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废巫的成年仪式 十四岁的石磊身高二米,稚嫩的脸膛上挂着微微冒头的胡须,半身袒露的肌肉虬起,看上去威风凛凛。然而,在这幽梦城,石磊这样子纯属劣等巫,哪怕是石族十岁的孩子都比他高比他强壮,低于二米的不能称之为巫,只能叫人。 幽梦城的巫人十四岁就算成年,石磊也刚刚成年,若是有相好的,这时候也可以成家搬出去自立门户了。 然而这一切对于石磊来说有些遥远,自幼石磊生长发育便略低于同龄人,对其他人来说略有些困难的成年仪式,对石磊来说就很危险。 “石磊,准备好了吗?”父亲石将有些忧虑有些激励,这种复杂的心态就是一个父亲,一个身为石族第一巫将的父亲所拥有的溺爱。十四年,独自一点一点把孩子拉扯大,其间的艰辛,当真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城中心的巫坛看席上人山人海,除了石族,土族、木族也来了许多人。幽梦第一废巫的成年礼,这样的热闹谁愿意错过? “石磊,小心。”身高近三米的石玲珑满眼的担忧。从小一起长大,虽然石磊的身量是不如大家,可他心肠好啊。 “废巫,趁早的去死吧!”在石族族长孙子石虎的带领下,一群年轻的巫人在冷嘲热讽,完全不怕石将暴怒之下揍他们一顿——族长的孙子,就是一个让人必须认真面对的人物。 石磊轻轻拍了一下要暴发的石将的手,单薄的嘴唇抿起一个淡淡的笑容,从容地踏入巫坛中心的竞技场,扬起一只手。 巫坛安静下来。 负责巫坛的长老快步走了过来:“年轻人,你有什么要求?” “炭火、沸水、大鼎、红布。” 东西迅速到位,除了角落安全屋里留一人负责烧水,其余人立刻退场,石磊一手拎红布、一手执短矛,昂然站到了场中央。 “不好。”这时候石将才想到红布是干啥用的,急得霍然站直了身子。这臭小子,是嫌遭遇凶兽还不够,还要主动撩拨啊? 石虎仰天大笑:“这废巫嫌死得不够快呢!正好我为你准备了一头铁背斗牛王,让你好好乐呵乐呵。” 巫坛另一角,厚实的铁门提上,嘚嘚的蹄声如战鼓般密集,青色的雄浑身影卷起冲天尘埃,两只比利刃还要锃亮的黝黑长角,两只比铜铃还大的眼睛本就充满杀气,看到红布更是瞬间布满血丝,刨着蹄子向石磊冲去。 “铁背斗牛王!”满场的惊呼。普通的铁背斗牛就够难对付了,铁背斗牛王就是石将遇上了得慎重对待的狠角色,这明摆着是要置石磊于死地啊! 石将青筋直冒的大手按住腰间的刀柄,冰冷的目光盯向负责巫坛的长老。 长老感觉到这道目光,心头大叫不好,这是哪个不晓事的小崽子干的,是想连累本长老全家被石将宰杀么?为了维护石磊,石将可是曾经将三个小家族灭了,其中还有个是石族的! 石磊的身子晃动,赤着的双脚有节奏地发出踢踏之声,在铁背斗牛王双角到达前一瞬间身子一个侧滑,连人带红布闪开一边,引得全场惊叫不已。 不是没人斗过铁背斗牛,但是这么集惊险、优雅于一身的斗法,还真是前无古人。 石将原本绷紧的身子略略松弛一些。虽然只是这么一下,但石将已经看出石磊有一套完整的应对方法,虽然不一定能万无一失,但谨慎些的话,将铁背斗牛王杀死还是有希望的。 “运气还真好。”石虎冷笑着吃了一枚莽果。“躲得过第一次,躲得过第二次吗?更何况,这铁背斗牛王不比普通铁背斗牛。” 是的,石磊都知道,铁背斗牛的胸腹是弱点;可石磊未必知道,铁背斗牛王唯一的弱点是胸口那一环白毛处!除了那一点,其他地方至少是巫将级的实力才能破开皮肉。 西班牙斗牛士一般将那铁背斗牛王耍得团团转,石磊心头淡定无比。 生日那一天,石磊打开了尘封十四年的记忆,前面两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至,一世是地球的刺客生涯,一世是身为仙人的征战生涯。 与此同时,石磊发现自己的血脉中有着一种奇怪的禁制,就是以自己的阅历都看不懂的禁制,或许这才是一直以来生长发育不如人的主因。 时间短暂,石磊不可能有逆天的实力转变,但行为方式上却有极大不同,看似酷炫的斗牛舞其实就是在刀尖上跳舞,换成之前,那是打死都不可能去做的。 红布高高扬起,铁背斗牛王猛地冲了过去,冲出老远,终于止步扭身,腥红着眼,刨着蹄子蓄势待发。 虽然石磊之前没有接触过铁背斗牛王之类的生物,但这不妨碍他从前两世的经验中判断出铁背斗牛王唯一的弱点恐怕就是胸口处的那一撮毛。 戏耍了这么久,铁背斗牛王的体力并没有明显衰退,利用斗牛这招消耗它力量的想法恐怕要破产,只能另外试一招了。 竞技场中心居然有个齐腰高的土台子,也不知道是干啥用的,石磊两三步跑过去,矛头朝上,倒着把短矛栽进土台子边缘上。 看台上的巫人们嗡嗡的议论着,纷纷表示完全看不懂石磊这是什么神操作,唯有石将大致明白儿子的想法。明白归明白,实际操作中的难度依旧很大,石将依旧免不了几分担忧。 大扭腰,石磊一下从优雅的西班牙斗牛舞变到土味十足的大秧歌,红布在风中猎猎作响,这画风大变倒是蛮适合巫人的口味,看台上甚至有人站起来学石磊扭腰,石玲珑更是冲到一面战鼓前狠狠的擂响巨鼓。 “咚咚”的鼓声中,铁背斗牛王如离弦之箭,向石磊疾冲,临到石磊面前时更是一跃而起,两只锋利的长角犹如长矛一般直刺石磊胸膛! “哇!”不管怀着什么心思,所有人这一刻都站了起来,眼睛都不眨的望着石磊。接下来这一幕,或许会很惨烈,即便是在莽荒中挣扎生存的巫族都难得一见的惨烈! 唯有石玲珑在狠狠地擂鼓,似乎要把满腔的愤怒融入这鼓声中。 长老一屁股墩坐到了地上,冷汗瞬间湿透全身。完了,石将的儿子被坑死在竞技场,自己的全家只能跟着陪葬! 电光火石之间,石磊没有惊惶失措,没有后退、没有侧闪,反而是疾冲向前,在牛角锋芒逼近身体里,小腿贴地,身子猛然后仰,险之又险的避开这一击,硕大的牛蹄擦着鼻尖而过,踏在发际三寸远的地方。 “哞”的悲鸣声中,铁背斗牛王眼眸蒙尘,胸口鲜血狂涌,四蹄发软,硕大的身子缓缓倒地,激起无数尘埃。正前方,它的胸口那一撮白毛上,一柄短矛几乎没柄而入,最冤枉的是这柄短矛不是石磊插进去的,而是它自己撞上去的。 死不瞑目! 全场哗然,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问题是,这该怎么算? 巫族的成年仪式,是要求独自一人在竞技场猎杀一头莽牛,就这一点而言,石磊远远超出标准;可是,严格说起来,铁背斗牛王是自己一头撞在短矛上的,不是石磊亲手刺杀的。 石将冰冷的眼神再度盯上长老,求生欲望很强的长老立刻跳出来大声宣布石磊这成年仪式合格,不得再有异议。 “这不合适吧?那头牛可是自己撞死的。”石虎阴阳怪气的说。 迎接他的是石将饱含杀意的目光。 幕后黑手不用找了,这蠢货已经自动跳出来了。 石虎哆嗦了一下,乖乖低下脑袋,心头大叫糟糕。 忘了这一茬,石将这家伙是个疯子,让他惦记上是件非常危险的事! 没人理睬石虎,他只是区区石族族长的儿子,连族长都不是,真以为自己是个大瓣蒜了? 石磊拽着牛尾巴来到大鼎前,掏出一把锋利的铜刀去皮、去内脏,简单清洗一下,把牛肉切成拳头大小一块扔鼎内煮着,又将事先放在大鼎旁的家当拿来,放入各种稀奇的佐料,旁若无人的拿出三套碗筷,招呼父亲石将与石玲珑一起用膳。 石将便是毫不犹豫的跳了下来,石玲珑却是扭捏着矜持了一下,奈何这渐渐泛起的香味实在太诱人了,只能咽着唾液红着脸跳了下去。 “恭喜你过关了。”平日大大咧咧的石玲珑今天有些腼腆,一双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还得多亏你的鼓点呢。”石磊大笑着用长勺从鼎内捞起一勺泛着香味的牛肉,放到石玲珑面前那比脸盆小不了多少的碗里,喜得石玲珑直咧嘴。 给父亲和自己都打了一勺,石磊深深地吸了口气,作出一幅陶醉的模样。 “咕噜”声一片,加在一起比打雷还响。 是的,观众并没有走。 原本杀牛结束他们就可以散场的,奈何这香味实在太勾人心魄,鬼使神差的,竟没人能挪动步伐,每个人都情不自禁的咽起了唾液,肚子更是响得吓人。 石玲珑只吃了一口就惊叫起来:“天呐,这实在是……太好吃了!和这一比,我平日吃的都是豚食!完蛋了,我以后怎么办?” 石将没有开口,但眼中的意思也是:臭小子,有这好吃的法子,你怎么让老爹吃了那么多年豚食? 石磊没法解释,只能埋头大吃,化尴尬为食量。 三个人食量再大也不可能完全消化一整头铁背斗牛,鼎内还有不少肉块在起伏。石将恋恋不舍地站起来,抚着微微隆起的肚腩叹了声气。 “剩下的肉和汤,现场出价,价高者得。”石磊高声叫道。 这样会有人出价?石将和石玲珑表示怀疑。 “五块灵石!” “六块灵石!” …… 价格迅速被炒到十个灵石,一个商族中年人击败对手,上前交付灵石,快活的食用剩余的牛肉与浓汤。 这也行?石将大吃一惊,对儿子刮目相看。 第二章 仁慈的石磊 简陋而高大宽敞的石屋里,巫坛长老怒气冲天的拿百年蟒筋做的鞭子抽打着一群人,完全不顾他们死活。这帮人就是他手下,这种绕开自己暗中害人的勾当,也只有他们能干得了! 一群蠢货!害人之前不去打听打听,护子狂魔石将的名号是怎么来的!石族第一巫将也是你们这些蝼蚁惹得起的么? 手下全部在惨号,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一个个都在哀求长老开恩,但是这只是痴心妄想!没有明确的交待,你以为护子狂魔是这么好糊弄的? 终于还是有人熬不住鞭打招了出来,不出意料是石族族长的儿子石虎干的好事,这一帮人无一例外都受了石虎的好处,所以按石虎的吩咐由他准备莽牛,谁也没想到竟然弄出这么大的漏子。 即便肠子悔青了又有什么用?大错已成! 长老真想当场拧下这帮豚头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粪便,可一想到石将,这一份冲动就只能化为一声长叹。拧巴这些兔崽子的脑袋倒是举手之劳,可拧巴之后你拿啥跟石将解释?别人不会以为你杀巫灭口?那个词咋说来着,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啊。 带着一帮巫坛的护卫,押着这帮被绳索串蚂蚱似的串在一起的手下,长老木森沉着脸带头往西城石族的地盘走去,便是相熟的巡城卫军相询也只是恼怒地冷哼,这作派引得更多人的好奇之心,跟在木森后面的队伍竟越来越长。 石将正在家中教授石磊打熬力气,石玲珑笑嘻嘻地抬着一小鼎散发着浓郁香味的鹿肉进来,馋得石磊费劲地咽了咽唾液。两家是邻居,向来关系密切,相互馈赠食物也是常有的事,只是这一鼎明显是用了石磊配置的佐料,香味格外的让人食指大动。 石将笑骂着踹了石磊屁股一脚:“就知道犯馋,去拿碗和箸。” 毫无迟疑的,石磊从石屋里搬出碗箸。至于桌椅,院子里有现成的石桌椅可用,在院子里用膳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风卷残云般的吃完鹿肉,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石磊郁闷的皱起了眉头。完全不对,石玲珑送来鹿肉份量比往日的还多上一成,为何自己竟只感到半饱?是血脉枷锁要打开了,还是巫的身体修练修仙功法导致损耗加剧? 尴尬的搬出家里的小鼎,烧火烧水放肉放料,看得石玲珑侧目,石将却是心头一震。或许,之前石磊身体未长开只是时候未到,现在是要长身体所以特别能吃吗? 这一鼎吃完,石磊才心满意足的拍拍肚皮,把柴禾灰倒进鼎内,扛到院子旁边的小水沟里使劲的刷着,污渍很快被流水带走。 “石将,有人找!”在这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几乎每个人都是大嗓门,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对石将有好感的寡妇花。 石玲珑自觉的打开石磊家的大院门,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石磊,这不是巫坛的长老吗?怎么亲自来了,还押了这么多人过来?” 石将爷俩好整以暇的坐下,互相打趣,根本不拿这当回事。想想也该来了,再不来,真以为石将是吃素的? 木森押着长长一串人进入石将的院子,浑然不将篱笆墙外探头探脑的围观者当回事,只是战战兢兢的对着石将拱手:“石将兄弟,老巫一时不察,手下这帮兔崽子竟然全部被人收买了,才致使小郎遭遇危机。今日老巫将这些罪人全部押来,是杀是剐全由兄弟发落,便是要了老巫这颗脑袋也毫无怨言。” 不要觉得木森长老是在说假话,这绝对是真事,木森长老是铁下心用他一颗脑袋换全家人平安。至于那些手下,抱歉,木森长老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们全部合理合法的全部死亡。 至于说是谁在背后收买他们,木森长老没有说,也觉得完全不用说,要是石将连这个都看不出来,石族第一巫将就白当了。更何况,那么多人围观,这时候说这话不是诱导石将和人火并吗?这么干,纯粹是将本来只是寄存自己项上的人头更快的送出去罢了。 石将手按腰刀,冷眼看着这群人,不屑的一笑:“一群垃圾也敢暗自我石将的儿子,真是活腻歪了。木森,算你运气,今儿饶了你,不过,这帮垃圾的人头我就笑纳了,权当给儿子压惊了。” 木森听到这话,整个是欣喜若狂,连连出声道谢,他手下这帮人却是哀声一片,眼泪汪汪的等待刀子落颈。被木森长老连打带骂这许久,这些头铁的老憨总算知道这石将有多难对付了,只能后悔当初脑子怎么就灌了米糊敢去招惹这对父子? “老爹,要仁慈,要爱世人,动不动就打打杀杀是不对的。”石磊轻描淡写的话让石将松开了按住刀柄的手,神情却仍旧掩不住的愤慨,眼神依旧锋利如昔。 “烦请木森长老去帮我把商族的巫请来,顺便让这些巫的家眷全部过来。”石磊声音很柔和,却让木森长老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没办法,巫坛那场拍卖印象太深刻了。 满带疑惑的商族长老与忐忑不安的人犯家眷站到石将家小院时,石磊已经站在一块石头上挥斥方遒了:“为了一点少得可怜的财物,你们就能放弃自己良心的底线,视他巫的生命于不顾,全然没有身为一个高贵的巫的骄傲,按理说,真应该将你们全部枭首,以儆效尤。但是!” “巫有好生之德,巫爱世人,我决定赐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感谢上天的恩赐、感谢我的仁慈吧。”石磊的目光看向商族长老。“商长老,你看,将这群奴隶出售给你,多少灵石合适?” 商族长老商仁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在心底反复权衡,苦着脸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不是吧,那么贱?果然是贱人啊!”石磊也知道奴隶真的不怎么值钱,只能认了这价格,一把搂住商仁的肩膀。“记住,把他们卖得越远越好,最好还是那种矿山,这样他们就是死了都省去埋葬的工夫了。” 商仁心领神会的点头,心里却没来由的一寒。 “感谢仁慈的石磊大人。”听到不用去死,那些巫和他们的家眷全部痛哭流涕地跪下,声声的歌颂着石磊的仁慈。 商仁心里一叹。 可怜的人呐,你们要是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样的结局,估计会恨不得死在当场。 奴隶也是要分几种的,战奴要求最高,死亡率也极高,可一旦真能熬到底,虽说未必能脱了奴隶的身份,可比起一般的平民,那叫一个鼻孔朝天;辅助生活的侍奴,地位不高,也受气,可至少性命无忧;最差最危险的,那就是人称“地鼠”的矿奴,吃得差,挨打得多,长年累月在地下生活,天知道啥时候来个塌方,那可真是连挖坟的工夫都省了。 慈不掌兵,慈同样也不能经商,虽然心底还有那么点不多的怜悯存在,胆商仁还是按规矩一丝不苟的点完人头,付出灵石,然后安排人手给这些人在额头上铬上奴隶的印记。 “你真的很仁慈。”不得不说,有那么一丝情愫的巫女脑子真的不够用,石玲珑居然大加赞叹。 “确实够仁慈的,换我来处理,肯定是剁巴剁巴,然后拿他们脑袋做成京观。”石将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 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 石磊默默地掏出一张方子,笑容满面地看着商仁。 商仁立刻两眼发光地走了过来,脸上全是讨好的笑容:“石磊大人有好事终于想到老夫了。大人只管开个价,这方子商族买下了。” 石磊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晃了晃:“不,你想错了,这方子是不卖的。” “为什么?”商仁的脸色不好看,却还是耐着性子发问。 “卖给你们,这方子就不是我的,我自己都无权使用,你觉得合适吗?”石磊淡淡的反驳,“你们商族能买下的,只能是独家商业使用权,既然是双方合作,言词就得严谨不是?” 商仁愣了一下,才恍然发觉自己这商族专业从事商贸的老江湖,竟然远远比不过传说中脑袋都是石头做的石族年轻人。 一整张牛皮写满了双方的约定,看得商仁脑袋都是晕乎乎的。太拗口了,石磊这脑袋是怎么长的,能整出一串串的词,怕是现有的文字都有点不够用呢。 “石磊哥哥太有才华了,写个契约都能弄那么长。”石玲珑两眼满是崇拜。 石将粗略的扫了一眼,叹了口气:“净整这些花里胡哨的没用玩意,换成阿爹整,二十个字就能全说明白。” “石将兄,这话不能这么说,商业上的事牵涉到利益,多加小心总是没错的。”商仁小心翼翼地收起牛皮,心头却是乐开了花。 这一张牛皮,回去一定好好拓印下来当成范本,再送一份回族里,呵呵,就凭这契约格式,怎么也得混个实权长老当当吧?这世界这契约,按石磊的说法,真是太简陋了! 石虎听到这消息,气得把案桌都砸了。 这是在当众打脸! 最多一天时间,整个幽梦城都会知道,石族族长的孙子石虎,收买巫坛的人暗害石磊,结果人石磊屁事没有,巫坛那些人却被石磊直接当奴隶发卖了! 石虎的双手都在颤抖,不是在害怕,而是被气的! 不,一定得弄死这石磊!要不是这石磊,上回设计石玲珑就得手了!害得自己在其他族长的儿孙面前颜面无存! 对了,死党木昆可是说过,他们木族有一门专门针对石族的秘术,虽然要付出代价,可真发起狠来,坑死一个同阶的石族绰绰有余。 对,就找木昆! 第三章 疾风孤狼 石磊手提短矛,腰挎猎刀和一壶箭,背上背一把雕弓,懒懒散散的走向幽梦城北门。 “难道,他是想去天狼山?”悄悄跟在石磊后方的石虎满眼困惑。 天狼山有狼,很多狼,多到让人恐慌的地步。 要不是那些狼更喜欢山居生活,不愿进入平原地带,这幽梦城能不能建起来还是个未知数。 石虎眼见石磊出了北门,嘴角泛起恶毒的笑意,转身直奔木族族长府。 石虎却不知道,石磊早就发觉了他的踪迹。 毫无技术含量的跟踪,还一幅鬼鬼祟祟的模样,生平别人不知道他在做见不得人的事,石磊要是再没发觉,上辈子的杀手就白干了。 天狼山脚,石磊不紧不慢的前行,视身后急追的三个巫如无物,轻而易举的跨过一块块巨石,翻越一座座小山头,进入一个幽深的峡谷。 石磊停下脚步,满面笑容的看向那三个巫:“哟,这不是木族的三宝吗?怎么,木鸡、木鱼、木盆,你们的脑袋也木了?这么大费周章的跟在我后头,不会是想等我死了好继承我家祖传的足衣吧?” 木鸡呆头呆脑的回答:“我们从来不穿足衣。” 木鱼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路边的石块:“等你死是真的。” 木盆咧嘴笑了,笑得让明媚的阳光都变得有些阴森:“谁让你得罪了得罪不起的巫呢?所以,乖乖去死吧。” “啧啧,你们觉得我死定了?”石磊突然绽放出笑容。 木族三宝用看白痴的眼神盯着石磊。 区区一个劣等巫,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巫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他,更何况是三巫齐至?面对石将他们三巫或许不够看,可这出了名的劣等巫嘛,真的不需要花太多的精力。 “来之前我们打听过了,南山正闹豕灾,石将带人去灭豕了。”木盆阴沉沉地开口。 “所以,老实等死吧,没人能救得了你。”木鸡笑起来还是这么呆头呆脑的,难怪会有“呆若木鸡”这个词产生。 木鱼愣了一下,跳起来照着木鸡的脑袋就是一巴掌:“让你抢我词!” 果然是三个宝啊! “可怜呐!从今之后,木族三宝成为绝响。”石磊邪恶的笑了一下,身子猛然往侧方移动,一声惊天动地、慑人心神的厉啸让木族三宝直接哆嗦一下,一个比牛犊子还大几分的狼头出现在他们面前。 “完蛋了!”木盆哀嚎。 “疾风孤狼!”木鸡眼里满是震撼。 “巫将级别!”木鱼崩溃。 “跑啊!”木族三宝整齐的喊一声,分头逃窜。 啥?你说合力抵抗?别逗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如此,兄弟又强得到哪里去?现在要做的,只是要比其他兄弟快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然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奢望。 疾风孤狼的“疾风”二字不是浪得虚名的,纵使木族三宝分开逃走,也不过瞬间就将他们拍回原地,看着那三张绝望挣扎的脸,疾风孤狼露出人性化的嘲讽笑容。 在劫难逃! “我们不服!”木盆绝望地大吼。 “为什么你不吃他!”木鸡愤怒地振臂。 “不公!”木鱼总结。 疾风孤狼似笑非笑的扫了石磊一眼,一爪拍死一个,随即大快朵颐。 可怜的木族三宝,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石磊摆摆手,向山崖走去,疾风孤狼却迅速放弃那些尸身,咆哮着拦住石磊的去向。 “不闹行吗?我必须得到魔兰花。”石磊的语气完全是不容拒绝。 “滚!”疾风孤狼咆哮着吼出这个字。 石磊抽刀,左手反转握住短矛,有点遗憾地望着疾风孤狼:“本来我还以为可以收你当狼宠的,想不到你竟然炼化了横骨,可以开口说话了。唉,巫妖不两立,我也只好勉为其难的杀了你。” 疾风孤狼眸子通红,蓦然身子一纵,闪电般的扑向石磊。 石磊一刀斩下,正中疾风孤狼的额头,刀落处火光四溅,疾风孤狼被斩得后退落地,石磊也被震得后退两步,竟然是个平分秋色的局面。 “咦,竟然练成了铜头铁骨。”石磊微微诧异。 “竟然比这三个废巫强,实力逼近巫将?怎么可能,这才多久?”疾风孤狼有些生涩地开口,眼中全是震惊。 疾风孤狼眼里现出一丝狡黠,身子迅速围着石磊旋转,一道又一道的风刃从口中吐出,虽然杀伤力不足,却也足够让石磊的精力被牵制。 猎刀斩开一个个风刃,石磊短矛反手向身后刺去,一声巨响之后,疾风孤狼惊异地顿住身形,胸口处狼毫尽脱,隐隐现出血痕。 “果然是铜头铁骨。”石磊一声叹息。“不过,在我面前玩偷袭,你太嫩了。” 疾风孤狼眼里现出浓浓的怒意,好歹本狼已经成妖了,竟然被区区小巫轻视,本狼,不,本妖不要面子的吗? 既然技巧不管用,那就拼速度、拼力量! 疾风孤狼利箭一般直冲,被石磊用矛刺回;再冲,再被刺回! 没完了是吧? 待疾风孤狼再度冲来,石磊微侧身子,避开撞击,脚下一使劲,身子腾空而起,翻身坐在疾风孤狼的腰上,两手揪住疾风孤狼的耳朵。 “滚开!恶心死了!本狼最讨厌公的生物骑在背上,本狼没有那种不良嗜好!”疾风孤狼疯了似的旋转、打滚。 石磊无语,只能一手揪狼耳,一手挥拳,暴风骤雨般击向狼颈。 “你这是在给本狼挠痒痒吗?”疾风孤狼狞笑着转头,连续几道风刃喷向石磊,却被石磊轻易避开,拳头坚持不懈的砸在狼颈上。 十拳八拳能当挠痒痒,百八十拳也只等闲,可万儿八千拳呢? 即便是疾风孤狼皮糙肉厚,也难以忍受这样的攻击,更何况无论是什么生物,颈部都是比较薄弱的地方。 然而,石磊却连指骨有些炸裂都置之不顾,依旧以一息十拳的频率持续攻击,眼睛甚至都猩红一片,任由疾风孤狼如何疯狂跳跃、翻滚、撞树,石磊却岿然不动。 这疯狂的攻击,已经破了疾风孤狼的皮、伤了它的肉、刺了它的骨,这可是连用短矛和猎刀都没有办到的事! “你该死!”疾风孤狼勃然大怒,顾不上考虑是否会断了日后晋阶的路,催动血脉天赋,身上涌起一层薄薄的冰刀,全方位无差别向外攻击。 石磊不得不暂避锋芒,身子腾空,猎刀舞成一团,斩去冰刀,同时扔出一块兽皮,恰恰覆盖在疾风孤狼腰上。 “轰轰”的声响中,疾风孤狼的腰间毛发尽毁、血肉模糊,惨嗥声如败犬,再不复之前的凶狠。 “果然是铜头铁骨麻杆腰。”石磊轻叹,身形鬼魅的落下,足尖挑动之前弃于地上的短矛,一矛从疾风孤狼的侧腰捅了进去,瞬间贯穿它的身体,矛头从那血盆大口中穿出,死得不能再死。 呵呵,幸亏在兽皮上刻上了爆裂符,幸亏这玩意儿关键时候还真能用。 喘了口大气,石磊放下短矛,腰系猎刀,手中并用的攀爬下去,终于摘到那朵魔兰花。 夭寿啊! 魔罗丹所需的药材,基本通过商仁收集齐了,独差一味魔兰花,否则石磊也不至于来受这罪了, 这一味丹药炼成,石磊就能顺利的突破隔阂,进入巫将门槛,自然能帮到石将。 虽然记忆中的石将从未提起母亲,但石磊知道,阿爹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母亲,,之所以只字不提,只是觉得以自己家的实力不足接回母亲罢了。 幽梦城北门,石虎看着城外,眼里闪过狰狞的光芒。 木族三宝出手,那个废巫死定了,可石虎还是坚持在这里等待木族三宝的好消息,不亲耳听到木族三宝的回复,石虎总觉得不放心。 “少……少族长,来了!”贴身奴隶蚂蚱跑过来禀告。 奴隶没有人权,别说是姓,就是名也只是个贱名。 “这木族三宝也忒磨叽了,这点小事也要磨这么久。”石虎不满地嘀咕。 蚂蚱满头大汗,连声的打断石虎的话:“少族长,不是!不是木族三宝!!!唉,你还是自己去城门口看看吧……” 胆儿肥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石虎瞪了蚂蚱一眼,顾不上计较,神气活现的向城门处走去。 “滚开!”两皮鞭抽开挡路的巫,石虎冲到了最前方。 石磊那张可恶的脸庞印入眼帘,顿时让石虎怒意勃发。该死的木族三宝,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随即,石虎的眼神凝住了。 该死的,石磊拖着那牛犊大小的……是疾风孤狼! 石虎自然知道疾风孤狼有多难对付,这可是他准备在自己达到巫将之后就去挑战的目标! 按这情形,木族三宝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更有可能是因为他们与疾风孤狼遭遇,打了个两败俱伤,让石磊捡了个大便宜! 为什么这废巫就那么命好,每到紧要关头就能捞到好处呢? 石虎恨恨地瞪过去一眼,却发现石磊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由心头一虚,别过头去,不与石磊对视。 怂货! 石磊挑衅地比了个口型。 “站住!你个废巫!我木族三宝何在!”木昆那骄横跋扈的声音响彻当场。 这个混蛋! 石虎恨恨地转身离去。 “我又不是木族的族长,更不是他们的爹,怎么知道他们去哪里了?”石磊拖了一下疾风孤狼的尸身,大声笑道。 “他们是去追杀你!”众目睽睽之下,木昆不假思索的道出石破天惊的话语。 哗然一片。 “那么,他们是为什么追杀我?你又怎么知道的?”石磊一步步逼近木昆,眸子深邃如璀璨的星河,却是已经用上了催眠术。 “你傻啊!当然是你们石族族长之孙石虎要杀你,通过我联系的木族三宝。”木昆呆滞了一下,随即嗤笑道。“你这废巫的成年礼上没整死你,当然得继续往死里整了!谁让你坏了他睡石玲珑的好事!” 石破天惊! 第四章 打上门 石磊以为自己的催眠术起了作用,却不曾想到,这完全是木昆蓄意所为。 幽梦城内三大家族,谁不想掀翻对方?只有石虎那蠢货才会相信所谓的友谊! 从一开始,木昆就已经设计好了,无论是什么结果,石族一场内乱在所难免。 石族乱了,木族还会没有机会吗? 所以,感觉到那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攻击,木昆也装傻充愣的揭破了真相,目的也很明确,众目睽睽之下把这脓包挤开,看谁还能捂得下去! 石磊狠狠一脚把木昆踹飞,转身拖着疾风孤狼硕大的尸身,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一步步向家里走去。 “啊!谁踹我?该死的,肚子怎么会这么痛!”木昆狼狈地坐起,捂着肚子直叫唤。 当然,九成九是在装给众人看。 堂堂木族少族长,岂是区区一个巫将都不到的废巫能打倒的?笑话! 拖着疾风孤狼进入院子,剥皮抽筋,肉块洗净扔大鼎里,石磊意外的发现了疾风孤狼身体里半成形的内丹,有这玩意儿,魔罗丹的药效应该更好。 内丹扔进小鼎收好,一堆堆草果八角山椒之类的扔了进去,一袋精心过滤的盐洒进去,加上足量的清水,在鼎下燃起一堆木柴,盖上鼎盖,半个时辰之后,隐约的香味又在坊间飘扬。 “石磊哥哥又弄好吃的啦!”石玲珑不见外地蹦了过来,自带钵头。 石磊笑道:“正好今日这匹狼很大,一会儿熟了先装一份给叔叔婶子送去尝尝鲜,我的新手艺他们还没尝过哩。对了,你跟商族人做工感觉如何?” “商族人做买卖是厉害,可厨艺却是个棒槌!要不是我掌厨,好好的配方都能让他们毁了,一个‘盐少许’,他们就能问是几两几钱!”石玲珑无奈叹息。“不过,我做出来的始终和石磊哥哥做的有那么一点点差距,正好让爹娘尝尝这差距在哪里。” “对了,老爹去南山灭豖该回来了,石玲珑你多弄一套碗箸出来。” 石磊说得没错,碗箸摆好,可以下箸之时,石将迈着沉重的步伐进来,身后拖着一头小山似的的豖王。 “动手了啊!啧,下手不够狠,你咋不趁机把木昆这阴货来点狠的呢?”石将把豖王身躯一扔,院子里一阵地动山摇。“等会儿石玲珑你抬一条腿回去。” 石磊笑笑,以老爹消息的灵通程度,知道那一点冲突不足为奇。 “走!”吃饱喝足,石将拿起刀棍,拍着石磊的肩头。 算账的时间到了,石磊也不会退缩,同样是一刀一棍,门都懒得关,大摇大摆的往大街走去。 “这两爷崽!”石玲珑捧着钵头、拖着豖腿往家里走,嘴里连声絮叨。 倒不是怕石将父子会出会什么问题,只是,这热闹不等她去看,很过分耶! 主街道很宽阔,尽头就是城主府,离城主府最近的地方已经被三大家族霸占,石族的地位最低,自然也是在最下方才是族长的大宅院。 族长府邸,大门很宽大,足足有二十米宽,门前一个提着老铁树棒子的巫人,大约二米二三的样子,一脸凶相地看着四周。 看到石将父子起来,巫人瞪着眼睛喝道:“族长府邸,闲杂人等走开!” 不是这巫人不认识石将,只是认为背靠族长府,即便石将是第一巫将又如何?难道还敢不给族长面子? 巫人万万没想到,这一次还真是例外,石磊毫无征兆地狠狠的一棍,直接让他弯下腰,佝偻着身子才略微解了一丝痛楚,却被石磊接着的一脚踹腿弯子,整个的跪了下去。 “一个奴隶,也敢在这里唧唧歪歪!” 巫人挣扎着从喉咙里崩出一句话:“我不是奴隶!” 石磊丢过去了一个鄙视的眼神:“给人当犬看门,不是奴隶是啥?” 巫人一口老血直接喷了出来。 不过是想给族长拍个马屁,却得背上个“奴隶”的名头,以后在族里还怎么抬头哟! 更糟糕的是,两条熟铜棍整齐的砸到大门上,发出剧烈的响声,震得整条大街直晃当,便是城主府都有人出来看状况了。 “什么人如此张狂!”府邸内一声大喝。 “轰隆”一声巨响,纯铜打造的大门被砸开,砸到地上溅起冲天烟尘。 一个身高二米五的巫人手持猎刀冲了出来,挥刀怒指石将:“石将,你这混蛋是想造反不成!谁给你的胆量来攻击族长府?” “石松啊,想不到你也给石彪这老东西当犬了。堂堂巫将啊,丢脸不?”石将感叹道。“要问谁给的胆量,我倒是想问问,是谁给他石虎胆量,敢接二连三的暗算我石将的儿子!巫坛收买那些巫人将牛换成铁背斗牛王也就算了,如今还变本加厉,买通木族少族长木昆,派木族三宝追杀我家石磊!” 满身肌肉疙瘩的石松手一哆嗦,猎刀好悬没落地上,瞪着俩眼珠子大叫:“这不可能!” 勾结外族,残害自家族人的事,可是族里的大忌! 大街上,土族、木族、石族的人林立,熙熙攘攘的看着这石族的笑话,更有城主府的佐官在掠阵,防止事情演变到不可控的地步。 “可不可能,你说了不算。石彪,交出石虎!”石将骤然提高嗓音,如狮如虎的怒吼,震得地皮隐隐发颤。 正在府内砸瓮摔碗出气的石虎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唬得身子一个哆嗦,两腿一软,一屁股坐下去,立刻被破瓷片扎了个满腚伤。 “该死的!”石虎被蚂蚱扶起,狠狠扇了蚂蚱一巴掌。“都是你这混蛋不及时扶住本少爷!” 蚂蚱低头,恭顺的搀扶着石虎去治疗包扎,眼里却是隐蔽的闪过一丝恨意。 奴隶的性命贱如鸡犬,可即便如此,对待自小侍奉的侍奴,一般人多少会留点情分! 但是,没有特别的机缘,就是能逃离石族、逃离幽梦城、逃离风华州、逃离炎国,那又能如何?还是免不了被当逃奴抓起来,发配去当最危险的矿奴的下场! 族长府邸的最深处,终于传来一声恼怒的轻叱:“石将,你真当本族长不敢杀你吗?” 声音虽轻,整条街道上的每一个人却都清晰的听到了,以此推论,石彪的实力可能更在石将之上。 木族族长府邸,洗涮了一把的木昆盘坐在席子上,捶着矮几疯狂大笑:“打吧,打吧!最好来个同归于尽!幽梦城寂寞了这么久,早该变一变了!” 族长木沙在一旁闷哼:“打不起来的,石彪没那么傻,公然翻脸只能让土族木族捡便宜。你啊,小聪明是有点,大智慧差了点儿,真要能火并,城主府不早得出动人手劝和了啊?” 木昆的笑容一滞,脸色有几分难看。 老爹说得有道理,只是自己没进入过这层面,对里面的弯弯道道不是很了解。 “倒是你豁出脸皮挨那小子一脚,实在是出我意料,当年我要有你这狠劲儿,夺这族长之位也不至于如此艰难。”木沙半赞半损的说道。 坍塌的大门前,两根铜棍猛烈地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声响,石将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石彪却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高下立判。 身为族长的石彪,力量上确实要压制石将一头。 但是,看着石将浑然不惧的样子,明显另有所恃。 “伤我奴仆,砸我大门,石将你想干什么?”石彪气焰如虎,怒视着石将。 门外那佝偻着身子、还没缓过劲来的巫人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了下去。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族长这一番话就坐实了自己“奴隶”的身份,以后还怎么在族人面前抬头、在幽梦城立足? “勾结巫坛人员暗害我儿石磊,暗害不成又勾结木族来追杀我儿,我倒想问问石彪族长,你想干什么?”石将咄咄逼人的反问。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石族人面色古怪地看着石彪。 如果石将的指控落实,那么,石族很可能面临祠堂大战,八成族人通过,即可强行更换族长! 石彪沉默了一阵,突然大吼:“来人!将石虎这孽畜押过来!” 一脸懵的石虎被押上来,看着眼前的局面有点不知所措。 “是不是你勾结木族去追杀石磊?”石彪阴沉着脸问。 石虎呲牙咧嘴的否认:“没有!不可能!我怎么会勾结木族的人?” 石磊眸子里闪过危险的光芒,脸上却露出了微笑:“可惜啊,石虎少爷是没在北门听到木昆少族长的精彩言论。木昆可是说了,石虎通过他联系了木族三宝来追杀我,是因为石虎勾结巫坛的人没能害死我,更是因为我坏了石虎睡石玲珑的‘好事’。” “你胡说!”石虎咆哮着,心头却是阵阵发虚,木昆为什么会把这消息抖露出来?该死!这事不能承认啊!要不然,真闹到祠堂,至少得去了半条命! “在场那么多人,总有恰好在北门的。大家伙吭一声,我有没有胡说!”石磊大声吆喝。 “没有!” “我们听得真真的!” 石彪阴森的目光扫了一遍街道,却又立刻无奈的摇头。 如果是石族的起哄,回头石彪绝对能将他整出尿来,可开口的是土族与木族的人,石彪就徒呼奈何了。更何况起哄的人里还有城主府的人! 但是! 石彪已经看到,石族的人看向他们祖孙的脸色越来越严峻,很有一种火山爆发前的死寂感。 伸手从一名随从手里接过铁树棒,石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出。 惨绝人寰的叫声中,石虎抱着一条腿在地上打滚。 “人生在世,哪能没几个对头?你恨石磊也好,想杀石磊也罢,这都很正常,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勾结外族来残害本族!这教训,你可记得!”石彪厉声喝道。 眼泪汪汪的石虎捂着腿,哽咽地回答:“孙儿记住了。” 石族的族人面色渐缓,石将父子也退了回去。 第五章 受伤的石将 石彪下手果决,并没有给石将父子再次借题发挥的机会。 虽说下手还是轻了点,不过族长亲自施刑,行刑对象是他最钟爱的孙子,打断一条腿已经足够交待了。 木昆失望地叹口气,对没能鹬蚌相持渔人得利深表遗憾,也是自己欠缺生活经验,把族长想得太简单了,能坐上那位置的,哪怕能力有所欠缺,也不会缺能屈能伸。 啧,石虎吃了这教训,以后又少一个能坑的家伙,真是无趣啊。 石磊回家,倒腾完豖肉,肠子肚子啥的清理干净,看得石玲珑皱眉。 什么肠啊肚啊的,在炎国只配拿来喂犬,脏得是人都嫌弃的东西,石磊哥哥这是要门哪样?凭他家父子的战力,还怕缺肉吃啊! “傻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的学着点儿,你这笨妞!”石磊忍不住回头说道。“跟商族人做事时,把那些不要的内脏全部收回家,按我这方法清洗干净,焙干了存放,我能让你卖个好价钱。” 石玲珑的眼睛立刻亮晶晶的。 说到能卖好价钱,石玲珑对石磊的“独家授权”可是亲身经历过,自然也是信心满满。 “可不能让石玲珑这丫头吃亏白辛苦啊!”石将拿了一个莽果吮吸。 “指定不能,要不,十日之后你们尝一尝我焙的肝肠?”石磊很有信心。 这头豖王也已经成妖,身体内也挖出了一枚虚丹。 加上疾风孤狼的虚丹,魔罗丹成功的几率高达八成。 没有炼丹炉,只能用小鼎将就,也只有木柴炼丹,幸亏这家里木柴准备充足,更幸亏这最基础的魔罗丹对火焰析要求不是太高。 知会了老爹一声,石磊把自己关在单独的厢房里炼丹。 没有啥仪式感,就是得先热鼎,按记忆里的的叫法是“辣锅”,一个挺无聊的等候过程。 “我还是从前辣锅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秒变精神小伙,石磊载歌载舞,嗓音有点沧桑——说不好听那叫破锣嗓子。 一截太岁,一捧虫草,一把朱砂,两个虚丹,魔兰花,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满带灵气的药材,按顺序次第放入鼎中。 正常的炼丹,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剩下的的就是听天由命,但石磊的记忆里却是有一套另类的法子,以真气控丹。 按说记忆复苏没多长时间,石磊不可能那么快到达筑基的边缘,架不住这世界的灵气太充足了,轻易就到这层次,真气外放虽然不能坚持太久,炼丹却是够用了。 一边踏着游龙步,一掌又一掌的击在鼎壁上,忍着炽热的气息,一股股真元渗入鼎中,柔和的包裹着每一份药材,脚下一边将木柴踢入鼎下。 提纯的药材都化为液状,杂质被高温烘成飞灰,石磊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药液融合,待得完全融合,石磊的双掌都快成烤豖蹄了。 早有准备的石磊转身将双掌泡入早就准备好的药草液里,治疗着手上的伤势,心头却隐约有点兴奋。 这罪没有白受! 出乎意料的,这一阵无奈之举却是激发了身体里的火属性,虽然现在石磊能激发的仅仅能够点支烟的,但终究是多了一种攻击手段。 再度将手掌放在鼎壁上时,鼎壁滚烫依旧,石磊却只是觉得温暖,真元再度渗入鼎内,石磊已经感觉到丹药渐渐成形,真元顿时疯狂的注入鼎内。 浓烈的药香弥漫在房间里,这是丹成的象征。 石磊却不禁叹息。 丢人啊! 真正的大丹师哪个不是把丹香锁住,从而让药性凝聚不散呢?虽然最终还是丹成三粒,品相也还勉强,可终究是药力流失小半,让有点小强迫症的石磊感到遗憾。 遗憾归遗憾,石磊还是迅速的用两个小陶瓶装下魔罗丹,剩下的一颗直接扔嘴里。 经脉内的真元呼啸着打旋而过,仿佛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在刮着身体,痛苦可想而知。 石磊的记忆里有这样的画面,早有心理准备,外加巫的身体确实要强悍不少,所以能一声不响承受着这份痛苦,直到全身的皮肤都渗出滴滴血珠,经脉拓宽固定,紫府现出一个紫色的台基才告结束。 顺利的踏入筑基境界,同时肉身也提到了巫将级别,石磊轻轻吐一口气,纵身跃入早就备好的大澡盆里,开始洗刷刷。 澡洗到一半,石磊猛然跃起,匆匆套上葛衣,手执猎刀,冲出了屋子。 院子里仓皇的身影却是石玲珑。 石磊吁了口气,猎刀下垂:“石玲珑,慌里慌张的,让狼撵了啊!” “你老爹……出事了!”石玲珑的话石破天惊,让石磊如遭雷击。 那可是相依为命的老爹! 石磊身上迸发出杀机,手中的猎刀抓得更紧了。 “慢慢说。”石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三日前,石将接到族长的命令,率五百石族青壮子弟镇守西凤山,与芳华城来犯的巫将争斗,只为守住西凤山的铜矿! 对于芳华城来说,西凤山的铜矿得亦可喜、失亦欣然;对于幽梦城来说,这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这些年幽梦城三面受敌,手上的铜矿损失殆尽,若是连最后一个铜矿都丢失了,可就完全受制于人了。 然而,今日石玲珑偶然从商仁那里听到,石将似乎中了暗算,身负重伤! 心急火燎的石玲珑扔下厨房的事情,直接跑回来报信。 “替我给商仁道一声谢。”石磊交待一声,转头提着弓箭、短矛冲了出去。 没有什么偶然,不过是商仁借石玲珑之口向自己示警。 小半天工夫,石磊就赶到了西凤山,虽然山高林密,关键位置上更是有芳华城的人在守护监视,但难不倒石磊,仅仅是杀手的小手段就已经足够了。 比较难的是在广袤的西凤山寻找石将他们的踪迹,即便施展了“草木皆兵”的小法术也耗费了许久的时间才找到线索。 没办法,初入筑基,实力不济,再加上属性不对,勉强施展出来的草木皆兵也只能用于探索与信息传递,还最多能控制到方圆十米的范围。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目标却指向浅崖前的一堆茂密茅草丛。 确认过了,除了浅崖上方有一个监视的人,周边一片安静。 游蛇似的滑进草丛里,果然发现后面有一个隐蔽的洞口,石磊滑入洞内,一道凌厉的劲风扑面而来,石磊挥刀架住,同时低声喝道:“我,石磊!” 攻击骤停。 借着阴暗的光线,石磊看到,不大的山洞里只有五十余人,人人带伤,老爹石将斜倚在洞壁上,脸色灰败,胸口明显凹陷一块,用气若游丝来形容并不为过。 石磊过去,十指疾弹,点在石将身上,半株吊命的人参迅速塞入石将口中,用真元将其催化为液态,石将咽下参液,状态才好了许多。 “为什么会这样?”石磊的神情很冷静,唯其冷静才显得更吓人。 …… 石将带五百青壮出来之前,在城主府里已经约好,石将带这五百青壮为先锋,只要顶住第一天的攻击,石族、木族将派出巫将来接替石将。 没有后顾之忧,石将自然也敢于拼杀,即便芳华城整体实力要胜出一筹,石族勇士也豁出性命拼杀,一天时间双方各自殒落二百余人。 然而,让石将意想不到的是,从天黑等到天亮,根本没见到援兵。 “石将大人,他们不会是在耍我们吧?”有石族青壮感觉到不对。 石将迟疑了:“应该……不至于吧?这可是幽梦城最后一个铜矿,真丢了,谁也承担不起这责任。” 但是,双方对垒,石将才发现情况不妙。 芳华城已经是三员巫将齐至,人手更是增加了五百,这是势在必得啊! “撤!” 石将只能狠心舍弃铜矿了。 但凡有一线希望,石将绝对会以性命相搏,问题是眼下纯粹是以卵击石! “走得了吗?”芳华城三员巫将围了上来,刀棍矛如潮水般攻向石将,即便石将武艺娴熟也是左支右绌,更无力他顾了。 二百余名石族青壮面对数倍于己之敌,也爆发出绝命的姿态,瞬间便有百名青壮采用自爆的玩命方法,瞬间与百名敌人同归于尽,外带造成近百敌人的重创。 “走啊!”石将咆哮着施展疯魔大法。 这是一门各城基本都会、却几乎无人愿意施展的法门,短时间内确实是战斗力大增,可后患无穷,就算是人活着,却可能筋骨尽折,一辈子在病榻上生不如死。 芳华城三名挥洒自如的巫将多了一份凝重与尊敬,无论结果如何,这都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有石将在山道一侧拼死抵挡,有七八十名青壮撤离,石将本人却被芳华城的巫将一棍捅在胸口处,整个人倒飞出十米,若不是身后的青壮合力接住,身前的青壮轮流自爆,还真未必能活着钻进山洞。 …… 石磊的脸色阴沉,指掌翻飞,轮流点在每一个青壮巫人身上,暂时止住伤势恶化。 至于说治疗,别逗了,石磊就不可能带这么多药材。 “准备一下,咱们撤离西凤山。”石磊越俎代庖发号施令。 青壮巫人们都是一愣。 打不过,稍稍撤退是情有可原,只要不完全撤出西凤山脉,幽梦城就还有理由增兵夺回矿脉,一旦完全撤出,整个幽梦城至少一年内不能参与这铜矿的争夺,这就是炎国的规则。 真完全撤走,城主那里,是要死人的! “怎么着,你们还以为会有什么援兵?别幼稚了,那么简单的借刀杀人都看不出来么?从一开始,你们就注定孤立无援。”石磊的话很冷血、很无情、很扎心,却直指事情真相。 “这不……合适。”虚弱无力的声音从石将口中发出。“死战……” “你这样子能战谁?死倒是绝对的。”石磊不客气地怼了一句。“你们真愿意憋屈的死去,也不想看到陷害你们的人彻底完蛋?” 第六章 撤! 根本没有掩藏身形,石磊持刀大摇大摆的出来,身后的石族青壮带着悲壮气势鱼贯而出,一名伤势最轻的巫人背负石将,紧紧跟随石磊的步伐。 如此肆无忌惮的姿态,自然很快被芳华城的巫人发现,号角声瞬间响遍山野,上百名芳华城巫人持兵刃冲了出来,将石磊他们围住,却又警惕性十足的保持了足够的距离。 没办法,之前石族疯狂的自爆实在太吓人了,谁也不想挨上那么一下。 一名持棍的巫将出现在山崖上,猩红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铜棍直指下方:“胆子真不小啊,居然敢大摇大摆的出来,要是响动小点儿,说不准看在你们是硬汉子的份上,我乌山还真就放你们走了。” 石磊大大方方的转身面对乌山,咧嘴一笑:“即便是明明白白的出来,你也得让我们离开啊!” 乌山笑了:“小家伙,你告诉我,凭啥?” “其一,虽然我们伤员多,可是,逼狠了,玩自爆的话,怎么也得带走几十条性命吧?我虽然克制不住你,拖你个一时半会应该不成问题,你没时间救援的;其二,我们退出西凤山,你们才可以名正言顺的接管矿脉;其三,芳华城与幽梦城虽然是有利益之争、有过节,但终究是同为炎国下属,不可能拼到你死我活的状态。你觉得有理吗?”石磊扬刀,娓娓道来。 乌山大笑:“很有道理,我都差点被说动了,不过,你恐怕不知道,这世界是以拳头说话的,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呐,别说我欺负你,我只用八成力量,你能接住我三棍,我和麾下的巫人让路。” 石磊弃刀,从一名青壮手里拿过铜棍,反手舞了个棍花,走出队伍,对乌山道:“来吧!” 乌山眼里闪过一丝赞赏。 石磊的实力如何尚不得知,但这份勇气却是让人赞叹,这个年纪的少年通常是巫人的实力,敢迎战一个巫将,不是“强大”二字能说尽的。 跳下崖头,乌山瞅了石磊一眼,确认之前的战斗中没见过这张带着稚气的面孔,不由挑眉:“里面有你亲人?” “我老爹。”石磊淡淡的回应一句,摆开了起手势。 “虽然很敬佩你,但是,我不会再让半分。”乌山说完,一声暴喝,棍子以雷霆万钧之势当头砸下。 石磊不招不架,身子骤然伏低,铜棍狠狠朝乌山双膝扫去。 想不到还是个狠角色! 乌山虽然不惧,可真要这般让石磊击中膝盖,这一世的名声可就算毁了,当下回棍防守,却只见石磊以棍为矛,毒蛇似的点向乌山的胸腹、喉咙,也幸亏乌山这回棍是舞得密不透风才免得中了招、一世英名付之东流的悲剧结果。 饶是如此,乌山也吓了一跳,巫之间的战斗几时不是横冲直撞、凭实力碾压?怎么到这小伙子这里,却变得如此刁钻? 一直让巫人将他摆了正面对战场的石将眸子里现出一丝惊讶,石磊的战技,即便是石将最巅峰时期都不能做到啊! 惊讶归惊讶,石将可没想着要问个水落石出,虽然石磊自从成年礼以来,表现得太出人意料,但那是自己的儿子啊!儿子有能耐,老子不该高兴么?管他怎么会的! 乌山老脸有点挂不住,猛然全力一撩,即便拼着受点小伤也要教训了石磊! 石磊全力砸下,巨大的撞击声让旁人都为之一颤,乌山寸步不动,石磊被挑得离地十米,直接退到石将身边才落下,一口血吐了出来。 “痛快!再来!”石磊已经确定,论硬碰硬,自己大约能当得乌山七成的力度,如果加上技巧之类的,自己还是有微弱的赢面。 乌山却是意兴阑珊的收棍摆手:“三棍已过,我乌山还是要脸面的。让路!” 乌山说的三棍,是将他回防的那一棍都算了进去,这是一个巫将的骄傲,哪怕是死,乌山也不肯舍弃这份骄傲。 石族的青壮们相互搀扶着离开西凤山,唯有眉眼里充满一丝恨意。 为幽梦城征战,他们死而无怨,可如果是被人暗害,便是泥人也有三分土脾气! 西凤山下,五百石族青壮严阵以待,石松志得意满的提刀站在阵前。 “石将,枉你为石族第一巫将,竟然临阵脱逃,将铜矿拱手让给芳华城,罪不容赦!”看着石将狼狈的样子,石松心中无比快意,扬刀就泼了一盆脏水。 石磊轻声向石将问话,坐实了石松就是本次预定接应人员,石磊提刀上前,眉宇间满是煞气:“本应一致对外,你们却施展鬼魅伎俩,任凭我石族男儿在前方死战,蓄意不去救援,致使矿脉有失,还敢血口喷人!吃我一刀!” 石松根本没把石磊放在眼里,虽然石磊这一刀气势如虹,却依旧漫不经心的挥刀斩去。 巫将与巫人之间的实力有如天堑之别,石松并不认为石磊能够威胁到自己。 然而,当凌厉霸道的一刀突然变得飘忽不定,刀尖总在咽喉、眼睛、心口等要害处晃荡时,石松的心彻底慌了。 力量大有什么用?当你一刀挥出,却连对方的刀身都碰不到时,力量就是个屁! 石松眼角的余光扫过身后呆若木鸡的巫人,不由得破口大骂:“你们这帮贱种是不是瞎啊!没看到前面这群逃兵啊!给我上,弄死他们!” 一名岁数略大的巫人回手将猎刀插入鞘中,环顾四周:“凡我石族子弟,都应该知道我石金打小和石将不和,但凡能置其于死地,石金都不择手段。今天,石将重伤垂死,只要一个小孩子给他一刀这一切就结束了。” “可是,这个时候,我,石金,却只能听从自己的良心,护在石将身前,谁想杀他,必须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因为,我们石族对抗外敌的英雄,不能死于卑鄙的阴谋诡计之下!今天石族的英雄屈死,明天石族的英雄屈死,早晚有一天,我石族再无脊梁,全族上下只能为他人看门之犬!” “石松巫将,你敢大声的告诉所有石族人,你为什么带着我们在西凤山下三日不动吗?” 石金的咆哮声激起群愤,转眼间已有大半青壮越队而出,挺身护在石将身前,剩余的青壮也摇摆不定,却再无一人肯与石松并肩作战。 石金的话让很多人为之愤怒,但有一点更实际,石将身边的巫人,很多是他们的亲朋好友! 石松的一颗心往下沉,隐隐觉得不妙,照这样下去,众叛亲离,自己很有可能死于非命! 石松骤然一声大喝,周身皮肤泛起青灰色,一瞬间防御力提升了无数倍,偶尔石磊的刀尖抹过也只能留下淡淡的白色痕迹,不再有血珠渗出。 “石肤术?”石磊微微一愕。 只有族长一脉可以修炼的石肤术,居然传给了石松,难怪这石松死心塌地的给石彪做犬,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紧要关头插自己人一刀! “不是只有族长一脉可以修炼石肤术吗?” “难怪啊,说不准这一次坑害自己人,就是族长的手笔。” “石磊危险了啊!” 议论纷纷,石将眼中不禁多了几分忧色。 不惧石磊的攻击,石松发挥出自己应有的实力,势大力沉的挥刀斩出,每一记都劲风呼啸,刀风刮得地上的碎石翻滚。 然而,石磊就仿佛风中的枊絮,任凭石松的刀如何斩劈,只是随风飞扬,让石松有种一拳击空的错觉,煞是难受。 石磊不时刺出一刀,刀尖指向石松的七窍,轻描淡写的一刀就能让石松仓促撤刀回防。 石肤术虽好,可七窍无法覆盖啊!你总不能把眼珠子也变成石头块一样的东西吧? 石松也发觉石磊步入巫将行列,但并不在意,要能废除他那飘忽不定的身法,区区一个新晋巫将算个什么玩意儿! “谢了。”倚着大树的石将对石金说道。 石金鼻子里哼了一声:“少扯些胡话!我不是为你,是为了石族!你的事,以后再跟你算账!该下手时,我也绝不会有半点手软!” 石将把目光移向儿子,嘴角噙着一丝微笑。 虽然还未分出胜负,但以石将的经验看来,已经是稳操胜券了。自己的身体,废了就废了吧,儿子有能耐就好,至少日后也有脸面去见孩儿他娘了。 石磊渐渐摸清石松的套路,眉头一挑,刀尖毒蛇吐信一般袭向戳向他的双眼! 石松一惊,仰身回刀一架,却发现架了个空,心头惊怵,立刻感觉到左臂一阵火辣辣的,急忙双腿一蹬,身子向后翻跃,落地就警惕的持刀环顾,见石磊没有追击才轻舒了口气。 随即,石松的脸色阴沉下来,堂堂石肤术挡不住新晋巫将的一刀,是对手太过强悍了,还是自己得到的石肤术太垃圾? 看向自己的左臂,石松惊骇欲绝,本以为最多是斩去一些皮肉,想不到竟然是齐肘而断! 这一辈子算是毁了,一个残废的巫将,地位直线下降。 前方地面上,一条孤零零的手臂落在那里,石磊一只脚踏在上面,一点一点的将那血肉骨头磨成成碎渣,即便是祭巫出来也不可能再续接上这条手臂。 石松觉得血往脑子里冲,费尽力气才止住自己拼命的冲动,愤愤的瞪了石磊一眼,果断转身跃出,绝不拖泥带水。 “你怎么破得开石肤术?”石将终究还是没忍住,疲倦的问道。 石磊打了个哈哈:“什么石肤术啊,人家传给他的就是个样子货,力量不足时还能抵挡一二分,力量到了也就是一刀的事。” 石将微微一笑,不再追问,哪怕明知道石磊的话纯属敷衍。 “进城!”石磊扬起带血的猎刀。 “进城!进城!”巫人们整齐扬刀,纵声呐喊。 伤员居中,石族青壮们迈着沉重的步伐,杀气腾腾的向幽梦城走去。 这一次,石族的勇士,需要有个交代! 第七章 谁之罪 石族巫人的异动很快传遍了幽梦城。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整个幽梦城里,能抽得出身的,无论是人还是巫人,都疯狂的往西门凑去,幽梦城顿时万人空巷。 石玲珑听到这消息,直接抄了把斩骨刀冲出去,商仁无奈地叹了一声。 西门值守的巫人哪里见过这阵势?两股战战、不知所措,连城门是不是要关都不知道。 “到巫坛来。”冷清的声音在上空飘荡,声音并不大,却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仅仅这一手就能震慑住场面,值守的巫人也不再畏惧,腰板挺得笔直。 “遵城主令!” 石磊对这声音并不陌生,城主轩辕柳一贯是以冷清的声音示人,石磊倒也有幸听过几回。 巫坛主位上,是戴着狰狞铜面具的城主,宽大的衣袍随风摆动,腰间佩着一柄剑,站在那里,不知喜怒。 主位两旁,是三大家族的族长与城中几位长老,石彪赫然在列。 石彪早就冷汗淋漓了,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爱孙胆子这么大,越过自己指使石松下绊子,甚至不惜舍弃幽梦城的铜矿命脉! 先发制人! 石彪拍案而起,戟指怒目:“大胆石将,竟敢置铜矿于不顾,甘当逃兵,罪不容赦!” 石将脸上现出怒色,才欲强行挣扎着辩解,却被石磊按了下去。 “城主几时换人了?”石磊一脸的迷糊。 石彪心头一惊,眼中现出轩辕柳那可怕的面具与深邃的眼眸,赶紧躬身行礼:“城主大人恕罪!石彪是心系铜矿,一时激愤,以至于僭越,石彪知罪!” 轩辕柳目光扫向石磊,吐出一个字:“说!” 石磊张开双臂微笑,在上方慢慢凝聚出淡淡的光点,显现出石松狼狈的图像。 全场哗然。 如此显现身形,当真是闻所未闻! 轩辕柳淡漠的眼眸里闪过些许光芒,似乎发现了好玩的玩具。 石彪的背上渗出冷汗,他能看出,这一定是即时图像,那条血淋淋的断臂就是明证,该死的,万一石松说出啥不该说的话…… 石松狼狈的穿过山谷,进入一片树林。 树林里是木族巫人,装备齐整的模样,还有首领木林的模样,顿时让看到这景象的巫人们一片哗然。 “这不是应该去增援铜矿的人手吗?” 纷纷的议论声让木沙的脸色也难看之极,万万没想到啊,这破事居然还有自己的一份,木昆这兔崽子背着自己干了这好事,他不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吗?幽梦城没了铜,木族又有好日子过吗? “你怎么会跑这里?嗯?听说石将已经废了,你怎么还弄得废了呢?”木林三分嗤笑、三分困惑、四分担忧的问道。 石松脸色灰败的惨笑:“别光顾着幸灾乐祸了,你很快会和我一样倒霉。石将家的小崽子不简单,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说得我麾下全部反水,单打独斗斩我一条胳膊,作为和我一样坑了石将、坑了整个铜矿的罪魁祸首,你觉得那小崽子能放过你?” 木林的神色阴沉下来:“麻烦大了,胆识、武力都不差,这样的人绝不肯善罢甘休。所有人听着,立刻回木族,有人问起,你们将一切推到我头上,山高路远,咱们后会有期!” 巫坛里的观众已经愤怒地诅咒起来。 因为这二人的私心杂念,导致铜矿命脉的丢失,就是将他们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轩辕柳冷漠的看着石彪与木沙,直让二人心头发毛。 “城主,是我这族长管教不严,我愿亲自去捉拿这两个混蛋!”木沙咬咬牙,挺身站了出来。 “城主,是我这族长失察,我愿将功赎罪,亲手捉回叛逆!”石彪也赶紧表态。 “两位族长出马自然是好,可别把人弄死了啊,要不然大家伙儿得以为是杀人灭口,到时候可有嘴说不清,黄泥巴掉裤衩里——不是屎也是屎了。”石磊阴阳怪气的声音打破二位族长的如意算盘。 虽然心中暗恨石磊多话,但木沙、石彪面对轩辕柳冰冷的目光还是只能干咳一声:“城主请放心,我二人一定将这两个叛逆生擒回来!” 木沙、石彪出城,轻而易举的寻到木林与石松的位置,干净利落的显露身形。 “族长,是要取我们的人头了吗?”木林惨笑着放下猎刀。 石松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掷下猎刀。 武艺差得太远,有如婴儿对抗巫人,即便再如何天赋异禀也完全是徒劳,更何况自己现在是个残废的巫将。 “是要生擒回去。”木沙语调低沉。“这事算是我对不起你,我只能保证你家人能好好的活下去。” 木林脸上浮现出一丝轻松:“这就够了,我知道什么该说。” 石松沮丧地望着石彪,石彪叹了口气,伸手一指木沙,意思很清楚,完全和他一样。 石松木林自动缴械,自然连捆都免了,只是才一进巫坛,立刻被铺天盖地的菜帮子臭鸡蛋击中,偏偏石松木林二人还不便运功相抗,顿时一身污秽不堪。 一个隐秘的位置上,石虎突然面带忧色:“木昆,这两个人不会把咱俩卖了吧?” 木昆把牛耳嚼得山响:“早防着这一手了,你等着瞧好了。” 行尸走肉一般缓慢前行的石松突然停滞了脚步,目光呆滞的看向看台的一侧。 一个孤零零的幼小身影眼里含着泪,咬着嘴唇看向石松。 这一刻,即便早已心如死灰的石松也忍不住热泪盈眶,泪珠缓缓流下,在污秽的脸上犁出两道深渠,一直强撑着挺直的身子渐渐发软,“啊”的一声大叫,石松跪倒在地,单臂勉强支撑着身子不曾倒下。 木林看了一眼四周,似乎没发现异常,狐疑的看向木沙。 木沙苦笑:“我只是不想让他们看到这一幕,怕他们过于伤心。” 木林闭上眼,长长地吐了口气:“多谢族长。” 城主端坐席间,巫坛长老木森傲然挺身,大声喝问:“木林、石松,我奉城主令,追查西凤山铜矿失守事宜。我且问你们,为何未按城主府安排增援西凤山,致使前军伤亡殆尽、铜矿失守?” 石松兀自心情激荡,完全没有理睬木森。 木林长长地吐了口气:“这事,说起来还是我二人曾与石将结怨,所以借机报复所致。当时没想到后果那么严重,只是大错既成,我二人也无力回天,只能任杀任剐了。” 石磊忍不住冷笑,还真是天衣无缝的说法,反正石将也没少与人冲突过。 “既然你们认罪,那么,我宣布,石松、木林因私怨导致西凤山铜矿丢失,其罪当诛……”木森长老大声宣布,却见石磊高高举起的手臂。 “说。”轩辕柳依旧言简意赅。 “城主大人,小人有一点浅薄的见解,这铜矿对幽梦城是重中之重,可西凤山铜矿丢失却至少得一年后才能去夺回,而幽梦城对铜矿石的需求一日不可或缺,短期内又不宜向周边各城发难,所以最适合取代的,唯有天狼山赤铜峰。”石磊侃侃而谈。 巫坛突然寂静下来。 天狼山是一个敏感的话题,算是巫族与妖族的分水岭,盘踞无数妖,虽然到达赤铜峰可能直线只有三十里,但至少经过五名大妖的地盘,硬抢,要死多少人才能办到? “石松木林是有罪,不过就这么杀了有点可惜,不如将他们贬为城卫军的战奴,夺赤铜峰遣他俩为先锋,将功赎罪,也能减少幽梦城儿郎的伤亡。”石磊挑眉弄眼的说道。 石松、木林同时心头一凉,终于知道这小子的狠辣。 确实是不用死了,可结果比死还难受! 堂堂巫将被贬为奴隶,这是一辈子洗不掉的耻辱! 更重要的是,一人为奴,全家为奴! 被当场砍了脑袋好歹能留个全尸,和妖斗,搞不好就是送菜上门,能有多少遗骸就看那妖的消化能力。搞不好连一块骨头都回不来了。 “很好。”轩辕柳一锤定音,让石松、木林欲哭无泪。 尘埃落定,轩辕柳派祭巫风争给石将治疗,风争看了一遍,满是褶皱的眉头拧成了一团,苦苦思索,许久才无奈地叹了口气:“其他人的都没有问题,只有这石将,施展了疯魔大法,浑身的筋脉俱断,莫说是我,便是我师父到了也难救。你们这些战巫呐……” 石将闷哼着露出一丝笑容:“请风老医治这些幽梦城子弟,至于石将,无所谓了。” “放心,你会没事的。”石磊取来一瓢水,拿出魔罗丹喂石将咽下。 魔罗丹的淡淡药香飘入风争鼻中,风争正在施救的手一滞,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要不是风争还算敬业,石磊绝对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当下石磊微笑着回话:“这是我自制的丹药。” 腾腾的热气在石将头顶升起,“叭叭”的筋骨响声让人震撼,一层层血丝混着汗水将身体染得腥红,石将咬着牙,鼻孔里偶尔发出一声闷哼,看那扭曲的面容就知道有多痛苦。 “撑住,你行的。”石磊有一旁给石将打气。 不知何时起,石玲珑这丫头在了石磊身后,面朝外头,手中紧紧握住那把斩骨刀。 “哈!”石将猛然暴喝一声,浑身肌肉虬起,猛然跃起,一拳击在旁边的石柱上,石屑飞溅,石柱上留下半指深的拳印。 “有意思。”轩辕柳眸子里飘过一丝笑意。 风争眼睛瞪得溜圆,野马似的冲到石将身旁,伸手抓住石将手臂,径自把脉,哪有半点老相? “竟然……竟然全好了!”风争难以置信的大叫。 巫坛内一片惊讶。 幽梦城的人都知道,风争说治不好的病患,那绝对没救,可今天却出了意外! “你这丹药,能教我不?”风争看着石磊,眼神热切。 石磊微微犹豫了一下:“不是方子的事,一是药材难寻,再就是,手法与你之前的可能会截然不同。” “先生!”风争拱手行礼,直接敲定了这关系。 第八章 不在场证据 风争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再加上药性这块他也很有研究,难度无形中降低了许多。 事实上,无论学什么,最难的入门,至于后面的升级,相对要容易不少。 石磊简单的教了几种药材的处理方法与丹药的制作手法,风争立刻乐呵呵地回祭巫殿实验去了,还真是个好奇心旺盛的老巫。 护着石玲珑服下魔罗丹,看着石玲珑的实力逼近巫将,石磊也感觉到一阵欣慰。不管怎么说,石玲珑有自保能力都是一件大好事。 “对了,石磊哥哥,商掌柜请你等会儿去到酒肆吃饭哩。”石玲珑清洗干净,换上干净葛衣,又是个英姿飒爽的好女子。 “哦,把你熏好的腊肠之类的带上一套。”石磊轻描淡写的说。 至于原因,不用说,反正石玲珑这丫头就是只听石磊的,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大商酒肆,商仁一脸笑意地迎接出来,看着石玲珑背着那一套肝肠胆之类的玩意儿,笑容有些古怪,怎么看着这些厨余都不像能吃的模样? 进入酒肆阁楼,一鼎沸汤翻滚,里面各种配料齐全,唯独没有主菜。拿来刀和砧板,石玲珑飞快的挥刀,一套腊肠切成薄片,置入鼎中。 在商仁满是质疑的目光中,腊肠在鼎中翻滚变色,渐渐发出异样的香味,商仁奇怪的发现,自己竟对这腊肠有了食欲。 石磊用长勺打了三勺,分别给商仁、石玲珑与自己。 看着石磊与石玲珑大快朵颐的模样,商仁忍不住提箸试吃,只一块入口,商仁的味觉便完全被征服了,想不到世间有如此美味竟被自己有眼无珠的抛弃,商仁不由痛心疾首。 五脏轮流下鼎,每一样都是一种不同的滋味。 “好吧,我承认我错了,你开价来。”商仁终于投降。“附送一个消息,明天东原上,幽梦城与芳华城还有一场小规模的拼斗。” 石磊疑惑地看了商仁一眼,意思很明显,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某位需要将功赎罪的少族长会去。”商仁似笑非笑的看着石磊。 石磊沉默着拱手。 价钱自然是低不了,还是这独家授权的模式,只是好处全部落到石玲珑头上,这让她惴惴不安。 “需要分那么清楚么?难道我家有事要用钱你会不出?”石磊无奈的笑笑,这丫头是还没有遭受社会的毒打啊,收点钱还得哄着。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石玲珑飞快的表态,这才把晶石、银币收下。 有了这些钱财,石玲珑家的日子能够轻松一些。 …… 风争在祭巫殿很快活,快活得小曲都哼了出来,直让祭巫殿的执事、童子都大开眼界。 “知道吗?先生答应到祭巫殿指点我炼丹的手法了。”风争欢快得完全看不到老朽的样子,即便是稚子也少有那么兴奋的。 祭巫殿大门处,第一缕阳光洒到门框上时,风争终于见到他等候已久的石磊,老脸笑得开了花,直接迎上去:“先生辛苦了。童子,速备早饭茶点。” 执事们都目瞪口呆了,这还是那个古板顽固的风争吗长老? 大殿内,一套案几,一个小鼎,鼎旁分门别类的放着许多药材,全是按石磊的要求弄到的,鼎下已经升起一堆火焰,童子在奋力的扇风。 鼎门外,一群执事在探头探脑的观望,风争在那里指着他们乱骂,怪他们不守规矩,那些执事却只是笑嘻嘻的,明摆着想看一看这风争长老都极为推崇的年轻人有什么本事。 “要看让他们进来光明正大的看,不过,不许打搅到我。”石磊明白,这不过是风争为下面人争取福利唱的双簧罢了。 “血竭三钱、葛根一两……”石磊唱名,风争立刻麻利的从药柜里抓出一把药材放到盘子里,分量不差一丝一毫,确实是积年的老手。 在风争丝毫不差的背出药材分量之后,石磊站到鼎旁,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将药材倒进鼎内,手掌一通操作,用不得多时,鼎内隐约传来药香味,最低档次的急救丹出鼎,三粒圆润火热的丹药放入陶瓶中。 执事们面面相觑,这单身了一辈子的手速,谁能看得清楚? “看懂了多少?”石磊问道。 执事们只能羞愧地摇头,风争却是认真思索了一下:“大约三成。” 咦,这老头水平当真不错呀,那么快的速度还能看懂三成。 “这一次,我放慢速度,用大勺控制,你们用心看,这是最后一遍。”石磊不但放慢了速度,还逐一讲解为什么这么做,讲解完毕往案席处一坐。 “不许打扰我,更不要问什么是否吃饭,你们只管炼,到我满意为止。”石磊大爷姿态摆得很足。 在场却没有一个巫敢有异议,有此等大师不藏私的教诲,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 东原之上,百名巫人面前站着志得意满的石虎,他身后是这次的主将,土族巫将土行。 石虎得意是有理由的,捅了一个天大的篓子,结果有人背黑锅,自己屁事没有,只是为了城主那里好看一点才出来混这一场没太大风险的战功。 “少族长,咱们还是得小心一点。”蚂蚱看着石虎这趾高气扬的样子,忍不住小声提醒。“芳华城那边最近都厉害得很。” 石虎一个大耳刮子呼到蚂蚱脸上:“贱种!你在教我做事?” 蚂蚱捂着肿胀的脸,嚅嚅的说道:“不敢。” “滚一边去!”石虎狠狠的一脚将蚂蚱踢翻,猎刀出鞘,飞扬跋扈的带队迎了上去。 至于土行,则冷漠的抱臂旁观,只要芳华城的巫将不出手,他也不会轻易出手,否则太掉身价了,这也不是对外征战。 两边的巫人巨浪拍石一般撞击,很快便有人负伤、有人死亡,鲜血开始流淌。 石虎虽然纨绔了一点,但身手还是有的,虽然进不了巫将的境界,但在巫人之中也算一把好手,这一个冲击就收割了两条性命。 斩开猎刀,石虎狰狞一笑,面对劈来的一刀,侧身旋步,一脚踢开芳华城的巫人,却突然觉得不对,自己的腿似乎被人死死抓住,无法撤回! 只能再慢上两息,石虎可以肯定,自己一定会围攻的芳华城巫人剁成肉馅! 当机立断的石虎挥刀向看似无人的空白区域斩去,总算收回腿脚,继续与芳华城巫人战斗,却留了三分力以防万一。 “这是抽风了?”土行疑惑的说了句,却也没多加理会,又不是自家的后辈,便是死了也和自己不相干。 石虎身后的蚂蚱却是一惊,短短时间他已对隐约看到一个人影,本能的想提醒石虎,可是转念想到脸上兀自火辣辣的巴掌印,蚂蚱眼里掠过一丝恨意,咬着嘴唇,扭过头去,只是视而不见。 石虎连连出击,击退了连续几波,再无任何异常,紧悬的心才渐渐放下,却没注意到蚂蚱已经有意无意的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只要巫将不出马,谁又能奈我何? 抱着这样的心态,石虎渐渐放开,显现出他狂妄的本性,单枪匹马杀入一个五名巫人组成的小阵中,顿时压力倍增,仿佛身陷泥沼。 大意了。 石虎目光瞟到蚂蚱越来越往战场边缘走的身影,一股无名火立刻充满了胸膛。 该死的贱种!竟然要背主而逃!待本次战斗结束,一定活剥了他的皮! 五刀齐落,石虎闷哼一声,挥刀招架,腿却有点发软,偏偏在这时候,一股充沛的力量从身后传来,石虎勃然变色,身子拼命往前一滚,背上却中了两刀,虽然伤口并不深,可那血却是止不住的流。 幸好还留了点力气,不至于阴沟翻船,但石虎的心也沉了下去。 求援是不现实的,就土行的站位,即便石虎大声吼叫也只能勉强听到;身边这些巫人,呵呵,就一开始石虎那骄傲得鼻孔朝天的姿态,还有石虎总是凭武力独来独往,有谁愿意伸援手? 至于蚂蚱,那个贱种更不要指望了。 土行确实发现石虎的状态有些不对,但是在没发现具体原因前,他并不想贸然出手。 石虎只能狂吼一声,疯狂地撞入一名芳华城巫人怀中,野狗似的狼狈逃窜,至于背上挨几刀更是无暇顾及了。 石虎万万没想到,脚下那些不起眼、还没到膝盖高的野草,会在这关键时候卷住他的脚,身前那一洼草地竟然组成了石磊这个冤家对头的面孔! 一个踉跄栽倒,旋身看着四道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刀锋斩下,石虎撕心裂肺的喊出生命中最后两个字:“石磊!” …… 祭巫殿里,石磊看了一遍风争与这几位执事的练出的奇形怪状的丹药,仔细嗅了一下,认真分析:“药性勉强达到标准,但是,你们最后两步的手法不到位,导致出丹的效果有差异,多操练几遍就好。” 祭巫殿里传来一阵欢呼声。 这一天的辛苦没有白费,虽然成色并不好,但石磊的肯定比什么都强。 一队城卫军走了进来,风争的脸顿时拉了下来:“谁让你们进来的!” 打头的城卫军头目苦笑着行礼:“风争长老,抱歉,因为石族长老状告石磊谋杀石虎,城主让我们传唤石磊。” “啥时候的事?”风争满是诧异的问。 城卫军头目回话:“今天中午的事。” 风争拍案而起,吹胡子瞪眼:“这不胡扯吗?先生今天一早就到祭巫殿了!走!全部去城主府给先生作证!” 执事们霍然起身,整理衣冠,默不作声的站在石磊身后。 第九章 刺杀 城主府石磊还是第一次进来,想不到气度恢宏的大门之后,便是空荡荡的院子,假山水榭之类的一点没有,连树都见不到。 空旷的院子里只有一张席子,唯一有资格端坐的自然是轩辕柳,至于石彪与石将,不好意思,只有在下方站立的份。 石磊平静的向轩辕柳见礼,随即便云淡风轻站到石将身后。 “石磊,石彪族长状告你于东原战场加害石虎,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轩辕柳难得的多说了一些话,中性的嗓音让人觉得心神宁静。 石磊咧嘴一笑:“城主,我也听说此事了,对于石虎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是,石彪族长要把矛头指向我,容我说句粗话,没证据你说个篮子啊!” 石彪阴森一笑,轻轻击掌,长期跟在石虎身边的蚂蚱五花大绑,身上几道深深的血痕,被两名石族巫人押了上来,惴惴不安地看着镇定自若的石磊。 “说!” 石彪阴沉的声音让蚂蚱一哆嗦,用歉意的目光瞅了石磊一眼,蚂蚱吞吞吐吐的说:“少,少族长临死前大喊石磊的名字……” “这怕是不能当成证据吧?”风争急吼吼的站出来。 蚂蚱低下了头:“但是,我在战场上看到石磊的踪影。” 有意思啊! 道术与杀手的隐身术结合,虽然没指望能瞒过高手的眼睛,可居然被蚂蚱一个巫人看破行藏,实在是值得玩味了,这个蚂蚱有什么特殊能力? 更有意思的是,这蚂蚱看到自己的踪影却不提醒石虎,要不然石虎至少能多撑一阵。 不过,这口锅绝对不能背,更不用自己辩驳。 风争怒容满面的咆哮:“胡说八道!从日出起,石磊先生便一直在祭巫殿,指点我修行!” 话音落地,满院震惊,连轩辕柳都微微张着嘴。 风争的本领或许不是最高,但绝对是高阶巫将以上,石磊能指点他修行,这得多大本事? 这世上可没有分身术什么的,石磊不过是使用了傀儡术替换了真身,然后用真身去算计石虎,再回来换回真身。 “这不可能!”石彪本能的否决。 风争只是冷冷的看了石彪一眼,石彪顿时明白,以后自己一家人,再也不可能得到祭巫殿的救治! 祭巫殿的执事们默不作声地走到石磊身后,挺他意思一目了然。 你可以不相信风争长老,可你不能不信整个祭巫殿的话。 石彪只能认栽,垂头丧气的往外走。 石磊瞅到蚂蚱无助的眼神,心头突然一动:“就想这么走了?” “你还想怎样?”石彪愤然转身,眸子里全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诬告反坐,你不会不明白吧?”石磊冷笑。“不给个交待,行,信不信以后每天我告你一次,直到把你拖死?” 石彪愣了一下,却不由心头一颤。 这浑小子是个混不吝,真干得出这种两败俱伤的事,自己堂堂一个族长,天天被一个族人告到城主府,脸还要不要了?石磊却是年轻,完全拖得起! “你想要什么交待?”石彪忍住一口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石磊一指蚂蚱,脸上流露出一丝残忍:“这混蛋可是指认我杀人啊!这委屈,我可受不了,怎么也得让他付出代价吧?要不然以后不是谁都能陷害我了?” 石彪不耐烦的一挥手,两名巫人将蚂蚱推了过来,石彪扬长而去。 从城主府告退,与风争分开,石将父子“押”着蚂蚱回家。 解开绳索,一粒急救丹扔到蚂蚱手上,石磊弄着吃喝,让蚂蚱看得啧啧称奇,立刻知情知趣的上前烧火。 “自己收拾厢房住。”石磊把清洗收拾的活计丢给蚂蚱,很随意的吩咐。 “你不杀我?”本以为要做个饱死鬼的蚂蚱感到很意外。 我家不缺花肥! 石磊翻了个白眼,转身进屋睡觉,这一天可真是累得够呛。 …… 多了一个奴隶,自己也晋升到奴隶主的地位了。 石磊背着手在大街上溜达,蚂蚱背着石磊买的一堆零碎前行,额头上虽然出了点汗,却依旧兴奋不已。 这个主人换得值啊! 不打不骂,只是出点力气,跟石虎那死鬼一比还真是云泥之别啊。 乐滋滋的蚂蚱突然停住脚步,声音有些急切:“主人,停下!” 石磊停步,疑惑地看着蚂蚱。 “那边的摊子,那个白发巫人面前,完全不起眼的石球,主人你无论如何也要拿下。”蚂蚱小声而急切的说。 石磊看了蚂蚱一眼,连问都没问,直接走到那摊位前,询问价格。 “两枚银币一件,自己挑。”白发巫人连眼皮都没抬。 摊位上全是些山货,蘑菇、参、何首乌之类的居多,石磊挑了一些,顺手把那巴掌大的石球拿走。 二十银币扔下去,白发巫人立刻喜笑颜开,这样的大主顾才是最受欢迎的吖。 “你有什么感觉?”石磊拿着石球在手上掂量,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啊!要不是相信蚂蚱的眼力,没准石磊能把这石球给扔了。 蚂蚱认真的看了一遍,肯定地回答:“主人,蚂蚱看不透里头的玄机,但蚂蚱可以用脑袋担保,这一定是个好东西。” “去去去,我要你脑袋干嘛?当夜壶使啊?”石磊嫌弃地怼了一句。 蚂蚱眼眶湿润,一时不能自已。 跟着石虎,不仅天天挨打受骂,还不知道啥时候丢了脑袋! 跟了新主人,虽说时不时会怼上两句,但比起之前来说可谓天壤之别,更重要的是主人完全没有要奴隶性命的心思! “回去再研究。”石磊一时也没想明白,将石球贴身放好,其他零碎照旧丢给蚂蚱。“对了,你还没姓?这不好,以后你就叫石蚂蚱了。” 蚂蚱立刻被一种巨大的幸福包围。 以后,我蚂蚱,不,石蚂蚱,也是个有名有姓的人了! “主人小心!”石蚂蚱突然惊叫。 平地生波,两名闲人突然抽刀向石磊斩来! 石磊却像是早有预料,身子朝前滑行,猎刀出鞘,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行云流水的收刀入鞘,空中才开始喷洒血滴。 惊叫声变成了欢呼声,石蚂蚱赶紧挤了过去,心有余悸的打量着石磊:“主人,你没事吧?” 石磊微笑不答,手掌轻轻拍了下石蚂蚱的肩头。 今儿这事完全在自已的预料中,只不过可怜的石蚂蚱是遭了池鱼之殃,跟着自已担惊受怕。 整条街的人都出离的愤怒了,自幽梦城成立以来,还从未有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刺的举动,这是在公然挑衅幽梦城的秩序! 愤怒的人群用板车拉着两名刺客的尸首,拥着石磊向城主府走去。 石磊的好像无奈,本来不想这么早去城主府的,这天天的去这么露脸,委实羞愧啊。啧,巫就是那么热情,拦都拦不住。 城卫军正好是土行当值,守在城主府大门,听着巫人们吱哩哇啦一通叫嚷,看着满脸无辜的石磊,忍不住一肚子气:“就你小子一天天的事多,事儿妈!” “我也很无辜啊!人家刺杀我,我总不能不还手吧?”石磊无奈地摊手。 土行瞪了石磊一眼,挥手让人进府内通报。 巧的是,轩辕柳正召集各长老族长议事,闻言一起走出大门,冷冷地听着巫人们述说事情缘由。 “身份。”轩辕柳冷冷的说。 土行无奈的回报:“这二人看相貌应是本地人氏,可在场的人却无一能识,兼之身上没有一点可辨识的标记或器物,无法确定其身份。” 石磊眼见石彪眼里掠过那一丝庆幸,嘴角忍不住浮现出一丝坏笑,轻轻走了出来,缓缓张开双臂。 这个动作吸引人所有族长长老的目光,石彪不由自主的一个哆嗦,想起这小子上次这么搞的后果,心头不由一阵嘀咕,事情不会这么败露吧? 石彪想要制止,可惜在轩辕柳冰冷的目光下,根本不敢有任何异动。 光点在上空闪烁,即便是炽烈的阳光也不能掩去其光芒,渐渐凝聚成两个人形,立刻让围观的巫人一阵议论。 “没错,就是这二人。” “咋他们身后的景色有点眼熟呢?” 石彪面皮不动,眼角却是在狠狠地抽搐。 能不眼熟么?那就是自家的族长府后院! 二人走进一间屋子里,拱手道:“族长,寻我二人何事?” “你二人是我养的死士,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今日便要替我杀一个人……”族长那阴狠的声音飘入众人耳中,引得众人目光望向石彪。 虚空中,族长的身形渐渐显露,果然是石族族长石彪! “是我又如何?你害得我孙儿惨死,我膝下无人,便是拼尽一切杀你又有何妨?只恨这两个废物学艺不精,竟然让你逃过一劫!”自知在劫难逃的石彪豁了出去,仰天狂笑。 石将出列,对轩辕柳一拱手:“城主,既然石彪与我家有不共戴天之仇,自当一决生死,请城主准许我与石彪在巫坛决生死之战!” 嗡嗡的议论声在人群中蔓延。 巫坛决生死、断仇怨,倒确实有这传统,但最近十年都没人这么干了,更不用说的一个巫将与一个族长的生死战,那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新鲜事啊! 更何况,尽人皆知,石彪的实力可比石将高出一筹啊! “嘎嘎,石将,就你那实力,这是送死啊!”狂笑过后,石彪舔了一下嘴唇,眸子里现出一丝凶恶,整个人仿佛一头择人待噬的猛兽。 轩辕柳淡淡吐出一个字:“准。” 有轩辕柳镇场,石彪路上也不敢耍什么花样,老实的进入巫坛。 “老爹,要不还是我上吧,你的伤才好没几天。”石磊多少还是有点担心。 石将自信的一笑:“伤早就没事了,至于那点实力差,呵呵,我这些年一直在外厮杀,而他却是在养尊处优,需要担心么?更何况,配上你教的八卦身法,对付他是手拿把掐。” “石将!石将!”巫坛里满是喧嚣的呼喊声。 石将一紧腰带,举着猎刀入场。 在木森长老的号令下,两个人如最凶猛彪悍的野兽,蛮横的撞在一起,手中的猎刀刀锋相向,迸出激射的火花。 实力如何在这一撞之间便一目了然,石彪寸步不动,石将退了一步,虽然比上次有明显的进步,却终究还是略逊一筹。 第十章 族长上任三把火 石将并、、 但是,石将不知怎地,脚步一旋,妙到巅峰的擦着刀锋闪开,还顺便在石彪的脸颊上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石彪伸指拂过脸颊,手指上的鲜血让他眼睛都红了,带着一丝残忍的舔尽手指上的血,石彪悍然运起了疯魔大法,速度骤然加快,手上的力度也大了将近一倍。 “疯魔大法!” “石彪这老东西疯了!” 看台上的巫人们纷纷惊呼。 “要糟!”风争惊呼着站起来,却被轩辕柳轻描淡写的一掌按了下去。 “你不看看,人家的儿子都没急,你急个什么劲?”轩辕柳的话让风争镇定下来,果然看到石磊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动,只是平静地看着场上的争斗。 石将并不惊慌,只是按着固定的步伐,绕着石彪开展反击,虽然多数都是徒劳无功,但石彪的攻击却也全部落空。 “咦?”风争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场上。“步法如此玄妙,已立于不败之地,难怪先生一点不急。嗯,哪天再跟先生求教这步法。” 轩辕柳惊愕地看了风争一眼:“长老觉得如此玄妙的步法,石磊会教你?” 风争得意洋洋地掏出一枚不怎么圆润的、指肚大小的急救丹,在轩辕柳面前晃了晃:“急救丹,先生教我们炼制的,我已经有先生五成的水准了。” 难怪会叫他先生! 轩辕柳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你许了他什么好处?” “你小看他了,若他是那种村俗的人,老头我会心甘情愿叫先生么?”风争嘿嘿一笑。“除了水与早餐,再未有过半点好处。” “他图什么?”轩辕柳这才真正意识到,那个年轻人不能等闲视之。 风争沉吟了一下,认真地回答:“就我的感觉,他什么都不图,就像城主你拿出一个铜币,你也不会在意。” 轩辕柳陷入沉默了。 场上的石彪已经陷入疯狂模式,每一击都竭尽全力,但每一击都无功而返,不是落空就是被石将轻描淡写的卸开。 所有巫将之上的人物都知道石彪坚持不了多久,毕竟疯魔大法全力开动,战斗力确实能成倍增加,可缺点也是很明显的,根本不可能持久,更何况这增加的战斗力在拳拳落空下更显得像个笑话。 倒是那些巫人们大呼小叫的,明显极为替石将担心,毕竟石将的勇猛与担当是这些底层巫人所敬仰的,而高高在上的族长,尤其是石彪这种只会在族内逞威风的族长,更让巫人恨不得把石彪活活掐死。 石彪的动作渐渐慢了下去,指头、脚踝、背部等无关紧要的部位开始渗出血液,鼻息越来越沉重,整个是强弩之末的状态。 “杀了他!杀了他!” 看台上的巫人们群情汹涌。一个个扯着嗓子咆哮。 石将依旧不骄不躁的游走,似那最有经验的老猎手对付猛兽,每一息总能带走一点皮肉。 石彪眼珠子通红一片,眼见自已无论如何都引不了石将到身边,怒吼一声,直接自爆。 在一片惊呼声中,石将踏着怪异的步伐脱离石彪的自爆范围,挥刀举手向大家示意。 “石将!石将!”巫坛内欢呼声一片。 轩辕柳清冷的声音响彻巫坛:“既然石彪死了,石族得尽快选出族长来,与城主府进行勾对。” “石将!石将!” 寂静了一阵,巫坛内的石族人齐声欢呼,石将的名字在巫坛内回荡。 石将有些愕然,当族长这种事从来没想过呀! 石磊走到石将身边,小声的提醒:“应下来。” “可是我没经验呀。”石将有点茫然。 “说得好像谁第一次做事能有经验似的。”石磊忍不住吐槽。“怕个啥,现在石族上下都信任你,只要不干啥缺德事,这位置就稳稳的。” 石将父子议论了一阵,石将拱手:“承蒙石族父老厚爱,石将愿为石族作出更大贡献。” 欢呼声一片。 石将按了按双手,示意大家冷静下来:“所以,我第一个命令,是石族族人全面退出与木族的合作,战场上,石族的人自组编队,疗伤时无须有任何顾忌,有我石族自制的急救丹足够了;生活中,我石族自组皮毛加工、牲畜养殖,无须再为他人作嫁衣裳。” “至于说怕是卖不出去,呵呵,你们打听打听,最近商族从我儿石磊手中买的东西还少么?需要为了几个钱去卖苦力?”石将的话极具煽动性,场中的石族人纷纷叫好喝彩。 席间的木沙脸色变了一下。 木族的人与石族的人组队,确实石族人更容易得到木族人的天赋治疗,但石族人也因此扛起了防御的重任,战场上石族人的死亡率因此居高不下,这才导致了石族实力的衰败。 一旦拆伙,木族人单独对敌,伤亡率将升高一倍以上,这是个让人心悸的数字! 还有,石族人一旦全面撤出木族,木族庞大的药材加工该怎么办?那可是木族赖以生存的根基啊! 木沙想阻止石将的行动,可转念一想,谁知道这是不是石将在以退为进,逼迫木族提高人工待遇?不接这茬,且看石将骑虎难下时如何收场! …… 石将父子并未住进那气派的族长府,而是转手将族长府卖给商仁,换得不少粗粮之类的东西,石族青壮合力用大石块堆砌起大圈舍。 随后,石将带一帮青壮去南山,抓回来一窝豖。 雄豖一头、雌豖四头,幼豖二十余头,算是不小的收获了。 当然,换成以前,这一窝大约也只够石族老少塞牙缝的,只是现在这一窝却是被宝贝似的送回圈舍。 成年豖直接放进大圈舍里,任它们折腾,幼豖被捆绑着,石磊拿着一把短小锋利的刀子,在火上烧了一会儿,小刀迅速在幼豖肚子上划出一个小口子,刀尖在上头轻轻一挑,一个小零件掉到地上,然后用穿了鱼线的骨针在豖肚皮上来回穿梭,缝合口子,再灌了一口稀释的急救丹药水,然后把那幼豖放一边。 “看明白没?”石磊目光扫向一旁的青年。 青年立刻咧嘴一笑,伸手接过短刀,照猫画虎的劁起来,动作虽然不如石磊迅速麻利,却也基本到位。 “劁过的豖必须与没劁的分开饲养,所有粗粮必须切细了煮熟了才能给它们吃,圈舍要勤打扫,劁过的要懒一些,这样才长肉。”石磊安排完,转身去了旁边的作坊。 皮子都硝过,异味已经很轻微。 看着分门别类摆好的皮子,石磊满意地点头,随意拿一块石灰石在墙上画起来。 “这是整的啥哩?”一群大姑娘小媳妇的围了上去,看着石磊画的线条。 许久,一个小媳妇犹豫着道:“这是做衣袍的尺寸吧?” 石磊点头:“眼力不错,这都看出来了,以后这里你带她们做吧。” “和我们平常穿的好像不一样?”小媳妇有些迟疑。 石磊哈哈大笑:“要是一样就挣不到钱了!赶紧弄一件出来我看看。” 样品很快出来,毕竟是新款式,弄出来还是不能尽如人意,石磊指点了几处,再度修改出来才达到石磊要的效果。 把样品装袋,提到大商酒肆,商仁早就恭候在外了,见到石磊立刻迎了上去:“石磊兄弟,你可算来了。我跟你说,今儿怎么也得好好喝上两杯果儿酒。” “升官了还是发财了?”石磊打趣道。 商仁让伙计上菜,随手倒了两樽酒,脸上满是笑意:“托你的福,契约、腊品的制作方法上交到族里,引起极高的重视,我也沾光从三级长老升到二级长老。” “恭喜了。”石磊举樽饮尽果酒,回味了一下,感觉像记忆中的菠萝汽酒,酒味淡,微甜。“不过,我想说的是,其实我们还能合作得更多。” 商仁眼睛一亮,敏锐的意识到石磊的话中之意。 “也就是说,兄弟你手上还有更好的货色?”为了生意,商仁果然是节操尽丧,一个比石将岁数都大的人叫石磊兄弟。 石磊慢条斯理的打开袋子,将式样新颖的皮袍展现在商仁面前时,商仁已经摒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皮袍,许久才长长地吐了口气,拍案叫绝:“我能够相像到,当炎京那些贵妇穿上这皮袍,是何等的惊艳!这皮袍,在幽梦城是几乎没有销路,唯有炎京那种大都会才找得到。你这是打算……” “我们产,授权你们销,要把‘磐石’这个品牌打响,利润用分成模式,五五分成,你们要接受查账、接受指导。”石磊推出完整的契约。 商仁虽然遗憾不能按以前一样操作,却也能够想得明白,服饰最重要的是设计,没有石磊的设计,再好的服饰加工也只能生产单一的服装,根本发挥不了最大的作用。 “有多少样式?” 商仁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你想要多少种就有多少种。”石磊信心十足的回应。 汉服、唐装、还是宋元明清乃至民国风,石磊都能信手拈来,款式自然是不成问题。 出于对石磊的信任,商仁立即签下了契约,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第十一章 生死擂(一) 木沙木昆父子有点慌。 因为石族脱队,在天狼山方向木族对上野兽很是吃了点亏,损失了不少人手,一下陷入了劣势;因为石族人手的离开,制药这头速度大为减慢,能交出的药材只有往日的三成,让商仁大为不满。 以往有石彪那个冤大头在,这种小事咳嗽一声,石族自然屁颠屁颠的送上人手,谦卑得不得了,怎么到石将这铁憨憨手里,就跟木族过不去了呢? 更重要的是,走在大街上,随便碰到一个石族人,看向他们木族的目光都是警觉中带着一点仇视,这就是两族多年积怨一点一点积累的结果。 石彪那个软蛋在位的话,根本不足为惧,反正他也只会说最强硬的话、做最怂的事,可是石将父子那是真敢玩命的主儿! “父亲,恐怕只能请城主出面解决争议了。”木昆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药材作坊,心在滴血。 这都是钱,都是钱啊! “可是,石族也绝对不会回头。”木沙忧心忡忡的摇头。 木昆眼里闪过一丝狠色,一脚踹飞一张草墩:“我们可以申请生死擂来解决争端,城主不会允许族长对决,那么,少族长对少族长也是可以的,虽然那石磊有些奇怪的路数,可是在绝对的实力碾压面前啥也不是。” 石将父子一脸疑惑地进入城主府,听着木沙恬不知耻的要求,石将断然一口否决:“蜜蜂屎吃多了,一天天的净想啥好事呢?木族要人自已想办法去,说得好像我是木族族长似的。” 这话有点狠,木沙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木昆摇着羽扇轻笑:“既然争端出来了,怎么也得有解决方案。不如这样,按老规矩,生死擂,解决争端。” 石将想说话,石磊挺身站了出来:“想啥美事呢?你们赢了,能捞好处;你们输了,屁事没有!傻子才和你们这么玩。” “你想怎么样?”木昆眼神在闪烁。 这个漏洞,对于常年脑子里塞满肌肉的巫人来说,那是极难发现的,怎么这石磊会发现了?凑巧,一定是凑巧。 “听说木族有个清灵湖,就拿这个来赌吧,清灵湖及湖畔五里范围的土地,我的要求也不高。”石磊笑嘻嘻的回答。 木沙父子勃然变色。 其他的事好办,但清灵湖所在却是木族的根本,如果赌了,很有可能万劫不复! 终究还是贪婪战胜了理智,木沙咬牙应了下来。 一式三份的契约,石族、木族各一份,城主作为公证方保留一份,契约是石磊出具的让人看到眼花缭乱的条款,连轩辕柳看了都头晕。 不过小半天工夫,石族、木族少族长的生死擂传得人尽皆知,赶赴巫坛的人络绎不绝,石玲珑更是早早等候在巫坛入口,满眼关切的看着石磊:“石磊哥哥小心,我听说木昆三年前就已经是巫将了。” 咦?这小子那么能装啊,当日宁可被踹一脚也不肯暴露。 石磊的警觉心骤然提升,却对着石玲珑温和一笑:“放心吧。” 在木森长老的号令下,两人开始了第一次碰撞。 气势汹汹、地动山摇的撞击到一起,猎刀迸出火花,两人却才发现,对手只使出巫人巅峰的实力。 “呸,虚伪!”两人各自鄙视了对方一通,开始炫起了刀技。 木昆势大力沉,石磊刀法飘忽,加上谁也不肯显露出高于巫人的实力,比试渐渐有向表演发展的趋势。 普通的巫人、人都欢欣鼓舞的呐喊助威,巫将以上却感觉像吞了只苍蝇。 太假了! “热身够了!”木昆狂笑着挥刀,沉重的刀势彰显着巫将的实力。“不得不说,你比石虎那个废物强多了,这样才有意思。” 石磊刀势飘忽,脚踩八卦步闪避木昆的攻击,偶尔如毒蛇吐信一般的刀尖,都是在木昆的眼前、咽喉处,逼得木昆不得不回手自救。 “一个是巫将,一个是巫人,怎么打?”看台上的巫人们纷纷议论,急得石玲珑直跺脚。 “小兔崽子,知道个屁!实力再高,打不到人顶个屁用!”一个实在听不下去的土族老巫开口打断了这些巫人的议论,也让石玲珑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 “不过如此啊。”石磊大笑一声,反手刚猛的一刀将木昆的刀势破开,连续八刀逼得木昆步步后退。 “早就想到你是巫将了。”木昆怪笑着稳住身形,刀势猛然一涨,长虹似的反击过去。 这一波操作让人目瞪口呆,谁也想不到石磊这个曾经的废巫已经晋升到巫将,更想不到巫将并不是木昆的实力上限。 面对实力暴涨的木昆,石磊是不是陷入了危机? 出乎意料的是,面对木昆暴烈的攻击,石磊丝毫不退,每一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面对木昆奋力劈下的一刀,不闪不避,刀尖全力扎向木昆的咽喉,逼得木昆回刀防守。 “以攻为守,不错。”惜字如金的轩辕柳难得的赞了一句。 石将讪讪一笑,心头却是暗思,这小子哪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招数?难道是孩儿他娘留下的传承么? 木昆怒吼一声,全身的皮肤瞬间变绿,又快速的变化成枯木的灰白色。 “想不到木沙族长把枯木术传给了少族长。”石将略带嘲讽,难道这就是木族的倚仗? 木沙微微一笑:“老了,总得后继有人嘛。倒是石将族长,你们那石肤术的传承找到了吗?” 木族果然在石族里安插了眼线! 石将不动声色的回答:“没空找啊!最近石族好事有点多,这种不入流的微末之术,实在提不起兴趣啊。” 木沙面皮抖了一下,暗骂石将忒能装。 轩辕柳却是微带惊奇的看了石将一眼,“不入流”这种评价不应该出自一个幽梦城土鳖之口,看来这个石将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局面在木昆运起枯木术之后立刻扭转,木昆不用再分心防御,凌厉的杀向石磊,石磊节节败退。 “石磊哥哥小心!”石玲珑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土族老巫似笑非笑的看了石玲珑一眼:“是情哥哥吧?甭替他担心,这小子稳着呢,你看看那步伐,丝毫不乱,谁胜谁负还不好说。” 石玲珑脸一下红了,心却宁静下来。 石磊确实是虽退不乱,依旧有板有眼的拆招卸招,木昆本以为能将石磊逼到死角,结果却发现,石磊居然退成一个圆圈,退着退着又回到了原点! 可恶啊!这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了吗? 更可恶的是,木昆发现,任凭自已使尽浑身解数,却无法让石磊偏离一丝轨迹。 这情形像啥?嗯,像当年小时候被大人伸手按着头,自已拳打脚踢却根本打不到对方,完全是在被戏弄! 心头暴怒的木昆身形一晃,忽然如灵猿一般,迅疾的翻着跟头,猎刀也每每从匪夷所思的角度击出。 有意思,居然连猴刀都出来了。 石磊不紧不慢的应对着,倒不是有心戏弄,只是难得与实力强劲的巫将过手,当然得抓紧机会练手了。 木昆一手提刀架住石磊的猎刀,一手阴险的猴子偷桃袭过来,却不想石磊一个大脚板,狠狠的踹到木昆脸上,倒霉的木昆被这一脚踹中,鼻梁发出咔嚓的声响,好好的鼻子已经歪得不成看,身子更是倒飞着撞上石壁,沿着石壁慢慢的滑落。 “为什么会这样?”看台上的木沙惊呼一声,猛然站了起来。 木昆的实力如何,木沙是心中有数的,即便是对上石将,无法保证胜利,那也好歹能全身而退,怎么会在石将的小崽子手里吃偌大的亏? “木沙族长,镇定,镇定,这不还没死吗?都生死擂了,受点伤那不是屁大的事吗?”眼见儿子能稳占上风,石将紧绷的心情慢慢放松,品着果酒,调侃着木沙,一幅有恃无恐的模样。 “你……”木沙气结,要不是轩辕柳城主在座,真想和石将现场大战三百回合。 “好丑哦。”看台上的巫女们嫌弃地捂着嘴。“亏我以前瞎了眼,还有点喜欢他呢。” 木昆的脑子嗡嗡响,好一阵才慢慢直起身子,张嘴吐出带血的门牙。 完犊子,这木族第一美男子的形象是彻底毁了,以后喝粥都不用张嘴了! 伤势不是太重,但必须得治疗才不会影响到后续的战斗,木昆眼见石磊傲立场中,不屑趁胜追击的模样,立刻施展木族的天赋巫术回春术疗伤。 绿色的光芒一闪即逝,木昆却很清楚,这一下便去了三年的寿命。 石磊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清楚的看出木昆施展回春术的手法与道法差别不是很大,代价却大多了,道法里的回春术顶多也就牺牲法力、体力,哪像这巫术要寿命来换如此惨烈? 大致可以推定,巫术发展起来,比较光明正大的另立门户,改头换面称之为道术,比较吊诡阴暗的守着巫术的名头龟缩在穷乡僻壤。 “你激怒我了!”木昆厉声咆哮,面容扭曲,配上被踹歪的鼻梁,真比刚刚转化的豖妖还丑陋,再加上嘴里漏风,这霸气的一句话听上去极有喜剧效果。 “但是,你又能奈我何?”石磊的话气死人不偿命,更让木昆暴跳如雷。 “石磊哥哥加油!”石玲珑鼓足勇气,尖声叫道。 石磊笑容灿烂的挥手,引得石玲珑一笑,目光扫到趁机扑上来的木昆,不由花容变色,一声惊叫从喉咙里发出。 要是因为自已而害了石磊哥哥,石玲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已! 石磊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回手一刀,后发先至,扫向木昆的腰杆,固然他可能避不开木昆斩向肩膀的一刀,但木昆也逃不了腰斩的命运! 这不是同归于尽,这是明摆着吃亏啊!木昆咬着牙,强行旋转身子,总算避开那要命的一刀,精心设计的攻击也就此泡汤。 真不甘心呐! 明明实力高人一筹,却被憋得束手束脚的,窝心呐! 第十二章 生死擂(二) 这一次,木昆谨慎了许多,七成攻三成守,稳扎稳打的攻击,不再犯险,却是与石磊打了个旗鼓相当。 “这就对了,我儿只要不浮躁,凭实力足够碾压死他!”木沙喃喃自语,捏紧的拳头再度松开。 石将神情自若,暗地里还是有点担心,毕竟木沙还是实打实的巫将,与自已差距不大,而石磊还是初入巫将境界。 巫人们纷纷鼓噪起来,这一场比试真个精彩万分,情节跌宕,木昆的顽强与石磊的新颖打法让人大开眼界,算是近年难得的好戏。 “差不多了啊。”石磊笑了一声,身子突然踉踉跄跄的,引得看台上一阵惊呼。 木昆却恼火地发现,石磊身子这一倒,不仅避开自已这一刀,还趁机踹了自已的胫骨!虽说力度不重,只是有点疼痛感,可是这脸啊,感觉就是啪啪响。 奋力挥刀追杀,木昆恼火地发现,自已的每一刀都被这歪歪倒倒的身法避开,而对方的反击总是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杀出,每一次都让自已灰头土脸的。 好不容易把这家伙逼得无处可去了,该死的家伙又直接躺地上,身法变幻莫测,招招攻击下三路,直接让木昆傻眼,巫人虽然战斗经验丰富,可几时对付过这种打法?手忙脚乱自然在所难免。 看台上的轩辕柳杏目微动,这小家伙很有一些出人意料的惊喜啊,虽然这些小技巧本身的档次可能并不高,但贵在新奇。 粗暴简单的力量,通过这些小技巧释放出来,效率成倍的增加,似乎可以研究一下耶。 当然,不是没有缺点,至少这地趟刀就很明显,躺地下什么的,太脏太……没格调。 倒是这些自已不怎么看得上的小技巧,要是用在城卫军身上,那战斗力应该能提升不少。虽说城卫军不过是炎国地方部队,战斗力低一点无所谓,可强一点不是更好么?更何况,本来轩辕柳对幽梦城的利益并不在乎,可西凤山铜矿之争却让他觉得有失颜面,怎么也得扳回一局。 木昆难以立足,大怒之下纵身跃起,一手执刀,一手如利爪,以鹰隼扑食的姿势俯冲,石磊则如蛇一般弹起,刀尖如蛇信一般袭向木昆的咽喉,这一下蛇走鹰飞,虽然一触即分,却凶险无比,旁观者根本无法理解。 连续几次无功而返,木昆的心有些焦躁,攻势更加凌厉,却被石磊寻机刺了两刀,大怒之下张嘴吐出一道绿光,雷霆一般击向石磊。 看台上,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这种手段大家也曾见过,可那是从妖口中喷吐出内丹啊!为什么堂堂木族少族长会妖的手段? 石将的手按在刀柄上,青筋直现。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石将扪心自问,自已乍一遇上也得受不轻的伤,石磊的经验更加不足,能不能抵挡这攻击?石将也没底。 内丹之所以让人忌讳,不仅仅是其上蕴含了巨大的力量,更因为其会爆炸! 一道灰色的网状物撒出,石将瞬间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网撒在内丹上,无坚不摧的内丹瞬间成了乖宝宝,安静的在网中呆着。 木昆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这不可能,你怎么会有这天罗网?” “不难啊,找到天罗蛛,抽取天罗丝,然后编织天罗网就行了啊!”石磊无辜的眨巴眼。 木昆险些一头栽倒。 不说天罗蛛只有天狼山深处才有,就凭天罗蛛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特性,区区石磊又有何德何能抽取蛛丝? 不管了,只要杀了石磊,不仅能夺回内丹,更能收取天罗网。 木昆咆哮一声,身形陡然膨大,却正是巫将以上才可能觉醒的神通——法天相地。这神通施展出来,实力能暴增一倍以上,代价是折损至少三年以上的寿命,连石将都没领悟到。 “停,停,停!”石磊急速的叫起来。 看台上的石玲珑一颗芳心顿时揪了起来,石磊哥哥会不会有危险? “想求饶?晚了!逼出我的底牌,你可以死得瞑目了!”木昆狰狞的笑道。 石磊没好气的回怼:“谁告诉你我要求饶?我是想告诉你,你的皮裤破了,可以被和谐了!啧啧,那么大个人顶根金针菇也好意思出来显摆?辣眼睛啊!” 看台上爆发出阵阵哄笑声。 木昆一怔,低头看到被自已神通挣得身无片缕的身躯,一张脸瞬间胀得紫红。 万万没想到啊,第一次使出这神通,收获的不是欢呼,不是恐惧,而是这要命的羞辱! 木沙当机立断的扯下自已的袍子扔进场内给儿子遮羞,木昆匆匆将袍子系在腰间,勉强遮住要害,看向石磊的目光恶毒之至,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的迸出句话:“你该死!” 没有任何废话,木昆揉身扑了上去,双手大张,直接绝了石磊的退路。 法天相地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临时免除外力的伤害,所以木昆有恃无恐。 木昆的脸在石磊面前越来越大,石磊的指尖突然腾起一个小火球,对着木昆的眼珠喷去——没办法,这眼珠子忒大,想不击中都有点困难。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木昆的法天相地瞬间被打回原形,身子满地翻滚。 木昆从来都知道法天相地的弱点是眼睛,对刀枪的防御略低,可从来没想到自已会真的被击中眼睛,还是被火焰击中! “昆儿!” 木沙睚眦欲裂,顾不上什么规矩,纵身跃下看台,劲道十足的一掌袭向石磊,脚下不停歇的朝木昆奔去。 石磊就地一滚,狼狈的避开这一击,木沙已经扑到木昆身边,回春术不停的施出,灭了木昆眼窝中残存的火焰,杀气腾腾的看着石磊,牙缝里迸出三个字:“你该死!” 石磊根本不理睬他,只是对着轩辕柳抱拳:“城主,我想知道一件事,幽梦城还有没有规矩?” “严惩!严惩!” 看台上群情汹涌,甚至不少木族人都有在愤怒的咆哮。 木沙的心开始下沉,刚才一时情急入场,却是完全破坏了规矩,更毋论这还是生死擂!更糟糕的是,自已还愤然攻了石磊一掌! “木沙认罪!木族愿意以木族圆月山赎回木昆的性命!”木沙叉手认错。 看台上的木族人愤怒的咆哮,圆月山是木族最大的药材产地,岂能因木沙一言而决之! 轩辕柳看了一眼石磊,石磊立刻应道:“我有一颗仁慈的心,可以同意用圆月山赎回木昆的性命,但是,木沙族长破坏规矩下场,还袭击我,这事得有个交待吧?” 轩辕柳起身跃入场中,一掌将木沙打得吐血,巫将巅峰的实力也下降至巫将中期。 “这下你满意了吧?” …… 石族欢天喜地,木族愁云难展,当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木沙将已经昏迷的木昆放在榻上,转身出了卧房,进入厅堂,面色凝重的坐下,下方的族老们迫不及待的开口:“族长,你怎么能把圆月山输出去呢?要知道这可是我木族的生命线啊!没了圆月山,族人们吃什么?” “你的意思,是要眼睁睁看着木昆死去?要知道,木昆是我木族百年来天赋最佳的,有八成希望进入巫士的境界,日后有可能争一争这城主之位!”木沙的鼻息沉重,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圆月山丢了,没什么大不了,最多想法夺回来就是了,短时间的困难,用族内的家底垫上。” 族老们纷纷的议论:“族长,我们知道木昆要救,可是……你好歹也得跟我们商量一下嘛。现在,圆月山丢了,怎么拿回来啊!” 木沙眼里着不得闪过阴毒的光芒。 …… “先生在巫坛的战法、身法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祭巫殿内,风争恭敬的拍着马屁,几个执事作童子状在下方聆听教诲,搞得石磊哭笑不得。 “都一大把年纪了,别绕那弯子,有事直说。”石磊没空跟他客气。 风争捏捏扭扭的说:“那个,先生,城主似乎看上你的战法、身法,想请你在城卫军中推广一二。你也知道,这两年幽梦城连连失利,城主也有意再争一争。” “就这?”石磊诧异的看了风争一眼。“这种小事说一声就是了啊,犯得着绕这弯子?” 风争激动得直哆嗦。 战技、传承,这都是各家秘而不宣的压箱底货,虽然早预料到石磊会同意,却绝对没想到会答应得如此痛快,不要说条件,这直接是磕绊都没有一点。 “不过,那个醉拳是没法教。”石磊轻轻叹了口气,这世界的酒连啤酒的度数都达不到,连醉都没醉过的人学醉拳,那就是个冷笑话。 后殿传来清晰的击掌声。 轩辕柳依旧戴着面具,眼神却不再冰冷,隐隐透着一丝欣赏:“心胸开阔,不敝帚自珍,是个人物。” “城主过奖,石磊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城之大事,匹夫有责,石磊自不能袖手旁观。”石磊老实的说。 轩辕柳一声轻笑:“好一个匹夫有责,可惜懂得这道理的人实在太少。风争,让他进传承殿吧。” 这是说的啥?石磊有些懵。 风争却大喜过望,对着轩辕柳一揖:“多谢殿主。” 随后,不等石磊有所反应,风争拉着石磊一路狂奔,冲进一间比较简陋的大殿。 殿堂不高大,神像不威猛,完全是一个邻家老巫的造型,除了脚下腾起的赤色火焰、肩头盘着的一条火蛇,这慈眉善目的模样让人看了就想亲近。 “这是我炎国供奉的巫祖火祖,巫祖他老人家赐以百姓驭火之道,让百姓告别茹毛饮血的愚昧蛮荒时代,你且三揖。”风争郑重的道。 不论这巫祖本领如何,仅凭这传播控火,就值得大礼参拜,这是了不起的功劳,比起普罗米修斯也不遑多让,石磊心悦诚服的长揖三礼。 石像的双目突然射出两道火红的光芒,猝不及防的击中石磊的身体。 第十三章 目标,天狼山,赤铜峰!(一) 奇怪的是,石磊本能的感觉到,这直奔心口的红芒没有丝毫恶意,当下任由它钻入身体。 “怎么会这样?”风争有点慌,先生可是被自已拉来的,要是有个万一啥的,自已有何面目见人! 石磊微微一笑:“没事。” 是真的没事,平静到好像从来没有什么红芒。 风争舒缓了一下急促的心情,眼见确实没什么异常反应,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带着石磊到火祖像身侧一块不起眼的灰色石块,让石磊把手按到石块上。 仿佛电流涌过身体,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大脑,石磊都快被这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欲仙欲死,好不容易才等到消化完,在脑中粗粗的过滤了一遍。 如果把道术比为高效的动力输出,巫术就如同狂暴的发动机,强劲但不够系统,效率也较低,无论是哪边都有些不够完美,要是能结合起来,或许能够更上一重楼。 转头看着风争,石磊微微一笑,风争自然知道石磊已经接受了传承。 再至大殿,轩辕柳已经没了影踪,只有案上摆着一面漆黑的令牌,令牌上一个狰狞的虎头择人待噬。 风争将令牌递到石磊手中:“城主留给你的令牌,去城卫军虎头营练兵吧。” 虎头营的驻地在北门内,石磊轻轻松松的进入虎头营。 所谓虎头营内无好巫,这里不是罪奴就是刑徒,有几个平民也是穷凶极恶的,虎头营与巫斗、与其他城卫军斗,闲得慌了还可以内斗,至于什么欺行霸市、吃西瓜不给钱,那都是基本操作。 所以,虎头营驻地百米方圆,鬼神辟易,也难怪连门岗都没一个,够自信的。 一路前行,路边偶尔有倚着树干偷懒的、烤着偷来的鸡的,就是没一个干正事的,甚至连石磊登上点将台也无人理睬。 点将鼓鼓面蒙尘,鼓槌已经朽得一触即折,真不知道虎头营多久没训练了。 深吸一口气,石磊猛然一声呼啸,长长的气流吹散鼓面上的尘埃,挥舞双臂,以拳为槌,悍然擂响了点将鼓。 “哪个吃饱了撑的敲点将鼓!”虎头营内咒骂声一片,却都不情不愿的整理起衣甲。 炎国军法明确规定,三通点将鼓响不到,斩! 纵然是再不情愿,再心怀不满,虎头营二百三十七号巫人依旧在第三通鼓堪堪要结束时出现在校场,这踩点的工夫也一流。 台上的状况亮瞎了巫眼,这稚嫩得惊人的小子居然敢擂响点将鼓!而且,还不是用鼓槌,用的是拳头! 停下鼓点,石磊亮出令牌,眼带鄙夷:“果然是一群老油子,踩鼓点踩得很准嘛!我只能说,你们都是一群垃圾!” 一个老军士昂然走出来:“虽然你是我们的上官,但你没有资格赛这么说我们,明白吗?老子为幽梦城打生打死的时候,你娃还在娘胎里哩!” 除了二人,整个虎头营全部放肆的大笑起来。 “嗯,王八活得更长。”石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所有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石磊轻轻指向入营的路:“从入营到登上点将台,我没看到一名岗哨,路上遇到十三人,没有一个询问我一声,幸亏我不是敌人,否则此刻虎头营还能不能存在还尚未可知。请问,除了垃圾,我还能用什么来称呼你们?” “你们除了军纪不行,战斗力还过得去?别搞笑了,真有战斗力,为什么这些年幽梦城对外征战,一场都没胜过?战斗力?是梦里的战斗力吧?你们就是垃圾中的战斗圾!”石磊毫不客气的嘲讽。 “我们不是!”军士们愤怒的咆哮。“我们还有巫将!” 一直沉默的二人被推了出来。 “我们也不欺负你娃子,就让这一只手的巫将对付你!”老军士洋洋得意的说。 军士们信心满满,却没注意到那巫将如便秘般的神色。 “老熟人啊,石松,要不要来练练?”出乎军士们的意料,石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和颜悦色的与独臂巫将聊天。 石松退了一步,面带苦笑:“石松谢谢各位看得起,只是……某家的这只手臂,便是被他亲手斩落的,还是单打独斗。” 单打独斗斩老牌巫将手臂? 整齐的吸气声,所有懒散无比的军士齐齐站直了身子,神色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石松不行,那木林呢? “各位应该知道木族的天才木昆吧?也是巫将,可是却被他打败了。”木林老实的认怂。“我连木昆都打不过,还是省省吧。” “怂货!”浑厚的鄙夷声传来,一名铁塔似的巫走了出来。“我,百里冬雷,巫将实力,来挑战你!” 总算有个不怂的了! 石磊晃了晃拳头:“行吧,就空手对战一番,教教你们这些垃圾废巫。” 百里冬雷怒极,纵身跳上点将台,挥舞着巨大的拳头,径直照石磊的嘴打去。百里冬雷发誓,一定要打掉这娃儿嘴里的满口牙,叫他再胡说八道! 拳临面门,百里冬雷却发现石磊身形一晃,以一种奇怪的跌倒方式让开拳锋,顺带还击的一拳落到腋下,痛得百里冬雷几乎岔了气,眼泪都不争气的迸了出来。 百里冬雷手脚如鞭,疯了似的攻击石磊,每一击都劲风呼啸,偏偏这毫无章法的攻击对石磊一点威胁没有,转眼便被石磊揍了个通透,每一处都痛彻心扉,偏偏还不影响自已的战斗力。 即便百里冬雷再莽,也知道知道双方鸿沟般的差距,在扫出一肘落空、反倒被石磊戳中肋骨而半身发麻时,百里冬雷及时喊停:“我认输!” “百里冬雷你个孬种,这就认输了?”校场内嘘声一片。 百里冬雷呸了一口:“那个龟孙站着说话不腰痛的!有种你上来当靶子!” 校场上一片哄笑。 实力最强的百里冬雷都输了,还有谁有资格提出异议? “以前你们如何懒散我不管,但从今天起,整理军纪,所有人重新打散编队,十人一什,百人一队,所有什长、队长由军士推选,军士犯错,什长、队长都要承担一定责任。军令中的七斩十三杀,嘿嘿,我希望不要有人自已出来祭刀。” “岗哨给我恢复进来,两天后我希望看到恢复士气的虎头营。当然,你们不乐意这么干也随你们,反正半个月内,等候你们的是去天狼山赤铜峰,能不能活着回来,也看你们自已。”石磊轻描淡写的扔下爆炸性的话题,大步出营。 “天狼山!”虎头营内一片哀嚎。 这不是在开玩笑,天狼山的凶险人尽皆知,赤铜峰更是因为过于深入,要途经好几头大妖的地盘,这都是得拿性命去厮杀的!关键是,拿命厮杀都未必杀得过去啊! 虽然虎头营是罪奴、死囚居多,平日好狠斗勇、撒泼放刁,可那前提是建立在对手是可以抗衡的前提之下,而不是去面对完全不可预知的强手啊! 石松与木林面面相觑,相互从难兄难弟眼里看到一丝无奈与了然。 从获罪那一天他们就知道自已迟早有闯天狼山的下场,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站队、推选,虎头营内大打出手,一片乌烟瘴气。 两天后,石磊带着石蚂蚱进入虎头营,总算像模像样的见到两个岗哨,其他人也泾渭分明的排出队列,很显然,只有百里冬雷与木林有资格做队长,石松毕竟已经残废,能当个什长已经到顶了。 石磊的第一个命令很简单,即刻起,虎头营二百三十七人,连他自已与石蚂蚱在内二百三十九人,全体背负一百斤的物资,除了睡觉不许离身。 巫将之流的人物自然不拿这区区百斤当回事,巫人级别却是哀叹一片,即便以巫人的强健体魄,短时间负重百斤自然是没问题,可整天负重,这就难受了。 然而,看到石磊将三百斤的负重套到身上,巫将们也傻眼了,套三百斤,一天下来啥都不干也够呛啊!几经掂量,巫将们全体套上二百斤的负重,全部跟着石磊哼哼哈嘿的练起步法。 这么大的负重,加上这剧烈的运动,很快这些巫人便汗流浃背,双腿忍不住直哆嗦,石蚂蚱也摇摇欲坠,几乎要撑不下去了。 “果然是垃圾废巫。”石磊不屑的笑一声,却仿佛无数骨针插入虎头营巫人的心脏。 “我们不是垃圾!”巫人们怒吼着咬牙硬撑,腿却越来越沉重。 巫人们第一次知道度日如年的滋味,每一息都仿佛在火焰中挣扎,口干舌燥,肌肉隐隐有撕裂感,腿骨也传来淡淡的咔嚓声,一滴滴汗水从头发根渗出,瞬间滴落在背上、脸上,滴入眼中,每个人都有种下一息就会死去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石磊终于叫停,所有巫人全部一屁股坐了下去,气喘吁吁的拿出水囊饮水。 “唉,这水准,真菜!”石磊无奈地叹了口气。“连半个时辰都没能撑过去啊!” 半个时辰! 巫人们看着空中的太阳,终于沮丧的承认,平素心高气傲的自已还真是弱,连多挣一阵都使得不到。 自然,最受打击的还是石蚂蚱,自已这般弱,几时才能跟上主人的步伐,不再是个累赘?要知道,在炎国,一个拖累主子的奴隶,下场很容易是再被卖出去!极端一点的话,打死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石磊性格较好,不轻易打骂,可如果自已不能体现自身价值,一个可有可无的奴隶,有人在乎吗? 石蚂蚱却不知道,自已辨别宝物的本事才是石磊最看重他之处! 断断续续的折腾到黄昏,可怜的虎头营才得以歇息,石蚂蚱也被编入某一什中,简单的填了一下肚子便躺到那大通铺上。 夜色深沉,残月如钩,偶尔有虫鸣声传来。 营房内,鼾声此起彼伏。 第十四章 目标,天狼山,赤铜峰!(二) 通铺上的石蚂蚱猛然睁开眼睛,额头上渗出颗颗冷汗,一种危险的感觉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来,心脏也在微微抽搐。 猛然直起身子,石蚂蚱难以置信的看到黑暗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悄然潜行,手中还握着一根短棍,不由一声低呼:“主……” 黑暗中的人影咧嘴一笑,纵身前扑,除了石蚂蚱之外,几乎整个通铺上的九名军士头上都吃了一记闷棍,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石磊已经闪电般冲出这间营房。 “谁干的!”巫人们怒气冲天的爬起来,捂着脑袋呲牙咧嘴的怒吼。 石蚂蚱苦笑一声:“统领。” 巫人们正要发牢骚,却听得旁边的营房同样是怒吼不断,顿时心理平衡了。 去球,他们还不如我们哩。 一夜的鸡飞狗跳。 晨练之时,石磊看着一个个呵欠连天的巫人,眼里满是嘲弄:“现在还有人对虎头营的现状满意吗?如果昨晚来的不是我而是敌人,你们中的多数人已经是一堆尸骨了吧?连最基本的警觉性都没有,难怪除了窝里横之外再无建树。” 除了石蚂蚱,所有人羞愧地低下头。 确实,如果昨夜的石磊是敌人,怕是半个虎头营都不存在了。 百里冬雷咬牙站了出来:“巫族的汉子,错了便要认,这一次是我百里冬雷统驭无方,按军规应领一百军棍,请统领责罚!” 木林也惭愧地站出来领罚。 “这是第一次,我暂且寄下惩罚,再有下次,两罪并罚。” 不管怎么说,虎头营毕竟是兵,军纪稍加整肃还是能过得去的,石磊也没想着要整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啥的,那不现实。 负重、步法、三才阵法,相互间的配合,这才是当下的重中之重。 折腾了半个月,石磊才让他们去了负重,全副武装的向天狼山行进,多数巫人还是心头打鼓,能不能闯过去,谁也没有底气啊。 “这一片曾是木族的防区,最后被一只烈焰暴熊妖攻破了。”木林略为黯淡的介绍。 石磊了然,火克木,木族对上烈焰暴熊先天就吃亏,加上土族一直不理睬他们,石族一直受他们打压,能让木族吃亏,其他二族自然乐见其成。 一只妖基本等同巫将的战斗力,加上烈焰的属性相克,还有熊本身的皮糙肉厚,即便牺牲两名巫将也未必能剿灭得了这烈焰暴熊妖。 代价过大,弃了这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峰头,自然也在那情理之中。 熟悉地形的木林当仁不让的接过这一次任务,直让百里冬雷嗷嗷惨叫。 结合这段时间的训练,木林在山下布置了数十个三才阵,组成大三才阵,自已一溜烟的钻入一个山涧中。 “主人,这家伙会不会逃了?”石蚂蚱满眼的担忧。 再怎么说,木林也是个罪奴,焉知他会不会趁机逃脱?毕竟前往赤铜峰,那真是九死一生啊! “不会。”石磊斩钉截铁的否定,嘴角的笑容里透着一丝残酷。“知道吗?犯了大罪又能侥幸进虎头营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的家人为他作保。若是他敢逃,他全家都会为之丧命。” “可是,如果是心狠到不顾家人性命呢?”石蚂蚱还是不太放心。 石磊沉默了一下:“他们的奴隶契约和你们的不一样,无论逃到何方,祭巫燃烧契约即可置之于死地。” 石蚂蚱惊异地张大嘴。 即便是身为奴隶,石蚂蚱也从未想到,这世上居然有如此狠辣的契约,当真是生死只在一念间。 山峰上方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木林极快的从草丛上掠过,身上还隐约有一种奇异的香甜味,身后,地动山摇的的脚步声,还有瓮声瓮气的声音:“站住!把蜂蜜给俺留下!” 石磊哑然失笑,这木林还真是刁滑,用了蜂蜜把这烈焰暴熊妖给勾了出来。 “动手!”待身后的烈焰暴熊妖踏入包围圈,木林掷出一饼蜂蜜,一身红毛的烈焰暴熊妖立刻两眼放光扑了进来,隐约变成人形的脑袋直晃,置周围的巫人于不顾,抱着蜂蜜就开啃。 “当啷”声不绝于耳,十余把猎刀斩上烈焰暴熊妖身上,却引得正吸食蜂蜜的熊妖咯咯笑:“你们是在给我挠痒痒吗?” 脸色铁青的木林大喝变阵,同时自已持刀扑了上去。 巫人的攻击烈焰暴熊妖可以忽视,但巫将的攻击与它水准相当,即便占着皮糙肉厚的优势也不敢忽略,当下挥出一只熊掌一扫,将巫人们尽数荡开,反手一掌拍在木林的刀面上,发出金铁交鸣的声音,震退木林,一只熊掌兀自拿着那饼蜂蜜。 被一头熊妖给鄙视了! 木林正要再度扑上,却听见石磊不悦的声音:“合着之前你们白练了啊!” 木林怔了一下,立刻下令各什变阵,循环着扑过来,以游走的方式攻击烈焰暴熊妖,虽然单一个体的攻击力低下,但架不住人多啊!连续百余刀,虽然每一刀只擦破点油皮,可百刀下来也免不了有点痛啊! 有些发狂的烈焰暴熊妖一掌拍出,正对面的巫人顿时感觉仿佛一座小山压了过来,而自已却是那一碰就碎的鸡蛋! 仓皇中,这名巫人本能地按着这些时日苦练的步法移动,险之又险的与熊掌擦肩而过,心情激荡之下忍不住大呼:“统领教的步法果然神妙!” 这一声呼唤立刻让巫人们信心倍增,呼喝着挥刀攻了上去,在一组又一组的攻击下,熊妖手忙脚乱的格挡。 不招架不行啊,这些巫人就是一群泼皮无赖,猎刀不是杀向眼睛鼻孔等脆弱之处,就是来断子绝孙刀。该死的,自已好不容易才弄好的狼皮裙啊!这就千疮百孔、风吹屁屁凉了! 该死的是,那个冷不丁冒出来的独臂巫将最可恶,悄无声息的一刀就能破开大半皮肉!更要命的是,他的攻击重点都是心口、咽喉、腋下之类地方,虽然以他的能力无法做到一击致命,但伤害也是极其严重,饶是烈焰暴熊妖皮糙肉厚也不敢让他杀伤要害啊! 所以,烈焰暴熊妖八成的精力用来防范石松,倒让巫人们更有施展的余地。三才阵快速循环,在熊妖身上留下了无数的小口子,更让它如陷泥沼,施展不开手脚。 暴怒的烈焰暴熊妖拼着肩窝挨一刀,一把抓住石松的猎刀,另外一只毛茸茸的熊掌狠狠扇了出去,石松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与一丝……解脱。 一枝锋锐的箭矢闪电般的射出,眨眼之间射入烈焰暴熊妖的眼窝,痛得烈焰暴熊妖回掌,扯出箭矢,怒吼一声,浑身上下涌起腾腾火焰,更是张嘴喷吐出火焰。 终于还是出现伤亡了,但巫人们并没有畏惧,只是沉默而倔强的补位,继续缠住烈焰暴熊妖,石松奋起余勇一刀扎入烈焰暴熊妖的腋下,任凭那火焰将猎刀烧得烫手也不肯松手,木林又是两箭射出,趁烈焰暴熊妖格挡之际,木林拔刀一跃,将刀尖插入烈焰暴熊的咽喉。 “哥哥……”烈焰暴熊妖奋力吼出这一声,眼睛渐渐失去光泽,身子轰然倒地,溅起一地尘埃。 “我们胜利了!”巫人们欢呼着收起兵刃,跳着鼓掌。 事实证明,妖也不是他们这些巫人完全无力抗衡的,只要有适当的方法,巫人也可以完全抵挡得住的。当然,击杀还是得靠巫将,这也是无奈的事。 “好运来,我们好运来,好运来,我们朝死的甩(吃)……”被石磊带歪,巫人们架起大鼎,将洗剥干净的烈焰暴熊妖分成拳头大小的肉块,扔进大鼎里煮着,闻到那肉香味,巫人们兴高采烈的跟着石磊唱起了歪歌。 只能说吃货的力量是无穷大的,即便是饱含能量的妖肉他们也无所畏惧,一个个胡吃海塞,幸好里头还掺了不少普通的兽肉,要不然石磊还真怕他们吃出问题。 当然,最有价值的虚丹被石磊用特殊方法收了起来,这玩意儿一般的巫人沾不得,不经过处理,巫将吃了也得中招。 吃完肉,志得意满的巫人们围着篝火跳起了粗犷的舞蹈,除了必要的岗哨,大家都开始放松。 巨大的榕树冠上,一只夜鹰冷冷地看着眼前一幕,喃喃的道:“该死的巫族,杀了熊老二也就算了,还吃他的肉,剥他的皮!” 夜鹰振翅,悄然远飞,在这时候几乎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巨大的山峰,石头垒起的宫殿,往来都是些粗通灵智的禽兽。 夜鹰飞过兽类头顶,敛翅滑入大殿,直接落在一张案上,翅膀一展,卷起一个酒葫芦狠狠灌了两口,这才看着上方独座享用酒食的金毛熊妖:“熊老大,你还有心思喝酒呐!” 金毛熊妖奇怪地扫了一眼夜鹰,满不在乎地说:“小鹰啊,有啥事还能耽误了吃喝啊?” “知道吗?二百来号巫闯进了天狼山!”夜鹰的声音有些尖锐。 金毛熊妖更奇怪了:“小鹰,这是关俺啥事?爱来不来,离俺这远着呢!” 夜鹰挥翅将空葫芦打到地上,愤然道:“喝,喝,喝!熊老二都死了!不止如此,那些巫还把熊老二剁了煮吃!” 金毛熊妖一愣,一拳砸在石案上,石案瞬间裂成两段,强悍的气息散发出来,竟是彪悍的妖境巅峰,只差一步就可以进入妖将! “老二不能白死!”金毛熊妖伸手从墙上取下一根大棍。“小鹰,这几天辛苦你盯着,我要知道他们的动向!” 第十五章 目标,天狼山,赤铜峰!(三) 山势险峻,两峰之间唯有一条十米宽的涧水流淌,巫将倒是能跃过去,可那些巫人怎么办? 巫人的解决办法永远是简单粗暴的,两人合力抱一棵树,哼哼哈嘿两声连根拔起,扛到涧边一扔,独木桥成型,再扔上几棵树,齐活,粗糙得很有巫族特色。 铁憨憨们鼓噪着要一起上桥,却被石磊声色俱厉的制止了。 “遇事不查探,就想着一拥而上,要是遇到不可抗拒的敌对力量,你们就等着全军覆没!”石磊怒容满面的呵斥。“即便你们是早就是该死的罪奴,要死也该死得有意义,而不是因为疏忽毫无意义的去死!” 一群巫人们抓着脑壳呵呵傻笑,百里冬雷等几个队长、什长脸上现出一些羞愧,百里冬雷大声点了两名强壮的巫人,让他俩小心上桥,一旦过了桥,立刻往前方探查。 两名巫人略为谨慎的操刀前行,几步便到了桥中间,眼见没什么异样,正松了口气,却听得石磊大喝:“小心!” 小心什么? 两名巫人奇怪地张望,却见涧水上方骤然波涛汹涌,一条腰围一米、身长二十来米的蟒闪电般的弹身,将这两名巫人缠绕住,一头钻进涧水里,涧水里泛起血水,很显然这两名巫人已经领盒饭了。 不是石磊、百里冬雷他们不想求援,实在是这蟒速度太快,连木林的箭都没来得及射出就宣告结束了。 巫人们脸色有些难看。 对于神经大条的巫人们来说,本身就已经沦落到虎头营了,死是不怕的,但是要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岂不冤哉? 统领的话太他丫的对了,要是不加查探,一窝蜂的涌上去,真成了送菜下乡的,这二百来号人能不能活一半尚未可知。 看着木林咬牙切齿张弓搭箭的模样,石磊一声轻叹:“没用的,不说水的浮力能抵消箭矢的力量,就是水波本身也能让你产生视觉偏差。” “可是,我们忍不下这口气!”百里冬雷持刀,脸色阴沉的踹飞一块巨石。 “想办法啊!”石磊有些无奈,巫人们力量是大了,可脑子也不太好使,总是靠本能解决问题,这习惯不好。 几名巫人七手八脚的将大石块掷进涧水里,除了激起点涟漪之外,纯粹的徒劳无功。 有巫人在路边寻到大量的鸡冠石,石磊才明白过来这条大蟒不上岸活动的原因。鸡冠石,也称雄黄,堪称蛇虫类的克星,虽然对这大蟒克制之力不是太足,但也让它觉得讨厌,轻易不肯上岸。 “我想到了!这大蟒在水中我们不易对付,但我们可以断流啊!这边派人骚扰着,上方可以用巨石土方切断水流,到时候用鸡冠石逼它上岸,自然好对付得多。”石蚂蚱突然叫道。 巫人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这不起眼的侍奴还真有点子,仔细一琢磨还真有几分成功的可能,不由眼里多了几分喜色。 出力无所谓、死也不怕,怕的是面对敌方束手无策,当下由石松带了一半的人手奔赴上游堵坝,石磊带着百里冬雷、木林留守原地。 涧流逐渐减少,大蟒也感觉到不妙,开始向上游下游乱蹿,每次都遭遇到巫人们投掷鸡冠石的攻击,迟滞了它的行动,等它醒悟过来时,河床已经成了泥沼。 鸡冠石不住的投掷,让大蟒暴躁如雷,躁动之际还要提防木林不时射来的冷箭,身上倒是无所谓,反正一身的蟒皮也够韧够滑,可眼睛、鼻孔、嘴巴那是万万不能中箭的! 憋屈的挨了一阵,大蟒忍不住弹起,疯狂的扑向岸上,百里冬雷怒喝一声,猎刀疯狂的斩到大蟒头上,却是被大蟒的皮给挡住,只是那力量的冲击也让大蟒有点头晕。 木林指挥着人员,一组又一组三才小阵循环着攻击大蟒,虽然蟒身的皮肤消去了大部分力度,但依旧受到冲击,灵活的蛇尾蛇身弹不起来,除了仗着身躯的庞大,威胁再没有那么大了。 无奈地看着这帮没常识的家伙在莽干,看着百里冬雷这个铁憨憨唐吉可德似的撞上去、弹回来,石磊抚额叹息:“百里冬雷你个蠢货,没听说过打蛇打七寸吗?” 百里冬雷恍然大悟,刀刀往大蟒的七寸上刺,逼得大蟒将精力用于防护七寸,巫人们趁势发动猛攻,却只是聊胜于无。 木林趁大蟒忙于防护之际,摒住呼吸,瞄了许久才猛然松手放箭,箭矢如流星般飞过,精准无比的对着大蟒的眼睛射去,大蟒仓促间只来得及合上眼帘,便被箭镝射在眼皮上,痛得全身剧震,嘶吼之声震得不少巫人头昏眼花。 很好,这群铁憨憨好歹有点配合意识了。 山林里突然爆出一声怒吼:“敢欺负我女朋友!你们活腻了!” 女朋友?这个在巫的世界里很前卫的名词勾起石磊一丝怀念,石磊纵身跨越巫人们,挡在山林方向。 地动山摇,尘埃冲天,一头豖妖人立而起,手持一把歪歪扭扭的粪叉子,咆哮着向巫人们冲来。 好吧,石磊必须承认,在这世界上,“种族不是问题”还真有一定的合理性,豖找蟒做女朋友,很有创意。 石磊跃起,猎刀狠狠劈下,豖妖举起粪叉子招架,刀叉相交,双方各自后退两步,竟是旗鼓相当。 从手感分析,这粪叉不是金属制作,九成可能是铁树,那些歪歪扭扭的造型,极可能是豖妖啃啮而成,由此可见,这豖妖的牙齿定然锋锐无比,对那突起的獠牙必须加倍小心。 至于说武艺…… 这世界的武艺粗糙得不得了,连巫都是如此,更别说这些开智不久的妖了,豖妖明显分不出石磊的虚招与实招,很快便中了十余刀,奈何皮糙肉厚,豖妖也不拿这点伤势当回事,只是缠斗不休,时不时獠牙一突,脱口而出,宛如两把飞刀,倒让石磊有些措手不及。 石磊倒是知道这獠牙利害,可怎么也没防着这獠牙还能当飞刀使,要不是身手好,还真得着了道。 “闪开!”或许是见大蟒被渐渐束缚,豖妖心头急了,挥叉疾刺石磊,全然是拼命三郎的模样,抛开巫妖不两立的种族对立而言,这豖妖倒是个情深意重的汉子。 “你救不了它。”石磊挡住豖妖的攻势,顺势一脚踢到豖妖肚子上,将它踢得翻滚了两圈。 仅仅这一会儿的工夫,木林的箭矢射入大蟒口中,百里冬雷的刀也连柄没入大蟒的七寸,大蟒悲嘶着疯狂的翻滚,这最后的挣扎还竟然压死了几个倒霉的巫人。 “你们该死!”豖妖的眼珠瞬间通红,悍然放弃了防御,粪叉兜胸狂刺,俨然不负豖族“拼命三郞”的雅号。 石磊挥刀连斩,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后退。 没办法,豖妖的力气本来就不小,受了刺激更是狂性大发,爆发之下更是力气大增,一力降十会,石磊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改为侧翼牵制。 豖妖勃然大怒,转头一张口,青色的虚丹快逾闪电,照着石磊胸口袭来,仓促间石磊只来得及举刀一挡,猎刀断为两截,石磊也跌出两米开外。 然而,虚丹依旧不曾停歇的当头击来,上头蕴含的巨大力量让人看了心悸。 电光火石间,石磊张手撒出天罗网,瞬间将虚丹收入网中,反手拔出短矛,狠狠的纵身刺了过去。 全力攻击,石磊的攻击力也非同小可,一矛就钉在豖妖的臀大肌上,激得豖妖回身攻击,却怎么也够不到悬在它臀上飘荡的石磊。 更要命的是,豖妖明显感觉到,自已的虚丹明明近在咫尺,感觉却遥若天涯,完全失去了控制! 要知道,对于妖来说,虚丹就是它们的力量之源,失去了虚丹,妖便如无水之鱼,不可持久。更有殒身之险。 豖妖越是急躁,越够不着石磊,总算是想起手中的粪叉,回手一叉击在矛杆上,短矛带着血肉飞了出去,一大块肉凌空飞了起来。 “统领接住,接住那块屁股墩儿,洗涮干净了又是一锅菜!”彻底解决了大蟒的巫人们纷纷为石磊鼓噪打气。 石磊却是暗暗苦笑,看来只凭着巫的战技是没法取胜了,意念一动间,周围的藤蔓疯长,瞬间将豖妖包裹得结结实实。 “统领威武!”巫人们纷纷喝彩,至于说诧异——以巫人们的粗线条,有那玩意儿吗? 藤蔓里阵阵翻涌,传来豖妖疯狂的叫声,藤蔓却越束越紧。 巫人们欢呼着,却目瞪口呆的发现,藤蔓中传来一声撕裂的巨响,豖妖猛然从藤蔓中冲出来,风驰电掣的冲向近前观战的百里冬雷。 仓促举刀的百里冬雷被豖妖撞飞,身后的普通巫人显露在豖妖面前,他们仓促对上豖妖将无还手之力! 情急之下,石磊的短矛掷出,不知该说是误中还是准确非凡,短矛自后门而入,豖妖不甘心的冲了两步,活活痛死了。 “统领这一手高妙!”百里冬雷从地上爬起来,呲牙咧嘴地凑到石磊身边,一竖大拇指。“杀豖杀屁股,各有各的招。” 不会拍马屁别拍! 对这世界粗糙得令人发指的马屁术,石磊也极为无语,巫人就不需要拍马屁了吗?好歹讲究一点嘛。 篝火、大鼎,蟒肉豖肉混杂,香味在山间飘荡。 “味道不错,分我老人家一份。”很诡异的,一个只在腰间裹一条虎皮裙的老巫走了过来,一头的白发,长长的白须,裸露在外的皮肤却是细嫩得堪比婴儿,更重要的是,在场没一人看出他的实力等级。 石磊让人分他一钵,大家依旧兴高采烈的吃喝。 “我说你们胆子也太大了,敢深入这天狼山?”老巫吃饱,诧异的看了一下队伍。“最高也就区区巫将,你们不怕有去无回啊!” 第十六章 目标,天狼山,赤铜峰!(四) 铁憨憨们相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石磊笑了笑:“老人家有所不知,这虎头营,除了我和石蚂蚱全是罪奴,生死早就不当回事了,将军不离马上死,瓦罐不离井口破,这也没啥大不了的。” “即便如此,也犯不着拿命去冒险啊!”老巫还是不太理解。 石磊摇头,将幽梦城的困境简略的说了一遍。 “岂有此理!现在各城争权夺利连底线都不要了吗?我记得炎国法典明确规定,各城的争斗,不得对最后的关键物资产地下手!”老巫恼怒地一掌拍到一块半人大小的石头,石头立刻四分五裂。 所有人都一片茫然,谁听说过这个法典以及这所谓的龟腚? “人心不古啊!”老巫叹息着转身离去。 一路厮杀,二百余名巫人只剩一百五十七名,但这些巫人一次次的在生死边缘徘徊,仅仅反应速度就快了许多,身上的彪悍之气散发出来,普通的野兽直接会被震慑趴下。 脚下是略为赤红的土地,峰峦上是稀疏的野草……和一座巨石垒就的宫殿,半空中一只夜鹰一直在不停的盘旋。 为什么会有莫名的熟悉感呢? 木林的瞳孔略微收缩,思索了一下才说:“统领,这只夜鹰很奇怪,大白天的乱飞。另外,似乎从一进入天狼山,这只夜鹰就一直跟着我们。” “能射下来不?”石磊只关心这个。 木林看了眼粗糙的角弓,无奈地摇头:“太高,要有精铜铸造的钢还有点可能。” 宫殿外,一头金毛熊妖手持巨斧站在大门处,高达四米的个头,粗壮的腰身诠释了什么叫虎背熊腰,浑身的肌肉疙瘩,强烈的压抑感即便身处山脚也能清晰的感觉到。 简而言之,这只熊妖离妖将只有一步之遥,要对付它,极难。 眼下的问题是,不是巫人们不肯放过熊妖,而是熊妖肯不肯放过巫人。 因为,那金毛熊妖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目光早已锁定了巫人,谁要想脱离战场,先问问它手里的斧子答不答应! “这是一场硬仗,极有可能是我们这一辈子最后一仗了,你们也许会死,若干年后,你们的子孙可以骄傲的说,我家先祖曾为了巫族在天狼山与妖族死战!我们退一步,幽梦城可能会面临绝境;我们进一步,那是整个巫族的胜利!就问一句,你们怕吗?”石磊咆哮着挥刀。 “不怕!” “我们不孬!” 巫人们挥刀怒吼,声势冲天,把金毛熊妖的气势冲了回去。 就连石蚂蚱都打了鸡血似的挥刀叫喊:“吃熊肉!烤熊掌!” 依旧是照原计划,巫人们包抄骚扰,压制金毛熊妖的活动空间,石磊主攻,百里冬雷、木林、石松打辅助。 唯一的例外,是石蚂蚱,没人知道石磊为什么把他放在战阵之外,连石蚂蚱本人都不明白,但出于对石磊的信任,没有谁提出异议。 “还我弟弟命来!”金毛熊妖红着眼,鼻息沉重,大斧斩向石磊。 这个时候不可能硬挡,双方手里家伙的份量差异太大,只能是各斩各的,用技巧来弥补力量上的差异。 然而,石磊没想到的是,即便自已斩到金毛熊妖的胸膛,金毛熊妖仍旧不理不睬,任凭石磊猎刀斩在他胸膛,然后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竟是连一根毫毛都没有斩下! 该死的,这是防御力最强劲的金属性妖怪! 金毛熊妖挥斧对石磊斩下,要不是木林对着它眼睛疾射让它有几分忌惮,石磊未必逃得过这一记重击。 “注意!它的身躯防御力极强,攻击时不要停留,一击即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石磊大喝,刀尖也如花瓣一般分袭金毛熊妖。 论闪避,巫族虽然比较粗糙,但好歹还有,百里冬雷与石松闪避起来不如石磊,却能够避开金毛熊妖的攻击,加上木林时不时的冷箭掩护,巫人们战阵的压制,一时竟打了个难分难解。 “熊老大,加油!灭了他们给熊老二报仇!”夜鹰盘旋着降下高度,给金毛熊妖打气。 果然是成妖了! 木林张弓瞄向金毛熊妖,却在电光火石间扬弓,一箭向夜鹰妖射去,饶是那夜鹰妖闪避得快,也被一箭射中尾部,夜鹰骂骂咧咧的升空,扬爪拔去这枝箭矢,不知用什么方法止了血,却再也不敢降低高度。 金毛熊妖咆哮着挥斧连劈,但每一击都落空,巫人们的大阵合击压抑着他的活动范围,一举一动都仿佛置身于泥沼,这种无力感换谁都不好受。 狂野的一吼,金毛熊妖向着百里冬雷撞去,猝不及防的百里冬雷生生被撞出十米远,所幸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一口气上不来,调息一下也好了。 这时候,石松一刀扎向金毛熊妖的咽喉,石磊一刀扎向金毛熊妖的尾椎,木林一箭射向金毛熊妖的血盆大口。 金毛熊妖甩头避开箭矢,任由石松的刀尖扎石头似的扎在咽喉上,伸手抓住石松的胳膊,张开血盆大口,一声咆哮,一口咬在石松的咽喉上,对身后石磊的攻击视若无睹。 所有的巫人齐齐心头一颤。 这是进天狼山以来唯一有巫将死亡的战斗,整个虎头营的战斗力瞬间下降了一个层次,还有没有可能拼得下去?巫人们瞬间觉得底气不足,手上也不禁缓了一下。 “杀妖!”百里冬雷怒吼着挺刀对金毛熊妖眼睛刺去,却被金毛熊妖一口咬住刀尖,怎么也抽不回去。 “腋!”石蚂蚱突然尖声叫道。 石磊眼睛一亮,挥刀斩向金毛熊妖腋下,金毛熊妖无奈地丢弃石松的尸身,甩开百里冬雷,挥斧架住石磊的攻击。 腋下果然是金毛熊妖最大的软肋! 有了明确的攻击目标,石磊与百里冬雷猎刀翻飞,围着金毛熊妖的五官、双腋不住斩劈,加上木林的箭矢牵制,一时竟压制住金毛熊妖。 巫人们见状,不由心情大定,大阵加紧压缩,越发让金毛熊妖束手束脚。 木林的一箭凶猛的射向金毛熊妖,逼得它挥斧一挡,石磊趁此良机一刀刺入金毛熊妖的腋窝,一股滚烫的血箭喷了石磊一脸,金毛熊妖瞪大了眼睛,大斧无力地坠下,硕大的身子轰然倒地,激起滚滚红尘。 铁憨憨们立刻忘了一切烦恼,忘了刚才自家的巫将死亡,欢欣鼓舞地上前,剥皮、剔骨,改善伙食。金毛熊妖一身的金属性,在它死亡后立刻消散,皮肉也与那寻常妖一般易处理。 “该死的,熊老大完蛋了!”夜鹰妖诅咒了几句,展翅向天狼山更深处飞去。 香味扑鼻,肉熟皮烂,石磊打起第一勺,乐呵呵地搁到石蚂蚱钵里,让石蚂蚱受宠若惊。 “今天这头功,就是石蚂蚱这小子的!要不是他及时发现金毛熊妖的破绽,虎头营不晓得还能剩下几个人!”石磊当着大家的面把话说开了。 “同意。”百里冬雷瓮声瓮气的说。 “我也同意。”木林点头应和。 “同意!”直肠子的巫人们大声道。 石蚂蚱的手有些抖,眼角隐隐湿润,在石虎手下,即便他做得再好也是被打被骂的料,他明明有眼睛上的异常功能却丝毫不敢透露,唯恐引来杀身之祸,可换了个主人,尊重、荣耀接踵而至! “呵呵,我家石蚂蚱还害羞了。”石磊打趣道。“告诉你一个更好的消息,凭借这次的功劳,回去后你可以免除奴隶身份了。” 巫人们闻言羡慕不已,自已身上的罪奴身份也不晓得啥时候能够去除啊! 石蚂蚱却是浑身一哆嗦:“主人,你不要石蚂蚱了吗?” “看你说的,你恢复自由以后,还是可以在我家做仆人啊,又没说一定要赶你走,那样你好歹能存点钱娶个婆娘啊。当然,你要愿意,可以随时离开。”石磊自然的说,心头却是暗道,就凭石蚂蚱这双眼睛,怎么可能让他走嘛。 石蚂蚱这才露出一丝笑容。 “至于你们,我回去会向城主建议以功抵罪,你们坚守到后续队伍到来就是大功一件。”石磊笑道。 百里冬雷却陷入了纠结,他儿子满周岁了,很想回去看看,却知道这坚守着实不易。 “放心,既然我敢说这话,就能让你们有能力守住赤铜峰。”石磊自信满满。 不要说仙界曾经有名的那些阵法,即便是凡间流传的八卦阵,在这时候足够用了,只要这些铁憨憨们不要胡乱去拆阵,妖基本是进不来的。 指挥巫人们按计划搬石头容易,要他们学会怎么进出、怎么控制,知道哪些地方绝对不能碰,却生生费了老鼻子劲。 总算百里冬雷弄明白了这些规律,石磊才算放下心来。 “我走后,你们只管守住这些区域,应该不会有太多危险。”石磊详细交待了一遍,这才放心的带着石蚂蚱走上回程。 城主府内,轩辕柳焦躁的踱着步伐,在一旁坐着的风争苦笑道:“城主,你不用这么急吧?才半个月而已,再等个一两天工夫就有回信了。” 轩辕柳顿住脚步,眉眼间隐隐有一丝不安:“是我急躁了,怎么能让他去赤铜峰呢?他还是个孩子啊!” “城主莫急,先生不是一般人物可比,一定能化解幽梦城眼下的难关。”风争安慰道。 “回来了!”童子兴高采烈的冲了进来。 第十七章 战东原 风尘仆仆的石磊初入城主府,便看到轩辕柳与风争等候在门内的身影,不由心内一惊,连忙拱手:“见过城主,见过风长老。” 身后的石蚂蚱匆匆跟着行礼。 “如何?”轩辕柳不便直言相询,风争便急忙开口询问。 石磊脸上绽放出一缕笑意:“幸不辱命!” 轩辕柳唇角扬起一丝弧度,眼角也微微弯起,心情瞬间美丽了。 风争击掌道:“好,这可是幽梦城幸事!来人,速速备上盛宴,城主要为功臣接风洗尘!” 席间,说起石蚂蚱与虎头营免除奴隶身份,轩辕柳大手一挥,应下这桩事。 “石蚂蚱是吧,你的本事不宜让太多人知晓,所以,无法表彰你的功绩,只能让你享受什长待遇,毕竟太突出了容易遭人嫉妒。”轩辕柳有些歉意的对石蚂蚱说。 石蚂蚱的心突然间狂跳起来,跟着主人,好处就是多啊!别人拿命来换才挣得个什长,自已轻轻巧巧就到手了! 至于虎头营的伤亡,没有人放在心上,本来就以为这趟可能会全军覆没,能存活大半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城卫军抽调其他营去维持路线的安全与运转,换回虎头营,大批的矿奴被遣去赤铜峰,修路、挖矿、运输,一时间幽梦城陷入高度的忙碌中。 闲下来的石磊巡视着石族,少族长也干得像模像样的,不时的指点族人们养豖、硝皮制衣,盘问了一下最近的收益,石磊满意地点头。 豖的养殖时日过短,一时还无法实现收益,可皮衣的收益,商仁已经预付了一部分,仅这部分就足够石族的开销了。 也因此,石将父子在石族的威信空前高涨,现在说石磊是一言九鼎也不为过。 “少族长啊,这款式……该遮的地方都没遮住,会有人买吗?”终究还是有小媳妇忍不住发问。 石磊哈哈一笑:“你们穿衣服是为了遮挡御寒,人家穿衣服是为了显好看,能一样吗?你觉得这衣袍开叉太高了,人家还觉得露少了呢。” “哎呀。”一堆小媳妇捂脸。“那得多羞人呐!” “这你们就不懂了,炎京那些贵妇呀,只要好看,羞不羞人,算个事吗?”前来提货的商仁笑着打岔。“那啥,石磊兄弟,我跟你说,养豖这一块,有好处得想着老哥啊!” 有前途!这豖还才长了几十斤肉呢,商仁就嗅到味了。 “还早着呢,没个三百斤哪能拉出来见人呐!”石磊很随意地挥手。 三百斤? 石族的族人与商仁同时惊呆了。 许久,才有族人小心翼翼地开口:“少族长,这不是开玩笑吧?寻常的成年豖顶天也就二百斤,还得两年以上才有这份量啊。” 商仁也略有担忧:“圈养豖,犬封氏也做了,不过基本是两年一出栏,而且腥膻味颇重,贵人们极不喜欢这味道。” “半年之内必定出栏,必定达三百斤。”石磊一指豖崽圆滚滚的肚皮。“就这牙口,必定长得极快。腥膻味嘛,呵呵,现在也是白说,到时候你亲自尝过味就知道了。” 商仁不动声色地挪到石磊身边,小声地提示:“东原不稳。” 石磊轻描淡写的点头,寻思着再弄点什么来钱的路子,尽快把大家手里的家伙都换一换。经过与豖妖一战,石磊对幽梦城的武器水平起了深深的质疑。 很快,土行传达了军令,虎头营换防到东原。 结合商仁的消息,石磊对虎头营提出了极高的要求,什么令行禁止,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夜深人静。 一队人马悄悄摸到虎头营驻地,看着那连岗哨都没有的营地,嘴角露出淡淡的嘲讽:“今天算你们倒霉,落到我毛骧手里。上!” 数百人一拥而上,只听得一声巨响,脚下立足之地突然塌陷,现出一个巨大的黑窟窿,多数人已经没有反应的时间,直接被身后的同伴挤得掉下去,一时间惨叫声震天。 “停!停!”毛骧狂吼,总算止住了混乱的队伍。 点燃火把,毛骧站在坑边,看到惨不忍睹的一幕,百余名落入坑中的军士被倒栽的竹尖刺穿身体,直接死了的还算幸运幸运,那些没死的,惨叫声让人闻之落泪,真个是惨绝人寰。 “不好!”毛骧突然想起自已是来干什么的,惊慌地将火把扔入大坑。“撤退!” 晚了,一通箭矢的破空声后,外围火把通明,毛骧惊愕的看到,外围真只有百来号人,不由挥刀大喝:“跟我冲!他们没几个人!” 然而,根本没人回答他的话。 毛骧回头,鼻头一酸,眼泪流了出来。 满编的三百号人,现如今还能站立着的,只有他一人! “冲!”毛骧以一对百,壮烈的发动冲锋。 木林的第一箭射在他左肩窝,毛骧速度不变之法;第二箭射中右肩窝,毛骧依旧如莽牛般冲撞;第三箭射中左腿,毛骧一瘸一拐的继续冲过来;第四箭射中右膝,毛骧咬着刀在地上爬着前行。 “是个汉子,既然死志已明,送他上路吧。”石磊一声叹息。 木林应了一声,箭矢准确地击中毛骧的天灵盖,毛骧手脚挣扎了一下,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 当虎头营拖着三百具尸体回幽梦城时,整个幽梦城都沸腾了。 多少年了,幽梦城一直被芳华城压制着,让幽梦城的人心口都憋闷,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牛角号吹响,大鼓小鼓拼命的擂响,男女老少全部欢欣鼓舞的跟着虎头营军士前往城主府,就连小孩子都无惧死相极惨的尸体。 “怎么外头那么喧闹?”城主府的公廨内,轩辕柳疑惑地听着外头的响动,喃喃自语。 “城主,大捷!”一名童子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满脸是汗,却掩不住的亢奋。“虎头营歼灭敌人三百,现在拖着尸首来报捷哩!” 嗖的一下,公廨各房里都冒出头来,一名长老将信将疑的问:“当真?” 童子跺脚道:“爱信不信!人家都快到府门前了!” 呼啦啦一下,整个公廨顿时人去楼空,全随着轩辕柳到府门前。 三十名军士拖着板车,将三百具尸首呈现在城主与长老面前。 长老们一点矜持没有,疯狂的围上去,无视尸首的惨状,认真地看着尸首。 “是他,没错!毛骧,芳华城的统领!”一名长老大叫道。 城主府前一下沸腾起来,牛角号与鼓声齐鸣,巫人们喊着奇怪的号子,来回扭动身躯,跳着各种原始的舞蹈。 轩辕柳眼角带着一丝惬意,看着巫人们快活了一阵子,这才缓缓压下洁白如玉的手掌,场面很快安静下来。 “功必赏,过必罚,虎头营屡立大功,全体恢复平民身份,每人待遇加一级!”轩辕柳朗声宣布。 虎头营的铁憨憨们立刻跳起粗犷原始的舞蹈,拳头不时往胸口捶去,看上去真的辣眼睛。 “谢城主!”没眼看下去的石磊站出来行礼,这些铁憨憨才知道中止舞蹈,跟着道谢。 “你跟我来。”轩辕柳扫了一眼石磊,石磊立刻让这帮铁憨憨自已归家休息,然后跟着进了城主府。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轩辕柳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石磊轻笑:“昨日我们才接防,昨夜便被芳华城偷袭,很明显是针对我们来的。同时,说明一件事,幽梦城里有人私通芳华城。” 轩辕柳眸子里掠过一丝锋芒。 …… 芳华城从来没吃过这大亏,一怒之下,两个营的兵力派了出来,这回也不偷袭了,直接大摇大摆的碾压过来。 让他们气恼的是,面对倍于自已的兵力,虎头营非但没有紧张,反倒全部懒洋洋的坐地上,一点惧意都没有,是可忍孰不可忍! “杀!”统领钱桦扬刀大喝,带头冲了过去。 只要再前进五十步,钱桦相信,自已一定能夺得头功,消灭这股顽敌! “冲!”统领言胡也不甘落后,带着人马狂风一般冲了进去。 对面的虎头营军士依旧没心没肺的在笑,钱桦与言胡都不知道,这么废巫的队伍,毛骧是怎么栽的跟头? 然而,疑惑还没问出口,二人的脸色立刻大变。 只是区区一个呼吸的时间,眼前的景象大变,茫茫一片,周身完全空荡荡的,再也见不到一个人。 那些跟随着自已的军士呢? 莫名的,钱桦、言胡都心慌起来。 “铁血营何在!”钱桦大声咆哮。 “先锋营何在!”言胡有些颤抖的开口。 一片死寂。 钱桦耳旁传来一丝风声,急忙挥刀斩出去,刀锋沾着鲜血,也不知道是谁祭了这把刀。 每个人都忙于挥刀自保,每个人都疲于奔命,急于逃离这片未知的区域。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在这一片茫然的区域,啥时候挨刀,挨的是战友还是敌人的刀都全然不知,这种窝囊的死法,即便是看淡生死的巫人也不愿意啊! 越是狂奔,就越是绝望,这茫茫然的一片仿佛没有尽头,看不到一丝希望! 连钱桦、言胡在内,所有人都绝望地趴在了地下。 “给钱!”百里冬雷理直气壮的对木林伸手。 木林掏出一块银子扔给百里冬雷,嘴里骂骂咧咧:“这些怂货,怎么连半个时辰都没撑过去?害我输银子!” 第十八章 夜幽梦(一) 这一次,石磊大张旗鼓地邀请城主、众百姓前往东原,参观虎头营的献俘仪式,幽梦城顿时万人空巷,都拖家带口的来看热闹了。 百年未有的大捷啊!想不到这虎头营继上一次杀敌之后,还能更进一步,都玩起献俘了! 高兴的人有之,恼怒的人也有之,芸芸众生自然不可能步调一致。 钱桦、言胡极为恼怒、极为羞耻,看着二人麾下近六百巫人全部被对方不费吹灰之力的捆起来,心头极度耻辱。 更耻辱的是,近十万的百姓围观,他们却是献俘仪式里的那个俘! 奇耻大辱啊! 窝心的是,这个仇恐怕还真的报不了了,今天的结局,不是死亡就是当奴隶,再难有翻身之日。 石磊在这方面完全没有经验,全仗着观礼的巫人现场出力,临时筑成简陋的土台,说起来真有几分失礼,好在心情不错的轩辕柳根本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土台上,戴着面具的轩辕柳微一压掌,顿时鸦雀无声。 风争登台,咿咿呀呀的念了一通古老的语言,跳大神似的蹦了几下,才郑重宣布献俘仪式开始。 石磊带队,虎头营押着倍于他们的芳华城军士来到台下,石磊大声禀报:“禀城主,虎头营擒获敌军军士五百六十六名,获敌军尸首三十六具,请城主接收!” “请城主接收!”虎头营齐声大喝,声震云霄。 “虎头营屡立大功,特许虎头营从城卫军分出,自立一军!并赐战旗一面!”轩辕柳的话让整个虎头营心情激荡,自成一军,意味着除了城主,头上再没婆婆,也不会有人克扣他们的粮饷。 风争喃喃地念动晦涩的咒语,五百六十六名俘虏额头隐隐现出繁复的花纹,得不到幽梦城祭巫殿的解咒,谁想解开咒语,只能置他们于死地! “好手段!”远处的树梢上,一个黑色的人影如仙鹤般迎风独立,雄壮的身躯、虬须豹眼,身上的气息波动极为强烈,石磊能感觉到,自己不是这大汉的一合之敌。 轩辕柳淡淡开口:“难得我幽梦城的仪式,引得芳华城的熊霸城主来观礼。” 钱桦、言胡愕然回头,看着后方城主的身影,一时心如死灰。 五百六十六名军士啊!在城主眼里连一句话都懒得提! 熊霸呵呵一笑:“这一次是轩辕城主技高一筹,熊霸认栽。不过,这仅仅是开始,后面的招,轩辕城主接好了。” 说罢,也不等轩辕柳回话,熊霸长身而起,向远方跃去。 石磊颇觉遗憾,这熊霸城主怎么就不往阵里跳呢? …… 虎头营自成一军,自然就不需要再听从城卫军的调遣,东原也被城卫军另派队伍接手,虎头营回城,石磊也乐得清闲,索性弄了席案在虎头营驻地外,在木板上刻了“招兵”二字。 本想着就是混日子,哪晓得短短时间便涌来了上百号人,后头还有人在呼朋唤友,一时间石磊头大如斗,急忙让石蚂蚱把百里冬雷、木林找来,四人忙了个底朝天,哪怕经过再三筛选也还有一千多人过关。 “咋那么多人?”不仅石磊诧异,百里冬雷、木林也觉得奇怪。 虎头营之前可谓是臭名昭著,加之罪奴的身份,更是让人敬而远之,怎么今儿那么吃香了? “最近你们虎头营可是名声大振,杀进天狼山,从妖族手里夺取赤铜峰,连败芳华城,可是幽梦城巫人心中的偶像!”一名巫人诧异的开口,诸多巫人在他身后连连点头。 问题是,大家都犯难了,总共一百五十左右的名额,一千来号人,放弃谁合适? 石磊左看右看,一咬牙拍案而起:“行了,全部录用!” “统领,咱们虎头营没那么多名额!”百里冬雷惊呼。 下了决定,石磊反而轻松起来:“没听城主说,咱们自成一军么?都论军了,哪里还只能有一个营的人马?扩军,你们升官,这不好么?” “可是,城主那里……”木林犹豫再三。 “我去说。”石磊咬牙接下最艰难的任务。 出乎意料的是,轩辕柳对于石磊扩军没有任何意见,甚至有些不在乎,反倒是对石磊如何用阵困住钱桦、言胡大感兴趣,安排石磊喝了半天的果酒,听石磊讲最基础的阵道知识。 被石磊用小型幻阵困住,兴致勃勃地解了半天没解开,被石磊放出来的轩辕柳对阵道更有兴趣了,挥手让石磊退走,自己兴致勃勃地研究起布阵。 石磊心头叹了口气,幻术毁一生,阵道呆三代,说起阵道,那都是巨坑啊! 城主府的物资确实管得很紧,可城主点头了,再紧也得腾出来不是? 虎头营扩成虎头军,下编四个营,分别为虎头营、虎牙营、虎爪营、虎尾营,各自从原先的什长里抽人抵上,至于百里冬雷与木林,各自成为副都督,分管两个营,都督自然便是石磊。 经过天狼山厮杀的老军士,训练起新人来格外狠,时不时还讲一讲在天狼山血拼的战况,唬得新兵蛋子们一愣一愣的。 这头在狠抓训练,那头的石蚂蚱却被石磊撒了出去。 石蚂蚱还有一样本事,与三教九流打交道格外容易,石磊丢给他许多钱财,让他自行寻找线索,要是发现啥合适的东西也自己买下,虽然石磊到现在也没弄明白那石球究竟是个啥玩意儿。 石磊在校场上看着老军士们狠狠的操练巫人,甚至有两名巫人因为受不了这苦而申请退出,百里冬雷这暴脾气就想发作,却被石磊轻描淡写的阻止,让那两名巫人退出。 “孬种!”百里冬雷恨恨地吐了口唾沫。 石磊摇头:“不要这样,对新人要有一定的包容,毕竟他们现在还不能与咱们经历过生死的老弟兄比较,实在承受不住,就此退去,总比在战场上退缩强多了。” 石蚂蚱的身影出现在石磊眼中,石磊不动声色的走出校场,轻声问:“怎么样?” 石蚂蚱脸上兴奋与畏惧交织:“少爷,我打听到,这两天陆陆续续有外人进入木族地界,估算了一下大概有二千人!根据我的推测,恐怕今天晚上就有人要起事。” …… 入夜,月朗星稀。 街道上涌现出许多葛衣汉子,提着刀至东门,与东门的军士微一交谈,便悄然打开城门,引得外面的万人大军进入幽梦城。 目标很明确,要控制幽梦城,东拼西打的效率太慢,必须直取要害——城主府,大军临近,再加上高层之间的牵制,吞并幽梦城就在此刻! 沙沙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大街上响起,却无一人出来喝问阻止,难道幽梦城破城真在今朝吗?城主府虚掩的大门一推就开,葛衣汉子们昂然走了进去,许久未发出丝毫声音。 大军的指挥眼里流露出一丝不解,直接率众冲了进去。 一力降十会,纵然幽梦城有阴谋又如何?几千人能被你坑,有种你坑坑我这万人试试? 万万没想到,一脚踏入城主府,从此麾下是路人。 一脚踏进去,便仿佛进入另外一个世界,四面八方全是袭来的敌人,哪怕意识里觉得不对想要退回去,脚步一动却处于更危险的境地。 厮杀,无止境的厮杀,眼里除了刀只有血,此行的目的早已忘却。 城中某处,一个奇丑无比的男子怨毒地看着城主府方向,碎碎念道:“起火,起火!怎么还不起火?为什么这幽梦城还不乱?” 一名壮年男子沉声道:“不要寄予太大的希望,就算他们真的能打个措手不及,可是,你以为一个巫士是那么好对付的?这点人马只是开胃小菜,真正能指望的,还是城主之间高端战斗力的比较。” 丑男人愕然:“既然这样,干脆来城主之间的拼斗就好,让这些人去送死有意思么?” “不,不是送死,他们存在的真正意义,是消耗轩辕柳的力量。毕竟,纯粹的实力比拼,我略逊轩辕柳一筹。”壮实的芳华城城主熊霸直言不讳的说。 然而,三更没有动静,四更依然没有动静! 熊霸感觉到了不对,低声喝道:“出状况了,一起去看看!” 熊霸带着心腹与木沙父子赶到城主府时,场面已经清理干净,除了残留的血迹,再也看不到一丝异常。 轩辕柳似笑非笑的看了站在院墙上的熊霸:“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真抱歉啊,一时收不住手,把你麾下全部杀了。” 熊霸的面皮直抖,老实说,他根本没感应到轩辕柳有动过手的气息,麾下这一万名军士死得不明不白,真冤呐! “咦?丑八怪,你来了啊!你的鼻子还没治好?啧啧,我怀疑你是不是亲生的,你爹咋不找个好巫把你治好?”石磊的身影显现出来,对着木昆就是一通嬉笑怒骂。 “我要杀了你!”木昆双眼通红,疯狂的样子连木沙都拦不住,纵身跳下院墙。 让熊霸与木沙惊异的是,木昆下地,明明石磊在他正前方三步处,他却视而不见,反倒对着空旷处愤怒的挥刀劈斩,任凭木沙叫破喉咙也不予理睬。 熊霸恍然大悟,自己的一万人马也是这么被坑死的。 “这是什么手段?”熊霸心有余悸的问道。 轩辕柳抚额轻叹:“阴阳错乱阵,我学艺不精,先生嫌我布的威力不够呢。” 第十九章 夜幽梦(二) 学艺不精就能坑了自已一万人马,这要学精深了得是啥样? 熊霸不寒而栗,终于明白之前自已的人马在东原是怎么被俘的了。 短短一瞬间,熊霸已经拿定了主意,城主府是龙潭虎穴,当务之急,唯有转进! “看到轩辕城主无恙我就放心了,告辞!”熊霸果断转身。 木沙大急,自已最疼爱的儿子还困在城主府内啊! 但是,在救儿子与保命之间,木沙最终还是选择了保命。 深深看了一眼如疯虎一般的木昆,木沙眼角湿润的转身,跟随熊霸退出城主府。 来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杀气腾腾的军队,区区千人,人人手执角弓,竟显露出万人的气势,虽然对熊霸构不成威胁,可能够搞死木沙啊! 熊霸傲然前行,满心忐忑的木沙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前行。 千箭齐发,熊霸蓦然释放真元,在身体周边出现一个淡淡的真元气罩,将箭矢挡在身边,悠然自得的前进。 木沙没这本事,只能挥刀招架,避开一枝又一枝的箭矢。 一枝箭矢刁钻的扎入木沙的膝盖,木沙痛得站不稳,半跪在地上,举目望向那箭手,忍不住破口大骂:“该死的木林,我自问从未亏待过你,为何你要背叛我?” “你再不亏待我,贬为罪奴也足以报答了。说到背叛,族长,不是我背叛你,而是你背叛了木族、背叛了幽梦城,你可知道这样一来,多少木族人要沦为奴隶、多少木族人要丧失性命吗?族长,你是非得毁掉木族才甘心吗?”木林有些伤感的回应。 木沙悲怆的仰天大笑:“成王败寇,自古如此,有什么问题吗?木林,好自为之!” 木沙心里清楚,若是熊霸有一丝关照之意,纵使木林箭法再好个十倍也休想射中自己!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等词一时涌上心头,堵得木沙难以呼吸。 “变阵!”眼见熊霸要闯入方阵中,百里冬雷大喝一声,军士们翻滚着组成一个个小三才阵,再由小三才阵组成一个个大三才阵,将熊霸围在中间,随之移动,却不敢轻易发起攻击。 没办法,段位差距太大,指望用一群巫人困住巫士不是不行,但那伤亡的代价,要你能付得起哟! 至于木沙,不用在意他,都督石磊已经缠了上去,虽然在力量上石磊略逊一筹,可木沙的膝盖中箭,影响到行动,战斗力大打折扣,石磊应该能对付得了他。 看到石磊,木沙顿时腰不酸了、腿不痛、一口气能爬五楼了,挥刀杀向石磊,丝毫不顾自己的伤势。 走到今天这无法回头的地步,木沙坚定地认为,其中有石磊一份功劳,不杀了石磊难解心头之恨! 第一下的硬碰硬,因为木沙腿脚的不便利影响了发挥,双方竟然战成了平分秋色! 木沙一惊,猎刀迅猛的疾挥,打算以快打慢,却不料石磊的身法更迅疾、刀法更飘忽,猝不及防间便见那刀尖削到了木沙的喉咙处! 幸亏木沙反应快,及时回刀斩开这一刀,背上却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七分攻、三分守,木沙稳住了局面,只是却已失了先手,养尊处优多年,木沙早已经脱离了生死搏杀,根本没有同归于尽的念头,自然越来越束手束脚的。 那一头,熊霸步步前行,身前的军士步步后退,直到某一刻军士忽然如潮水般散开,现出轩辕柳戴着面具的身形,还有一柄笔直锃亮的剑。 “你果然不肯放过我。”熊霸苦笑举刀,抱着破釜沉舟的姿态纵身一斩,却被轩辕柳轻描淡写的架住,一个鞭腿将熊霸踢出三米远。 熊霸吐了一口血,脸上带着一丝惨淡的笑容:“果然前面的挑衅你是懒得理会,一如你在炎京时的姿态,对一切都懒得理会,但是激怒了你,后果不堪设想。” 轩辕柳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剑尖遥指熊霸,意思很明显,在那哔哔个啥,上来打! 熊霸无奈的轻叹,档次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哪怕到生死相搏了,轩辕柳还是不屑跟他说一句话。 气焰突然间暴涨,熊霸重重的一刀横扫,被轩辕柳一剑迎上,刀剑相交,迸出一溜火花,熊霸的刀刃生生崩了个口子,整个人也后退三步。 再斩、再退,熊霸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直到当啷一声,刀断成两截,熊霸的手臂也承受不住这巨力,无力的耷拉下来,眼里只有一丝绝望。 然而,轩辕柳持剑逼近时,熊霸突然扔掉半截断刀,仰天一声咆哮,原本精壮的身子再度膨胀,周身迅速涌出浓密的绿色毛发,原本被震伤的手臂迅速恢复,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原本在与石磊拼杀的木沙愕然住手。 老天!我这造的什么孽啊!竟然与妖将联手! 被石磊斩中的一刀木沙恍若未觉,却如万蚁噬心一般的痛苦。少年时的木沙,可是亲眼目睹父亲被一只妖啃啮了! 木沙浑身气势暴涨,明眼人一看就是要自爆啊! 石磊唬了一跳,赶紧错开脚步避让,却惊异地发现,木沙一个急转身,双臂大张,死死地抱住毫无防备的熊霸,轰的一声血雾满天,只有零碎的血肉证明这世间有木沙这个巫来过。 即便是实力暴涨的熊霸,挨了这一记也受了不轻的伤,纵然身体有恢复的能力,也架不住半边腰子被炸没了,小半个屁股墩儿不翼而飞。 轩辕柳眉头一挑,剑势一挑,风驰电掣的击向熊霸咽喉。 管你是巫是妖,咽喉是其必救之所! 熊霸怒吼一声,双臂交叉挡住轩辕柳一剑,手臂上被刺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轩辕柳的剑势一转,袭向熊霸的胸腹,熊霸悍然放弃防御,一拳对轩辕柳面门砸过去。 熊霸根本没想到,这个时候,完全不在他眼中的石磊突然的出现,一刀插入熊霸腰间的伤口,猎刀上腾起一层淡淡的火焰,落到熊霸身上却如那烈火进了油脂坛,腾的一下熊熊燃烧,熊霸发出凄厉的叫声,整个巫(妖?)疯狂的挣扎,却只能像进了热鼎的虾子,蹦了几下便再无动静,任由火焰将他烧成一堆灰烬。 大阵中精疲力尽的木昆被石磊一手拎了出来,听到石磊讲述木沙的举动,木昆无力地趴着,眼角滚落两滴泪珠。 “念在你父亲最后幡然悔悟的份上,我给你留一条生路,贬你为奴。”轩辕柳冷漠地开始宣判。“木族不少人参与了叛乱,也没必要存在幽梦城,要么并入石族,要么离开。” 自然,参与攻击城主府的这些人,除了当奴隶,再无其他出路。 火把通明,一列人马冲了过来,嘴里大声叫道:“保护城主!” 轩辕柳站直身躯,叱道:“我是城主轩辕柳,你们是哪一部?” 人马停驻,一名老巫走了出来:“见过城主,我是土族土先,因知晓城中有动乱,族长命令我率青壮支援,城主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轩辕柳声音缓和:“有心了,动乱已经制止,请回吧。” 石磊心中冷笑,整这马后炮给谁看呢?有那么长时间你们干啥去了? 土族人马离开,城卫军大队人马开到,土行诚惶诚恐的向轩辕柳禀报:“禀城主,属下管理无方,导致东门为奸人所趁,让敌军入城,属下死罪!” 轩辕柳半天没有反应,许久才淡然道:“明天,所有参与东门事件的人,全部当众斩首!” 城卫军离去,石磊才一声苦笑,总算明白为什么轩辕柳会痛快的准虎头营扩军了。 不容易啊,虽然位高权重,但周围是虎狼环视,几乎没有与其一心的势力,要不是石族被石将夺了族长之位,可谓是孤立无援。 轩辕柳看了虎头军一眼,略带嘉许:“虎头军,不错。” 石磊呵呵一笑:“谢城主夸奖。” 百里冬雷、木林率众异口同声的说:“谢城主夸奖!” 石磊喝令:“虎头军所属,听我号令,沿城主府向外推进,分散开来,维持秩序,直至日出为止。” “诺!”虎头军应声而散,或街道、或屋顶,各自占据有利地形。 轩辕柳眼中满是赞赏。 虎头军的个人实力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但这令行禁止、任劳任怨的作风却是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相互间的配合也完全不像仓促成军的模样。 若是城卫军也这般模样,又何至于被芳华城压制这许多年? 经历了今夜的事,城卫军在轩辕柳心中,已经被打上了“不可信”的标签,只等腾出手来,定然会对城卫军来上一番整治。 “今天我布的阵如何?”轩辕柳突然提问。 石磊的直男癌又犯了:“老实说,不怎么样,也就是今天来的全部是些外行,若是我来,也就一刻钟就能破了你的阵。” 轩辕柳气结,狠狠地瞪着石磊。 石磊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干咳着生硬的转弯:“当然,对你这种初学者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 轩辕柳更加恼怒地瞪了石磊一眼,转身回城主府。 咋那么小气,像个娘们呢?石磊尴尬地挠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法定位轩辕柳的性别。 算球,不想这些,这一晚上还有事得做,也不知道木林能不能狠下心来压制木族的躁动,这一晚上流的血已经够多了,不要再有无谓的杀戮。 第二十章 炎京,我来了! 幽梦城第一次以雷厉风行的势头,遣城卫军以雷霆之势收取芳华城,直让虎头军抱怨便宜了城卫军。 只有石磊心知肚明,城卫军这一去,将永远驻扎在芳华城,虎头军将全面接手幽梦城的城防,人手远远不足。 这一次,虎头军大规模扩军,总人数瞬间到达万余,石磊只能抓紧训练,争取早日把战斗力提上去,这样一来,老军士就显得捉襟见肘,就是每一个人带一什都有些不足。 石玲珑隔三差五的给石磊送来食盒,里面全是石玲珑亲手烹饪的美食,让石磊在大快朵颐之时也总被满营的军士打趣,反正以石磊的性子,等闲不会着恼。 城主府的例行议事,石磊现在是必须参加的,以他现在的位高权重,在幽梦城的排名俨然在石将之上,石将对此异常的兴奋,直嚷嚷就是死了也对得起孩儿他娘。 然而今天却有些例外,公廨的议事厅内秩序井然,主位旁多了一席,却无人在座,当真是虚席以待。 一名华袍男子走入议事厅,略为肥胖的身躯,衬着那绣着“磐石”字样的皮袍,却显得格外的精神。 轩辕柳请他入座,郑重的介绍:“这位是风华州上官遣来的使者王昌,有请王昌大人宣读上官的谕令。” 王昌倒也不摆架子,直接宣读了谕令。 内容很直白,风华侯的意思是,五年一度的炎国大比在即,着麾下各城至少派一名实力强劲的青年巫参赛,而幽梦城因为吞并了芳华城,一跃成为风华州第二大城,更是重中之重。 待王昌离去,石磊诧异的发现,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自己身上,一想倒也明白其中的关窍,知道这名额非我莫属,可虎头军诸多事务怎么办? 石磊万万没想到,第一个开口劝自己的竟然是老爹。 “虎头军的事交给百里冬雷,你老老实实给我去炎京。”石将的话还是那么简单粗暴,可石磊却能感觉到一丝不寻常。 老爹都开口了,还能怎么办?除了把家里的生意交接一遍,石磊别无选择。 轩辕柳冷漠的扔过来一把三米长的刀子,石磊接过长刀,拔刀出鞘,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刀身笔直,一面开锋,整体闪着幽冷的光芒,刀柄上镶着一颗透明的棱形宝石,那是极为罕见的全属性转换石,也就是说,除了一些极冷门的属性,多数属性都可以在这把直刀上施展! 石将是个识货的,只一眼便立刻大惊:“城主,这使不得!那么珍贵的刀,不是石磊应该拥有的!” 石磊刚想附和,就听得轩辕柳悠悠的说:“石磊,既然你不负我,这区区直刀又算得什么?好生使他,争取大比中拿个好名次。对了,这块令牌你拿着,到炎京之后先去祭巫殿交上令牌,切记!” 石磊接过刻着“火”字的令牌,感觉哭笑不得,好端端站队、教学之类的公务,咋到了轩辕柳嘴里就变了味,好像自己和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似的。 安排完虎头军,接着安排石族的产业,让商仁与老爹进行了对接,石磊简单收拾了一下行囊,直接出了东门。 东门内,石玲珑脸都哭花了,却一直压抑着,只是低声抽泣。 一路上,石磊仔细回想,总觉得自家老爹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逮了匹角马代步,石磊抓紧一切时间调息运功,真元在经脉里如潮汐般涌动,进而有一种将要凝实的错觉。 石磊知道,到真正凝实成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闪开!闪开!马惊了!”惊呼声中,一匹铁骨马风驰电掣的冲来,马上的女骑手脸色煞白的惊呼,身后几个骑马拼命追赶的奴仆满脸惊惶。 石磊翻身下马,正正挡在路中间,在铁骨马撞来之际微微侧身,张臂夹住马颈,铁骨马奔腾的冲势竟生生被他止住。 女骑手回过神来,低声道:“小女子司寇悠云多谢壮士出手相救。” 石磊看了一眼,情不自禁的呆了。 鬓角如云,眉梢如柳叶,双眸似明珠,琼鼻小巧,玉耳玲珑,樱桃小口看上去格外诱人,眼如桃花,身材凸凹有致,眨动间石磊觉得自己的心中加速。 “小事一桩,我叫石磊。”总算石磊练心的功夫到家,强行压抑住那份蠢动,松手离开司寇悠云。 后面那几个奴仆匆匆赶来,一个老成点的奴仆悄然走到石磊身边,三言两语就让石磊知道什么是高攀不起,一个非常简单的门当户对就足以让石磊望洋兴叹。 反正时间也不紧,石磊慢悠悠的骑着角马一路前行,巧的是,总能在住店时见到司寇悠云的身影,这让那几个奴仆十分不悦,以为石磊是一路尾随。 对此石磊也懒得理会,合着你们走这条道我就不能走?笑话! “小姐,此人跟随我们已经两天了,明天我们必须尽早起来,多赶一段路,和他错开。”一名奴仆有几分嫌恶地皱起眉头。 司寇悠云倒是真不在乎,不过身边人都这么说,强顶着也不是回事,当下只能点头答应。 石磊悠悠本来,洗涮完毕,用过早餐,这才温吞吞的骑上角马出发。 司寇悠云身边的奴仆商议时并未刻意收敛声音,在同一家客栈用餐的石磊当然也听到了,索性慢一点动身,大家拉开距离,也省得相看两厌。 马蹄声声,后方冲来一匹角马,看那横冲直撞的势头,竟是要将石磊撞于马下。 石磊冷笑一声,拔出直刀一挥,刀出如银练,唬得后方那角马背上的骑手猛然将角马带翻,连人带马摔到地上,这才免了血溅当场。 “你这巫还有没有点素质?动不动就挥刀相向,粗俗!”骑手长相粗豪,却是絮絮叨叨如老婆娘一般,嘴里骂个没完。 石磊的眼神有点冷:“你有素质,有素质到故意纵马撞人?” “你这不是没死嘛!”骑手的话很噎人。 石磊从来不惯这毛病,立刻怼了回去:“对啊,你不是没死吗?哔哔个啥?” 看到那骑手还想啰嗦,石磊扬起了直刀:“再多说一个字,死!” 这世界,还是适合简单粗暴的方法,石磊扬刀之后,世界顿时清静了,骑手灰溜溜的骑着角马跑路,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半个月之后,石磊终于见到巍峨的城墙,看着上头硕大的“炎京”二字,石磊下马,手掌轻拍:“去吧,你自由了。” 角马欢快的撒开蹄子往丛林里钻。 城门下站着两名军士,每人身边一个大箱子,进出的百姓都得往里头扔银子。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两名军士装扮的家伙都是巫将实力! “这是干嘛?”石磊奇怪的问。 一名巫人叹息:“自从太子监国,便多了这一项过门费,凡是要进出的都得交二两银子。” 人才啊!这刮地皮的手段与某朝有得一拼! 石磊笑笑,也没多事,掏了二两银子放在一个箱子里,便要入城。 “第一次来炎京?”一名军士不怀好意的看了石磊一眼。“你要交四两才行。” 被针对了啊!看来人家是觉得咱长得像那软柿子。 石磊骤然提高了声音:“别人都是二两,我却要四两,还有王法吗?” “王法?”军士嗤笑。“在这里,我就是王法!不交四两,你休想进去!” 围观的人群立时纷纷议论,大致认为这青年巫只能任由两名军士欺负。 石磊慢慢从怀里掏出那一面“火”字令牌,军士看得眸子一缩,连忙点头哈腰的说:“误会,误会,都是一家人!里面请!” 进城溜达一下,用过餐,打听清楚“磐石”牌皮衣店所在与祭巫殿的方向,石磊溜达着往皮衣店走去。 虽然石磊这一身打扮最多像个中产者,又一身风尘仆仆,但店员们还是将他迎进门,礼貌而不失距离的介绍货品。 “哟,这磐石店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进来了?”尖酸刻薄的语调中,一名贵妇捂着鼻孔,扇着风,仿佛被什么给熏到了。 石磊这嘴几时饶过人?立刻就怼了回去:“老奶奶,这店是做生意的,只要有钱,就是阿猫阿狗也可以进来的,倒是那些自恃身份却又出不起银钱的才应该出去啊!” 贵妇立刻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起来叉腰大骂:“什么老奶奶,你眼睛瞎啊!人家明明才十八!有钱?今天你买多少,我司马岚要是少买一件,就算我输!” 比富么?石磊掏出一块晶石,伸手一指:“所有合我身的皮袍,各款式一件!” 贵妇不甘示弱的掏出晶石,同样各款式一份。 算完账,司马岚傲然看向石磊,满满的优越感。 “谢谢惠顾!”石磊哈哈一笑。 什么意思?司马岚直接懵了。 “磐石店有我一份。”石磊轻描淡写的话让司马岚几欲抓狂,敢情自己豪气的斗气买皮袍,是在为他送钱啊! “我不信!”司马岚歇斯底里的大叫。 “我可以证明,他就是我们磐石店的东家之一。”商仁的身影出现在店铺中,“都过来一下,认识咱们的二东家!” 所有的店员都叫二东家,这可不是在开玩笑,怒气冲天的司马岚走出店面,那买下的皮袍自然也由她的奴仆拿走。 “你怎么会在这里?”石磊有些奇怪。 “当然是调任炎京了。”商仁笑着回话,心头却暗暗嘀咕,这不是为了跟紧你的步伐,怕错过商机吗? 第二十一章 姜厉 换了一身衣袍,石磊缓步向祭巫殿走去。 祭巫殿占地颇广,石磊在广场上走过,却见许多青年神色兴奋的等候着。 “你,过来!”一名执事对石磊招手。 石磊疑惑的走过去,却见那执事一指粗砺的大石:“手放上去。” 石磊不明白这是什么缘故,下面已经纷纷议论开了。 “凭什么让他先来?” “懂个屁!看看人家那一身行头,磐石的皮袍,是你我这些屁民能比的?” “这不是只敬罗裳不敬人吗?”、 石磊虽然不完全明白原委,但知道这至少没什么坏处,很干脆的把手放上去。 一息、二息、三息…… 整整十息,大石没有丝毫动静,那执事诧异的看了石磊一眼,心说这不应该啊,就是最没有资质的巫人也能起微微的光芒啊! 很突然的,大石上绽放出淡薄的红色光芒,光芒渐渐绽放,越来越亮眼,渐而光芒笼罩了整个广场。 “糟糕,用力过猛。”石磊暗叫不好,真是没有经验,压制住了其他属性天赋,却忘了调低火属性的力量,修仙方法改造的身体属性太完美,出风头出得太过了啊! 不动声色的将手掌微微撤离一丝,光芒顿时收敛起来,目瞪口呆的众巫才松了口气。 “我说嘛,哪个巫能那么逆天?” “吓得人家的小心肝啊,都噗通噗通的跳。” “即便是现在这样子,也是不错的资质啊!” 执事满意的点头:“不错,甲等资质,足够当个核心弟子了。” “什么弟子?”石磊听得莫名其妙的。 “你不是应招当弟子的?”执事脸色微变。 应招,我还女郎哩! 石磊在心头疯狂吐槽,面上却带着一丝诚挚:“执事大人,我是来找轩辕殿主的。” “殿主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执事无奈的抚额,要不看在这小子资质奇佳的份上,他都要口吐芬芳了。 石磊掏出的火字令牌让执事果断地住嘴,暗暗庆幸今天没有多话,更因为爱才的缘故没有得罪这小子,否则,说不准明天能有多少小鞋穿。 殿主轩辕战一头银丝,却丝毫不减其俊美,犀利的眼神似乎要看穿石磊的灵魂,和蔼的笑容却又让人觉得亲切。 “那丫……的居然舍得把令牌给你?”轩辕战诧异的打量着石磊,耐人寻味地把玩着那块令牌。“就为了大比这种小事?” 呃,这口气可真不小,大比在他口中只是小事小事。 不过,层次不一样,真没法确定人家是说真的还是在装,石磊只能沉默是金。 执事在轩辕殿主耳边说了几句,轩辕战眉头挑了挑,让执事带石磊走。 石磊注意到,这路线与来路相左,走到一间大殿前,把令牌交给一位长老,让石磊进去,自己转身离开。 石磊完全是懵,这个连牌匾都没有的大殿到底是干嘛的?外头有浓烈的气息笼罩着大殿,应该是这长老释放的气息,保护外带监视殿内的异动,从气势来看,至少得是巫士一级。 没有人理他,殿内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各自翻着兽皮书、龟壳、铜版,石磊有样学样的拿起一张兽皮书翻阅,心头微微一怔。 兽皮上记载的是巫族的某位前辈的心得,一点提升威力的小技巧,却隐隐与道法相左,好比老毛子傻大黑粗的战法与米帝精准打击的差异。 想结合起来谈何容易! 石磊只能默记心头,等以后有时间慢慢消化。 兽皮书、龟壳、铜版,每一样都详细看过,记在心意,直接的扫了一遍才觉得有些疲惫,揉揉脑门子,石磊觉得有些异样,不由举目望去,好家伙,十几双眼睛都盯着自己,连那长老也赫然在列。 “怎么了?”石磊问了一句,却发现身子有点飘,肠胃也在严重抗议。 长老叹息一声:“我到这传承阁多年,第一次见如此贪心之巫,竟然真敢一次性扫完阁内所有神通与见解,连续五天五夜不吃不喝,你这是要上天啊!” 石磊自己都惊愕不已,五天五夜不吃不喝,这是到了一个新高度啊! “抱歉啊,一时入神,忘了时间。”石磊致歉道。 疲倦的走出传承阁,石磊感受到身后羡慕、嫉妒的目光,不由一阵苦笑,这一不小心又出了个大风头,与自己低调的初心又相背了。 就近找了家客栈,一顿狂吃,然后是闷头大睡,一天一夜后才神清气爽的起身。 商仁不知怎么就摸到客栈,与石磊同席用餐,不经意间说起自己的想法:“那个,石磊兄弟,你看,咱们磐石店有衣袍,可是,没靴子、没帽子,别家的东西和咱们的衣袍他也不搭啊!” “那个啊,我已经让石族开始制作了,下一批就能到。对了,那豖快出栏了,到时候你弄一头过来,我教你怎么弄,记得要活的。”石磊淡然回应。 商仁低声笑着掏出一块羊皮卷,石磊看了一眼,见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不由细看了一遍,才知道是天下九州的大比选手信息,唯独没有炎京的信息。 略一思索,石磊便明白其中奥秘,炎京的选手自然要特殊化,哪个世界都一样,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说到大比,历来风华州是垫底的,哪怕你实力出众也难得出人头地,更何况,”商仁明显不看好石磊的未来。“炎京之所以不出选手信息,是怕打击到你们,毕竟对你们这些巫将来说,巫士是只能仰望的存在。” 石磊轻轻一笑:“巫士固然是厉害,但谁说巫将就一定没有还手之力?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哈哈,区区乡下巫将,也敢大言不惭。”尖锐的讥笑声响起,一个大腹便便的侍奴指着石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石磊直接一刀背扇了出去,将那奴仆打得摔倒,一颗大牙落到地上。 奴仆捂着嘴爬起,含糊不清的骂道:“你该死,连第五家的人都敢动!你等着!” “我该不该死不知道,不过,按炎国律,奴隶挑衅平民,死罪!”石磊眼里闪过一丝寒芒。“你再多说一句,我保证,你一定死在这里!” 奴仆大怒,张口欲骂,可看到石磊微微扬起的手臂,只能打下牙齿和血吞,愤然走出客栈。 “这位客人,你还是趁早走吧,这第五家的人可不是什么善碴,向来以护短闻名,绝不会置之不理,到时候麻烦可大了。”掌柜的急忙提醒。 商仁毫不在意地挥手:“商末,多啥事呢?你以为石磊兄弟和你一样呢?” 商末掌柜诧异地看了眼商仁:“长老,我可是为他好!” 商仁轻轻挥手:“石磊兄弟与常人不同,你无需担心。” “谁打我第五家的奴仆,站出来!”客栈外一声暴喝。 客栈内用餐的客人脸色大变,齐齐从客栈后门溜走。 很有净街虎的潜质啊!石磊昂然走出客栈,看到一个横眉竖眼的青年执着弯刀,身后一群奴仆舞枪弄棒的吆喝助威,前面那个缺了一颗门牙的奴仆满脸恨意的指着石磊。 “连我第五家的奴仆都敢打,你很有胆子!”青年倨傲的扬刀直指石磊。 “你家胆子才大,纵容奴隶欺辱平民,这可是有违炎国律的大罪!!”石磊扬起带鞘的直刀大喝。 “大罪?呵呵,在这里,我第五家就是天、就是地!我第五英俊做事,谁敢定罪?”青年猖獗的大笑。 “啪啪”的鼓掌声中,一个华袍青年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我姜厉第一回知道,原来这里是你第五家的地盘,你第五家能当天当地的。” 第五英俊脸色一下就变了。 姜厉是谁?炎国国王姜炎最不被待见的儿子,除了醉生梦死,一点本事没有。 可是,再如何无能、再如何不招待见,也改变不了他王子的身份。这种人,你要他帮第五家,绝对的无能为力;可要给第五家下绊子,个顶个的灵! “王子恕罪,第五英俊昨日喝多了,宿醉未醒,说了些胡话请王子不要在意。”第五英俊忍痛从怀里掏出两枚晶石,悄悄递到姜厉手中。 姜厉满意的收起晶石,一挥手:“就这样吧,各回各家。对了,第五英俊,提醒你一句,想要第五家长久下去,少惹事。” 第五英俊脸色变了一下,老实点头收队,狠狠踹了那惹事的奴仆一脚,虎头蛇尾地结束了这场闹剧。 石磊摸头不着脑,不明白姜厉这王子怎么会插手这种事,更不相信所谓正义感爆棚的说法,还是老实上前致谢。 姜厉却是喜不自胜的拍着石磊肩头:“兄弟,找你几天了!那天看你放走角马,我就知道你一定是驯兽高手。走,咱们去斗兽场看看!” 商仁不动声色的点头,石磊便明白了,这个王子是真表里如一,简单的让人羡慕啊! “不瞒你说,司徒家的斗兽场,真黑!我已经输了上千两金子,再不扳本,得去吃土了!”姜厉絮絮叨叨的抱怨。 石磊淡淡一笑:“十赌九骗,自古如此。要让你们看出这门道,他们吃什么?” 姜厉一怔,突然一拍大胆:“兄弟,你说得太对了,以前就没你这样的人提醒我,要不然也不会输那么多!” 姜厉的神情突然有些黯淡:“自从母亲去世后,再无一人如你这般提点我了。虽然还是有人接近我,可我知道,他们都有所图,要不就是想弄点钱花花,要不就是想撺掇我与太子争位。” 第二十二章 斗兽 斗兽场极大,粗略估计满座能有十万人,即便以当前七成的入座率计算,那也是日进斗金,活脱脱一只吞金兽。 姜厉的身份特殊,自然有最好的位置,待姜厉与石磊入座之后,六名侍从分站姜厉身后。 “怎么样,我这王子威风吧?”姜厉嬉皮笑脸的,眼里却有着一抹悲哀。“这是太子心系兄弟,特意安排过来的高手。” 高手? 只一眼,石磊便看穿了这六人的实力,要不是顶着侍卫的名头,就这区区六个巫将,分分钟能被教做人,显然还是监视的成分居多。 不过,石磊无意介入王室子弟的纷争,也不接这话茬,只是轻声询问压注的具体事项,姜厉也果断中止这话题。 这一场的野兽押到场边关着,可以看到一只萎靡不振的狐狸毛色黯淡,对面却是一只精神暴躁的猎豹,狐狸的赔率是一赔三点五,猎豹的赔率是一赔一点五。 “压注,压注!”姜厉瞬间兴奋起来,叫过斗兽场的职员便要下注。 石磊拦住了兴奋得没边的姜厉,询问道:“你要押哪边?押多少?” 对上青眼有加的石磊,姜厉没有半点矜持:“猎豹,肯定是猎豹啊!怎么也得押一百两金子!” 好嘛,终于知道这家伙为啥总输了。 石磊掏出一块晶石,对姜厉说:“要是相信我,就把所有钱下到狐狸那边!” 姜厉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八百两金子跟着石磊压到了狐狸这头。 “那么相信我?”石磊倒是很诧异。 姜厉点头轻笑:“这些年,你是我身边唯一对我无所求的人,不相信你我相信谁?区区金子,输完就算,真没钱了,大不了我跟着你蹭吃蹭喝。” 石磊笑而不语。 这家伙虽然赖皮了点儿,但胜在真性情,等他见了结果自然会庆幸选了正确的选项。 斗兽场的匣子打开,狐狸懒洋洋地踱出来,猎豹红着眼冲入场中,在巫人们的呐喊声中疯狂地向狐狸冲去,却在狐狸身前二米猛然止住脚步,身子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整个斗兽场内,九成以上的巫人都压了猎豹的注,见状都疯狂的呼喊起来:“咬它!咬死它!你这个蠢货!” 伴随着呐喊声,一丝若有若无的笛声在场中飘荡,猎豹的眼睛全部血红,仿佛完全丧失了理智,一声低低的咆哮,猎豹纵身向狐狸扑去。 “反击呀!”姜厉手舞足蹈的叫喊。 眼看猎豹的爪子要击到狐狸头上,狐狸懒洋洋的动了,毛茸茸的尾巴如鞭子一般抽出,狠狠甩在猎豹脸上,猎豹全无反抗之力,一下摔出八米远,趴在地上直哼哼,眸子里流露出一丝惧意。 狐狸懒洋洋的趴下,眸子里写满了吊打小盆友的无趣。 “那么厉害?”姜厉看呆了,这实在太出乎意料了! 石磊凑在姜厉耳边小声说:“这猎豹虽然服了禁药,可狐狸是堂堂的妖!区区野兽,怎么可能斗得过妖?” 姜厉眼珠瞪大,终于想明白自己是怎么在这斗兽场输钱的了。 笛声急促,猎豹纵身而起,以拼命的姿态扑向狐狸,却被狐狸懒洋洋的一记又一记尾鞭抽得找不着北,那模样像极了被猫戏弄的耗子。 在观众的咒骂声、笛子的催促声中,战战兢兢的猎豹终于选择了回头,狠狠撞在石壁上,头颅破开,鲜血与脑袋迸射在石壁上,结束了这场从一开始就不公平的悲剧。 “赔钱!赔钱!”姜厉红着眼睛、跳着脚大声叫唤。 太爽了,只这一下,不光扳回了本,更是赚了个盆满钵满!这个朋友,交得真值! 石磊很想见好就收,架不住姜厉兴奋的样子,只能继续带他玩,却是在事先给他立了规矩,所有的本钱都不许动,只准用净利来玩,一旦净利输完必须收手。 侍从们带着一丝奇怪的笑容看向石磊,小伙子,你太年轻了,知道这姜厉王子雅号是啥不?老拗,拗起来连国王的话都不听,从来没听过哪个外人的话,你给他立规矩,怕是想多了! 让他们意外的是,姜厉连一丝执拗的意思都没有,果断的把本钱分出来让石磊保管。 斗兽场的职员不以为意的轻笑,在斗兽场,最信不过“最后一把”之类的话,石磊的要求与之也没有太大分别。 虽然出了石磊与姜厉两个异类,但斗兽场并不在意,基数太大,赔上一两回根本就不当回事。 第二场比试很快开始,一边是身体强健的犀牛,一边是雄壮的狮子,一看就足够血腥。 “为了回报看客,斗兽场特意推出了巅峰之战——两妖对决!是的,你没听错,妖!这一头是来自天狼山的犀牛妖,另外一头是来自苍茫之原的狮妖!赔率,听好了,赔率是:犀牛妖一赔二,狮妖一赔一点五,平局一赔一点二,下注吧!” 赔率不高,可是这是二妖对战啊,想想就刺激,不搞上一注日后怎么出去吹嘘?于是,巫人们纷纷下注,正常的都选犀牛妖或狮妖,选平局的少得可怜——主要是那赔率太感人。 石磊随意抓了点金子下平局,姜厉也有样学样,下了很少的金子压平局,就这赔率,实在提不起太大兴趣啊。 犀牛妖与狮妖的争斗还是很精彩的,一个皮糙肉厚、冲击力强劲,一个动作迅捷、咬合力惊人,只是普通的争斗都让人大开眼界。 你来我往的战了许久,犀牛妖起了脾气,鼻头一甩,犀利的独角脱身而出,狠狠扎入狮妖的腹部,犀牛妖趁势直接冲撞过来。 狮妖吃痛,知道自己这一输便输了所有,当下也不再留手,一声震天的咆哮,几欲凝实的虚丹冲出,闪电般击中犀牛妖身躯,骤然爆炸开来,犀牛妖死无全尸,只剩下零星的碎片。 “还是狮妖赢了啊!”姜厉有点失落。 石磊却不答话,只是指了指场上。 狮妖站直身躯,猛然一声咆哮震人心神,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倒下,明眼人已经看出是气绝身亡了。 “你太厉害了!”虽然这一把赚的钱极少,但姜厉却是兴奋不已。 就连斗兽场的职员看向石磊的眼光都有些异样。 再玩了三把,挣了些小钱,石磊突然让姜厉跟他压输了一注。 走出斗兽场,姜厉有些不满意的嘀咕:“为什么最后一把要让我输?明明我们可以凭实力挣得更多。” 石磊轻拍着姜厉的肩:“记住,势不可用尽!斗兽场主人如果知道我们能完全看穿他的布置,你觉得我们能不能走得出斗兽场?” 姜厉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讪讪道:“应该不至于吧?我好歹是个王子啊!” “完全有可能。”一直沉默的侍从头领开口。“炎国自成立以来,共有二十二位王室成员因各种原因死得不明不白。” 石磊突然咧开嘴笑了:“炎国人说不得,说曹操,曹操到。” 曹操是谁? 姜厉想了一下,完全不认识这个人啊! 前方街道出现一个魁梧的身影,瓮声瓮气的开口:“主人让你们回去。” “龙伯撼父?”姜厉难以置信地看着壮汉。“你疯了么?我是王子!你居然想对一个王子下手?” 侍卫统领悍然拔剑:“王子,说这些没用的,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们得死,虽然你知道我们在你身边的目的,但那是身不由己,至少我们还没说过对王子不利的话。我们拖住他,王子你马上走,日后有机会,照看一下我们的妻儿老小。” 姜厉的眼眶湿润了。 石磊叹了口气:“真受不了你们,区区一个巫将巅峰而已,至于整得生离与死别似的煽情吗?艾玛,隔夜饭都差点吐出来了。” 区区一个巫将巅峰?你丫也才是巫将好吧? 龙伯撼父被这一句蔑视的话气得七窍生烟,怒喝一声,伸手抓向石磊。 不知天高地厚的巫将,龙伯撼父要让你知道什么是实力为尊! 石磊的直刀连鞘都没出,直接捅在高大的龙伯撼父的胃上,龙伯撼父痛苦的蜷缩成一团,全身冷汗淋漓。 这个时候,只需要一个小孩子拿刀一捅,就能收割了龙伯撼父的生命! “再强大的人也有弱点,只要你找到弱点,一击就能要了他的命。”石磊蹲到龙伯撼父身前。“回去告诉你家主人,不要试图激怒我,否则我不介意把他的手段公之于众。” 姜炎一脸的钦佩:“兄弟,你这本事真厉害,就是去参加大比也能拿个好名次了。” “我就是风华州幽梦城的选手啊。”石磊答道。 “幽梦城……”姜炎想了一下,突然脸色大变。“一定要多加小心,我隐约听到风声,似乎哪一家权贵与轩辕柳城主有过节,准备在大比中杀了幽梦城的选手。” 大比中还可以杀人? “理论上是不行,问题是,谁也管不住失手不是?”侍从头领插话。 石磊盘算了一下,早有预谋的、自己招惹上的、地缘上有冲突的,艾玛,这对手还真不少啊! “我的消息是,这次大比的前三已经被司马、司徒两家预定了。”侍从头领再度卖好, 第二十三章 大比进行时(一) 大比只有一天就要开始了,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客栈里早就住不下了,除了原先订了房的,其他人就是绞尽脑汁也没法住进来。 没办法,炎国大比是一大盛事,谁不想来凑凑热闹啊! 一群人涌了进来,姿态嚣张的让商末掌柜打开他们预定的小院,一番折腾之后,气势汹汹的冲出来,对着商末咆哮:“总共只有十间房,我们二十一人,怎么住!” 商末淡定地抱着双手:“你们来订房的时候又不是不知道只有十间房,现在鬼叫个锤子!你们要是来二万人,意思我还得替你们找房间?要么自己挤一挤,要么退房走人!” 里头一华衣女子脸色一沉:“这里我住定了!不让你们来这么多人,偏要来!这下好了吧!赶紧的把事情解决了!” “成,掌柜,再来一间房。”一个打头的巫人一挥手。“钱不是问题,我们天亁州慕容家有的是钱!” 商末翻了个白眼:“省省吧,在我们商族人面前谈钱?明天就开始大比了,客栈里早就住满了,我去哪里给你们变出房来?哦,茅房还有一间,要不?” 巫人脸色一白,却被噎得无法回话。 商族虽然只醉心于经商,但整个商族体量庞大,绝不是他们这些巫惹得起的,这时候要保住脸面,只有转进才是上策。 “你,小子!把房间让出来!”巫人憋了一肚子气,一指正悠闲在席间品尝美食的石磊。 商末本来打算挡一下的,看到目标是石磊,也就选择了沉默,他也想看看石磊究竟有什么出众之处,竟让商仁长老青眼有加。 在这饮血的时代,什么都比不上拳头大,没点真本事还是不要来晃当了。 石磊厌恶地扫了这巫人一眼,以挥箸赶苍蝇的姿势说了一个字:“滚!” 那巫人勃然大怒,挥拳冲上来,却被石磊一刀背扇出三米远,两颗带血的大门牙吐落在地,半边面颊深深地凹陷进去。 “你这巫怎么如此野蛮?”那女子愤然跺脚喝道。 石磊冷笑道:“巫以力量为尊,不野蛮,磨磨唧唧的,那是巫吗?既然要挑衅,技不如人就要挨打!做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再哔哔,信不信我砍了你们的两个人,彻底替你们解决房间不够的难题?” 女子真不敢冒这个险,只能老实闭嘴,恨恨地看着石磊。 大堂内一片喝彩声,巫人们早就看这趾高气扬的慕容家不顺眼了,石磊这一举动正好替他们出了这口恶气。 慕容家悻悻的缩回小院,再也不敢提要房间的事了。 巫坛很大,一字排开三十个擂台,石磊的第一场就安排在第三擂台。 没办法,炎国上下近万座城,没那么多擂台根本轮不轮不过来。 编号一五九七,这好像是一首歌名来着,真够巧合的,看了一眼安排的对手,编号三七五九,天亁州慕容家的,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在三号擂台下看了许久,石磊大致可以肯定,这些前面出场的都是巫将实力,至于巫士级别,肯定是最后一轮才会出现。 终于轮到石磊上场,看着两米多一点的身材,扛着比身体还长的直刀,台下嘘声一片,根本没人相信这风华州幽梦城派出来参加大比的是个巫将。 “小子,滚回家喝奶吧!” 台下的巫人们纷纷起哄。 石磊置若罔闻,站到擂台上拔出锋锐的直刀,刀身映着阳光闪闪发亮,看着对面慕容家的选手慕容乱登场,如临大敌的抽出弯刀,慎之又慎的逼近石磊。 台下的巫人纷纷诧异:“这个巫将是在干嘛?对付区区一个废巫用得着这么小心?” 慕容乱很想呸他们一脸,废巫?你见过哪个废巫能把慕容错大哥一刀背扇飞的? 石磊不动,慕容乱却压力极大,只敢围着石磊来回,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场上的仲裁都为之着急。 旁边的擂台都打了二三场了,这俩还没动一下真格的,照这么下去,今天到天黑也打不完规定的场次啊! “打啊!” “慕容家的小崽子,你咋那么孬呢?” 台下的叫骂声一片,火力还主要集中在慕容乱身上,可怜的慕容乱一颗心被骂得千疮百孔,却还是鼓不起勇气硬拼一把。 仲裁终于看不下去了:“你们两个再不动手,全部判负!” 石磊轻轻吐了口气:“对面的,让你这么久了你不上,那就我来吧!” 石磊跨步,直刀当扇,重重击在慕容乱弯刀上,弯刀炸开,慕容乱被一股充沛的巨力撞下擂台,狠狠地吐了口鲜血才站稳身形。 弃了刀柄,慕容乱对石磊长长一揖,则让本已觉得出乎意料的巫人们再度出乎意料。 这世界的揖是不轻易施的,不是心悦诚服轻易不肯作揖的。 “这一场,风华州幽梦城石磊胜!”仲裁高声宣布这有目共睹的结果。 “石磊,石磊!” 巫人们最崇尚力量、最尊重强者,这一刻所有人忘了之前他们的嘲讽,只是疯狂的振臂高呼,声浪一波接一波,渐而响彻了整个巫坛。 看台的某一角,一个衣着华丽的贵人眼眶湿润,手掌紧紧的捂住樱桃小口,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下台的石磊享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所到之处人流立刻分出道路,每个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是那么热切,尤其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眼神直接是想吞了石磊。 巫坛之外,石磊见到了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的姜厉,很奇怪他为什么是这幅神情。 “你可算出来了!”姜厉一把抓住石磊,声色俱厉。“从今天起,不准喝酒!所有水、饭菜,必须仔细验过才能吃!” 这是怕有人下毒? 石磊轻拍姜厉的手背,心头却微微感动,在他乡能遇到这么一位真心实意关怀自己的人,这朋友是做定了,哪怕他是个纯粹的纨绔王子,哪怕以后他可能会面临血淋淋的清洗。 空了一天,才轮到石磊上擂台,这时候第一轮已经结束,参比人员锐减,连五千都没有,石磊作为最出风头的人物,被安排第一个上场。 “石磊,石磊!” 鼓噪声不绝于耳,尤其以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最为起劲。 石磊的对手是一个强壮的巫将,只差一步就能踏入巫士的境界,据仲裁介绍,这是来自炎京的卫星城锣城的巫将,名叫蹇迁,善使一根铜棍。 这是个力量型的选手,石磊可不想让直刀与铜棍撞击产生损坏,虽然明知道直刀的品质肯定不会坏。 “仲裁大人,开始之前我可以说两句吗?”石磊向仲裁咨询,得到仲裁的许可后向台下大声道。“我需要一根铜棍,谁愿意借给我?” 铺天盖地的手臂扬起,声音直冲云霄:“我愿意!” 好嘛,这回答搞得像求婚。 石磊一指最近的一名巫人:“兄台,麻烦把棍子给我。”、 巫人兴奋得满脸通红,小跑两步凑到台前,将棍子交给石磊,同时小声说了句:“小心阴招。” 石磊接过铜棍耍了两个棍花,巫坛内顿时一片尖叫。 “太帅了!” “妈妈,我要嫁给他!” “滚犊子,你是男的!” 仲裁示意比试开始,蹇迁挥舞着铜棍劈头盖脸的砸下,却被石磊同样强硬的回击过去,铜棍相撞的“嗡嗡”声不绝,两人竟是不肯后退半步,一直在硬拼。 很突然的,石磊的身形摇摇晃晃的,仿佛是酒喝得太多的模样,虽然每一下都恰到好处的避开蹇迁的铜棍,却是让台下的巫人们惊叫不已,唯恐石磊被失手打死。 看台的一角,楚楚动人的贵人惊慌失措地拉住一个青年巫士:“逢儿,姑妈求你,一定要保住他的性命!” 青年巫士哭笑不得:“姑妈,你这是关心则乱呐!你看看,虽然身形歪歪倒倒,但每一下闪避都妙到巅峰,我都自愧不如,哪里需要人救?你没注意到,那个蹇迁已经吃了三棍,他还屁事没有呢。” 贵人眼里还是有些忐忑:“你可不能骗我啊!” “放心吧!”青年巫士笑着安慰。 蹇迁大棍连连落空,反倒被击了几棍,顿时凶光毕露,大吼一声,狂舞铜棍,一只手却掏出一个精巧的匣子,按动之下两道乌光闪电般向石磊射去。 台下一片哗然,光明正大的大比中使用小手段,是巫人所厌恶的! 贵人与那青年巫士一惊,都站直了身形,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中。 石磊的身子倒地,两根铜针贴衣而过,石磊反手一棍砸在蹇迁的胫骨上,蹇迁一声惨叫,噗通一声脸朝向下栽倒。 在仲裁宣布结果之前,石磊抖手一棍砸向蹇迁头颅。 “住手!”台下一声娇叱。 然而,石磊根本就置之不理,铜棍落到蹇迁头颅,便如大石砸西瓜,一时间满地通红。 仲裁无奈地叹息一声,宣告石磊胜利。 将铜棍还回,石磊笑道:“兄台,不好意思,污了你的棍子。待大比完成,到大商客栈来,我请你喝酒!” 那名巫人毫不介怀地接过铜棍,笑呵呵地应下这一场酒,惹得周围的同伴好生嫉妒。 贵人与青年巫士松了口气,这才发觉双腿竟然有些发软,赶紧坐下不提。 “我叫你住手你竟敢不听!”怒叱声中,利剑朝石磊咽喉射去。 第二十四章 大比进行时(二) 石磊的直刀并未出鞘,直接将这巫女扇飞,台下一片哗然:“司马岚?她怎么敢在巫坛公然袭击选手?” 看台上的贵人指甲深深地摁进掌心,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谁跟他过不去,我就要毁了谁! 姜厉的身影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场中,一脸诧异地看着地上的司马岚:“咦?第五夫人?第五杰家主知道你为野男人拼命吗?” 石磊忍不住笑话姜厉:“咋能说野男人呢?这显得多没档次!记住了,下回管这叫面首。” “面首?这词好!”姜厉一竖大拇指,“我觉得你比王宫请的先生有文化得多。” 不过短短时间,“面首”一词在巫坛内不胫而走,司马岚更成为全场的笑柄。 巫坛的执事铁青着脸,带人过来,押着司马岚去巫坛执法处受罚。 入夜,微凉。 第五府灯火通明,虬须紫面的家主第五杰斜倚在塌上,看着姿态不自然走来的妻子司马岚,眼里带着一丝嘲讽:“哟,夫人舍得那么早回来?怎么,你那面首没了?” “哼,没了又怎么样,大不了我再找!”司马岚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哼了一声。 第五杰面色不善地看着司马岚:“在巫坛公然为面首出手报仇,你司马家不要脸面,我第五家还要!别以为我真不会把你剁碎了扔茅厕!” 司马岚闷哼了一声,转身入香闺趴着——巫坛的板子,那是真痛啊! 大商客栈,石磊盘膝在榻上吐纳,听得门外一声响动,不禁问道:“谁?” “我,商末。” 石磊诧异的应道:“门没拴,进来吧。” 商末抬着一个荤菜碗、一壶酒、两酒樽、两幅箸进来,背对烛火坐下,给两个酒樽里倒上酒,招呼着石磊:“来,饮了这樽酒!这可是从猴妖窝里弄出来的猴儿酒!” 石磊鼻子动了一下,轻笑道:“酒是好酒,可惜……” “可惜啥?”商末有些诧异。 “酒樽底上那勾魂散,味儿大了一点。”石磊淡淡地笑了。“另外,其实破绽挺多,商末本身和我没熟到可以一起喝酒的地步,而你本身装扮与商末只有八成相似,所以必须背对烛火,用阴影来遮掩不足之处。” “商末”身形一动,却又突然的愣在原地。 “不能动了?抱歉啊,我练功用的烛火是取了妖的虚丹所制,一般人可能承受不住,你大概能撑个半刻钟,期间你会觉得万蚁噬心,恨不得能挠死自己,偏偏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石磊有点煽情的说。“大概,应该能加深你对度日如年这个词的理解。” “商末”的眼角流出泪水,哽咽道:“你不能这样对一个女孩子!” 石磊打量了几遍,愣没看出到底哪里像个女孩子,就是太平公主也好歹得有旺仔小馒头不是? “我第一次出任务啊!就这么毁了!”“商末”嚎啕大哭。 石磊轻笑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不交待清楚雇主的消息,你别想活着离开。” “商末”立刻止住眼泪,这说停就停的功力真让石磊佩服得五体投地。 “早说嘛,吓死我了!这是第五家下的单子,找他算账去!”“商末”立刻眼巴巴的看着石磊。 石磊吹熄烛火,“商末”立刻恢复了自由,一溜烟跑出房间,如避洪水猛兽。 第五家,这仇是越来越大了。 有了对付蹇迁的战绩打底,石磊的晋级之旅不要太顺哦,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总决赛的入场券。 巫将级五十人晋级,炎京保留直接入总决赛的是三十名巫士,看起来,这些巫将只是来走个过场当陪衬。 但是,石磊无路可退,连认输都不可能,因为他面对的正是老对头第五英俊。 挥手让仲裁退下,第五英俊舔着嘴唇,邪恶地一笑:“命真大呀!不过,至此结束了,你的命注定是我第五英俊的。” 石磊笑了笑:“那么痛恨我?不知那司马岚是你什么人?” “你问我娘干什么?”第五英俊有些茫然。 石磊一本正经的回答:“那么,你可能应该姓第五,也可能不应该姓第五。” 第五英俊足足愣了十息才反应过来,挥刀怒劈:“我杀了你!” 巫士的力量要庞大得多,纵然石磊身体经过道术的改善仍旧略逊一筹,加上各种层出不穷的手段才堪堪打个平手。 “不入巫士终是渣!”第五英俊狞笑着,刀身涌起一层淡淡的火光。“术巫与战巫的融合,都是在巫士这个阶段开始的!嘴贱的小子,等着成为烤豖吧!” 这一下,为石磊助威的声音也暂停了,一些关注石磊的人忍不住霍然起身。 “是这样吗?”石磊刀势一旋,比第五英俊还浓烈的火光从直刀上涌起,火焰的温度让第五英俊有种头发眉毛被烤糊的感觉。 “为什么会这样?”第五英俊的失声惊叫,叫出了许多人的心声,你一个巫将会玩巫术,我们咬牙忍了,可你凭什么比一个巫士还强? 石磊的支持者登时精神振奋,鼓噪声再度占据了整个巫坛。 第五英俊暗暗叫苦,这一下形势逆转,前面是自己追着石磊砍,现在是石磊追着自己砍,不是力量上不如人,奈何自己开启的巫术加成把自己崴了啊! 只要是刀锋相向,第五英俊就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快能拿来下酒了,这种状况下力量大有个毛用! 问题是,现在是骑虎难下,要是认输了,自己就是巫士败在巫将手中的第一人,在圈子里连头都抬不起! 狠下心肠,第五英俊腾空而起,挥刀斩向石磊。 这是巫士级别特有的能力,可以短暂悬空,第五英俊现在的水平使出来还有点后遗症,在巫人们看来更是直接在耍赖。 一片嘘声中,第五英俊面红耳赤的接连斩了石磊十几刀,石磊除了闪避别无他法,毕竟地对空的战斗经验确实有点欠缺。 “我让你狂!狂!你现在怎么不狂了!有本事上来打我呀!”第五英俊猖狂的大笑。 看台上,贵人紧张的拉着青年巫士的手,不时的追问:“他会不会有事?那是巫士啊。” 青年巫士笑着安慰:“没事的,虽然他等级不高,可战斗经验十分丰富,且每每有奇招出现来挽回局面,这次也一定行。” 一条青色的鞭子突然出现,卷住第五英俊的脚,将他狠狠甩在地上。 “我举报!”石磊的直刀挥过来前,第五英俊大叫道。 登时仲裁示意石磊停刀,随即两名巫坛的长老登上擂台。 “长老们到了,说出你举报的内容!如果无理取闹,立刻驱逐出巫坛,取消本年度大比资格!”仲裁的语气不善,好好一个比试,你偏得搞出点名堂,浪费时间! 第五英俊指着拴住他脚的鞭子,言之凿凿的道:“长老们都知道,我炎国的术巫修行的全部是驭火术,这石磊竟然使出控木术,定是他国的奸细,请长老明察!” 两名长老目光如电的盯着石磊,大有一言不合就出手拿人的架式。 看台上,石磊的拥趸已经紧张得不能呼吸,那可是能要了性命的大罪啊! 石磊云淡风轻的笑了:“两位长老要知道真相,何不从他身上取下衣物扔到鞭上?再有力的语言也比不上一次实践呐。” 两名长老微微点头,脸色缓和许多,一名长老走到第五英俊身后,伸手抓住领子,直接将一大块皮袍撕下来,扔到那绿色的鞭子上。 一瞬间,火焰猛然腾起,将整块皮点着,一下让石磊的拥趸将心放下来了。 火巫术,没毛病! 一名长老朗声道:“经巫坛核实,石磊并未使用其他属性的巫术,这木系属性的表象是他火属性巫术控制得出神入化的缘故。第五英俊的状告,虽然事出有因,但仍是诬告,特予以惩戒。” 另一名长老手腕一翻,狠狠一掌打在第五英俊的背上,将第五英俊的实力压制到刚刚突破巫士的水准,二人甩手下台。 一时间第五英俊悲从中来,本来这实力就奈何不了石磊,再被封一部分实力,打个锤子啊!找虐吗? “我认输。”不情不愿的,第五英俊悲愤的放下武器。 欢呼声震天,巫人们以自己慧眼识英雄为荣,更是庆贺炎国史上第一次有巫将正面击败巫士。 “第五英俊,你就是个废巫!从今往后,不许你再加入我们的圈子!”擂台下,其他巫士倨傲的看着第五英俊,觉得他令人蒙羞。 第五英俊张了张嘴,本想告诉他们石磊并不好对付,告诉他们石磊的一些特点,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只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骄兵必败,以这些少爷们的心态,对上在山林间长大的石磊,实力的差距并不足以形成压倒性的优势。 罢了,既然是“好兄弟”,就让他们一起丢脸,大家共患难才是真感情嘛。 当初在青楼结拜时可是说好了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脸嘛,当然一起丢才是正道。 “姑妈,我说中了吧?这家伙手段厉害着呢,连算计人心都有一套。”青年巫士神采飞扬的说。 贵人含着笑、噙着泪,频频的点头,却不肯移开目光。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魂牵梦绕了十四年,好不容易见了,却不能相认! 第二十五章 大比进行时(三) 因为第五英俊的严重失利,所有的巫士把一腔怒火都倾泻到巫将头上,所有巫将遭受到了饱和打击,一轮下来,除了还有两个巫将涉险过关,其他的全部被巫士们赶下台去。 饶是这结果也让巫人们大感震惊,这年头的巫将那么强悍吗?居然不止一个能硬抗巫士! 巫士淘汰巫将、巫士淘汰巫士,总共只剩下二十名巫在角逐。 石磊是第一个上场,对手是司徒家的司徒刚,一个二十岁的巫士。 “认输吧,我懒得对区区巫将动手,丢份!”司徒刚傲慢的鼻孔朝天。 石磊微笑:“我没学过怎么认输,不如你教教我?” 司徒刚呸了一口:“笨得要死!来,跟着我喊:我认……” 紧要关头,司徒刚发现不对,猛然住口,怒视着石磊:“你玩我?” 石磊无辜的耸肩:“你这示范都不全,我也没法跟呐。至于说玩你……抱歉啊,我不喜欢男的。” 巫坛内突然鸦雀无声,十息之后哄堂大笑。 “我不喜欢男的。” “不喜欢男的……” “喜欢男的……” 各种怪叫声连连,就连擂台旁那几个巫士也玩味的看着司徒刚,想不到这平日一本正经的家伙,原来也是分桃断袖的同好啊! “你……”司徒刚怒气冲霄的指着石磊,这下真是黄泥巴掉裤衩里,不是屎它也是屎了。 怒极的司徒刚一斧劈了过来,巨斧划过之处,空气都发出爆裂声,空间隐隐起到一丝涟漪,由此可见司徒刚力量之巨。 石磊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不可力敌,司徒刚在巫士这一级得到的的加成应该全在力量上,力量强到一定程度也是很恐怖的能力。 一条细细的火蛇脱体而出,灵活的避开司徒刚的巨斧,蜿蜒着向司徒刚的咽喉攻去,却被司徒刚一拳砸散,引得台下一阵惊呼。 石磊的直刀贴着巨斧,刀锋每每直指司徒刚的手腕,身子却像一片浮萍,随着斧风飘荡,司徒刚无论如何变招都没甩得开,挥斧去斩直刀吧,那直刀又如附骨之蛆,就是让你斩不到,你说气人不气人? 司徒刚勃然大怒,索性弃了巨斧,铁拳一握,生生击在直刀刀锋上,发出一声巨响,司徒刚的拳头却安然无恙,倒是石磊手掌有些发麻。 全场一片哗然,司徒刚这一手玩得漂亮,力大无穷加上钢筋铁骨,瞬间让无数大姑娘小媳妇为之癫狂,想想就觉得激动、就觉得浑身发热啊! 石磊也收了直刀,架子一摆,松垮垮的样子招得台下嘘声一片,这怎么也不像是打斗的模样,就是扭秧歌看上去都比这有劲多了。 司徒刚眼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虽然看不懂石磊的招数,但他本能的感觉到,这看上去软绵绵的招式,未必如看到的那么简单,石磊也不是个轻易放弃的对手。 谨慎之余,试探性的进攻是必须的。 司徒刚用八成的力度连连发出刺拳,却被石磊如封似闭的推手引开,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弥漫了司徒刚全身。 司徒刚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八成力度的一拳,相当于石磊的全力,可眼下的石磊在推手上的力度,也就一成左右,自己的攻势便被引歪,处处击空。 拳打脚踢、肩拱膝撞,司徒刚的攻击猛烈犀利,即便是同为巫士的炎京选手都忍不住摇头,暗思即便是自己遭遇这疯狂的攻击也得头疼。 石磊双掌挥舞,脚下游动,依序化解开司徒刚的攻势,同时狠狠一记靠山贴让司徒刚站不稳,身子不由自主的前冲两步,一切攻势都化为乌有。 失势的司徒刚并未恼怒,而是转身旋肘,暴风骤雨的对石磊展开攻击。 石磊脚下连连后退,身子稳稳当当,双手格挡如装了弹簧的司徒刚,步法丝毫不乱,抽冷子还能还击一下,虽退亦从容。 “石磊这是挡不住了吗?再退不得出擂台?” “不懂别乱说,你看他那行走路线,明明就是个圆圈,这样退,只要不力竭,退个一辈子都没有问题。” “真的吖?” 纷纷的议论声在巫坛内响起。 司徒刚敏锐的注意到石磊的行走路线,有意破坏这路线,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不能如愿,只能继续穷追猛打,却不知道力量已经消耗了大半。 待到司徒刚发现力量消耗过大时,形势逆转,石磊蹦、捶、鞭、撞,凌厉的开展反击,一时让司徒刚手忙脚乱,措手不及之下竟让石磊撞下擂台。 “石磊胜!”仲裁及时宣布。 台下欢呼声与喝骂声交织,显然很多人对石磊获胜深感意外。 第五英俊似笑非笑的坐在一旁,玩味的看着那一群巫士。 此时此刻,大家的脸色格外好看吧?是不是也该斥责司徒刚丢脸了? 让第五英俊色变的是,对于司徒刚的失利,圈子居然不是排斥,而是在尽力的安慰,什么石磊的打法太无耻,什么非战之罪,与对第五英俊时的场景完全是云泥之别! 第五英俊恍然明白了,造成这巨大差异的原因,与什么人缘、表现、实力无关,真正有关系的,是双方的家世!谁让第五家只是个区区二流家族,而司徒家是一流的顶尖家族,更是掌握城防的实权重臣! 呵呵,真是现实得让巫透心凉啊! 第五英俊目光在巫士们脸上打转,将这一个个巫士的面容再度深深刻在心里。 有朝一日,第五家飞黄腾达,这笔账一定要好好算算! 司徒刚脸色肃穆:“之前大家都小看他了,这石磊绝对够得上巫士的实力,加上那些奇怪的招数,绝对是块硬骨头,司马锋、司徒刑不一定能稳胜他,” 三角眉的司马锋冷笑:“为什么要亲手击败他?庆江,去警告那小子,识相的自己乖乖退出大比,否则,等着他的是司马、司徒两家无穷无尽的追杀。” 巫士们得意地狂笑。 大商客栈内,石磊正品着最新送来的腊肠,一个浑身戾气的巫士坐到了他的对面,石磊抬眼看了一下,确定不认识,也懒得理睬。 “小子,面对一个巫士连一声招呼都没有,你太狂了吧?”庆江暴戾的发话。“信不信把你桌案给掀了?” 石磊没有答话,柜台后的商末冷哼一声:“巫士很了不起啊,这是要和我商族开战么?” 庆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商族的客栈,这么说话确实有挑衅之嫌,连忙赔着笑脸:“商掌柜恕罪,这不一时嘴上没把门的吗?” 商末没好气的哼一声,不再言语。 “和你说话,你聋了?”庆江再度气势汹汹的冲着石磊嚷嚷。 客栈大堂内,正在用餐的巫人们脸色一变,纷纷为石磊感到惋惜,被炎京这一害盯上了,估计没好日子过喽。 石磊茫然抬眼,目光扫向商末:“掌柜的,你们这里养犬了?” “没养,养那玩意儿干啥?”商末嫌弃地摆手。 “可是,我怎么听到有犬吠声?”石磊表情很无辜。 反应过来的巫人想笑,可是又真的不敢笑,只能辛苦的忍着,身子一抽一抽的。 庆江反应过来,目露凶光:“你敢骂我?” “咦?又吠了,你们听到没?”石磊一本正经地四下打量。 巫人们实在忍不住了,哄的一声笑得捶案。 庆江想动手,可一想到这是在商族的地盘上,立刻什么脾气都没有,只能按捺住性子:“我告诉你,司马、司徒两家给你下通牒了,乖乖的退出大比,留你一条小命,敢违抗就等着司马、司徒家的追杀吧!” 石磊眉头一挑,直刀一扫,重重拍在庆江脸颊上轻描淡写的说:“犬如果总冲着人吠,那就揍它们;如果揍不管用,杀了。” 庆江脸上净是屈辱:“商掌柜,为什么他在这里动手你不管,我只是吆喝两声你就要开战?” 商末理所当然的回应:“必须的,他在这里住呢,是我们的主顾,你是什么?” “好!” 大堂内一片喝彩声。 商末笑了笑,心头却是暗道,要不是因为石磊是商仁长老极其重视的人物,他才不想趟这浑水呢,商人逐利可不是说说而已。 庆江屈辱的离开大商客栈,灰溜溜回到平日聚集的青楼,一帮志得意满的巫士看到脸颊红肿的庆江,眼珠子几乎没瞪出来。 在他们想来,司马府、司徒府两大势力齐出面,这幽梦城的乡巴佬不得屁颠屁颠的让道?居然还敢反抗? 他们从来没想到,正因为出身卑微,正因为来自穷乡僻壤,石磊知道你司马家、司徒家是个什么鬼?不理你太正常不过了。 司马锋三角眼一抬:“不识抬举!罢了,大比时我花点力气弄死他。” 司徒刚微微叹息:“可惜了一个人才。” 巫士们齐声笑了起来。 与司徒刚相熟的巫士都知道,他越是替别人可惜,那个人死得越快,江湖人称“鳄鱼的眼泪”! “奏乐!”司马锋干脆的一挥手。 琴、笛、缶齐鸣,几个颇有姿色的女奴隶随着音乐跳着原始的舞蹈,引得一帮巫士眼睛都看直了。 “啧,想不到第五英俊那家伙居然喜欢分桃断袖。”不知是谁引爆了这个话题,一帮巫士肆无忌惮的狂笑。 第二十六章 大比进行时(四) 用过早餐,石磊沿着小巷往巫坛去。 这条道狭窄、偏僻、人少,却是最直接的路,走这里能省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石磊摸清地形后都是往这里走。 不知什么时候,前面被一个浑身腱子肉、手执弯刀的巫士堵住了,看那凶悍的眼神就知道刀下没少死巫,要说这是偶遇,打死石磊都不相信。 石磊没有废话,直接拔出了直刀,迎面扑上,刀身上隐隐泛起红光。 巫士狰狞一笑,弯刀斩下,刀身一抹火光,赫然也是术巫与战巫一体。 地方狭窄根本避不开,看来对方找地点也是煞费苦心,必须点个赞。 两刀相击,直刀上火光大炽,腾的一下火焰烧到巫士身上,巫士低吼着就地翻滚,意图扑灭火焰,却被直刀轻易的捅入腹中,石磊面无表情的转动刀锋,巫士嘶吼着挣扎,不甘地吐出最后一口气。 懂驭火巫术就是好,连毁尸灭迹都省了,实在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的必备良术。 巫坛早就人山人海了,但是石磊一进来就受到了全场的欢呼,石磊微笑着挥手,伟人范学得有个七八成,引得花痴们阵阵尖叫。 “可恶。”司徒刚眼里现出一丝懊恼,心情瞬间不美好。 司马锋拍着司徒刚的肩头,有些阴森的笑了:“就外面那些不入流的货色,要收拾得了他,不是显得咱们兄弟无能?我已经买通了仲裁,今天便要给他致命一击。” 依旧是激烈的厮杀,两名巫将终于抵挡不住被打下台去,石磊成了硕果仅存的巫将。 轮到石磊上台,却发现原本定好的对手换成了司马锋。 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反正这些巫将对自己也不友好,换个司马家的,除了仇多一点,石磊也没想出有什么分别。 仲裁走入场中,正要宣告开始,台下已经传来一声大喝:“且慢!” 两名腰挎捕刀的差役跟随一官员登上擂台,一名女子哭哭啼啼的被一老媪搀扶着跟了上来,官员拱手:“今日有案要审,因涉及大比选手,特借巫坛一用。” 仲裁诚惶诚恐的拱手:“司寇大人客气了,大人的案件最重要,比试暂缓即可。” 司寇大人抖抖袖子,扬眉喝问:“谁是石磊?” “是我。”石磊收起直刀,昂然点头。 司寇大人一声冷哼:“柳云眉状告你昨夜对她用强,且人证物证齐全,你有何话说?” 那柳云眉长得倒也过得去,约摸二十四五的年纪,眼里全是泪水,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也难怪这这官府会先入为主。 物语自然是伪造的,鬼晓得这是柳云眉与谁翻云覆雨留下的玩意儿,这世界又没能力验DNA,自然是有嘴都说不清。 至于人证,呵呵,有钱或是有势,要几个证人难么? 就算自己能提出有商末可以为自己作证,这一来二去的,铁定被剔除大比名单,某些人应该会在暗处笑破肚皮吧? 台下已是怒喝声一片。 巫人虽然对什么男女大防不是那么在意,可不代表他们能接受得了用强! 不知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在暗叹,这么强壮的小伙子怎么就不对自己用强呢?嗯,那时候,自己一定会半推半就成其好事的。 贵人在看台上霍然起身:“他一定不会这样的!这一定是诬陷!” 青年巫士展颜一笑:“那当然。不过,姑妈你不用着急,他一定有办法的,真不行我一定会出面。” 然后,让整个巫坛震惊的大场面来了。 石磊突然痛哭流涕:“大人,小民有冤情,小人要状告这柳云眉,强抢良家少男,逼迫苟合,一夜之间竟然来了十次啊!十次啊!” 这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大转折一下让巫坛里咳声一片,姜厉这混蛋更是恶形恶色地捶案大笑。 司寇大人被这神转折闪了腰,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嗯,嗯,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 “请问大人,这柳云眉多少岁?” “二十四,怎么了?”司寇大人奇怪的问道。 “我才十四啊!大人!连踏青都没去过!”石磊大声的呐喊让整个巫坛沸腾起来。 司寇大人伸手,石磊掏出身份牌,上面清晰的刻着石磊的年龄,确实是十四岁无疑。 “严惩诬告者!”巫坛里发出海啸般的怒吼。 司寇大人一挥手,两名差役立刻扑上去,按住柳云眉与那老媪,司寇大人大声宣布:“诬告反坐,本官宣布,判柳云眉杖责一百,流涉三千里,徒刑十年;王婆伪证有罪,判杖五十,收监一年。” 至于说幕后主使,省省吧,大家心里都有数,能做到现在这地步已经是非常难得了,你指望谁为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子去硬扛世家之流的? 姜厉笑容可掬的冲着石磊竖了个大拇指。 闹剧结束,比拼继续,司马锋挥刀斩下,石磊举刀架住,司马锋突然小声在石磊耳边阴笑:“想不到你还那么有本事,简简单单就破了我设的局。” 石磊心里一声冷哼,早就猜到是这个答案,看你丫三角眉毛三角眼,一看憋不出什么好屁。 双方同时用力,各自退后两步,司马锋刀法诡异阴毒,每一记都犹如毒蛇吐信,而石磊恰恰直刀如烈阳普照,堂堂正正却又威势凛凛,完全有别于从前。 这一套烈阳刀法当年在仙界也是威名赫赫,号称是可以逆行伐上,那可是仙啊! 司马锋觉得难受之极,自己的攻势才一出头便如冰雪遇到骄阳,化得无影无踪,偏偏对方那凌厉的攻势无孔不入,一来二去的自己的实力竟然大打折扣! 觉得大失颜面的司马锋催动巫术,刀锋上跳跃着幽蓝的火光,阴森森的一刀扫出,竟然不再惧怕这犹如烈阳的刀势,反而将烈阳冻得如冬日的暖阳。 “幽冥火?”石磊几乎失色惊叫。 怎么可能,号称最阴暗最负面,甚至最后能让持有者发疯的幽冥火,竟然落入司马锋手中?可惜啊,这东西对自己就是毒鸡腿,在没有凝丹之前,万万碰不得。 石磊拼命催动烈阳火、石中火、心火,三火合一,却被幽冥火烧得节节败退,着实狼狈不堪,只能满场兜圈子,暂避其锋芒。 巫士们恶形恶色地笑了,你石磊不是能吗?这回知道炎京的水有多深了吧? 看台上,贵人与那青年巫士情不自禁地站起来,紧张地看着场上乱跑的石磊,似乎连呼吸都困难进来。 姜厉拍案而起,一张名贵的紫檀案桌被拍得散了架,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姜厉却只是大叫:“兄弟,性命第一!” 石磊似乎听到这声呼唤,咧开嘴勉强笑了一下,足尖挑动擂台上的石板,接二连三的向司马锋甩去,逼得司马锋只能连连挥刀斩开石板。 烟尘弥漫,身影闪动。 烟尘渐渐消散,巫人们目瞪口呆的发现,石磊的直刀架在司马锋的脖子上,刀锋紧紧地逼着脖子上的皮肤,只要一个错手,号称炎京双骄之一的司马锋就得从世间彻底消失。 识相的,司马锋散去全部防御,掷刀于地,有些沮丧的说:“你赢了。” 然而,石磊的手依旧很稳,刀锋依旧纹丝不动,直到仲裁宣布了结果,石磊才收回直刀,却依然没有归鞘。 “我是有多不值得信任?仲裁都宣布你得胜了,难道我还能对你下手不成?”司马锋忍不住吐槽。 石磊冷漠地扫了司马锋一眼:“对付某些喜欢躲在暗中伤人的巫,还是不要信任的好。” 司马锋一阵恼怒,既怒石磊这不留情面的话,又怒小心思被戳破。 姜厉大大咧咧地走到台下:“兄弟,说得对,跟这号阴人没啥好说的。快下来,我淘了个玩意,没看懂啊!” 石磊跳下擂台,与姜厉走到看台上入座,石磊就觉得有异,旁边小看台的一个女子与一个青年巫士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神态竟然还觉得……有几分亲切? 见鬼的感觉啊! 青年巫士察觉到石磊的反应,很阳光的对着石磊咧嘴一笑,似乎在表达歉意,那女子却丝毫不肯动弹,只是眼眶有些发红。 “这是谁呀?”石磊捅了捅姜厉。 姜厉抬头望了一眼:“哦,给炎国管钱粮的关家。” 姜厉一脸谨慎地看了看周边,从怀里掏出一块石头:“我跟你说,虽然我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奥妙,可我能感觉到,这绝对是好东西!” 石磊疑惑地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却突然想起石蚂蚱给自己淘的那块石头,与这块虽然略有差异,可足足有八成相像啊! “哈哈,两个傻子,炎京血石台附近,这种石头多的是。” 冷嘲热讽的声音从下方发出,正是那帮不服气的巫士。 石磊脸上现出一丝笑意,牢牢记住了血石台这个地方。 石蚂蚱一巫的判断可能有误,姜厉的直觉也许会出错,但没道理两个巫都错在了一堆,这石头绝对有价值,只不过没巫能揭开这个奥秘罢了。 “收好,绝对会有用的。”石磊只能这么告诉姜厉。“相信自己,你在这方面是最棒的。” 嘲笑声络绎不绝:“傻子就只能与废巫做朋友!” 姜厉脸上现出一丝凄苦,石磊却是放声大笑:“想不到炎京的巫士可以这么不要脸,我的手下败将居然嘲笑我废巫!至于姜厉,呵呵,你们这些心地龌龊的巫怎么会明白一个心地善良的巫呢?” 第二十七章 大比进行时(五) 巫士们纷纷狂笑,对“善良”这个词嗤之以鼻。 这世界是血淋淋的,每日都有人死去争斗,甚至是无意的一些口角都能要人性命,善良无处安放,要了能有何用?尤其在这争权夺利的名利场,善良甚至不如一根入厕用的竹筹有用。 虽然朝廷总是宣扬要善良,可是,那正是因为善良缺失严重才这般宣扬的啊! 石磊的力挺让姜厉面色好转,无形中腰板也直了许多,身上渐渐散发出微弱的自信。 纵然全世界都不理解我,也还有他是知音!我在这世界上并不孤独! “兄弟,你得小心了,司徒刑才是这一群巫士里最难对付的,听说这家伙曾经与高阶妖将硬拼不落下风,一手火龙术使得出神入化,司马锋都不是他对手。”姜厉透露出自己得到的少得可怜的信息。 石磊咧嘴笑笑,不见外的抓起一个莽果啃动,姜厉屁颠屁颠的让人赶紧的上饭菜。 因为参比人员的减少,大比的进程加快,这一日就必须结束。 喧嚣声中,一个中年巫士前呼后拥的走进巫坛,姜厉的眸子登时黯淡下来,看到石磊询问的眼神姜厉无奈的耸肩,无声地说着二字:“太子。” 太子姜承,不,准确的说是监国太子姜承,温和地走到姜厉面前,轻轻拍了一下姜厉,却让姜厉浑身哆嗦一下,那模样如遇蛇蝎。 “王弟也关心这大比?也好,如今你也不小了,也该承担点事务……”太子轻笑道。 姜厉两手乱摆,面如土色:“太子哥哥莫要说笑,弟弟只对吃喝玩乐感兴趣,要是因为弟弟的不学无术坏了炎国大事,那可就百死莫赎了!” 太子笑笑,不再言语,只是轻轻拍了一下姜厉的肩头,径直前行。 “你为何如此怕他?”石磊轻轻推了一下兀自在走神、后背早已冷汗淋漓的姜厉。 姜厉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坐下:“能不怕吗?太子是我二哥,那你知道我大哥、三哥、四哥、五哥怎么样了吗?” “大哥因为谋反的罪名从太子宝座上落马,五马分尸;三哥领兵与薛国作战,结果被部下出卖,孤立无援的战死沙场;四哥在司寇府任职,眼见能升到总捕了,却因为灭门案被剥职下狱,最后死在狱中;五哥从小身负才名,司农、司空一直很看好他,结果莫名其妙的落水身亡,好笑的是,之前他还与人赌胜了一场横游大江的赛事。” “你说,我能不怕吗?我天性是好玩,但不是无止境的玩。”姜厉悠悠的吐了一口气,又扫视了一遍四周,见没人注意自己,这这放下心来。 “最无情是帝王家。”石磊感慨了一下,姜厉感同身受的频频点头。 石磊继续打了两场,愕然发现自己已经冲到了最后的冠亚之争,与司徒刑的争斗势在必行,完全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剑眉星目的司徒刑同样是一柄直刀,看向石磊的眼神里含着一丝欣赏:“原本我以为,这场大比,除了我就再没人能够击败司马锋那个疯子,想不到你竟然做到了,很不错。做我司徒家的家臣吧。” “炎京城的人那么会做梦,都活在梦里?”石磊忍不住笑了,谁他丫千里迢迢来炎京,辛辛苦苦杀出重围是为了给你丫当家臣?凭你脸大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司徒刑挥刀狂斩,石磊悍然迎上,转眼间拼了上百记。 虽然司徒刑的力量不小,但并没有力量加成,对石磊来说并非不可力敌,加上一些刁钻的攻势,双方打得难分难解。 “不错的战技,那么,领略一下我的火龙术吧。”司徒刑大笑一声,两条活灵活现的火龙脱体而出,蜿蜒盘旋着张牙舞爪的向石磊扑来。 石磊却暗暗松了口气,任你驭火术再厉害,火种也没有司马锋的幽冥火那么让人忌惮。至于说火龙,呵呵,那就是个笑话,眼前这玩意儿外形仅仅算得上火蛟,更没有什么灵智,要不是不想太出风头,这玩意儿抬手可灭。 有样学样,石磊抬手召出一条箸般粗细的火蛇,抖手让它去迎战丙条火龙。 看台上,姜承摇头轻笑道:“看来这一次还是司徒刑技高一筹哇,火龙战火蛇,还是二打一,有悬念吗?” “哈哈,还是司徒刑厉害,我看这石磊怎么逃过这死劫!”庆江放声大笑,却不曾注意到旁边司马锋的脸色正越来越难看。 虽然司马锋承认自己的驭火术略逊一筹,可自己这是难得的异火啊!凭什么石磊就能胜了自己而败在司徒刑手下? 姜厉紧张的站了起来,这一次有太子在场,他不敢叫出半点声音,只是手指在不住的颤抖,面部也在不停的抖动。 贵人惊愕地张开嘴,又深有顾忌地将手掌塞入口中,手掌被咬破,咸热的鲜血流入贵人口中,贵人却兀自不曾察觉。 议论纷纷,对石磊的火蛇,几乎没人看好,惋惜声一片。 然而,火蛇虽细,却灵动异常,即便是两条火龙全力也不能阻止它的逃遁,反而会被它趁机在火龙身上咬下一片,虽然咬的不多,但此消彼长的势头一开,立刻让所有人看到了转机。 “这是什么驭火术?竟然可以如此精妙绝伦?”姜承深深的吸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自己眼拙,这小小的火蛇未必不能战胜两条大而无当的火龙啊! 司马锋却是长长的舒了口气,若石磊那么轻易被司徒刑打败,岂不是显得自己太无能? 司徒刑眼中现出一丝怒气,极力操控着两条火龙攻击火蛇,却总是抓不住滑得跟泥鳅似的火蛇,反而让它越来越壮大,体态渐渐逼近越来越瘦的火龙,一声震动巫坛的龙吟之后,火蛇竟然长出双角,身下探出赤色的四爪。 “化龙了!”巫坛内惊呼一片,贵人也神色缓和的抽出手掌,不动声色地用丝帕裹住。 司徒刑咬牙发狠,再度召唤出两条张牙舞爪的火龙。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有石磊的火龙在前,司徒刑的火龙就相形见绌了,无论威势还是灵动上都逊色许多。 但是,为时已晚,石磊的火龙一声长吟,震慑得前面那两条身形已经淡下去的火龙不能动弹,一口一个将那两条火龙吞下,身形暴涨,眼睛里更是发出灼灼光芒,直唬得那两条火龙瑟瑟发抖。 “去啊!咬死它!”司徒刑猛然一口鲜血喷到火龙身上,火龙猛然大涨,咆哮着迎面扑了上去。 然而,这样的挣扎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两条火龙冲上去,不过是一爪一个拍飞,甚至石磊的火龙还能以更快的速度追上火龙,一口吞了一个,人性化的打着饱嗝,快速赶上另一条火龙,一脸嫌弃地一爪将其拍散,懒洋洋的盘旋着回到石磊身边,绕着石磊的身子做休憩状。 司徒刑身上火光大炽,一幅要与石磊同归于尽的势头,却听得台下一声厉喝:“够了!” 司徒刑目光扫去,却是司徒家主,也即自己的父亲一脸怒容的瞪来,只能悻悻的收敛火光,一脸不甘的收刀入鞘。 “我认输!”司徒刑有气无力的开口,不等仲裁反应,自己一步步走下台阶。 太子姜承一步步走上擂台,把一块铜质的勋章递给石磊,大声宣布石磊夺冠,来年风华州的税赋减半上缴,幽梦城免七成税赋,石磊才知道各城邦为什么会对大比如此热衷。 这么庞大的利益,能够让各城邦迅速扩大实力,在各城邦的争斗中立于不败之地,自然更让人为之疯狂。 姜承没有半点要拉拢的意思。 道理很简单,遇到监国太子,你不自觉的过去抱大腿,还等着太子屈尊降贵来请你啊!有没有点眼力劲儿? 遗憾的是,无论是哪世的记忆石磊都是个独行特立的主儿,这辈子更是小地方的铁憨憨,哪里会认这一套?姜承的这套完全不被理会。 台下,一帮巫士面红耳赤的低着脑袋,谁也不好意思再提碾压巫将的事,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一群巫士倒过来被巫将碾压了,脸上那叫一个臊得慌。 姜厉拼命克制着想要宣泄兴奋的冲动,努力把面皮恢复正常,手掌忽而摊开忽而握拳,却不敢有一丝异样的表现,否则,那就是害了石磊! 贵人脸上露出矜持的笑容,心里却是兴奋得想大吼、想狂跳、想舞上一曲,目光扫及姜承,顿时冷静下来。 一定、一定不能让他知道其中的关窍! 风华州的选手围了过来,不管怎样,这都是风华州的大喜事,就算平日因地缘关系各城邦会有冲突,此时也暂且放下,大家一起欢聚一场。 自然,这一场酒是由各选手凑份子,权当是为石磊贺喜。 酒过三巡,石磊突然停下酒樽,似笑非笑的看着斟酒的选手,眼里流露出一丝煞气:“这酒,还是不用倒了。” “为什么?”所有选手惊愕不已,这都才到哪儿啊! “因为,这酒得他自己喝。”石磊看着这选手,伸手抓住手腕,将酒壶口一点一点往他口中倒。“十三香软骨散的滋味,大家恐怕无福消受。” 十三香软骨散? 有见多识广的选手一声惊呼,看向那斟酒之人的目光颇为忌惮,突然一声惊呼:“这个巫不是我们风华州的!” 第二十八章 追杀 马上一个又一个巫的确认,再看看身边的巫是不是自己的相熟,很快大家松了口气,看来渗透到身边的只有这一个巫。 “上次就在我面前败露了,还敢再来我身边,真以为我不会杀你?”石磊的力气越使越大,壶中的酒如一条水箭般射向那巫的口中。 关键时刻,那巫身子一扭,恍若无骨的避开酒水,手臂也借势从石磊手中挣脱,发出一串杠铃般的笑声,短匕翻手拿出,看着地面上酒水腐蚀出来的窟窿,遗憾地叹了口气:“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好的喝了这壶酒,好歹有个全尸不是?真是的,又得浪费人家的力气。” 石磊露出一丝嘲笑:“班门弄斧!” 一根短棍闪电般的出手,打在那巫女手上,短匕再也拿不住,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巫女眼中现出惊愕。 石磊的比试她也曾看过这,这一刻石磊的出手竟然比在台上要快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一条细若游丝却栩栩如生的火龙环绕在她身边,让她的心如堕深渊,全身上下不敢再动一根手指头。 别人的火龙,她或许还能反抗一下,石磊的火龙她可是亲眼目睹过,她可不觉得自己能挡住这神物般的火龙——虽然大家都知道那不过是巫术造出来的元素具现,可有谁敢轻视半分? 一个上菜的侍者突然发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唬得脚下一滑,手中的的方盘飞上天,菜肴凌空飞起,现场乱成一片。 纷乱过后,众巫人惊讶的看到,侍者身体前倾,手臂却被石磊牢牢抓住,手掌上却是一根铜刺在闪闪发亮,再迟钝的巫也反应过来,这侍者原来也是刺客! “这叫浑水摸鱼,也是刺客拿手好戏之一。”石磊好整以暇的讲解,“把场面弄乱了,他们就有机会了,很实用的一招。” 巫女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这个刺杀对象难不成也是同行?居然对刺杀中的门道了如指掌,连这临时的应变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有火龙的监视,两个刺客战战兢兢的站在墙角,直到巫人们散场后,石磊才好整以暇的说:“看来你们是没把我放眼里。事到如今,两条路任你们选,一是被我杀或是强制成为我的奴隶,二是选择用奇珍异宝赎回性命。” 巫女立刻尖叫道:“我选二!” 另外那刺客深深叹了口气,缓缓地摇头,火龙立刻盘到他身上,将他烧成灰烬。 看到这一幕,巫女瑟瑟发抖,却只能缓慢的从胸口掏出一块犹如血滴的玉。 石磊收下玉,仔细揣摩一下,感觉到一股浓烈的煞气传来。更重要的是,这股煞气还是从封印中漏出来的,封印里面到底有多强?石磊估量一下,即便是自己记忆中的巅峰时期,也未必能够顶得住。 石磊收回火龙,咧嘴一笑:“成,走吧,欢迎下次光临啊!” 巫女闻言险些一个踉跄栽倒。王八蛋?还等着下次?再不会有下次了! 回到大商客栈,石磊了解了一下流程,发现自己居然还得等上半个月,至少得当廷面君之后才可能离开,唉,还真是无趣。 不用石磊考虑如何度过这段无聊时光,纷沓而至的请柬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空闲。 一个熟悉的姓氏跳入他的眼中,司寇,真是个有趣的姓氏。 什么第一家、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关家、司农家……挺有趣的,有些小家族只能抱歉,但上头排出的有名家族,石磊还真得去一趟。 从第一到第四家,石磊能感受到热情中带着点距离的感觉,四家的态度总共表达了一个意思,曾经得罪过石磊的第五家,与他们没有丝毫牵连,石磊也自然一笑而过。 关家的意思却耐人寻味,少家主关龙逢亲自出面接待,这规格也足够高了,可那热情劲让石磊有点受宠若惊,酒宴上陪坐一旁的华衣丽人,一只手缠着布条,似乎受了点伤,那目光却宠溺地看着石磊。 最重要的是,石磊认出了这二人,巫坛上极为关注自己的铁粉? “这是我姑妈关轻影,她对你十分关注。”关龙逢优雅地进行介绍。 关轻影愣了愣神,关切的问起了石磊的往事,事无巨细,哪怕只是石将因为石磊揍了别家的孩子都觉得津津有味,对石磊受过的委屈更是同情到几欲落泪。 石磊心头涌起一种古怪的感觉,难道这关轻影是我妈?呵呵,太荒唐了,自己家与这关家有多大差距心里没有点数吗?不说关家的权势,仅凭人家宅前看门的都是巫将巅峰,自己家就肯定高攀不上。 可是,为什么这感觉,它就那么像呢? “抱歉啊,我姑妈与她的孩子失散多年,看到你就感同身受,忍不住母性泛滥,请多担待。”关龙逢依旧温润如玉的说。 石磊心下释然,这才说得通嘛。 只是,心头怎会觉得……怅然若失? 石磊并不知道原因,但仍旧保持着平和的态度。 “石磊兄弟的武艺不错,不如我们练一手?”关龙逢微笑道。“只是你的实力已经抵得过一个巫士,我就不压制实力了。” 关府的演武场,关龙逢与石磊空手对阵,关龙逢拳出如锤、腿出如鞭,力量稳稳处于压制石磊的优势,偏偏不会轻易增加,只是随着石磊耐力的增加而缓慢的增强力度,很有一种陪练的感觉。 石磊发誓,如果是生死之战,自己绝对有能力不落下风,可面对这种善意的陪练,那些手段还能使出来么?总有一种憋屈的感觉。 一个中年巫士踱到演武场,关轻影的脸色立时有些难看,那中年巫士只能苦笑着对关龙逢道:“逢儿,这位小哥是?” 关龙逢住手,神色古怪地介绍:“这是我父亲,关家的家主关轻权,这是近日大比魁首石磊。” 关轻权神色古怪地看看石磊,又看看怒气冲天的关轻影,对石磊点点头,长叹一声,转身出去。 艾玛,这关家,委实太奇怪了哟! 石磊尴尬得想要离去,可看到关轻影哀求的目光,终究没能把话说出口。 “有没有喜欢的姑娘了?看上谁只管说,你父母不在,我可以暂代他们替你说亲。”关轻影絮絮叨叨的说。 关龙逢轻笑:“瞧姑妈说的,石磊兄弟勇夺魁首,多少好人家的姑娘巴不得嫁给他呢,怕是要挑花眼了。姑妈你要有心,怕是得替石磊兄弟把把关才行。” 石磊感觉更奇怪了,这完全是父母才应该操心的事吧? 问题是,自己怎么嘴一秃噜,就给应下了呢?不应该啊,以自己几世的心性,应该不会这么随便松口,哪怕只是口头承诺也不应该啊! 得到承诺的关轻影眉开眼笑,仿佛一下回到了青春时代,整个人都轻快许多,挥手招来侍女,让侍女送上一套针脚稀疏的布袍送给石磊。 “我请人裁的,自己乱缝成的,你不要嫌弃。”关轻影的眼神有些闪躲,面颊上一朵飞红,直让关龙逢想笑又不敢笑。 石磊却是有些感动:“这是我这辈子收到最好的礼物,谢谢你。” 听到这话,关轻影满足地笑了,又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庞大的食盒递过来:“这是我昨天亲手做的糕点,不知道好不好吃。” 又一个亲手…… 石磊已经不知道该说啥,只是看着关轻影温馨的笑容,机械地、鬼使神差地接过了那夸张的大食盒。 关轻影的笑容越发绽放。 一个童颜鹤发的老年巫士走进来,关龙逢起身叫道:“爷爷。” 关轻影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微微起身,却是连叫一声都不愿意,显然是积怨已深。 “逢儿,你姑妈胡闹,你也跟着胡来吗?”关老爷子面色极为不悦。 关龙逢挺直腰板,很强硬的回答:“爷爷,当年事,谁是谁非先不说,你老人家的意思,难道是要姑妈一辈子郁郁寡欢吗?权利固然重要,但绝不可能用我关家儿女的幸福去换取。” “你……”关老爷子一口气噎着,连连咳嗽。 石磊叹了口气,挽着食盒、收起衣袍起身:“看来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且先告辞吧。” 换谁遇到这种不愉快的场面,反应都是尽快撤离战圈,免得躺着中枪。 关龙逢歉意起身相送,关轻影眼里全是浓浓的宠溺。 走到关府,踏入大街,石磊松了口气,却见一匹追风马驮着一纨绔在大街上肆意狂奔,前方一个小女孩正蹦蹦跳跳,眼见就要被追风马撞倒! 来不及有那上万字的感慨,石磊猛然一抬腿,狠狠的连人带马踹翻在地,小女孩惊觉身后的一幕,赶紧跳开,大街上突然响起震天的叫好声。 “该死的巫,你为什么踹翻我的马?”纨绔爬起来,指着石磊噼里啪啦一通乱骂。 石磊指了指前面的小女孩:“你眼睛瞎,没看到前面有人?” 纨绔一脸倨傲:“你自己都说是人了!在巫面前,人是什么东西?孱弱的人,除了能给巫当苦力,还有什么用?撞死了也就撞死了,怎么地,难道还想要本少爷偿命啊!” 大街上的人流瞬间安静下来。 纨绔的话极难听,偏偏这就是当今世道“人”的现状,苦不堪言而又寒心。 第二十九章 再见 “人比你弱就该死,那你比我弱,自然就是你该死了,是么?废巫!”石磊毫不客气地一顿暴揍,直让那纨绔哭爹喊娘,一头长发变得零乱不堪,脸上瞬间胖了数十倍,两颗带血的后槽牙吐落地上,一身的华服全是大脚印。 “别打了,我错了还不行么?”纨绔哭丧着脸叫道。 石磊抽出直刀,唬得那纨绔一个哆嗦,隐约觉得裤衩有些温润,却见刀光之下,追风马四蹄尽断,在地上惨嘶不已。 这,这疯子,他真敢动刀! 纨绔第一次感觉到了生命完全不在自己掌控下的恐惧感,外面的世界原本那么可怕,自己引以为傲的身份在遇到真敢动手的人时,那就是个屁! 后方几匹马带着一溜奴仆冲过来,看到纨绔的狼狈模样,不由勃然大怒:“哪来的野巫,敢对我家少爷动手!杀了他!” 千钧一发之际,纨绔一声暴喝:“都给我住手!谁敢对大哥无礼,就是对我无礼!” 奴仆们面面相觑,自家少爷不会是脑子短路了吧?被人打还认人当大哥? “赶紧的,把追风马给我抬回家!”纨绔惊慌失措的大叫。 一刀捅入追风马咽喉,彻底结束了它的痛苦,奴仆们看着追风马四蹄上整齐的刀口,不由陷入了沉默。 奴仆中也有两位识货的巫将巅峰,但他们不得不承认,这样锋利、凶猛、干净利落的一刀,再给他们十年时间未必能办到,难怪少爷吃了亏还得认大哥,就凭这一刀,值!少爷就是少爷,这见风使舵的本事,确实高! 纨绔与奴仆们灰溜溜的散去,大街上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虽然多数巫还是从人中间成长起来的,可多数巫却视人命如草芥,别说是当同族了,多数时候对他们的态度未必如对牛马,冷了多少人心! 这时候却有个巫却为人挺身而出,让他们早已冻僵的心隐隐感到一丝热度! “大哥哥,谢谢你!”小女孩蹦着到石磊身边,举起手中一串山楂果。“我请你吃山楂!” 石磊脸上现出笑容,笑容越来越大:“我得纠正你两个错误。第一,让一个年岁可以给我当奶奶的人叫我哥哥,我可不敢当;第二,这山楂果我可无福消受,蛇涎山楂食之必死。” 大街上一片惊愕。 小女孩口中现出苍老的声音:“果然有眼光!难怪雇主愿意出大价钱请我出山!” 话音落,山楂落,“小女孩”手中现出两把锋利的短匕,纵身向石磊扑去,轻快如风,显然是吃准了石磊直刀不易出鞘,近身之际容易吃亏的特性。 石磊轻笑,藏在袖中的短棍滑落,与这刺客斗在了一起。 刺客的实力也就巫士级别,但这一身的快捷,应该是有风属性加成,即便是斗不过石磊,及时抽身是完全没问题。 “来去如风”不仅仅是个形容词,至少在这刺客身上,这就是个陈述词,攻击无孔不入又不停游走,确实让石磊有点小头疼,曾经被石彪父子视如珍宝的石肤术,在这刺客面前就是个笑话。 空气中隐隐出现一点点诡异的波动,石磊翻手一棍,打破了波动中的隐藏的攻击,石磊突然露出了一丝笃定的笑容。 刺客敏锐的发觉这一点,目光偏移,刺客不由大惊失色——不知何时起,一层淡淡的火幕将二巫包围在内,连天空都没放过,火幕上一条栩栩如生的火龙在游走,不时还冲着刺客挑衅地吐着口水。 这是元素具现……吧? 刺客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果断地召唤大风,瞬间大街上狂风呼啸,劲风朝火幕吹来。 刺客以为可以把火幕吹熄,至不济也能将火幕撕开一个口子,却忘了风助火势,火幕瞬间暴涨,险些将刺客那一头长发烤焦。 “老身认栽!愿意按规矩赎身!”刺客喊出了很屈辱的话,扔下手中的短匕。 守规矩,那就好办多了。 石磊止住火幕与火龙,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刺客:“看来我这规矩在贵圈已经流传开了啊!自报家门,再说说能拿啥来赎身。” 呃…… 石磊突然发现,自己的话那啥,呵呵,语病不是一般的重,搞得自己像是万恶的老鸨子。 “侏儒,有一本石书可以赎身。”刺客屈辱的说。 “就叫侏儒,没有姓?”石磊倒是对侏儒起了点八卦之心。 侏儒冷笑:“天弃之人,哪来的姓?” 石磊秒懂,原来是弃婴,难怪了,这个行当里多数人的出身都是弃婴、孤儿。 石书入手,只有手掌大小,却沉甸甸的极为压手,甚至有一种苍茫久远的气息散发出来,偏偏怎么也查探不出这石书该如何使用。 侏儒眼里闪过一丝戏弄的光芒。 要是能查探出用法,自己早就使用了,轮得到给你?就这气息,傻子都知道是好东西啊! 石磊查探再三,猛然张嘴,一口心头血喷在石书上,整个人顿时萎靡了几分,石书沾上满了血迹,猛然闪烁着淡淡的光芒,石书玄幻的变化着形态,隐隐成为一套紧身衣裤,自然而然的往石磊身上贴去,进而消失无踪。 石磊默默地感受着石书幻化的贴身衣物,眸子里有着淡淡的喜欢,虽然不知道这石书的真正来历,可是石磊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防御力足足增加了一倍! 侏儒眼里羡慕嫉妒恨交织,当时自己咋没试那么一下呢?天呐!一想到如此重宝与自己失之交臂,侏儒就有种想死的冲动。 “好走不送,下次再来啊!”石磊收起火幕火龙,忍不住皮了一下,差点把某宝体的“亲”喊出来了。 “咱们老不信呀,今儿要高兴……”石磊哼着歪歌,继续往下一家走。 整日蹭吃蹭喝,哎,这小肚腩都隐隐冒头了,愁啊!这真是幸福的烦恼啊! 司寇家的大门很气派,门外两个巫将昂首挺胸的,看上去格外精神,看到石磊的模样,顿时没好气地挥手:“一边玩去,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 “你确定?”石磊脸上现出一丝怪异。 “滚犊子!”巫将不耐烦地挥手。 一看这气派就不是什么王孙公子,还这么年轻,注定也不可能是什么能人异士,更不可能与主家沾亲带友,就算是打秋风也轮不到他,不赶他赶谁?不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么? “原来这玩意儿也不好使。”石磊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拿出请柬扔地上,转身离去。 啥玩意儿? 一名巫将好奇的走了两步,拾起请柬,打开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我们可能闯祸了。” 请柬赫然是家主司寇雄亲手所书,邀请大比魁首石磊赴宴! “司寇一、司寇二,你们在干什么呢?”银铃般的声音自大门后响起。 两名巫将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家主虽然治家极严,但大小姐可是他的心肝宝贝,而大小姐对下人极好,基本上犯了错求到她都能不同程度的减轻处罚。 “大小姐,我们犯大错了。”两名巫将讪讪的将请柬交上去,眼巴巴的看着大小姐。“刚才客人登门,我俩看他太年轻,以为是上门打秋风的,把人赶跑了。” “你们呐……”大小姐咬着银牙。“走多久了?” “刚走。”巫将的脑袋垂了下来。 “愣着干什么?司寇一带路,把人请回来啊!”大小姐跺脚怒道。 “咱们老不信呀,今儿不高兴……”石磊荒腔走板地唱着歪歌,慢吞吞地往向走,心情确实不怎么高兴。 没能蹭一顿饭是小事,可这口气真的难咽下。 “石磊公子,请留步。”身后,拼命奔跑的司寇一气喘吁吁的叫道。 看过请柬了?可惜,爷不侍候! “站住!你这巫怎么这样!”银铃般的娇叱声让石磊的脚步一滞。 很熟悉、很勾魂的声音。 石磊回头,却见那姣好的面容带着一丝怒意,桃花眼带着迷人的风情,心头便是一颤,看来这注定是今生的情劫了。 “果然是你个小气鬼,你说说,他们就是不认识你而已,你至于这么甩脸子么?”司寇悠云怒喷道。 “你说的都对。”石磊眼里带着一丝笑意。“想不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你。不过也对,你叫司寇悠云嘛,想来就是这司寇府的小姐。” 司寇悠云眼里现出一丝得意,优美地旋过身子:“随我进来。” 司寇府的大出乎石磊的意料,这完全是把一座小山峰容纳进来,清溪、石阶,古朴的老树,连落叶都没有几片的树根,彰显着司寇家非同凡响的富贵。 拾阶而上,半山腰上一处宽敞的坪子,司寇家年青的子弟正奋力挥拳,从巫人到巫将都汗流浃背,却没有一个叫苦的。 “司寇家是以职司为姓,因为主掌缉捕盗寇,每一代都有大量子弟捕盗,即便伤亡再惨重也从未退缩。”司寇悠云眼里尽是骄傲。 “悠云姐,这是谁呀?”一个青年巫将傲然抬头,不屑之意尽溢于表。 “这是今年的大比魁首石磊。”司寇悠云的介绍立刻让青年的那一丝锋芒敛去。开玩笑呢,去招惹一个能正面打败巫士的怪物,找不自在? 坪子的一侧是几套案席,主位上是司寇府主人司寇雄,也就是擂台上断案的司寇大人,旁边的陪席上坐着几位宿老,最让石磊诧异的是商仁赫然在列。 看样子,司寇雄对自己也是下了番功夫啊!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看样子这顿酒宴不是那么好吃的啊! 第三十章 必杀局 酒过三巡,宾主开怀。 司寇雄端起酒樽,微笑着看向石磊:“不知道石磊小兄弟家中还有什么人?” 问个蛋!就不相信你事先没问过商仁!真是虚伪的套路啊! 石磊客气的回答:“家里还有父亲。” “有没有兴趣到司寇衙门做事?”司寇雄沉吟片刻,抛出了橄榄枝。 石磊立即打起了太极:“此事由不得我啊!城主待我有知遇之恩,怎能离他而去啊!便是另有安排,也须得城主吩咐。” 司寇雄哈哈一笑:“倒是老夫孟浪了,不过,此事可以待我与轩辕城主再行商议。倒是有一事可以与小兄弟商议,司寇衙门的战斗力,与日渐增多的案子、日益变强的人犯严重不符,导致近日破案状态日益低下,抓捕人犯时伤亡渐多,小兄弟能不能给予援手,增强一下司寇衙门的战斗力。” 这是退而求其次了,石磊自然不会不应允,反正只是单纯交流一下技巧而已。 倒是商仁,这个时候竟然还没有发话,难道不该说点什么吗? 然而石磊只在商仁眼里读到了“慎重”二字。 “悠云,听说之前你们认识?”司寇雄眼珠子一转,重新燃起了话题。 司寇悠云有些尴尬的回应:“是啊,在回炎京的路上遇到。” 至于说石磊止住奔马、奴仆们对他有所怀疑,司寇悠云只字不提。 “认识好,认识好哇。”司寇雄乐呵呵的抚须。“你们年轻人多交流一番。” 司寇悠云眉眼里现出一丝不耐,只是礼貌又不失距离的与石磊尬聊,此时已经心神沉浸的石磊却根本分辨不出来,只是滔滔不绝的讲着自己认为的趣事,完全没注意到司寇悠云一抽一抽的眼角。 商仁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来一拉石磊:“多谢司寇家主,我二人先行告辞,改日再来拜访。” “你干嘛?我还没有聊够啊!”出了司寇府,石磊不满地瞪了商仁一眼。 商仁正色道:“你叭叭了足足一个时辰没够?你是没够,可是我看够了!司寇悠云听够了!不是你的菜,别往面前端!咋地,石玲珑那小妮子对你不够好?” 石磊沉默了一下,叹息道:“你不懂啊!石玲珑那里,太熟了,不好意思下手啊!” “狗屁!我看你是被那桃花眼勾走了魂魄!”商仁狠狠地呸了一口,愤愤的转身离去。 石磊嘴角抽了抽,忧郁的四十五度角望天,悠悠地叹了口气。 哥的忧伤你们不懂,知道什么叫三年起步、最高死刑吗? 穿街过巷,进入一条街道,稀疏的人群穿梭来往,锅盔摊子上散发出浓浓的香味,面人摊上生意火爆,卖伞具的则生意冷清,很有生活的味道。 石磊走到锅盔摊前,伸手扔了十个钱:“来两个锅盔。” 摊主用长箸挟了两个锅盔,放荷叶上递过来,石磊伸手接住锅盔,却见刀光一闪,一道凌厉的短匕朝腹部刺来,饶是石磊及时吸气收腹,那一身华袍还是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与此同时,身后的两名路人拔刀朝石磊斩去,刀芒凌厉,竟然是两名巫士! 石磊抽刀,刀锋划过摊主的颈部,让摊主不甘地倒了下去,石磊反手扔出锅盔,两个滚烫的锅盔糊到路人脸上,烫出浓浓的糊味,路人如同初夜的小姑娘一般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刀势早已不知斩去哪里,被石磊轻而易举的收割了性命。 伞摊老板持伞走来,伞面打开,伞缘旋转,即便石磊沉重的一刀斩在伞面上也只是微微凹下,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材质制成。 与此同时,一条套马索呼啸着向石磊抛来,侧方一把刚正无匹的剑向石磊斩来,伞摊老板身后,十余名持各种兵刃的壮汉整齐而沉默地扬手,石磊瞬间陷入天罗地网! 谁也没料到,这个时刻,石磊突然不见了,不见了! 但是,所有的攻势都已发出,连收手的余地都没有! 尘埃中,一柄直刀从地面伸出,角度刁钻的将剑手斩成两段,纤细的火龙脱体而出,轻易的烧了套马索,落到伞面上,方才那直刀不能毁的伞瞬间燃起熊熊烈焰,连里面的龙骨伞柄都不停的燃烧,火龙轻蔑地看了一眼伞摊老板,张口吐出拇指大小的火珠,落在那老板身上身上,只是眨眼的工夫便将他烧成灰烬,在空气中打了个旋,从此世间再无那伞摊老板的痕迹。 那十余名壮汉脸上露出蔑视的笑容,似乎在嘲笑那些死去的同伴都是些废物。 虽然同样是巫士,但只懂各自为战的巫士,一个人或许能与他们单独一战,论群战,死去那些都是渣! 步伐轻快的布阵,壮汉们围着石磊旋转,脚下越来越快,攻击如暴雨般持续不断,石磊接得手忙脚乱,手臂震得发酸,火龙刚要发威,却立刻被壮汉们合力的气场震开。 有两下子,还以为这世界真没阵法呢,立马就来了个下马威,打脸来得太快。 看着有几分像七星阵,之所以不肯定,实在是因为这阵法太粗糙,好些地方似是而非,石磊不得不花更多时间来观察。 确定下来后,石磊踩着七星步,直刀牵引着那些兵刃,石磊的步伐太快,让壮汉们拼命追赶石磊的脚步,却在最后脚步开始凌乱,互相撞在一起,成了滚地葫芦,被石磊一个火龙实现了团灭。 “呵呵,蛮有本事的,可惜今天注定要交待在这里。”面人摊摊主沙哑着赞了声,抽出一把形状奇特的刀,轻轻一挥手,数十个路人汇集一起,个个都有巫士的实力,看起来,石磊无论如何都在劫难逃了。 箭如雨下。 如果是寻常的箭矢,大家都不会在意,可这是巫士射出的破甲箭,连铠甲都能射穿,区区护体巫气算个毛! 虽然及时挥动兵刃招架,可面对如此突兀又密集的箭矢,只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一个接一个的巫士倒下去,最后竟只剩下那摊主。 惨笑一声,看着身边的尸体,摊主抓过一枝箭矢插到胸口,血流如注,不甘地倒下。 街道两面、屋顶上陆续现出执弓箭的身影,领头的从屋顶上跳下来,现出温润的笑容:“幸亏没来晚。” 关龙逢? 石磊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不说他怎么知道有人会攻击自己的,就是为什么伸出援手,石磊也不清楚啊!这笔糊涂账啥时候能够算得清楚?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石磊走到这些尸体旁,一刀一个的剁下脑袋。 “石磊兄弟,你剁这脑袋有意思吗?”关龙逢忍不住询问。 不用石磊解释了。 面人摊摊主猛然跳起来,不甘地挥刀杀向石磊,却被火龙烧了个灰飞烟灭。 “还有这样的操作?”关龙逢吃惊不已。 他的出身决定了他不可能有太多的江湖经验,对这些小伎俩真是缺乏了解。 “真正遇上敌人,要么砍了他脑袋,要么挫骨扬灰,因为,有些秘术可以假死,有些巫人天生心房在右侧,很容易让他们成为漏网之鱼。”石磊也不吝惜这些江湖经验。 清理完现场,关龙逢再度叮嘱石磊:“近期一定要特别小心,据我的消息,司马家和司徒家联手第五家,三家共同对付你。” “仅仅因为我不肯臣服?”石磊眸子里闪过危险的气息。 很好,这笔仇我记下了! “为什么帮我?”石磊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关龙逢有些挠头:“现在不能告诉你,你只需要知道,哪怕天下人都要害你,我和姑妈都会站在你身后。” 越说越玄乎了! 石磊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大商客栈。 …… 司寇府,书房。 司寇悠云又怒又急:“父亲,你不能这样!” 司寇雄不紧不慢的雕刻着龟壳,不经意的说:“不能哪样?记住,从你出生那一天起,你的姻缘便不在你手中,这二十年享受的荣华富贵还不够么?我老了,你弟弟还小,司寇家不能出现断层,因为一旦断了就再也接不上来了。至于旁枝,呵呵,人家倒是早就巴不得坐上家主的位置、坐上司寇的位置。” 看着女儿陷入沉思,司寇雄缓和了一下语气:“我也知道,要你这么毫无基础的跟他谈姻缘勉为其难了,可我也没要求你马上嫁过去不是?有时间,你们可以慢慢了解嘛,毕竟他父亲不来咱们也不可能恬着脸上门去谈婚论嫁不是?” 司寇悠云回到闺房,怒气冲冲的摔着各种物件。 “小姐,是不是那个土鳖惹到你了?”丫鬟小环关切的问。 司寇悠云怒道:“可不就是那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家伙?说起来真恶心,父亲居然要我嫁给他!就算是死我也不会答应!” 小环眼珠子一转:“这土鳖现在可是炽手可热,炎国那些公子哥儿恐怕不方便与其抗衡,可是,如果是薛国那头呢?” 近年来,因为战败赔款,炎国已经屈居薛国之下,真有薛国的公子在后面支持,还真不信非得嫁给不喜欢的人! 更重要的是,薛国一位贵公子明确表示过喜欢司寇悠云的意思,只要司寇悠云张嘴,他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第三十一章 司农轶事 刺杀并没有影响石磊的行程,该吃吃、该喝喝,啥事都不耽误。 比如说,这司农家的宴请,石磊也绝对不会放过,尤其是听说司农家有很多新鲜的蔬菜,石磊立时垂涎三尺。 巫的伙食就像刚刚得到饱足的时代,顿顿大鱼大肉,恨不得一下把身体缺失的营养都给补足了,好是好,就是有点肯上火啊! 司农家的家教不是一般的好,连门子对人都是客客气气的,看到石磊手中的请柬,门子一摆手:“家主说了,石磊公子不比常人,请自行入内便是。” 哈,难得遇到这么随和的。 司农府占地也不小,半个山峰,异于其他贵族的是,司农府内没有花,一株也没有——菜花例外。 府内所有的空地,全部是形形色色的稻、麦、菘、韭、葱、蒜、瓜,一望便如同进了个农庄一般,一个老汉赤脚站在地里侍弄着庄稼。 石磊只看了一眼便轻轻摇头。 完全依靠地力,一点肥都不施,指望高产,呵呵…… “咋地?你这后生还看不上老汉种地的手艺?”老汉歪过头,有些不服气地瞪着石磊。 石磊呵呵一笑:“倒不是对老人家种地的手艺有看法,只是,我奇怪的是,为什么这地里不施肥?” “施肥?把粪便啥的放植株根上?”老汉眼里闪过一丝嫌弃。“臭、脏老汉就不说了,关键是那玩意儿能把植株辣死!” 石磊轻笑:“这我当然知道,只要把粪便掏出来堆积晾晒一段时间就行了啊!马无夜草不肥,植株没有足够的肥力是长不好的,天下可没那么多肥沃的土地。” 老汉嗬嗬直笑:“后生仔还一套一套的。成,我先试一试。对了,这边我挖了个水潭,你觉得养啥合适?” 其实这种事石磊也没什么经验,不过泛泛而谈还是能做到的:“要是观赏的话呢,养鲤鱼;要是养来打牙祭,自然是草鱼、鲢鱼为佳,顺便在塘底种上藕,上可赏荷叶荷花,下可挖莲藕为菜肴,对于人来说,这种模式最适合他们养家糊口。” 老汉乐呵呵的直笑:“眼力不错。” 石磊长长一揖:“谢司农大人为人着想。” 老汉淡然站立,受了石磊一礼,捋着胡须道:“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为了人,而不是为了巫?” 石磊侃侃而谈:“司农大人府内没有花卉,只有农田,并不是大人不想附庸风雅,只是大人心系百姓,怕他们没饭吃,所以想亲自躬耕,总结一些经验推广出去,而最需用种植养殖技艺的,从来就不是巫,而是最底层的人。但是,巫是从哪里来的?都是人中间产生的尖子,可如果没有人这基数,巫就是无根浮萍。” 司农错微笑点头。 自己一番苦心无人知,今日总算得遇知己。 司农错从一株植株上摘下一物扔给石磊,石磊立刻双眼瞪得溜圆:“居然是辣椒!” 看到司农错疑惑的样子,石磊飞快的解释:“这是一种辣味的调料,能让菜肴更加美味,且有除湿去寒的功效。这好东西,分我点儿,我教你弄吃喝。” 司农错想了好半天,心疼的舍出一袋。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为了美味,拼了! 堂堂司农尚且不顾身份下地,那么,区区石磊洗手作羹汤又有何妨? 肉蔬搭配,味道果然要更好一些,加上石磊最新的佐料,吃得司农错赞不绝口,鼻尖都辣出汗了兀自不肯停歇。 “奇怪,你小子的心性,从来没对人那么殷勤过啊!”司农错略有些诧异。 石磊笑而不答。 记忆里也曾有那么一位老人家,数十年扑在田地间,只为了能够研究出产量更高一点的粮食,多少桀骜不驯的男人愿意为他弯下腰为他的犬马,他却依旧两袖清风。 这样的人,再怎么尊敬也不为过。 (致敬中国水稻之父袁隆平老先生。) “香!父亲,你吃独食!”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熟悉的面孔让石磊乐了。 不是冤家不碰头,眼前这年轻人,可不就是被自己在大街上教训过的纨绔么? 司农错怫然不悦:“什么话?这叫吃独食,我这是在招呼客人!要吃就自己添箸添碗!” 纨绔乐呵呵的拿着碗箸到司农错身边坐下,目光扫到石磊的身影,不由惊叫一声:“是你?” 石磊的笑容不变:“真是巧啊,又遇上了。” 司农错眸子里闪过危险的光芒:“司农殇,说,你是不是又在外面胡来中,撞上了石磊?” 司农殇几乎要哭了:“没有,父亲,我只是,只是仰慕石磊大哥的风采,石磊大哥……在大比时的威风你也知道的。” 司农错自然知道儿子的话不尽不实,却只能长叹一声:“孽障啊!我常年醉心农事,又是老来得子,对他疏于管教,导致这混蛋到处招惹是非,这不,前几天在大街上纵马,被义士揍了一顿,幸亏只是杀了马而已。文不成武不就,二十好几的巫了,整日游手好闲,若我一命鸣呼,他该怎么办呐!” “父亲你长命百岁,父亲你长生不老……”司农殇有些慌了,连忙说那一串的好话,看上去还是很在意司农错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司农大人也不必担忧。”石磊认真思索一下。“这样,等我出任职司时,让他为我部下一小吏,也免得他游手好闲,生出事端来。” 司农错起身,郑重地对石磊一揖,石磊不避不让,生受了这一礼。 司农殇有几分欢喜、几分忧虑的起身,不待父亲喝斥便自行对石磊一揖,让石磊看到了他的第一个优点,识时务。 “朝堂的事我不轻易掺和,不到万不得已,你也不要掺和。”司农错若有所指的说。 石磊后知后觉的想了一下,自己本意是不想掺和进朝堂的漩涡中,可是……好像在大比结束时没有向太子效忠,或许,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再扯上姜厉这空有虚名的王子,好像真有点说不清啊! 亡羊补牢?说笑了,对太子姜承,石磊隐隐有种本能的抵触,具体原因不详,但石磊绝不会恬着脸去迎合他。 “对了,听说你对火巫术有点研究,有意更进一步的话,让这混蛋带你去祖巫之地。”司农错放出了最关键的消息。 石磊惊讶地看了眼司农殇,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家伙有能力去祖巫之地? 司农殇老脸一红:“大哥,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去祖巫之地只是在外围玩耍。” “你二十几,我才十四,你叫我大哥真的好么?”石磊忍不住提了这话题。 司农殇一脸的认真:“从小我就知道,拳头大的是大哥,没毛病。” 一日之后,石磊看着一身盛装、身后百名私兵跟随的司农殇,不由一脸的诧异,去个祖巫之地,还整得跟武装游行似的。 看到石磊诧异的目光,司农殇有些羞愧:“我家的私兵有些少。” 好吧,不能和这世界的巫谈三观,因为三观不一致,更因为…… 后方一队百名私兵赶了过来,整齐的与司农殇家的私兵排齐,头领赫然是司马锋。 又一队百名私兵赶上来,再度排齐,头领是司徒刑。 这时候就算司农殇再如何纨绔也反应过来,知道事情不对,哭丧着脸说:“大哥,我真没把咱们出去的消息往外说吧!” 石磊拍拍司农殇的肩头:“我相信你。” 二百人的队伍赶来,关龙逢打头,立刻让司马锋与司徒刑皱起了眉头,这根搅屎棍,又要来搅和一手了? “关龙逢,带那么多私兵出来,不怕别家趁机打你们府邸?”司马锋不怀好意地挑衅道。 关龙逢哈哈一笑,竟然露出几分豪气:“虽然关家只有一百私兵留守,但有哪家嫌过得太平静了,可以去打一打嘛。倒是你,司马锋,听说你家的私兵损失了三十名?节哀啊。” “区区三十名,司马家损失得起。”司马锋嘴上极为硬气,心头却在滴血,司马家招揽三十名巫士实力的私兵容易吗?完全被你这搅屎棍祸祸了啊!害得司马家这段时间只能伏低做小,向原本平起平坐的司徒家服软! 司徒刑倒是谨慎了许多。 关家谨小慎微了这么多年,这势头,是准备与各家大战一场么?关龙逢如此飞扬的做派,绝对是得到了关家老家主的支持! 谁也不会想到,关家的情形与众不同,关龙逢已经把家主给架空了,哪还需要谁的支持? 石磊心头一热。 不管是为什么,关龙逢已经用行动表明了态度,一如他的承诺,会无条件支持石磊!在这形势复杂的炎京,或许,关龙逢与关轻影才是石磊可以真正信任的人。 深深的看了关龙逢一眼,石磊骑上司农殇为他准备的追风马,系上猩红的披风,缓慢而坚定的向炎京城外走去,身后五百骑相随,更是气势惊人。 炎京城内为之侧目,就姜厉都被惊动了,忧心忡忡的看着石磊的身影。 第三十二章 身世 炎京城外三十里,马匹已经热得瘫软,前方山峰更是赤红一片,连空气都被烤出了涟漪,到这里就有一半的人手被淘汰,不曾修炼过火巫术的人根本没法撑下去。 司农殇就趴在地上,死活都起不来,一脸的苦相:“大哥,我是真的撑不下去了,这次比起之前来还多走了一百步。” 石磊很诧异,为什么每个人都一幅很热的样子,即便是关龙逢身上也只剩一套中衣,而自己只是觉得微温?难道是之前在祭巫殿接受的传承还与众不同? 这个时候,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最好的办法是和光同尘,所以石磊也解下外衣,亦步亦趋的跟在关龙逢身后。 上了半山腰,数百人最后只剩下十人,这十人里唯有石磊是巫将,就连关龙逢都不禁为之侧目。 前方的石阶上,一字排开的站着十名火焰傀儡,正好一人对一具。 司马锋勃然变色,开口怒喝道:“怎么回事?往年这一关不都是巫将实力吗?怎么变成了巫士?” 石磊恍然大悟,这是一帮长期在祖巫之地晃荡的老油渣啊!怪不得信心满满的要跟着自己来呢,敢情是想利用熟悉状况的便利条件把自己坑死啊!哈哈,玩脱了吧,现在形势变化,他们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个问题。 没得选,每人冲上去面对一个傀儡,乒乒乓乓打得不可开交,只有石磊奇怪地低头看了一眼悬挂在腰间、石蚂蚱淘出来的那块石球,石球发出微微的炽热感,向石磊传递着一个信息:肚子饿,要吃。 “要吃啥你就吃呗。”石磊调侃着说了一句。 然后,石磊惊讶地看见,自己眼前那一具火傀儡如纸片一般被吸过来,瞬间被石球吸得渣都不剩,石磊隐约还感觉到石球打了个饱嗝,然后就再没一丝动静了。 我服了您呐! 石磊对石球这种需要时招呼你、不需用时无视你的做派深深震撼了。 关龙逢第一个对付完火傀儡,正打算大笑三声以示庆贺,目光扫到一旁悠哉闲哉的石磊,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司马锋的幽冥火把火傀儡烧毁,正要志得意满地狂笑,看到一旁好整以暇的关龙逢,狂态顿时收敛,暗叹老牌巫士果然名不虚传。 目光移到石磊身上,司马锋感觉像吃了一嘴的便便,悻悻地哼了一声。 这一关以九人过关宣告结束,没能闯过去的司农家私兵直接被轰到了山脚,倒是没有性命之忧,可场上石磊一方与司徒刑、司马锋一方就出现了失衡,五比四,怎么看石磊都处于下风。 但是,当日石磊在巫坛内大杀四方的场景给人的记忆太过深刻,没有绝对的碾压实力,谁也不敢轻易动手,只能维持着和而不破的局面往上走。 峰顶是一间大殿,大殿中足足有上百巫士实力的火傀儡,整整齐齐如军队般列成方阵,仅仅是威势就足够震慑住这些闯关者。 “这么多?往年最多有这二成多啊!”司马锋哀嚎一声。 司徒刑在心头冷笑,这就是个走了狗屎运得到幽冥火的废巫,烂泥扶不上墙,火傀儡多点儿怎么了?把它们分别引开,再在局部形成人员优势,一股股的歼灭它们! “分开走!”迅速的,司徒家三人、司马家二人分成两队,一头扎进殿中的房间——没有撤退可言,大殿的正门自他们进来就自动关闭了。 “全部一起,不要走散。”石磊四人一头扎进一个房间,相应数量的火傀儡跟着进了房间,房门自动关上。 司徒刑三人进入房间,待火傀儡全部进入房间、房门将闭未闭之际,猛然掉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房间,猛然闯入司马锋所在的房间,五人大开杀戒,全力爆发之下迅速灭了这一部分火傀儡。 不等他们喘息,原先那房间内的傀儡已经源源不断地开进来,五人手忙脚乱地迎敌,司马家的那个私兵一招不慎被火傀儡扑到身上,纵然满地翻滚哀嚎也逃不了被烧成焦炭的命运,看得司马锋眼皮子直哆嗦。 终于把火傀儡清理干净,司马锋喘了口大气,却觉得后背一凉,一柄直刀透腹而出。 “为什么?”司马锋咯着血,扭过头凄厉的看着狞笑的司徒刑。 司徒刑咬牙切齿的回答:“为什么?呵呵,我如此天资出众,却只获得普通的火种,而你这烂泥扶不上墙的废巫却能获得幽冥火,上天何其不公!现在,杀了你,夺了火种,世间有何人知道你是死在我手中的?” 司马锋惨笑着一字一句的回应:“你还真是想得美啊!想夺我火种,下辈子吧!” 一声巨响,司马锋自爆,司徒刑匆匆护住身躯,却发现此地空荡荡的,哪里有火种的痕迹? 石磊那一头,四人互相照应,格挡住火傀儡持续不断的攻击,石磊的腰间突然炽热起来,却是另一块石球在发光。 将石球拿在手心,所有的火傀儡突然停止了攻击,整齐地向后退出三步,抚胸一揖。 与此同时,一道冰冷的光芒快逾闪电,飞燕归巢一般投入石球中,再没有一丝动静。 “此时之事,关龙逢永远绝口不提,若有一字泄漏,教我断子绝孙,天打五雷轰!”关龙逢出人意料的发了毒誓。 这个极重誓言的世界,誓言的约束力甚至比律法更强。 关龙逢这样身份的人都发誓了,谁还能矜持吗? 伤痕累累的司徒刑三人看着几乎没有损伤的石磊四人,一瞬间肠子都快悔青了,为什么要急功近利的对司马锋下手呢?这下好了,原本还占点人员优势,现在直接翻了个个! “先下手为强!”既然做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司徒刑一声呐喊,三人提刀冲了上来…… 然后…… 司徒刑一脸谄媚地在石磊面前替石磊拍着那本就不存在的灰尘,狗腿之气十足,另外二人也毫无节操地奉承着关龙逢。 节操?在性命面前,节操多少钱一斤? 除了石磊四人,他们身后还有四十多个火傀儡,除了跪,还有更好的选择么? 正如之前司徒刑所说,死在这里,谁知道是他们下的手? 只是,谁也想不到,这六月的债,会还得那么快! “司马锋死了?”石磊的鼻翼轻动,从司徒刑的刀身上嗅到淡淡的血腥味。“呵呵,他至死也没想到,会死在他的好兄弟手中吧?” 司徒刑艰难地笑了:“司马锋得罪过石公子,罪该万死,司徒刑不过是替公子铲除此獠。” 石磊笑得很灿烂:“人才啊!不过是分赃不均、见宝起意的勾当,居然想着让我替你背这黑锅。” 司徒刑面色僵硬,望向石磊的眼色中充满了祈求。 关龙逢深吸一口气,舌绽春雷:“司徒刑杀了司马锋!” 声浪滚滚向峰下冲去,山峰下顿时乱成一片,喊杀声震天。 “你竟然如此落井下石!”司徒刑指着关龙逢恨恨的道。 关龙逢展颜一笑:“说得好像我们如果失利了,你就不会落井下石似的。” 司徒刑无言以对,转身带人冲进另一间紧闭的厢房。 既然大家都把最后一层遮羞布扯开了,那么,各凭本事寻找机缘吧! “为什么非要这样呢?让他们给我们开路不是很好?”石磊疑惑的问。 关龙逢挥手让那两名巫士走远,这才叹气道:“表弟,你太单纯了,这些人就是豺狼,要么不招惹他们,要么一棍子打死!阴一套阳一套、两面三刀是每个世家子弟必修的功课,带他们在身边,凭你本事通天也要中招。” 石磊的脑子嗡嗡响,那一声突如其来的“表弟”让他惊慌失措。 “我姑妈关轻影就是你母亲,当年你父亲初破巫士,意气风发来到炎京,在野外与妖搏斗,救了姑妈,姑妈芳心暗许,却因为我爷爷想用姑妈联姻当时正处巅峰的第五家,姑父被破了巫士境界,还是姑妈以死相逼才阻止了此事。” “当时姑妈已经珠胎暗结,将你生下来后,爷爷逼你父子远离炎京,从此姑妈对他积怨极深,你右臀那颜色极淡的胎记可为佐证。但是,纵然我已经实际掌控了关家,你们母子还是不能相认,因为,太子姜承有意纳姑妈为妃,你的身份一暴露,等待你的只有死亡。” “也就是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我敢提起,在其他地方,我根本不敢透露,谁也不知道身边有没有太子的探子!”关龙逢一口气吐露了许多让石磊根本想不到的信息。 我,我有母亲…… 石磊的心突然被幸福笼罩了。 难怪她要操心我娶亲的事…… -原来老爹曾经也是巫士,我竟然没看出来,当初认真一点,不是能将他实力恢复过来? 石磊想起太子,突然咬牙切齿的道:“既然某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民,那么,将他拉下来!” 关龙逢吓了一跳:“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石磊点头。 在石珠的指引下石磊来到大殿祖巫像背后,掀开帷幕,见到一个清晰的手掌印。 这祖巫像可是用青铜铸就的,谁有那么厉害能留下一寸深的掌印? 鬼使神差的,石磊将手掌按上去,竟然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第三十三章 传承 祖巫像发出咔嚓之声,沉重的身躯缓缓向侧边挪去,下方渐渐现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这应该是祖巫之地的秘藏了吧? 四人一起向洞口走去,石磊轻轻松松的跨了进去,关龙逢稍微费了点力气也进去了,剩下那两个巫却死活进不去,才一抬腿就被一股柔和而坚定的力量 石磊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关龙逢已经沉吟了:“我在祭巫殿测试,与火焰的亲和度是七成,你们呢?” 两名巫士无奈的摇头,他们的亲和度也就在五成到六成,看样子是无缘消受了。 “等回去我给你们找一门战技。”关龙逢这世家子弟在为人处世方面格外老成,张嘴许出的承诺立刻让两名巫士心里暖暖的。毕竟,这样的世家公子,只要许出承诺,那就是一言九鼎,绝无反悔。 两名巫士守门,看着背对他们面向外的火傀儡,心头一阵庆幸,万幸这火傀儡是被石磊公子控制了,要不然,就凭他们两个,就只有化为焦炭的命运。 过了洞口,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两只欢快的火鸟在前方引路,甬道的尽头是两扇铜质大门,看样子是要分道扬镳了。 关龙逢选了左手边的一道大门,推开进去,石磊则选了右边的大门。 空旷的房间内,如同3D电影般展开史诗般的画卷。 天地孕育,自然演化出最早的人类,人类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吃,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没有一样肯放过,就连有毒的河豚都不曾放过,人类中强大的称之为巫,意思是沟通天地、率领众人前行的强者。 不知是不是吃得太狠了,连续吃灭了几个种族后,这些食物级的种族忽然有部分诞生了灵智,被称为妖,妖的势力渐渐扩张,与巫形成对峙的局面。 巫人以强者、地域为区别,建立起一个个势力,被称之为国家。 有了国家,就有利益之争,而这一切在一个外来祖巫的介入后,越发混乱赶来。 祖巫中的智者将所有祖巫召集,大家合力讨伐外来的祖巫,火祖巫祝龙在这一战中受创最重,灵魂被打得四分五裂,幸亏在祖巫之地事先留有一丝分神,加上炎国祭巫殿千年来不断的祭祀,渐渐恢复了一些元气。 是祝龙不是祝融? 石磊拼命的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几遍,终于确定这山寨风十足的名字不是自己的幻觉。 “炎国的后辈晚生,虔诚三揖,受我传承,护我炎国。”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 既然是守护炎国的勇士,无论是何身份都受得起石磊三揖,石磊心悦诚服的三个长揖,就觉得一股庞大的信息流直接印入脑子,搞得石磊感觉自己就像被念了紧箍咒的孙猴子。 我恨醍醐灌顶! 好容易消化完这些信息,石磊一揖以示谢意,却听得那苍老声音道:“后生,你那两个石球可以给我吗?” “祖巫需要,自然是必须奉上,能不能请祖巫大人解惑,这石球是个什么东西?我一起没参透。”石磊干净利落的把石球放在供台上。 “石球本来就是普通的石球,唯一的不同,是因为里面有我的灵魂碎片。”祝龙的残魂现出淡淡的身影,张口从石球里吸出灰白的影子,吞下之后,身影凝实了许多。 “后生这身子骨有些弱啊!”祝龙淡淡的说完,伸手按住石磊的肩膀。 有些诡异,这虚幻的身影是怎么按住我的?石磊没有想明白,也没有时间去想,一种筋骨寸断的撕裂感涌遍全身,继而有一种被压缩到沙丁鱼罐头的压迫感让石磊想痛晕过去。 不能晕,一定不能晕!一旦晕过去,可能就是一生! 娘亲还没有认,老爹还没接过来,一家三口还没有团聚…… 还没有娶妻…… 想到这里,石磊恍惚了一下,石玲珑与司寇悠云的面孔交替在眼前出现,一张满是关切,一张风情万种,难道要……选胸大的? 一番苦苦挣扎,总算结束了这痛苦的经历,石磊才明白为什么一直以来巫的评价都是“简单粗暴”了,这还真不是一般的粗暴,这得神经多大条才受得这样的传承啊! 祝龙的身影飘然而去,留下石磊欲哭无泪。 好不容易才长出两米多,一夜回到解放前,现在只剩下两米,白忙活了! 聊以安慰的是,石磊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充满了爆发力,粗略估计力量至少翻倍。 幸而祝龙只改造了骨骼、肌肉,身体的经脉、丹田、紫府完全没有受影响,筑基实力还是筑基实力,没有受一丝影响。 不过,能不能也像祝龙一样,狠狠的压缩一下呢? 虽然对那痛苦仍旧心有余悸,但是,不疯魔,不成活! 毅然对真元进行压缩,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这感觉还真是千刀万剐,偏偏操刀的还是自己! 既然开始了就没有回头路可走,石磊鲜血狂喷,像极了人形喷泉,三米之内全是粘稠的血液,石磊的身躯摇摇欲坠,却依然坚持到把基台压缩到极致,内视观看那基台,已经袖珍到米粒大小。 空旷的经脉中只有不到一成的真元在流动,之前的真元如果形容为气体,眼前的真元可以用液体来形容,质量不可同日而语。 终于成了!石磊兴奋的一跃,却险些摔倒在血泊中,身体连续两次的激烈调整已经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与体力。 恢复了力气的石磊对着手空处一揖,转身向后走去。 “但愿他真能守护炎国罢。”细不可闻的唏嘘声隐约传来。 甬道内,关龙逢的身姿挺立,依旧关切的看着石磊,问了一句:“有收获?” 看到石磊点头欲言,关龙逢及时阻止:“记住,这世间与你再密切的人问起,也必须守口如瓶,否则会危及性命!” 石磊点头。 关龙逢看样子是为了为了这句话特意留下来的,石磊心头一暖。 出了洞口,与那二人汇合,看着那祖巫像缓缓挪回原位,石磊看到那些火傀儡竟然消失不见,大殿的大门洞开,司徒刑三人迅速的蹿了出去,不由相视一笑,缓缓走了出去。 峰脚血腥味十足,但关龙逢的二百巫、司农殇的一百巫安然无恙,尤其是司农殇这小子活蹦乱跳的,石磊不禁松了口气。 “大哥,吓死我了,咋你们上面吼一嗓子,这两家的巫就干起仗来了?”司农殇一幅好奇宝宝的模样,八卦之心十足。 “司徒刑杀了司马锋,你说能不打赶来吗?”石磊一句话略过细节。 “明白了,司徒刑追求司马锋未果,因爱成恨,狠心下来,弄死这薄幸无情郎。哇塞,这真是爱恨情仇于一体,百转千回柔情断,分桃断袖性命丢啊!啊哈,今天晚上,我要这故事火遍炎京!”司农殇立刻脑补出一堆让人目瞪口呆的骚操作。 石磊咂舌,这就是个被世家身份耽误了的小说家啊!只凭着自己一句话,就能脑补出那么多东西,以后自己要用谣言对付对手可容易多了啊! 呸呸,说什么呐,不信谣不传谣,那叫舆论战! 结果,总共三百来人的队伍,生生有一半人被司农殇成功带歪,一路上司农殇的故事生生被搞出了一百多个版本,相信口口相传之下,司徒刑一定会成为炎京最靓的那个仔。 司马家还在沉默,但相对而言,这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才是最可怕的。 上百版本饱含爱恨情仇的司马锋与司徒刑的故事迅速引爆整个炎京,基情满满才是巫人们喜闻乐见的大瓜,故事在巫人中间流传、在世家中间流传,甚至在王宫中流传,竟然衍生了上千的版本。 姜厉听到一部分版本,笑得桌案都捶烂了两张,这拆烂污的故事,他一听就知道出自谁人之手,毕竟大家都是纨绔,同一个圈子里的手笔,谁还不了解谁啊。 太子雄踞榻上,听着属官报上几个有代表性的传言,剔开明显夸大部分,悠悠的叹了口气。真是多事之秋啊!司徒刑这混蛋,脑子里塞了驴毛么?为了区区利益就敢对同是顶尖世家的司马锋下手?不怕引发世家大战么? 而眼下,却是最敏感的时机,薛国使者要来炎国催讨欠款,也正是炎国展示实力的时候,偏偏这时候闹出这档子事!这是要内讧给别人看笑话吗? “司寇雄,你怎么看?”姜承向司寇问计,一来司寇雄主掌审理缉拿,对这些事务相对熟悉;二来,司寇雄是相对独立的第三方世家,他的意见通常会不偏不倚。 司寇雄微微躬身:“回太子,臣以为这是小事,太子只需要一纸谕下,责令双方务必在薛国使者到来前解决纷争即可。至于他们二家如何解决,这又不关太子的事。” 太子微微一愣,不一会儿想明白其中的关窍,不由笑道:“司寇果然是老成持国,此事便由你来办。” 关府,关轻影听完关龙逢讲述已经对石磊说明一切,不由泪流满面,面上却笑靥如花,灿烂的笑容让关龙逢心头一酸,这都十四年没见过姑妈如此欢笑了。 关龙逢却不知道,这个时候,两名关府秘密培养的死士悄然出府,某间楼阁上一双阴森的眼睛看向府外。 第三十四章 朝堂 大商客栈静悄悄,除了偶尔有轻风拂过悬挂的灯笼,再没有其他响动。 黑暗中,石磊身边放着长刀,房内盘踞着小火龙,闭目盘膝,催动真元,活泼的在经脉中流动,这个世界的天地元气真是充足,不过从下午到现在,经脉已经补足了五成液态真元,境界虽然还是筑基,却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悠长的吐纳最后一口气,石磊瞳孔微缩,伸手召回火龙,反手握住直刀,眼里流露出一丝杀机。 窗外,两个黑影猛然撞破窗户,笔直的闯了进来,鬼头刀呼啸,直接对石磊斩了下来。 区区光线问题,对于巫士级别的人物来说,压根不是问题。 石磊挥刀,同时引动火龙,只是区区一击便火光腾腾,在击退两名巫士的同时,火龙顺势扑上一名巫士的胳膊,巫士脸色不变,反手一刀剁去一条胳膊,继续向石磊扑去。 虽然巫人也彪悍,但这么无视痛苦的,基本只有死士了,传闻中死士的训练可比自斩手足惨烈多了。 司马家,还是司徒家?或者是第五家? 石磊的直刀挥舞,瞬间击破一名死士的丹田,确保他没法自爆,火龙迅速的布起火幕,阻拦另一名死士自爆的威力。 失去力量的死士惨烈一笑,挥刀在脸上重重的拉过一道,顿时皮肉翻卷、鲜血淋漓,再也不复原先的模样,这才惨然挥刀自刎。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其他人,商末连履都没来得穿,赤足跑进石磊的房间,看着如拆迁现场的房间,不由目瞪口呆,随即勃然大怒。 商族屹立于世多年,有一条底线一直坚守着,那就是在商族的经营场地,禁止任何人寻仇生事,否则将面临商族不死不休的报复。 死士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鬼头刀更是烂大街的巫人通用兵刃,仅存的尸首还面部被破坏了,商末对此也一筹莫展。 石磊让商末提供了两块木头、一把刻刀,运刀如飞,短时间就刻画出两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商末看了一阵,却只能泄气地表示,完全不认识这两巫。 马蹄声乱,火把通明。 一百私兵将客栈团团围住,关龙逢气急败坏的带着两名巫士,无视商末沉得能滴水的面容,大步闯进石磊房间,看了眼尸首,再看看石磊雕刻的相貌,关龙逢牙缝里迸出几个字:“这个老东西!” “关少爷知道刺客是谁派出来的?”商末已处在暴走的边缘,挑衅商族的规矩,是可忍孰不可忍! “跟我来!”关龙逢沉着脸。 一百私兵回府,却并未散去,而是随着关龙逢将一个楼阁团团围住。 “请老太爷!”关龙逢怒喝。 “请老太爷!”一百私兵齐声大喝,声震霄汉,震得宿鸟乱飞,府中婴孩啼哭,族长关轻权惊慌失措的从主宅赶了过来。 “放肆,老太爷是你们想见就见的吗?”老管家从楼阁里探出头来。 关龙逢接过一张弓,一箭射在老管家肩头,老管家惨叫着软软地滑了下去。 伤势其实是小事,最让老管家心神失守的是,孙少爷居然,居然真的敢射出这一箭! 老太爷低低叹了一声,大步走下楼阁,走到关龙逢面前:“你长大了。还记得十五年前,你与我是那般的亲近,如今你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是时候让你执掌关家了。” 匆匆赶到的关轻权正要为老太爷说情,闻言却立刻愣在了原地。 族长啊! 自己千辛万苦、忍辱负重、甘当傀儡才换来的族长之位,就被老太爷一句话轻飘飘的许出去了! 虽然这位置是许给儿子,还算是肉烂在鼎里,可为什么总是替自己感觉不值? 关龙逢却是冷笑:“十五年前我就说过,这种冷冰冰只有利益没有人味的世家,是我所痛恨的,关家的利益,不是依靠牺牲子女的幸福去献媚得来,而是依靠手中的刀!你这种断绝人性的老怪物,不配和我谈亲近二字,而你所谓的执掌关家,是要我如父亲一般当你的傀儡么?” “我已经再三警告过你了,你还是派关家的死士去大商客栈刺杀,所谓的亲情在你眼中是什么?独民夫!不仅我要跟你算一算这个账,商族的商末掌柜也要跟你算一算破坏底线的账!”关龙逢愤怒的咆哮。 “你,你这老东西!”匆匆赶来的关轻影听明白事情始末,气得拔剑指向老太爷。 “姑妈,不能让他毁了你的名声,听我安排。”关龙逢止住暴怒的关轻影。 关家的族人陆续赶到。 那么大的动静,再迟钝的族人都坐不住,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个道理大家还是懂的。 “我,关龙逢,今日主持全族会议,一是请关轻权退位,由我接任族长;二是老太爷罔顾亲情,对族内苗裔下手,并触发商族规矩,请老太爷负绝情锁,入寒潭,永世不得出来。现在,谁赞成,谁反对?”关龙逢拔刀咆哮。 原来是主支爷孙内讧啊!关我屁事! 多数族人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们想咋地,随意好了。 老管家肩头插着箭,连哭带喊的叫道:“孙少爷,使不得啊!老爷当年可是最器重你了……” 关龙逢一刀划断他的喉咙,厌恶的皱眉:“当年要不是这老东西在中间撺掇,事情还不会闹得那么大!” 这一刀彻底绝了族人们骑墙的念头,一个个扯着喉咙吆喝:“支持少族长上位!” 老太爷叹了一声,低眉垂目,身形佝偻,举起双手:“或许我这一生错误无数,但都是为了宗族。多说无益,宗祠族老,上刑吧。” 绝情锁很绝情,一旦锁上,除非你有祖巫的实力,否则别想打开或挣脱,就算是死了也要勒到骨头里。 负上绝情锁,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一步步进入寒潭,老太爷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凉。 关轻影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喊出来。 儿子是她的逆鳞,谁都不可以动,哪怕是父亲也不行! …… 石磊终于结束了悠闲的假期,接到明确的通知,换了一身华服,被姜厉领着上朝。 “你堂堂一个王子,怎么能干这小吏的活啊!”石磊都替姜厉叫屈。 姜厉苦涩的一笑:“活在当下,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活啊!” “坦白的说,就你现在的样子,早晚得被他玩死。”石磊毫无顾忌的拍着姜厉的肩头。“只有在国主面前体现你的价值,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支持你,才可以与他分庭抗礼。死中求活,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朝堂上,官员齐聚,文武分立,百官这个词在这里不是虚指,而是实指,满朝官员也就百名左右。 老迈的国主姜炎老眼昏花的看着下方的石磊,听着司礼官员介绍石磊的战绩,眼中现出一丝满意。 以巫将碾压所有巫士,这是难得的奇才,如今的炎国正需要如此年轻有为的人物挽回颓败的局面。 授予石磊铜质奖章,并暂时留炎京任事,这事就算翻篇了。 让石磊哭笑不得的是,这世界的巫真心实在,这铜质奖章之大,可以当盾牌使了。 国主精神明显不济,处理了几桩事务便有些不耐烦了。 太子向前一步:“父王,薛国使者三日后抵达炎京,催讨欠款,并要求续定两国盟约。接待、商谈之事由司礼司负责,可主谈、副使至今定不下来。” “就没人主动请缨,为炎国分忧吗?”国主昏暗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唉,担当啊! 姜厉正幸灾乐祸的看满朝文武的笑话,却被石磊冷不防的一脚踢出班来。 国主揉揉眼睛,半是惊讶半是担心:“姜厉你竟然要接这差事?想好了吗?” “儿臣整日吃喝玩乐,未曾为炎国做过一件事,自觉惭愧万分,想为朝廷分忧,请父王准许!”开弓没有回头箭、羞刀难入鞘,姜厉只有横下一条心大包大揽。“不过,请父王准许石磊为我副使。” 国主意外的看了石磊一眼:“石磊,你意下如何?” 石磊瞪了姜厉一眼,这混蛋,拖着自己下水——虽然石磊也明白自己不可能置身事外。 “回国主,石磊既为炎国人,自当分炎国分忧,俗话说得好,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即便拼了这一身血肉,石磊也会将事情办得稳稳当当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假大空,石磊只是因为恶心不想说罢了,真说赶来那是一套一套的,差点连自己都信了。 太子被石磊的套话恶心得不要不要的,偏偏还得笑容满面的鼓励。 国主深邃地看了石磊一眼:“不错,是个人物,就去当副使,顺便在司礼司挂一个主事罢。” 别看主事似乎官不大,可细算起来,有人愿意舍弃一城之辅的位置来换,是个炙手可热的好差事。 不过…… 连太子在内,满朝百官看向他二人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去年,主谈副使因为被羞辱,愤而自缢; 前年,女副使被辱,投井自尽; 大前年,主谈被薛国使者砍伤,最后不了了之; …… 这二人,一个是出了名的纨绔,一个是官场新丁,他们真能胜任?莫不是为了搏出头机会,甘愿受辱? 第三十五章 谈判(一) 司礼司指定那几苗人愁眉苦脸地筹办谈判相关事务,只觉得前程一片灰暗,甚至有人连后事都安排好了,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壮烈之态。 唯一能让人略有安慰的是,据说本次主谈是王子出任,虽说这王子平日游手好闲、吃喝玩乐,不怎么靠谱,但总归身份不同,多少应该能震慑住薛国使者……的吧? 说王子,王子到。 姜厉与石磊前呼后拥的进司礼司,姜厉立刻咋咋呼呼的叫赶来:“负责此次谈判事宜的官吏何在?” “司礼司主事田平、贺兰正、许阿娇见过王子,见过石副使。”司礼司的官员赶紧过来行礼。 进到会谈馆所,姜厉立刻拍案发飙:“这哪个混账玩意儿布的案席?” 田平哆嗦了一下,立刻应了一声:“属下这就去换。” “你知道我要什么样的你就换?”姜厉不满的瞪了田平一眼。“给我听好了,全部换最破旧的案席,所有果品全部换成最廉价最难吃的!所有侍候他们的人员全部换成又老又丑的奴隶,最好是又聋又哑的,要扛揍的,重点是要长相能让人把隔夜饭吐出来那种!” 这是要搞事啊! 司礼司官员们浑身哆嗦,有一点害怕,但更多的是兴奋。 王子都能豁出去了,区区小官还有啥在乎的?横竖不过丢一条性命而已。 于是,司礼司官员们思维散发,比如水杯全部换成不知多少手的旧陶杯,杯口上的缺能把人的嘴划出一次口子;比如刷新好的墙面全部想法做旧;比如多安排几个老得快没牙齿的女奴隶。 巧的是,这一次的正使也是个王子,薛国的薛飞豹,平生最好渔猎女色,才进馆所就两眼放光,四下打量。 什么玩意儿? 案席是陈旧不堪的,杯子是缺了口的,唯一的女官员还是脸上长了一大块红斑的,周围侍候的全是些老菜帮子,连些水果都是干瘪青涩的。 对于一个有洁癖的王子来说,是可忍孰不可忍! “炎国这是在挑衅薛国吗?”薛飞豹脸上现出极度的恼怒。 “薛飞豹王子说哪里话,炎国是极度并重薛国的,只是因为连年赔款,这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只能勤俭持家了,就连本王子也是啃了一个多月的大萝卜,这都瘦成啥样了。哎,惆怅啊!”姜厉的唏嘘当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要是这身材不那么圆润,就更有说服力了。 “酒是越陈的越香,美女也是,我家王子特意为王子准备了五十年陈的美女,请薛飞豹王子笑纳。”石磊也及时补刀。 看到鸡皮鹤发、牙齿都不剩几颗的“美女”,薛飞豹觉得胃在抽搐,一种想一吐为快的感觉在心头不断涌动,“五十年陈”这几个这字在耳畔不断回想,那几个“美女”的回眸一笑更是让薛飞豹直接忍不住,当场吐了出来。 石磊冷笑,这堪比核弹的攻势,不信你不趴下! 薛国使团狼狈不堪的扛着薛飞豹回驿馆,一路上薛飞豹还在表演“飞流直下三千尺”,据说连胆汁胆汁都快吐完了。 馆所内一片欢呼声。 就算是要砍头,也阻止不了他们这一刻的心情澎湃! 多少年了,炎国一直卑躬屈膝,受尽了屈辱,每个人心头都憋了一口气,今天总算出了一口恶气!有这口气打底,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心甘情愿了! 消息传入王宫,国主却置若罔闻,太子一下就急了:“父王,不由任由他们胡来啊!激怒了薛国使团,战争说来就来!” 国主看了一眼太子,似笑非笑的开口:“要不,让姜厉退出,你去和薛国谈?” 太子立刻没了言语。 这就是个坑,谁跳谁倒霉,太子甚至都恨起了自己的多嘴。 有点忐忑有点解气,本以为自己的率性而为会遭来宫中的训斥,甚至是解职问罪,没想到什么都没有!风平浪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这委实不合理呀! 按说,即便父王漠不关心,太子也一定会借机训斥的呀! 石磊笑着指点迷津:“那是国主在默默地支持你,没有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至于说太子,嘿嘿,他倒是想训斥你,可要是你甩手不干了,他亲自顶上么?” 姜厉恍然大悟,瞬间更是放飞自我。 第二天,修养好精神的薛飞豹带队重临馆所,看到没有那些老“美女”的身影,忍不住松了口气。太可怕了,昨晚薛飞豹的噩梦里还有那些老“美女”搔首弄姿的模样! 怕时候顾不上嫌弃案席的简陋了,薛飞豹径直坐下,直接推开破陶杯,让侍从换上自己专用的陶杯,倒了水送到嘴边。 一股浓烈的臭味扑鼻而来,立刻让薛飞豹没有一丝胃口。 该死,在这严肃之极的场所,为何会有浓烈的米田共的味道?这浓郁的感觉,应该就在窗外! 愤然推开窗户,薛飞豹看到匪夷所思的一幕,窗下原本该种植花草的土地被犁平整,几名奴隶正奋力的弯腰施下粪便! “这是什么意思?”薛飞豹脸色阴沉。 姜厉低沉的叹了口气:“连年缴纳赔款,炎国早已国库空虚,只能各处厉行节约,推去花坛,改种粮食蔬菜,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至于粪便,人吃了粮食蔬菜,拉出来的就成为粪便,这粪便又滋养了粮食蔬菜,如此循环往复,简而言之,叫粮食蔬菜约等于吃自己的粪便。”石磊精准的补刀。 薛飞豹捂着嘴冲出了馆所,使团成员狠狠地瞪了姜厉与石磊一眼,步履匆匆的跟上薛飞豹。 完了,有洁癖的王子今天不知道要沐浴多少遍,估计今天是水米不进了。 糟糕的是,连续两天的失利,薛国使团的锐气已失,接下来的谈判如何开展,大家心头也没底。 更糟糕的是,薛国即将与邻国展开大碰撞,不可能再在炎国方面逼迫太甚,却又唯恐炎国识破了自己的底牌,可眼下这状况,虚张声势恐怕没啥用。 谁敢保证,炎国人不是看穿了薛国的底牌才故意那么弄的? 第三天,在薛国使团的强烈要求下,炎国改变了地点,选择在近郊的一个小树林里谈判。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这样的环境炎国不可能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这一次,案席自备、酒水自带,连外围戒备的人手都自备,薛国使团都憋了口气,严防死守的戒备,不能再让你们得逞! 薛飞豹有些虚弱的入席,连续两天被折腾,真是伤不起啊! “招待不周,请薛飞豹王子见谅。”姜厉笑容可掬的端起酒杯。薛飞豹勉强笑着举杯应和,酒却是自带的。 “今天还是谈正事,速战速决吧。”薛飞豹没有废话,开始让随员拿出条款来讲解,一款款都讲仔细了。 按照之前的吩咐,田平、贺兰正开始逐字逐句的推敲,仅仅一个条款就能与对方讨价还价半天,全然不顾薛国使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瞒王子说,地主家里也没有余粮啊!连续这么多年缴纳赔款,炎国早已国库空虚,钱粮那是真没有!”姜厉本来就是个没脸没皮的,这一通叫穷那叫一个真诚,薛国使团其他人还没信呢,薛飞豹已经信了八成,毕竟同为王子的他是不相信有哪个王子会如此不要脸皮的哭穷。 许阿娇被石磊带到一旁,细语了一阵,许阿娇眼中闪过挣扎,却还是咬牙点头了。 谈判进行得如火如荼,薛飞豹心中暗暗得意,按这进度,三天就可以打道回府,侍弄那些小娇娘了。 一道婀娜的身影从林子里走来,眉如柳叶眼如星,琼鼻小口动人心,身材玲珑最风情,啊!要死了,怎么炎国会有这样的美人? 再细看一眼,薛飞豹却有些着恼,这不是炎国司礼司的官员吗?敢情之前脸上的红斑是故意弄了糊弄本王子的?本王子就那么不堪吗?再说,你炎国是战败国,该进贡些什么心里没点数吗? 微微施了个眼色,自有侍卫前去办理。 上位者就是这点好,只要一个眼神,自然有人去跑腿背锅,,一个眼神就能掌控他人生死的感觉,真好! 侍卫伸手拉住许阿娇的手腕,沉声说:“王子看上你了。” 以往这种场面,女子一般只有掩面而泣,却不料许阿娇骤然尖叫:“非礼呀!” 女人尖叫起来确实很恐怖,侍卫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不由眉头一皱,伸手要打晕许阿娇。 至于炎国人,抱歉,那是些什么玩意儿? 战败国有什么尊严?有什么地位?只有任人鱼肉才是唯一的出路! 刀光一闪,血光冲天! 侍卫愕然看着自己的手臂落在地上,看着石磊的直刀架在颈上,心中的惊愕远远压制了身躯上的痛苦,抓住许阿娇的手掌也情不自禁的松开,心里只回落着一句话:他怎么敢? “大胆!”薛飞豹身边的侍卫纷纷抽刀。 石磊舌绽春雷:“竟然对炎国的官员非礼,你们是准备好了与炎国开战吗?” 姜厉脸色一沉,一挥手,田平、贺兰正迅速后撤,所有人将原本刻好的谈判草稿迅速销毁,这意味着今天的谈判又白干了! 第三十六章 谈判(二) “好啊,看来炎国是底气足了,想和薛国再过一过手了。”薛飞豹霍然起身,语带威胁。 姜厉虽然心头打鼓,却硬气地挺身而出:“你要战,那便战!” 薛国使团一阵惊诧。 炎国王子态度如此强硬,明显出乎大家的意料,难道炎国真知道他们正要与邻国开战了?不对啊,不要说炎国消息闭塞,就是真知道了,姜厉也不该是这反应,怎么看上去有点色厉内荏的样子? 老成的副使一把拉住薛飞豹,在他耳边说:“国事为重!” 一转眼,副使对那侍卫喝斥:“无法无天!谈判团的人也是你能动的?立刻道歉!” 命在刀下,巫在屋檐下,侍卫除了道歉,别无他法。 这一场谈判也就此不欢而散。 王子府内,斥退了所有人,姜厉心有余悸的对石磊感慨道:“当时我腿都快哆嗦了,怎么样,没丢人吧?” 石磊笑道:“挺不错的。不过,你可以更强硬的。” 姜厉眼珠子瞪得溜圆,许久才不自信的猜测:“你的意思是说,其实薛国也不想和我们开战?我明白了,难怪最后他们会道歉!” “我得到的消息,薛国与涂国正准备大战,这时候他们肯定不愿多生事端,即便真和我们打也是以威慑为主,所以,大可不必让着他们。最明显的佐证是,我们坑了他们几天,换成以前不得早就走人,准备开战了么?” “也是哦。”姜厉立刻变得没心没肺。 夜色渐渐笼罩,姜厉的书房也点起了牛油灯,点起了熏香。 侍女摇曳着走进来,姜厉的眼神里有点火热。两杯水倒好,侍女翻了个白眼,走出书房。 “天参水,补肾的。”姜厉端起杯子要喝。 石磊轻喝:“放下!” 姜厉放下杯子,疑惑地看着石磊。 “天参水、断魂香,两样单独使用绝对没问题,一旦相逢,就成为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连续使用,五年之内必定暴毙。”石磊斩钉截铁的说。 姜厉惊得跳了起来:“这不是安魂香?” 石磊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姜厉,一言不发。 姜厉的脸上阴云密布,许久才咬牙切齿:“这臭娘们!” …… 转眼已到了第八天,任何拖延手段已经失去了作用,双方的耐心消耗殆尽。 谈判进入胶着状态,分毫必争,而薛国使团因为之前的欠佳表现,竟然落在下风,被压制得苦不堪言。 薛飞豹倒是冷静下来,迅速的分析着结果,最后只能一声无奈的叹息。 再留下来已经没有丝毫的意义了,最后两天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达成共识,哪怕薛国让到最底线也不可能。 “王子,副使,明天我们就启程回薛国了。日后在战场上,薛飞豹会领教二位的手段。”明人不说暗话,薛飞豹挑明了话题。 “可真遗憾,大家没玩个尽兴。”姜厉意有所指。 经过这些天的折腾,姜厉的信心上了一个档次,面对薛飞豹心也不虚了。 薛国使团的撤离让司礼司所有人精神一振,随后却是深深的焦虑。 谈判是事是搅黄了,可是接踵而至的战争威胁该怎么办? 朝会上,严惩姜厉与石磊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这让太子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很好,姜厉这蠢货把自己推入了坑,倒省得本太子下手,坏了名声。至于之前的二弟、三弟……对不起,选择性遗忘真是个好东西。 国主在龙榻上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眼睛半睁半闭的打瞌睡,似乎对这纷纷扰扰的议题提不起丝毫兴趣。 姜厉与石磊上殿交差,立刻被喧天的口诛笔伐淹没了。 “匹夫!恣意妄为,致使两国和谈破裂,你百死莫赎!” “王子啊!本以为你主动请缨,应该是成熟稳重了,谁料到你竟……唉!” “臣请国主,杀石磊以儆天下,向薛国谢罪!” 群臣唾沫飞溅,太子一言不发,心头却是暗笑,这些老家伙扣帽子的本事真的挺强,根本无须自己画蛇添足,可怜的弟弟哟,恐怕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 “停!”石磊的暴喝声震得殿顶都在发颤,这些官员自然更是心头发颤,只能老实的住嘴。 “我就一句话想问各位大人,你们是跪久了,站不赶来了?”石磊言辞如刀,刀刀捅向官员们的心脏,刺激得官员们浑身哆嗦,指着石磊便欲开骂。 老迈昏庸的国主突然睁开眼睛,眸子里闪现一片精光,转瞬又消逝不见。 “姜厉、石磊,你二人上前述职。”国主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百官有所不满,这不是在替他们解围吗? 姜厉本来还有些心虚,可是,看着那些择人待噬的百官,一股严重的逆反之心涌了上来,索性心一横,站出来滔滔不绝的讲述整蛊薛飞豹的过程。 “那么,薛国回去,肯定会愤而兴兵,你打算怎么办?”国主轻言细语的提及重点,不像是一个君主在征询臣子,倒像是兴致勃勃的父亲在考儿子。 姜厉有点犹豫,扫到石磊鼓励的目光,姜厉鼓足勇气,大声回应:“儿臣说过,他要战,那便战!即便炎国的实力确实略低,可大家想过没有,凭什么之前我多次让他们颜面扫地,他们却没有立刻翻脸撤走?原因很简单,薛国的大军已经集结边境,正准备与涂国大战,无暇与我们开战!” “即便此时真要打,他们能抽调多少人马?三万,还是五万?不趁此良机废了赔款,难道我炎国要跪一辈子吗?”姜厉目光凌厉的扫视百官。 目光所到之处,官员们纷纷低下头颅,嘴里喃喃的分辩。 “哪个晓得薛国要与涂国开战了嘛?” “是我晓得这消息,我也会赶走他们。” “这消息有几分可靠?” 太子眼见形势反转,只能赤膊上阵:“话虽如此,可如今我炎国国库空虚,兵马凋敝,怎么与他们抗衡?你应当暂缓此事,徐徐图之啊!” 怼天怼地怼空气,怼神附体姜厉立刻怼了上去:“再赔款几年,国库更空虚,兵马更凋敝!到时候可好了,不用他薛国打,炎国自己支撑不下去,自请降为薛国的一部!” 朝堂一片哗然。 不是百官们愚蠢,其实姜厉说的结果大家早就知道了,只是苦于没有办法,只能屁股一撅,将脑袋埋沙子里,嗯,我看不见麻烦,麻烦也看不见我。 可是,这个姜厉,怎么那么讨厌,将实话说了出来呢?大家伙儿的脸还要不要了? 太子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可是,打仗不仅仅是打钱粮、装备那么简单,自从当年一败,主帅被俘,炎国的士气土崩瓦解,多年来一直萎靡不振,怎么打?”太子眼珠一转,立刻搬出一条无法辩驳的理由。 连国主都深有同感的点头,可想这状况有多糟糕了。 姜厉深深的吸口气,整个人都惊呆了。 知道炎国与薛国有实力上的差距,可万万没想到,炎国的状况竟然能差到如此地步!这离崩盘只有一步之遥了啊! 石磊上前一步:“只要国主选一名将出镇军中,问题自然迎刃而解。难道炎国这么多名将都是摆设吗?” 国主轻咳一声,目光扫向那一群武将,却见武将们纷纷低头。 朝中的武将,多数是司马司徒家的,正恨石磊入骨呢,别说没这能力,就是有这能力,也绝无可能替仇家做嫁衣裳。 “你们看到了?”国主失望地叹了口气。 战败并不可怕,可怕是的,一场败仗下来,脊梁被打断、精气神被抽空。偏偏炎国的军队就是这状态。 这样的军队,别说是拉出去战斗,就是守国土能不能守住还真是个问题。 石磊也大为惊讶,照这么说,自己当初训练的虎头营拉出来,怕是能稳胜同等数量的军队啊!要知道虎头营只是地方武装,主要成员是巫人,而军队最低的招收标准是巫将啊! “回国主,我在幽梦城时曾奉命领过一支队伍,实力普遍是巫人,主要将领是巫将,就这不值一提的队伍,挺进天狼山,夺取赤铜峰,为巫人们拓展了生存空间。我想,我是有资格说的,没有废巫的军队,只有废巫的将领!”石磊平静的陈述。 国主霍然坐直了身子,喝令侍从取舆图,迅速找到幽梦城,目光在天狼山区域盯了许久,才悠然叹道:“这可真是炎国近年来少有的好消息,原本轩辕柳奏报时,我还以为是他好大喜功,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百官一下哑口无言。 虽说天狼山很广,赤铜峰也算不得什么,可在炎国苦苦支撑天狼山外围之际,这深入的一刀就显得很耀眼了,这个时候再说这小子不懂兵,真是说不过去了。 于是,武将们集体保持了沉默,意思很明显,你行你上。 国主轻轻叹了口气:“罢了,这个时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姜厉,你为恶狼军监军,石磊为恶狼军大都督,你们有十日时间操练,期间各类物资必须及时足额供应,谁敢耍马虎眼,我也该动动刀了。” 姜厉有些不满意,张口要说什么,却被石磊轻轻一眼阻止了。 “拦我做什么?更精锐的龙骧军不给也就算了,连虎贲军都不给,偏偏给个最垃圾的恶狼军!什么恶狼啊!那就是一群丧家之犬!”姜厉愤愤的发着牢骚。 第三十七章 恶狼军 恶狼军在东城,占了一片很大的地盘。 恶狼军的名声坏,倒不是因为扰民——事实上,他们要真扰民倒还好一些,好歹证明他们还有些生机。 整个恶狼军咋一看中规中矩,细一品毫无生机,每一个军士眸子里全是灰暗,活得就像行尸走肉。 姜厉与石磊登上点将台,石磊拿起鼓槌,敲动早已蒙尘的战鼓,鼓声在整个驻地上空回荡,继而是一通整齐的脚步声。 没有吆喝,没有呐喊,所有人整齐的踩着鼓点列阵,恰恰一分不早、一毫不晚。 “队列还成哈。”姜厉很快找了个优点。 “眼里全是死气,队列再整齐有个屁用。”石磊不客气地怼了一句。 姜厉仔细看了几眼,不由颓然。 你大爷哟,面对一群几乎没有生机的军士,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是你们新任大都督石磊,这是你们的监军姜厉王子。说实话,来到恶狼军我很失望,我没见到一只恶狼,只见到一群丧家之犬,被打了连叫两声都不敢的丧家之犬!队伍整齐有什么用?准点集结有什么用?现在的你们还有资格站到战场上吗?” “在我看来,你们就是一群死人,一群活死人!上一次战败,你们就已经死在那里了!我不知道,之前的大帅是怎么看上你们这群废巫,敢带领你们出征的?他眼瞎了么?”石磊一通冷嘲热讽。 一名统领忽然站了出来,神态愤怒,言辞激烈:“不许污辱庞帅!” “不许污辱庞帅!” 震天的怒吼声直冲云霄,很显然石磊是犯了众怒。 姜厉缩了缩脖子,暗思是不是该溜走?可是这么将石磊一巫丢下,显得很没义气耶。 “为什么不能污辱?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军士,看看你们行尸走肉的样子,还有脸吼呐?”石磊不客气地回喷。 统领站出来,扔刀,解开上衣,一道长长的刀疤从胸口划到腹部,纵然伤口早已结疤却依旧能看到翻卷的皮肉,这是几乎要开肠破肚的重伤啊! “身为军士,我们不怕死,怕的是不明不白的死!”统领拍着胸膛咆哮。“这一刀,是为护住庞帅受的,我魏子山从来不曾后悔!可是,我们与敌人拼死拼活,援军却被调开,导致孤立无援,庞帅为护住恶狼军孤身断后被俘,你要我们如何有士气?” “我不知道这事,不过,难道你们就不想打败敌军,为庞帅出一口恶气?据我所知,庞帅还囚禁在薛都,难道你们就不想把他救回来?”石磊准确的言辞击中军士们早已冻僵的心。 “救回庞帅!” 震天的呐喊声响起,军士们脸上渐渐现出了生机。 “至于调查惩处是谁调动援军,大家就只能期待姜厉王子的表现了。”猝不及防的,姜厉被石磊飞过来的一顶大帽子震住了。 “我,我不行的。”姜厉急得脸上热汗直冒,连连摆手。 石磊搭住他肩头,深深的望着他的眼睛:“你行的,而且必须得行。想想太子吧,一旦让他坐上国主的宝座,你觉得自己还有命在么?你没有任何退路,这也是国主为什么要让你当监军的缘由。” 姜厉想哭,这坑真深,偏偏他还不得不往下跳。 唉!损友啊! 恶狼军的士气被调动赶来,立刻进入全员负重。 巫将级别三百斤负重,巫士级别六百斤负重,石磊虽然身为巫将级,却依然负重六百斤,姜厉却是在鬼哭狼嚎,养尊处优的他几时吃过这般的苦? 姜厉却不知道,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反而让军士们多了几分信服,见多了贵人们舞弊的手段,军士们反倒更欣赏这狼狈的真实。 负重翻山过岭,负重下河泅渡, 这一切,石磊一步不曾拉下,倒是姜厉最后被人抬了回来。 没办法,这货的双腿已经像那下了锅的面条,动弹一下都做不到。 这时候,一个重要的问题萦绕在军士们心头,姜厉如此不堪才是真实水平,可石磊区区一个巫将怎么能负重六百斤? 石磊看出他们的疑虑,漫不经心地解开负重,扔到一旁的空地上,沉重的撞击声让地皮为之一颤,有好事的军士过来拎起负重,不由咂舌:“老天爷,这是真的六百斤啊!” 姜厉是靠两名军士拖入营房的,就连饭都得两名军士喂着吃,双手跟灌了铅似的,沉重得抬不起来,虽然被军士们取笑,却也获得了他们的认同。 这个王子,虽然弱了点,但极为真实。 这一夜,大概是近十年来姜厉睡得最踏实的一个夜。 次日凌晨,所有巫以为姜厉会爬不起来的时候,姜厉却如打不死的小强,顽强的爬上点将台,连石磊都觉得惊讶。 连续三天高强度的负重,恶狼军基本恢复当年的彪悍,连最弱的姜厉都基本适应这状况。 后面七天,全是在训练战阵,什么三才阵、两仪阵、四象阵、八卦阵轮番出炉,军士们被操练得欲死欲仙。 “这什么阵的,管用吗?”姜厉提出疑问,很多军士也深有同感的点头。 实践出真知,姜厉这小子不被社会毒打是不能领略世道的险恶,石磊邪恶地让姜厉带百名军士手持木刀,与百名列了三才阵的军士手持木刀相抗。 “来来来,下注了啊!王子这队一赔二,另一队一赔一点五,过时不候啊!”魏子山狂笑着端出一个大盆。 这样公然开赌,在虎头军是绝对不允许的,但是谁让恶狼军情况特殊呢?所有能调动气氛的手段此刻都必须默认。 姜厉带人气势汹汹的撞过来,另外那一队则流水般的散开,瞬间又合拢,将姜厉他们包围起来,双方同样挥刀劈斩。 姜厉目瞪口呆的发现,无论自己怎样招架,同时总有两把木刀让自己闪避不及,也就是说,自己要同时面对三把木刀! 不过三招,姜厉已“伤痕累累”,转头看到身后的军士多半“阵亡”,而对手几乎没有伤亡,只能垂头丧气的弃刀:“认输!认输!” 下注的军士们或捶胸顿足,或喜笑颜开的去魏子山那里领钱,气得姜厉大叫:“狗东西,敢拿我下注?不请我喝一顿,这事没完!” 老实说,前半句配上姜厉的身份,确实让人心头一颤。 可听到后半句,所有军士都笑了:“该!监军不要放过这滑头,他收的赌资,比喝兵血更厉害!” 魏子山拍着胸膛:“就凭监军这句话,就算在战场上只剩了一口气,我也要爬回来请监军喝酒!” 姜厉满意的点头,他这样单纯的人要求确实不多。 “姜厉你被骗了。”石磊毫不留情地揭穿魏子山的话术。“他这意思你得仔细琢磨,就是现在你打死他也不会请客。” 军士们哄堂大笑,却又对石磊与姜厉关系之密切感到惊讶。 活了这么多年,听说直呼王子姓名的,这还是第一个,而且听这口吻,还不是第一次这么叫了,关键这王子还能乐呵呵的答应。 魏子山乜视着石磊:“大都督,看破不说破,我们还是好朋友。” 石磊扬手让大家聚拢,大声说:“大家在一起时日不长,但也有了基本的信任,现在我得到最新的消息,薛国提取三万大军,逼近风华州幽梦城所属芳华城,我们恶狼军,连我们在内,共计八千三百三十四巫,必须驰援芳华城,与三万敌军血战,你们怕么?” 魏子山袒臂挥拳,大喝:“死战!” “死战!死战!” 喊声震天。 “整队!”石磊一声令下,队伍整齐的收拢,连姜厉也肃穆在站在石磊旁边。 旌旗飘扬,战马昂扬,鼓点声中,最为精锐的龙骧军铠甲鲜明的护送一辇车过来,辇车上,一向以老迈示人的国主一身盛装,神采飞扬的挥手。 “炎国的儿郎们,因为本国主的过失,致使炎国蒙羞,庞帅被俘,将士离心,这都是本国主的错!而今,薛国的豺狼再度对我炎国扬起战刀,我问你们,能战否?”国主大声的咆哮。 “战!”姜厉挥臂大喝。 “战!”恶狼军发出咆哮。 石磊上前一步:“请国主在此立一大石碑,某年某月某日,恶狼军八千三百三十四巫出征,有何功过,阵亡为谁,重伤为谁,永为世人瞩目。” 国主深深地望了石磊一眼:“准!命即刻造册,寻良匠刻碑!” 恶狼军身形虽不动,激动的神色却尽溢于表。 这可是要名垂青史啊! 值了,这一条贱命能获取青史留名的机会,那可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啊! 国主却是暗暗感慨,石磊这小子果然有一套,那么快将死气沉沉的恶狼军激发起生机,虽然初看之下似乎远不及龙骧军,但细看却发现,恶狼军同样的体魄却拥有更大的爆发力,就连从小便很少锻炼的姜厉都脱胎换骨一般,身姿笔挺得如一名真正的巫士。 每人一碗酒,国主率先举碗:“儿郎们,饮了这碗酒,为炎国再战!” 国主豪气的饮了一碗,军士们跟着饮尽美酒。 一大车木箱拉进来,打开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自从吃败仗,本国主寝食难安,总想着要一雪前耻!可是,雪耻要打仗,打仗就要钱粮!从那一天起,我卧薪尝胆,节衣缩食,裁撤大量宫人,就是为了能在出战时给将士们解除后顾之忧!” 第三十八章 狭路相逢 钱给够,气鼓足,留下一天时间安顿家人,恶狼军收拾行装,在石磊与姜厉的带领下,向祭巫殿走去。 至于原因,石磊这个土鳖是不知道的,直到姜厉解说了才恍然大悟。 祭巫殿有一个隐藏的功能,那就是大规模的传送,之所以这世界极少有叛乱,最大的原因在此,只要一个传送,海量正规军降维打击,能有几场叛乱挺得过这雷霆般的打击?至于说以流寇的方式缠斗,呵呵,能不能从妖的嘴里逃生,恐怕又是一个深奥的问题了。 八千多巫踏入传送殿,不知怎么地,眼前的景象在风驰电掣的变更,感觉很像坐高铁,但速度却是要快得多,不过一个时辰就已经抵达芳华城。 土行正在城中巡逻,看到源源不断的军士从祭巫殿里出来,倒也知道这是炎京派来的援军,可是看到援军首领时,整个巫都觉得不好了,怎么哪里都有石磊的影子?还让不让巫舒心的过了? 石磊高坐中军帐,连轩辕柳都只能屈居其下,石族族长石将与土族族长土豪更居其下。 虽然石将是父亲,但此时军中议事,没有父子,只有上下。 “土豪族长,我知道土族擅长土遁隐匿之法,最擅长查探消息,请查明薛国的主将是谁,兵力如何分布,粮草所处何处。”石磊目光扫向土豪。 土豪是真土豪,脖子上挂了一串大金链子,手腕上两个醒目的大金镯子,十根萝卜粗的手指头倒戴了十一个大金戒指,把“土豪”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土豪鼻孔里哼了一声,带搭不理的:“做你们的事就是,土族清楚自己该干什么。” 轩辕柳目光冰冷,手扶在剑柄上,意思很明白,土豪再出言不逊,轩辕柳不介意教他做人。 土豪敏锐地发现了这一形式,干咳一声,自己搭建了下台的梯子:“我的意思是,土族会做好自己的份内事。” 石磊一指沙盘:“大家看,城外五里的孤雁峰,正卡在敌我中间的咽喉部位,据我的观测,此时薛国已经派了一千军士占据此地。夺下此地,攻夺易势,所以,我决定派幽梦城城卫军攻打孤雁峰,派恶狼军五百人为督战队,以魏子山为队长,明天一早发动攻势,务必夺下孤雁峰!” 听到这命令的土行急眼了,这不是摆明让他们当炮灰吗?以巫人为基础的城卫军能与以巫将为基础的薛国大军相提并论吗? 无助的目光落在轩辕柳城主身上,土行才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如坠深渊。 “去吧,我看好你们。”轩辕柳笑着勉励。 那是勉励吗?那是往伤口上洒盐! 然而这一切能怪谁?如果有当初不是袖手旁观而是坚定的支持城主,现如今,城主的上宾席,应该有自己的位置吧?骑墙这种技术活,果然不适合大老粗啊! 不要想着哗变什么的,在恶狼军面前,城卫军连弟弟都算不上。 悲愤的土行率城卫军出城,石磊在城头上挥臂呐喊:“狭路相逢勇者胜,相信自己,你们是最棒的,耶!” 神特么勇者,这是勇不勇的事么?土行明确的了解,这一仗即便自己能活下来,城卫军也算是废了,押错宝的代价还真是大啊! 城楼上的石将心虚地看了眼面具遮挡着以至于完全看不清喜怒的轩辕柳,小声对石磊嘀咕:“你把城主的人马派去送死,不怕惹他生气啊!” “我没那么莽,自然是城主示意了才这么干的。”石磊轻笑,真正的默契根本不需要言语表达,一个眼神就已经明白过来。 “对了,老爹,我见到娘了。”石磊抛出一个重磅话题。 瞬间石将的身子剧烈地晃了晃,要不是石磊及时扶着,可能就摔地上了。 石将的面容激动,一张脸胀得通红,眼里尽是思念之色,许久才缓和下来,悠悠叹息:“那么多年了,她还好么?” 石磊简明扼要的把经过说了一遍,更重点提及关龙逢的夺权。 石将眼中,欣慰与愤怒交织。 “所以,不解决了那颗大钉子,你们还不能相聚啊!”石磊叹息道。“总算还好,多少有点希望。” 石将冷静下来,看向远处正眉飞色舞为军士们打气的姜厉:“他?” 石磊窘迫地点头,自己也知道这货多少有点拿不出手,但……谁让这混蛋与自己关系密切呢? 石将世故的评价:“稚嫩了点,善良了点。” “善良不应该是种好品质么?”石磊大惑不解。 石将的点评入木三分:“对于普通人,善良确实是一种好品质,可对于权力巅峰的那些人来说,谎言、狠毒才是最该有的品质。” 石磊默然。 或许这样的人才是最好的掌权者,但是,石磊有得选么?更何况,遇上那么一个狠角色,天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光荣了。 姜厉察觉到石磊的目光,立时屁颠屁颠的赶了过来:“怎样,我鼓舞士气还行吧?” 石磊哑然失笑,这就是个极度缺乏认同感的单纯巫,这样的巫,面对他,省心啊! 石磊在他身上最关心的还是八卦:“看你的样子是认识轩辕城主啊!我奇怪的是,为啥你不和他打招呼,反而像被捉了把柄似的。逃难呐?” “你不提这事咱们还能做好朋友。”姜厉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当年年幼无知,谁有地盘都敢闯呐!结果闯进了他的地盘,他正拿着各种毒物研究呐,顺手抓了我就灌了一堆药水,然后将我扔出去。整整三天呐,我又吐又拉,整个人都虚了。” “后来我一想,不对啊,我好歹是国主的儿子,凭什么要干受这份罪?于是我找国主告状。”姜厉笑得有些凄楚。“你猜怎么着?我又被国主揍了三天三夜!从此以后,我就明白了,这就是我招惹不起的人物,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结果,又撞上了!” 咋感觉姜厉形容的城主跟自己见到的城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石磊挠头,抛开这个悬疑的问题:“眼看咱们的队伍要攻孤雁峰了,你个大监军不打算鼓舞一下他们的士气?” “问题我喊话他们现在也听不到啊。”姜厉无奈地叹息。 石磊一指大鼓。 姜厉恍然大悟,脱去上衣,露出白花花的五花肉,抓起鼓槌一通乱敲,没一记敲在点子上,惹得军士们纷纷狂笑,偏偏姜厉还以为这是对他的夸赞,敲得越发起劲了。 孤雁峰脚下,土行带着城卫军苦着脸做着仰攻的准备,看着身后如狼似虎的恶狼军督战队,心里阵阵酸涩。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至于说返身与督战队同归于尽,呵呵,醒醒,城卫军要有这战斗力,当初早就横扫芳华城了! 可气的是,这个时候,鼓声传来了!虽然鼓点紊乱,但鼓点就是鼓点,一通鼓之前如果还没有进攻,督战队可以认定城卫军集体怯战,有权当场歼灭! 我的亲娘老子喟! 土行咬牙拔刀,一反常态的吼叫:“跟我冲!” 军士们凌乱了,一惯惜身的都督身先士卒了,这是什么状况来着? 看着一窝蜂往上冲锋的城卫军,魏子山唇角上扬,鼻孔里哼出四个字:“乌合之众!” 是的,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在魏子山看来,全歼他们,督战队大约两个冲锋就能办到,大都督派自己来督战还真是抡大斧劈苍蝇——大材小用啊! 对于这种程度的挑衅,薛国全然不在意,只派了区区百人扼守上山的通道。 “小的们,他们只有一百人啊!咱们人多,拿一百个堆他一个,堆也要堆死他!”土行狂吼。 那一百名薛国军士仿佛泥胎一般,纹丝不动,直到城卫军攻到他们身边才骤然挥刀,不过区区十息,地上已经倒下近千具城卫军的尸体。 “跑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城卫军立刻呼啦啦的往回跑。 值得称赞的是,下坡确实要比上坡快得多,才三息不到,这里已经彻底没有了城卫军的影子。 土行一脸苦涩地后退百米,心中替城卫军军士们感到悲哀。 撤,往哪里撤?真以为后面的督战队是开玩笑的么?撤回去难道不是个死? 军士们乱哄哄地撤到峰脚,却听到魏子山冷漠的声音:“临阵脱逃,杀!” 箭如雨下,一瞬间倒下了四五百名军士,立刻让城卫军吓懵了,为什么自己人还会对咱们痛下杀手?打不过,逃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退不得,进不得,城卫军只能折返回去寻找都督土行。 身心疲惫不堪的土行正倚在树干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山头。 区区三百米的距离,成了他人生中难以逾越的鸿沟,也将成为城卫军的绝唱。 “都督,怎么办?山下督战队那帮狼崽子真的杀人了!咱们兄弟已经死了四五百号!”城卫军军士愤怒的吼叫。 “凉拌,你们就没看出他们是奔着杀巫来的?一个个还跑这么快。”土行吐了口唾沫。“这是报应来了,谁让我们关键时候不及时支持城主?今天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拿下这峰头,要么-咱们全部埋骨于此。” 有人忍不住痛哭失声,有人愤怒的挥刀砍在树上。 一失足成千古恨,当初不过是想等局势再恶化一点才插手,以此争取城卫军的利益最大化,谁知道城主平乱竟然如此迅速! 本以为调到芳华城就已经是一种惩罚了,没想到这仅仅是开胃菜! 第三十九章 初战 沉默了许久,土行缓缓抬头:“现在,除了拼没有其他办法。听我号令,会土遁术的站一起,会控木术的站一处,会防御的石族站一处,其他会异术的单独报给我。” 纷乱的队伍终于分好行列。 “会土遁术的,待会儿钻到他们脚下,等大家出手,再一齐下手夺命!会控木术的,要先行操控草木拴住他们双脚,不求效果如何,只求能阻拦他们一会儿!石族的,一定要挡住他们第一刀,三五巫合力架一刀,应该没问题是吧?其他异术的,各自按你们特点区别敌我,自主辅助!不是我们死,就是他们亡!”土行压低了声音。 百名薛国看到人数明显减半的城卫军再度战战兢兢的围上来,神情依旧冷漠,心里却着实想笑。 废物就是废物,一万巫啊!只不过杀了区区千巫就溃败成这样子,这一半巫还是后方督战给赶上来的吧? 再度待他们围上,薛国军士跃起挥刀! 且慢! 为什么这双脚仿佛被拖住一般,根本跃不出去? 目光一扫,薛国军士发现竟是地上的浅草凝结赶来,束缚住了双脚。 雕虫小技,以为这样会有用吗?挥刀震得石族巫的狂暴刀势,回刀斩断地上的浅草,薛国军士的战刀再度挥出。 刀光突现! 薛国军士吃惊的闪避地面突然出现的战刀,却惊愕地发现,无论他闪避到哪个位置,总有一把刀对准他无法防备的身下! 除非,他愿意让对面的刀直插胸口,否则连闪避的余地都没有! 这状况,绝不单单是哪个军士面临的绝境,这是百人队集体面对的绝境,一个猝不及防的绝境! 时间太短了,连自爆都没来得及,这百人队便告全军覆没,而城卫军只伤了二十人不到。 峰头上的薛国千户根本就没关注这里,甚至没有一名军士关注这里,等他们回过神来,早已尘埃落定,土行狂笑着带队暂撤峰下。 “你们还真是不怕死!竟然又临阵脱逃!”魏子山扬眉怒喝,手掌扬起,身后的督战队搭箭欲射。 土行挥手让城卫军后退,自己缓缓上前,一字一句的说:“虽然你们是督战队,虽然我们早就该死,可是,这一次,老子不服!我们刚刚在半山腰斩杀百名敌人,百名全是巫将的敌人!而我们呢?除了几个头领,全是巫人!巫人你懂吗?” “军士们渴了、累了、饿了,要下来补充体力,你个王八犊子却要射死我们!”土行的唾沫星子都快溅到魏子山脸上了,魏子山却迟迟不曾下令放箭。 放箭容易,万一土行说的是真的呢?误杀战友是最伤士气的事,哪怕这战友根本就是个人渣。 “收箭。”魏子山缓缓收回举起的手臂。 万一自己判断错误,这个责任就由自己扛着吧。 “魏子山,你知道错在哪里了吗?”石磊的身影显现当场。 魏子山眼里闪过羞愧:“我知道错了,却不知道错在哪里。” 脑子是不太够用,但胜在态度诚恳,石磊随口指点:“身为督战队,你就必须派人跟上去,以便随时掌握第一手战况,不会出现误判。更重要的是,如果在关键的胜负局,督战队投入战场,极有可能扭转战局。” 石磊一挥手,身后的车辆上前,充足的粮、肉、鼎、柴运送过来,有侍奴负责生火造饭,石磊坐到草坪上,对土行招手:“说说,知道为什么要逼你们打孤雁峰了吧?” 土行低头叹气:“知道,当日城卫军不合想坐收渔利,这是应得的惩罚。” 一句话出,城卫军集体缄默了。 “有这原因,但不全是。”石磊并不否认。“轩辕城主和我探讨过,有没有保留城卫军番号的必要,毕竟你们犯过错,战斗力也远远不如虎头军。最后,我们才决定将你们逼上绝境,看看能不能让你们蜕变。” “幸好,我能看到,你们转变了想法,虽然并不彻底,但总算证明了你们的价值。所以,拿下孤雁峰,作为你们向城主致歉的礼物吧。”石磊淡淡的道。 土行终究憋了口气,感觉不吐不快:“大都督说我们想法并不彻底,那么,彻底的话会是什么样子?可以赐教么?” “土遁嘛,当然是夜晚摸人头最合适了。”石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从此世界上多了一支没下限的队伍。 第二天清晨,浑身狼狈不堪的城卫军回城,隔三差五的腰间悬着人头,无形中多了一丝肃杀之气,偏偏那眉眼间还透着几分猥琐,看上去有些怪异。 轩辕柳戴着面具,挺身立于城门之中。 土行率城卫军单膝跪下,沉声道:“城卫军力战孤雁峰,幸不辱使命,夺回孤雁峰为城主贺!” 轩辕柳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开口:“起来罢。” 城卫军闻言大喜,城主一贯冷清,他能开口应答,便是已然原谅了城卫军! 薛国大营,主帅薛飞豹挑了挑眉毛:“有点本事,能在只损失二千地方军的状况下夺回孤雁峰,两名巫人换我一名巫将,还是有几分成色的。” 看到副将欲言又止的模样,薛飞豹皱眉:“有话直说。” 副将一脸的尴尬:“有证据显示,第一关百名军士杀敌一千余,死状却是……被刀刺入羞处而死。” “也就是说,对方在第一次溃败之后的反击没死多少巫,而我方在之后几乎无还手之力?羞处中刀,也就是说对方自地面上攻击来?或者干脆直接从地下杀出,我方猝不及防之下吃了大亏?”薛飞豹来回踱步,一点点的分析。 “虽然设想巧妙,但不是姜厉与石磊的风格。”薛飞豹敲着案板。“这设计太简单粗暴,如果是石磊,肯定会让这一千军士无声无息的死去。孤雁峰虽然有一定的地利,但不足以左右胜负,由他去,真正实力的碾压,是任何阴谋诡计无法阻挡的。” 芳华城的中军帐,石磊看着土族赶制出来的沙盘,迅速的推敲起来。 “土豪族长,还没探明敌军的粮草所在?” 轩辕柳不满意地看着土豪。 土豪肥硕的脑门上冒出汗珠:“城主,不是我们不卖力,实在是薛军口风太严了,连军需官事先都不知道去哪里运粮,我们的土遁术又不能在地底活动太远……” 石磊叹息:“既然如此,只能先叫阵了。魏子山,有没有兴趣率部打头阵?” “太有兴趣了。大都督我跟你说,这头阵不交给我,我下面九百来号兄弟能跟我急!大都督你发话,是硬攻、布阵还是耍花招,魏子山绝对不拉稀摆带!”心情大好的魏子山没口子的吹。 “大小三才阵。”石磊瞪了口花花的魏子山一眼。 还硬攻,整个恶狼军才几苗人?拼得起么? 石磊在城外排兵布阵的消息瞬间传到薛飞豹耳中,薛飞豹一愣,顿时不顾众将的劝说,点了一万兵马到芳华城外。 看到九百余恶狼军军士布下的阵,薛飞豹不明所以,麾下的偏将、小校们已经哄笑了:“千人不到都敢布阵,还是这种不知所谓的阵,呵呵,笑死我了。” 城楼上的姜厉神气活现的站出来:“薛飞豹,看不懂了吧?害怕了吧?没关系,只要你承认你输了,我不会为难你的,还会将那五十年陈的‘美女’送给你。” 提到五十年的“美女”,薛飞豹脸色顿时发白,看向姜厉的眼神也充满了怒气。 姜厉拍着胸口:“你要就要,不要就说不要嘛,那么凶干什么?人家好怕怕。” 石磊都被姜厉这一通耍宝逗乐了,想不到姜厉耍起贱来也是一把好手。 这个世界,最讲究主辱臣死,立刻有一小校上前请命:“王子,钱贝愿意率本部千人闯阵,破了此阵!” 薛飞豹深深咽了一口气,喉咙里吐出二字:“小心。” 钱贝心头涌起热流,抱拳行礼,带着一千部属直奔三才阵冲去。 三才阵将一千人马容纳进去,钱贝才发觉不对。 他的人马汇聚在一起,相当于中间部分的人马不能发挥战斗力,而外围的人马却要同时面对三倍的攻击!偏偏的,他却不敢将人马分散开,因为那意味着白送人头! 即便将内外围的人马换了个位置也仅仅是延缓败势,甚至钱贝还觉得自己有力无处使,纵然自己再勇猛,拼命的攻击也是让三倍于己的敌军微微一滞而已。 扭头一看,钱贝目眦欲裂——入阵连半刻钟都没到,一千军士就只有二百勉强站着,其余八百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爆发出全身力气,钱贝疯虎似的向魏子山杀去,撞开一个又一个三才阵,身上受了多重的伤也不在乎,竟让他真的冲到了魏子山面前:“匹夫,我与你决一死战!” 魏子山怜悯的叹息一声,钱贝本能的往后看,却是手脚冰凉——整整一千军士啊!现在只有自己还狼狈如野犬般站着,还是只跛脚的野犬。 一百多名恶狼军军士密集的压上来,魏子山怜悯地叹了口气:“虽然是条汉子,但也是最悲剧的汉子,投降吧。” “只有站着死的薛国军士,没有跪着生的薛国儿郎!”钱贝惨笑着回刀自刎。 第四十章 套路深 看到战阵中厮杀声起,薛飞豹的心隐隐担忧,厮杀声平息,薛飞豹的心悬到了嗓子眼里。 三才阵散去,恶狼军收拢,现出一地的尸体,几乎全是薛国军士。 魏子山带队,所有恶狼军军士右手捶胸,肃穆垂首——这是对敌人最崇高的致敬,非勇士不能享受这待遇。 按惯例,魏子山收敛自家战死的军士,随即撤离战场,让薛军收拾自家的尸首。 看到钱贝刚烈的自刎动作,即便是心肠最硬的薛飞豹也忍不住黯然神伤。 钱贝的职司不高,却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他可是薛飞豹王子从小的伴当! 所有将军准备安慰薛飞豹,却被他制止了:“回营。” 薛军的中军帐内,众将云集,听着副将陈述今天钱贝闯阵战死的经过,一向骄横的薛国将军们也皱起了眉头,对这所谓的阵法颇感头痛。 左将军向林叹了口气:“对这阵法我们暂时无计可施,不过,我的意见是,反正我们人多,他摆他的阵,我们打我们的,两不耽误嘛。” 薛飞豹眼睛一亮:“左将军果然深有谋略,两不耽误这词用得极好。我命令,撒出小股军士分散到敌后,破坏他们的粮道,洗劫他们的子民,不顾一切的破坏。正面,我军要以泰山压顶的姿势牵制住他们的兵力,但切记任何阵法都不闯!” 芳华城城楼,石磊诧异地看着薛国大军兵临城下,摆出要硬攻的样子,偏偏却总是雷声大雨点儿小,最多也就三两架云梯架上来,偶尔能有一两个冲上城楼的就算是极其成功了。 石磊走到一具尸体旁,仔细观察了身上的纹身,脸色越发的古怪。 “不都是死尸嘛,有啥好看的。”姜厉大大咧咧的走过来,这一点他远胜薛飞豹,没那矫情得要死的洁癖,整个就一没心没肺,面对尸体吃锅盔的事他也能干出来,倒是让他在恶狼军中的威信大涨。 “死尸也一样有学问。”石磊白了姜厉一眼。“薛国的平民,纹身是骑狼,奴隶才纹狼。” “你的意思是,这就是战奴,薛飞豹那老小子故意送来消耗的战奴?嘿,我明白了,他这是想拖住我们,然后派兵力去我们后头搞事情?”姜厉脸色有点苍白。 轩辕柳疾步走了过来,眼睛里带着怒意:“薛国派人到芳华城后方大肆破坏,已经毁了十三个村落,断绝了我们的粮道,要不是芳华城本身就储存有相当数量的粮草,恐怕我们还真难撑下去。” “果然被我说中了!”姜厉跳起来,眼中愤怒与喜悦并存。 轩辕柳奇怪地看了一眼姜厉,转头对石磊说:“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咱们再不寻求主动,只能被动挨打,他们的兵力占优势呢。” 石磊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是心急如焚?问题是消息跟不上啊!土族迟迟不将线报给我,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正说着,土豪晃着那一身的五花肉登上了城楼,痴肥的脸上堆出灿烂的笑容:“大都督,我土族经过千辛万苦,终于打探到薛军粮草的存放地。” 薛军的粮草颇为分散,很有狡兔三窟的意思,看来这个薛飞豹除了洁癖这个毛病外,还是真有几分水准的。 小的屯粮点大约就二三日的存粮,攻了也没意思;中等的屯粮点约有五日的存粮,也没有太大的意思;大型屯粮点一个,其中有薛国大军足足一个月的粮草! 石磊挤眉弄眼的看着那河床旁的屯粮点,意有所动,看得土豪一脸诧异,姜厉实在看不下去了,干咳一声,对土豪一挥手,土豪连忙毕恭毕敬的退下。 “石磊啊,我看这土豪的话未必可信,三思呐!”姜厉搂着石磊肩膀,有些急切地劝说。 咦,姜厉这混蛋竟然还会洞察人心? 石磊认真地看着姜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哪怕这里头有猫腻,也不能因噎废食。” 姜厉急得直打转,却见轩辕柳也表示支持,只能由着石磊,眉眼里却依旧透着焦急。 夜深人静,一支大军悄然出现在河谷旁,火把骤然点亮,整齐地扔进屯粮点中,立时引起一片熊熊火光,火光中,淡淡的石炭味随风扑鼻,细腻的粉尘飘起、洒落。 外围处,火把密集燃起,将恶狼军层层包围,三万大军黑压压一片,将区区八千巫的恶狼军围得水泄不通。 “果然中埋伏了,我就说那土豪不是好人!”姜厉急得想哭。 石磊只是喝令变阵,八卦阵起,刀枪如林,一时竟杀气腾腾,如同一只树起刺的刺猬,让人无从下手。 “就你们那点儿伎俩,呵呵,谁不知道粮草是重中之重?呵呵,区区一个假的粮草屯集点就让你们上钩了,这得有多蠢呐?不知道了吧,给你们探查消息的土豪,五年前就是我的人了!”薛飞豹纵声狂笑。 果然这一切是一场阴谋! 姜厉气得浑身直哆嗦,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薛飞豹派人上来厮杀,却是严令不许入阵,大军只在阵外缠斗,虽然伤亡比例高于恶狼军,但薛国巫多啊,就问你气不气? 八卦阵一层层的削弱,恶狼军却死撑着最后一口气,在魏子山“死战”的口号中顽强支撑,直到天已拂晓都没让薛国大军打散,尽管自身的伤亡已达到惊人的五成。 天空现出一丝红霞,一直沉默的石磊突然咆哮:“薛国已败!姜厉,擂鼓进攻!传我命令,全军出击!” 不明所以的姜厉稀里糊涂的擂鼓,军士们突然精神大振,奋起余勇将敌军赶出八卦阵的范围。 为什么炎国突然如此亢奋?疑惑的军士们就着晨光回头看了一眼,个个大惊失色。 自家的大营,不知何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看这模样,竟是完全沦落! 该死的!炎国太狡猾了,这显然是出动了两支军队,一支将大军引出营,一支趁势袭了自家营盘! 两支军队合拢,还有薛国军士的活路么? 一个心眼活泛的军士撒丫子就跑,嘴里还大喊一声:“败了,营盘都没了,跑啊!” 宛如雪崩一般,原本占据优势的薛国大军一下子跑了大半。 薛飞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难以置信的一幕,整颗心都是拔凉拔凉的。 一帮蠢货啊,大军都在外头,营盘丢了也就丢了,那么多巫还不能重建个营盘啊!好好一场胜仗愣让你们搞成败仗!这个时候,炎国哪里还腾得出其他军队来参战? 问题只有一个,薛飞豹知道这些信息,但军士们不知道啊! 猛虎瞬间变绵羊,恶狼军气势大涨,残部居然直奔薛飞豹而来! 薛飞豹气急。石磊这是太目中无巫了,即便再怎么溃散,自己面前也还有近万兵马,岂能怕你区区四千巫? 然而,副将一把拉起薛飞豹马缰,带头打马撤离:“王子,士气尽失,不可为!” 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 薛飞豹不甘心,可是,这马已经自己跑起来了…… 呼啦啦一下,最后的一万人马随着王子一起奔逃,迅速之快令人咂舌,恶狼军在这一波居然没抢到多少人头。 等到敌人全部撤离,恶狼军上下浑身脱力一般瘫到了地上,每个巫都是一身汗水加血水,就连姜厉都趁机捞了两个人头,搞得一身血污。 不过,姜厉坐在地上咧着嘴直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石磊,我终于抢到两个人头了,我终于杀巫了。” “不错,咱们的王子老厉害了。”军士们善意地起哄。 石磊也早就累得抬不起胳膊,闻言轻笑道:“没错,现在的你已经狠下了心,有一点抗衡的资本了。” 旌旗飘扬,一队人马走了过来,恶狼军军士们脸色微变。 现在的军士们,是强弩之末,如果是敌军,他们将全军覆没! 石磊看了一眼,脸上绽放出一丝笑意:“自己人。” 直到那一队人马走近,军士们才看到,这是一支幽梦城的队伍,举着的旗帜上绣着一个栩栩如生的虎头,正是从石磊口中听说过的虎头军。 百里冬雷呲牙一笑:“都督,这活弟兄们干得漂亮吧?” “漂亮。”石磊会心一笑。“对了,你怎么还叫我都督,不是应该换巫了吗?” “哈哈,别提了,我倒是眼馋那位置,可城主没那意思啊!”百里冬雷打了个哈哈。“今儿这便宜捡得舒畅呐,那帮留守的直接懵了,都没杀几个就直接跑了。” “就他们,一帮巫人?袭击薛军大营?”姜厉忍不住惊呼。 听到虎头军还是虎头营时,随石磊进攻群妖盘踞的天狼山,不仅仅是姜厉震惊,整个恶狼军都震惊了,这得多不要命才干得出这事啊! 有虎头军打扫战场,收敛恶狼军尸骸、清点阵亡名单,姜厉呲牙咧嘴的拿着刻刀在铜版上刻下他们的名字,却没注意到恶狼军看向他的眼神已经是完全的认同。 二十里外,薛飞豹收拢残部,看着身边总共不到万人的残部,薛飞豹想哭,为什么输得如此莫名其妙?要是输在真刀真枪上薛飞豹也没有丝毫怨言啊! 这一仗,败得稀里糊涂,却连找后账的机会都没有,至多半天,这流言蜚语一定会传到薛都! 第四十一章 和谈 这一仗,恶狼军巫巫带伤,阵亡三千零五十六巫,伤亡巨大,斩获敌首一万二千一百五十三巫——当然,其实有不少巫是死于自相践踏。 即便手都刻起泡了,姜厉依旧不曾换人,仅仅手上缠一根布条就继续雕刻,虔诚的模样让每个巫都知道,这个王子是真的从心底将他们当成同伴。 要不要追击也成了石磊要考虑的事,不过,重中之重却是如何处理叛徒。 土豪一家,连同此次前往查探知情的探子都被五花大绑捆了起来,当众押了上来,土豪一脸的桀骜不驯,大声的咆哮:“我无罪,为什么要绑我?” 石磊乜了一眼身旁的百里冬雷:“不知道让他安静下来?” 百里冬雷这个铁憨憨嘿嘿傻笑,从脚上解下散发浓郁脚丫味的足衣,塞进土豪的口中,世界顿时清静了。 押人的虎头军军士立刻有样学样,一双双足衣往人犯口中塞,一时间芳华城的巫坛里飘荡着铁憨憨牌原味足衣的芬芳。 “幽梦城土族族长土豪,勾结薛国军队,给我恶狼军设下陷阱,罪无可恕,我,炎国王子姜厉,在此宣布,土豪叛国,受腰斩之刑,其家人与同党处以斩首!”姜厉大声宣布。 土豪肥胖的身子被固定在铡刀上,刽子手手起刀落,土豪半截身子在原地扑腾,半截身子在地上爬着,手指蘸血,在地上满满写上了“惨”字。 巫坛里叫好声如雷鸣,永远不要低估巫人看热闹的八卦心,对巫人来说,血腥点算什么? 所有人犯处决完,姜厉又大声宣布:“鉴于土族参与此次叛乱,我决定,将土族并入石族!” 姜厉的想法很简单,石族族长不是石磊的父亲么?送他一点好处应该没啥大不了的。 石磊却是立刻起身:“讲王子收回成命!” “为什么?我不是给你父亲送一点权力么?”姜厉大惑不解地小声的询问。 石磊哭笑不得:“幽梦城本来就只石族、土族并列了,你再把土族送过来,这不是要架空城主么?你觉得有哪个城主,或者说上位者,容得下麾下有巫可以完全控制自己手里的所有势力?你这么弄的结果,要么是我老爹夺了城主的位置,要么是城主灭了我老爹!” “我,我真不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姜厉慌乱地解释,连忙大声的宣布。“刚才是我欠考虑,土族不用并入石族,但族长必须由轩辕城主指定。” 石磊有些诧异地看了姜厉一眼,这家伙完全没有从政经验,却能很好地挽回失误,最后一句更是神来之笔。 轩辕柳上台,简明扼要的指定土行为暂待族长,“暂待”二字也是深得官场精髓。 要不要追杀薛国大军,在军议上争得不可开交。 坚持追杀的一方认为,趁如今薛国军心溃散,应当持续以雷霆打击,甚至斩首也不是不可能。这一方的代表就是好战的魏子山。 坚决反对的,却是以姜厉为主,理由也很充分,恶狼军伤亡过重,此时战斗力十不存一,再度出战,还有多少巫能活着回来? “宜将剩勇追穷寇,即便是再多伤亡,也应该拼一把,或许能将薛飞豹捉住,用他来换庞帅?”石磊的话道出恶狼军的心声。 姜厉拍着案几冷笑:“或许,机会有多大?你知不知道,一旦队伍生还者低于一成,这支队伍的番号就要被撤销?恶狼军离被撤番号已经不远了!” “可是,这不是折了不到一半人么?”石磊疑惑道。 姜厉咆哮:“你懂个屁!恶狼军满编是三万人!因为大败,因为主帅被俘,没有巫看得起恶狼军,所以恶狼军的人员得不到补充!” 石磊愕然。 …… 五十里外,薛军大帐。 薛飞豹愁闷地灌着酒,却发现这寡淡的酒水无论怎么喝都不会醉。 三万对八千,尤其这八千还是薛国的手下败将,这脸啊,活生生在烂泥潭里被人踩肿了!薛飞豹承认自己倾巢出动没有留下足够的人手守大营是个错,可这错也不致命啊!为什么大军就溃败了呢? 足足还有两万大军没动啊! 是,自己还收拢了万余人马,可这万余人马一听要反攻芳华城,集体选择性失聪,明显已然怯战! 战无不胜的薛国大军啊! 不过区区一场败仗,全部变成了鹌鹑! 更可恨的是,营中还流言蜚语漫天飞,说是自己与炎国人勾结,故意给炎国人好处,这才导致战事严重失利! 根本不用想流言的源头,一切跟自己的好哥哥们脱不开关系,估计早有人想把自己踢出争储的大局了吧? 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战败的消息便已传到薛都,据传闻,国主委派的特使已经出发,接下来是夺兵权、和谈,彻底结束这场战争。 薛飞豹无限唏嘘,自己满怀雄心壮志来对付这小小的炎国,在兵力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输个一干二净,即便那些哥哥们不使用恶心的手段,自己也无颜参与争储了啊! 不知何时大帐中多了一道挺立的身影,渐渐地薛飞豹发现了这道身影,一声无奈的自嘲:“怎么?这是来看我热闹了?放心,我不至于畏罪潜逃,该是我担的责任一点不会少,呵呵,有心杀敌,无力回天呐!” “豹儿你颓废了。”来人轻轻走近薛飞豹身边。“胜败乃兵家常事,薛国自立国以来,打的败仗还少吗?第三任国君为了活命受胯下之辱,第五任国君给人当了奴隶,那又如何?最近几十年薛国才算是崛起,没有吃过败仗,但是也让许多人膨胀起来了。这世上有战无不胜的将军,但绝对不会有战无不胜的国家!” 薛飞豹抬眼,一声惊呼,手中的酒坛在地上砸了个粉碎:“舅舅为何来此?” 郎中令潘应云找了个地方坐下:“一来是受你母妃所托,怕你想不开,自暴自弃;二来是受你父王所托,教训你几句。” 教训? 这个词很微妙啊! “聆听父王教诲!”薛飞豹立刻跳起来,恭敬地垂手。 “兔崽子,居然打败了,自己去宗人府领二十棍。还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潘应云肃然念完口谕。 “谢父王教诲!”薛飞豹行礼,走完仪式,有些不解的问潘应云。“舅舅,前面这段好说,后面这段似乎有些鼓励的意思?” 潘应云呵呵一笑:“国主的意思,你受了这挫折,应该能接受教训,甚至他乐于看到你略受挫折,这经历总比那些一帆风顺的王子强得多。” 还有这说法?失败居然可以算成是好事? 薛飞豹显然是忘了一句俗语,官字两张口,是好是坏看有话语权的人怎么说。 “第三,我受命与炎国和谈。”潘应云拍拍薛飞豹的肩头。“派百骑做我仪仗,我会会那些厉害的年轻人。” …… 芳华城里,僵持不下的众人齐齐将目光望向踏入大帐的轩辕柳。 轩辕柳的面容虽然被面具遮挡,但眉眼里的无奈却有目共睹。 “太子谕,休战,与薛国和谈,尽量争取最大利益。”轩辕柳扬起祭巫殿传来的龟壳。 虽然不甘心,众巫还是选择了服从,毕竟现在的的恶狼军也确实消耗不起。 “报!城外来了薛国的百骑,护送着一位官员,说是要与炎国和谈的。”土行大步入帐禀告。 “来得真够快的。”石磊微微扬眉。“城卫军、虎头军、恶狼军,三军列队迎接。” 土行眉间流露出一丝诧异的喜色。 这一仗,城卫军虽然也出了力,但主要算是赎罪,没想到还有这露脸的机会。 城卫军威风凛凛、虎头军杀气腾腾,恶狼军虽然人数最少,却是最彪悍的,每一个巫便是最凶恶的杀戮机器,在他们眼里,为了胜利,可以舍弃一切!即便恶狼军的军士伤痕累累,却没有巫敢轻视他们。 “使者入城!”一声拉长调的吆喝声中,百骑薛国军士有些战战兢兢的护送着一名看上去有些文弱的官员入城,经过那些军列时,那些军士已经抬不起头来。 石磊看得一清二楚,已然明白这些军士已是惊弓之鸟,不由暗道可惜,要是条件允许,应该能将他们一举歼灭。 “姜厉王子、石磊大都督果然是巫中龙凤,薛国数十年兵锋所指,横推无敌,想不到在二位手里撞了一鼻子灰!”潘应云哈哈一笑,率先打破了沉寂。 姜厉却是鼻子里哼了一声:“原来是郎中令潘应云大人呐!啧啧,打了外甥来了舅,这架势可不简单啊!” 石磊微笑见礼。 本来就不认识对方,尬聊什么的还是算了,免得一不小心把天给聊死了。 战争赔偿,薛国只是将当初炎国积欠的赔款免了,看得姜厉直拍案几:“薛国这几个意思?是不是还想再打上一场?” “薛国家大业大,这输上一场也不过是无关痛痒,问题你炎国经得住一败么?”潘应云毫不在意。 “战败求和就要有诚意,比方说,释放当年的庞帅。”石磊咄咄逼巫。 潘应云拍案而起:“这不可能!即便再拼上一场也绝不可能放了他!” 第四十二章 何其毒哉! 由此可见,庞帅在他们心目中极为重要,宁愿为此再战一场孔绝不放人,真逼急了,庞帅能不能活下去还未可知。 姜厉在细节上与潘应云磨了一天嘴皮子,潘应云寸步不让,姜厉气势汹汹,最后双方还是不欢而散。 随侍在石磊身边的魏子山这大喇叭回恶狼军将石将争取释放庞帅一事叭叭一说,军士们感动得热泪盈眶。 甭管事情成不成,至少石磊在用心争取了,这也表明一种态度,大都督是真把大家的话当回事的!这样的当家人,不是那些牛皮吹得地动山摇、实际人事没干半点的假大空能比拟的。 跟着这样的头领,水里来、火里去,就一个字:值! 在营房里巡视的石磊焦躁地踢了一下魏子山的大屁股:“滚犊子!嚷嚷个什么劲?换不回人来,我脸上臊得慌!一天天的瞎吹。” “这不是显大都督你仁义嘛?”魏子山也不恼,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大伙说是不是啊?” 兵油子们纷纷应和:“那是,换了多少官了,就大都督你和我们想的一样。” 石磊决定不再和脑子一根筋的军士啰嗦,索性换了个话题:“我要十名身手好的、会捆绑的、不要命的,身体还得极好,愿意报名的,出来!” 呼啦啦上来百来号人,其余人在下头叹气。 不是他们不想啊,只是身上的伤影响行动,只能叹气了。 魏子山一个一个的指着鼻子,说着对方的毛病,愣给他选出十名格外彪悍的军士,然后自己又老脸厚皮的凑上去:“那个,大都督,他们十人一队,不是还缺个队长嘛,我就蛮合适的。” 嘘声大作,军士们纷纷对魏子山的没脸没皮致以崇高的敬意。 遇上这号人,石磊也头痛,除了同意之外并无他法。 深夜,薛军大帐。 薛飞豹打起精神,不再颓废,持着战刀满大营的巡逻。 父王既然没有放弃自己,那自己就得有一些振作的模样,不能叫外人看轻。 薛飞豹的亲自出巡,多少还是让下降到谷底的士气有一点回升,正所谓将是兵的胆,薛飞豹振作无形中也在影响着军心。 “唉,王子怕是难熬过去了。”营门处,两名偏将有意无意的散播着颓废的情绪。 薛飞豹的突然出现让他们瞠目结舌。 这世界最窘的事无过于你在背后说着某人的坏话,而某人却恰恰出现在面前。 “妄议主将,动摇军心,拉下去重打二十。”薛飞豹每一言恰恰符合军规,当真无可挑剔,即便暗中有人支持这两名偏将也没理由跳出来。 杀豖般的惨叫声响彻大营,为寂静的夜空增添了些许颜色。 不要怀疑行刑军士的力度,这都是练过的,而且都是些天生七窍玲珑的人物,主将开口了,那对不起,这二十棍不打出屎来对不住这碗饭。 这不算狠的,最狠一前辈,曾经一军棍将一名战功赫赫的将军打到脊柱粉碎,那名将军至今还在病榻上躺着,连翻身都做不到。 二十杀威棍一打,大营里立刻安静了许多,再没人饶舌了。 一帮贱皮子,不打不开心!就算本王子再落魄也是王子,不是你们这种草鸡一样的贱民可以妄议的!更何况,父王非但没有放弃我,还捎来勉励! 一队步履匆忙的军士往侧方行走,薛飞豹叫住了他们:“怎么回事?” 领头的军士连忙行礼:“禀王子,侧方出现一朵比一个营帐还大的花,校尉担心它会变成妖,正召集军士去严防死守,准备烧了它。” 有这事?薛飞豹来了兴趣。 根据共识以及一系列吃饱撑的没事干的专家的总结分析,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妖都由动物演变而来,至于那百分之零点零零一,抱歉,真没人见过。 激起好奇心的薛飞豹跟着军士们来到侧方,果然见一朵硕大的荷花在风中摇曳,奇怪的是地面干硬如斯,这荷花是怎么长出来的? 校尉神态紧张的安排军士去砍了它,可即便刀斧加身,荷花依然不曾晃动半分,刀斧的锋口上却尽布满了缺口,显然这荷花比刀斧硬上许多。 校尉怒了:“都撤回来,给我在它下面堆满柴火,我不相信烧不死它!” 柴火堆上,火点上,熊熊烈火烤得那荷花似乎有点畏缩了,军士们不由笑了。 再说破天去,它也终究只是植物,是木属,它就得怕火! 荷花缩了一下,猛然如打喷嚏一般,一口粘稠的“浓痰”精准无比的落在火堆上,烧得正带劲的烈火一下给弄熄灭了,只余下袅袅青烟无助的飘荡,看上去格外的孤苦伶仃。 大家一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怪异的场面,正要呐喊逃开,却见那荷花深深地吸了口气,一道人影惊叫着被吸了进去。 “王子!快救王子!”校尉眼尖,第一个发现不对,大叫着挥刀扑了上去,战刀一通乱剁,却根本无济于事。 军士们急忙跟上去动手,有机灵的跑回大营叫援兵。 巫越聚越多,各种攻击、各种术法拼命地施展,终于一点点的剥去荷花的外壳。 此时,天已泛白。 一名巫士猛然一拍脑门:“不对啊!扎营时候我还注意过这里,这就是一块岩石,哪来的荷花?” 话音落,空气中泛起阵阵涟漪,在众巫的注视中,荷花慢慢转变成一块巨大的岩石! 那么,问题来了,王子呢? …… 遥望芳华城,扛着薛飞豹的魏子山浑身带劲,疯狂的奔跑着还不忘大拍马屁:“大都督好手段,不费吹灰之力就弄得这人质。” 石磊笑骂一句:“胡说八道什么?哪来什么人质?咱们这是夜间闲极无聊,出门打猎,从妖物嘴里解救出来薛飞豹王子!” “是是,小人胡说八道,是咱们从妖嘴里解救出薛飞豹王子。”魏子山口是心非的应承着,招来军士们一通耻笑。 “薛飞豹王子,你觉得我说的对吗?”石磊饶有兴趣地望着魏子山肩上被捆成羞耻模样的薛飞豹。 薛飞豹苦笑一声:“你拳头大,当然说什么都是对的。” 石磊满意地点头,孺子可教嘛! 把薛飞豹安置在大营内,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姜厉看着这一幕,连声苦笑:“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薛飞豹无力的睁眼,苦笑道:“恭喜你,麾下有如此强力的臂助,真是羡慕啊!” 谈判改在巫坛进行。 才一落座,潘应云便气势汹汹地嚷嚷:“卑鄙!竟然趁谈判期间抓走我家王子!” 末席的轩辕柳奇怪地望了石磊一眼,又耷拉下眼皮。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子,干什么事都不稀奇。 石磊笑笑,姜厉已经自动上前挡刀:“老头你别胡说八道!什么叫抓走你家王子?明明是石磊从妖的口中将他解救出来的!” “好好好,就算是你们解救的王子,这个时候能不能放他回去?”遇上睁眼说瞎话的混蛋,潘应云也只有忍下这口气。“外面的大军需要主将!” 石磊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潘应云:“可是,我们的庞帅也需要回家啊!” “绝无可能!”潘应云跳了起来。“即便是你们将薛飞豹千刀万剐,庞帅也绝不可能放出来!” 话音刚落,潘应云目光朝侧边瞟去,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何其毒哉! 侧边不远的地方,薛飞豹目光中满是怨气,死死地望着自己的亲舅舅,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一缕血丝滑落在石板上! 虽然知道在薛国看来,自己的份量确实赶不上庞帅重要,可为什么这绝情绝性的话会从自己最倚重的舅舅口中说出来! 薛飞豹霍然转身,再不看舅舅一眼。 从今天起,薛飞豹不再是个有血有肉的巫,而是一个冷漠无情的……魔! 潘应云惨笑一声:“好手段!大都督前途当真不可限量,多少官场老手都得甘拜下风!” 石磊一脸的茫然:“郎中令说的是啥子?咋个我每个字都听得懂,合在一起就完全不认识了呢?” 潘应云一口老血当场喷出。 “哇!大人当真是精力旺盛呐,这把年纪了还能有多余的血吐出来,佩服佩服!”姜厉及时补刀。 潘应云沉着脸,拂袖离开巫坛。 “这一手太漂亮了,在他们甥舅之间埋下一根扎心的刺,以后他们之间也无法化解。”姜厉称赞道。 “不过是对人性小小的利用,即便是早就知道薛国不可能用庞帅来换他,可外人说这话他能接受,亲人说这话他却绝对受不了,这就是人性。”石磊简单的讲解了一下。 “难道不该是巫性吗?”姜厉有点抬杠。 “巫本就是源自于人,没有这数量庞大的人,哪可能诞生这么多巫?”石磊叹息。“可现在这世道,却是巫高高在上,远远脱离了人,还只知道压榨,却不知道哪天激起人的怒火,很可能将巫全部焚灭。” 姜厉与轩辕柳惊了一下,认真思考石磊据说的可能性。 许久,姜厉干笑道:“应该……不至于吧?” 第四十三章 归朝 虽然换回庞帅没能做到,但在其他方面,炎国还是大占上风,比如赔款方面,姜厉狮子大开口的要回了炎国历年的赔款。 薛飞豹的价值也得到了体现。 即便薛飞豹回到了队伍中,依旧郁郁寡欢,偶尔抬头,那眼神中流露出的怨毒之色能让巫看了打冷噤。 确定薛国撤军,石磊安排虎头军在边界用乱石布下繁复的大阵,薛国胆敢越境,等着看好戏吧。 恶狼军押着薛国赔付的财物,几乎巫手扶一棺,肃穆的向祭巫殿走去。 传送到炎京,走出祭巫殿,密密麻麻的人流整齐地站在街道两旁,正面是国主、太子与百官,架式之隆重让巫为之咂舌。 “恶狼军出,天下太平!”突然,街道两旁爆发出震天的呐喊,让恶狼军那些在厮杀中身负重伤都不曾流过一滴眼泪的汉子热泪盈眶。 许久,国主伸出双手,虚按一下,示意平息这呐喊,声音才渐渐停下来。 “恶狼军八千勇士出征,迎战薛国三万大军,大胜而回,使炎国第一次获得薛国的赔款,大涨炎国雄风,请受本国主(太子)一礼!”国主、太子整齐一长揖。 礼毕,国主大声道:“八千三百三十四巫出征,阵亡三千零五十六巫,斩获敌首一万二千一百五十三巫,,生擒敌军主将——薛国王子薛飞豹,此功绩天日可表,特命大匠将此次壮烈之勇士姓名刻于王宫前石碑,让世人永远铭记!” 这规格又上了一档次。 百姓精神振奋的呐喊,恶狼军集体单臂抚胸致谢,甚至有巫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热泪。 “本国主对烈士的敬意无以言表,特此决定,为烈士扶棺,直至入土。”国主不顾劝阻,径直入恶狼军中,伸手扶棺,直接让百姓为之疯狂。 是的,区区贱命一条,死后得国主扶棺,这得是什么样的福气啊! 一时间,多少巫对恶狼军崇拜不已,更是盘算着恶狼军减员严重,是不是要大幅征兵?机会来了啊,混进这一支国主都重视的队伍,还怕没有出头之日么? 看上去极为老迈的国主竟然一路坚持扶棺到下葬,确实是一件让人惊讶的事情,总让巫觉得风一吹就倒的国主,偏偏怎么也不会倒,真是件有趣的事。 疲倦地打了个呵欠,国主被人扶上步辇,漫不经心的提了句:“对了,恶狼军的抚恤,姜厉你照规矩的双倍给,给完留下部分扩军的费用,再把钱纳入国库,你也知道穷了这么多年,国库里的耗子都皮包骨头了。嗯,按满编招人。” 石磊听不出其中有什么玄机,姜厉却是兴奋得眉飞色舞,要不是人多,他能直接蹦起来! 监军,听上去威风凛凛的职位,却只是个临时差事,按规矩,回来就得卸任!而国主的安排,却是让监军这临时差事常态化,抚恤、扩军,哪一样不需要时间? 恶狼军几乎都升了官,没办法,除了大都督与监军的直属护卫,几乎只有一成的老军士,都得带新军士,最低的都捞了一个什长。 至于说抚恤奖励,姜厉没捞半点好处,出身之高也让他看不上这些东西,倒是让他捞了个好名声——炎国大军中,喝兵血、吃空饷那是司空见惯了,即便是最讲究的将军也要刮去一成的例银! 回府什么的,打死姜厉都不干,那可是会要命的龙渊虎穴啊! 留下足够的银两,其余的押解入国库,姜厉迫不及待的征兵,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石磊不想参与这事,却被姜厉生拉硬扯带来到营门前,结果一看姜厉的征兵手段,石磊忍不住感慨他的简单粗暴。 就是几套三百斤的负重,穿上去走两步,然后几个小跳、几个大跳,走完这流程就算合格,让无数人扼腕兴嗟。 太粗糙太没技术含量了啊! 石磊实在没眼看下去了,索性自己拉了张案几摆摊,在一块木板上刻下“征招奇才”四个大字,引来一阵阵关注。 “哇,这就是那么大都督耶!”低低的议论声传来。 终于有一个巫女鼓足勇气上前,神态间还有几分扭捏:“大都督,你想在什么样的奇才?” “不拘一格,只要你有本事,只要你的本事能让我心动,性别不是问题,年龄不是问题,境界不是问题。”石磊温和的讲解。 “可是,如果这奇才连巫人都不是呢?”巫女不禁忐忑的追问。 “只要不是妖,人也没问题,”石磊的回答让巫女眼前一亮,匆匆行礼,巫女跑出了人群。 那么宽松的要求?有几个自恃有些长处的巫将、巫人直接涌了过去。 “我,山石,低阶巫将,通鸟兽之语。” “通过。” “我,范通,巫人,特点是能吃,正常情况下是二人的食量,发起狠来能吃空一座山,不拘草木山石。”这个微胖的家伙自我介绍让周围一片善意的哄笑声,却没几个觉得他有过关的希望。 石磊的答复却让所有人一惊:“通过。” 连续的考评让巫明白了,石磊要的奇才,当真是个奇啊! 嗅觉特异的、会土遁的、会飞天的、善于隐匿身形的、善于弄潮的,千奇百怪,还有一整队会火巫术的。 当然,也会有一些过不了关的,也只能摇头叹息。 那个巫女气喘吁吁的抱着一个瘦弱的大头青年来到石磊面前,还没开口,石磊就叹息:“智大伤身,只有三个月寿命了。” 巫女眼里两滴泪水滑落。 大头青年淡淡一笑:“我早就知道了,不过怕你伤心没说。” 巫女泪如雨下。 石磊咳了一声:“救还是能救的……” 巫女立刻叫道:“求大都督出手相救,雨师妃姐弟愿一生为大都督效犬马之劳!” 石磊低头沉吟:“不是这事,只是情况危急,势必不能用寻常办法,以妖之虚丹为主药材,辅以十八味烈性药材,性烈如火,就是正常人也经受不住。而且,即便他毅力足,我也只有一半的成功率。” 雨师妃眼中现出一丝哀伤,大头青年眼里现出一丝坚毅:“雨师恒恳请大都督出手,生死不论。” “另外,因为你的多智,我也不多束缚你姐弟,为我效力十年即可抵消出手之功。”石磊详加说明。 雨师恒眼里现出惊讶:“只是十年?” 石磊轻笑:“若我要你效力一生,你会心甘情愿么?到时候即便不是反目成仇,起码也是出工不出力,何苦来着?明明白白的十年,皆大欢喜不好吗?” 雨师妃屈身一福。 “哎,我说石磊,你怎么净招些奇怪的人物啊!”把活计丢给助手,姜厉凑过来看热闹。“啧啧,说你什么好,会火巫术的也就算了,会飞会游会隐身也好歹能当斥候使,能吃算什么能力?还有这病秧子,你是打算开福利院吗?” 石磊呸了一口:“只有不会用的巫,没有用不了的人!别拿你那小容量的脑子来跟咱比,你比不起,等着瞧吧!” “那可是王子啊!”多数知道姜厉身份的巫一阵惊愕,大都督居然跟王子都是如此嬉笑怒骂?这已经不是关系好能形容的了! 报名的人太多太热情,总共二万五千来个名额,硬生生有十万巫报名,姜厉忙得口干舌燥,硬是筛选了两天才算初步完事。 值得一提的是,恶狼军独树一帜的建立了以雨师妃为统领的女营,总共招收了五百名巫女,体能方面的训练标准丝毫不低于其他营。 真正享受特殊待遇的是奇营,那些奇才全部在奇营,对他们而言,体能训练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酌情降低,反倒是把主精力用于各项特点的强化——范通例外。 雨师恒被脱得赤条条的绑在木桶上,桶上烈火熊熊,桶内水温渐升,淡淡的白烟腾起,各种药材碾成的粉末将水全部染成诡异的红色,渐而水面上泛起一个个气泡,药力如刮骨之刀,扎得雨师恒一阵闷哼。 “这才刚开始呢,有得你挺。”石磊懒洋洋地抛了个虚丹进去。“挺不住说一声哈。” 虚丹入水,木桶里的药水顿时沸腾了,如果说之前的药效是一把钢刀刮骨,那现在就像有人抡着大锤砸全身的骨头! 雨师恒牙齿咬得“咯咯”响,眼睛里尽是血丝,本来没啥肌肉的身躯也绷得如同拉满的弓,皮肤上渗出一丝丝血痕,颈上青筋凸显,却是连一声闷哼都不敢发出,唯恐这一声泄了气,就再也坚持不住。 越是没有响动,屋外的雨师妃才越发担心,只是不住的祈求祖巫保佑。 一重重的药力在雨师恒身体里激荡,一点点肌肉生出,慢慢撑起干瘪的身躯,皮肤也在飞快的蜕皮,骨骼也得到了滋润。 更重要的是,雨师恒明显的感觉到,一种名叫“生机”的东西在身体里滋长,病木逢春的感觉,真好! 痛苦,确实是真的痛苦,但绝对值得! 痛苦的感觉消逝,石磊解开绳索,雨师恒挣扎着自己起身,笨拙的套上衣物,对石磊拱手:“多谢大都督!” 不是不想作揖道谢,只是眼下的身体条件,确实还没办法作揖,拱手是雨师恒能做到的极限。 屋外的雨师妃听得雨师恒的声音,激动的探头进来,看到雨师恒笨拙的笑容,忍不住失声痛哭。 第四十四章 府邸 雨师恒的智力很快展现出来,在不违背石磊的大原则下,雨师恒对恶狼军的训练进行了微调,竟然让整个恶狼军的训练效果提升了三成,还无一例死亡。 至于雨师恒本人,由于药力的作用,他也一举冲破巫人的关卡,正式成了一名巫,但要说前途…… 情况稳定下来,石磊让魏子山暂时主持集训工作,自己出营房办事——至于姜厉,甭指望他,这家伙就憋着劲等自己出营,好去外头潇洒,还口口声声说是信不过别人。 职位不可能提,爵位自己太年轻,不可能给,国主的赏赐就比较能体现用心,一套五进的宅院,还恰恰与关家比邻,个中的深意就值得玩味了。 跨出营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石磊不由一愣:“石蚂蚱,你怎么来了?” 石蚂蚱抽着鼻子:“主人不要石蚂蚱了,石蚂蚱在族里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要不是老爷让石蚂蚱进炎京,石蚂蚱都不知道主人已经是大英雄了。” 石磊一巴掌扇他肩上:“少煽情!大不了让你当管家就是了!赶紧的,给王子行礼!” 姜厉连说不用,石蚂蚱却坚持礼不可废,认真的行了大礼。 这世界的规矩就是如此,即便石蚂蚱已经恢复了平民身份,但与姜厉的身份仍旧是天差地别,不养成好习惯,不定啥时被人打死。 宅院看了一眼,算不上夸张,即便石磊家目前人丁稀少用不完这空间,但人丁总会发展起来的嘛。 墙是新的,房是新的,湖是新的,树是新的,当真应了那句“树矮墙新”,石蚂蚱估计了一下,夸张地伸出三根手指头,意思是至少得三十名奴隶才维持得过来。 腐朽堕落的奴隶制社会啊! 石磊一身正气:“我是那使唤奴隶的人吗?买五十个!” 这弯转得太急,姜厉闪了小蛮腰,笑得岔了气。 要买奴隶,这还真得姜厉这炎京土著带路才找到地方,东市最里面,偌大的地界,赫然有百来家奴隶摊子,或是娇美的女奴,或健壮的青壮,或已经阉割过的孩童,基本上都只裹着一块遮羞布,麻木地任人被挑牲畜一般挑选。 “几位客人,看一下最新到的涂国奴隶吧!” “新到的薛国女奴,还是处子,最重要的是,还出身官宦人家啊!” 姜厉对奴隶贩子的吆喝嗤之以鼻,对着石磊介绍:“这些是一般货色,不注意还会中陷阱,买到些中看不中用的货色。真正的炎京大户都知道,要买奴隶找老刀,虽然老刀的价钱确实贵,可真值那个钱!” 老刀的摊子咋一看与其他摊子似乎没有分别,仔细看才发觉,他这里的每一个奴隶都精神饱满,难怪这口碑也不一样。 “哟,贵人来啦!这次要什么货色?”脸上一道深深刀疤的老刀起身迎客。 “五十个奴隶,身体要好。”姜厉直接报出了条件。 “男女各半。”石蚂蚱紧接着补充。 老刀有些诧异,以他多年历练出来的眼色,石蚂蚱与这二位贵人明显不是一个档次,咋还插话了呢? “这是我兄弟的管家,我兄弟不发话,就以他的意思为准。”姜厉漫不经心地介绍,让老刀恍然大悟。 管家开口,他不最正常了么? 一名中年女奴被一个管家模样的巫买走,经过石磊身边时,石蚂蚱身躯突然微微颤抖,紧张地扯了扯石磊的衣袖,眼里满是乞求。 “留步。”石磊张口唤住了那管家。 管家疑惑地看了一眼石磊:“这位大人有何吩咐?” “你手里这位女奴,我看上了,希望你能转手割爱。”石磊和颜悦色的发话。“届时贵家族也将收获恶狼军大都督的友谊。” 管家有些忌惮的扫了一眼石磊,迟缓地摇头:“抱歉,石磊大人,第二家恐惧还没法从命。” 明了,这是嫌砝码不足,毕竟第二家本身就是炎国第二阶层的贵族,对上石磊这个新晋高官并没有太多压力。 石磊特自然的把姜厉扯了过来:“加上他呢?” 姜厉对着那管家咧嘴一笑,那管家立刻识时务的说:“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姜厉大小也是炎京一名人,有着王子的身份,虽然荒唐了些,却极少拿身份压人,名声还不错,管家自然也犯不上为第二家平白招惹那么一对头。 女奴麻木着眼皮都不抬。 再换个主人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吃鞭子做苦力么?活在今天能不能够活到明天,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奴隶主榨干最后一滴血。 眼泪?那玩意儿早就流干了。 一只热乎的手抓住女奴满是伤痕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两滴滚烫的热泪落入掌心,低低的哽咽声在耳畔响起,似曾相识的面容在眼中越来越清晰。 “蚂蚱?”女奴试探着叫了一声,便见石蚂蚱疯狂的点头。 女奴身上突然绽放出强烈的巫将气息,猛地推了一把石蚂蚱:“快跑!别再被人抓住!这里有我挡着!” 石磊哭笑不得的干咳一声:“那啥,大婶,石蚂蚱用不着跑,他现在是平民。” 女奴疑惑地慢慢转头看向石蚂蚱,戒备的架式一点没放松。 石蚂蚱缓缓走过来,语带哽咽:“娘,是真的,主人已经让我恢复了平民身份,现在我是他的管家。” 女奴长长的松了口气,散去身上的气息。 老刀拍手:“敢情好,家人团聚,功德无量。” 只是短短时间,老刀的下属就已经按要求把五十名奴隶找齐,当然,石蚂蚱的娘并没有算在内。 二十名护院的战奴,三十名侍奴,男女比例均衡,相貌没有出众的,但胜在健壮,基本能满足石府的需求。 石磊让老刀办完奴隶转让的契约,控制奴隶的私人专用契约在奴隶神魂处下契,再也不怕他们逃走。至于石蚂蚱的娘,石蚂蚱都放了平民身份了,还怕少了一他的娘么,自然是让老刀恢复她的自由身。 “你们是主人买来维持府邸的,只要尽心办事,主人不会亏待你们,立的功劳足够多,主人会大发慈悲赐予你们平民身份,准许你们之间结为夫妻。不相信?看着我!几个月前我一样是侍奴!现在我是平民,是主人的管家!”石蚂蚱大显官威的一通呵斥,倒是让奴隶们眼前一亮,生活似乎有了一线希望。 “但是,谁敢背叛主人,我会让他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生出来!”恩威并施这一套,石蚂蚱运用起来也很娴熟,立刻浇灭了一些不该有的小心思。 由一帮奴隶前呼后拥的,石磊再度感慨奴隶制社会的腐败。 案几床榻、生活用品,就不劳姜厉大驾,商族的店铺里全都有,商仁闻讯而来,大手一挥,石磊所需的物品,全部赠送,并且送到府邸,看得姜厉羡慕嫉妒恨,直嚷嚷商仁看人下菜。 商仁一句话就堵住了姜厉的嘴:“磐石店知道不?商族与石磊兄弟合伙开的。” 姜厉只有闭嘴,太伤自尊了,堂堂王子不如石磊这货有地位啊。 “啥时候开府?记得请我。”商仁将他们送到店门口,漫不经心的提了一嘴。 石磊正要开口,却被姜厉一脚踩到脚面上,不由愕然看着姜厉,却见姜厉笑容满面的回答:“一定,一定。” 转过街角,就见姜厉一通抱怨:“没明白就不要乱搭话!不然这脸就丢大了!” “不能直接告诉他三天后么?”石磊很奇怪。 “石蚂蚱,你来说!”姜厉看着这土鳖气不打一处来,懒得和他废话。 石蚂蚱正色道:“主人,不可以哦,这样他会觉得不尊重。大事相邀,必须提前三天送请柬,邀请他这一级的人物,等同最尊贵的客人,必须刻铜版请柬,三天绝对来不及的。” 石磊叹了口气:“好吧,是我没见识了。不过,刻铜版……” 看到石磊的目光,姜厉立刻原地炸毛了:“别看我,我才刻了那么多铜版,三千多人名啊!看到没,肿成豖蹄还没消肿呢!” 一直沉默寡言的石蚂蚱他娘,刚被石磊赐名的石秀娘淡淡开口:“交给我吧。” 石磊略为思索,点头将这差事交给了石秀娘。 姜厉带着石磊、石蚂蚱找了东市管事的,二两碎银子一扔,管事立刻把最大的肉菜档头叫来,预定好办事当日的肉菜,让他们送到石磊府邸。 太子府,太子面色阴沉的听着下属的汇报,眼里那一团火焰跳动得更厉害了。 关轻影当年之事他也有所耳闻,只是并不在意,这世界从来不讲什么三贞九烈,事情过去了也就无所谓,可是这突然冒出来的疑似关轻影儿子的石磊算怎么回事! 关轻影婀娜的身姿在他脑海中摇曳,石磊这可恶的名字更加如鲠在喉,必将除之而后快! 证据?需要那玩意儿么? 姜承做事,从来不需要考虑该不该,只考虑需不需要!蛋大的大都督,阻拦了本太子的去路,就应该从这世界消失! 至于说能力,呵呵,这个世界上有能力的巫多了去了,毁了他,大不了再扶起一个! 第四十五章 大宴宾客 也不知道石秀娘是怎么做到的,坚硬的铜版在她手里就像豆腐,这能力让石磊极为看好。 宾客邀请的范围并不广,主要是一些与石磊有过接触且没有过节的家族,比如商族、关家、司农家、司空家、司寇家、第一家、第二家,姜厉顺手弄了一份给国主,好歹是人家赏赐的宅子不是?至于说来不来,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态度。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另外关龙逢还加派了三十名奴仆过来帮忙,美中不足的是,现在的情况,不适宜石将来炎京,不然一家子团聚,那得多好啊! 吉时到,开中门,石磊一身华服,亲手把门打开,商仁、关龙逢、关轻影已经候在那里,身后俱是奴仆推着夸张的礼车,姿态极其隆重。 把臂言欢,宾主落座,关轻影看向石磊的样子满是慈爱,石磊忽然发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目光所及,关轻影鬓角那一丝灰白显得那么的触目惊心。 有必要为她炼一枚增元丹了。 石磊能够想象得到,在那孤立无援的时候,关轻影毅然决然以寿元为代价,一举进入巫师境界,克制得老太爷不能再逼迫她嫁人,这是何等的残酷! 同样,怕出现见面不相识的悲剧,她努力的保持着最美的容颜,亦是需要消耗寿元!如果没有转机,她的寿元将剩下不到两年了! 注意到石磊的异常,关轻影小声的提醒:“今天你是主家,不能失态。” 石磊深深吸了口气,将这异样的情绪压在心底,心里却是闪过一丝怒火。老东西,这笔账,咱们得好好算算! “姜厉王子到!”伴随着石蚂蚱的唱礼声,姜厉喜气洋洋的……提着四色糕点进来,不见外的挨着石磊坐下。 “我跟你说,最近一直没回府,手里没钱了,只能拿糕点凑数,别嫌弃啊。”姜厉大大咧咧地抓起水果点心就塞嘴里。“我跟你说,布置欠妥啊,万一父王来了,一看你没给他预备上席,你觉得他怎么想?” 石磊霍然起身,对着姜厉一揖:“三人行,必有我师,受教了!” “大郎,立刻在上首布一套案席!”石磊叫道。 大郎是男奴之首,男奴是以大郎、二郎直接排至二十五郎,这叫法是石磊的恶趣味,源于“大郎喝药”,只是这世界没有巫懂得这典故。 司空家、司农家、司寇家俱是家主前来,姿态之隆重让人颇感意外,石磊想了一下,突然醒悟过来,这三家压根就不是冲自己来的,人家的方向,是冲着那吊儿郎当的姜厉! 以前的姜厉,是个冷得不能再冷的冷灶,可经过与恶狼军出征,还能彪悍的斩获两颗人头,更得国主默许留在恶狼军中,权贵们才愕然发现,这是一匹黑得发亮的黑马啊! 别看太子监国,似乎一切都能说了算,可真正的权贵都明白,炎国的大权仍旧牢牢的掌握在国主手里,让谁上也只是国主一念之间的事。 所以,不趁这时候烧冷灶更待何时? 抛开那些纠葛的利益不谈,姜承太子对薛国的咄咄逼人只会一味的忍让,而姜厉王子在谈判中大挫薛国的锐气,征战中更是大败薛国,更是让颓废的炎国为之一振,有雄主之姿啊! 至于说战争的实际指挥者是石磊,咳咳,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祭巫殿的道贺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从来不参与俗务的祭巫殿居然给这幸运的小子道贺?虽然贺礼只是一块顽石,可那毕竟是祭巫殿送的,意义非凡啊! “太子驾到!”石蚂蚱的唱礼声响起。 当真是不速之客啊! 石磊清楚的记得,自己绝对没有派发请柬给太子,他这时候登门,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即便是恶客,石磊此时也只能迎接,让大郎在姜厉上面加一套案席,位置与石磊平齐。 “太子请入席。”石磊伸手示意姜承入席。 姜承似笑非笑的原地不动:“为何不是请我入首席?” “那是为国主准备的席位。”石磊眉头一挑,有种你倒是上去啊,别哔哔。 姜承沉默了一下,目光扫到石磊身边的关轻影,不由舒眉一笑:“不如石大都督与我换座位如何?” 就知道你孙子没憋啥好屁! 石磊依旧保持着微笑,眉眼里却是无比的坚定:“客随主便。” 太子愣了一下,放声大笑:“好一个客随主便,倒是我孟浪了。说起来,不请自来,我本是恶客,索性也恶到底了,我知道你治军有方,特调你为太子亲军统领,接令吧!” 大都督调为统领,这是降了不止一级,就是这么光明正大的打压。调到亲军,更是与虎同眠! 在场的家主们都惊呆了,这是多大仇多大怨啊! “太子为一己之私打压国之功臣,我不能坐视不理!当年有一个庞帅被人陷害,如今又一个石磊被公然打压!长此以往,我想问一问,还有谁愿意为炎国出力?众所周知,对大都督一级的调动,必须经过朝堂公议,而不是你一张谕令就能左右的!”姜厉胀红着脸,拍案而起,怒视着太子。 姜承眼里闪过恼怒的光芒。 身为太子,姜承自然也知道程序不对,不过是想诈了石磊到太子亲军中,事实既成,任谁再如何质疑也为时晚矣,石磊能活着走出太子亲军算姜承输! 关键时候,竟然被这一向唯唯诺诺的兄弟弄得翻了船! 太子眼里闪过厉芒。 真是失策啊,当年就不该心慈手软让他活下来! “姜厉哥哥的话,也是我们要说的话!”四五声坚定的声音异口同声的响起。 太子看了一眼那些突然出现的王子,气得七窍生烟。 这都是一群在他威势下如鹌鹑般瑟瑟发抖的王子啊!要不是怕名声太难听,当初他们在襁褓里就该弄死啊!如今竟让他们抱团取暖,合伙来对抗自己! “你们是觉得活着太累吗?”太子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既然撕破脸,那就别怪当大哥的教训你们了! “说说,你想怎么地吧?把他们全杀了?”苍老的声音淡淡地接口。 太子暴怒的想要回怼,骤然觉得不对,放眼望去,却见苍老的国主站在下首,神情虽淡然,却不怒自威。 太子后背的衣袍瞬间被冷汗浸透,连忙躬下身子:“儿臣有罪!” 国主不加以理会,只是径直登上首席之位,高踞而坐,淡淡的看了石磊一眼:“算你小子会做事。” 石磊汗颜,心说幸好有姜厉的提醒,不然今天非出大丑不可,果然知父莫若子啊! “既然都到齐了,大都督你还不开席?”国主轻描淡写的说。 至于躬身当场的太子,所有人都选择了无视。 可怜的太子,前一刻还威风八面、咄咄逼人,这一刻却成了场上的小透明,偏偏连直起身子都不敢,僵硬的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沉重,感觉如同背负了一座山,脊梁都快被压断。 偏偏石磊还在落井下石:“国主,太子下了令谕,要调我去太子亲军任统领,我是不是该遵令?” 瞬间冷场。 谁也不曾想到,石磊的报复来得那么快那么猛烈,当真是报仇不过夜。 国主淡淡扫了石磊一眼:“恶狼军归本国主直管,除了本国主,任何巫无权插手。” 石磊却是看懂了那一眼,国主的意思很明确,差不多得了啊! 司空家主司空见停下酒樽:“国主,孤老城被妖仙所灭,全城数十万口无一幸免,国主知晓此事吗?” 国主傲然举樽,一饮而尽:“妖仙很了不起么?当我炎国没有巫神么?巫神大人已经出关去处理此事,估计他鼎里又多了一堆妖仙肉。” 石磊支棱起耳朵。 我好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巫神妖仙什么的,已经涉嫌到仙的境界了吗?这个世界的水果然够深,之前炎国被薛国欺负成这样也不见说动用巫神,唯一的可能就是薛国也有巫神,正如某世记忆中的核武威慑,但是对妖的战争中却没有这个忌讳。 巫与妖的关系,总体而言是吃货与食物之间的关系,关系极其稳定,区别却在于角色总是在互换,具体是谁在吃还真不一定。 难怪姜承监国了,对外头飞扬跋扈了,对上国主却老实得不得了,面对国主背后的巫神,头得有多铁才敢顶上去啊!要知道,一整支军队对付不了一个巫神,而一个巫神闯开一个军阵,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囊中取物! 有国主坐台,石磊的位置稳了,也意味着姜厉的位置稳了,倒是太子姜承的位置不稳,因为直到国主离去都没看他一眼。 国主走了,太子也拂袖而去,各家主与各王子暗暗嗤笑,到哪里都想逞他的威风,踢到铜板上了吧?呵呵,大家的能力虽然不行,但是齐心合力把姜厉扶起来的话,以姜厉的禀性,大家的结局都不会差,至不济弄个公侯逍遥度日是完全没问题的。 虽然话没说得那么直白,但是大家对姜厉的热情也让他多少明白过来,从站起身那一刻起,自己就是对抗太子的一面旗帜,有进无退! 但是,姜厉无悔,再这么窝囊下去,难道太子的屠刀又会放过自己?全力一拼,至少现在还有人支持! 第四十六章 太子闭门 郁郁寡欢的太子回到太子府,一脚踹飞摇着尾巴迎上来的猎犬,在奴仆们惊愕的目光中,太子怒气冲冲地闯进书房,猛然关上房门。 没有巫人敢多说半个字,更没有敢跟进去劝解的。 太子府没有女主人,太子妃一位一直是留给关轻影的,除了看中关轻影的相貌、看重关轻影的巫师实力,更看重关家执掌着炎国的财政大权。 可是,问题来了,太子府就两个侧妃,说管事谁也不管,论争风吃醋倒是一把好手,谁会在太子邪火上头时劝慰,干那吃力不讨好的事? 喝了一夜的闷酒,天亮时,太子终于出门,在宫门前长跪不起,每有一个朝臣路过,太子总觉得有异样的目光在身上打量,即便百官默然不语,太子也觉得他们在嘲笑自己。 摇摇欲坠的支撑到黄昏,总算有一名老内侍一步三摇的走出来,看着太子,毫无表情地开口:“国主有令,太子闭门思过一个月。” 闭门思过的结局太子预料到了,却没预料到有一个月之久! 一脚深一脚浅的回到太子府,第一时间宣布关闭太子府中门,消息一出顿时府内外一片震惊,无数官员将校拎着大包小包的拜会太子,却无一例外被拒之门外。 越是如此,上门拜会的巫更多。 这时候上门不一定讨得了好,但不上门绝对会招来忌恨,等太子重新监国了,一想,哦,某某在我窘迫时不来,肯定是有异心了,那时候你就等着哭吧! 王子们弹冠相庆,以为这一下能扳倒太子了,雨师恒却在石磊身边大泼冷水:“省省吧,国主要有那意思,一句话就撸下来了,这一个月不过是要他反省一下,看看能不能给国主其他子嗣留条生路。倒是大都督与监军小心性命。” 石磊淡然点头:“早想到了他可能会狗急跳墙,虽然其实对他并不是真正的绝境。姜厉身边你安排好足够的防护,我就不用管了。” “这不是最危险的事。”雨师恒笑得有些狠厉。“国主身边有巫神护佑,太子不敢轻举妄动,可如果国主的子嗣只剩下太子,你觉得会怎样?” 石磊觉得毛骨悚然,人性之恶竟可以如此无下限? “传令恶狼军,全军进入战备状态!”虽然知道这会引起误会,多少有些不妥,但石磊还是毅然下令。 朝会上,司空见侃侃而谈:“第五瑞居于司寇衙门,长期与盗匪勾结,炎京城外百里的恶虎寨,拦路抢劫,无恶不作,每次官府进剿总是人去寨空,便是第五瑞通风报信所致。” 第五杰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眉毛:“司空大人如此说,是有确凿的证据咯?” “这是我秘密遣巫在恶虎寨取得第五瑞的手书。”司空见举起一块龟壳。 唉,这混蛋做事不小心点,还留个把柄,虽然只是个旁系,但那个位置真的很重要啊! “虎贲军统领卢默,纵兵冒充匪寇,劫杀商旅,且暗中与薛国通风报信,罪大恶极。”司空见捅出来的消息触目惊心。 司徒衙门的佐官也挺身出列:“司徒衙门下属三十七名官吏,诬良为盗,坐地分赃,逼良为娼,名单在此。” 司马衙门的佐官也挺身而出:“除龙骧、虎贲、恶狼三军外,司马衙门管束的九军,自队长以上级,共计一百九十三名军官涉及劫掠、克扣军饷、杀人取乐,更有甚者,为了抢一个民女,直接灭了一个村子!” 一个个平时不哼不哈的官员跳出来,一桩桩一件件恶事如同臭不可闻的下水道,全部坦露出来。 更重要的是,这些数量庞大的官吏,几乎是太子一系的基础力量,如果全部被拿下,太子一系顿时变成了空中楼阁! 问题在于,太子不在,谁能出来主持大局? 对方这一刀堂堂正正,且证据充分,谁愿意出来惹一身骚?这个时候,明哲保身最重要! 国主一声令下,龙骧军出动,大肆抓捕人犯。 太子府里,得到消息的太子脸色铁青,挥剑将盛满饭菜的案几斩为两半,反手将战战兢兢的侍女刺死,直到眼前出现了大量的鲜血才渐渐恢复了平静。 “太子,司马家主前来造访。”战战兢兢的太子府总管出现在书房门口,看着那侍女的尸首,双腿抖得更厉害了。 太子哼了一声,甩开长剑,朝正堂走去,总管抖了好一会儿,倚在门框上喘了一阵大气,才叫来几名侍卫把尸首抬走,又让人清理了一遍书房。 唉,太子的脾气日见暴戾,这老胳膊老腿的,能不能熬到平安回家的那一天哟! 司马家主司马贰蜂目细眉,在正堂里恭候太子,一见太子的身影连忙躬身行礼:“司马贰拜见太子!” 太子的眼里闪过阴翳:“司马贰,朝堂上你不发声,现在我实力大损,你又跑来做什么?” “朝堂上损失的势力都是小事,只要太子安然无恙,重建势力不过举手之劳。”司马贰略带寒意地笑了。“更何况,我司马家实力不是完全无损么?” 太子意外地看了司马贰一眼,锦上添花常有,雪中送炭难见,司马贰这老狐狸一向只肯有限度的支持自己,这一次怎么舍得这般全身心投入? “条件。”太子轻轻吐出二字。 “司马贰老了,虽说老年戒贪,但其实是越老越贪,司马家的胃口也不小,要炎京附近一州封侯。”司马贰这老狐狸是真不要脸皮,把个贪心说得冠冕堂皇。 太子倒是吐了口气。 这种关键时候,不怕你贪,就怕你不贪,司马贰的嘴张得越大说明越可信。 …… 姜厉没心没肺的,完全不顾石磊的警告,就是死死跟在石磊身边,搞得石磊甚至以为这家伙是不是生错了性别。 营房内巡视完毕,照例得对营房外巡视一遍,石磊有意独自前往,姜厉却非要跟着,石磊只能带着姜厉,还有给他安排的护卫一起出行。 营房外的街道有稀稀拉拉的人流,石磊眸子里闪过一丝警惕,看到那些护卫周全的护着姜厉,站位都极为周到,略为满意的微微点头。 箭矢呼啸,十几枝箭对姜厉射来,偶尔有两箭顺带射向石磊,石磊却并不在意,随手格开箭矢,目光全部落在姜厉的护卫身上。 护卫们有条不紊的背对姜厉,战刀或斩或格,轻松的挡下一轮箭矢。 “大都督,你看。”一名护卫拾起一枝箭矢走到石磊面前,箭杆上明明白白的彰显着炎京城卫军的标志。 石磊轻笑摇头,一支箭矢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有可能确实是城卫军出手,但更有可能是栽赃嫁祸。 护卫突然动了,抓住箭杆,箭镝扎向石磊腹部! 姜厉惊出一身冷汗,喉咙里嘶哑地喊出:“石磊……” 石磊腹部一收,手掌死死扼住那护卫的手腕,连鞘的直刀接连出击,将那护卫的另外三肢全部打断,笑容有些诡异:“动作蛮快的,利用乱箭作掩护,插入护卫队中,还不让巫察觉,确实是个角色。不过,选择我为出手目标,是你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姜厉一愕,回眼看了一下自己的护卫,果然一个没少,这才暗暗吁了口气。 吓死了,要是这刺客真出自护卫队,那么,除了石磊,姜厉已经不知道能相信谁了。 石磊这句话姜厉已经听出了弦外之意,石磊是在暗示姜厉放心,护卫队还是很可信的。 刺客没有心存侥幸,对着石磊诡异一笑,瞳孔慢慢扩散,嘴角渗出一缕黑血,身子软软的倒下,身体渐渐失去了温度。 姜厉虽然有些惊惧,却依然坚定的跟随石磊的步伐。 或许,在他眼里,只有石磊身边才是能让他安心的地方。 一声响,一块巨大的石板从上空砸落,石磊暴喝一声,伸手拽过姜厉,大喝一声“闪开”,连续几个翻滚避开石板,那几名护卫也四散避开,虽然狼狈,虽然有人受伤,但伤情不重。 街道一侧的房顶冲天而起,三道气焰熏天的身影凭空飘落,长刀遥指狼狈不堪的姜厉。 姜厉的心一点一点的下沉。 三名刺客的气势可以轻易的分辨出来,这是三名巫士! 巫士啊! 当初雨师恒训练护卫队时,曾公然说过,集护卫队之力,力战一名巫士没有问题,而石磊虽然是一名巫将,但是力战一名巫士也没问题! 问题来了,剩下那一名怎么办? 姜厉知道,自己的战斗力就是个渣,面对巫士就是送人头的,却颤抖着拔出了战刀,用尽全身力气怒喝:“死战!” 一名巫士不屑的缓缓上前,任由护卫将他包围。 另一名巫士战刀遥指石磊,显然对石磊的战斗力也有所耳闻,并不敢掉以轻心。 剩下那名巫士舔着嘴唇,一步步向姜厉走去。 “死战!” 咆哮声中,护卫队身形急转,战刀轮番斩出,虽然个体的力量确实远不如巫士,但经过战阵的凝力,却是实实在在的分解了巫士的力量,而护卫们角度刁钻的攻击也让巫士有所忌惮。 石磊的战法狂野得多,直刀主动发起攻势,凌厉的刀势让对面的巫士暗暗叫苦,为什么被压制的反而是自己? “嘭”的声音连响,三枝手臂粗细的弩箭锁死那名巫士的路线,让他避无可避! 第四十七章 杀机四起 没错,弩箭,完全不属于这时代的床弩,正是石磊讲述理念之后,雨师恒费心鼓捣出来的,今天正好一试锋芒。 侧身避开一枝弩箭,挥刀斩开一枝弩箭,巫士却无法避开那直奔腹部的弩箭,仓促的将身子一跃,避开腹部要害,一条小腿却被弩箭生生射断! 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不知道,这样的弩箭还有多少,而他已经残缺的身躯能够经得起几箭! 巫士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扬手掷刀,划出凌厉的破空声,直取姜厉头颅! 姜厉觉得嘴里发苦,这一刀终究是没法躲过去了吗? 一张网突然出现,闪电似的将这一刀收下,没有激起一点涟漪。 “天罗网?”身残志不坚的巫士看着落入石磊手里的网与长刀,眸子里流露出一丝绝望,面对两枝弩箭不闪不避,任由弩箭将他的胸膛射得稀烂。 另外两名巫士默契地收刀,转身跃离现场。 姜厉嘴皮哆嗦了一阵,艰难的咧嘴笑了:“我今天没丢脸吧?” 石磊收刀,对着姜厉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大拇指高高竖起。以姜厉这种微末到连战斗都没法参与的水平,能撑到现在没尿裤子,已经是了不得的胆量了。 姜厉笑了一下,身子发软,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石磊拖刀走到他身旁,肆无忌惮的坐下,两巫哈哈一笑,笑去了几分尴尬,笑来了几分欢乐。 巫士的尸首被拖过来,姜厉仔细查验了一遍尸身上残存的印记,眼里泛起一丝戾气:“司马家是铁了心要扶持太子啊!” 姜厉遇刺的消息风一般的传遍炎京。 正在云雨阁搂着头牌姑娘的王子姜怒听到这消息,猛然甩开头牌,站起身子,有几分手足无措,喃喃的念道:“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侍从急眼了:“哎哟,我的王子啊,现在什么时候了,赶紧回府吧!” “对,对,回府。”姜怒匆匆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不能回府,否则,就凭府上那些护卫,根本不可能保住性命!” 焦急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姜怒猛然一拍脑门:“对了,去恶狼军找姜厉啊!他现在那么厉害,身边又全是军队,性命肯定无忧!哈哈,我果然够聪明!对,去恶狼军!” “问题在于,你现在才想到,是不是太晚了?”冷笑声中,两名巫将掀开门帘闯了进来,刀锋上兀自滴着血。 姜怒大惊,而后又是大怒。 惊的是,看这刀锋上的血迹,自己外头的侍从结果可想而知了;怒的是,刺杀姜厉是三名巫士出手,到自己这里连一名巫士都舍不得派出,这是何等的蔑视! 侍从挥刀上前,拼命的阻拦这两名巫将,口中大喝:“王子,快走!” 姜怒没有半分犹豫,回身,破窗,纵身跃下云雨阁,虽然位处三层,但对于一个巫将来说,还真算不上事。 落地之后,姜怒拔刀,疯狂的向街头冲去,即便身上被一个小贩模样的人砍出一道伤口也没有减慢丝毫速度,反而更激发了他狂奔的速度。 三名刺客衔尾追杀,姜怒疯了似的朝恶狼军驻地冲去,引得路人纷纷避让,唯恐招惹上这天大的麻烦。 “姜厉,救命!”恶狼军驻地在眼前,姜怒实在跑不动了,一头栽倒在地,三名刺客扑上来之际,姜怒发疯似的尖叫。 三箭齐发,将三名刺客逼退几步,一队恶狼军士快逾奔马的冲出来,两名拉住姜怒往营地里冲,其他人冲上去围杀三名刺客。 虽然都是巫将级,但刺客精于刺杀,讲究的是出其不意,正面厮杀又哪里是这些军汉的对手?连三招都没坚持得了便被斩杀当场。 姜厉闻讯也是大吃一惊,姜怒这家伙向来是表里如一的纨绔,任谁都觉得毫无威胁,就这也得被刺杀?姜承这是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了吗? 看着军士们给奄奄一息的姜怒上药,姜厉扬眉:“石磊,请你派五什军士接应我那些兄弟。” 石磊叹了口气,对魏子山下了军令,随即对姜厉道:“尽人事听天命,你也别抱太大希望。太子既然撕破脸皮,肯定也对他们下手了,不是每个王子都有姜怒这么幸运。” …… “食指大动”是一家餐馆,对于美食也颇有研究,在炎京很有名气。 雅间内,胖胖的王子姜品正大快朵颐。 人如其名,姜品很能品,无论是品酒品美食或是品美人,他在炎京都是当之无愧的品尝家,在这领域可谓是大名鼎鼎。 “这酒,应该再窖藏一年,现在还有淡淡的涩味,不好。”姜品嫌弃地放下酒樽。“这羊肉还行,够粑,可是总感觉差点啥。” 掌柜的笑眯眯的竖起大拇指:“姜品王子果然不愧是炎京名嘴,酒这个我倒真没办法,不过羊肉嘛,我却是知道原因的,缺了鱼么!王子你想啊,造字的时候也写得明明白白的,有鱼有羊才鲜嘛!” 姜品点头,深觉此言有理。 掌柜的一拍手,一名五短身材的厨子一手厨刀、一手盛鱼来到姜品面前,微一躬身:“王子请看,这条重达十斤的,就是传说中难得一见的飞鲈鱼,肉质鲜美细腻,这是特意为王子准备的。” 飞鲈鱼? 即便以姜品的身份也没吃过几回,何况是十斤的大鱼。 情不自禁的,姜品探头望去。 锋芒一闪,厨刀扎入姜品腹中,鲜血喷涌,姜品无力地挣扎着,厨子面带微笑的搅动着刀柄,姜品痛苦而不解的望向掌柜。 掌柜的优雅地揖了一礼:“让王子这样的妙人死去,我也很遗憾,只可惜二十年前我就追随太子了。” 姜品痛苦的痉挛,身侧的侍卫惊呼着出刀,却被一名名突然出现的巫将夺去了性命。 …… 王子府内,姜拙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厅堂来回踱步,目光在府内四处张望,唯恐哪里蹦出个刺客。 姜厉被刺杀的消息一付出,这位具有宅属性的王子第一时间在府内调派人手,将王子府布阵铁桶一般,却仍旧坐卧不安。 原因很简单,凭他府内这些巫将,能不能扛住巫士一击还未可知,而姜厉遇到的袭击,可是三名巫士出手! 府内最精锐的勇士已经派去王宫向国主求援,至于能不能有救兵……呵呵,那只是最后一线希望而已。 “王子,我怕!”娇滴滴的侍妾直往姜拙怀里钻,越发的楚楚可怜了。 姜拙轻轻抚摸着侍妾的背,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话:“放心,父王一定会派巫来救我们的。” “是吗?”府外传来一声怪笑,一颗圆滚滚的东西扔了进来,姜拙立刻瞳孔紧缩,脸上也失去了血色。 那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更要命的是,那是他派出去向王宫求援的勇士的脑袋! “啊!”侍妾惊叫一声,没头没脑的朝姜拙怀里钻。 紧闭的府门被撞开,潮水一般的巫将挥舞着刀斧冲进来,很快与府内的巫将大战起来,一时间人头翻飞、血如泉涌,整个府内成了一片战场。 姜拙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对方不出动巫士,且不再增兵的情况下,虽然王子府内的巫将死伤会很惨重,但绝对能够消灭对方。 “司马破?”静下心的姜拙看向战场,心头一阵狂怒,“你司马家当真是铁了心要造反啊!” 司马破咧嘴一笑:“王子还真是不学无术啊!这怎么能叫造反呢?这明明是从龙啊!” 姜拙的心一沉,很快明白过来,没有太子背后的支持,仅凭他司马家绝对不敢干出这大逆不道的事! “呵呵,遗憾的是,你的手下快死完了吧?而我还在这里生龙活虎。”看着大事将定,姜拙露出胜者的笑容。 司马破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不要高兴得太早,老话说,天狂有雨,巫狂有灾。动手!” 姜拙立刻警惕地四下张望,却突然觉得心口一痛,低头看去,却见侍妾那柔若无骨的素手执着发簪,半截簪子深深地埋入姜拙的胸口中,鲜血不住的流淌。 “为什么?”姜拙眼里现出痛苦的神情,不仅是因为身体的痛,更是因为遭遇背叛的痛苦。 侍妾身形远遁,空中散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却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因为,奴家是太子精心养育了二十年的巫呀!” “王子!”府内的巫将们齐齐悲愤的怒吼。 …… 是日,王子姜品、姜拙等四巫被刺杀身亡,姜怒、姜军二位王子身负重伤,托庇于恶狼军旗下。 临近黄昏,太子姜承现身于大街,身后跟着两支刚刚入城的大军,人数多达六万,气势汹汹的当众宣布姜厉为争夺王储之位,指使恶狼军刺杀姜品、姜拙等人,并强行绑走姜怒、姜军,一时间群情汹涌。 “怎么办?这混蛋往我身上泼脏水!”姜厉急得跳脚。 “你守护我,不许任何人接近。” 夜幕来临,炎京上空却是一片明亮,一幅幅图案出现在众人面前。 姜怒、姜军是被什么人刺杀,清晰的让每一个炎京人看到,而刺客身上的每一件物品、每一道纹身,都清晰无比的将线索指向太子身后的司马家。 这一手,立刻让太子的污水全部蒸发,太子甚至让人涌起一种阴谋家的感觉,对于直率简单的巫来说,这是个极为糟糕的信号! 司马贰走了过来:“太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一点名声,以后再弥补。现在我又调了两支军队入城,咱们手里有十二万大军,虽然整体战斗力可能比恶狼军差一些,但凭着人数应该能碾压他。” 第四十八章 血夜(一) 不是危及王宫,在日出之前,任何巫不得惊扰巫神的闭关修行。 很教条很死板,却不容辩驳,因为,就算是炎京城的巫与人全部死干净了,在巫神眼里仍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绝对无法与他的休眠相提并论。 身为多年的太子,姜承对这一点极其清楚,即便是国主都不一定有他观察得那么仔细。 所以…… “传令,五军出动,一定要在日出前拿下恶狼军,告诉他们,日出前拿不下恶狼军,大家一起完蛋!完成任务,大家就是从龙功臣!”姜承眼里闪过狠辣,是对兄弟、对部属,更是对自己。 之所以是五军,是因为司徒家麾下一直摇摆不定的城卫军终于立场鲜明的站了出来。 城卫军配合三路大军分击恶狼军营四面,姜承亲统一军为后备压阵,火把照明了半边的炎京,低沉整齐的脚步让地面隐隐颤抖。 恶狼军的营地黑乎乎、静悄悄的,很容易让巫联想到乱葬岗子,虽说巫的胆气都极高,可多少有些膈应。 呐喊着,城卫军挥舞兵器前冲,司徒刚、司徒刑更是冲在了前列。 因为不够果决,司徒家已经错过了从龙的第一时机;因为犹豫,在太子调兵入城时选择了首鼠两端。这一次,既然选择了太子,就必须拿出成绩让太子满意。 更何况,太子亲率一军就在身后督战! 司徒刚性子较为鲁莽,随前锋冲到恶狼军营盘下,却被随后的司徒刑叫住,无奈地在原地戒备,看着一波城卫军冲进了恶狼军营盘。 眼见冲进去数千人都没事,司徒刚按捺不住,正要跟着进去,却听见哗啦一声,前面数千枝火把仿佛一下全部熄灭了。 不,不是熄灭了,而是…… 司徒刚吓出了一身冷汗,借着残存的火光看去,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地面已经塌陷下去至少三米深,掉下去的军士除了被摔伤之外,更多是被密密麻麻、尖口向上的竹片贯穿身体,能当场死掉算是幸运的,那些没死的,惨嚎着、呻吟着,悲切的模样让士气瞬间跌落。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时候,拉腔拖调的唱腔传来,衬着这凄楚的画面越发让巫欲哭无泪。 能够想得出来,这时候出来搞怪的,非石磊莫属。 “城卫军还能不能战斗了?”这时候,太子姜承淡淡的话语声飘来,没有一丝的的情绪。 司徒刑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 与太子有过深度接触的司徒刑深深明白,这已经是太子怒不可遏的表现,如果再不尽力,恐怕司徒家的前景不保! “放箭,结果他们!”司徒刑蓦然大喝。 城卫军悲愤的放箭,将巨坑里受伤的军士射死。 虽然说出来觉得残忍,但留下他们活受罪更加的残忍。 兵分两路,司徒刑与司徒刚分别带队,前头派军士小心翼翼地探路,城卫军跟着排长两条细细的长龙——没办法,旁边的地方虽然开阔,但没经过勘察谁也不敢走啊! 劲风呼啸破空,十余名军士倒撞着后退,不过三息俱都失去了声息。 司徒刑大骇,硬着头皮挤上前去查看情况,瞬间没了脾气。 十几个人被一枝手臂粗的弩箭串在一起,胸腹全然洞穿,而心脏即便不是被刺烂也是被弩箭巨大的力量震得碎裂,难怪死得那么干脆。 就这力量,司徒刑估了一下,除非是自己全力爆发,否则绝对无法抗衡。 头疼的是,这不是哪个巫士的强力攻击,而像是纯粹的器具之力,这将意味着恶狼军可以发起无休无止的弩箭攻势。 凌厉的破空声接二连三的想起,司徒刑本能地趴到地上,身后的军士却像烤串似的串一起,有军士情急之下跳到一旁的空地,却突然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还有两声诡异的“咕咚”声。 弩箭过后,司徒刑举着火把凑到边上看了一眼,忍不住骂娘,这原本该是空地之处不知何时成了个池子,白色的池水翻滚着,偶尔有呛鼻的味道飘来,司徒刑不明所以,有出身低微的军士已经脸色苍白:“石灰水,竟然是石灰水!好狠!” “石灰水怎么了?”高高在上的司徒刑当然不知道这些屁民的勾当。 “石灰遇水发热,这个掉下去的不是淹死的,而是被活生生烫死的!”军士心有余悸的看着石灰水。 一边是深深的陷阱,一边是翻滚的石灰水,只有中间一条狭窄的道可走,偏偏那巨大的弩箭还封锁了整条道!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同样的,另一侧的司徒刚也遇到相似的困难,城卫军的进度再次凝滞起来。 姜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耐。 城卫军的饭桶,司徒家的笨蛋,就不知道变通一下么?弩箭威力再大,你推着大铜板前进会怎么样? 要不是现在还得倚仗他们,姜承真想亲手把那两颗塞满驴毛的脑袋给砍下来,然后奋起一脚,有多远滚多远。 耐下性子,让身边的侍从上去传令,司徒刑与司徒刚才带队撤回来另寻铜板。 天地良心,不是司徒刑的脑子不够用,只是姜承不开口,他不敢擅自撤回。只有他才清楚,这位太子爷的杀心有多重! 大铜板开道,虽然顶得确实很辛苦,但再没有弩箭袭来,只要再前进百米就能摸到恶狼军的营房了! 火光蓦然升起,炽热的温度隔着铜板快速传来,竟让军士们不由自主的松开手,滚烫的铜板倒下,顷刻将百十名军士压成重伤! “冲过去!这是最后一道关卡了!”司徒刑咆哮着换上一柄斧子,带头踩着滚烫的铁板冲了过去。 至于铁板下的袍泽,对不起,顾不上了,得胜之后会为你们风光大葬的。 “杀!”两股城卫军同时发出呐喊,冲向静静的营房。 山清秀、水潺潺,英姿飒爽的巫女舞剑,顾盼之间,眉目传情,看得自己的小心肝噗通噗通乱跳,恍然觉得自己回到了少年时代,有了生命中第一次动心的青涩感。 近了,近了,更近了! 巫女那倾国倾城的容貌在眼见化为一具骷髅! 任凭司徒刑胆子再大也忍不住挥斧劈下,骷髅瞬间烟消云散,却在前方凝聚出一尊妖将的模样,挥舞大棍与司徒刑战得难分难解。 司徒刑却没注意到,原本骷髅消失之处,地上多了一具城卫军的尸体,自己的斧子上也在滴着鲜血。 妖将的实力很低微,低微到只有巫将的实力,司徒刑一斧劈了,却发现妖将的身体又在前面凝聚,只能继续扑上去诛杀。 不知杀了多少次,终于彻底诛杀了妖将,斧刃都迸了几个缺口,身体的力量也消耗了大半。 石磊似笑非笑的面容出现在司徒刑面前,司徒刑咆哮着挥斧:“该死的石磊,我要杀了你!” 战刀架住大斧,熟悉的声音惊疑的响起:“司徒刑?” 司徒刑晃了晃脑袋,努力甩去这一份不真实感,总算想起声音的主人,吃惊地说:“司徒刚?” “是我。”石磊那张可恶的面容水幕似的变幻,最后定格为司徒刚那熟悉的面容。 司徒刑的脸色剧变,目光瞬间在满是城卫军尸体的地上打转,惨笑着开口:“这许许多多的城卫军,竟是丧于我手!这许多的面目变化,竟然只是我的错觉!” “是所有人的错觉,我看到大家都发疯似的对身边的同伴下死手,两万多人啊!竟然在这一隅之地莫名其妙的自相残杀,现在只剩下我们俩!”司徒刚带着哭腔。 区区入门之地,一个敌人没看到,三万大军就全没了! 至于说回去报信什么的,两人已经没了半点指望——外围一片白茫茫的,鬼晓得下一步会落到什么陷阱里? “石磊,我知道你在这里!有种出来,和我公平的生死一搏!”司徒刑歇斯底里的怒吼。 石磊戏谑的声音飘忽不定:“哦,你还知道公平二字啊!十五万大军围攻我三万人,你还要我讲公平,啧啧,你真说得出口啊!” 司徒刑一时语塞。 司徒刚扬眉:“看在好歹相识一场的份上,来个痛快的。” “如你所愿!”石磊的声音响起,十余枝弩箭射出,将司徒刚、司徒刑钉死当场。 …… 天已二更,城卫军冲进去了一个时辰却再没传出任何声响。 姜承的心渐渐下沉,知道城卫军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 侧面,高高的城楼上,姜厉发着狠,将那一大勺滚烫的粪水浇下去,嘴里嘟囔着石磊骗人,这破玩意儿也叫金汁? 王子都不避恶臭了,其他人还有什么理由不拼命?除了一名护卫随时戒备防止姜厉中冷箭,其余的护卫,要么扔擂石滚木,要么同样倒金汁。 别说这玩意儿脏、臭,应敌还真有效果,凭你是怎样的好汉,挨上一勺金汁,除了满地打滚哀嚎你别无他路。 说起来,因为在城墙之利,姜厉这边的人手是最少的,还不时有人中上一枝冷箭,人力是真的捉襟见肘,要不是姜厉赤膊上阵还真未必有足够的人手和动力。 对于恶狼军的军士来说,有王子和监军双重身份的姜厉都在拼命了,自然这士气也极其高昂,纵然偶尔有几名敌军登上来也立刻被杀了下去。 第四十九章 血夜(二) 三名巫士气势全开,什么弓箭、擂石滚木,甚至是金汁,在隐约凝成实质气罩的保护下伤不到他们,脚尖在云梯上一点便能纵上老高,三道身影不约而同的杀向姜厉。 血涌上头的姜厉并没有后退,反而虎吼一声,拔刀迎了上去。 这就是巫的本性,性格再如何温和的巫,在生死关头都会爆发拼命的勇气。 九只弩箭呼啸而来,将三名巫士锁定,猝不及防的巫士闪避不及,路线全部被封死,只能仓促的挥刀招架,却被强劲的弩箭所伤,更有一个倒霉的巫士因此不及闪避姜厉玩命的一刀,活生生被姜厉一刀扎入腹中,满眼不甘地栽下城楼。 “嗬!”姜厉咆哮着扬刀,神情几近癫狂,却是引得城楼上一阵欢呼,士气瞬间更高昂,与之相应的,却是城楼下的敌军士气瞬间跌落。 恶狼军中数名离巫士只差临门一脚的巫将冲了上来,组阵将两名带伤的巫士斩杀,一时间震慑得敌军不敢上前。 带队的巫士将领愤怒的斩杀了几名消极的军士,依旧无法提起士气,只能对身边的一名老者拱手:“请上师出手!” 老者轻轻一笑,从追风马上站起身,在火光中一步步凌空而上,仿佛踩在透明的云梯上,凌厉的九枝弩箭齐射不过是一袖子拂开。 “巫师!”姜厉脸色沉了下去。 常规战斗,巫师是不允许介入的,因为他们已经算是一国的高端战斗力,太子这一方肆无忌惮的使用巫师,已经摆明了是要置姜厉于死地。 “王子快走!”护卫队瞬间聚拢,要簇拥着姜厉离去。 姜厉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狠色:“走?能去哪里?这里失守,恶狼军将没有一个活巫,无论我去到哪里也只有一个死!全军听令,死战不退!” “很有勇气,可惜你就要死了。”巫师凌空的俯瞰着姜厉,犹如那捉鼠的猫。 “哪那么多废话!就算你能杀了我,我也得溅你一身鲜血!”发了狠的姜厉扬刀怒喝。 巫师哈哈一笑:“冲你这句话,我让你死个痛快。” 一声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普罗米,你能让谁死?” 巫师脸色大变,忌惮的目光看向姜厉身后。 一道靓丽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姜厉身后,手中的青锋剑下垂,似乎柔弱无力的样子,普罗米巫师却知道,这位名动炎京的名门闺秀是真有能力战胜自己! “关轻影,你又何必来趟这浑水?”普罗米鹰隼似的眼睛开始闪烁。 关轻影扬剑,眉眼间洋溢着滚滚寒意:“攻我儿子营盘,意图害我儿子,还有脸嫌我多事?” 这一刻,姜厉是崩溃的,合着宫里那个养了自己几十年的娘竟然是假的? 关轻影横了一眼姜厉:“王子,你想多了。” 姜厉尴尬一笑,心里却大呼庆幸,幸好身世没问题啊!很快姜厉就联想到了石磊,难怪关家对他总是刮目相看,难怪石磊多次去关家。 言语说不通,只能换刀剑来说话了。 普罗米原本就已经强健的身躯更加膨胀,纵身向关轻影扑去,手中的战刀吐露出一米长的赤色刀芒,刀身卷起排山倒海的劲风把姜厉等人掀开。 姜厉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惊骇。 一直以来,只听说过巫师如何如何厉害,这一次亲身经历,尽管只是在他们争斗的边缘,那力量之大,也不是巫将能抗衡的啊! 关轻影衣襟飘飘,剑尖一扬,身子冲天而起,一阵金铁交鸣之后,两人分开,关轻影神采依旧,普罗米却已破衣烂衫,身上五六个伤口在喷血,手臂隐隐在颤抖,许久才怪异地吐了口大气:“不愧是关家最有资质的巫女。” “废话真多!你该去死了。”关轻影收剑入鞘。 普罗米叹了口气,手中的战刀坠地,颈部突然现出一道血痕,继而鲜血泉涌,健硕的身子如同被伐过的树干,轰然向后,狠狠地栽下城墙。 城墙外的敌军鸦雀无声,仿佛已经失魂落魄。 “关姨,我这边应该稳住了,快去增援一下石磊!他手下没几个巫!”姜厉松了口气,转头对关轻影道。 关轻影声音缓和下来:“我就是从那边过来,他的情况比你好多了。稳住,我要去另外两面帮忙。” …… 后侧的雨师恒主持着大局,各种陷阱层出不穷,主要由机刮控制的箭矢如雨点般袭向对面的军士,手下的军士则快速的填充着箭矢。 “大人,咱们手上没巫士,对面可是足足派了四个巫士出场啊!”一个与雨师恒邻近的军士关注着对面。 “他们过来,就是我们女营玉碎之时!女营听令,是时候证明我们巫女不弱于巫男了!操家伙,布阵!”雨师妃扬起柳叶刀喝道。 雨师恒仿佛从未听到任何声音,只是机械的重复命令,直到对面的四名巫士跃起,才突然提高了语调:“床弩,三根一组,射!” 军士张嘴想说话,却还是闷了下去,指挥人手放弩箭。 九张床弩,射出九箭,能够对付得三名巫士,剩下那一名巫士怎么办?当真靠女营拼命? 但是,连雨师恒这个亲弟弟都不发话,他区区一介军士又能如何? 罢了,大不了到时候一起完蛋,反正恶狼军这些年都是在刀尖在跳舞,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 九枝弩箭在雨师恒精确的命令下,悍然撕裂了三名巫士的身体,架不住第四名巫士已经跃过障碍冲入恶狼军阵中! “合!”雨师妃大喝,女营迅速合拢,以一个巫士完全没看懂的阵型合围。 雨师恒对此视而不见,依旧有条不紊的下令对敌对方发动攻击,精确而又高效地收割着敌军的性命,无愧其“智大伤身”的雅号。 巫士并不畏惧一群巫将的围攻,何况这群巫将几乎全是巫女! 之所以用几乎,是因为在女营的四象阵中,还有一个勉强达到巫将的、胖得跟豖一样的巫男在阵中游走,滑得跟泥鳅似的。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范通,能到巫将级别完全是靠了石磊的丹药,步法也是石磊给的游鱼步,仗着这身法,范通能在不影响四象阵的前提下游刃有余的进行攻击,虽然对巫士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是像苍蝇,烦呐! 巫士针对范通的随手一击落空,立刻被女营连绵不绝的攻势缠住,空有一身力量不能发挥出来,不由大怒,一口烈火喷了出来。 这一口蕴养了多年的烈火,虽然不是什么异种,但胜在真元充沛、火力强劲,一旦施展出来,三息之内,女营至少得烧了大半! 火光暴涨,却又在瞬间消失了…… 没错,消失了。 本来毫不起眼的范通,蓦然张嘴,竟然……竟然把那口烈火吞了,吞了啊! 蕴养多年的烈火,竟然被吞粥似的吞了! 这一刻,巫士的内心是崩溃的,看着范通意犹未尽的样子,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然而,这只能是想想,女营的攻势如潺潺流水,虽然不强,但胜在连绵不绝,只心神失守一下,巫士身上已经中了六刀,虽然巫将的力量对他造不成致命威胁,但是这脸啊!火辣辣的! 实力全力爆发,将第一波巫女震伤,巫士挥刀怒斩范通,却被那泥鳅似的身法气得七窍生烟,恨不能一刀取了他的性命。 “女营,死战不退!” 雨师妃怒喝着挥刀而上,原本有些震撼的女营瞬间重拾信心,刀如雪花般落向巫士。 巫士挥刀横扫,却不防范通狂叫着喷出烈火,竟然将他后背点燃。 该死的,这明明是自己吐出的烈火,为什么现在自己完全无法控制?身躯上的痛楚完全被内心的惊愕与恼怒掩盖,即便是全力攻击女营也免不了有轻微的失控,竟被范通猥琐的一刀插到羞处,僵硬的身体更是连中了十余刀。 “啊!” 暴怒的巫士知道自己恐怕是无法活着回去了,怒喝一声,身体爆开,强劲的力量将女营与范通震得倒飞五米之外,一个个身软无力。 “哈哈,我们坑死了一个巫士!”吐了一口血,范通不无得意的说。 雨师妃深吸了口气,对着范通呸了一口,随后整个女营前赴后继的唾弃声让范通怀疑巫生——我做错啥了吗? “甭理她们,她们那是矫情,你干得非常好!”雨师恒赞了一句,面色突然一变。“我了个草的,凌空横渡!这是,这是巫师!我们有麻烦了!” 九枝弩箭齐出,却连阻他一阻都不能做到,只一刀就斩开坦途,身形不徐不疾,稳稳当当的凌空走来。 “失算了,从来没想到这种争权夺利的小场面,居然能有巫师出场。”不甘心的指挥着军士装填弩箭,雨师恒轻叹一声。 雨师妃提刀护在雨师恒身前,温声安慰:“这怪不得你,毕竟你也从来没见过巫师的出手。无所谓了,只要咱们姐弟在一起,就是死也值了。” “凭你们一帮巫将居然能灭了我方的四个巫士,有本事!投降吧,只要肯为太子所用,你们还是能有一个美好前程的,我司马焱为你们担保。”巫师眼里闪过一丝欣赏。 “废话忒多,女营,死战不退!”雨师妃扬刀呐喊。 “死战不退!” 女营军士呐喊。 雨师恒眉眼里现出一丝坚定:“没有大都督,我已经死了,现在最多不过是把命还给大都督,” 司马焱眼里现出一丝诧异:“居然都不想活了。” “不,我想。”范通苦着张胖脸,狼狈不堪的站了出来。 第五十章 血夜(三) “范通,你混蛋!”雨师妃凤眼圆睁,“大都督待你不薄!你竟然选择背叛!” 范通愁眉苦脸的回应:“姐姐,我这不是背叛,我只是不想死而已啊!大都督的恩情我一直铭记,刚才也搏命相报了,可司马焱大人是巫师,巫师啊!难道非得拿鸡蛋去碰石头吗?我只是想活下去啊!” 司马焱眼里流露出一丝欣赏:“不错,大丈夫能屈能伸,求活从来不是什么错误,在面对完全无法匹敌的力量时,妥协是保证生存的必要手段。站我身后。” 范通无精打采的走到司马焱身后,手腕一翻,一对短匕呈现在手中,一把直插司马焱脊椎,一把阴险的直奔羞处。 “胆子挺大的,巫师面前都敢耍手段。”司马焱回手一掌将范通打出十米远。“啧啧,这个啥大都督挺有本事的,居然让你们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还对一名巫师发动攻击。” 瘫倒在地的范通一边咯着血,一边笑道:“在我只是个废巫的时候,只有大都督慧眼识巫,更将我提升至巫将,这一条贱命,就是死也值了。” “我错怪你了。”雨师妃满是歉意的说。“女营,出击!” 司马焱看着女营围住自己,不屑的扬眉,出掌,掌力澎湃如潮,瞬间将雨师妃等巫女震开。 寒光一闪,司马焱怒吼一声,鲜血泉涌,却是整条手臂齐肘而断! 一名巫女长身独立,与众不同的青锋剑让司马焱浑身冷汗淋漓。 “关轻影?”又惊又怒的,司马焱喊出这个名字。 这个关家的天之骄女,一直让炎京内的巫颇为忌惮,谁也不知道她真实的水平,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他断了一臂,战力大打折扣,哪里还敢纠缠? 不敢有一句废话,司马焱猛然转身,大鸟般冲天飞起,迅速在众巫眼中变小。 只要冲出去,便是生路,关轻影不可能不顾危急的局势,不管不顾的追杀自己! “杀了他!”雨师恒不顾身份的巨大差异,厉声喝道。 关轻影白了他一眼,青锋剑脱手,划过耀眼的光芒,在天际闪现,然后又回到关轻影手中,空中飞掠的司马焱如顽石一般摔落下来,落地时身躯无损,只有颈上一道浅浅的血痕,已然没有了气息。 一瓶丹药落入雨师恒手中。 “每人一丸。” 关轻影已经如惊鸿一般远去。 …… “恶狼出击,有我无敌!”魏子山披头散发,挥舞着崩了好几个口子的战刀一路冲锋,脸上又添了几个口子,更显得凶神恶煞。 与其他三路不同,魏子山这一路无险可守,整个恶狼军大半的巫士都在这里,魏子山索性主动发动进攻,拼命的架势倒让敌军士气为之震撼,忽分忽合的阵势也让巫琢磨不透,几番厮杀下来,恶狼军一万巫死伤了一千余,对面的敌军却死伤万余! 敌军的几名巫士冲出,瞬间陷入阵中,仿佛落入蛛网的虫儿,每一个动作都迟钝艰难,不过短短工夫便被阵外的恶狼军巫士击杀。 “好胆!”怒喝声中,一个高瘦如竹竿的面瘫巫师杀过来,转瞬间便要了百名恶狼军军士的性命。 “巫士结阵!”魏子山咆哮一声,挥刀跃起,笔直的撞向那巫师。 魏子山从来没指望这一刀能建功,只要能阻得他一息,让身后的巫士们结阵,就有了与巫师抗衡的资本!自己的命,换这一息,换恶狼军威名不坠,值了! 蜉蝣撼大树么?巫师脸上泛起一丝僵硬的笑容,一掌拍在魏子山胸口,魏子山的身形箭一般向天上射去! 正常情况下,不必那么麻烦的,大可以一掌将魏子山拍死,可巫师已经认准了魏子山是头领,这一掌故意用了巧劲,不伤魏子山分毫,为的只是让他活活摔死! 这样,对拼命的恶狼军来说,也是个巨大的打击吧? “统领!”结阵将巫师困住的恶狼军巫士们红着眼,发动了有生以来最强悍的攻势。 “有意思,那么弱的巫士组成阵势,居然可以杀一个低阶巫师。”巫师的脸上露出一丝干涩的笑意。“遗憾的是,我是中阶巫师啊!” 巫师挥手破阵,就仿佛薄薄的蛛网遇到横冲直撞的豖,连一息都阻拦不到,纷纷摔倒的巫士看着上空如石头般坠落的魏子山,心头怒意横生。 要是自己这时候有巫师的实力多好! 月色中,一道身影如大雁般掠过,抓住魏子山的身子盘旋着落空,顺便一剑逼退了那巫师。 “关轻影?”巫师的脸沉得盖过鼎底。“你是一定要管闲事?” 关轻影放下魏子山,含笑扬剑:“还真第一次听说母亲护儿子是管闲事,司马伤,你真有才。” 司马伤愣了一下:“哦,那个叫石磊的乡下巫?只要你们投降,太子面前我为你们母子担保。” “司马伤,还真是……”关轻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姜承觊觎我多年了,你当我傻?呵呵,舍得一身剐,敢把太子拉下马,你觉得我可能退么?” 司马伤叹了口气,不再多说,挥刀阴森的斩去。 关轻影身若游鸿,避开司马伤的攻势,青锋剑净冲司马伤的要害挑去,逼得司马伤不得不回刀防守。 事实上,关轻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连续高强度的奔波厮杀消耗太大,否则以她的实力,要杀司马伤也是轻而易举的。 几招之后,司马伤反应过来,招式一变,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大开大合的逼迫关轻影与他硬拼。 “欺巫太甚!”怒发冲冠的关轻影掏出一丸丹药扔口中,以更刚烈的方式还击,青锋剑竟被当成巨斧来使,狠狠照司马伤头颅劈去。 措手不及的司马伤举刀招架,刀却瞬间被斩断,饶是司马伤闪避得及时,也照样被斩了一条胳膊! 司马伤大叫一声,如丧家之犬狼狈逃窜,关轻影有心斩草除根,却因为身体终究透支过度,靠丹药一时补不回来,再加上心系石磊,只能任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