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2020年，发生了很多大事。
这一年，安然22岁，建筑学大四在读。
这些大事对于足不出户的安然来说好像只存在新闻报道里面。能感受到的大概只有寒假连暑假的超长假期、各种网课app、还有想见却见不到的人。
好友见面的聊天话题也不再是以前的吃喝玩乐，取而代之的是毕业、工作、考研这些沉重的话题。曾经只知道逗鸟听戏的闲散少年，终究是要背起人情世故与责任担当，做一个世间微不足道的负重前行者。
安然就读的大学就在本省的省会，回县城的家只要这里两个小时的车程。安然没什么远大的志向，不喜欢漂泊，不喜欢离家太远，只想在毕业后在省会找个稳定的工作，过“一屋两人三餐四季”的平淡生活。
不得不说，长大后终于承认了自己就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这个事实。心中所求也不过是所爱之人都能平安喜乐。
下个月安然一家就要搬到市里的新家了。
安然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这里，一个北方城市的小镇。快离开的时候才清晰地感受到对这里的留恋与不舍。
她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慢节奏，喜欢这里的烟火气。
妈妈不止一次催促安然早点收拾行李，安然看着这间再熟悉不过的卧室，想了想，除了一些衣物和生活用品，好像也没什么需要带走的东西。现在的房子留给爷爷奶奶住，以后想回来还是可以随时回来的。
可转念一想，即使不带走，整理整理也好。
安然承认，自己是个极其恋旧的人。
卧室的很多东西，都是几年前甚至十几年前的旧物。说实话，这些东西放着也没什么用，就是舍不得丢弃，仿佛通过这些旧物就能留住以前的旧时光。
她在书柜里翻到了初中的密码锁日记本，密码早已经忘记了。好在年深日久，密码锁几近脱落，稍微用力一掰便开了。
她看着曾经写下的那些少女的心事，那些没说出口的秘密，轻轻地笑了。
就像稚嫩的文字被封锁在日记本里，曾经稚嫩的感情也被掩埋在了悠长的岁月里。
她还翻到了以前的同学录、毕业照。看着照片上不同年龄段的自己，陌生又熟悉。怎么越长大，越不爱笑了呢。
好多同学毕业后就再也没见过，大概以后也不会见了，原来毕业一别，可能真的成了永别。看着照片上这些面孔，依旧能想起记忆里和他们相关的情节。
普普通通、四四方方的教室，承载了教室里每一个人的青春记忆，或热烈，或含蓄，或甜美，或酸涩，味道因人而异，共同点是它们都真实而纯粹。
餐厅的一声响动将安然从回忆拉回现实。
原来是橘子把杯子推倒了。
忘了介绍，橘子是安然养的一只大橘猫，寒假时候朋友送的，如今刚满一岁。天天在家里上蹿下跳，引起了不少公愤。好在长得可爱，每次都能萌混过关。
接着听到了妈妈训斥橘子的声音，大概这就是人间烟火气。
上幼儿园的弟弟安浩在客厅看动画片，和安然小时候一样，喜欢看动画片。那会儿总是在爸妈上班后偷偷看电视，喜欢边看电视边写作业，还安慰自己是为了锻炼抗干扰能力，想来也是幼稚得很。
过了一会儿，橘子灰溜溜地走了进来，在安然脚边蹭了蹭，然后对着桌子上的猫粮袋子用撒娇的语气轻声叫着，真是个聪明的生物。安然摸了摸橘子的小脑袋，起身给它倒上猫粮。不得不承认，人也想像猫咪一样懒懒散散地生活，可终究人不如猫。
她把以前的照片、日记本装进了带锁的盒子里。
上了锁，记忆就跑不掉了。
快到晚上的时候爸爸下班回来了，开始做晚饭，安然的爸爸热爱美食，也热爱烹饪美食，是家里的主厨。饭桌上弟弟兴奋地讲着动画片中的情节，听到好笑的地方安然也会跟着一起笑。安然也想跟他们分享自己生活中的有趣事情，可想了想还是算了，万一他们觉得没趣，岂不是很尴尬。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安然在饭桌上成了一个安静的倾听者，她记得以前的自己也是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的，饭桌的热闹似乎越来越与自己无关。
能说的上话的，大概只有橘子了。看在每天投喂猫粮的份上，它就算听不懂，也会勉强听安然絮叨几句。
一个月后，安然和弟弟跟随父母搬去了新家。
在新家的第一晚，坐在飘窗上从高层的窗户看这座城市的夜景，很漂亮。白天冰冷的钢筋混凝土大楼，在夜晚灯光的映衬下，也变得柔和了起来。暖黄色的路灯，温柔地照亮着夜归人回家的路。
突然手机响了，是安然相识多年的好朋友李欣打来的。李欣和安然聊了聊搬家的情况后，沉默了几秒，说：“然然，有个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啊，这么严肃。”
“有个人想见你一面。”
“谁呀？”
“老朋友，张晨。他家前几年也搬到市里了，不知道他怎么知道了你搬家的消息，今天突然给我发消息说想见你一面……”
安然不知道这通电话怎么结束的，从听到张晨名字的那一刻起，大脑思维就突然停止了运行。这么多年，她以为前尘往事都一并忘了，原来并不是忘记，只是她不愿意想起罢了。这个人，始终是她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这个名字，仿佛一把钥匙，打开了封锁已久的记忆闸门。过去的回忆翻涌而出，一幕幕在脑海里放映。
安然坐回窗前，看着远方灯火阑珊处，思绪万千。
想过去的人，过去的事。
电脑里播放的歌曲切换到了朴树的《那些花儿》。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
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
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
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虽然很努力，练习着忘记。
可记忆真是叛逆，偏偏又想起。
第一章 记忆的起点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不富有也不贫穷，按照妈妈经常说的话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爷爷奶奶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家中各有三个孩子，爸爸妈妈分别是家中的长子长女。他们在那个年代算是争气，考上大学，留在了县城，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我没有受过他们小时候受的苦，从有记忆开始就不愁吃穿。当时计划生育政策规定双职工家庭只能生一个孩子，所以我不用像他们一样需要照顾家里的弟弟妹妹。而且当时我是同辈里面最早出生的孩子，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然而那段时间我还没有记忆，记忆之前的故事全靠老一辈口述。
上幼儿园之前经常在爷爷奶奶家住着，过着不用被爸妈管束的自由生活。
爷爷奶奶几乎对我有求必应，想吃什么零食就吃什么零食，想几点起床就几点起床。奶奶会做我喜欢吃的饭菜，爷爷顺路摘野花和果子给我。夏日午后奶奶会提前准备橘子粉冲泡的水，那会儿的橘子水成了夏天的专属味道，如同当时的生活，酸酸甜甜，简单纯粹。
记得那会儿有个特别要好的玩伴叫张琦，村子里同年出生的孩子有好多，也不知道为什么记得名字的玩伴只有他一个。虽然很多时候也是一群人在一起玩耍，而其他人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听奶奶说我和张琦之间还有一件趣事。那会儿我俩经常到对方家里玩，有一次他得了一个特别好看的玩偶熊，我特别喜欢，玩着玩着趁其不备抱起他的熊就往家里跑，他在后面追。可他没我跑得快，我先跑到家说什么也不肯给他开门，后来还是奶奶悄悄给送了回去。
那会儿可能真的想把一切好的东西都占为己有，也觉得只要想要就一定可以拥有。长大后才知道原来人生多的是求而不得。
我抢他熊这件事，张琦后来也没再提起过，却成了家人经常取笑我的把柄。每次他们说起来我的童年趣事都绕不开这件事。“然然小时候啊，抢了人家张琦的玩具就往家跑，你们是不知道她当时跑的有多快…”好吧，他们不说我还真的不知道自己小时候这么霸道。
霸道的事还不只这一件，大舅家比我小一岁的表弟出生后，听妈妈说我哭着不让舅舅舅妈抱表弟，非让他们抱我，先抱了我才可以抱表弟。我对这些完全没有记忆，听他们绘声绘色地讲起来，到是可以脑补出来当时的画面。
有一年过年，我在老家和爷爷奶奶一起过，记得那会儿过年是真的很有年味儿。除夕夜老旧的电视机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爷爷奶奶在包饺子，我拿着奶奶给的面团一边玩一边看着电视。睡觉前会把偷偷试过好几次的新衣服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枕边，想着第二天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穿新衣服了，会激动地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就跟着爷爷早早起床，跟爷爷一起烧柏枝。爷爷说烧一烧，百病消。
据说烧柏枝还有个典故：相传远古时候，初一五更时分，会有九头鸟到院内，将猪、羊等牲畜叼走。后有仙人指点，说九头鸟最怕香气，可在大年初一五更时分烧上一堆柏枝儿，不仅能驱赶怪鸟，使自家牲畜免受伤害，还能保佑全家四季平安，一年风调雨顺。于是，“烧柏枝”习惯延续至今。
小时候不懂这些，只觉得烧东西好玩，爷孙俩围着火堆烤火就很开心了。等火烧完，奶奶也起床准备开始煮饺子了。还没吃完，张琦已经在院子里叫我一起出去玩了。我从小吃饭就慢，他也习惯了，从来不催我，就坐在旁边静静等着。他话不多，偶尔奶奶问他几句，他会回答。不问，就不说话。
吃过早饭，和他一起在村子里的路上漫无目的地溜达。遇到相熟的长辈会给我们压岁钱，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我俩去小卖部挥霍一把了。我喜欢爬高上低，因此没少磕碰。他那么小心翼翼的人，却总是陪着我。高的地方总是他先上去，然后再拉我上去。有他在的时候，真的很安心。后来想想，也许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的感情吧。
突然有一天爸妈从县城回来了，爷爷奶奶匆匆把我送到了姥姥家，我才知道大舅意外去世了。
大舅为人和善，人又聪明勤快，当时的他正在参加自己一手办起来的大棚蔬菜种植园剪彩仪式，却突然心脏病发作倒下了，再也没能起来。
当时的我对死还没有概念，只记得天空灰蒙蒙的，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都穿着白衣服，妈妈、舅妈、姥姥坐在灵堂地上哭，悲恸欲绝。我很害怕，哭着找妈妈，可是奶奶拉着不让我过去，表弟看到我哭了，也在旁边哭了起来。奶奶抱着我俩，哭声、嘈杂的说话声响成一片，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亡。
长大后，我在照片里看到了大舅，他抱着我坐在树上，清俊的面容，瘦瘦高高的身材，笑起来很暖。我想，也许命运是善待他的，让他永远留在了那个最好的年纪。
再大一些，要上幼儿园了，我又回到了县城。当时很抗拒上幼儿园这件事，自由惯了的我不喜欢被拘束在四四方方的教室里，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做规定的事情对我来说是一种煎熬。上学第一天就哭闹着不肯去学校，爸妈连哄带骗才把我弄去学校。
我和爸妈在幼儿园院子里玩滑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从教室走了出来，跟爸妈聊了一会儿，然后要带我进教室。我看着眼前的老师，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长长的卷发，当时我忘记了哭闹，只觉得眼前的老师好漂亮，说话语气也很温柔。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牵着我的手把我带进了教室。
教室里都是陌生的面孔，我很害怕，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人太多不敢大声哭泣，只能默默掉眼泪。她把我带到座位上后搬了椅子坐在我旁边，轻轻用手臂抱着我，陪我看教室电视上放着的动画片，还给了我一块糖。果然小孩子有糖就会笑，更何况还有好看的动画片。我也就接受了要上幼儿园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幼儿园真的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了，最费脑子的事儿大概是如何跟老师斗智斗勇不用睡午觉，可以跟隔壁床位的小朋友一起玩耍。最期待的事儿就是大家把喜欢的动画片光盘带去学校，然后全班一起看，有《奥特曼》、《天线宝宝》、《蓝猫淘气三千问》等等当时热播的动画片，百看不厌。
没有作业、没有考试，不用思考明天该做什么，可以恣意地笑，放声地哭，不必在乎周遭人士的看法。
那时的快乐，是真的快乐。
第二章 冰火两重天
幼儿园的最后一年，爆发了非典。
在那个网络技术不发达的年代，所有关于非典的信息都来自电视里的新闻播报。那时候年纪小，不清楚病毒的可怕，播出的新闻也听的似懂非懂。只记得学校放了好长好长的假期，妈妈每天都熬预防病毒的草药给我们喝。草药不难喝，淡淡的中药味，每次喝完能得到一块糖作为奖励。
不记得非典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如何结束的。只知道我的幼儿园生活连一张小朋友们的合影都没留下就草草结束了。随后匆匆进入了小学。
姑姑毕业后在县城的一所小学任教，父母为了我在学校能被照顾，选择让我也去了姑姑的小学上学。
小学的前三年过得并不快乐，遇到了一个特别严厉数学老师李老师。李老师年龄大概四十岁左右，皮肤偏黑，戴着眼镜，齐肩卷发，不苟言笑，经常穿暗色的衣服。
刚入学不久要写数学作业，因为没有按照老师要求的格式来写，被罚重写。爸妈都以为我是因为没有好好听老师的要求，导致被罚，其实我是真的听不懂老师方言里特殊名词的含义。上幼儿园时候老师和同学们都讲普通话，家人说的都是我们村子传统的方言，而我们数学讲的是县城的方言。听不懂的我不敢问老师，也不敢问同学，就按照自己的理解写，导致格式怎么也写不对。后来姑姑从老师那拿了一本正确格式的作业本给我参考，才终于交了差。
每次老师把作业本退回来的时候，不耐烦的语气，严肃的神情，叽里咕噜地说着我半懂不懂的话，和幼儿园温柔的女老师简直天差地别。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因为这件事，从此对她的课从内心深处感到恐惧。
似乎越恐惧就越容易出错。
有一次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她的课，暖暖的夕阳照在教室，令人昏昏欲睡。在半睡半醒之间，我的凳子被人抽走了，准确来说是被踢走了。毫无防备的我惨叫一声重重跌在地上，回头看到了李老师凶神恶煞的脸。我赶紧站起来，全班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我不敢看他们的目光，总觉得带着嘲笑、带着讥讽，我想当时我的脸一定跟天边的夕阳一样红。她若无其事从我身后走了前去，继续讲她的课。我就那么一直站着，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那天的时间好像被按了慢放键，格外的煎熬。
每次班里组织模拟考试，她都会坐在讲台边，点到名字的过去领取试卷。假如成绩不理想，就会被罚站在讲台上，陆陆续续站一排，等发放完试卷以后，一个一个打手板。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明知道死路一条，却毫无反手之力。看着前面的小伙伴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害怕、恐惧、不安、焦躁，想逃跑，却发现被绳子牢牢绑住，动弹不得，只能静静地等待着刀落在身体上的那一刻。
数学课的煎熬，让我更加喜欢上了语文课。
语文老师姚老师是个很温柔的女老师，二十多岁，白白净净，梳着低低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经常穿一件带刺绣的白色喇叭袖上衣，加长长的半身裙，就像语文课本里面的插画人物一样漂亮。那时候最喜欢的事就是听她讲解古诗，娓娓道来，如同春风般和煦。虽然并不能完全理解诗人的情感，只是朗朗上口的韵律，就足以令人陶醉其中了。
我很喜欢在语文课上举手发言，并且期待能得到她赞许的目光。
小孩子的世界真的很小，简简单单一句夸奖，就能成为他们世界里的一道光；随随便便一句嘲讽，就成了他们心底的一层霜。
我的日子就在这样冰火两重天的反差中一天天过着，成绩还算拿的出手，考过几次班级第一，老师们对我的评价出奇的一致：内向，听话，聪明。这对于一个学生来说，大概是很好的评价了。
可是我知道，我本不是个内向的人，不过是因为刚入学时候听不懂方言的困窘，被老师体罚的尴尬，之前从未受过委屈的我，变的敏感自卑。除了在学习上还能找回些许骄傲，其他方面从不敢表现自己。
三年级的时候，学校让报课外兴趣小组，喜欢跳舞的我报了舞蹈小组。去了我才知道，都是自信阳光的女生，长相漂亮，穿着洋气。班里一个漂亮女生走过来，指着我的裤子惊讶地说：“呀，你怎么穿这样的裤子来跳舞呀！”我看了看大家时尚的修身健美裤，再看看我自己旧旧的喇叭裤，怯生生地说：“我，我下次换一条…”那一节课，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裤子，总觉得别人在看自己的裤子。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丑小鸭，误打误撞走进了天鹅湖。
其实家里经济条件不差，只是爸妈年轻时候过得苦，即使现在生活过得好了，平时不怎么注重穿衣打扮，提倡艰苦朴素。我不敢开口向他们索要一条新裤子，便放弃了舞蹈，通过姑姑的关系转到了绘画班。
六一儿童节的时候，除去个人或者组合表演，每个年级要求出一个节目。我们年级组织了一个舞蹈，名字叫《快乐的节日》。舞蹈组的女生在前排演小鸟，剩下的男生女生就在后面拿着树叶形状的道具演大树。
彩排的时候，看着小鸟们穿着漂亮的黄色衣服，衣服都是她们的妈妈亲手做的。而我们这些“大树”，只能穿学校的校服，脸挡在道具后面，都分不清楚谁是谁。那一刻，真的很羡慕那些小鸟们，光鲜亮丽，她们的动作我也会跳，只是我因为自卑，放弃了舞蹈，放弃了表现自己的机会，只能做陪衬。
做陪衬就做陪衬吧，做不了主角，就做一个优秀的配角。到了六一正式表演的时候，欢快的音乐响起，我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小鸟在前面带路
风儿吹向我们
我们像春天一样
来到花园里，来到草地上
鲜艳的红领巾
美丽的衣裳
像许多花儿在开放
跳啊跳啊跳啊
跳啊跳啊跳啊
亲爱的叔叔阿姨们
同我们一起过呀过这快乐的节日
花儿向我们点头
白杨树哗啦啦地响
它们同美丽的小鸟
向我们祝贺
向我们歌唱
它们说世界上
有我们就更美丽
世界上有我们就更美丽
……
我们都认认真真的完成了自己的动作。表演结束后，我看到妈妈在旁边等我，我跑过去，妈妈开心的对我说：“我女儿跳的真好！”
“那么多人穿的一模一样哪能看得到谁是谁，你就能哄我开心。”
“自己的孩子父母都能一眼看到。”妈妈笑着对我说。
我笑了，原来在父母眼里，我一直都是最好的。
这，就足够了。
第三章 离开与留下
在三年级升四年级的暑假，所在小学由于建造时间过久要被拆迁。
整个学校要搬迁到新校区，班里绝大多数同学要跟着一起搬迁，也有少数同学因为各种原因要转学到其他小学。我最好的朋友雨霏因为妈妈工作调动要去另一个城市上学，就要离开小镇了。
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离别。
我和雨霏住在同一个小区，因为学校离小区很近，我们俩每天结伴上下学，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她比我活泼，经常给我讲好多学校里好玩的事情，她讲到的事情总让我有种错觉我们不是在一个班里上学，怎么她的生活要比我的生活有趣得多。
说起来我们俩相识的场合并不美好，是一年级的时候，在赵老师的数学课上，还是在讲台上站成一排等着挨手板的时候。她先被叫到，我是她的下一个。因为当时成绩还算过得去，这是我第一次被叫到讲台上站着，窘迫和害怕充斥着整个幼小的心灵。
赵老师黑着脸把卷子甩到我脸前，带着戒指的黝黑手指在卷子上戳来戳去，不屑地说：“怎么考成这样，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题也会错，嗯？”“去去去，讲台上站着去！”我默默接过卷子走到了讲台上，站到了雨霏身边。
因为赵老师是背对着讲台坐的，她在叫下一个同学的时候，雨霏拉了拉我的手，朝我做了个鬼脸，我当时都惊呆了，没想到待宰的过程中还能遇到这么可爱的羔羊。就像一束阳光穿过了黑压压的乌云层，世界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下一个同学走上来的时候，她匆匆收回了手。我突然很想认识这个可爱的女孩子，因为发试卷的过程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都没听到她的名字。我偷偷瞟了一眼她试卷，路雨霏三个字写的张牙舞爪，果然字如其人。
这次“待宰事件”后，我们俩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渐渐熟悉了起来。知道了我们俩住一个小区，而且两家只隔了一栋楼的距离。于是我们同时告别了家长接送的时代，每天约定好时间一起出门，放学一起回家。会给对方带自己喜欢的零食和玩具，分享彼此的生活，在她的影响下，我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沉默寡言，又回到了以前爱说爱笑爱闹的自己。
我们会在放学后在学校旁边的小卖部买一包零食，然后坐在小区花园的花坛边一起吃零食。那时候的生活多简单呀，学校家里两点一线。谈论的话题无非是昨晚电视节目的内容，今天的作业，抱怨零花钱太少，想买的零食太多……
那时候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期待着作业少一点，看电视的时间多一点；总盼望着假期，盼望着明天，盼望着长大，长大就能像高年级同学一样，有张成熟与长大的脸。
后来突然有一段时间，雨霏变的不那么快乐了。有一天放学，雨霏拉着我说让我多陪她一会儿，说她不愿意回家，我说那你可以去我家。
我带雨霏回了家，问爸爸妈妈能不能让雨霏在家住一晚。爸爸妈妈很爽快的答应了，并且给雨霏的爸爸妈妈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让他们放心。然后热情地张罗了一桌子饭菜，晚上我和雨霏睡在我的小床上。我俩都是独生女，能和同龄的女孩这么亲密，我们俩都很开心，一点困意都没有，说了很多悄悄话。
也是这次我才知道雨霏的父母最近一直在吵架，回到家里父母要么是在争吵，要么是在冷战。她害怕面对因为激烈争吵而面目狰狞的父母，只能躲在自己的房间哭泣，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喜欢这样的家，她喜欢以前快乐的家。雨霏说着说着小声抽泣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大人们的想法我们又懂多少呢，我只能抱着她，陪着她一起难过。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雨霏一直闷闷不乐，不再向以前那样说个不停，笑个不停。她说爸爸现在已经很少回家，宁可住在单位，也不想回家。妈妈也不像以前那样给她做好吃的饭菜，睡前讲着故事陪她入睡。她说她的父母可能是要离婚了，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她会成为没人要的小孩。我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多的陪着她。
在这个暑假，雨霏的父母终于还是离婚了。
雨霏选择了跟妈妈一起生活，小区的房子卖了，雨霏爸爸拿到分到的部分财产，便离开了家。雨霏的妈妈接受了单位的工作调动，要去另一个城市工作，不久也要带着雨霏离开。
暑假过半的时候，雨霏打电话约我见面。
她瘦了不少，不像以前那样脸蛋圆滚滚、红扑扑的，像一个红苹果。我们买了好多零食坐到以前经常坐的花坛旁边，看着远处的夕阳，吃着零食，讲趣事，好像又回到了以前放学的时候。“然然，明天我跟妈妈就要走了。”雨霏突然说。
“怎么走的…这么急…”
“妈妈公司那边的安排”
“那你还回来吗？”
“我不知道…”雨霏说着，低下了头，然后听到了眼泪“吧嗒、吧嗒”落在塑料袋子上的声音。我抱住雨霏，突然心里一酸，眼泪涌了出来。我们俩就在那个暑假的傍晚，在花坛边挥泪告别。
原来这就是离别的味道，酸酸的、涩涩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想着雨霏是因为父母离婚才离开小镇的，万一自己的父母也离婚呢？越想越难过，放下手里的碗筷，含着眼泪说：“你们会离婚吗？”
正在吃饭的爸妈被突然起来的问题问得面面相觑，“我们怎么会离婚呢？为什么这么问？”
“那你们答应我不离婚，永远不离！”我带着哭腔说。
妈妈拿纸巾帮我擦了眼泪，哭笑不得地说：“好好好，答应你，快吃饭吧。”
剩下的暑假时光，就在作业和电视中一天一天波澜不惊地过着。电视里循环播放的《还珠格格》，伴着我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寒暑假。每年都播，每年都看，却仍然百看不厌，仿佛有魔力一般。
过完暑假，新学期开学，又是全新的生活。
那时候的我们，世界很小很小，好像失去一点在乎的东西，整个世界都要坍塌了。长大后才知道，离别才是人生常态，逝去的都是风景，离开的都是过客。父母也有选择幸福、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离婚其实并不可怕，与其相互折磨，不如放手成全。
第四章 生活的馈赠
新学期开学后，我们进入了四年级，搬到了新校区。
在开学的第一天，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李老师调到了其他学校；第二件，新来的数学老师赵老师刚刚师范毕业，很年轻帅气，像小虎队中的“乖乖虎”、热播剧《还珠格格》中的五阿哥苏有朋。
那个时候，英俊潇洒、痴情专一的五阿哥几乎是每个女生喜欢的类型。来了一位长得像五阿哥的老师，可见当时在学校有多轰动。据说当时有高年级的女生专门在下课时间绕到我们班门口来看“校园五阿哥”。
对我来说，只要不是李老师就好，更何况长得帅的老师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赵老师刚刚毕业，对工作怀着满满的激情和热爱。他讲课似乎有一种魔力，能够吸引所有的同学去听、去想。就连以前调皮捣蛋、上课从不认真听讲的男生们也认真学了起来。
他对我们说：“我上学的时候不喜欢枯燥无味的数学课，可是大学阴错阳差学了数学专业。既然我做了老师，就不会再让我的学生上枯燥乏味的数学课，我会尽我的努力，把这门课变的有意思。听不懂没关系，可以问我，但是不可以不听哦。”
赵老师长得很高很瘦，就像一个行走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他笑起来很阳光，从不责骂我们，不管对谁都是那么温和，不急不躁。大概书中描写的“温润如玉如玉的少年”就是这个样子。
而且赵老师布置课后作业很少，他经常说：做的多不如做的精。他会鼓励我们用多种方法解题，找到最优解。这一年，班里每个同学的成绩都有了不同程度的进步，家长会的时候家长们也对赵老师赞赏有加。
四年级开学后，学校组织了一场“宋词背诵比赛”。
比赛类的项目我一向是敬而远之的，害怕在众人面前出错，害怕拿不到好的名词会让老师失望。虽然在雨霏的影响下，我的性格自信开朗了不少，但是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我想我可能还是做不到。
令我意外的是，在课上宣布完比赛这件事后，下课我就被语文老师姚老师叫到了办公室。去办公室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我最近没犯什么错吧”“难道要让我去比赛？”“不会不会，怎么会是我呢”……
姚老师坐下端起水杯喝了口水，面带微笑地对我说：“宋词演讲比赛，我打算让你去，你觉得怎么样？”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我疯狂摇头：“老师，我不行，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我看的出来你很喜欢诗词。”
“我从来没有参加过比赛，我真的不敢。”
“多锻炼几次不就敢了，凡事都有第一次嘛。”
“行…行吧…”
见我答应了，姚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宋词三百首》塞给我，说：“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好好准备，全力以赴。”
没办法，那时候的我哪有拒绝老师的勇气，只能应承了下来。捧着《宋词三百首》回去准备。还好离比赛还有半个月，还有时间，就算不求拿个好名次，也不能输得太惨。
背诵比赛，一是比背诵的宋词数目，二是比背诵的流畅度。那时候的我，还不能完全理解诗人在词中所抒发的情感，只能粗略地体会词人的喜怒哀乐。我选了十首字数较少，朗朗上口、通俗易懂的宋词。每天睡前都要背一遍，在学校姚老师也会不定时抽查我的背诵情况。
那段日子，脑海里全都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等等词句。
那时候最喜欢李清照的词，穿过她的诗词，仿佛看到了这个美丽哀伤的女子眉头解不开的愁。
终于到了比赛的时候，班里和我一起参加比赛的，还有另外一个女生。姚老师陪着我俩坐在候场区，给我俩加油打气。我们俩的出场顺序都在中间靠后的位置，等待的时间才是最难熬的。
我在心里一遍一遍背诵准备的宋词，忽然听到有人在背柳永的《雨霖铃》。我很喜欢这首，当时因为这首背起来比较难，保守起见，就放弃了。抬头看，是一个清瘦的男生，声音很好听，不是单纯的背诵文字，能感受到他对这首词抒发的情感有共鸣。
到我上场的时候，反而没那么紧张了。第一次独自站在台上，站在聚光灯下，看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反而多了一丝欣喜。以前的我，也是坐在台下，仰望着台上光鲜亮丽的表演者。现在，我终于也站到了台上，站到了我仰望的位置。我想，只要顺利背诵完，不管名词怎样，自己就已经成功了。
下台前向鞠躬的时候，我看到了姚老师对我竖起大拇指，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总算没有辜负姚老师的培养和自己的努力，得了二等奖。这样的成绩对我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我和姚老师都很满意。班里另一个女生得了三等奖，姚老师也很满意，说是双喜临门。第一名的获得者是那个声音很好听的男孩，听到了主持人叫他的名字：张晨。
那天我们一起上台领奖，我近距离看到了真人。人如其名，白净清冷的长相，如同清晨的阳光。后来读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里面有一句：“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找到了形容张晨最合适的词——熹微。
这一天，真的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得到了许多意外的惊喜。
第一次参加比赛，第一次登台，第一次得奖。
第一次，见到张晨。
“伸手摘星，即使徒劳无功，亦不致满手污泥。”摘星过程，即使失败了，也能近距离看到满天星光。人生很多事，未必都能如愿以偿。所谓的成功不是达到了预期的目标，而是得到了一路上不断努力的自己。
第五章 难忘的一年
2008年5月12日，汶川发生了8.0级大地震。十二年过去了，山川已然恢复宁静，震区也逐渐重生，可这一段沉痛的记忆，成为了无数人心中无法磨灭的创伤。
那一日，我像平常一样步行去学校上学。
到校后同桌问我：“听过了吗？四川省汶川县发生大地震了，就在两点半左右，我在家还感受到了。”
“嗯？地震？我不知道呀，我当时正在路上，没什么感觉。”我边从抽屉里拿取上课的书边回答。
“很多人都感受到了。”
“咱们省距离四川省还挺远的，这么远都能感受得到？”
“听说有七点多级，强度很高。”
对于五年级的我来说，“地震”只是课本上的一个词语，只知道是一种可怕的自然灾害，具体有多可怕，当时一无所知。
上课后赵老师向我们简单说了一下地震的消息，当时的消息是7.8级，灾情很严重。放学回家后，爸爸妈妈正在看电视，新闻实时报道着灾区的情况。
画面远远要比文字有冲击力得多。残破不堪的房屋、救援人员从废墟里抬出的幸存者、起重机作业声、失去亲人的绝望哭喊声、余震造成的二次倒塌……这些画面真真切切传递出了地震的可怕。
后来，地震等级确定为了8.0级，电视里几乎所有的频道都在播报地震灾情。附近只要有电视的地方，全都围满了人。电脑网页全部变成了灰色，举国哀痛。失踪人数和死亡人数飞速增长，增长的是数字，逝去的是生命。
5月15日，地震第三天，电视直播了被压在废墟下七十多个小时的北川青年被解救的过程。当他被救援人员从废墟里成功营救出来的那一刻，电视机前所有的观众都发出了欢呼。可画面很快被切断了，坚持了这么久的北川少年，在被送下山的路上停止了呼吸。如同蝼蚁一般的人类即使拼命挣扎，在大自然面前仍然是那么的渺小和无奈。
5月19日，地震发生一周，学校组织全校师生在操场上进行集体默哀，县城拉响了防空警报。老师和同学都带着白花，肃穆地站在一起。操场上挂着横幅：沉痛悼念5.12地震遇难同胞。七天以来，电视上、网络上看到的揪心的画面全都浮现在了眼前。即使灾难远在千里之外，可是这一刻，我们理解了什么叫“同胞”。
地震八天后，“最后的幸存者”被救援人员救起。八天八夜，在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光线的黑暗角落，创造了生命的奇迹。
5月26日，地震后两周，学校发起了捐款。同学们慷慨解囊，为灾区同胞奉献出自己的绵薄之力。来自全国各地的救援物资接连不断的运往灾区，“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不仅仅是一句口号，而是一种精神。
那一年，真的是多灾多难的一年。天灾人祸接踵而来，我们被意外追赶着前行，在磨难中成长。
同样是那一年，我们国家成功举办了08年奥运会。
8月8日，盛夏的北京，全世界超过40亿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鸟巢体育场。西方媒体评论说：这是现代中国最重要的一个晚上。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场万众瞩目的盛大典礼。我们不负众望，那一晚，让世界爱上了中国。
遗憾的是我没能到现场亲眼目睹这场盛典，不过即使隔着电视屏幕，也能体会到这一刻作为中国人的骄傲与自豪。奥运会持续了16天，几乎每天都守着电视机关注我国运动健儿的赛事。最终我国获得四十八枚金牌，首次位列夏季奥运会金牌榜第一名。
天灾人祸并不能击垮我们，反而让我们变的更加坚强。
奥运会结束，暑假生活也结束了。九月份开学，我升入六年级。
开学后学校举办了口头作文大赛，我又一次被姚老师叫去了办公室。姚老师想推荐我去，虽然有了上次的宋词背诵大赛的经验，可是口头作文还要比思维的敏捷性、逻辑性和语言的组织能力，不是做到不怯场就可以的。
我犹豫再三想放弃，就在这时，隔壁班的语文老师带着一个男生走了进来，咦？怎么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思索间听到了老师叫他“张晨”。
张晨？《雨霖铃》？原来是他呀！
姚老师还在劝说我参加比赛，我一边应对姚老师，一边听着隔壁的谈话。原来张晨老师正在跟他交代比赛的相关事宜。
其他内容被我主观忽略掉了，我只获取到一个信息：他要参加这次比赛。
那一刻我鬼使神差地跟姚老师说：“老师，我参加！”
姚老师以为她的鼓励起了作用，松了口气，“这就对了嘛，多好的锻炼机会。”接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作文素材集递给我：“行了，你下去好好准备吧。”接过素材集，心里竟然有些窃喜。
作为从小看着琼瑶阿姨言情剧长大的孩子，对剧里缠绵悱恻的爱情难免有点向往。期待着有天能有一位翩翩公子含情脉脉对我说出“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这样绝美的誓言。
比赛前半个月，每天下午放学后都要多留一个小时，各个年级各个班参赛的同学聚集到一个大教室，由专门的老师辅导。每个年级坐到一起，虽然距离很近，可大家彼此都各自做各自的准备，几乎零交流。将近半个月的相处时间，我们也只是仅仅达到了知道对方名字的程度。
虽然关系进展极其缓慢，可他总算知道我的名字了。
比赛当天，我抽到的题目是《脆弱与坚强》。拿到题目的那一刻，我想到了大地震，想到了奥运会，那些电视里的画面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我大概规划了一下提纲，觉得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奈何有时间限制，只能精简再精简。
听到老师叫我的序号，稍微整了整衣服，开门进入比赛教室。门的正对面坐了三位评委老师。我站到指定位置，定了定神，开始侃侃而谈。比赛很顺利，有些东西只要经历过，就会发自内心的表达出来。经历，是最好的老师。
走出教室，看到张晨从对面走了过来，比赛都没紧张的我竟然突然紧张了起来，脚下短短的走廊似乎变的格外的长。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鼓起勇气轻轻说了句“加油”，他笑了笑，说：“谢谢。”转过楼道拐角后长吁了一口气，说出这两个字简直比刚才比赛说一篇好几百字的作文都要难。
几天后比赛结果公布，我取得了年纪组第一，张晨第二。知道结果后的我很开心，不仅仅因为第一名的成绩，更多的是公告栏上我们的名次又是挨在一起的。“安然”“张晨”，放一起还挺和谐的。
夕阳下，一个小女孩对着公告栏痴痴地傻笑。在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似乎一点点巧合都能让人欣喜不已。巧合多了，便让人觉得是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再无意义的事，都被分析得有了意义。
第六章 告别童年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迷迷糊糊的童年就在好奇、幻想和盼望长大中接近了尾声。
过去的日子，如轻烟被微风吹散了，如薄雾被初阳蒸融了，不留一丝痕迹地逝去了。正如我们背过的课文——朱自清的《匆匆》中所写到的：“在逝去如飞的日子里，在千门万户的世界里的我能做些什么呢？只有徘徊罢了，只有匆匆罢了。”
六年级下半学期开学后，学校通知要参加县里举办的校园集体舞大赛。一到三年级同学参赛曲目是《红星闪闪》，四到六年级则是《小白船》，没错，就是热播剧《隐秘的角落》里面的同款《小白船》。
不同点是，一到三年级同学是男女生各站一列，各自都有对应的固定舞伴，而四到六年级同学则是按照身高将全班分成三部分，每部分围成一个圈，圈内一男一女排列，男生位置不变，女生要按逆时针顺序变化位置，歌曲播放完正好回到起始位置。共同点是，类似交谊舞的性质注定了男女生要牵手。
对于低年级同学来说，可能没什么，大家平时放学就是排好队手牵手出校门，对于高年级的我们来说，逐渐发育成熟，对异性的感觉也在悄悄改变，情窦初开的年纪，牵手这样略显亲密的动作做起来就有点难为情。矛盾的是，大家内心其实都希望能够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牵手跳舞。
刚开始排练的时候，同学们都有些腼腆，要用袖子裹着手，男女生隔着衣服牵手跳舞，后来练习次数多了，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开始大大方方牵手跳舞。课间操时间也由原来的广播体操改为练习集体舞。
比赛的当天，男生穿白衬衫黑裤子黑皮鞋红格子领结，一改往日灰头土脸的顽皮小子形象，变成了一个个小绅士。女生穿白衬衫红色格子短裙黑皮鞋，蜕变为小淑女。大家跟着音乐翩翩起舞，为自己即将结束的儿童时代做了完美的谢幕。
接着就是我们最后的六一儿童节。
学校每年的六一儿童节都会有文艺汇演，能歌善舞的同学尽情施展才艺为班级争光，剩余的同学则穿着统一订购的服装，坐在台上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负责欢呼鼓掌。
文艺汇演几乎与我绝缘，每年六一唯一期待的是能上台领到一张奖状和一件奖品。奖品有时候是书，有时候是书包，有时候是文具盒，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但是仍旧视若珍宝。
领奖的同学为了上台方便，都坐在班级方阵的最后一排。领完奖后我吃着零食专心致志看着台上的表演，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我名字，匆匆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叫我的人，还以为是自己幻听。接着又听到一声“安然”，比刚才声音清晰，是从右边传来的。我扭头看向右边，是张晨，原来他们班的方阵就在我们班旁边。
他怎么会主动跟我打招呼，而且，还朝我走了过来……
夏日的阳光晒着脸有些发烫，我喜欢的人，他就站在我面前触手可及的地方，简直像做梦一样。“安然，你得到的奖品是什么书呀？”听到声音我回过神来，故作镇定地拿起放在旁边的书递给他“是《福尔摩斯探案集》。”
“太好了，我最喜欢侦探小说了。”他拿着书欣喜地说，然后抬头用真诚的眼神看着我。“嗯……可以借我看几天吗？”
“嗯，好呀，当然可以。”我说。
“我那本是《汤姆·索亚历险记》，你想看的话我去给你拿。”
“不…不用了，你拿去看吧。”
“太谢谢你了，安然同学，你等我一下。”说完小跑着回到他的位置，拿起一大包零食朝我走来。
“安然同学，作为报答，这些都给你。”
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答，他就把零食塞到了我手里。
“再见安然同学，书我会尽快还你的。”他又跑了回去。
“再……再见……”
我抱着怀里的零食不知所措，脸更烫了，一定是天气太热，一定是，我才没有紧张。后来对于那天的记忆，只剩下了炽热的太阳，和阳光下鲜活的少年。
小学升初中的考试逐渐临近，分别就在眼前，悲伤的气氛在班里蔓延。同学们纷纷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精美的同学录互相留言。我留了最好看的一张，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给张晨。
考试的前三天，拍完毕业照，上课大家基本上都处于了自由状态，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我们去了。下课后大家正三五成群地围坐在一起聊天，讨论想去哪所初中，暑假怎么玩。
“安然，门口有人找你。”谁会找我呢？其他班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呀，我带着疑惑走了出去。
身着校服的白净男生靠墙站着，原来是张晨，他拿出一本书微笑着递给我：“安然同学，谢谢你的书。”原来他是专门来还我书。这么好的机会，我心里纠结要不要把挑好的同学录给他，这次不给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我接过书鼓起勇气看着他说：“张晨，有个东西想给你……”
“张晨。”从他们班走出一个特别漂亮的女生在门口叫他。
张晨看了一眼，回头对我说：“你刚才说要给我什么？”
“没什么，这本书送你了。”说完把书塞回他手里，转身回了教室。
心里隐隐有些失落，我想问他要去哪所初中，想把最好看的一页同学录给他填，可这些，终究成了不能说的秘密，永远留在了心底。这次一别，大概再也不会见面了吧。想到这里，鼻子有些酸涩，和雨霏跟我告别那天的心情很像。
张爱玲说：“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我刚刚萌芽的懵懂暗恋，就随着毕业分别而被迫画上了休止符。
今天是在学校的最后一天，明后两天放假，然后直接去指定学校的考场考试。六年的小学生活就这么结束了。
那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走的很慢，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
我回想着走过的六年：刚上小学时候的自卑怯懦，被赵老师支配的恐惧，有了雨霏后的快乐，第一次登台比赛的紧张，遇见张晨的欣喜，无数个不想做作业的晚上，有《还珠格格》、《武林外传》陪伴度过的一个个寒暑假，还有最后的离别。
嘴里的零食，手里的漫画，心里初恋的童年，就在十二岁的盛夏，匆匆画上了句号。
第七章 来日皆可期
小学升初中是县里根据学生的家庭住址，按照“就近原则”划分到附近的公立中学，或者也可以申请到县里唯一的私立中学。私立中学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全部的学生都要住校，每周双休日才可以回家。
爸妈的想法是让我去私立中学，锻炼一下生活自理能力，我坚决反对。在我的潜意识里，住校就意味着要过上了“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除了幼儿园时候中午在学校吃饭住宿，其他时间几乎没有离开过家。
经过多次协商沟通，爸爸妈妈最终以“让我提前适应大学生活”为由把我送入了私立中学，本来心里一万个不愿意的我竟然被这个理由说服了。
小学的很多好朋友都去了其他的公立中学，心里很不舍，很长一段时间都闷闷不乐。爸爸知道后，对我说了很多，具体内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其中一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次谈话之后好像突然就释怀了。这句话这么多年一直印在我心里，每次分别的时候就拿这句话安慰自己。事实上，每次到一个新的环境，融入一个新的团体，总会遇到和自己志趣相投的人，也就是这句话中的“知己”。所以不必害怕离别，总有人在未来等你。
开学前的准备流程是：报到、分班考试、正式分班、分配宿舍、军训。
考试结束后放了一天假，第三天去学校公告栏查看所在的班级。一共八个班，分班表按照从（一）班到（八）班的顺序依次排列，好不容易挤进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当中，从第一张开始从上往下找，第三个就是我的名字，视线向右平移，看到对应的毕业小学和班级也对，没错就是这个。接着余光扫到旁边（二）班的第三个名字，张晨。
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命运安排，反正在这一刻，我是相信命运的。没想到能继续和他做校友，还是隔壁班。心里对新环境存在的所有的不安一扫而空，反而有些期待新生活的到来。
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有阳台，我的床位在靠近阳台的位置。同宿舍四个女生的妈妈都在上床铺床，我们各自在床下收拾自己的物品。
妈妈帮我安置好床铺后就要回家了，我送妈妈到宿舍门口，妈妈说：“然然，那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好。”
这一刻，我发现自己没想象中那么坚强，鼻子一酸，眼泪已经涌到了眼眶，我赶紧转身回去，借着去阳台放东西的机会偷偷擦干眼泪。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不愿意向他人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连擦眼泪都要把自己藏起来偷偷擦干净，仿佛悲伤的情绪从未来过。
大家的妈妈陆陆续续都离开了，我们也开始聊天。同宿舍的三个女孩子，一个叫李欣儿，高高瘦瘦，长长的马尾，很漂亮；一个有些微胖，齐肩短发，脸圆圆的，很可爱，叫白芸：另一个瘦瘦的，个子不高，带着眼镜，齐耳短发，像一个假小子，叫陈佳宇。
初次见面，没有想象中那么生疏，反而都不拘束，聊各自的小学，聊暑假生活。聊天过程中我知道了我和相邻床位的李欣儿是小学校友，她和张晨是同班同学，更有趣的是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她出生在上午，我出生在下午。
因为是校友的缘故，我和李欣儿自然而然关系就更亲密一些，而且聊起来很投缘，因此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后来我才知道，分班表的顺序是按照入学考试的名词排的，李欣儿就在我的下一个，是第四名。我跟她开玩笑说：“原来咱们从一开始就注定在一起的呀。”
“那可不，你注定是我的人。”欣儿笑嘻嘻地说。
军训期间，学校给我们补发枕巾。由于学校不是很人性化，没有考虑到男女生审美差异，枕巾是随机发的，于是班里很多男生就领到了有米菲兔图案的粉色枕巾，而部分女生则领到了小狗图案的绿色枕巾。
男生们接受不了用可可爱爱的粉色兔兔枕巾，开始寻找有绿色枕巾的女生交换枕巾。军训已经过半，班里男女生还没有过正式的交流。这次“换枕巾”事件则为大家提供了一个契机，甚至几个男生为了求枕巾，争相送零食博取好感，大家交换得风风火火，一下子就有了班集体的感觉。
军训结束后会有汇报表演，各个班选出一名标兵，我们班选出的是欣儿。汇报表演前一天，各班的标兵被召集起来在操场旁边开会。我们军训完后他们还没有结束，我朝着他们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他们散了，纷纷朝着餐厅的方向走去。欣儿正在和一个男生说话，看到我走来朝我招招手叫我过去。
说话的男生背对着我，只看到清瘦的背影，看到欣儿招手，回头看了一眼，是张晨。他认出了我，朝我笑了笑，转头继续和欣儿说话。一个假期不见，他长高了不少，依旧是瘦削的脸庞，留着利落的短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军训时候太阳的洗礼，肤色比以前黑了些，比起以前白白净净的样子，显得沉熟了不少。
走过去后欣儿亲切地拉住我的手，张晨问：“你俩是一个班的吗？”
“对呀，我们还是一个宿舍的呢。”李欣笑着回答。
张晨笑了笑转头看向我：“安然，我新买了几本《福尔摩斯探案集》，你想看吗？”
我没想到他还记着《福尔摩斯探案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呆呆地点了点头。
“那开学我带给你。”
“好。”
去餐厅的路上，欣儿一脸八卦地问我：“然然，你和张晨还挺熟的吧？”
我白了她一眼：“不熟，只是认识而已。””
“咋认识的呀？”
“就那么认识的呗。”
“你快给我讲讲嘛。”欣儿摇着我的胳膊撒娇。
“就是小学一起参加了两次比赛，就认识了呗。”
“不对呀然然，那你脸红什么。”欣儿歪着头看着我。
“谁脸红了，你才脸红呢，我没有。”我躲开她的目光向前跑去。
“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他。”欣儿追着我问。
“哎呀，我没有。”
“你说清楚！”
我俩就这么追着、跑着、笑着。那天的夕阳，好像格外好看，像火光一样，烧红了半边天。
军训汇演的时候，过主席台是按照班级顺序，张晨在（二）班，排在我们班后面，我没能看到他过主席台的样子。汇演结束散场后，听到好多女生在谈论张晨，我才知道他穿着迷彩服过主席台的时候是多么英姿飒爽。
军训正式结束了，学校安排放两天假，终于可以回家了。军训的这一周，最想念的还是家里的饭菜，虽然餐厅的饭菜已经很好了，一星期都不重样，可是家里的味道永远是无可取代的。
第八章 关于开学
汇报表演的时候，过主席台是按照班级顺序，张晨在（二）班，排在我们班后面。每个班的标兵站在队伍的最前面，遗憾的是我没能看到他过主席台的样子。汇演结束散场后，听到好多女生在谈论张晨，我才知道他身着迷彩服过主席台的时候是多么英姿飒爽。
军训正式结束了，学校安排放两天假，终于可以回家了。军训的这一周，最想念的还是家里的饭菜，虽然餐厅的饭菜已经很好了，一星期都不重样，可是家里的味道永远是无可取代的。
匆匆收拾好回家带的东西，奔向校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中等我的爸爸，我俩好不容易冲破校门口家长们的重重包围，踏上了回家的道路。对于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的我来说，这条路并不陌生。可是这一次看到的沿途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有趣、那么欣欣向荣，好像以前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身边的风景。
经过一上午的军训汇报表演，眼下还真是有些饿了，肚子一直在咕噜咕噜地叫。
爸爸笑着说“饿了吧，你妈在家已经做好饭了。”
“我妈做的？”
“对呀，还是大餐呢。”
我有点惊讶，家里从来都是爸爸掌勺，我妈亲自下厨的机会可谓少之又少。这次还做了大餐，看来住校后回家待遇就是不一样。
我和爸爸还没到家门口，妈妈已经听到了我们上楼的脚步声早早在家门口等着了。一见面就先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把我带到摆满丰盛菜肴的餐桌旁。突如其来的热情我有些受宠若惊，这么多年都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看来“距离产生美”说的一点没错。
饭桌上我滔滔不绝地给他们讲这一星期的所见所闻，讲我的新朋友，讲住校的生活，讲军训时的趣事。妈妈边给我夹菜边说：“看来你在学校过得挺好的，都没有想我们。”
我嚼着鸡块扒拉了一口米饭说：“想了想了，怎么没想，快想死我了。”
“哪是想我们，我看你是想家里的饭。”
“都想，都想。”
“你慢点吃，小心噎着。”
“妈，你这厨艺不错呀。”
“那是，我可是深藏不露。”妈妈一脸得意地说。
爸爸对妈妈翻了个白眼：“那行，以后家里的饭你来做。”
“我的厨艺得在关键时刻才能发挥出来。”妈妈笑着躲开爸爸的白眼。
我微笑着享受家里细碎的幸福。可能以前在家的时候，这样的场景已经习以为常了。直到离开家之后才体会到这些日常的琐碎幸福是多么难能可贵。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两天时间转瞬即逝，要正式开学了。爸爸妈妈说我的童年小伙伴刘琦在家乡上完小学后也来了县城，和我一个学校，分到了（八）班。
开学第一天，上午九点到校。迎接我们的是班主任王老师，教语文，军训期间见过几次面，是一位温文儒雅的男老师。王老师身材修长，平时喜欢穿米色、灰色之类的浅色西服，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给人以“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
王老师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让我们按照提前排好的座位表坐座位。我的同桌是一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子，黑葡萄一般的眼镜藏在一副大黑框眼镜后面，发型打理得精致有型，很有学者风范。后来彼此熟悉了以后，大家都亲切地叫他“大师”。
接着安排了班干部，刚分班大家彼此都不熟悉，就没有进行票选，班长和各科课代表直接由王老师安排，其他班干部大家自己根据自身特长毛遂自荐。
王老师选了杨涛做班长，他是班里个子最高的男生，身材微胖，皮肤黝黑，看起来很有震慑力。他在军训期间积极主动，热心帮助同学，大家都有目共睹，所以对杨涛做班长没有任何异议。
各科课代表王老师选了分班考试各科成绩最高分。我担任了语文课代表，数学课代表是赵一凡，他是班里的第一名，英语课代表是李欣儿。由于入学考试只考了语数英，初一的学科还增加了政史地，而我们三个分别是班里的第一、三、五名，便由第二、四、六名担任政史地的课代表。
竞选文艺委员的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子，叫林梓。大大的眼睛，皮肤白皙，长发微卷，像一个粉雕玉琢的精致娃娃，而且能歌善舞，当场唱了一首《隐形的翅膀》，博得满堂喝彩。但是总感觉小学时候在哪里见过，有点眼熟。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同宿舍的陈佳宇要竞选体育委员，虽然她看起来像个假小子，可是女生竞选体委还是头一次见。我只知道她的特长是打篮球，听她一番介绍我才知道原来她小学时候是年级组短跑第一、长跑第一。王老师觉得体委是个体力活，不忍心让女生担任，于是定了参加竞选的另一位男生杨浩，座位就在我前面。
吃午饭的时候，我们宿舍四个人一桌，说起竞选的事，陈佳宇一副壮志难酬的沧桑感，向我们抱怨“谁说女子不如男”，仰天长啸，壮怀激烈，逗得我们哈哈大笑。我想起林梓，问李欣儿：“欣儿，你认不认识林梓，我好像在小学时候见过。”
“认识，小学和我一个班。”
“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也没见你俩有什么交流。”白芸问道。
“关系不太熟，没怎么说话。”说完停顿了几秒，扭头对我说：“不过她和张晨挺熟的，做过同桌，还一度传出过绯闻。”
提到张晨，我突然想起来她不就是拍完毕业照那天，张晨来还书的时候在门口喊他名字那个漂亮女生嘛。
“那她，是个什么样的女生呀。”我心里微微有些酸。
“多才多艺吧，每年六一文艺汇演她都会有节目，在班里挺受欢迎的。”
“对了，你们提到的张晨是谁呀？”陈佳宇收起了之前哀怨愤懑的表情，转而变成了满脸的八卦。
“咳咳咳，张晨嘛……”李欣儿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说：“你们问然然喽。”
陈佳宇和白芸同时望向我：“然然，快说，是谁呀。”
“一个朋友而已。”我赶紧低下头扒了两口饭。
一抬头看见她们仨都面带微笑地看着我。
“真的是朋友而已。”
“哦～”她们仨异口同声地说。
“你们这么阴阳怪气干嘛？”
“我们有吗？没有吧，没有！”
我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这群吃瓜群众。不过想来，我们确实只是朋友而已，可能我对他来说连朋友都算不上，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怅然若失。
第九章 张晨的邀约
整个年级八个班，相邻两个班的老师是完全相同的。初一年级是不需要上早晚自习和跑早操的，相对于初二初三年级来说，我们的自由时间就多了很多。
下午最后一节是语文课，快下课的时候，王老师通知我下课后去趟他办公室，有些事情需要交代一下。我们班和（二）班只隔一堵墙，办公室离我们教室很近，大概在我们班和（二）班中间位置的对面。
我跟着王老师走出教室，看到张晨站在办公室门口，我疑惑地跟他对视了一眼，“快进来吧。”王老师对着他说，我更疑惑了，难道他是他们班的语文课代表？不会这么巧吧，王老师推门，我俩一前一后跟着王老师走了进去。
王老师坐在他的办公椅上，我和张晨并排站在他面前。突然门被推开了，我们仨同时看向门口，是（二）班的班主任，也就是我们政治老师进来了。政治老师姓赵，身高不高，体型微胖，脸很圆，留着西瓜皮发型，带一副黑框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都是圆的，很有喜感。赵老师和王老师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办公室只剩下我们三个人，安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嗯……这次叫你们来呢，是想交代一下语文课代表的日常工作。咱们语文科目不会有太多课后作业，固定的作业就是每天一张练字、三天一篇随笔、一周一篇作文。练字和日记不留课上时间了，需要自己抽时间完成；作文的话，每周会有两节作文课，课上完不成的同学课下要继续完成。
你们需要做的就是每天早上上课之前收齐前一天的练字作业，周一和周四晚上收随笔，周一早上收作文。如果我另外布置作业的话，我再另行通知时间。
基本就这些，有事我再通知你们。你们要是没什么疑问的话，就可以回去了。”
“好的，老师再见。”
“再见。”
我和张晨又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本来打算分道扬镳，各回各班，张晨叫住我说：“安然，晚上有安排吗？”
“应该没有。”
“那晚上七点半，我在操场门口等你。”
在操场门口等我？他是在约我吗？
“有什么事吗？”我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波澜不惊。
“去了你就知道了。”
“好。”
“那不见不散喽。”
我转身长吁一口气，平复了平复心情，走进教室找李欣儿一起去吃晚饭。饭桌上我已经对晚餐的食物没兴趣了，一心只有晚上的见面。李欣儿看我不怎么吃东西，关切地问我：“然然，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没事，欣儿，我想跟你说个事。”
“怎么啦？”
“今天王老师叫我交代工作，我才知道张晨是（二）班的语文课代表。”
“那不是挺好的嘛，以后你俩就是同事了，哈哈哈。”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约我晚上七点半在操场见面。”
“他约你见面？？！！”李欣儿声音突然提高了好几分贝，旁边几桌吃饭的人诧异地看向了我们。
我赶紧低下头悄悄对李欣儿说：“嘘，小点声，你不要激动嘛，大家都看咱们呢。”
“好好好，我控制一下自己，他为什么约你呀。”
“我也不知道呀。”
“你们几点见面？”
“七点半。”
李欣儿看了看表：“这都七点了，咱们得赶紧吃，你不得回去换身衣服。”
“换啥衣服，不用这么麻烦吧。”
“你听我的，得换，必须得换！”
“好好好，听你的。”
我被李欣儿拖回宿舍，换上她精心为我挑选的衣服，去操场的路上尽量放慢脚步，让心情放松下来。九月份的天气，七点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还是时刻收拾着被微风吹乱的刘海，朝着操场门口那个朦朦胧胧的身影走去。
他看到我后，朝我招了招手。我喜欢的人在朝我招手，我正在一步一步走向我喜欢的人，心里抑制不住的喜悦。
“安然，我带了《福尔摩斯探案集》给你。”原来就是给我送书呀，我准备伸手把书接过来，他拿书的手又放了回去，他顿了顿，说：“安然，咱们去操场走走吧。”
“好呀。”我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情又紧张了起来。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们俩就这么沉默着走了将近一百米，他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安然，小学我去还你书那天，其实我还在书里夹了一张同学录，想让你填。”我没听错吧，他想让我填同学录？此刻我应该说什么？其实我也想让你填？会不会太直白了。那我说什么？我还是不说了。
他见我没说话，继续说道：“其实那天我还想问你准备去哪个学校，可是我还没问出口你就急着回了教室。”
“那天不是刚好有人叫你嘛，我觉得你可能比较忙，就先回去了。”
我心里想：你都跟人家传出绯闻了，还问我干嘛。
“我那天就是专门去找你的，其实我……”
“安然！”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转身看见陈佳宇飞快地从篮球场跑了过来扑向了我，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差点把我扑倒在地上。
“你怎么在这里呀。”
“我当然是来这打篮球的呀。”
她揽住我的肩膀，转头看了看张晨继续说：“你来这干嘛，跟小帅哥约会呀。”
“瞎说什么呢，我来拿书。”说着拿起张晨手里的书拉着陈佳宇往回走。陈佳宇还扭头对张晨说再见，我不敢回头看张晨的表情，赶紧拉着陈佳宇跑了回去。
回去后就面对着三张写满八卦的脸，被迫向她们详详细细地描述了晚上的情况，她们分析来分析去得出一个结论：张晨可能对我有那么点意思。我当然希望如此，可是想起林梓，她那么漂亮，他们那么熟，还传出过绯闻，又觉得这个结论成为事实的可能性不太大。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到张晨今天说的话，他想让我填同学录，想问我去哪所初中，还有他没说完被陈佳宇打断的话，他准备说什么呢？难道他真的对我有点意思？不会不会，他怎么可能喜欢我呢，算了算了，不想了，也想不出来个结果。就算他只把我当朋友也行，好歹，也是朋友。
第十章 不能说的秘密
上次见面后，我在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里都没再遇到过张晨，虽然经常出入办公室，两个班只相距一堵墙的距离，却总是偶遇不到他。
这时，学校要举办“迎国庆歌咏比赛”，这对于刚升入初中的我们来说，绝对是个新鲜事，比赛是以班集体为单位，每个班的每个人都要参加。比赛前的准备项目是要每个年级选出一男一女两名主持人，每个班先选出两名，然后由苏曼老师再从中挑选两名最合适做主持人的同学。
苏老师是整个初一年级的音乐老师，也是整个年级的“女神老师”，二十多岁的年龄，长长的卷发垂在腰间，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经常穿各种各样漂亮的长裙，再加上本身能歌善舞的艺术气质，是我在现实生活中见过最早的“美貌”与“才华”并存的可以称之为“女神”的人。
对应的被封为“男神老师”的是我们的体育老师吴维，身高将近一米九，肌肉匀称，肤色呈小麦色，棱角分明的脸庞，五官像年轻时候的木村拓哉。吴老师很擅长打篮球，据说上大学的时候是学校的篮球队队长，每次吴老师在操场上打篮球的时候，总会有一群女生粉丝在周围呐喊助威，就差组成一个专业拉拉队了。
吴老师和苏老师是大学校友，彼此关系很好，大家都觉得他们俩在谈恋爱，标准的“美女配英雄”的故事。然而吴老师的女生粉丝并没有因为因此不喜欢苏老师，反而觉得就得苏老师这样的女神才配得上吴老师，也只有吴老师这样的男神才配得上苏老师。
我们班选出的是林梓和杨浩，陈佳宇刚开始因为竞选体委的事对杨浩耿耿于怀，后来两个人一起打了几次篮球，反而成了好兄弟，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杨浩性格大大咧咧，喜欢开玩笑，和我的同桌“大师”搭在一起，简直把生活过成了“相声表演节目”。这次成为主持人候选人，他异常的开心，手舞足蹈地向我们炫耀他要成为主持人了。
还没高兴够一天，第二天上午去苏老师那面试完之后，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平常半天就有四分之一的时间要转过来跟我们打趣逗乐的他今天一上午都蔫蔫地趴在桌子上，一句话都没和我们说。我们猜到他是落选了，可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这件事，和他平常没心没肺、满不在乎的形象完全不符。
下午上美术课，老师讲完这节课的内容后，就让我们自由作画了。杨浩转过身来忧郁地看着我说：“我觉得自己很失败。”
第一次听到他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话，我忍着笑：“不就是落选了嘛，别难过了啊。”
“不是因为我落选了，是因为林梓选上了，而我落选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林梓选上选不上跟你有什么关系？”不过林梓选上也是意料之中，林梓和苏老师都很热爱艺术，同样都多才多艺，苏老师一直都很喜欢林梓。
“她选上了我没选上，她就要跟别人一起主持了呀。”他扭扭捏捏地说。
我咳嗽了两声，笑着说：“怎么，你喜欢她呀？”
他用手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嗯，有那么点喜欢。”他红着脸说，“但是你不能告诉别人，我只跟你说了，这是咱俩的秘密。”
“好，答应你。”我被他这幅样子搞得哭笑不得。
“你说苏老师为什么不选我，我不帅吗？”
这要我怎么回答？
“我一直觉得自己挺帅的呀，难道我对自己的认知有误吗？”
杨浩高高瘦瘦的，很擅长打篮球，长得像《灌篮高手》中的流川枫，确实挺帅的。我岔开话题说：“那苏老师选了谁？”
“选了（二）班那个叫什么来着，张，张晨，对，张晨，你认识吗？”
我认识，我怎么会不认识，他俩一起主持，杨浩啊，咱俩现在真的是同病相怜了。
“他和林梓是小学同学。”
“那他俩很熟吗？”
“应该挺熟的吧……”
“什么熟，谁和谁熟？”大师刚才一直在看漫画书，没顾得上听我俩的谈话，这会儿看完了，满脸八卦地凑了过来。
“和你不熟。”杨浩白了他一眼转了回去。
看到杨浩不想搭理他，他又把八卦的脸转向我：“谁和谁熟呀？”
“和你不熟。”我头也没抬的回了他一句。他看到我们都不想跟他聊，悻悻地回去作画了。
我现在对杨浩的情绪可以感同身受了，选为主持人就可以每天在一起练习，说不羡慕是假的。
每个班还需要一男一女两名领唱，林梓做了主持人便不能做领唱了，杨浩嗓子好，音色雄浑，做了男领唱，陈佳宇觉得自己嗓音也不错，向王老师毛遂自荐成了女领唱，他们俩成功实现了文艺、体育双领域的搭档。
我们班选的参赛曲目是《今天是你的生日》，吃过晚饭后每天都要在教室练习两个小时，苏老师也会经常抽时间过来指导我们，这是我们正式入学以来第一个集体活动，大家都热情满满，对这次比赛志在必得。甚至联系完回到宿舍后，大家还会意犹未尽唱两句。
比赛顺序由抽签决定，我们班排在中间，是很好的位置，比赛地点是在学校的大礼堂。首先是校领导致辞，接着舞台灯光慢慢变暗，再亮起的时候，身着礼服的林梓和张晨走上了舞台，林梓穿着洁白的纱裙，长长的卷发，化着精致的妆容，像一位甜美的小公主；张晨穿着黑色的西服，内搭白色衬衫，像一位优雅的绅士，果然是一对璧人。
不得不说苏老师的眼光是真的很好，整场主持下来，完全挑不出毛病。
轮到我们班上场了，站好队形后，台下的灯光暗了下来，只剩下台上的聚光灯光束集中在我们身上。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中国
清晨我放飞一群白鸽
为你衔来一枚橄榄叶
鸽子在崇山峻岭飞过”
陈佳宇的开头唱得特别好，比平常任何一次联系都要唱得好，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杨浩的领唱部分也很出彩，我们的合唱部分也比平常唱的好了很多，一曲唱完，台上掌声雷动，连平常不苟言笑的教导主任，都在评委席朝我们投来赞许的目光。
（八）班上场的时候，主持人宣布领唱之一是刘琦，他穿着正式，身高很高，和我印象中那个小时候天天和我待在一起玩的刺猬头小子判若两人，而且没想到他还有唱歌的天赋。
比赛结果出来，我们夺得了一等奖，（二）班和（八）班得了二等奖，剩余的班级是优秀奖。张晨和林梓经过这次主持，成了整个年级最受瞩目的男生女生，他们天生适合光亮的舞台，而我只适合在台下做一个暗淡无光的普通观众。就像林梓是杨浩的秘密，张晨可能也只能成为我不能说的秘密。
第十一章 小白的生日
歌咏比赛结束后，学校放了七天假，正好白芸的生日就在国庆假期第二天，于是在放假前我们就约好了国庆节要一起为白芸庆生。
我家和李欣儿家距离比较近，白芸和陈佳宇住的比较近，陈佳宇直接到白芸家。我和李欣儿约好了早上九点到附近的超市门口碰头，去给白芸选礼物，然后一起去白芸家。快到超市门口的时候，我俩几乎同时看到了彼此，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俩朝对方冲去，紧紧地抱在一起，又笑又跳，好像真的是三年未见一样。
两个人心情平复下来，开始边往礼品店走，边商讨给白芸买什么礼物，我们总结下来：首先白芸喜欢吃零食，论每星期带的零食的数量，她稳居宿舍榜首；其次喜欢可可爱爱的毛绒玩具，宿舍小小的单人床都要摆放好几个毛绒玩具。
到达礼品店后，货架上琳琅满目的精致物件儿令人眼花缭乱，大概所有的女生都对这些精致好看的小礼品毫无抵抗力。我们挑来选去，最终我选了一只有录音功能的小熊，不仅满足白云芸的喜好，而且可以使用录音功能为她录下生日祝福语，使得这个礼物变的独一无二且有了纪念意义。李欣儿选了一个兔子造型的背包，兼具了美观和实用两大功能。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我们到达了白芸家，陈佳宇已经到了，正在给白芸的爸爸妈妈打下手准备中午的食材。我们把准备的礼物送给白芸，她很开心，拿着爱不释手。白芸有个弟弟，叫白鸽，刚满周岁，正在卧室的婴儿床里睡觉，我和李欣儿围在床边看个不停，小婴儿太可爱了，软乎乎的一团，睡着的时候就像一只小猫，令人爱不释手。
“然然，欣儿，你们俩过来看电视吧。”我们恋恋不舍地走到客厅，看到茶几上放着一大包零食，“小白啊，这是专门给我们准备的呀。”李欣儿盯着零食两眼放光。
白芸无奈地摇摇头：“这是宇哥送我的生日礼物。”
“哈哈哈，不愧是宇哥。”
听到我们笑她，陈佳宇从厨房走出来，一本正经地对我们说：“你们不懂，东西放着还得占地儿，零食又不占地儿，吃完还能使人心情愉悦，多么完美。”
“对对对，宇哥说的对。”我们仨边吃零食边敷衍。
食材准备的差不多了，于是陈佳宇也和我们挤到一起开始吃零食看电视。不得不说，陈佳宇挑选零食的眼光还真不错，我们四个争着抢着，仿佛回到了宿舍。
“孩子们，开饭喽。”白芸的爸爸妈妈边从厨房端菜边叫我们去餐厅吃饭，餐桌正中间摆了一个大蛋糕，插着十二根蜡烛，代表十二岁生日，蛋糕周围摆满各式各样的美食：糖醋排骨、油焖大虾、水煮鱼……都是我们素来爱吃的，闻到香味就已经垂涎三尺。
烛光摇曳，伴随着《生日歌》，白芸虔诚地许下了自己的心愿，“祝小白生日快乐！”我们欢呼着共同吹灭了蜡烛，希望白芸愿望成真。
“我有个提议，咱们下午去照相馆拍照怎么样？”陈佳宇剥着一个大虾说道。
“好呀好呀。”
“拍照好，我最喜欢拍照了。”
“我也是我也是！”
我们四个一拍即合，开始讨论照相的时候摆什么造型。
“要不宇哥坐前面，我们站两边。”
“哈哈哈，这个相片主题难道是‘宇哥和她的爱妃们‘？”
“不行不行，今天的主角是小白，我怎么能抢中间位置。”
“没关系宇哥，我可以把主角让给你。”
“那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喽。”陈佳宇一脸坏笑地说。
事实上，当天我们确实拍了一张这样的照片，而且陈佳宇穿了影楼的皇帝服装，我们穿了格格服装，很有“清宫剧”的感觉，同时圆了大家的“格格梦”。按下快门的一瞬间，我们会心地笑了，大部分都是独生子女的我们，在这一瞬间突然有了亲姐妹的感觉。
照片很快就取出来了，“你们快看，宇哥真的像一个清秀的小皇帝。”先拿到照片的李欣儿叫我们过去围观。
“真的好像，不说谁能看出来我们宇哥性别是女呢。”白芸打趣地说。
“以后你们就都是朕的爱妃了，千万不要争风吃醋哦。”陈佳宇简直一秒入戏，张开双臂霸气地抱住我们仨。
我们仨对视一眼默契地挣脱宇哥的怀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影楼。
“你们等等我嘛。”陈佳宇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叫着。
下一项活动是去公园的游乐场滑旱冰，我们当中只有陈佳宇一个人会滑，她很自信地表示我们完全不用担心，她一个人就可以教会我们仨。到达旱冰场后，远远地看着旱冰场上的人们在水泥地上翩翩起舞，惊羡不已。我们租好鞋子，在场地旁边跃跃欲试，然而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脚下的轱辘直打滑，我们连站起来都不敢，陈佳宇扶着我们站起来，向我们传授经验。
我们仨就像刚开始学走路似的，相互搀扶着按照陈佳宇传授的妖灵颤颤巍巍地练习，练习了一会儿差不多有点感觉了，陈佳宇在中间，我们站两边，手拉手连成一排开，跟着陈佳宇的动作滑，渐渐得熟练了起来。
突然旁边有人滑倒了，我们四个同时看向旁边没注意脚下，结果也摔成了一团，结实的水泥地毫无防备地摔一下还挺疼，接着我看到一双脚停留在我们跟前，抬头看到了张晨强忍着笑看着我们。我也顾不得疼痛，赶紧爬了起来，这么狼狈的样子偏偏被他看见了，真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他面带笑意地看着我，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看着他，在这个时候，脑海里浮现出徐志摩的诗“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呦，这不是那天和然然约会的小帅哥嘛。”陈佳宇爬起来打破了僵局。
我瞪了她一眼：“是借书，不是约会。”
“差不错，差不多。”
“张晨，你一个人来的吗？”李欣儿问道。
“是呀，我家就在附近，我经常来滑。”张晨回答。
“那我们一起吧，我一带三带不动呀。”陈佳宇凑过来说。
我一把把她拉回去：“你不用理她，不用麻烦的。”
“我觉得一起玩挺好的。”张晨笑着说。
在我的认知里，一直觉得张晨就像清晨的阳光，温和而清冷，仿佛和热闹绝缘，没想到他竟然愿意和我们一起玩，不免让我有些好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那天我们一起玩了很久，我在快要摔倒的危机情况下第一次拉住了他的胳膊，五个人一起滑的时候他第一次握住了我的手腕，结束之后一起去吃了麻辣烫。后来的我们，发生了很多故事，可那天下午初次接触的青涩和心动，成了所有记忆中最难忘的一幕。
第十二章 期中考试
国庆节过后，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进行期中考试了，这是我们入学以来的第一次考试，大家显然都比较重视。如今临近考试，教室里自习的同学自然也多了起来，连平常“视篮球为生命”的杨浩和陈佳宇也纷纷放弃了篮球场，转战教室。
对于我这样没有多少运动细胞的人来说，平常基本上也就是在教室写写作业、看看书。课本上的知识在课上基本就消化得差不多了，看的是张晨借我的那本厚厚的《福尔摩斯探案集》，我沉迷于书里离奇诡异的案件、抽丝剥茧的侦破过程，一个晚上两三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所以无论考试与否，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就是教室突然变热闹了，还有些不适应。
这天晚上，杨浩拿着数学书转过身来想问数学题，看到我正在看闲书，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而看向了大师，没想到大师也在看漫画，杨浩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看着我俩，恨铁不成钢地抛下一句“不务正业呀，不务正业”就要转回去，大师一把拉住杨浩的胳膊：“别走嘛，有啥疑难问题找我呀。”
杨浩半信半疑地把数学书推到他面前指了指书上的一道题目：“这个，你会吗？”
大师把大黑框眼镜向上推了推，认真地读了一遍题目“这个题嘛，简单。”说完开始头头是道地分析题目，不得不说，大师的脑子确实很灵，虽然上课不怎么认真听讲，讲起题来倒是一点也不含糊。杨浩带着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回去做题了，大师又恢复了以往嬉皮笑脸的状态，凑过来悄悄对我说：“看我装的像吧。”
我笑着说：“像，真像，不愧是大师。”
他心满意足地回去继续看漫画，我继续看小说。这一瞬间突然想到一个词：岁月静好，大概描述的就是这个样子，可以安心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有身边这些有趣的朋友，有他们在，好像日子永远都不会无聊。
考试前一周，我和大师终于放下了小说和漫画，开始攻克历史地理这两个需要记忆的科目。可能是从小受到古装剧的熏陶，我很喜欢历史，虽然也很向往到世界各地旅行，但是对地理很无感。而大师跟我恰好相反，他很喜欢地理，在其他课上偶尔会开小差，但是地理课几乎全程都是全神贯注的状态，地理老师提问的问题，他基本都可以对答如流。
于是我和大师决定互帮互助、互相监督，他每天提问我地理，我提问他历史。杨浩看到我俩一反常态开始沉迷学习，强烈要求要加入我们一起复习。有了杨浩，我们的复习模式成功由“正常模式”转变为了“相声模式”，博古论今，梗造不停。
期中考试就在我们吵吵闹闹的复习中到来了，考试的考场和座位是按照分班考试的全年级名次安排的，每个考场三十二个座位，我和赵一凡、李欣儿，还有第二名程南同在第一考场，恰巧就是我们班。每个班的黑板上都贴着全校名次表，毫无意外，张晨也在我们考场，名次在我和程南之间。令我惊讶的是，刘琦的名次在我和李欣儿之间，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打个招呼。
第一天上午考完之后，路过刘琦的座位，他正在收拾东西，我正犹豫怎么开口打这个招呼，他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继而出现一丝惊喜：“你，你是安然吗？”
没想到他能认出我，我开心地说：“是呀，我是！”
“好多年没见了，还是这么漂亮呀。”
“从小到大，也就你觉得我漂亮吧。”我笑着说，“倒是你变化很大呀，如果不是歌咏比赛那天听到你的名字，我是真的认不出来了。”
他挠了挠头，有些腼腆：“我变化很大吗？”
“变帅了呢！”
他听到后大笑起来，不得不说，刘琦真的很帅气，瘦高的身材，微黑的肤色，眼睛又黑又亮，清爽的短发，笑起来很有感染力，和张晨不同，他就像正午的阳光，炽热而明亮。
这时李欣儿收拾好东西走了过来，我跟刘琦介绍道：“这是我好朋友，李欣儿。”
“欣儿，这是我的小伙伴，刘琦。”
“刘琦，你就是歌咏比赛（8）班的领唱，刘琦！”李欣儿看着刘琦兴奋地说。
“嘿嘿，是我。”刘琦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你唱得特别好，其他七个班的领唱我只记住了你的名字！”
大概没有被女生这么直接地夸奖过，刘琦有些微微脸红，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李欣儿的夸奖。
“好了欣儿，夸奖的话留着以后慢慢说嘛，我快饿死了，咱们先去吃饭吧。”
和刘琦道别后，去餐厅的路上李欣儿还沉浸在喜悦之中，不停地夸刘琦唱歌多好听，还拉着我让我讲他小时候的故事。像李欣儿这么骄傲的漂亮女生，我很少听到她夸奖某个异性，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热烈地表达对一个异性朋友的欣赏。
考试这两天，李欣儿只要有时间就拉着我去跟刘琦说话，美名其曰考前复习，像极了追星少女。一来二去，刘琦也不像刚认识时候那般腼腆，俩人聊的热火朝天，已经完全不需要我这个媒介的存在了。
我回到座位上随手翻着下一科考试的书，张晨走过来坐到我前面的空位置上，“那个男生，是你朋友啊。”张晨看着刘琦的方向问我。
“嗯，是我的同乡，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自从上了幼儿园就没见过面了。”
说完后，张晨的嘴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接着随便闲聊了几句，前面座位的同学回来了，张晨也就回到了他的座位上。看着他的背影，我心里很疑惑：一向不问世事的张晨同学竟然关心刘琦是谁，真是奇怪。
可能当时的我对感情还有些懵懂，也可能是我始终觉得张晨不可能喜欢我，总之是我后知后觉，没看懂他这么明显的暗示。后来每次聊起来这件事，张晨都笑我傻，笑我连“吃醋”都看不出来。
考试成绩出来后，我们班前五名的成绩没有变动，赵一凡不仅是我们班第一名，也是全年级第一名。而张晨由入班时候的第三名一跃成为了（2）第一名，全年级第二名，不仅被各科老师夸赞，而且成了整个年级众多女生心目中“白马王子”般的存在，可他依旧是一贯的清冷，没有传出任何绯闻。
第十三章 元旦晚会
学校每年的元旦都会举办联欢晚会，是各个班级才子佳人争奇斗艳的好机会。有的人，天生就是要站在光鲜亮丽的舞台上受人仰望的，艺术细胞这种东西，可不是人人都有，羡慕也羡慕不来。
我们班的节目自然是由文艺委员林梓负责，她也确实担当得起这样的重任，还特地请来苏老师帮忙，共同设计了两支舞蹈，一个是现代舞《日不落》，一个是比较古典的扇子舞《青花瓷》，服装道具也可以托苏老师的关系借到。
苏老师虽然是老师，但是和林梓的关系更像是朋友，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们经常在一起弹琴唱歌跳舞，林梓本身就长得漂亮，再加上穿衣风格受到苏老师潜移默化的影响，变得愈发有品味了，在入学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几乎已经成了全校闻名的风云人物，不少高年级男生慕名而来，想要一睹芳容。
但是她并不为之所动，她对所有的男生都一视同仁，没有传出什么绯闻，即使有男生写情书表白，她也是温和有礼地拒绝，因此并未发生因为争风吃醋而引发的打架斗殴事件。我和她交流不多，除了上课时间几乎都不在一个频道，和她鲜亮明媚的生活相比，才知道我的生活是多么寡淡无味。漂亮的容颜和艺术的天赋，本就是命运恩赐的礼物，即使再羡慕，我也成不了她。
王老师要求所有的班委平常要协助参加节目的同学排练，也就是帮她们搬搬桌椅板凳、当当观众、提提建议之类的。苦力活由男生包揽了，每次杨浩都是最积极的那个，为了博取喜欢之人的好感，甚至连平常最爱的篮球运动都放弃了，林梓她们排练多久，他就陪多久。
而我们几个女生就负责看节目提建议。我坐在教室的后面，托着头看着眼前的场景：暖暖的夕阳慵懒地洒向教室，一群妙龄女子翩然起舞，优美而动人，青涩少年的目光悄悄追随着自己喜欢的女生，嘴角微微上扬，一切就像动漫电影里的情节一样，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两个月后，辛苦排练的演员们终于可以在舞台上一展风采了。学校分发给每位同学一个新年礼包，里面有联欢晚会节目单、花生瓜子糖果这些寻常的物件儿，最珍贵的是班主任亲手写给每个人的新年寄语，写在好看的贺卡上面，装在精致的信封里，大家还会凑在一起一块儿分享贺卡的内容。
我小心翼翼拆开信封，贺卡上写着“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这张贺卡一直珍藏在我存放珍贵物品的盒子里，我常常自嘲地想：如果王老师看到现在的我，会不会后悔当时给我写这句话。
杨浩和大师在旁边念贺卡，我研究着节目单，这次的主持人一共有四位，仍旧有林梓和张晨，因为林梓要表演节目，又另外加了一男一女两名主持人。林梓一个人编排出两支舞蹈，还要练习主持词，真的是很令人钦佩。我们班的节目一个在前面，一个在中间，（2）班的节目是一个人舞蹈，一个小品，（8）班有个单人独唱，表演者是刘琦，演唱的是周杰伦的《稻香》，李欣儿看到一定很开心。
晚会的举办地点还是学校的大礼堂，虽然室外的天气已经进入寒冬，暖气充沛的室内仍旧温暖如春，礼堂里随处可见身着艳丽裙子、妆容精致的参加节目的漂亮女生，恍惚间总让我有种过六一儿童节的感觉。
我们班参加两支舞蹈人有一大半是相同的，所以我、李欣儿等几个女生班委要在两个节目之间协助她们换衣服，需要和各个班的演员们一起坐在靠近后台的观众席。
李欣儿看到刘琦走了过来，开心地招手叫他过来坐到了旁边的空位置上，刘琦今天打扮得很帅气，穿一身白色西服套装，化了妆做了发型，乍一看还真像个小歌星。林梓和张晨坐在最前面，他们今天的穿着以喜庆的红色为主，苏老师参考过的搭配从来不会出错。
我们班的第一个节目是《日不落》，跳舞的女生们穿着带亮片的短上衣，牛仔热裤，扎着高高的马尾，跟随动感的音乐舞动起来，极具青春活力，在舞台灯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观众席的欢呼声喝彩声响成一片。
下场后，李欣儿拉着我跑去后台协助她们换衣服，“然然，咱们要速战速决，一定要在刘琦表演前赶回来。”
林梓看到我们来了，激动地跑过来问：“怎么样怎么样，你们在下面看的效果好吗？”
“效果太棒了，看底下观众的反应就知道了。”
林梓开心地笑了，因为林梓还要主持，我们赶紧先帮她更换了衣服和妆发，然后帮其他女生换衣换妆，这些事听起来容易，做起来却要费心费力，需得保证每个表演者的造型万无一失。而且表演扇子舞穿的是旗袍，单单是系扣子这一项就已经手指酸麻了。平常看表演只能看到舞台上的几分钟，真正从排练开始一路跟着走下来，才切实感受到表演者们的不易。
全部处理完，听到舞台上主持人已经在报节目：下面请欣赏独唱表演《稻香》，表演者初一（8）班，刘琦。轻松欢快的前奏音乐随即响起，我和李欣儿赶紧跑回观众席。
“对这个世界如果你有太多抱怨
跌倒了就不敢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人要这么的脆弱堕落
请你打开电视看看
多少人为生命在努力勇敢的走下去
我们是不是该知足
珍惜一切就算没有拥有
……”
这首歌节奏很快，不太好唱，但是刘琦确实唱的很好，大家也跟着一起哼唱起来，刘琦甚至会把话筒朝向观众席，邀请大家一起唱，有种电视上看到的歌星开演唱会的感觉。我看着舞台上活泼的刘琦，完全看不到小时候沉默寡言小男孩的影子。
歌曲完毕，观众席掌声雷动，明显女生的欢呼声高于男生，而女生中欢呼声最高的一定是李欣儿，一边欢呼一边鼓掌，手掌都拍红了。
各个班准备的基本都是激昂情绪的节目，我们班的温婉典雅的扇子舞上台，确实令人耳目一新。表演者出场穿着青花瓷颜色的旗袍，手拿青色扇子掩面，像极了白居易的诗句“犹抱琵琶半遮面”所描述的含蓄美。
林梓是领舞者，舞姿婀娜，亭亭玉立，不停地有男生大声喊她的名字，这样好看的女生，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最令人惊喜的是，节目单上写的是苏老师独唱《蜀绣》，登台的时候却是和吴维老师一起的，没想到吴维老师唱歌也这么好听，他们俩唱歌过程中经常甜蜜地进行眼神交流，有大胆的同学起哄“牵手！牵手！牵手！”附和声此起彼伏，把整场晚会的气氛推向了高潮。他们也不负众望，一起牵手谢幕，羡煞旁人。
看着他们，突然萌生了一个新年愿望：希望未来有一天，我能和张晨一起并肩站在舞台上。
第十四章 死别
临近期末，又进入了紧张的复习阶段。这天最后一节英语课，英语老师组织了一场模拟考试，程南向来英语很出色，第一个交了试卷。第二天是周五也是腊八节，可以离校过双休了，于是程南便帮着英语老师给每位同学分发周末作业。
其他交了试卷的同学就可以去吃晚饭了，本来第一个交卷的程南反而成了最后走的那部分。吃完晚饭回教室复习，看到已经在教室的同学们三五成群围在一起议论什么，我疑惑地走回自己的座位，杨浩和大师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一脸严肃地和旁边两位同学也在议论纷纷，“你听说了吗，程南晚饭时间在一楼大厅晕倒了。”杨浩转过头问我。
“没有呀，为什么晕倒了？”我诧异地问杨浩。
“不知道原因，但是救护车都来了，好像还挺严重的。”
“有做急救措施吗？”
“当时有同学掐人中了，但是睁了一下眼又闭上了。”大师说。
那天晚上突然不想学习了，也不想看书，就和杨浩、大师他们闲聊，商量着周末一起带着好吃的、鲜花去医院看望他。聊完这个话题后，大师又给我们讲冲奶茶的经验，讲他们宿舍偷偷带了锅去宿舍泡方便面。我和杨浩听着都惊呆了，带方便面已经很冒险了，竟然还有人带锅！
当时方便面和辣条之类的零食在学校属于违禁品，班主任会不定时到宿舍抽查。但是我们也会偷偷带进去，数量不多，最多一个人带一包，一周在学校待四天晚上，正好一天一包，一人负责一天，即使被查，损失也能降到最低。我们会在熄灯后去宿舍阳台上偷偷泡，泡完后整个宿舍一起分吃，最后喝的汤都不剩。
后来的我吃过各种各样的泡面，却再也吃不出那时候的味道，那好像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泡面。
那天晚上，我梦到了程南，具体情节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是一个很美好的梦。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我们喝着腊八粥，我说起梦到程南，没想到李欣儿她们也说梦到了程南，我们想着周末一定要去看望他。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王老师迟迟没有走进教室，大家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大概过了半节课时间，王老师走了进来，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绕着教室走了一圈又一圈，走了许久，最后停在讲台上，看着我们说：“有个事要和大家说一下。”我们全都抬头看着王老师，王老师顿了顿，说：“程南同学昨天心脏病突发，在送去医院的路上，已经停止了呼吸。”
说完后，教室沉默了许久，耳边回荡着那句“已经停止了呼吸”，大家似乎都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接着教室里陆陆续续传出抽泣声，王老师背过身去面朝着黑板，看不清表情，时不时抬手擦拭脸上的泪。
那么一个品学兼优的男孩子，上个月排练期间经常帮我们带晚饭，上周才完成了教室后面的黑板报，黑板报的主题是母爱，上面有他亲手抄写的歌词《烛光里的妈妈》，字迹娟秀，他的妈妈知道这个消息会多悲恸啊。昨天还给我们发作业的同学，突然间就成了天人永隔，而发作业这件事，似乎成了他和我们最后的道别，连一起去医院看望他的约定，都成了永远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视野逐渐模糊了，眼里的泪水不断地滴在桌子上，抽泣声充满了整个教室。我想到了同样因为心脏病突发而逝世的舅舅，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死亡，那时候太小不懂事，并不能切身体会到亲人离世的痛，只记得大人们哭得撕心裂肺。这是第二次，同一个教室朝夕相处的同学，突然之间就永远离开了我们，那种痛，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一节课，王老师始终没转过身来，直到下课铃声响了，王老师说了句“下课吧”便匆匆离去了。整个上午，无论是任课老师还是我们，都沉浸在悲痛之中，老师们没有讲课，只是布置完作业就回办公室了，我们也没心情做作业，大家红着眼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那天的情景就算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是深深地印在脑海里，就像下雪前的天气，凄凉且沉重。
双休日过了之后，程南的遗物已经全被带走了，我环顾教室，似乎还能看到他站在黑板前的桌子上认真画板报的情景，看到夕阳下我们一起坐在教室后面看排练的情景，直到看到他空荡荡的座位，才终于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真的永远离开我们、离开这个世界了。
后来每年的腊八节，我都会想起他，都会想起在这一天我们失去了一位亲爱的同学，我相信我的同学们也是如此。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的样貌在记忆力里已经逐渐模糊了，只记得是位白净清秀的男孩，说话温文尔雅，成绩优秀，为人和善，像极了落入人间的天使。
那时候流行玩QQ空间，班长张涛把QQ空间改成了黑灰色系，签名只有一句话：沉痛悼念我的同学，愿你在那边过得好。听老人们说，早逝的孩子是因为上天喜欢他，不忍看他受人间疾苦，便早早地带他回去了。我们愿意相信这种说法，也真心希望他在天上过得好。
长大后，有一次读到日本小说家野坂昭的《萤火虫之墓》中的一句话“珍惜今天，珍惜现在，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心里一瞬间就有了触动，一个鲜活的生命真的会突然逝去，没有征兆，没有预告，就在突然间，什么都没了，什么都留不下。
慢慢经历得多了，才知道生离死别本就是人生常态，我们抓不住任何逝去的东西，留不下任何离开的人，就像风一样，会路过，却不会留下。能做的只有珍惜今天，珍惜现在，可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珍惜”二字，大多也就是失去后才能懂得，却也无济于事了。
第十五章 见习小妈妈
程南离去的悲伤在期末考试的紧张和忙碌中被渐渐冲淡了，听说后来校领导和班主任去了程南的家乡，一个美丽的小山村。程南在当地是出了名的成绩好、听话、懂事，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大家都为他的骤然离世感到惋惜。按照当地的风俗，未成年的孩子去世是不举办葬礼的，以免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们再如何悲伤也远远不及程南父母的中年丧子之痛，庆幸的是程南还有个姐姐，在这个时候能给程南父母一些慰藉。
期末考试的座位是按照期中考试的名次排的，程南的校名次就在我的前一位，看着前面空荡荡的座位，心里说不出的难过。考语文的时候，试卷的阅读理解中有一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忽然就明白了难过情绪的来源：两个月前的期中考试程南还在和我们一起讨论答案、谈笑风生，还跟赵一凡开玩笑说期末考试要和他一决高下，可惜还没到期末考试他就只身去了另外一个地方，连正式的告别都没有，“来得及”真是最骗人的一句话。
考完试，领了成绩单，就正式开启了寒假生活。赵一凡还是第一，我和李欣儿分别是班里的第二、第三，这样的成绩爸妈很满意，由着我自己的性子过这个寒假。北方的冬天寒气逼人，家里暖气充沛温暖如春，我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吃零食，每天睡到自然醒，偶尔做一做作业，日子过得如神仙一般。
这天，我像往常一样窝在家里看电视，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剧情的发展，我们宿舍四个人都有其余三个人的电话号码，我看了一眼电话，显示是白芸家。
“喂，小白呀，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呀，是不是想我了？”我边看电视边说。
“然然，我家里出了点事，你能不能帮帮我。”小白的语气带着哭腔。
“怎么啦，你先别哭，慢慢说。”说完以后白芸哭得更厉害了，“小白，我现在去找你，你先别急。”
我换好衣服，爸爸正好要出门买菜，于是开车把我捎到了白芸家。大约十几分钟的车程后，我赶到了白芸家，屋子里弥漫着奇怪的味道，婴儿的哭声不断地从卧室传来。
“小白，发生什么事了，你爸妈呢？”
从白芸哭哭啼啼地讲述中，我知道了白芸的爷爷突发疾病，送去了市里的医院，她的爸爸妈妈也连夜赶了过去，爷爷年纪大了，怕有什么不测，所有的亲戚都去照顾爷爷了，照顾白杨的重任就落了白芸身上。
“他一直在哭，我实在没办法了，陈佳宇离得近，但是她家没人接电话，我就给你打电话了。”
我俩走到婴儿床边，小白杨哭得满脸通红，四肢不停地扑腾。我和白芸都没有照顾婴儿的经验，实在束手无策。就在我们快要绝望的时候，陈佳宇回了电话，我给她大概讲述了一下白芸家的情况，她听完后说马上过来，我提议也叫李欣儿一起过来，人多力量大，没准儿会有好办法。
李欣儿打了出租车，陈佳宇前脚刚到，李欣儿后脚也到了，我们四个围着婴儿车面面相觑，我突然想到电视里纸尿裤的广告，连忙问白芸：“你给他换过纸尿裤吗？”
白芸迷茫地看着我，摇了摇头。
我们四个合作解开了小白杨的衣服，纸尿裤几乎都装满了，沉甸甸的，怪不得进门的时候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解开纸尿裤的同时，一股臭味散了出来，我们被突如其来的臭味熏得立即捂住了鼻子，一起冲出卧室商量对策。
讨论过后，白芸为我们找来一次性手套和口罩，全副武装起来，需要先把他抱起来，小孩子像面团一样软，我们试了试不敢抱，最后还是陈佳宇自告奋勇把他抱了起来。我们仨连忙把纸尿裤拿走丢进垃圾。接着兵分两路，我和李欣儿接来一盆热水，帮小白杨擦干净屁股；白芸研究纸尿裤的使用方法，帮他换新的纸尿裤。
一切都收拾好之后，小白杨不哭也不闹了，躺在婴儿床里一副很享受的样子。陈佳宇把她的表演天赋展现得淋漓尽致，学着动画片里面的卡通人物逗小白杨开心，小白杨终于开心地笑了起来，我们也松了一口气。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一会儿小白杨又哭闹了起来，怎么逗他都没用。我们再次讨论过后得出结论：小孩儿的需求，无非是吃喝拉撒睡，现在拉撒问题解决了，下一步就是解决吃喝问题。
我们按照奶粉罐上的使用方法，给小白杨冲了奶粉。李欣儿说它见过家里的表妹喝奶粉，要提前滴在手上试一试温度，我倒了几滴在手上，觉得有点烫。白芸找了一个小盆，接了半盆冷水，把奶瓶放进去。过了一会儿，我重新倒了两滴在手背上，温温的，正合适。
小白杨实在是饿坏了，抱着奶瓶使劲吮吸着，吃着吃着，不一会儿就慢慢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折腾了一下午，终于能休息一会儿了。我们瘫在白芸家的沙发上，安静的世界实在太美好了。躺了一会儿，肚子的咕咕叫声打破了安静，都快十二点了，我们决定中午就在白芸家吃饭，各自给家里打电话之后，我们开始做自己的午餐。
我们大概看了一下冰箱里的食材，有五花肉、鸡蛋、米饭、西红柿、蘑菇、油菜等，还有一些火腿。我只会做蛋炒饭，决定承包主食部分，做一个鸡蛋火腿炒饭；李欣儿要做“蚂蚁上树”，也就是肉沫炒粉条；陈佳宇选了蘑菇油菜；白芸包揽了紫菜蛋花汤。先做两个炒菜，然后做主食，最后做汤。
李欣儿和陈佳宇率先忙活了起来，她们围上围裙还挺像那么回事。我和白芸在客厅看电视，闻着厨房里飘出的阵阵香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肚子也不争气地一直叫，只能吃点零食先垫垫，为一会儿下厨留点体力。
菜上桌后，我们抢着要尝，真的是色香味俱全，我和白芸不得不去准备自己的菜，恋恋不舍地走进厨房。我做炒饭，白芸做汤，因为爸妈工作比较忙，有时候来不及给我做饭，于是爸爸就手把手教了我这么一道简便易行的蛋炒饭，鸡蛋的嫩滑，配上外焦里嫩的火腿丁，再加上香喷喷的米饭，简直完美。
所有的菜上齐以后，我们看着桌上大家的合作成果，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共同举起可乐为今天的胜利干杯，接着开始狼吞虎咽，每个菜都这么好吃，我们几乎吃完了所有的饭菜，好像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那天，我们一直到傍晚才回家，小白基本可以自己照顾小白杨了，我们还是不放心，相约第二天把作业带过去，一边帮忙照顾小白杨，一边做作业。我们笑着说今天当了一次见习小妈妈，也体会到了做妈妈的不易，她们才是现实生活中真正的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