如何比?”穆生白不介意他的这副样子。 “本先生陪你玩玩飞花令,虽然对你这种毛头小孩而言难度颇高,但是能考究彼此的实力,让你看看你跟我的差距在哪里。” 穆生白手虚虚一指,虽然不大看得上他这种态度,还是维持了自身的素质。 “先生先请。” “哼。”杨一学看向窗外,一棵光秃秃的梧桐树上积了一层白雪,而梅花树却花团锦簇,红的白的拥成一团团的,他得意一笑,“那我们就以雪字开始。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穆生白波澜不惊,声音带着少年的清脆又有着男人的低沉磁性,缓缓道来,很是悦耳,“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 “雪——”杨一学在房间里面转来转去,脸涨得通红,像牛喷气一样急促呼吸,却怎么也憋不出话了。 “哼,死读书如何成的了圣贤,这些都是前人的智慧,背下来又如何。”他愤怒地拂袖,扫落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旁边的书童连忙收拾了起来,杨一学只冷瞥了一眼。 穆生白不知学院是如何招到如此先生的,不仅学识浅薄,竟品行也如此低劣,如何能教好学生。 “那杨先生还有比什么呢?”他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了。 “本先生点一件物件,若你能在一炷香内做出一首七言绝句就算你有点墨水。”杨一学冷笑,眼睛里闪过阴光。 “先生请点。” “好大口气,那不如你就以这金陵城作一首诗。”杨一学把手里画着金陵城山水画的扇子“啪”地收了起来,嘴角勾起得意的笑,下巴边两嘬胡子一跳一跳的,碍眼的很。 “杨先生未免太为难少庄主了,别说少庄主都还未及冠,就是让我们在一炷香内写出一首七言绝句也未尝可行吧。”旁边一胡须雪白,佝偻着腰的老先生觉得这杨一学实在过分。 他在南庐学院教学数十年了,是这里最有资历和学问的先生。 “莫先生难道是不相信少庄主的实力?你等不行难道少庄主还不行吗?” 穆生白不理会这边的争端,看着外面连绵的雪山,一炷香过后,他稳步走到书桌后边,书童见状连忙磨墨,他执着毛笔在上面龙飞凤舞,纸上出现了几排游龙般的隶书字。 莫先生拿起来一看,嘴里啧啧赞叹,赞赏的目光投向穆生白,“少庄主真是诗情斐然啊,难得啊。” “不可能!”杨一学怎么会相信就在众目睽睽下穆生白居然在一炷香内写出了一首他随意点主题的七言绝句,可是当他拿起来一看,嫉妒都快冲昏了他的头脑了。 “金陵雪后似春归,积素凝华连曙晖。 色借玉珂迷晓骑,光添银烛晃朝衣。 西山落月临天仗,北阙晴云捧禁闱。 闻道仙郎歌白雪,由来此曲和人稀。” 莫先生闭上了眼睛,摇头晃闹,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样。 “真是好诗,好诗啊。” “不可能。你肯定是事先找别人写好了。”杨一学将那张纸丢在了书桌上,面色铁青。 “杨先生这话说的可不对了,此诗的主题乃你拟定的,少庄主以前从未认识你难道又识得你的想法了?”莫先生最看不得杨一学这一副胸无几点墨又总看不起人的模样,当下板起了脸。他虽然思想比不得这些年轻的先生新颖,但是品德高尚,深受学生敬重。 “谁知道。”杨一学恶狠狠地撂下这一句话,这就有点无理取闹的滋味在其中了。 “要不小生指一物件让先生吟诗一首?”穆生白心里再看不起这种人也保持基本礼貌,但是杨一学可不愿吃这一套,一听他这话登时就翻脸了。 “你这年纪凭什么考究我,难不成仗着你是流云山庄少庄主就如此欺压我们,想必是不愿意让我们这些先生呆下去了,这样还不如早点离开,免得惹人厌烦。”杨一学将系在腰上代表南庐学院先生身份的牌子丢在地上,撩起裤脚就要离开。 穆生白对莫先生使了一个眼色,莫先生也是一只有知识的老狐狸了,登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带着旁边几个先生就过去拉住了杨一学,发挥他在课堂上旁征博引的本事,引经据典讲了一通,愣是让杨一学迷迷瞪瞪的一步也动不了。 他们终于将杨一学的情绪平复了下来,紧接着到了他上课的诗句,只见他愤愤地去学堂上课了,其他学生也相继散去,最后只留下了穆生白和副院长。 “杨一学是如何做上学院的先生的?”穆生白对杨一学的不满达到了顶峰,有这种先生,学生如何能在品行上有所成就。 副院长也一脸不虞道:“前些年学院频频有先生离开,学院急需先生,而杨一学虽然品行方面口碑不好,但是在学识上名声颇响,但是现在看来名不副实。” “你让人去收集一下他的资料,这种人我们学院不能要否则就是对学生的不负责任,但是也不能无缘无故就让他离开,必须有实在的理由。” 副院长明白了他的意思,答应会亲自下去调查。 杨一学的信息不难收集,副院长隔天就带着一沓厚厚的资料找上了穆生白,憨厚的国字极为黑沉,眼里有怒火聚集,他没有想到杨一学居然在他的眼皮底下也敢干这般行径。 “少庄主,这就是杨一学的资料。”穆生白刚练完书法,草稿随意丢在书桌上,副院长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如沙划痕的字,暗自赞叹。 第三十五章 同来何事不同归     穆生白拿来资料一看,怒气迸发,将一沓厚厚的控诉摔在地上,外面的凉风吹了进来,那沓纸被吹散了。 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杨一学打着南庐学院顶尖先生的名号欺骗很多少女,最令人不齿的是,杨一学家中有一贤妻,当初也是金陵城有名的才女,求娶的人足足可绕金陵城一圈,可是不知怎得这桩美事居然落到了杨一学身上,真是让人替那女子惋惜。 “少庄主,接下来该如何处置杨一学。” “未时你将它召到你书房,我拿着这些去会一会他,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冬季天一直黑得较早,几颗星星在不甚明亮的夜空中闪着,副院长带着杨一学来到了书房。 “副院长,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我待会赶着回家。” 杨一学看着一片漆黑的书房,心里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不情愿进去。 “回家?哼,我看你是要去上赶着骗人吧。”副院长心里不屑,是半分废话也不愿意和他说,觉着这人简直是侮辱了读书人的名号。 杨一学心里咯噔一下,脚步定在了门口,半步也不肯移动,声音涩涩的,“副院长你可别诬陷人,我也是有考取过功名的,再这样我可是要去官府告你诽谤了。” “是不是诬陷想必你也清楚吧。”穆生白推开书房的门,逆光站着,让人看不清楚表情。 他现在是半分不想称呼杨一学为先生,觉得他玷污了这两个字。 将资料砸在他脸上,“你若觉着副院长是在诬陷你,你倒是同我等说这些是什么,白纸黑字,难道都是捏造出来诬陷你的不成。” 穆生白一字一顿,字字落地有声。 杨一学颤抖着捡起地上的纸张,一看到上面的字脸一下子就白了,失了血色的嘴唇颤颤巍巍,“这,这。” 然后一下子就挤出了满眶的眼泪,“这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辜负了副院长和少庄主的信任,只要少庄主答应帮我保守这个秘密,我一定去找那几个姑娘道歉,并立刻收拾东西离开书院,否则我在这金陵城就混不下去了,到时候上有老下有小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杨一学哽咽道,表情诚恳,十分懊恼的模样。 穆生白诧异于他这么快就认识了错误,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认真点头,“若你以后不做此等下作的勾当我们自然会将此事烂在心里。” “那就多谢少庄主和副院长了,我这就离开。” 说着他就颤抖着身子转身离开了,手里还拿着副院长收集来的资料,看来是想带走,穆生白并没有阻拦,因为书房里面还有一份呢。 那杨一学果然没有真心认错,他是离开了学院没有错,但是是带着一批学生离开的,并且前脚刚出了南庐学院后脚就进了另一家在金陵城同样声名煊赫的北崧学院。 “这杨一学简直是白读了圣贤书,品行竟然卑劣至此,真是要气死老夫了!”由于突然走了这么多名学生,学院里各种猜测都有,什么学院要关闭了,流云山庄打算放弃南庐学院等,这可把莫先生气得不轻,在课上狠狠地训斥了传播这些谣言的学生,下课直奔副院长处发脾气,当然,对象是杨一学。 此时穆生白也在此处,看到莫先生长长的胡须都要气的飞起来了,只觉得他虽然思想较为迂腐,但是为人比之杨一学不知道要好上几许。 副院长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求助地看向穆生白。 他沉吟一会,只淡淡地说出一句话:“静观其变。” 几天之后,关于南庐学院风云大变的消息传遍整个金陵城,甚至还传出了流云山庄少庄主对学院先生不满,伪造证据逼迫先生离开书院的事情。穆生白自然知道这件事情是谁编造的,只觉得杨一学脸皮之厚,城墙不及。 这些谣言不加控制,很快就人尽皆知了。 三人成虎,一些还在南庐学院的学生看没有人出来帮学院以及穆生白说话,皆信以为真,起了一些不好的心思。 “南庐学院纵然少庄主在学院胡作非为,有失顶尖学院风范,我要求学院退换我孩儿学费。” “是啊,连先生都被赶走了,这学院现在怕是一个空壳了,我家中就这么一个男子,我们还望着他学有所成呢,如何能在这里耽误。” ....... 副院长处一大早就已经人满为患,挤满了要求退还学费的学生父母。 室内,他忧心忡忡地看向泰然自若的穆生白,“少庄主,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这些学生都转走了,我们学院可就真的空了,且学院经费不足以退还这么多学费。” “退还学费给他们吧,我已经差使书童去拿钱了。” 原来刚刚看到家长堵在门口时,穆生白就猜到了要发生什么,早就差使副院长处的书童去找上一次借钱的商户借了,他相信那人肯定会再次借给他的。 副院长愕然,但是面对这种情况也手足无措,只得听穆生白的。 果不其然,那童子半晌后就回来了,还带着一沓银票,穆生白让副院长按数退还学费给那些学生家长。 “那少庄主,学院没有学生,现在又把先生们的月俸也垫在学费里面发出去了,学院该怎么办?” 副院长翻阅着学院的账本,愁容满面,若是学院继续下去必定要拖欠先生们的月俸的,但是这里的先生大多指望着这笔月俸度日,若是拖欠,他良心如何能安? “先把学院关了吧,我先处理其他事情,你也先休息一段时间吧,到时候我自会去找你。” 副院长愣了,没想到穆生白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但是这也是现在唯一的一个法子了。 在安排好先前没有办理退学的学生去其他学院就读后,副院长正式离开了南庐学院。 在一个清晨,经过金湖的人们都发现了,南庐学院的大门紧闭。 第三十六章 亦同翻覆小人心     一处普通酒楼。 “诶,你们知道南庐学院关闭了的事情吗?” “听说了听说了,说是因为流云山庄的少庄主来那里横行霸道,把那里的先生和学生都赶跑了。” “这么跋扈啊,那不是害了长风先生的名声吗?” ...... 没事吧并不受这些议论的影响,一个人坐在很少有人注意到的小角落喝了点小酒,感慨一下果然没有山庄里边的醇香,然后放下酒钱就离开了。 酒楼里还继续着对他的议论,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离开。 而刚热闹了没有多久的商铺也恢复了无人问津,童子靠在台子处打瞌睡,看到穆生白进来一激灵就精神了起来,“少庄主,你回来了。”他还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穆生白的表情,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才放心下来,他出去过也知道外面现在对少庄主的评价并不好。 但是他对穆生白却一直有莫名其妙的信任,他相信他会再一次创造奇迹,就像当初让商铺一下子抢手起来那样。 穆生白微笑着点点头,就要进去。 “穆掌柜请留步。”外面突然有人叫住了他。 他转过身,发现正是那个借过他两次钱的商户,那人脸上挂着热络的笑容,很是热情地走了过来。 “夏掌柜。”穆生白停步,他知道这个人的姓氏,但是却查不到他的身份。 夏掌柜站在商铺中央环顾了下四周,再看向门外发出“啧啧”声,接着摇摇头,一脸可惜地说:“穆掌柜我真为你感到可惜,前几天这里还是门庭若市,今日却是门庭冷落。” 穆生白眼里闪过一抹亮光,他终于要露出他的狐狸尾巴了。 “那夏掌柜觉得应该如何?” 那人爽朗一下,才说:“一直没有跟穆掌柜正式介绍自己是在下失礼了,在下是奇宝斋的掌柜,我对穆掌柜的这家商铺很是喜爱,若你答应把铺子给我,那你欠我的那些钱一笔勾销,并且我还会按照商铺买卖的正常价格给穆掌柜一笔钱。” 夏常自以为给出的价格已经是极好的,面前的毛头小孩在现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不可能会拒绝。 穆生白一脸为难道:“夏掌柜这就是为难我了,这铺子是我师父的,没有经过他老人家同意我怎么敢擅自将它卖出去,还不落个不敬尊师的恶名。况且前些日子才因为把学院的一个先生赶走害的学院关门,若是我再将铺子卖给你,我怕是要被流云山庄除名了。” 夏常没有想到他会被拒绝,并且是以这种理由,当下脸一沉,冷声说:“明明是那杨一学见钱眼开,怎么会扯到你头上。”说完还不屑嗤笑,眼里的轻视*裸的。 穆生白嘴角一沉,“夏掌柜怎么知道这个,难道是你给钱给他让他带着学生离开然后反咬我一口的?” 夏常在一愣,然后才明白过来自己刚才说漏了嘴,忙否认,“怎么可能,我还不屑用这种手段对付人。” “若是这样那么夏掌柜是如何知道杨一学收钱的事情?”穆生白眼露寒光,一步步走进,咄咄逼人。 “我猜的,在下铺子还有事情先行离开了,告辞告辞!”说完不等穆生白回答,夏常转身就走了,那匆匆离开的背影,活像后面有鬼在追。 “少庄主,这夏掌柜居然如此下作。”童子也明白了事情,面露愤愤,对着夏常离开的方向啜了一口口水。 “商人就是这般,在利益面前,万般皆下品。你将这些钱拿去奇宝斋,说是我还给他们掌柜的。”穆生白云淡风轻,复从怀里拿出一张大额银票交给那童子,那童子顺从地出去了。 “流云掌柜,欠钱不还。 人品低劣,不配为人。” 一儿童天真的声音在商铺门口响起,待童子听清楚了内容,登时火冒三丈从里面冲了出来,发现门外一小男孩正站在商铺门口的柳树旁如厕,嘴里还大声吟诵着。 童子过去一把夹住他,一巴掌糊在他光溜溜的屁股上,只听见“啪”的一声,上面就出现了清晰的五个手指印,那孩童登时就敞开了喉咙哭了起来。 他却并没有因此作罢,继续打那孩童屁股,嘴里还一直问着:“你说谁不还钱了,说谁人品低劣呢,小小年纪就到处造谣,看我不替你爹娘好好教训你。” “呜呜呜。”孩童哭得惊天动地,还一直嚎啕着说:“不是胖胖说的,是胖胖听别人说所以学的,别打胖胖。” 可是他的辩诉声被淹没在了打屁股发出的声响里面,还是穆生白从里面出来才阻止了这场悲剧,将孩童从童子手里接过,轻柔地搂在怀里从怀里拿出还绣着天上流云的手帕帮拿胖嘟嘟的孩童擦干净满脸的鼻涕和泪水,不见一丝嫌弃。 “少庄主你帮着小混蛋干嘛,看完不好好教训他。”拿童子还是愤愤不平,穆生白忙把他拦住了。 “你同一个小孩计较什?且他刚才还说了不是他说的,是他学来的。” 穆生白从怀里拿出几颗糖,他嗜糖如命,平日身上总是带着几颗,今日也是爬上用场了,把糖放在还在抽噎的孩童手里,他立马就止住了哭泣。 “能不能告诉哥哥你是在谁那学的呢?”他的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能够轻易让人放下警惕。 “奇宝斋那里,所有人都可以学,最先学会的可以领好多颗糖呢,胖胖笨,刚刚才学会,只拿了哥哥这里的几颗糖。”孩童一脸天真,让人不忍心责怪。 穆生白摸了摸他的头,心里明白了一切,“你也很聪明呢,现在可以走了。” “谢谢哥哥。”那孩童含着糖摇着胖胖的屁股跑开了,老远还能听到为穆生白量身定做的打油诗。 “少庄主,这?”童子却是迷茫了。 “看来奇宝斋对我们这个商铺只有一点点想法嘛。”穆生白眯着眼睛,一股危险的意味从他身上弥散开来。 他不是一个喜欢对人耍阴招的人,在他看来所有的事情都能在明面上解决。 第三十七章 千金散尽还复来     “想必流云山庄的长风先生大家都知道吧,但是老夫我今天讲的可不是这个大人物,而是他的弟子穆生白,那也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啊。” 逐风茶楼里,一穿着青色褂子,背着一白布包的说书先生正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红光满面的脸上兴致勃勃,正唾沫横溅地跟底下的民众讲着什么。 “我说李名嘴你可别瞎说,你以为我们不知道这穆生白干的这些事情啊,他嚣张跋扈赶走了南庐学院的一名先生,搞得南庐学院关门了,还欠着奇宝斋夏掌柜的几千两银票没有还,这种无耻之人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一人物了,你可是收了钱来糊弄我们的。”底下一正喝着茶听得尽兴的百姓觉着李名嘴在乱说话。 “你们可不知道,那穆少爷之所以将那先生赶走皆是因为其道德低劣,知识浅薄,不配为人师,且还利用职务欺骗了好些个姑娘。再说他不还夏掌柜一事,老夫觉得纯子虚乌有,你们可不知道,这穆少爷前些日子和思味斋的赵掌柜合作,可是赚了个盆满钵盈,哪里缺夏掌柜这点银子......” 下面正说的热闹,二楼一角落倒是颇为清净,穆生白正横坐在栏杆上,凭栏眺望下面人来人往,而旁边赫然就是思味斋的掌柜赵一荷,她用水袖半遮面,喝完了手里的茶,才淡淡开口:“我说穆掌柜,为了你的名声我可是特意请了城北最著名的说书先生来这里说了几天,还把我们之间的合作也透露出去了,可是颇费苦心啊。” 穆生白从栏杆上下来,对她略一俯身,“真是多谢夏掌柜。” “怎么还称呼人家夏掌柜,都合作这么久了,感情什么的也有了,你怎的还是如此客套,真叫我好生难过啊。”赵一荷从怀里掏出一白色绣青竹手帕,擦了擦干燥的眼角,故作伤心。 “那赵姐姐?”穆生白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在流云山庄生活了这么多年,除却已经徐娘半老的厨娘都是男性,倒是真的不知道姑娘家心里面的弯弯绕绕。 “生白弟弟乖。”赵一荷轻轻抚了一下他的头发,看见穆生白红着脸躲开了,娇笑摇曳着柔软的腰肢离开了。 “找到了没有?”穆生白正在商铺里面空旷的院子里面练剑,一颗颗晶莹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滑下,他接过童子递过来的手帕,询问站在旁边的几个乞丐模样的人。 这些人也确实是金陵城的乞丐,穆生白听生云师兄提起过一个城镇里面消息最灵通的一类人无疑是无处不在的乞丐,所有前些天他就雇佣了一群乞丐帮他寻找被杨一学欺骗的那几个姑娘的踪迹,但是那几个人应该是被他藏起来了,竟然没有找到。 “穆掌柜,找到了,找到了。”那几个逢头垢面,浑身还散发出腐臭气味的乞丐笑得一脸谄媚,“今天我跟几个兄弟看到杨一学去了好几个方向不同的巷子,我猜他就是把人藏那里了,怕打草惊蛇我们几个也不敢擅作主张,就想着过来问问你该怎么办。” 想必那就是他藏那些个姑娘的地方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小心租了这几个方向差这么大的房子。 “把这个给那些姑娘送过去,你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钱待会就给你们。”穆生白把一沓资料给他们,就是那杨一学伪造身份欺骗好些个姑娘的信息,一份被他带走了,幸好自己还留了一份,正好派上用场。 “好的好的,谢谢穆掌柜。”几个乞丐一阵感激就跟着童子出去了。 那些乞丐办事的效率果然快,那几个姑娘联合在一起跑到杨一学府上大闹一通,他人品卑劣的事情传遍了整个金陵城,他的妻子也去官府休夫了,城里的百姓再联想到前段日子穆生白在学院嚣张跋扈赶走一先生的事情,都明白是什么一回事了,连他欠钱不还的谣言也不攻自破了。 既然真相大白了,那么现在书院就可以开张了,还有些学生老早就聚集到商铺门口,说想早点回到南庐学院上课,副院长也老在雇人去把学院上上下下打扫了一边,把学生的资料都整理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先生们都请回来。 穆生白调查了各个先生的喜好,带着一副昆国山水画名家黄子希的一副巡山图亲自登上莫先生府上。 莫先生的府邸建在金陵城最繁华的地带,但是修筑的并不豪华,门前两个石狮子让整个府邸显得格外大气,他敲门是一个老管家开的门,知道他的身份立马请了进去,也赶紧去通知了莫先生。 谁知道还不等穆生白开口,莫先生就说自己一定会回到学院教书的,还让他把那副画带回去。穆生白感动于他品行的高尚,硬是把画留给了他。 这一天他过的格外顺利,除了有些先生不愿意再回来,其他先生都是欣然应允。即使那个先生一开始不愿意,但是在穆生白带来的一壶美酒已经丰厚的待遇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南庐学院算是回到了正轨,并且经过此事件,它的名声较之以往更为盛了,慕名而来将孩子送入学院的父母不在少数,与此同时店铺的生意也逐渐恢复了盛况,但是史一格留下的货物也不是无穷无尽的,特别是卖的最好的胭脂水粉,即使加上商铺本身的存货也已经快见底了。 但是商铺原来制胭脂水粉的手艺者已经离开了金陵城,穆生白再次陷入了困境,最后他又找上了那些个乞丐,让他们帮忙寻找金陵城中擅长制作胭脂水粉的人。 没过几天他们就给穆生白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说是城东有一户姓方的人家,一家人都是以制作胭脂水粉为生,手艺极好,但是金陵城中以奇宝斋胭脂水粉卖的最好,其他的客源都被其他大大小小的商铺抢走了,去他们那里买的更是少之又少。 第三十八章 重华不见士长饥     “这里可是方家?” 清晨,穆生白亲自登门,站在了敞开的木门前,看向里面。 “不知你是?”一个用布包着头的妇人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篮青菜,疑惑地看着穆生白。 “在下是澜物阁的掌柜穆生白,今日上门拜访是想请你们帮我们制作一批胭脂水粉。”澜物阁正是流云山庄在金陵城开的商铺店名。 “真的!”那妇人一下子激动起来,“穆掌柜快进来,我去叫我家那口子跟你谈。” 穆生白被带着坐在了堂中央的一张椅子上,就见那妇人一边跑一边朝里面大喊,“老方,快出来,澜物阁的掌柜的来了。” “什么穆掌柜啊,这么早吵什么你个婆娘。”一个胡子络腮的中年人拎着酒壶从里面走了出来,酒气熏天,看来喝了不少。 “你还喝,整天就知道喝酒。”妇人生气地拽掉他手里的酒壶,拉着他走到穆生白面前,“穆掌柜,这就是我们家那口子,你有什么事情就和他说吧。” 说完就双手交叠紧张地站在一旁,男人喝的醉醺醺的一把坐在了椅子上。 “你好,在下是澜物阁穆生白,今天来这里是想雇你们帮我制作一批胭脂水粉,若是能长期合作自然是最好,酬劳也好说,我们自然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穆生白站了起来,和气地说。 那男人一脸不可置信地挺直了腰,愣愣地转身看向旁边的妇女,“媳妇,我是不是听错了,这穆掌柜说......我是不是真的醉的神志不清了。” “没有没有没有,穆掌柜是说要雇我们去帮忙。”妇人登时红了眼睛,压着男人的肩膀。 “我方家祖上显灵了哈哈哈。”男人状似癫狂地仰天长啸,然后一扫颓废,神采奕奕地跟穆生白说:“穆掌柜,我方大同还以为我方家的手艺就要败在我手里了,没想到还能遇见你这种伯乐,我昨天还想着以后跟我外家亲戚去码头干活养家糊口呢。” “那你明天能去商铺干活了吗?你觉得十两一个月如何?” 穆生白自然高兴于方大同的态度,但是只是听说他手艺好,还不知道真实水平如何,他打算先出这个价格,若是以后合作愉快,当然会适当往上调。 “当然可以。”方大同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以为穆生白也就随便出一个价格,却没有想到价格会这么高,要知道一两银子就是他们一家三口人一个月的费用了。 隔天一大早童子还没有开澜物阁的门那方大同和他妻子就守在门口了,童子连忙请他们进去然后去通知穆生白。 “穆掌柜,不知道我们工作的地方在哪里呢,我们夫妻两个现在就能开始制作。”两人皆是一脸兴致盎然,干劲十足,原料穆生白昨日就叫人准备好了,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他让童子带两人过去,自己则去洗漱,现在才寅时刚过,天还是黑沉沉的,街上行人极少。 穆生白去到为两人准备的制作胭脂水粉的地方时,他们夫妻两人正全神贯注地做着手里的活,连他的到来都没有发现,空气中弥散着清香。 而他在流云山庄时也跟着府里擅长这些的下人们学过,再加上他想法特别,也加入了两口子的研究,三人整日在里面做着各种研究,竟是制作出来了一些较为特别的胭脂水粉,譬如能吸引蝴蝶的香粉,能祛除皱纹提亮肤色的胭脂。 这些一经推出就立马被爱美的小姐夫人们一抢而空,供不应求。现在整个金陵城谁不知道澜物阁的胭脂水粉乃城中一绝,甚至连去奇宝斋的人都少了大半转而去了澜物阁。 看到澜物阁门前门庭若市,穆生白笑得一脸得意,夏常更是恨的牙痒痒。千方百计打听得知制作出来这些香料的是方大同夫妇,还用重金想将两个人雇过来却遭到了拒绝。 无奈,只能看见光临奇宝斋的人越来越少。 这一日方大同夫妇满脸愁容地过来询问他能不能提起发酬劳,穆生白一问才知道原是他们的儿子方赫赫突发高烧去了城中的医馆,可是金陵城医馆收费颇高,他们的儿子又接连用了好几日的药都不见好,家里的积蓄都花进去了,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来寻扎穆生白的帮助。 穆生白自是答应,虽然夫妇两只要他们半个月的酬劳,他还是毫不犹豫给了他们十两银子。同时也想着派人去其他城镇寻找医术高明一些的大夫,毕竟若是方大同的儿子长期高烧对身体肯定是有很大影响的。 这一日他闲着无事,而他派出去寻找大夫的人还没有回来,便想着自己也出去寻找一番,就出了城。 沿着太阳的方向一路前行,未行多久,穆生白就看到了一座有些陈旧的城门,褪色的“七色城”牌子挂在城墙上。与金陵城络绎不绝的景象不同,这看上去颇为冷清,没有几个人从门口进出。 穆生白觉得奇怪,忍不住走了进去,发现里面马路两旁坐落着的都是较为低矮破旧的房子,极少看到大房子,甚至在街上也只有寥寥几个卖食物的摊贩和几个神色匆匆的客人。越往里边走,房子就越稀落,树木却越来越多,大多都是光秃秃的,只挂着几层雪。 走到最后就一个人一座房子都没有看到了,他折身回去,正好看见一买菜回来的大娘,忙招呼上去,“大娘,为什么这里人这么少?” 可是那大娘就跟没有听见他讲话一般,理也不理他就走过去了,穆生白无奈,只好继续往前面走,但是一连碰着九个人都是这样,好像他是牛鬼蛇神一般,是一句话也不愿意同他多说。 穆生白也不想再这样这样下去了,想着天色快黑了,不如先在这里找一家客栈住一晚上再回金陵城,可是走遍了整个城镇连一间客栈的影子都没有看见。一个城镇就算再怎么冷清也不至于连间客栈都没有吧? 可是事实的确如此,穆生白只好连夜赶回了金陵城。 第三十九章 人生须得多善事     过了数日穆生白派去寻找医术高明的人却是无功而返,毕竟那些人莫不是白发苍苍不宜远行,若不是在当地享有盛誉,没有必要来金陵城,他只好派他们去更远一点的城镇寻找,但是这耗费的时间巨大,不是一时半会能找到的。 这并不是说穆生白放弃了,他在流云山庄可是跟着医术独步天下的药学圣手杜青枫学过数年的医术,虽然远远不及杜青枫,但是比之普通大夫仍旧高出不知道几个级别,看点小痛小病自是不在话下。 于是在终于闲暇下来后,他让童子在澜物阁内给他支一张桌子,旁边竖了一块牌子,上面是穆生白亲手写上的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免费把脉。 第一天没有人前来,那些顾客都很奇怪地看着穆生白,都觉得他是在看玩笑,谁会相信一个如此年轻的掌柜懂医术,回去都当笑话同别人提起。穆生白听到了却不生气,反而很是高兴,不论如何他的名声算是打出去了,那最后有没有前来问诊就是后面的事情了。 即使对穆生白的医术并不信任,但是免费两个字还是吸引了不少身体不舒服,可是止步与城中昂贵的问诊费而不舍得花钱的老人,于是隔天澜物阁内就排起了一条奇怪的队伍,白发苍苍身形佝偻消瘦的老人。 穆生白面前正坐着一位枯瘦的老妇人,她面上满是深深的皱纹,眼睛浑浊,嘴唇苍白,手里拿着一个手帕捂着嘴咳嗽,拿开就看见上面留着一滩血。 “穆掌柜,我这咯血的病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那时候要去找济世药斋的陈大夫,可是那单看病就要好几两,我想着也吃不起药就没去,这不昨天听说你这不要钱,就来看看,看不出也没事,老身也不怪你。”她笑得一脸慈祥,说话也很温和,似在安抚穆生白。 穆生白知道她是好意,微微一笑,手搭在垫着的手帕上,又望闻问切了一番,最后面色凝重地说:“您这是痨病,且耽搁了这么久已经没有办法医治了,我这里写个方子,我们商铺也存着不少草药,你拿这个方子去找店里面的童子买。” 说完他拿过旁边的一张白纸,写了好几株药材的名字和用量。 老妇人接过,对穆生白连声道谢。 这一日下来穆生白也为十数位老人把过了脉,第二天,第三天同样都是这些数量的老人. 第四天的时候第一个让穆生白看病的老人携带自己一家子人过来感谢他,说自己按照他给的药方服用了几天药后咯血的次数有所减少且身体也硬朗了不少,接着陆陆续续有老人上门感谢他,穆生白在金陵城逐渐有了一些名声,且因为他不要钱,还有一些人称呼他为穆善人。 夜晚来临,穆生白刚练完剑法回到房间,就感觉房间有一抹特殊的气息,但是他并没有感觉到杀气。 将剑握在手里,怕打草惊蛇,又好奇来者的用意,他若无其事地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低头喝茶,注意力却在柜子旁边的阴影处,只见一个黑影拿着一把出鞘的剑走了出来,无声地靠近,指着他。 “穆掌柜,在下想请你帮忙救一个人。”男人并没有戴口罩,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容,不仅表情,连声音也是冷的。 穆生白假装这才发现有他的存在,震惊地看着他,然后面色苍白地问:“这就是你请人的态度。” “是在下失礼了,若是穆掌柜乖乖跟我走我自然不会对你动武,但是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也只好强人所难了,请见谅。” 他是剑还是指着穆生白,剑尖流光婉转,想必也是见过血的宝剑。 “救人乃我们学医者的本分,同你走一遭又如何,但是还请你把剑收起来,毕竟刀剑无眼,要是不小心伤到我了那救人一事可就耽搁了。” 穆生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副悠闲自乐的模样,像是一点不介意一个陌生人带着兵器的突然出现。 那人警惕的眼神扫了他一眼,然后就把剑收回了剑鞘里,拿出了一块黑布。 “由于某种原因,在下希望穆掌柜能蒙上这块布。” 穆生白嘴角微挑,满是兴味地接过那块布,然后毫不犹豫地绑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以一片黑暗,可知那个人有多么谨慎。 “穆掌柜不怕我害你吗?”那人没想到穆生白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有些惊讶。 “我既然答应跟你走了自然是要信你的。” “穆掌柜此等心性以后必成大器。”暗影没有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既然能讲的出这种话,一开始得知要来寻去的大夫是他时的轻视之心已经完全消散了。 现在已经如此出色,以后必定了得。 穆生白蒙着眼睛被带着走了好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转过了多少拐角,然后他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接着眼睛上蒙着的布就被轻轻解开了。 他猜测那人怕他记住路线应该绕了不少远路。 穆生白发现自己到了一间看上去很普通,实则暗藏玄机的房间,在流云山庄熏陶出来的眼光让他能发现这些看上去朴实无华的花瓶以及椅子床粱价格皆是不菲。 “穆掌柜,请过来。”那人引着穆生白来到一张床前,掀开帘子,上面躺着一个面相平凡的中年人,双眼紧闭,嘴唇青紫,一看就是中毒了。 他拿过那人的手,把了会脉,目露震惊,然后翻过那人的手背一看,果然看到一条紫线从中指延申到了手肘,颇为可怖,宛若一条紫鳞蛇钻进了他的皮肤。 这更加印证了穆生白的想法,这人的确是中了毒,且不是一般的毒,而是朝廷御医特制的毒药,在民间没有流传,他也是偶然听师父与杜青枫交谈时提起过这紫鳞毒。这人能中这种毒肯定与皇室人员脱离不开。 “怎么样穆掌柜,他......还有救吗?”那人紧张地盯着穆生白,他看到那人拿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第四十章 纷纷扰扰几时休     “想必你也知道他是中毒了,我虽然知道这种毒,但是不会解,而我师父对这种毒有颇有研究,我想飞鸽传书一封询问解毒药方。”穆生白道。 “不可。”暗影却忙阻止了,“穆掌柜有所不知,如今这不太平,若是飞鸽传书很有可能被拦截下来,你如你拟书信一封,我派人前去送信。” “缘何?我来金陵城约有一月,未尝见过违法犯罪之事。”穆生白星目微睁,很是不解。 “咳咳...咳。”一阵急促而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暗影猛地冲过来跪在床边。 “属下没有能保护好您请您降罪。” 床上的男人还是在剧烈咳嗽,却靠在床头撑起身子然后将暗影扶了起来。 “咳咳...没有你我这条命都没有了,还说什么怪罪不怪罪的。” 暗影静默着退到角落里,融进了黑暗之中,把自己存在的气息降到最低,存心要教人忘记。 “穆掌柜,在下何浩,你们刚才的话我也听见了,暗影去请你肯定不是那么礼貌,我在这里给你赔罪了,他也是太担心我了。” 他带着一股天然的上位者的气息,但是又不用惹人厌烦,反而如沐春风。 “无事,我能理解的。”穆生白不露痕迹地打量眼前的男人,他嘴角虽然是笑着的,但是眉目间带着冷意。 “穆掌柜似乎不相信暗影刚才所说的?” “在下觉得没有这么严重,金陵城明明一片平静。” 何浩轻笑一声,“这只是激流表面的平静罢了,只需稍稍一碰就化为乌有了。金陵城极其周围都处在一股漩涡之中,各方鱼目混杂,不同势力鱼目混杂,看上去和谐相处其实背地都想置对方于死地,若是没有必要最好还是不要惹他们,否则那些人就像一群疯狗一般逮着你咬,即使是狮子也要被咬下一块肉来。” 仿若从最北端吹来的寒风,让穆生白不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奈何他并不是容易听信别人话的人,一向遵从眼见为实,但是他们想谨慎一点穆生白也无需硬是要冒险。 “既然如此那我便书信一封拜托你们拿去流云山庄了。” 他答应得爽快,暗影行动也迅速,立马就出去拿来了笔墨纸砚,还站在一旁娴熟地刚给穆生白研墨。 穆生白撩起袖子,神情认真,只见他落笔如云烟,很快一排排刚劲而不失变化的隶书小字就跃然纸上,他将书信收进信封里交给了暗影,又拿出了代表自己身份的令牌让他见到流云山庄的人就拿这个给他看,然后暗影拿着书信出去了。 关上门后暗影把书信打开了,仔细读了几遍发现没什么奇怪的内容后才拿下去派人送去流云山庄。 “穆掌柜,不知道你是否介意在寒舍住上几日?”虽是询问但是语气却是肯定的,无论穆生白是否愿意他都得住在这里。 穆生白不介意就这么被安排了,知道他们怕的是自己逃跑或者泄露这里的信息,“既然你不介意我在这里叨饶你们我哪还有拒绝的道理。” “哈哈哈,穆掌柜果然聪明,黑翼你带穆掌柜去北屋住吧,收拾好房子,如果穆掌柜还有其他吩咐都要无条件满足。” 林浩话音一落,从床后边的阴影里就走出了一个面容清秀冷若冰霜的女子,穆生白并不惊讶,他一进来就感觉到了,要死房间里面没有人暗影也不见得放心他和林浩在一间屋子。 出了屋子穆生白才发现这是一出颇大的宅子,但是像很久没有住人一般,走廊的柱子上缠满了蜘蛛网,两旁的花草也枯了,只留下枯黄色的枝干被半掩在皑皑白雪内,不远处的湖也干涸了,并且这里应该没有多少下人,这一路走来他察觉到的处于暗处的人不到十个。 她带着穆生白从走廊尽头一拐就看到了一处院落,里面没有任何生活过的气息,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便什么也没有了,院外只有一棵很是高大的光秃秃的槐树。 “你请稍等,我现在帮你收拾。” 黑翼说完就下去了,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水盆和一块布,然后很利落地将房间上下抹了一遍,刚才还灰蒙蒙的房子一下子焕然一新。然后她又拿来被子和枕头,帮穆生白整理好才收手。 “待会会有人给你送来饭菜,如果你有什么不满意的都可以和我说。” 黑翼像一只木偶,嘴巴机械地张张合合,脸上自始自终都是一个表情。 穆生白跟她道过谢然后就让她离开了。 之后他就一直没有见过林浩和暗影,直到他在这里住的第四天,黑翼过来说林浩请他到他房间。 一进去穆生白就看见背着他跪在地上的人,身上穿着普通百姓的普遍穿着粗布长衫,但是背后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穆掌柜快请进。”林浩招呼穆生白进来。 “可是我师父的信送过来了?” “正是,胡一把信给穆掌柜。” 只见跪在地上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信封,右下角流云的痕迹昭示这封信的来源,递给了穆生白,穆生白也正好看见了地上男人的脸,不由倒吸了一口气,上面留有一道从右眼角划至嘴角的伤口,应该是还没有来得及处理的新伤,皮肉外翻。 “这是怎么一回事?”穆生白接过信封顺便问。 “启禀穆掌柜,小的送信途中遭遇了袭击,不过幸好逃过一劫,成功把信送到了流云山庄,回信是长风先生亲手交到小的手上的。” 胡一回话,脸上的伤口被扯动着,有鲜血渗了出来。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处理伤口吧。”没想到这路上居然这么凶险,穆生白看了觉得于心不忍。 但是听了他的话胡一没有动作而是看向了何浩,在何浩点头后才离开。 穆生白把信打开,暗影悄无声息来到他身后,他没有遮遮掩掩,因为上面的内容非山庄的人是无法看懂的,那是穆长风自创用于山庄内部秘密交流的新文字。 第四十一章 寸心还是报恩人     “穆掌柜,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暗影问。 “恕我不能说,因为这是我们流云山庄自创的解药,不能外传。” 穆生白迎上他的眼睛,毫不怯懦。 “行了暗影,我相信穆掌柜不会害我的。” 听了何浩的话,暗影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也不再提药方一事。 “不知道穆掌柜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帮在下制作解药呢?” “自然是越快越好,这样我也能早点回去,消失了这么久他们也该着急了。” “也好。”何浩点头,唤暗影近身,“你去把药房收拾出来给穆掌柜,他要什么药材你都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 暗影点头然后走到穆生白身边。“穆掌柜这边请。” 穆生白同何浩告辞,暗影带着他来到了一处药田,里面种着数百株珍稀的药材,药田后面是一座别致的竹屋,外面晒着十几筐药材,一个青衣女子正在摆弄,见到他们过来也不奇怪,只点点头就退下了。 “穆掌柜,这里的药材随便你使用,如果有其他需要,我随时恭候你的吩咐。” 暗影现在的态度较之一开始简直是天壤之别,甚至可以用毕恭毕敬来形容,点头弯腰,眉目间尽是顺从。 有了解药的方子再加上这满屋子的药材,制出解药用不了多少时间。 竹子的清香味混着药材熬煮后散发出的药香味让守在门口的暗影精神一阵,期待的眼神看向屋内那守在药罐旁一脸专注的少年,这两天主人的身体愈发不好,每晚都要咯一晚上血,整个人也愈发憔悴,若是解药不能尽快熬制出来,怕是要熬不过了。 “呲——” 红色的火焰被一盆水浇熄了,少年端着一碗药走了出来,鼻尖沾了一点黑色的痕迹,把手上盛着满满的褐色药汁的黑瓷碗递给暗影。 “好了,你去端给林浩先生吧。” 暗影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好像手上捧着的是什么价值连城且易碎的宝贝,然后就定定地看着穆生白,而不是急着走。 “还请穆掌柜跟我一起去一趟。” 穆生白知道他心里的考量,是怕自己毒害林浩然后逃跑,他问心无愧,也就欣然应允。 林浩端着药就直接一口喝了下去,倒是暗影在旁边紧张得很,握着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主人怎么样?” 接过只残留着底下一点药渣的瓷碗,暗影忙问。 林浩微微眯起眼睛,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嘴唇也恢复了红润,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背,那条紫线也已经消失了,他激动的嘴唇不停颤抖。 “穆掌柜,林某承诺以后会帮你一个忙,只要是林某能做到的,你尽管开口。”林浩对穆生白郑重道。 穆生白微笑着摇摇头,他只是想救人一命而已,其他的没有想这么多。 “那在下能离开了吗?” “当然,暗影,送穆掌柜回去。” 暗影拿着一块黑布走上前来,穆生白娴熟地接过蒙住眼睛,等黑布被解开时,他已经站在了热闹的大街上,暗影早已不知所踪,他也没有在意,径直回了澜物阁。 “少庄主,不知道是谁又送来了一筐草药。”童子拿着不知道是谁放在院子里草药再次敲响了穆生白的房门,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收到‘从天而降’的礼物了,自从穆生白回来接连五天都会有一筐草药突然出现在院子里。 “分类留着吧。”穆生白无奈地说。 第一天收到一筐药材穆生白就猜测是林浩送来的,他不是那种能心安理得接受别人馈赠的人,于是第二天晚上他就带着第一筐药材在院子里等着,果不其然,四更刚到,一个黑影就悄无声息地飘了进来,即使动静极小还是被穆生白捕捉到了。 那人刚准备将背过来的竹筐放下,穆生白就从树上飞下来了,将竹筐放在他面前,这才看清楚那黑影正是暗影。 “暗影你把这些带回去吧,平白无故受人馈赠非君子所为。” “穆掌柜,恕难从命,此乃我家主子的吩咐,若是将这些药材带回去暗影会受罚的,望你见谅。” 穆生白有些无奈,“那这两筐我可以手下,但是以后能不能不要送来,或者我出钱买?” “这不是暗影能决定的,得看主子的意思。我现在要回去复命了,告辞了穆掌柜。” 暗影说完就如一只黑色的鸟融入了夜色,穆生白能感觉到他已经飞远了。 摇摇头,想着等童子明天再收拾这些药材。 也没过几天,方大同夫妇就跟穆生白说金陵城各个药铺的药材都被一个神秘人全部买下了,一时间药材的价格剧烈上升,因为制作某些胭脂水粉的时候需要用到一些药材,他们担心药材涨价会影响制作成本,就想着跟他商量一下调整一下胭脂水粉的价格。 “这倒不用,商铺里面还存着不少数目的药材,一时半会也用不完,所以这个对我们的影响不大。” 穆生白带着两人看了看塞满了一个仓库的药材,也是放下心来。 澜物阁的生意十分兴隆,且新开张的学院来报名的学生数目也不断增加,穆生白可谓是挣了个盆满钵满,甚至还挤进了金陵城的新富榜,这名声一下子就响了,甚至隔壁城市都有不少人听说了这个商业奇才,将日渐式微的商铺和学院拉回正轨的事迹,更多人对他的身份产生了兴趣。 穆生白从没有对外隐瞒过他流云山庄弟子的身份,所以很快就被城外一些对这个少年产生浓厚兴趣的势力摸了个底朝天。 许是长风先生足智多谋的形象太过于深入人心,连带着穆生白在他们看来也格外高深莫测,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不同寻常的感觉,特别是他在金陵城这一番大刀阔斧的行动,让那些人对金陵城真的存在什么天大的秘密有了更深的推测,再联想到两年前金陵城藏有荒帝宝藏的传说,这些原本不相信的人逐渐多了几分信服,纷纷涌进了金陵城,让本就不平静的金陵城更是暗流汹涌。 第四十二章 只留清气满乾坤     来找穆生白寻医问诊的人日益增多,再加上澜物阁的药材较之别处便宜上不少,逐渐有了药馆的样子,甚至有些找他问诊的病人建议他开一家药馆,还说到时候定会找亲戚朋友去给他捧场。 穆生白抑郁,觉着这话实在是太不吉利,但是对这病人的建议也有了一些想法,且他挣了不少钱,且有林浩源源不断的药材供应,开一家医馆也未尝不可。 他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想法一出他就寻思着买一家商铺。 一大早穆生白就出去了,途经一家茶楼,他注意到对面有一家药铺挂着出售的牌子,就直接走了过去。 “请问有人吗? 里面两边的陈列柜已经空了,这间药铺只有一层,空间却格外空旷,穆生白一眼就觉得肾是满意,要死价格合适直接买下也未尝不可。 “来嘞——”从后面钻出来一伙计,他看见穆生白后一愣,随即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这位小少爷,可真是抱歉,小的这店里已经没有药材了,你要不去澜物阁看看,那里的药材都是正品价格还公道。” 要不是穆生白没有见过他,还真以为这是自家的伙计,听到了别人夸自家店铺,穆生白心里还是有点小激动,嘴角控制不住地勾起,然后捂着嘴巴假咳了一声,才沉声说:“我不是来买药材的。” “那您是?”伙计疑惑地问。 “我是想问问这家店铺出售的价格,我正好想开一家医馆。” 伙计一愣,有些为难,“这位小少爷,商铺的买卖价格挺高的,要不你找一下你家大人过来买?” “不用了,这我能够做决定。” “行不,小的去后面帮你把掌柜的叫来。”那伙计转身往里边跑,“掌柜的,有人想来买药铺了。” “哪呢?”男人粗犷的生意从后面传来出来,随即伙计带着一个穿着锦衣的高大男子钻来出来,忽视穆生白,眼神在药铺转了一圈,这才把视线落到穆生白身上。 “是你要来买我这家药铺?” “正是在下。” “你出得起钱吗?”男人轻视的眼神在穆生白身上扫了一圈,摇摇头就要回后面,“你们这些小少爷真的是吃饱了没事干。” “在下澜物阁穆生白。” 穆生白淡淡地说了一声,却成功让男人止住了步子。 “你就是那那穆生白?怎得真的这么年轻,老子还以为都是那些说书的又在编故事糊弄人呢?”男人震惊地看着穆生白,还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 “那掌柜的觉得在下出不出得起那份钱呢。”穆生白谦和一笑,没拿一点架子。 “当然当然,刚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男人哈哈一笑,然后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笑成了一朵菊花,“那穆掌柜打算出多少钱呢?” “不如掌柜的先开个价?” “一口价,一千两!”男子立马道,竖起五根手指,然后一脸可惜地说:“想必穆掌柜也看到了我这家药铺地处中心,其实要不是我老母念我四十几岁还没有讨到媳妇,给我找了如花似玉的媳妇我也不舍得把这药铺卖掉啊。” “那在这里恭喜掌柜的了。”穆生白柔柔的笑着,黑亮的眼珠子让人看不出情绪,让男子有些忐忑。 “但是一千两就有点狮子大开口了吧。”他似笑非笑。 男子尴尬一笑,“那八百两穆掌柜觉着如何?” “一下子就降了两百两,掌柜的豪爽啊。”伙计帮两人擦了张桌子安排他们坐下,还给他们倒了两杯茶,穆生白道谢,然后端起茶浅浅品了一口。 男子没想到穆生白看上去没什么经验但是却如此难缠,也收起了糊弄的心思,仔细思考了一下,给出了一个数字,“六百五十两,但是我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能留下我现在的伙计小火,那是个好孩子。”他笑着看了下旁边的伙计。 穆生白沉思了一会,这个价格确实是公道,还有他后面的条件.....那伙计的确是个好的,留着也省心。 “好,我待会把钱带过来,然后我们签协议。” “可以。” 那么快就解决了医馆位置的问题,穆生白心情甚好,当他回到澜物阁,才发现还有一个好消息在等着他。 “穆掌柜,这位是风云城一位著名的大夫,因为原医馆关门了,所以就跟着我过来了。那位是我们在一处村庄找到的,擅长清蛇毒和外伤......” 澜物阁里面坐了好些个年纪各异的大夫,见到穆生白进来都站起来作揖,他派去寻找的人正逐个介绍他们。 “很感谢你们同意过来,过些天我的医馆装修一下就能正式开张了,到时候药麻烦你们了。”穆生白谦和有礼地笑着说,给了那些大夫十成的尊重,让他们仿佛置身于春天。 叫童子先给这些大夫安排屋子,他也先暂停在澜物阁把脉,想着先处理好医馆的事情。 “这些客官,我们掌柜的近期不出诊了,你可以过几天再去我们新开的医馆,诶,你们别这样,里面不能随便闯进来。” 穆生白听力一向敏锐,听到外面的争吵声就放下手里的书出来了,正看到一群穿着各色劲装,别着剑,一看就是江湖人士的人挤开童子就要掀开帘子进去。 “不知道各位有何贵干?” 他语气有些冷硬,这些人态度一看就很不友好,他也没有必要温和。 那些人见着穆生白刚刚还冷着的表情一下子就消融了,退了几步,领头的是一个黑布包头,黑色劲装,腰间别着一把银色佩剑的少年。 “我等是青山派弟子,此次前来是想请少庄主帮点忙,当然会有丰厚的报酬。”少年长身玉立,浓眉星眼,颇为俊秀,但就是这有些倨傲的态度让人颇为不爽,就好像这是他给别人的恩赐一般。 “还请直说。”穆生白眉间一拧,对这少年的印象差了几分。 “众所周知长风先生上晓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而少庄主作为长风先生的弟子想必也不遑多让,我们此番前来正是想让少庄主帮我们做点事情,事成之后金银珠宝随少庄主开。” 第四十三章 报答春光知有处     穆生白听了只觉得刺耳,嘴角往下沉了沉,“生白愚昧,跟在师父身边十几年还学不到他的皮毛,所以各位的忙我怕是力不从心。” 领头的少年脸色一黑,眼神黑沉,冷声道:“少庄主这是什么意思?是拒绝我们的请求?” 穆生白悠悠地点头,“所以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各位请回吧。” “少庄主真的不考虑我们的话?”少年俊秀的脸因为生气都有些变形了。 穆生白坚定地摇摇头, “流云山庄的人还真的是傲气啊,看来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小门小派的,哼,你会后悔的,我们走。”少年冷冷地丢下这一句话就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这只是一个开端,接着就不断有人上门用各种各样的诱惑想让穆生白答应帮他们忙,但是跟第一个一样,他都很干脆地拒绝了,但是上门的人还是络绎不绝,穆生白不胜其烦,让童子在门口挂了一个自己出了远门的牌子这才消停几天。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金陵城就开始流传起穆生白看不起他们这些江湖中人所以才这么果断地拒绝他们,再加上青衣派弟子和其他一些心胸狭窄,记恨穆生白记恨他们的江湖中人的作证,这件事情一下子被传的沸沸扬扬,到处都说这件事情,穆生白一下子成为了众矢之的。 某酒楼的一间包厢,里面坐满了江湖中人,其中青衣派的那个少年赫然在其中。 “这穆生白欺人太甚,仗着自己的师父是长风先生居然如此羞辱看轻我等,我今天就咽不下这口气了!”一满脸络腮胡,身上匪气十足的江湖人士义愤填膺地站了起来,将手里的斧子重重砸在了桌子上。 “是啊!那天我好声好气地请求,却没想到他直接就叫人把我们赶出去了,我哪里受过这种耻辱,如果不让穆生白付出代价,我是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青衣派少年紧接着站了起来,迎合着络腮胡的话,一脸煞有其事。 “定要让那穆生白好看!可是他怎么说也是流云山庄的人,谁不知道长风先生最是疼爱他那些弟子,若是被他发现我们对那穆生白做了什么,怕是......” 一骨瘦如柴,风一吹似乎都要散架的男子也站了起来,犹豫着说。 “我们用不着自己去啊,只要找一些地痞流氓,再随便给点钱,让他去澜物阁还有他新开的那家医馆和南庐学院搞点事情不就行了,那总不会怪到我们身上吧。” 青衣派少年阴险地说,在看到其他人赞赏的微笑,眼睛里闪过奸计得逞的得意。 穆生白,叫你拒绝我,我要让你的商铺开不下去。 “谁叫你们这个时辰干活的,吵到大爷们了。”十几个穿的破破烂烂,嬉皮笑脸的地痞踢着坏的连黑糊糊的脚趾甲都露出来的草鞋走进了穆生白正在装修的医馆,一个地痞一把抓住了一个正在干活的伙计的衣领,将他从椅子上拎了下来。 那些伙计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混混都有点害怕,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一句话都不敢说。 “那......那我们应该几点开始干活?这是中午是最适合干活的,再晚或者早一点都会影响别人。”被拎在手里的伙计颤抖着说,他做这行也有好多年了,从来没有听说过不允许午时干活的。 “大爷不管你几时干活,反正就是不能吵,要不然,我们就拆了这里。”那地痞蛮不讲理地大喝,还在那伙计面前挥了挥硕大的拳头,吓得他脸都白了。 “可是我们都是这个时间点干活,都没有人有意见怎么你们今天突然说吵了,是不是来闹事的。”小火听见动静从后面出来了,看见这个场景虽然有点害怕但是没有退缩。 “嚯,你这小子找死啊,大爷们说吵就吵,容得了你在这里说话吗?” 那混混丢下手里抓着的伙计,面色凶狠地朝小火走了过去,小火吓得腿都在发抖,差点逃跑,但是还是强撑着站在原地。 就在那人走到他面前时,一个人突然出现,挡在两个人之间,他身材修长,一下子将身后的小火挡了个严实。 那人看着面前的混混们,眼睛闪过一抹杀气,嘴角扯出一抹狠厉的笑,“你们自己滚出去或者我将你们丢出去。” “这小白脸好大口气!”其他混混一拥而上。 “看来你们已经有选择了。” 那人留下这么一句话,十分钟后,医馆门口躺了一地哀嚎的地痞混混。 “以后再来这里捣乱我就要考虑要不要留下你们的手脚了。” 他说完就离开了,小火和其他伙计惊讶地看着这人,惊叹不已。那些地痞混混在看到他离开后也相互扶着跑掉了,就像一群丧家之犬,男人刚才的话还在他们脑子里回响,让他们遍体生寒。 那人融入人流,阳光照在他腰间的青色剑鞘上,折射出幽幽的光。 与此同时,在南庐学院和澜物阁也有地痞混混过来骚扰,但是都被突然出现的神秘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全部解决了。 穆生白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些事情的,对于突然出现赶走了那些地痞混混的神秘人,他想也不想就知道肯定是林浩做的,觉着这人着实是重情重义,便亲手熬煮了一些滋补的汤药和准备了一些自制的解药。 至于那些地痞混混,突然同时出现这这三个地方绝对不是巧合,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谁做的,但是,穆生白没有将这些只知道在背后下阴手的人放在眼里。/ 深夜,万籁寂静,暗影又轻盈地飞墙进来了,轻轻地将一筐药材放在院子里就要离开,穆生白出现叫住了他。 “留步,你替我传达对林浩先生的感谢吧,他实在是帮了我这么多,这是温补的汤药和我自制的一些解药,你带回去给他吧。” 暗影沉默着接过去了,对穆生白点点头,然后又消失了。 第四十四章 一任闲言碎语多     又是那酒楼,还是那些人。 青衣派少年正脸色阴沉地坐在角落,盯着地板,似是要将地面盯出个孔。 “那穆生白藏的可真够深的啊,居然还带了这么多流云山庄的人过来。” 他大力地拍了一把旁边的桌子,怒气冲冲地说。 “你说那些帮他的人都是流云山庄的?”一个剑客装扮的江湖人士半信半疑,“可是流云山庄派那么多人过来干什么?并且也没有听说啊,就算真的是流云山庄的人也没有必要隐藏得这么深吧。” 青衣派少年冷哼一声,“不是流云山庄的人还会是谁?城中有哪一个势力和他交好?金陵城肯定潜伏着不少他们的人,没想到这穆长风看起来淡泊名利,居然藏着这么大的野心,哼。” “什么野心?”旁边的人不解问。 “我看是想霸占这金陵城吧,就算这金陵城再偏也是皇土,这穆长风胆子可真够大的,一打就打这么大的主意。”青衣派少年刻薄地说,满心满眼都是明晃晃的恶意。 “总不能吧,长风先生可是最受爱戴的名人贤士,对哦功名利禄一向不放在心上,要不早就飞黄腾达了。” 旁边那人看来对穆长风甚是推崇,但是他的声音太小了,泯灭在了周围一群附和着编排穆长风的话语重、中。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些沉默着的人眼睛亮亮的满是算计,将这些话都记在了心里。 “少庄主,外面都说庄主是对着金陵城有心思才让你过来的,你看要不查查哪个歹人传出来的,怎么能这么诋毁庄主呢。” 童子愤愤地冲了进来,心里恨不得把讲这些话的人挫骨扬灰。 “不要被这些话影响,师傅说了‘一任闲言碎语多,唇枪舍刃又如何?若无愧事凭人问,终有清明供揣摩’,只求无愧于心就好。”穆生白轻笑一声,将师父教育他的话同童子说了一遍。 “终有清明供揣摩......”童子嘴里呢喃着这句话,眼神清明,烦闷一扫而空。 “知道了少庄主,小的现在出去做自己的事情了。”他朝穆生白弯腰离开了。 千里之外的皇城。 从金陵城赶回来的探子正单膝跪地,跟景元帝汇报那边的消息,讲完了几件颇为重大的事情后,他停顿了一下,才说:“陛下,属下还听到一事,是关于流云山庄的。” “哦。”刚才还一脸淡然的景元帝一下子来了兴趣,“什么事情?” “那边都在传长风先生派了不少人潜伏在金陵城,想要霸占金陵城。” 景元帝眼角微挑,面不改色,让人猜不透他心里面的想法,他看向坐在旁边的杜维桢和二皇子,“你们二人觉着此事如何。” 杜维桢在一听完探子后面说的话后脸色就变了,站了起来,“启禀父皇,儿臣觉得长风先生品行高尚,宁静致远,绝对不是这种狼子野心之人,此消息纯属子虚乌有。” 景元帝听后既没有表现出不高兴也没有喜悦,而是看向二皇子,“辰良,你觉着呢?” 杜辰良身子一僵,然后也站了起来,“父皇,儿臣觉着没有绝对的淡泊名利,只是利益不够罢了,而金陵城十分富裕,儿臣觉着长风先生或是真的对金陵城居心不良。” 杜维桢皱眉,不赞同地看向杜辰良,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好了,朕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杜辰良跟在杜维桢后面离开,杜维桢走了一段路刚想转头和杜辰良说什么却看见他与已经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只好作罢。 “本皇子这几日有事出去,无论何人来寻你都这么说。” 杜辰良一回来就这么吩咐宫里的下人,他们也不敢多问,只唯唯诺诺应下。 他刚一出宫就有人去杜维桢那里汇报了这件事,杜维桢猜出他肯定是去了金陵城,派人跟着他。 数日后,一辆马车进入了金陵城,这车一看就价值不菲,车身由金丝楠木制成,车顶挂着一块印着金黄色‘皇’字的牌子,在阳光下折射出流光溢彩的光芒。这是昆国由皇上特招的皇商的象征,在景元帝登基后商人的身份在昆国逐渐提高,而皇商比起普通商人身份又高上几许。 拉车的是两匹一模一样,通体黝黑,皮毛光亮的宝马行路平稳,速度不慢但是不见车身抖动。 马车径直穿过街道,听在澜物阁门口,驾车的车夫搬了个凳子放在地上,然后掀开了帘子。一穿着紫色丝绸长袍,外披雪白大袄的男子踩着凳子从车上下来了,阳光照在他略显苍白的皮肤上,让他本就阴柔的五官更加柔和,这就是二皇子杜辰良。 “这位客官,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童子刚送一个客官出来就看见了他,忙迎了过来。 杜辰良下巴微挑,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傲气,“去找你们掌柜的过来吧,我是皇上御封的皇商,像找你们掌柜谈一笔大生意。” 童子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忙招呼杜辰良进去,摆好桌椅让他坐下。车夫忙从车内拿出一张席子垫在上面,杜辰良这才坐下来。童子也不介意,帮他倒好茶水,就跑进去找穆生白了。 杜辰良看了一眼茶水就撇在一旁了,心里鄙夷这么劣质的茶水怎么能喝。 “这位客官,我们掌柜的来了。”一位俊美的少年跟在那个童子身后,杜辰良猜这就是穆长风的弟子穆生白了。 “穆掌柜,我来这想跟你谈一项合作,且保证我们能双赢,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意思呢?” 杜辰良靠在椅子上,温和地笑着,但是心里却很是轻视,不过是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在山庄长大的乡巴佬,还不是随随便便就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穆生白却是眉头一皱,他现在已经在和思味楼和史一格合作了,要是再多怕是会麻烦,“这怕是不行了。” 第四十五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     穆生白拒绝的态度表现得过于直接,而杜辰良这么多年了,除却压在他头上是人哪个不是事事顺着他,头一遭被这么爽快的拒绝,眸底霎时就染上了冷意。 “穆掌柜缘何不寻思清楚就如此拒绝我,难道是觉着我皇商那个的身份不足以让你相信我们之间合作有利无弊?” 穆生白没有想到只不过拒绝了一项合作对方就如此生气,只好耐下心来解释:“这位掌柜你误会我了,我拒绝是因为已经同好些个掌柜有合作了,怕是无力再吃下更多的资源,不是不相信你,实乃薄本无力开新篇。” 普通商人哪有他现在皇商的身份来得值得合作,这穆生白若不是不晓人情世故,就是不愿意同他合作而假意推脱。一将日渐式微的商铺一手改变成如今金陵城炽手可热的商铺之人怎会连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晓,所以这必然是装出来的。 杜辰良想到这层,心里冷笑,脸上却带上温和谦虚的笑,“不知道是哪家商铺有幸与穆掌柜合作,他日有空我定要亲自上门拜访取经。” 穆生白也不觉着这个有什么好隐瞒的,“乃城中思味楼赵掌柜和一支从别的城市过来的商队史掌柜,此二人在我落难之时帮衬众多,若现在转而跟您合作,我未免太过于重利轻恩了,若我真的这么做,掌柜的怕也不会放心我这个人吧。” 他提起这两人时目露感激,笑容真诚。 杜辰良没有想到一个商人能说出这句话,在他看来,商人本就是重利轻离别,轻情义之人,即使对穆长风没有什么尊崇的感情,不可否认,面前这人如此光明磊落的做派的确让他对穆长风多了几丝赞赏,弟子都如此,师父想必更为重情重义。 他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若不与杜辰良达成合作,他就不能不落嫌疑的接近穆生白,更不要谈后面的事情了。 “穆掌柜不必有次顾虑,杜某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定然不会逼迫,穆掌柜做落人诟病之事,只是我此行是为了在金陵城扎根落叶,需要一个指路人,若穆掌柜答应与我合作,你只需让我在你的商铺内放置货物代卖就可,利益我们可以四六分成,大头自然是给穆掌柜。”杜辰良拢了拢身上洁白如雪无一丝杂毛的大袄,笑意盈盈地说,眼睛溢出真诚。 可着却让穆生白生疑了,怎会有如此好事?若他真的只是想在金陵城扎根落叶,缘何不去金陵城最出名的奇宝斋?澜物阁虽说一脉欣欣向荣,但是与盘根错节的奇宝斋还是有不少差距的。 “我看出了掌柜的诚意,但是我目前还没有这种打算,不如你去奇宝斋询问一番?且我当下有急事现在也是招待不了你了,不如先送你出去?” 穆生白赶人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杜辰良狐疑地看着他,他一脸坦然,任凭杜辰良端倪着。 “既然如此那么就此别过了,以后有机会再同穆掌柜好好商讨,告辞。”人家都直言驱赶了,杜辰良的骄傲不允许他留下来,站起身,任凭旁边的小厮帮他抚平衣服的皱褶,然后大步离开了。 金陵城一处极其豪奢的宅院,这是杜辰良来这里的第一天高价买下来的。 书房外皎月朗朗,房内乌云密布。杜辰良正震怒地看着地上的人,他正单膝跪地,头完全低了下去,但是弯曲僵直的背和垂在身侧发抖的手已经出卖了他心里的恐惧。 “你说没有查到是什么意思。”杜辰良拿起桌子上雕龙紫玉杯,浓郁却不腻人的清香味在他每一次晃动杯子时就会氤氲地冒出来。 “金陵城,除了穆生白,没有查到其他人的踪迹,就好像他们从没有出现过一般。” “不可能。”杜辰良将手里的茶杯扔出去,正中那人的额头,他也不敢躲也不敢叫出声,鲜红的血一下子就冒出来了,染红了他半张脸。 “你是说我的判断是错的?你们这些废物除了找借口什么都不会,养你们有何用!哼,本宫亲自去查。” “属下错了。”那人把头抵到了地上,血染红了柚木制的地板。 “哼。”杜辰良冷哼一声,拿起手帕抹了下手,随意丢在了地上,“你下去找大夫止血,不然死了还得本宫浪费时间给你收收尸,叫下人下来收拾。” “是。”那人退了出去。 若说这金陵城有什么可以供流云山庄之人藏身的地方,这南庐学院无疑上上好的选择,是然没有人会在学院里面兴师动众,那他明天不妨去探上一探。 盛开着各色梅花的金湖旁,坐落着南庐学院。 一与来来往往的学生年纪相差无几的少年执扇站于学院门前,面若冠玉,气势卓然,长身玉立,较之那些学生又多了丝贵气,引得从前面经过的少女们纷纷用手帕捂着半张脸含羞带怯地往那边看。 杜辰良对这些目光置若罔闻,稳步走进学院,一进去,一股浓厚的学术氛围扑面而来,学院里盘旋着的朗朗读书声与来往没有一点架子,与学生平等相处,认真解决其疑惑的先生都让他心里一震,没想到非皇城的地方居然还有如此优秀的学院,这真的是在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年来之后才形成的? 他突然对穆生白生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还不等他深究,就被角落发生的争吵打斗声吸引过去了。 十几个穿着南庐学院服装的学生被十几个穿着各异,面相凶狠的男子堵在了墙头,他怕惊扰他们只站在不远处的花丛后面,隐约听见那些男子威胁那些学生退学之类的。他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和善心泛滥之人,况且他今天没有带手下出来,贸然出去只会惹火烧身,反正此事也不关他的事情,何必掺和。 杜辰良离开了此处,刚走出南庐学院,灵光一闪,他何不去跟穆生白说此事,拉近两人的关系。 第四十六章 红颜误人何足怜     杜辰良径直去了澜物阁,在门口招待客人的童子一看见他过来就认出了他立马招呼了出来。 “这位客官,请问你今天来还有什么事情吗?” 杜辰良一向不喜欢同没有价值的人过多交谈,直接神情冷漠地表明来意,“我今天是来找你家掌柜的讲一件事情的,关于南庐学院。” 一听是南庐学院童子立马就慎重起来,连忙同他说一声就跑进去叫穆生白了,杜辰良也随他走进澜物阁。 “你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讲?”穆生白很快就走了出来,俊美至极的脸上带着疑惑。 杜辰良也不卖关子很爽快地就把刚才见到的事情尽数告诉了穆生白,说完很诚恳地表示:“如果穆掌柜需要,我愿意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他自然不是无故发善心,只是想跟穆生白讨个近乎,这样一来二往,两人熟悉了事情自然就好办了。 可是没想到穆生白居然拒绝了,说此事他会自己处理好,还连声感谢杜辰良的通知。 “小事一桩穆掌柜无需客气。”杜辰良朝他和气地笑着,眼里却闪过阴鸷之色,这穆生白也太不识好歹了,简直油盐不进,转念一想,又有了主意,“主要是我同穆掌柜有眼缘,且我观南庐学院学风盛行,想必学生都是学富五车之流,正好我在皇城认识不少达官贵人,以后南庐学院的学子若要参加科举考试我想必也能帮衬一二。” 穆生白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眼杜辰良,他眼里的漫不经心,好像这是最正常不过的,听起来又是从皇城那边过来了想必身份也不一般。他越觉得此人的身份可疑目的也不详,像是在刻意接近他一样。 此人不可深交,他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人各有志,寒窗苦读数十载皆是为了一朝成名天下知,但若是得靠别人帮衬而无自身实力那有何意义,所以学生们的未来得靠他们自己把握。” 频频在他那里碰壁,这让杜辰良何止是生气,心里的怒火翻江倒海的闹腾,让他都想将眼前波澜不惊的少年脸上划上一刀。 但是那些念头都被他憋回去了,脸上露出认可的笑,“没想到穆掌柜居然能说出如此有哲理的话,真是让我汗颜羞愧啊,不知道穆掌柜愿不愿意同在下交个朋友呢?” “你说笑了。”穆生白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杜辰良这下连同穆生白虚与委蛇都不愿意了,转身离开了,穆生白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飘忽。 “这穆生白真把自己当人物了,不但三番四次驳本宫的面子,真是气煞本宫了!” 他背着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火冒三丈。 “二皇子息怒,可不要为了一个贱民气坏了身子。”有几个手下恭敬地站在一旁。 “都是你们这些废物,要不是你们连流云山庄的人都查不到在哪,我何必要去穆生白那里讨没趣。” 杜辰良闻言更加生气了,抄起桌子上的墨水劈头盖脸洒了他们一身,几人也不敢躲,满身都是漆黑的墨汁,然后一个个跪了下来,一个字都不敢说。 “二皇子,穆生白此人想必极其看重恩情,若我们能让他欠一个人情想必事情就好办了。”其中一个属下建议道。 杜辰良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没有想到吗,但是穆生白此人不喜欠人情。” “属下倒是有一法子。”那人眼里精光一闪,然后就将他的想法细细道来,杜辰良闻言眼睛一亮,大笑出声。 “哈哈哈。若是此事成功了。奖励必然少不了你的。穆生白,我看你这次人情是欠还是不欠。”杜辰良脸上露出阴险。 夜色降临,一夜阁灯火通明。 “这位少爷,进来玩玩嘛。”一夜阁门前,一娇媚女子香肩半裸,摇曳着如水蛇一般柔软纤细的腰肢走近从门口走过的一位少年,那少年五官端正,身上赫然穿着南庐学院的院服。 他看上去颇为老实,看见那青楼女子过来一愣,然后红着脸低下头要离开。 “公子莫不是瞧不上奴家,是奴家不好看还是公子有问题呢。” 女子贴近那学生,小手在他身上摸索,他就像被烫了一般想要挣脱却被牢牢抱住了。 他涨红了脸,“姑娘请自重,现在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男女授受不亲。” “公子在同奴家说笑话?我可不识得自重两字,公子要不要进来奴家房间坐一坐然后同奴家商讨一番。”说着便握住学生的手拽了进去,那学生只觉得脚底轻飘飘的,就这么被带了进去。 在一处房间内,灯光昏黄。 他眼睛在房间巡了一圈,最后还是害羞地看着自己的鞋。 “公子看什么呢,来陪奴家喝杯酒嘛。”女子娇软的身子挤进他怀里,柔弱无骨地攀上他的脖子,口里含着一口酒就要度给他。 他一阵意乱情迷,只能被迫地陷入这温柔乡。 突然门被大力推开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拿着棍棒走了进来。 “是哪个小子没有钱也敢在我一夜阁找姑娘。”把脸化的苍白的老鸨从后面走出来,目光凶狠地盯着他,刚刚还在他怀里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到了她身边。 “是,是这姑娘带我进来的。”他平日只知道埋头苦读,虽然成绩优异但是阅历浅,哪里见过这场景,登时吓坏了。 “居然还想赖我家姑娘身上,也不看看自己一副穷酸样,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给钱,如花姑娘可是我们一夜阁头牌,出台一次至少五千两,要么我就把你扭送到官府,你以后科举什么的就算了。”老鸨冷笑着看着她,旁边的如花也是如此,但是两人心里可是乐开了话。今早可是有一神秘老板给了他们一百两黄金就是为了让他们找个南庐学院的学生带进来。 科举对这些学生来说那无异于一生最宏大的梦想,而一旦被送到了官府,人生有了污点那么也就失去了科举的权利,这就是要了他的命啊。 那老鸨要他写信给爹娘要他们两天凑够五千两送来一夜阁,他写那封信的时候是恍惚的,可以预想爹娘收到时失落绝望的心情,让他们只靠着米铺凑出五千两那就是痴心妄想。 第四十七章 山月不知心里事     一间普通的宅子内,两个老人刚接到一封信,看了看内容,再看了看落款,差点没背过气,心急如焚,立马去澜物阁找了穆生白。 他耐心地听完两位老人的叙事,再看了看那封信,立马郑重表示,“两位请回吧,穆某必定拼尽全力将贵公子救出来。” “谢谢穆掌柜!谢谢穆穆掌柜啊。”两位老人连忙磕头谢恩,穆生白看着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向他下跪求助,额头都磕红了。 穆生白心里一急,连忙将人扶了起来,温和的说道:“不必多礼,既然他是我南庐学院的学生,那么我们就理应负责到底。” “谢谢穆掌柜。”两个满脸褶子的老人互相搀扶着,抹着眼泪,不停的对着穆生白作揖道谢。 让穆生白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心酸,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虽然他没有父母但是自小在师父和师兄的呵护下长大,也能理解这种感情。 穆生白叹了一口气,派人护送那名学生哭的不成样子的家人离开了。 看着老人颤颤巍巍的消失在门口,他的目光有些沉沉的看着天。 如墨的夜空里看不见一颗星星,给人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 那个学生他是知道的,是一个非常勤奋好学的人,经常找一些问题来问学院里的先生,脑子一根筋,还特别的单纯,对父母也非常的孝顺,学院里面的先生提起他都会褒奖一番。 这样的一个优秀的学生,怎么可能会去逛青楼这种烟花之地呢?还被关在那里放都放不出来? 没有时间想这么多了,现下于情于理,他都先应该把那个学生救出来! 思及此处,穆生白去换了一身便装,这才背着一把剑前往一夜阁。 等他进了一夜阁,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用略作屏息,挡住了那股强烈的脂粉味, 里面的姑娘见穆生白气度不凡,身上的衣服流光溢彩,一看就绝非凡品,蜂拥而来,将穆生白围在了中间。 这下子那股脂粉味道更浓了,让穆生白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看着不远处肥头大耳左拥右抱的男人们,穆生白摇了摇头,只想着赶紧救出那学生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公子,你想来点儿什么?我们这儿的美人啊—应有尽有,嘻嘻嘻。”为首的姑娘,朝着穆生白甩了甩手帕,娇笑着,他甚至能看到扑簌簌的掉粉。 穆生白知道,有什么事情也不能在这外面说,淡淡的说了一句:“给我来间房间,让两个会琴艺的姑娘来。” 很快就有人引着他上了楼去,进了一个房间,里面正站着两个娇俏的姑娘,看见他进来忙迎过去,穆生白朝她们挥手,挺直腰杆坐在椅子上,然后对着其中一个姑娘道:“麻烦将你们的老鸨叫来,我有事情想同她说一说。” “不知道公子有什么事情?”青衣姑娘犹豫着。 “要紧事。”穆生白惜字如金。 那姑娘闻言也不多问,退了下去,急匆匆的去找老鸨了。 另一个粉衣姑娘则是风情万种的给他倒了杯茶,想要喂给他,结果被他面无表情的挡了回去,但是没有人知道穆生白心里在呼救,他真的不喜欢这种地方,想必之下,跟赵一荷相处倒是自在多了。 “不知道这位客人找奴家所为何事?”很快,老鸨就满脸微笑的来了,穆生白让其他姑娘出去并关上门,房间里只留下了他们两人。 “把人放了。”穆生白开门见山的说道。 老鸨脸色一僵,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说道:“奴家不知道公子你在说什么。” “南庐学院的学生!”穆生白的面色有些发冷,声音也有几分凌厉。 老鸨展开一抹笑颜,恍然大悟道:“原来是穆公子啊。” “闲话少说,放人。”穆生白十分简洁的说道。 “可是,穆公子,你们学院那学生嫖了我们楼里的姑娘,却不给钱,我押住他是应该的呀。”老鸨面露为难的说道。 “给。”穆生白放了几百两银子在桌子上,扬了扬下巴对着老鸨说道:“五千两是不可能的,我也去问过一二,并不需要那么多钱,所以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可是我们如花姑娘可是花魁啊,和普通姑娘不一样。”老鸨将桌上的银子推到他面前。 穆生白沉默着又掏出两百两,“这呢?” “不够啊。”老鸨笑着,其实就算是花魁也不值这个价,但是现在理在她们这边,不多捞点怎么行呢? 穆生白看出了她的算计,冷冷的笑了笑,拿起了宝剑,擦了擦,架在了老鸨的脖子上,幽幽的说道:“我可不想打女人,不过杀嘛,倒是可以尝试尝试。” 听到穆生白这句威胁的话,老鸨暗自叫苦,然后将脖子上的剑挪开了些,谄笑着说道:“穆公子别气,别气啊,奴家只不过说几句玩笑话,这就放人。” 她们这些做欢场生意的最惜命了。 穆生白将银两扔进了老鸨的怀里,对她说道:“不要耍什么花招,你要知道是我的剑快,还是你的嘴快。” “哎哎哎,是是是,公子说的是!”老鸨被吓的双腿发软,立马叫人放了那个学生。 “少庄主。”那学生一见到穆生白就激动得要哭出来,穆生白唤过他,然后带着他离开了。 将学生送回家后穆生白也就回去了,他没有想过有人要害他就没有要深究。 另一边,二皇子也知道了穆生白将那学生带走的事情,勃然大怒,大力拍在桌子上,怒吼道:“立马给我派点人手去杀了穆生白!” 正在这个空档,书房里面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二皇子,太子让我召你尽快回宫。”那人单膝跪地,声音冰冷。 被这突然出现的黑影一吓,杜辰良怒气倒也是消了不少,心里也知道这人的身份,是景元帝给太子的暗卫,也不敢表现不满。 “知道了。”他淡淡地说,知道自己出了的时间也是太长了,如果再不回去,很有可能引起父皇的不满。 隔天,他只留了几个手下在金陵城就赶回皇城了。 第四十八章 忍辱柔和是妙方     杜辰良回到自己的寝宫时还是余怒未消,想到自己在穆生白身上花了这么多时间接过证明只是白费功夫,这让他怎么吞的下这口气,将东西砸了一件又一件,仍然不足以消除心中的怒火,只能在心中诅咒着,留下的手下能尽快的将穆生白杀掉,以解他心头之恨。 “穆生白!”杜辰良拿起桌上一精贵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只听见一声清脆声响,成了一地的碎片。 正在这时,一太监急匆匆地低头跑了进来,“二皇子,皇上传您觐见。” 他刚刚才回到宫中消息居然传的这么快。 “父皇找我作甚么?”杜辰良有不好的预感,心里一沉,又不想在传召的太监面前表现出来,只淡淡地说,作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 “启禀二皇子,奴才不知。”太监恭敬道。 杜辰良知道他确乎是不知道了,有一些心虚,父皇叫他干什么他也没有底,但是也不敢耽搁,连忙去了御书房。 他心里算不准景元帝召见他的目的进去后先是扫了一眼,发现太子正站在景元帝旁边,脸上挂着谦和的笑。 杜辰良走过去,腆着笑脸给景元帝和杜维祯行了礼,这才问道:“父皇找儿臣有什么事情吗?” “听说你又跑出宫去玩儿了,而且还几天几夜都不回宫?”景元帝低头批着奏折,听到他的请安只随便一问。 “儿臣贪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以后会改的。”杜辰良心里悬着,讪讪的笑了笑。 “父皇也莫要这么说,我听说皇弟这些天在宫外也是忙里忙外,早出晚归,想必操劳的事情太多了,该是累坏了。”杜维祯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柔谦和的君子模样,语气也甚为平缓,跟平时无异,却让杜辰良的心咯噔的跳了一下,难不成杜维桢知道他在金陵城干了什么? 他紧张地看了一眼景元帝,发现他并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才稍微稳住,但是精神已经绷紧了,面上极其勉强的笑了笑。 “他能忙什么?皇子就该有个皇子的样子,待在藏书阁里博览群书,不比整天往宫外跑强吗?你看看你皇兄,哪个太傅对他不是赞不绝口。”景元帝摇摇头,严肃的看着杜辰良说道。 杜辰良只能诺诺的点了点头,不敢有半句违逆景元帝的话,心里却在思忖着,看来这段时间不能太过招摇了,否则要是被杜维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可就不好了,想到这里,杜辰良乖乖的给景元帝认错:“是儿臣胡闹了,从此刻起,儿臣必当熟读经书,以皇兄为榜样,不会让父皇失望。” “父皇,皇弟由此决心值得鼓励。”杜维桢在旁边帮杜辰良说话。 但是他却并没有打算领这份情,心里对杜维桢多了几份怨恨,从小到大,父皇和各太傅只会夸杜维桢优秀,他和其他皇子与杜维桢想必就像是野草般不值一提。 “既然你有此决心自然甚好,那你先下去吧,朕和太子有要事相商量。”景元帝点点头,让他离开了。 “儿臣告辞。”杜辰良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然后退了出去。 等他出了御书房,脸上的惶恐褪去,一脸阴沉,心里记了杜维桢一笔。 一回到寝宫,他就招来手下。 “二皇子殿下,召唤属下所为何事?”那人恭敬地跪在地上问道。 “让本宫留在金陵城的人先撤了,最近父皇估计要调查本宫了。”杜辰良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那声音极为阴冷。 哼,穆生白,这一次算你好运,要是以后你落在本皇子手里,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那人领了命令,不敢耽误片刻,快马加鞭地赶去金陵城通知那些人了。 没有了隐藏在暗处窥伺时机准备出手的人,穆生白自然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可是生活总不会总是这样。 跟平时一样,天未亮,穆生白就拿着长剑外面练剑,因为澜物阁里面住了一些先生,穆生白怕闹出动静惊扰到他们,所以就放弃在院子里面练,寻觅了一处偏僻的竹林。 一柄长剑在手,不停的舞动,剑光在竹林里四散开来,穆生白目光一凛,将剑劈向了竹子。 只听一声脆响,竹子炸开了花,看起来极美。 在力道控制方面还是有些许进步的,穆生白满意地收了剑,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突然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呼救声,穆生白心意一动,朝着声源处走了过去。 求救的人正是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被一群面色不善的人围着,那人身上已经有多处剑伤,往外面淌着血。 “乖乖受死吧!”周围手持武器的人大喝一声,朝那人冲了过去。 穆生白来不及多想,登时就跑了上去,那些人只不过是花拳绣腿,被穆生白几个招式就吓住了,白着脸就跑开了。 “谢谢。”那人感激地看着他,然后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了,穆生白只得将那人带回了澜物阁。 那人昏迷了一个下午,才悠悠转醒,穆生白还来不及说什么,童子就跑进来前来说是外面有人来找人。 穆生白正要出去看情况,房间的门就被人推开了,几个家丁打扮的人走了进来,看见床上的男人大喜,对穆生白说:“穆掌柜,这人是一背信弃义之徒,我等正要将他带回去严惩呢。” 床上的人,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不!不是这样的!他们是想杀人灭口。” “还想胡说,来人,将他带回去!”领头的家丁冷笑,想要过来带走那人。 穆生白看了一下床上一脸惊恐的男人,挡住了他们,面无表情地说道:“各位请回吧,在下不能放任一条人命不管,伙计,送客。” 那些家丁想要推开穆生白,却被他拿出的剑吓到了,领头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但是也不敢过来,“你会后悔的!” 他放了狠话,然后怒气冲冲的走了。 第四十九章 人情翻覆是波澜     看到穆生白没将自己交给那些人,那人对他心怀感激的同时又忍不住怀疑他的目的。 在那些人离开后,他强撑着身子下了床,“不知道公子为什么不将我交给他们?” “如果我要将你交出去,当初又何必救你?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做自相矛盾的事情。” 很简单却又不算理由的理由让那人微微愣了神,与他而言,许久不曾有人没有任何条件地给予他帮助了。 “谢谢。若公子方便的话,可否让我暂留几日,我过几天就离开。”那人很是捂住痛处,低声恳求。 穆生白点头应允,这个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待他要转身离开之际,那人又开言道,“其实在下是刚才来抓我的那户人家府上一名影卫,因为知道了他们的一些秘密才被追杀,而我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所以逃了出来,虽然不能跟公子名言秘密为何,只想让公子知晓我并非心怀不轨之人。若来日公子有什么需要帮的,在下定当万死不辞!” 他知道眼前的公子是坦荡磊落之人,虽然他不多问,但自己也该交代一下。 “好。” 穆生白不希求别人的报答,只是随口道,然后又问,“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我本无名字,别人都称我一声小六,公子这么唤我就可。”小六对穆生白恭敬道。 穆生白点头,就带着童子走了出去。 不料直到半夜,院子突然传来打斗声。穆生白披衣起身赶到后院时,只见三两个黑衣人围攻着小六,而小六本就身有重伤,终究寡不敌众落了下风。 穆生白二话不说,拔出他随身佩戴的宝剑便加入了战斗。穆生白剑锋之凌厉,见血封喉。不过三招,两个刺客便倒地而亡,仅剩一个仓皇而逃。 小六支着剑不住喘气,但嘴角却勾勒出一抹笑意,诧异又感激地说::“没想到公子武功如此好,在下又被你救了一回。” “今晚他们讨不到好处,近期应该不敢来了,我让童子给你换间房间你好好养伤。” “有劳公子了。” 小六俯下身将地上两名刺客的面纱摘掉,神色不由得流露出悲伤。 “你认识?”穆生白问道。 “也曾出生入死。” 生为影卫便是如此,一切以主人马首是瞻,不配有亲情、爱情、友情。两个月前他们才把酒共言欢,不曾想却已刀剑相向。 适才的房间因为打斗而甚是凌乱,小六随着管家来到新房间,穆生白也擅长疗伤,亲自帮他上药包扎。。 “公子的大恩大德,在下必定铭记于心,片刻不敢忘记。”小六万分感激。 “无妨。”穆生白不把这些当回事,只不过举手之劳。 小六自知无力支付他欠下穆生白的两条命,他决计明天一早就离开,虽然他隐约见识到了穆生白的武功,但他更知道他一直以来听命的人的残暴冷血,他不能连累了穆生白。 不久东方就泛起了鱼肚白,小六一跃上墙头,潜入后巷离开。他没有告辞,相信穆生白不会在意这些,而不久后的将来他们定会再碰面。 一个时辰后穆生白才起身洗漱,早有童子候在门外,“少庄主,小六离开了。” “知道了。”穆生白并未太过诧异。 谁知刚用完早膳,穆府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穆生白剑眉微蹙,来者是一阴沉的男子,身边还跟着几个家丁,可是穆生白并不认识他。 “不知你今日来找穆某有何贵干?”穆生白显得很是温和有礼。 “小六在哪?你与这件事情没有关系,少插手我的事!”男子恶狠狠道,凛冽的气势散发。 原来小六是为这个人办事?既然如此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和他客气。 “小六是在我这里,只是不知你有没有能耐带他走。” 穆生白并没有说出小六已经离开的事情,他要给小六留出逃跑的时间,让他们误认为他还在自己这里。 “小六是我的人!快将他给我交出来!他不过是一个卖主求荣的小人,哼,你帮他小心他反咬你一口!”男子阴森森地说。 “你的人?”穆生白饶有趣味地问道,继而恍悟道,“我这确实有两个你的人,不过是死人了。” 在穆生白的眼神示意下,童子将昨晚两具尸体抬出摆在阶下。 虽然那童子看起来很是弱小,但是流云山庄的人,哪会像表面看上去这么没用,拖出两具尸体也面不改色。 “昨日我府上进了这两个刺客,你可要领走?” 那两个刺客除却脖子上的红痕之外并无什么外伤,死得倒算安详,穆生白本想今天早上让童子找两副棺材将他们葬了,不过既然他们主人找上门那就还给他好了。 老板却连眼神都不给那两个不成事的家伙,“我不认识他们,我只要你把小六交出来,别给我扯别的。” “凭你你只配从我府中带出死人。”穆生白冷笑,这男子也是个无情的。 “你!”老板被穆生白气得火冒三丈却心知穆生白武功,无可奈何,最终只得咬牙切齿道,“你最好不要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否则我定要你好看!” 穆生白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如今他连进他府上搜人的能耐都没有,还做梦着这一天呢! “那穆某静候。” 听到穆生白不咸不淡的口气,老板面子愈发挂不住,气得拂袖就要离去。 “别忘了领走你的人,不然我叫人带到你府上。” “算你狠!” 老板知道穆生白说得出做得到,冷着脸手一挥便有手下将那两名影卫抬走。 “没用的东西,丢去城外喂狗!”老板厌恶道。 “你们两个给我好好盯着澜物阁!我就不信小六还能在这躲一辈子了!” 老板恶狠狠地吩咐道,只可惜他不知道原来小六早已离开,只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两天后,城中突然传开消息,要举办以文会友的活动,凡是尚未有功名在身的弟子皆可参加。在活动中夺魁者可被送往京城最好的书院,拜于声名最盛的老师名下。 一时间,城中凡是符合条件的年轻学子都跃跃欲试,争相报名,想要借此一跃龙门。 第五十章 车如流水马如龙     虽然平日金陵城街头就十分热闹,但是今日也着实不一般。 穆生白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拥挤人流,有些疑惑,这里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他把目光放在一家门庭若市的酒楼,刚进去店小二就热情的招呼道:“穆掌柜,里面请嘞!” 这家明月酒楼生意格外好,比平时思味楼的都要好上几番,要知道思味楼在和穆生白合作后这生意可是这金陵城数一数二的。 穆生白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下面大堂乃至二楼的座位上居然多是书生打扮的少年人,*的口音让他有些听不懂。 因着穆生白也来过这家酒楼,他本身在金陵城也算个名人,小二自然记住了他,轻车熟路的把他带到靠窗的位子,一边殷勤的用脖子上的白布擦了擦板凳,然后点头哈腰的对着穆生白道:“穆掌柜,实在不好意思,今天的雅间已经满了,这个位置的视野也不错的。” 穆生白也不介意,随意一撩底袍坐了下来道:“你可知道为何这金陵城今天如此这般热闹?” 听到穆生白问他,立刻带着自豪的语气道:“您可有所不知了,最近金陵城一皇商举办了一以文会友的活动,所以这天下各地的读书人都聚集到了金陵城来了,大家都说要是在这次活动中拔得头筹,那可就相当于是半个举人了。” 然后把在这次活动中出彩的奖励同穆生白描述了一番,目露向往。 穆生白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点了些东西,很快那店小二就端着几盘小菜和一壶酒过来了。 他摆手让小二下去,晃了晃酒杯里的酒,黑眸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颇有越来越多的架势,他如同星辰般的眸子变得越来越亮,抬头一口饮尽了杯子里的清酒,笑意浮上脸。 这金陵城的人多不就意味着澜物阁的生意也会越来越好! 外面原本明媚的天空突然被厚厚的云层笼罩住了,天色忽的阴沉下来,下起了蒙蒙细雨,金陵城的天气一向变化多端,倒是为了那些文人墨客提供了一幅烟雨迷离的美丽画卷,也不知又有多少佳作从此诞生。 果然如穆生白设想的那样,不断涌入金陵城的人给澜物阁带来了巨大的收益,商铺内的胭脂水粉和其他货件都被一抢而空,甚至还有不少人预定的。 “掌柜的,今天是不是要多制作点?”方大同夫妇这几日忙到不行,从一大早就操劳到晚上,穆生白给他们加了两倍工资还请了好些个伙计帮忙,但是依旧是忙地脚不着地。 “尽量吧,但是要是赶不了也不急,大不了少买一点。”穆生白微微一笑,清亮的眼眸微眯,露出两颗小虎牙。 方大同夫妇只觉得一颗心都被捂暖和了,也不知道几世的福分几人才遇到个这么好的掌柜,身上顿时充满了力量。 “放心吧掌柜的我们两个会尽力的。”方大同对穆生白郑重道。 穆生白劝他们不要太劳累,又让童子多去招几个助手和懂制作胭脂水粉的手艺人。 童子忙应下就出去忙活了,最后终于是再找了几个助手和手艺人,胭脂水粉的供应也够了,再加上澜物阁的胭脂水粉比起其他地方都要别致便宜,几乎揽了金陵城大半的客人,连奇宝斋也是如此,夏常恨的牙痒痒。 “少庄主,外面有几位少爷求见。”童子匆匆从前面跑了进来,这几天天天有人来寻少庄主。 穆生白无奈,他本来就不喜与别人寒暄,但是那些少年大都是来自各个城镇各学院的学生,来到金陵城都听说了长风先生的弟子穆生白就在这澜物阁,许多都忙跑了过来想见见他。 长风先生这个名号可是不弱啊,这天底下多少读书人以能得穆长风一点提点为荣,可是这种人少之又少,加上穆长风常年呆在流云山庄,许多人连见他一面都难做到,何况是交谈,所以现在能去见他的弟子也让他们颇为激动。 正是因为这个穆生白才不能将他们拒之门外,生怕损害师父的名声,跟他们交谈了好一阵穆生白才被放了回来,且随着与他交谈的人数的增加,他们觉得穆生白不愧为长风先生之徒,也是颇有学识见地,于是他名声越显,澜物阁的生意也愈发好了。 澜物阁门前每天都被挤得水泄不通,甚至还有人因为想进去打过架,这让穆生白只得令人回流云山庄找了一些护卫看顾这些情况,同时也盘算着买几家店面扩张商铺。 “少庄主,外面有人求见。”童子跑了进来,恭敬的在一旁说到。 正在院子里练剑的穆生白一个转身把剑收入剑鞘中,衣袂飘飞的身影才定下来,青石板上细碎的花朵竟然已经粉碎如末,随风而去。 穆生白以为又是那些学生,收拾好就出去了,却没有想到这次过来的人身份不一般。 把那巡抚请到内室,好茶好酒以待之,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那巡抚大人捊了捊胡须,看着穆生白眼中意味深刻:“本大人是来观看此次活动的,但是也听说了穆小庄主近来可是春风得意,顺便就过来拜访一番。” “承蒙巡抚大人关心。”穆生白谦和一笑,尽显君子气度。 江城心生赞叹,但是也不忘此行真正的目的,“但是少庄主还是要注意一番为好,毕竟这金陵城靠的是千千万万家商铺才得意繁盛,若只余下穆小庄主一家岂不让人惋惜,坏了这商业经济。” 穆生白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想让自己收敛一点,但是做生意靠的就是自己的本事,若他们有这本事也尽可抢占市场。 “巡抚大人这一番话可是抬高在下了,在下不过是想让这澜物阁得以复兴,可没有那宏大的心思。”但是规模要多大才算复兴这就是穆生白自己的思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