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间盛世 人间历989年,正值大羲朝。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是为盛世。 因五百前,仙人曾现世平定了动荡不安的乱世,救民于水火之中,并助力开朝圣君废除旧制,成立大羲盛世,故百姓对仙人神往不已,遂人间开始出现修仙之流。 五百年过去了,寻仙山求仙道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没能成仙,剩下那一个也长年没了音讯,人们天性乐观,只当那一个成了仙,便与凡世脱了关系。但谁都知道,那一个恐怕凶多吉少,早就不存于世了。 当朝君主羲皇圣心开明,对寻仙求道并不避讳,甚至有想过要送几个自己的儿子也去寻座仙山修习仙道,只是他也和寻常百姓一样,苦于没有门路。 在他二十八个儿子中,他最喜爱的是十六殿下锦官,不为别的,就因为十六殿下长得一点都不像他。 听闻这十六殿下因面相长得实在太过于俊俏,羲皇曾想过立他为储君,这样便可一改皇室基因,让皇室后代的人均可有一番丰神俊貌。 但最终,这个念头被满朝文武百官的一致否决给扼杀在了摇篮里。 缘何如此? 只因那十六殿下生性顽劣,又太过自在洒脱,在皇城之中名声实在太臭,委实不是帝王之选! 因此,羲皇再不敢提及此事,遂按照律法,立了大殿下锦信为储君。 时值初夏,尽管天气仍旧微凉,但后宫园中却有几朵开得着急的花儿冒出了头,吸收着清晨的天地灵气。 花朝也是其中的一株——一株颜色艳丽的虞美人。 仔细算算,这是她修炼的第九万九千九百九十天,再过个十天,她便能化为人形了。因此,她倍加小心,生怕误了时辰,所以便早早就开了花。 此前花朝在深山老林里修炼,花灵成长得太慢,后来花界前辈告诉她,皇宫后院灵气充沛,对修炼大有裨益,于是她不远万里,把自己移植到了这里。 不辞辛苦必有回报,花朝来了皇宫后院不到两年,便真的觉得这地方对自己的灵力提升大有帮助,唯一不好的一点在于——此刻正朝着自己走来的男子——大羲朝十六殿下锦官。 “九哥,你等我一下,我去方便一下!” 九殿下锦宇看着提着裤子躲进假山的锦官摇头不已,身边跟着的随从更是憋着笑又不敢发作。 “这个十六,作为皇家人,一点都不讲究,今日这事儿要传了出去,别人还不得以为我们皇室中人都是些不识礼数的粗鄙野夫啊!” “九殿下,十六殿下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锦官的随从宋元在身后说着一句,然后看向假山那边,“你看那边的花草,是不是都要比别处的长势要好!” “天天被这位殿下的人工肥料浇灌,能长势不好吗?”花朝在心里暗暗说道,然后看着锦官朝着自己这边奔过来,紧张得开始不停摇晃。 “这花儿开得够早啊!看来本殿下这些日子的辛苦没有白费啊!” 见着水注如泻,花朝恨恨骂道:“臭流氓王八蛋,等我修成人形后,铁定把你打成大猪头!” 锦官方便完,蹲了下来,看着眼前这朵开得着急的虞美人粲然一笑:“虞美人,美人?瞧瞧这夸张的颜色,单薄的花瓣,这也能叫美人?开得这么早,叫霸王花还差不多!” “皇室一绝的你,也不过如此!”花朝不甘示弱,在心里回道,“尿完赶紧滚!别挡着我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 花朝在心里一个劲儿地吐槽着,这时假山另一边的九殿下锦宇朝着这边大喊道:“十六,好了吗?八哥还等着咱们去骑射呢!” 听到喊声,锦官回了句:“来啦!”然后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嘴角浅含笑意,朝着眼前的花儿小声说了句:“晚上再来给你施点儿肥,等我哦!” 花朝:“快滚,快滚!” 锦官一路小跑离开后,花朝身旁突然冒出一缕白烟,白烟散去后,一个花白胡子的矮胖老人出现在了花朝面前,盯着花朝笑道:“小花朝,这皇宫里待着可好啊?” “山茶爷爷,您别提了,这地儿虽然灵气充沛,但实在是太无聊了,我这每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有,您瞧见刚才那人没?” “那人啊!大羲朝十六皇子,可谓是臭名昭著啊!” “啊?”花朝惊诧,“这得多臭才能传到卜谷山那种深山老林里面啊,连您都知道了!” 山茶爷爷捋了捋胡子,继续道:“我也就是道听途说,说这十六殿下无论是样貌学识武功都属于上乘,但就是这性子……” “太过顽劣!”花朝抢话道。 “也不能说是顽劣,只能说太过洒脱随性了些!若是个江湖侠士,还能是个美谈,但生在皇家,这般性子就有些不妥了!”山茶爷爷话里,稍稍透出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来,让花朝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此行他的目的并非是来给花朝说这些的,而是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因此他及时打住,话锋一转,“花朝啊,还有十天你就能化为人形了,你山茶奶奶让我给你送个东西!” “啥东西啊?”花朝有些好奇,又有些紧张,“不会是……”一想到以前山茶奶奶送的那些各种动物肥料,花朝就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嘿嘿嘿……”山茶爷爷这种意味深长的笑意,让花朝不自觉颤抖了起来,“你看!”但他拿出来的东西,顿时让花朝松了口气。 “这是你山茶奶奶专门去山神那里求来的甘霖泉水,能够祛除污秽之气,让你在幻化人形的时候能够百毒不侵,化成一个漂漂亮亮的人形!”说着,伸手摸了摸花朝的花瓣,然后将手里的甘霖泉水洒在花朝的枝叶上。 熟悉的温暖,让花朝恍惚回到了在卜谷山和山茶爷爷山茶奶奶朝夕相处的日子,不由地伤感起来。 “山茶爷爷,是不是我化成人形后就可以回卜谷山,继续和你们生活在一起啊?” “卜谷山有什么好的呀?” “哪儿都好!只要您和山茶奶奶在,就哪里都好!”搬来皇宫两年,花朝没有一天不想回到卜谷山,回到那个对她而言如同故乡一般的地方。虽然那里灵气稀少,人烟罕迹,但对她而言,那里有人能够听懂她说什么,这就已经比这皇宫后院强上了百倍。 “好好好,等你化成人形,我就来接你!”山茶爷爷摇摇头,抬眼看了看日头,低语着:“日值中天,阳为甚,老朽该回去了。我这把老骨头,可顶不住这般暴晒。” “山茶爷爷,您赶紧回去吧!别让山茶奶奶等得久了,否则她又该唠叨您了!您放心,这几日我一定倍加小心,不让那些虫鸟靠近我,到时候一定变成个大美女回去,给您好山茶奶奶长脸!” “好好好……”山茶爷爷笑着,然后化作一缕白烟,消失在了花朝眼前。 花朝心里陡然空落落的,叹气一声:“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会没出息地觉得那十六殿下挺好的,至少他还能在旁边聒噪一下,也不至于这般冷冷清清的。” 第二章 臭名昭著 而此时,骑射结束后正在休息喝茶的锦官猝不及防打了一个喷嚏,茶水直直地喷在了对面八殿下锦成的脸上。 “哈哈哈哈……”锦宇笑不可遏,“莫不是皇城哪家歌坊的姑娘又在背后说十六弟弟了,这喷嚏打得,恐怕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吧!” 八殿下擦了擦脸上茶水,并未生气,“十六这性子,能让别人说出几句夸来,那就奇了!” “八哥,你这话可就揶揄我了!”锦官不以为意,“虽说我性子差了些,可除了性子,哪样不是拔尖的?你倒是说说,她们有什么可说的?” “可就是你这性子差了些,所以别人评价你的时候,总是会用‘虽然……但是……’这样的句式。”锦宇笑道。 “这有什么含义吗?” “你可知道,‘虽然……’后面是什么都是些不重要的,‘但是……’后面的才是重要的。”锦宇继续解释,“所以,就算你其他方面以臻完美,但只要有一点不好,就会像一颗老鼠屎打坏一锅汤一样,你懂了吗?” 锦官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懂,又有些不懂,不过听九哥的意思,好像皇城的人,对我的评价普遍不太友好啊!” “岂止是不友好,简直就是丑名远播啊!”锦宇还未来得及回答,锦官身旁的贴身侍从宋元就开始了长篇阔论。 “话说,坊间传闻,十六殿下流连烟花之地,把好几个姑娘的肚子给弄大了,最后却仗着自己有权有势,不想负责,被送‘渣男’名号! 又有人说,那几个姑娘不是什么烟花之地出身,却是城中世家小姐,那几家家主知晓后怒不可遏,差点要报官,后来听说十六殿下许了日后收了她们做妃子,才平息了骚乱。 还有人说呀,十六殿下残暴无比,经常在外面吃饭喝酒不给钱,弄得城里人见了他都避犹不及……” 若是旁人这般说他,可能会以为是在夸大其词,但宋元说得一本正经,一点不像胡编乱凑,再加上宋元本身的身份,就有了绝对的信服力。 缘何? 因为他乃是大羲朝国公宋远志之子,不仅学识渊博,而且为人刚直不阿,所以他口中说的话,拥有绝对的可靠性。 “你这都说的些啥,本殿下怎么没有一件事儿有印象?”锦官觉得委屈,“百姓这张嘴,怎么竟说些谣言出来诋毁本殿下的名声呢?我明明啥都没做啊!”锦官气愤不平,“啥都没做,却在别人口中啥都做了,这莫不是很很吃亏?要不我干脆啥都去做做?这样才对得起他们对我的美誉是吧?” “你呀,就知道贫吧!”八殿下锦成抿了一口茶,“这般不正经,以后怕是连老婆都娶不到了!” “呵!”锦官不以为意,“虽说我名声差,但皇城里喜欢我的姑娘多了去了,我还会害怕这个?八哥你也太看不起人了!” “她们那是喜欢你这个人吗?谁不是看重你的身份地位啊!傻小子!”锦宇翻了个白眼,摇着头,然后拿了一块茶点送入口中。 “你俩就知道挤兑我,不和你们说了!晚上我还有约,我先回去了!”被这俩人气得有些郁闷,锦官急急忙忙便要走,临走前还不忘自己俩个哥哥做了个鬼脸。这般行径,倒也对得起他十七岁少不更事的年纪。 看着锦官策马急奔的背影,俩哥哥相视一笑,倒是非常默契地说了句:“随他去吧!” 离开皇林的锦官并未径直回宫,而是在半途撇下了自己的贴身随从宋元,转了个弯,朝着皇城北面的长清山飞奔而去。 高耸入云的山峰下面,茂密的树木遮天蔽日,天还未黑,林中就已经伸手不见五指。锦官来到一处空地,伸了个懒腰,朝着四处高声喊道,“老头儿,我来啦!出来吧!” 良久,未有回音。 再喊,“老头儿,我们说好的,三五之日,黄昏之际,你不会又要爽约吧!” 仍旧无人应。 “老头儿,窖藏十八年的宫廷玉酿还想不想要啦?不要的话,我就送给城东头的陈木匠咯!” 锦官话里的陈之轩也算是皇城中的名号响当当的人物。 听闻他虽然开的是木匠铺,但其人却是大羲朝著名刀剑师,其人技艺高超,经常帮皇家、各大世家,甚至是各路仙家修理兵器。 更重要的是,此人是锦官口中这个“老头儿”的死对头,所以听到刚才那句,藏在暗处的诸葛昂按捺不住,一个空中一百八十度翻转落在了锦官跟前。 身后翻腾的树叶唰唰落地后,二人面面相觑,颇有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气氛。 虽然锦官叫他“老头儿”,但实际上,诸葛昂的样貌看上去却仅仅只有二十来岁,而且形神俊雅,气宇轩昂,嘴角常年挂着邪痞的笑意,让人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高手过招,从来都是不动手,先动口。 “小子,长本事了啊!”瞪大的双眼中,是压制不住的怒火,而点燃这怒火的,只不过是一壶陈年酒酿,这让锦官觉得有些可笑。 “在你门下修习,不长点本事,怎么对得起你仙门第二公子的称号啊!你说是不是,老头儿!” “废话少说,酒拿来!”言语之中,有些迫不及待。 但锦官岂会轻易交出。 与人交往,利益为上。而且,与诸葛昂交往,更应时时刻刻将利益二字牢记心中,毕竟这人,十分不靠谱。 “那你得先告诉我,提升灵力的法子!”锦官伸出一只手,将手掌摊在诸葛昂眼前,眼含笑意,好像在说:你不告诉我,就别妄想我会给你。 二人一时之间陷入了胶着的状态,谁都想在气势上压制对方,眼神之间的你来我往好像两道光芒在互相抵抗一样。 “算了,老子都几百岁的人了,不和你这毛头小子一般见识!”诸葛昂收回目光,背过身去揉了揉眼,转回来道:“法子很简单,一是练,二是吃!” “吃?”锦官不解。这是要让自己当饭桶? “不是寻常的吃,是吃好的。” 本殿下在皇宫里还吃的不好?锦官继续疑惑。 “吃常人吃不到的。” 皇宫的食物常人本就吃不到啊?这家伙一定是在忽悠我! “比如什么仙草啊,仙果啊,喝点什么神山泉水啊,或者找大师要点儿仙丹什么的,这些都可以提升灵力的。”说话的间隙,诸葛昂瞄准锦官别在腰间的酒壶,一把夺了去,转身便一个飞身走了,临了还不忘嘱咐一句:“徒儿,下次记得多带点儿。” “喂,老头儿,你倒是给我指指路啊!” 第三章 夜半施肥 求仙问道本就苦无门路,锦官也是在无意间遇到诸葛昂才有了点门道,跟着他学了几招,只是诸葛昂抠门得很,每次都必须以酒相换,而且每次从不多言,别提多吝啬了。 看着诸葛昂飞身而去的背影,锦官有些丧气地垂下头,牵着自己的马转身便要走,嘴里还嘀咕着:“真小气,我就不信诺大个长清山我找不到什么仙草仙果!” 然长清山并非仙门福地,自然无甚奇珍异果,锦官在山中找了一路,一无所获,只能悻悻而归。 回到自己的青禾殿已经接近子时,值夜的两名内官正坐在台阶上打瞌睡,锦官生性洒脱,并不在乎宫里那些虚礼,对殿中的人更是宽容之极,所以并未叫醒二人。 他轻手轻脚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没想到进了殿门,迎头就撞上了等候他多时的宋元。虽说在品级上,锦官是主子,但在宋元面前,他还是得稍稍收敛才是。 缘何? 因为宋元乃是羲皇特别安排在锦官身边的人,名义上说是贴身侍从,实际上是个“奸细”。宋元会把他的一举一动都如实告知羲皇,而且会加上一番修饰。 譬如,他去歌坊听个曲,传到羲皇耳中就成了“他去歌坊找了个姑娘”; 又譬如,他去酒馆喝个酒,传到羲皇耳中也会成了“他去酒馆找了个姑娘”; 甚至,他去河边钓个鱼,传到羲皇耳中也会成了“他去河边见了个姑娘”; …… 所以,今晚他子时才回宫,传到羲皇耳中可能回成了“他在外面睡了个姑娘”吧! 想想,就觉得后怕。 他堂堂大羲朝十六皇子,怎么在宋元眼中就是个无恶不作的“大流氓”呢? 锦官细细自省一番,觉着自个儿虽然平日嬉闹惯了,但出格之事,着实是一件也没做过。稍稍落人话柄的事,不过就是在街上遛遛狗斗斗鸡,偶尔赌坊小赌怡情一下。至于那些听曲儿喝酒之事,也是实实在在的、单纯的听曲儿喝酒,从来没有做出过逾越之举来。 没办法,许是自己太过英俊,眉眼之间自带桃花,才让宋元那小子觉得自个儿是个好色之徒!但转念一想,宋元那小子样貌同样是顶尖儿的,怎么他自己就不觉得自己“浪”呢? 锦官心里一时之间想了些乱七八糟的,良久也没有抬头直视宋元,直到宋元开口说话,才将他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殿下去哪儿了?”平和的语气,却让锦官后背一凉。 抬头,和宋元锐利的眼神相交那一刻,锦官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拽住了衣角,强装镇定笑道:“听说城东头开了家新饭馆,我去试试味道如何,下次我带你去啊!” “城东在右边,你往左边,殿下莫非是在当我傻?”宋元双手负立,身姿笔挺,嘴角憋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来,然后凑近锦官的脸,“殿下莫不是又去哪儿见了个姑娘?” 宋元啊宋元,好歹你也是饱读诗书且武艺高超的世家子弟,怎么脑子里面想的尽是些龌龊不堪的东西。锦官在心里嘀咕着,嘴上连连否认,“哪有什么姑娘,你想多了!我困了,我去睡了!”说着一把推开宋元,急冲冲进了门。 “眼神闪烁,言语慌张,直觉告诉我,事有蹊跷!”宋元自言自语着,“看来,真的是去见了个姑娘。”言毕,不知从何处掏出一纸一笔,快速在上面写上:六月十五,晚归,疑似去不知名处见了一姑娘。 好不容易从宋元那里逃离,锦官快速完成了盥洗,然后躺在了床上。回想起诸葛昂所说的话,不由得开始深思起来。 “皇城附近的几座山连个山精鬼怪都没有,不可能是什么仙山,应该都没什么奇花异草,看来得找个时机溜出去,往西边去寻找才行。上次诸葛昂说他来自哪里来着?”锦官仔细回忆起来,良久,灵光一现,猛地起身坐起来,“天、渊、山!” “不过这山,好像没人知晓该如何去啊。得闲了我得去查查!看看这地方究竟在哪儿。”说着,打了个呵欠,眼皮开始沉重起来。 “啧,真不是时候,不行了,我得去解决一下……” 突然而来的尿意,让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突然露出一脸奸诈的笑意来。 花朝睡得正好,突然传来的温热和潮湿惊醒了她,她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迎面就看见了一张让人生厌的脸,再联系刚才那熟悉的感觉,心里一阵恶心。 “臭小子,真是阴魂不散,皇宫茅厕那么多,干嘛每次都来我这里!” “小花儿,这是本殿下白天答应你的,赏你了!”锦官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这朵开的不是时候的虞美人,自言自语道:“你这么特立独行,不会是什么仙草吧!” “算你小子有眼光!” “诸葛昂说了,吃点仙草仙果有益于提升灵力,不如拔了你吃点试试?” “你敢!” 说时迟那时快,锦官说完便上了手,抓住花朝的茎秆就开始拔了起来。花朝只能拿出吃奶的劲儿往土地深处反抗。 “这什么花啊,这么深,拔都拔不出来,不会真是什么仙草吧!”这么说着,锦官拔得越发用力,“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 一人一花在互相较着劲儿,夜色深处突然传来的声音打破了这场僵局。 “殿下,还不歇息?”宋元负手站在锦官的身后,看见他的丑态并未有任何诧异。许是已经见怪不怪了。 “怎么哪儿都有你!” “谢天谢地,感谢大侠救命之恩!”随着锦官松开的手,花朝松了一口气。 “歇、歇、歇,出来方便一下不行啊!” “方便理应入厕,假山之后着实不雅!” “本殿下喜欢,不行吗?”锦官白眼一甩,从宋元身边经过,朝着寝宫走去。 宋元掏出一纸一笔,写上:六月十五,深夜,露天方便。写完之后,似乎觉得不妥,遂将后面四字划掉,重新写上:给花施肥。 第四章 拦路之人 诺大的皇宫后院在锦官睡下后倒也落得个清净,但宫外的长清山却有些不太平。 近期城中有传闻说是这山中出了什么精怪,专门拦截半夜的行人,吸食其精气,甚至挖心盗肾取骨,说得玄乎得很。所以,这些天来,几乎没人会在夜晚出门。 但此时,静谧的长清山中,在虫鸟鱼兽的吵闹声中,突然传出了鞋底摩挲落叶的细碎声响来,将夜色衬托得愈加诡异起来。 一袭白衣胜雪的男子缓步行走在山间,目光四下打望了几番,见空无一人,竟然有些失望。他百无聊赖地将佩剑收起,随意地扛在肩上,道了句:“没劲!” “我看你偷东西倒是有劲得很!”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白衣男子的表情起了波澜,他嬉笑着转身,看着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素衣男子,笑意满满,“老陈,别来无恙啊!” “诸葛昂,把空冥剑还来!”素衣男子怒不可遏,双眼圆瞪,直勾勾地盯着诸葛昂。 “不就拿来玩玩儿嘛,小气鬼!”诸葛昂说着,不情愿地将手中的佩剑扔了过去,“还你!我的无用呢?” 素衣男子将手中那把看上去朴素无比的铸铁剑扔给诸葛昂,“帮你修好了。” 诸葛昂接下剑,走到素衣男子身边,凑近他耳边小声说道:“老陈,你听说了最近长清山的传闻了吗?” “我常年在城中,自然比你知道得多!不过你那徒弟应该也知道才是,你就没问他几句?” “那小子不过是个凡人,多问无益,免得将无辜之人牵扯其中。” “凡人?” “不就是个凡人!”诸葛昂有些得意地说道。 “说的也是。”陈之轩点头,但心里却暗自道,“现在是凡人,以后可就说不准了!毕竟他……” “老陈,走吧,去你那儿喝点!”今晚一无所获,诸葛昂觉得不够尽兴,索性就想拉着陈之轩回他的木匠铺痛饮一番。 诸葛昂和陈之轩虽然表面上不对付,但实际上,二人几百年前也算是惺惺相惜的一对挚友,只不过因为一些事情,闹了些矛盾,有些心结过不去罢了。 但时过境迁,虽然诸葛昂嘴上说着老死不相往来,实际上,一有什么事情,他第一个想到的还是陈之轩。但对外,他还是宣称他与陈之轩早已恩断义绝,毕竟曾经当着仙门众人的面割袍断义过,要是再把自己早已反悔的事情昭告天下,岂不是会显得自己反复无常。 更何况,先认怂的人是自己,说出去多没面子。 而那件事情,陈之轩本就从未怪过他,所以无论诸葛昂怎么处理,他都没有半句怨言。毕竟,有个人曾交代过的,要好好照顾他。 二人一前一后地在长清山走着,圆月高悬,偶有几只晚归的夜鸦从半空中划过,几声聒噪的叫声响彻夜空。走着走着,诸葛昂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转头看向陈之轩,“老陈,再过一个多月,可就是天渊阁招新的时期了,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回去看看?” 天渊阁位于四大仙山天渊山之巅,从山低拾级而上需要九千九百九十步,而且山路崎岖蜿蜒,一路上更是乱石嶙峋,普通人上山可能要花上好几日的时间。但对天渊阁中的修习之人来说,御剑而行不过一刻的功夫。 天渊阁每隔五百年便会开山门,招纳天赋异禀的能人异士,将其培养称能够斩妖除魔维护世间正义之士。五百年前,魔道乱世,名不聊生,为镇压魔道,天渊阁丧失了大批人士,所以这一次开山门招新,对天渊阁而言是一件“盛大之事”。 “你们天渊阁的事情,和我这个临溪谷的人有甚关系?” “你就不想回去看看司辰天?” “死了五百年的人了,你让我回去看他有没有烂成一堆骨头吗?” “说的也是!”诸葛昂仔细想了想,觉得陈之轩这话说的没错了,人都死了,还挂念着干嘛,徒增烦恼罢了。 二人朝着皇城的方向继续前行着,行至半途,突觉异样。二人相视一眼,一同笑了。 “看来,今晚并非一无所获嘛!”诸葛昂似乎被点燃了激情,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西北方向!”陈之轩沉着冷静,镇定自若。 “不不不,不止呢!” “仙门公子榜第二位,天渊阁诸葛昂,第六位,临溪谷陈之轩,二位,别来无恙啊!”黑暗中传出来的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但随着那个黑色影子,以及披风上红色标记的出现,诸葛昂和陈之轩便了然一笑。 竟是,魔道。 “喂,林黑狗,你又在装神弄鬼干什么?” “诸葛昂,你要是再叫我一次林黑狗,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似乎被诸葛昂对他的称呼气着了,“别以为我会怕你!” 诸葛昂不以为意,继续道:“林黑狗,你带这么多人在长清山干什么?最近皇城里的事儿是不是也是你们搞的?你们可真是狗不改不了吃屎啊!五百年前那场大战,输得不够惨啊!现在是想卷土重来吗?我可把话撂这儿了,休想!” “有病吧你,老子刚来,路过而已,别什么屎盆子都往老子头上扣!” “不是你们?”诸葛昂疑惑,“这就奇了怪了,难道真是个谣言?” “不,应该是另外的人在作乱!”陈之轩缓缓开口,“林川的身上没有任何人的气息,所以他说他刚来,而且路过此处这一点毋庸置疑。可除了魔道,还会是谁呢?” 会是谁,想要在五百年后再一次搅动这太平盛世呢? 因林川一行初来乍到,又在半途巧遇诸葛昂和陈之轩,再加之三人之间颇有渊源,于是乎,林川死皮赖脸跟着他俩回了城,还将自己一干随从带了去。 陈之轩的木匠铺本就空间拥挤,乌泱泱站了十几个人后,显得愈加逼仄。而他们三人,围坐在一个小木桌旁,竟和乐融融喝了起来。 诸葛昂本就贪杯,一喝就不知道收敛,所以最先喝醉的人必然是他。而且,他还有一个陋习,那便是醉后喜欢脱人衣服。 林川也有些醉意,恍惚间感觉到有一双手划过自己的脖子,不一会儿便觉得胸口一凉,随之全身一阵凉意袭来。 而一旁小酌的陈之轩看着二人这尴尬的场面,有些头疼。 第五章 坊间听闻 青禾殿内,熟睡的锦官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眉头紧锁,额头渗出点点虚汗。 他再次陷入了那个可怕的梦境,那个从记事起,就一直困扰着他的噩梦。 在那个梦中,他被无数把利剑刺穿了身体,然后重重地倒在了城墙之下。 梦的最后,他看到一个少女挡在他的身前,被重重的一击打得魂飞魄散。 然后,他猛地惊醒过来,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宋元立在床侧,轻声说了句:“殿下,该起床了换洗了。” 锦官抬眼一看,发现侍女们都已经将一切准备就绪,一排排站在那里等着自己。 “宋元,我刚才又做噩梦了!”锦官撑着床沿起来,继续道:“还是那个梦,但我总是看不清楚里面的人的脸,但我觉得,那个人就是自己,至于那个少女,我就更没头绪了!你说,这会不会是我前世的记忆啊?” 宋元并不理会他,而是嘱咐道:“殿下,该去上早朝了。” “宋元,”锦官一边更衣,一边继续说着,“要是我能习得一星半点的仙术,是不是就能知晓那梦为何意?” “殿下,世间寻仙问道之人不计其数,可真正寻得仙门的人却寥寥可数,殿下还是早日打消这种念头,努努力,争取当个德才兼备的人,日后也好辅佐大殿下,将大羲朝治理得更加繁荣昌盛才是。” 锦官不予理会,继续说道:“要是真是我的前世,那我前世死得可真够惨的!” “殿下,早膳还要用吗?” “不过,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让别人那般对待?还有那个少女,还有那个城墙……那墙好像就是宫外那堵墙,难道……”锦官仍旧没有理会宋元,而是自己低声嘀咕着,“那梦境不是过去的事情,而是以后的事情?我以后会以这种方式死掉?”一想到这样,锦官就不自主咽了口唾沫,双肩一抖,觉得心口疼痛难耐。 一旁的宋元看着他这般魔怔的样子,摇摇头,掏出小册子来,迅速写下:六月十六,晨起之际,胡言乱语。写罢,合上册子,封页赫然几个大字:锦官生活志。 早朝无甚大事,锦官去了一趟便早早回了,几个要好哥哥都身兼重任,每日公务繁忙,自然没什么多余的时间陪他四处嬉闹,不要好的哥哥大多志不同不相为谋,他也不想去凑他们的热闹,所以下了朝,他就一个人在宫里面到处溜达。 宋元则紧随其后,任由他去。 这样任由着,就跟着他溜出了宫,来到了宫外的大街上,沿街听了些稀奇事儿来。 大羲朝乃是百年难遇的盛世,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日子过得舒坦之极。 今日的皇城更是热闹非凡,路上行人无一不是满面春风,言谈之中充满笑意。而在行人的交谈中,锦官和宋元也从中得知了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儿。 四大仙门之首的天渊阁不久后将开山门,广招天下天赋异禀之士,培养新一代世间秩序的守护者。这一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传遍了皇城的每一个犄角旮旯,就连阿猫阿狗都能在听见这个事儿的时候叫上两声。 然在这些口耳相传的信息之中,却没人知晓天渊阁该如何去,天渊山又处于何处。所以,即使仙门招新的信息已经路人皆知,但真正着手准备的人却几近没有。 锦官一路走着,一路听着百姓们的交谈,一边在脑子里思考着这个难题。 他想到,自己那半个师傅也算是天渊山的人,不知道他能不能把自己给带去了。 但又想到,那老头儿不是个正经靠谱的人,如果自己要求他带自己去天渊山,恐怕会被他狠狠地敲诈一笔,这一笔自己拿不拿得出尚且不计,主要是以后要是被他拿来当要挟的筹码,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这样一想,着实不太划算。再者,这事儿究竟是真是假还不一定,自己还是不要冲动比较好。 宋元见锦官一会叉腰,一会扶额,一会儿又背着手,差点就拿出小册子来要记上一笔。偏巧这时,一个粗犷的声音响了起来,“不长眼啊!这么大个人你都瞧不见?小子,你眼瞎啊!” “你穿这么黑,我该瞧见吗?”锦官抬头,见此人一身漆黑,毫不退让回道:“路这么宽,你硬要和我走一边,怪谁?” 而这边,被诸葛昂昨晚那番操作弄得余怒未消的林川自然也丝毫不让半步,“还跟我横,你知道本大爷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锦官心想,自己常年在这条街上行走,再加上自己的“臭名”,不认识自己的人屈指可数,所以眼前这个一身黑的人一定是个外来人,“你现在在我的地盘,说话这么大声是不是有点不懂规矩!” “哟哟哟,小屁孩,你口气不小啊!不过看你一介凡夫俗子,我不跟你计较!”林川虽然不爽,但身为魔道中人,和一个凡人在大街上争吵,觉得有失身份,便强忍怒气,带着自己的随从们便要走。 但锦官却不想就此罢休,毕竟,周围不知何时开始聚集起来看热闹的人都已经认出了自己。以自己的身份,被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拂了面子,这可真是有损皇家颜面啊。 “我不管你是谁,但今日,你别想走出这城!”此刻的锦官,一改平日嬉笑的脸,格外认真起来。 “看架势,是要打一场?”林川不屑,心想和一个凡人小子切磋,真害怕自己不小心没控制好力度给打残了,所以他想,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了。 但锦官这边,却并非这么想。 从他看到林川手中的剑那一刻,他就看出来此人并非一般人,所以,他将计就计,故意惹怒此人,为的就是借机挑衅,然后偷学几招。 锦官拔剑就绪,对方也作势迎接,眼神对视之际,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宋元本想拉住锦官,但伸出的手还未来得及,就看见二人已经打得飞上了房檐。 他内心盘算着,醉香楼的窗棂房顶都是用的上好木材,打坏了,咱青禾殿还有银两赔吗? 第六章 一番较量 锦官一心只想偷师学艺,一招一式都拿捏得当,几乎用了最大的力度。 林川尚且没用任何灵力,只是单纯的见招拆招。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会被眼前这个少年压制着。但现下身处闹市,冒然使用灵力恐会引起骚乱,下面围观之人又如此之多,万一伤及无辜,后果不堪设想。 一心求教的锦官可没想这么多,直接动用了灵力。不过他灵力薄弱,不至于会造成太大的伤害,但还是让林川有些招架不住了。 林川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有些嚣张跋扈的少年,竟然武艺如此超群,在凡人之中,可谓上乘。 “喂,你何必藏着掖着?” “小子,你这是向谁学了这么点儿三脚猫的招术?” “你管我?接招吧!”锦官说着,继续发动灵力,朝着林川袭了过去。林川侧身避过,飞身落到锦官身后,“小子,这可是你逼我的啊!” 林川运转周身气息,凝于手掌之中,刚要发力攻击,却被不远处的熟悉声音打断,“林黑狗,住手!” 锦官同时被这个熟悉的声音吸引过去,面露欣喜,“老头儿!” “林黑狗,住手!”诸葛昂飞身上去,立在二人中间,面向林川说道,“你好歹也是魔界数一数二的人物,怎么能在皇城根下欺负一个凡人呢?” 林川一脸懵逼,“我欺负他?”这家伙哪只眼睛看着我欺负他了? “你刚才那一击要是放出来,你觉得这小子承受得住?” “我没想放出来啊,我就做个架势,吓唬吓唬他罢了!”林川一脸委屈。 “行了,少说废话,赶紧带着你的人走吧!你不是还有要事要办吗?”诸葛昂摆摆手,本来要转身的,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来,“忘了介绍了,这小子是我徒弟。” 听到“徒弟”二字,锦官大吼道:“等一下,谁是你徒弟?” 林川也一脸惊诧:“你徒弟?这么菜!” “你呀!”诸葛昂指着锦官说道,说完又向着林川道:“还有,不许这么说我徒弟!” 锦官一脸兴奋,“这么说,你愿意教我仙法之术了?” “看心情!”诸葛昂说着,飞身从房顶下来,落于地面,向四周的百姓说道:“散了吧,散了吧,两个幼稚鬼打架有什么好看的!” 林川和锦官也飞身落地。 林川收了剑,笑道:“奇了怪了,你小子从不收徒,突然收了个资质平平的小子当徒弟,我看你这日子着实是太无趣了才会这般堕落!” “少废话,赶紧走吧!” 林川带着一干随从离开后,诸葛昂指着锦官囔道:“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的小算计。你激将法用错人了你晓得不?你想仙魔两修是吧?你想走火入魔是吧?而且,就你那点灵力,人家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你打败,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不自量力!” 锦官垂着头,任由他数落,一句没回嘴。这可奇了怪了。 诸葛昂且当他是真的知错,也没任何怀疑,安慰他道:“别伤心,师傅给你透露点儿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锦官抬眼,眼神一亮,十分期待。 “仙门招新听说了吧?” 锦官点头。 “天渊阁知道吧?” “略有耳闻。” “我打哪儿来的知道吧?” “天渊山。” “所以,我可以告诉你天渊山怎么去,天渊阁怎么进!” 锦官嘴角咧出一个大大的弧度,“真的?” 诸葛昂笑着点头,“不过……” “什么?”锦官奉上一个装糊涂的笑意来,心想,无非就是酒罢了。 “你得先把我要的东西准备好!” 迄今为止,锦官已经从皇宫偷了几十壶美酒佳酿给诸葛昂了,再去偷,恐怕有些棘手。一是宫里储备本就不多了,二是频繁作案,被发现的几率太高,要是被传到父皇耳中,恐怕自己会被禁足。 但他思忖一番,还是答应了诸葛昂的要求。毕竟,比起话本子里面那些让人烧杀掳掠而言,偷点儿酒,简直就是“小儿科”。 二人眼神交汇后,诸葛昂便离开了。 而宋元,此刻正被醉香楼的老板娘缠住,脱不开身。 “宋公子,”老板娘柳晚晚纤纤手指搭载宋元的肩上,将自己的身体贴了上去,语调迟缓中带着娇媚,“你说今儿这赔偿,怎么算?” 被柳晚晚贴着的宋元僵直不敢动,抬起颤抖的手,指着满地的瓦片,生硬地开口:“老板娘,你清、清点之后,差人将单子送来就行。” 一旁看热闹的锦官饶有趣味地看着,“这宋元,遇到柳晚晚就走不动道。”说着,朝着两人走了过去,“老板娘,别调戏宋公子了,你再不松开,他这脸可都要因憋气而炸了。”此刻宋元的脸已经憋得绯红,和平日的他完全不一样。 柳晚晚从宋元身体上移开,甩了甩秀发,嘟囔一句:“木头!” “好啦好啦,今天损坏的东西我都赔!择日来宫里玩儿!我们就先走了!”说着,拉着宋元,从柳晚晚身边经过,朝着皇宫走去。 走了一会儿,宋元才缓过神来。锦官见他恢复过来后,撞了一下他肩膀,嬉笑道:“怎么,心怀意乱啦?” “殿下莫要说笑!”宋元强装镇定。 “哟,还不承认!”锦官继续取笑,“那我去向父皇请个旨,把老板娘召进宫来?” 常年在宫里的宋元,虽然无心去争名夺利,但也见惯了宫闱之中的混乱之事,也明白后宫那个勾心斗角,争宠盛行的地方对柳晚晚而言如同监牢,所以一听锦官这般玩笑,心下着实有些慌了。 “殿下不可。”宋元急忙劝阻,“柳晚晚不适合待在宫里。” “那她适合待在哪里?”锦官戳了戳宋元的胸口,“你心里?” “殿下!”宋元难得发急。而这番反应,锦官见了觉得实在有意思。谁又会想到,十六殿下身边的冷面公子宋元,会招架不住一个醉香楼的风情老板娘柳晚晚呢。 也是奇了。 第七章 涅槃新生 锦官为了给诸葛昂偷酒,几乎每个夜晚都夜不能眠。 为了防止被宋元知道,他每天都要等宋元歇了后再爬起来,然后偷偷溜出去,穿过皇宫后院,绕过御膳房,轻手轻脚经过打瞌睡的看守人员身边。 每次只能偷两壶,多了他带不走,而且容易被发现。 今夜,六月二十五,下玄月透出的光难以照亮宫内的那些隐蔽小道,锦官只能点着个小火照明,一边还要防范着巡逻的侍卫。不过幸好,经过了前几日的摸索,他已经熟门熟路了,所以不一会儿就得手了最后两壶酒。 不过,今晚似乎出门没看黄历,他在离开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一个木架,好巧不巧那木架上面放了一排空罐子,于是在一排空罐子的落地声中,打瞌睡的看守们统统醒了过来,看着眼前这个黑衣蒙面的人,操起家伙就起来了。 “抓贼啊!” 锦官提着两壶酒,一溜烟儿仓皇而逃。看守门紧追其后。锦官逃跑途中,又撞到巡察的侍卫,猛地打乱了他们的阵列。看守们口中高喊:“抓贼!抓贼!”侍卫们一听,便跟着看守们一起追着锦官在宫内跑起来。 锦官跑到后院的假山处,迅速拐进去,藏在假山后面,将两壶酒藏在了假山的洞中,然后就开始脱衣服。 脚边的那株虞美人嫌弃地转过自己的花朵,嘀咕着:“又是你!”看到他一个劲儿地脱自己的衣服,花朝心里骂道:“不害臊,臭流氓!” 锦官脱完衣服,然后整了整自己的头发,走了出去,站在那里若无其事地等着。 侍卫们见了他,停了下来,锦官佯装镇定,问道:“何事让你们如此慌张?” “回殿下,宫里发现盗酒贼,我们正前去捉拿!” “什么?”锦官刻意高声囔道:“偷东西偷到宫里了,胆子也忒肥了,赶紧去捉了来,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 “是!” 侍卫走后,锦官松了一口气,四下望了望,发现没人后转身又进了假山。 花朝对这几晚上见到锦官习以为常了,她也知道他把偷来的酒都藏在哪里,只是她搞不懂的是,这锦官并非嗜酒之人,弄这么多酒干什么。不过,她管不了这么多,她现在唯一希望的是,他赶紧走,别一会儿坏了她的大事。 今夜子时,是她幻化之时,她必须在没人的时候幻化成人形,否则被人看到了,一定会以为她是什么妖魔鬼怪。 可这个锦官,过了半响都没有离开之意,这可有些急坏花朝了。 花朝能够从锦官的身上感受到微弱的灵力,她也知道这人对寻仙问道之事神往已久,要是一会儿看到自己幻化的场景,把自己认成什么仙人,缠住自己可就不好了。 锦官随意地坐在一旁,看着花朝小声说道,“小花儿,你这开了得有一个月了吧,咋一直开着,也不见半点凋败,莫非真是个什么仙草之类?上次没把你拔出来,不如今天再试试!”锦官不怀好意地走到花朝身边,伸手便要拔。 花朝下意识地扭了扭身体,佯装被风吹歪了的假象。 “看来你十分不愿让我动手啊!” “你要敢动手,我以后一定杀了你!”花朝狠狠说道,也许是动了怒气导致神思不稳,她感觉到身体开始一阵一阵地疼痛起来,好像自己的茎秆快要炸开一般。 难不成,时辰到啦? “得了,那我就留你一命!” 锦官说完,正欲要走,却在转身之际发现那株虞美人周身泛起光晕,星星点点的光芒萦绕全花。 这种异象,让他停住了脚步。 花朝觉得自己好像快死了,一会儿像是被拖入了寒冰彻骨的海底,一会儿又像是进入了炙热难耐的火炉,一冷一热的交替中,她感觉十分难受。 原来,幻化之苦,如此难熬。 看到虞美人周身的光晕开始逐渐扩散变大,锦官向后退了几步,心下暗暗作想,这怕不是见鬼了吧! 正在历经冰火两重天的花朝强忍难受,身体爆发出一道光芒,而后,冰与火同时消失。而在锦官的眼中,看到的是那株虞美人慢慢长高变大,周身的光芒也越来越耀眼,慢慢的,光芒里面竟然浮现出若隐若现的人影来。 半响之后,光芒散去,里面人影逐渐清晰,但出现之人,竟毫无衣物蔽体。 花朝还未来得及细细观看自己好不容易幻化而成的身体,就突然眼前一黑,脑袋就被什么东西给罩住了。 她挣扎一番漏出脑袋来,看见那边的锦官用手蒙着自己的眼,嘴里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啊!”花朝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个男人看光了身子,正欲大喊,就被锦官捂住了嘴。 “姑奶奶,你要是现在把人喊来了,那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我俩深更半夜在此处幽会了!” 幽会?花朝瞪大双眼,想要挣开锦官。 “你别吵,我就放开你!” 花朝眼神示意后,锦官松开了手。花朝赶紧将刚才锦官甩给她的袍子裹紧自己的身体,心里觉得十分委屈。心想,自己幻化为人形的第一晚,就被男的看光了,着实太亏。 而锦官这边,心里更是汹涌澎湃起来:所以说,这个女子就是平日我经常悉心浇灌的那株虞美人?所以说,本殿下的小兄弟全被她看光了? 二人顿时都觉得自己委屈之极。 “臭小子!”花朝正要发作,锦官连忙上前说道:“我刚才什么都没看到!我发誓,我绝对、什么、都、没、看、到……” 世间女子把名节看得比什么都重要,锦官就算再随性,也不会把这种事情拿来当做别人的笑话和把柄。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以前本姑娘也什么都看到,咱俩,两清了!”花朝说完,又奇怪地问他:“你不奇怪我从怎么来的?” 锦官呵呵一笑,“不奇怪,你不就是那株虞美人嘛!我奇怪的是,你是花妖呢,还是花仙呢?” 第八章 出淤不染 锦官这样一问,花朝倒难住了。 若说是妖呢,岂不是在自我贬低;若是说仙呢,仙籍里自己连个名字都没,就连山茶爷爷和山茶奶奶都没名字,自己算个屁的仙啊! 那自己是个啥?半仙?散仙?游仙? 管他的,花朝将计就计,脱口一出:“当然是花仙啊!你没看出来本姑娘全身上下仙气十足,散发着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洁气息吗?” 锦官眨了两下眼,心想这姑娘当真出门没照镜子,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然后拉着花朝走到一处水边,指着水中的倒影说道:“还真是出淤泥而不染啊!” 花朝定睛看向水中,见倒影中美貌俊秀的翩翩公子身旁,站了个一脸泥土的“花脸猫”,回过头来看向锦官,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那倒影中人,可是本姑娘?” “那可不,不正好是一副出淤泥的模样吗?” 花朝:…… “山茶爷爷不是说有了甘霖泉水,就会祛除污秽之气,就会幻化成大美女的吗?结果这么丑?” 听了花朝的抱怨,锦官暗自发笑,心想这姑娘也忒可爱了。他拍了拍花朝的肩膀,“你傻啊,用水把脸上的泥土洗洗不就知道自己是美是丑了!还是个仙呢,我看是个傻子吧!” 听完这话,花朝一个转身,然后猛然一个跳水,就扎进了水中,开始在水中胡乱搓洗起来。 幸好这水不深,她跳下去还能站立着,水位刚刚在她腰处。 锦官见着这般操作,更是大开眼界,心想这果然不是寻常姑娘家啊,当着男子的面都敢下水洗澡,这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经过一番仔仔细细且用力的搓洗,花朝从水中扬起了头,朝着锦官喊道:“臭小子,你看,我洗干净了吗?” 锦官循声看过去,只见碧绿的水池中央,立着一位肤若凝脂、明眸皓齿、眉眼如画的绝色女子,漆黑如墨的头发湿湿的散在身后,不合身的袍子因为湿了水,邹巴巴地贴在身体上,胸口半开着露出胸前大半肌肤,这样半露着,别有一种风情。 一时之间,锦官竟有些出神。他见惯了后宫三千绝色,环肥燕瘦,各式美女,却从未见过眼前这般纤尘不染的姿色。 出淤不染,倒有点贴切了。 “问你呢!”花朝将他思绪唤回,“洗干净了吗?” “洗、洗、洗干净了!”看见花朝胸前露出一大块,锦官微微别过头去,“水凉,赶紧上来吧!” 话毕,花朝那张还带着水珠精致小脸就出现在了锦官眼前,眉眼弯弯地问道:“现在还丑吗?” 锦官身子往后仰了仰,然后摇头。 “丑吗?” “还、还行吧!”锦官再后仰了一下。 “还行是不丑还是丑啊?”花朝再往前凑近。 “也就六七分吧!”一把推开花朝,锦官强装镇定,故作姿态,“夜深了,姑娘还是早点休息吧!本殿下也要回去歇息了!” “等一下!”花朝一把拉住正要离开的锦官,“可以给我件像样的衣服吗?” 锦官看了看她身上湿漉漉的袍子,有些于心不忍。 但转念一想,万一自己把这人带回去,刚好被宋元那小子撞上了,见这姑娘衣不蔽体的,不知又会被他想成什么样子。可要是不管,让她在这宫内穿成这样到处乱逛,被人捉住了似乎也不太好,搞不好会被定下个奇奇怪怪的罪名。 锦官内心权衡一番,遂大发善心,将花朝一同带走了。 远在卜谷山的山茶爷爷此刻正忧心忡忡地喝着茶,酒壶边上放了盘花生米,另一边的山茶奶奶则手中拿着针线,在仔细缝制着什么。 山茶爷爷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望着漆黑的夜空,说道:“花朝那孩子,现在怕是已经化成人形了吧!” “子时刚过,应该是了。” “说好去接她的。不知这孩子没见着我,会否失落。”山茶爷爷有些担忧起来。 山茶奶奶则放下手中的针线,将手搭在山茶爷爷另一只手上,安慰道:“别担心,老山神嘱咐过我们,不能让花朝回卜谷山。虽然我们都很想花朝能够回来,但若是这样,毁了整个卜谷山的安宁,那就得不偿失了。” 山茶爷爷叹了口气,神色之间满是忧心。两年前,老山神就算过,花朝的存在会给这座深山带来厄运,但并未说明其中缘由。所以山茶爷爷才会骗花朝离开。若是将她放在别的灵山之中,又怕被那些野兽吃了去,思量再三,山茶爷爷才决定将花朝骗到皇宫中去。 五百年前,仙门平息那场动乱之后,为了稳固人间局势,将一神器镇在了皇宫内,所以皇宫,乃至整个皇城都有一层结界的守护,所以那个地方,是最为安全可靠的地方。而且两年间,花朝也安稳度过,并未出什么岔子,这让山茶爷爷稍稍有了点安慰。 “不过,抽时间,你还是去看看那孩子!”山茶奶奶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儿,跟山茶爷爷交代着,“去的时候,顺便把这个平安符给她带去,也算是我祝贺她幻化成人的礼物。” “放心吧,甘霖泉水能够暂时压制她身上的奇香,不会那么轻易就被人发觉了。”山茶奶奶穿完最后一针,用牙齿咬断红线,抬头望着山茶爷爷,“我们,应该算是不负所托了吧!” 山茶爷爷浅笑,将茶水送入口中,眉头紧锁,许是在担忧花朝吧。 仙草这种东西,因为能够快速提升修习之人的灵力,所以在仙门抢手得很,就算是修为人形的仙草,身上也会自带一种奇香,很容易就会被人发觉,若是不加抑制,被不好好意的修道之人发现了,可就危险了。 这些年来,山茶爷爷和山茶奶奶为了花朝,也算是煞费苦心。 两百多年来,山茶二人苦心照顾花朝,不为别的,只因为曾经有一位故人将她托付给他们,并让他俩好生照管罢了。 第九章 天大误会 青禾殿内安静得一只蚊子的叫声都能清晰可闻,锦官带着花朝像做贼一样从后门溜了进去。 花朝初为人形,对周遭一切都好奇不已,一会儿摸摸柱子,一会儿摸摸窗子,像个啥也不懂的傻子。 锦官向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安静,然后蹑手蹑脚朝着自己的寝宫走去。 但走了一会儿,突然一想:“不对,我那儿哪有那女子衣物啊!”想到此,便调转方向朝着别院,径直奔向侍女们住的地方去了。 花朝紧跟其后。 侍女们都已经睡下了,锦官轻轻打开院门,然后溜了进去。 庆幸的是,院内晾着一些洗过的衣服没有收拾,锦官随便抓了几件抱着就要跑,巧的是,一个勾脚碰到了一根杆子,在联动效应下,一排晾衣杆都顺势倒了下去。 哐哐当当的声响惊醒了屋内的侍女们,一下子屋子里面亮起了灯。一名侍女率先打开窗户,见院内二人,惊叫道:“抓贼啊!” 一夜之间,两次被当做贼,锦官这皇子殿下,当得可真是委屈。 侍女的尖叫瞬间惊动了青禾殿的所有人,锦官拉着花朝仓皇逃窜,往自己的寝殿奔去。在关上自己房门的那一刻,锦官实实在在地松了一口气。 “总算逃出来了,要不然,明天宫里的第一消息就会是本殿下半夜深入宫女院内,盗窃宫女衣物……这样的劲爆奇闻了!”锦官抓起茶壶就往嘴里送,猛灌了一大口水,然后朝着花朝说道:“赶紧把衣服换了离开吧!我也不管你是妖还是仙了,总之,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我可不想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闹出又一桩绯闻出来!” 花朝将手里的衣物扔在地上,有些不知怎么办,问道:“这衣服怎么弄?哪件在里哪件在外?” “白痴!”锦官有些不耐烦,“我又不是女的,我怎么会知道!” “你脱人家衣服的时候怎么知道哪件里哪件外的,怎么穿的时候就不知道了呢?”宋元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响起,吓得锦官猛地从椅子上跌落了下来,差点打翻旁边的茶壶。定下神来,就看见宋元像个幽灵一样从帘子后面飘了出来。 “宋元,你听我解释!” “殿下无需解释,我都懂。”宋元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实际上,眼前这个画面,任谁看了,恐怕都无需解释了。一个衣衫不整的绝色女子,一个衣衫不整且血气方刚的英俊汉子,这场面,还需解释? “你懂个屁啊!你脑子里能不能有点正常的想法?本殿下是那种人吗?再说了,你知道她是什么吗?你要知道,你恐怕都怕的尿裤子了……”锦官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殿下……”宋元想要接话,无奈锦官叭叭叭地收不了嘴,“能不能听本殿下把话说完。” “宋元,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但你一定要相信本殿下这次说的是真的。”锦官用真挚的眼神看向宋元,宋元则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然后听锦官继续往下说。 锦官将今晚之事仔仔细细地给宋元讲了一遍,当然,中间有些尴尬的事情就略过了。譬如“看光光”之类的事情,就不方便让旁人知道了。 宋元听完锦官的一番话,又低头看了看此刻坐在地上的花朝,又看了看敛着一脸笑意的锦官,冷笑一声:“呵,老子信你个鬼!”说完,正欲掏出小册子记上一笔,突然一声巨响,宋元就歪着脖子瘫倒在地上了。 “让你再啰嗦!”花朝将手中的棍子扔在地上,拍了拍手,朝着锦官笑道:“对付这种人,就应该快、准、狠!” “高手!”锦官双手一拱,由衷地说道:“在下佩服!” 二人将宋元安置好之后,又开始倒腾穿衣这事儿了。锦官在一堆衣服里面扒拉了几下,从里面挑出了一块丝绸的布来,把它摊开仔细瞧了两眼,然后用手指尖捏住,递给花朝,说:“这件,穿最里面!” “这什么玩意儿!”花朝十分嫌弃地接过来,放在胸前比划了一下,“我能不穿吗?” “不能!”锦官低声吼道,“世间女子都得穿这个!” “真麻烦!”花朝将那块儿布收起来,然后问道:“然后呢?还要穿什么?” 锦官在里面继续扒拉,然后又找出一件素衣,扔给花朝,“这个,中衣,然后这个,外衣,然后这个,罩衣,这个,束带,这个……拿去一件一件全穿上。” “这也忒麻烦了吧!” “嫌麻烦?那你光着身子出去吧!” 花朝无法,只能抱着那些衣服,去后面的帘子后面更换。 锦官在外面,透过帘子时不时瞟了几眼帘上的影子,突然在心里想到:“我是不是傻呀?这现成的仙草就这样让她走了?不行不行,就算不吃了她,把她留在身边应该也能吸收点灵气之类的,对提升灵力应该也有点帮助的吧!”想到这里,他双眼放出两道奸诈的光来,嘴角勾勒出一个邪魅的弧度来。 花朝在里面弄了很久才收拾妥当,她拉开帘子,缓慢从里面走了出来。 素雅洁净的衣衫,随意披散的秀发,纯真无邪的眼眸,白玉般光滑的皮肤,如同出水芙蓉一般,让锦官看得有些痴了。 “我穿对了吗?”花朝问他,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臭小子,小心我把你双眼挖出来!”花朝只能发狠,提高了音量吼道,“挖出来扔河里喂鱼!” 锦官被这一吼,回过神来,故作镇定,上下打量了一番,“差不多吧!” “那我可以走了吧!” “走啊?”锦官抓着后脑勺,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留下她呢?没什么把柄呀!这可难办了!” “对呀!本姑娘又不是你们宫里的人,留在这里干嘛!” “你晓得路吗?” 一句话,五个字,让花朝陷入了踌躇的境地。 是的,自己对诺大的皇宫不熟,想出去,恐怕有点难。而且现在自己成了这么大个人,不可能像以前还是一株花那样好混进来混出去的。 但在锦官面前,岂能怂,所以她拍了拍胸脯,道:“本姑娘可不是凡人,当然晓得怎么出去了!” “是吗?”锦官满是怀疑,“那请便吧!”说着,走到门口,亲手打开门,做足了送客的姿态,嘴上还笑嘻嘻地说道:“本殿下困了,就不送了。” 花朝白了他一眼,“睡去吧你,再会!”说完觉得不对,连忙纠正,“不再会了!” 花朝站在门前,左右环顾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走那边,迟疑了一会儿,朝着左边走去。锦官看着她的背影,将她叫住,“大门在右边!” 花朝转过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回身往右边走去。 “走好啊!”锦官在后面,十分欠揍地嘱咐道:“小心看路,一路顺风啊!” 第十章 小小计谋 花朝走后,锦官赶紧回屋将昏过去的宋元弄醒,用焦急的口吻说道:“帮个忙!” 宋元醒来,两眼无神地看着他,神色之间疑惑不解,还没来得及清醒过来,就被他拖着走了。 花朝在宫里到处乱窜,连个方向都搞不清楚。 她有些气馁地找了个地方坐着,不知所措起来。突然想起山茶爷爷临走时说过要来接她的话,于是连忙起身往回走,心想,既然山茶爷爷说过来接她,那自己就在原处等着不就行了。 虽然宫里她不熟,但锦官那个青禾殿,她倒还记得怎么回去。但当她匆匆往回赶的时候,迎面就遇上了青禾殿的侍卫们,她慌张地背过身去,这一异常举动反而引起了侍卫们的注意。 领头的侍卫冲着她囔道:“站住!你是哪个殿当差的?转过身来!” 花朝不经世事,本就不懂人间这些规矩,一听这不友好的口气,吓得飞奔而走,一溜烟儿跑了。 也许是自己刚刚化为人形,灵力和体力都极为微弱,跑了一会儿,花朝就觉得力不从心起来,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跑哪儿去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继续逃。 就在花朝不知所措之际,一双从黑暗中伸出的手用力将她拉了去,弄得她有些晕头转向。她心想,熬了两百多年,好不容易修了个人形,还没见过世间的花花绿绿,就这样被捉住了?亏死了。 “嘘!”锦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花朝也抬眼看清了眼前之人。 “臭小子,你干嘛?”花朝意欲挣脱锦官的挟制,但无奈自己虚弱无力,根本拗不过,只能任凭他抓住了手,乖乖就范。 “我来救你啊!” “救我?”花朝不以为意,“本姑娘何须凡人来救!你放开我!” “好啊,那我现在一脚把你踢出去!”锦官脸上一脸坏笑,“到时候我一定去天牢看望你。” 花朝气结,倍感委屈。 而此时,刚才那波人已经追了过来,脚步声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晰起来。花朝觉着自己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闭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锦官歪过头看了看那边,示意花朝别怕。 但下一秒,他就一把扯开了花朝的衣领,吓得花朝惊声尖叫起来。这一响动,恰好吸引了那群侍卫。 “何人!” 众人循声而去,见一男一女,似在行苟且之事,领头的人厉声喝道:“宫女私通,双双拿下!”一干人齐刷刷地将灯笼举高,靠近二人,想要看清二人的面貌。 “怎么,胆子肥了,本殿下也敢捉了?”锦官从花朝身上移开,整了整衣衫,转过身去,抬眼看向那人。这一举止,吓得那人后退几步,慌张回道:“属下不知十六殿下在此处……冒犯了,属下这就退下!” “等等!”锦官叫住他,“今晚之事,你们什么都没看到!” “是,殿下!” 一干人等,缓慢后退着,好巧不巧,撞到了跟过来的宋元。 “何事如此慌张?”见着宋元,那领头的侍卫赶紧上前回禀:“宋公子,是十六殿下在、在……” “说!”宋元拔高的声量吓得那侍卫哐当一下跪在了地上。 “在调戏良家宫女,你有意见?”锦官探出头来,朝着宋元笑道,“你要不要来参观?” 一听这话,宋元飞快来到锦官这边,见着这场面,气得双眼通红,连忙掏出小册子记上一笔:六月二十五,后半夜,调戏宫女。写罢,喝退了那群侍卫,向锦官怒道:“殿下,今日之事,明日我会如实禀报皇上,你好自为之。”说完,拂袖而去。 刚一转身,似乎又想到什么,宋元又转回来,朝着花朝道:“你,跟我走!” 什么情况?花朝不明觉厉,心想,自己可啥都没做啊!而且,听刚才他们的对话,明明是自己吃亏啊!怎么?难不成还要判自己个勾引皇子的罪名,将自己打入天牢?一想到这些,花朝向锦官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锦官摊手,表示自己无可奈何。不过,在花朝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悄声低语了一句:“放心,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锦官所言不虚,宋元的确没把她怎么样,而是将她带到了偏殿,让她好生休息,还说明日定会给她一个交代,不会让她平白受委屈。花朝听得云里雾里,完全搞不清现在是个什么局势,只觉得身心俱疲,眼皮实在沉重得很,趴在桌子上就睡了过去。 安置好花朝的宋元来到锦官的寝殿,见他悠然自得地喝着茶,快步走到他身边,没好气地说道:“刚才我演的可还行?” “你刚才有演吗?这不就是你平日的模样吗?”锦官将手搭在他肩上,继续道:“明天,才是你的主场,你可别忘了,好好在父皇面前演!” “殿下,你留下那女子究竟是何意?”从一开始锦官要求他配合的时候,他就弄不清楚这一次他到底是要干嘛。虽然别人都说他是好色之徒,但其实,宋元知道,这家伙根本不近女色,平日大多只是和那些女子开开玩笑,根本没对任何女子有过什么想法。 “不是和你说了嘛,那不是人,是个仙草!”锦官指着窗外,继续道:“就是那假山后面的虞美人,明白了吗?我留她是想吸收点儿灵气,提升一点儿修为……算了,说多了你也不懂,还会以为我发癫,不说了。太晚了,休息吧!” 先前锦官跟他解释的时候,他只以为他在编故事,这次他又说出这样的荒谬之语来,宋元愈加疑惑了。难不成,十六殿下魔怔了? 宋元不解其意,却也只能配合,没办法,因为,锦官又拿柳晚晚的事儿来威胁他,若是不配合,就明日去面见皇上,在皇上面前使劲儿夸赞柳晚晚,然后将柳晚晚弄进宫里来。 人啊,就不能被人抓住把柄,否则,一辈子都得小心提防。 第十一章 计谋得逞 翌日,天气大好。 太和殿外站了好些个侍卫,个顶个都是高手的样子,从这排场看来,住里面的人绝非常人。而殿内时不时传出的摔杯之声,更是弄得整个太和殿的气氛没有一丝生气,好像突然沉入深海一般死寂。 “荒唐!”羲皇气得吹胡子瞪眼,用力将茶盏上最后一个杯子扔向此时跪在自己面前的锦官跟前,“平日里纵容你去宫外寻花问柳就算了,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对你的偏爱,但现在你倒好,这手都伸到后宫来了!你要是看上谁你可以向朕请示,明示暗示都行,只要不是朕的那些妃子,都随你!朕难道一个宫女都不肯允你吗?你倒好,竟然要用强的!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锦官就这样听着,也不反驳,低着头在心里盘算着,赶紧骂!骂完我好说话。这招以退为进,就是要等别人发泄完了,自己才好发起攻势,所以现在羲皇骂得越凶,锦官就越高兴,越有把握能成功忽悠。 许是骂累了,羲皇停了一会儿,身旁的人很懂规矩地换上了茶,羲皇抿了一口茶润润喉,然后作势将滚烫的茶摔在地上。不过,落地的位置距锦官离了好几米,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羲皇的别有用心。怎么也是他最偏爱的儿子,他怎么可能真的伤害到他。 他继续厉声骂道:“我们皇家什么时候用过强的?你倒好,霸王硬上弓,你想过人家姑娘以后出宫后怎么嫁人吗?” “大不了,本殿下收了她当个内房贴身侍女,以后要是父皇您觉得可以,当个侧妃什么的,这种不至于亏待了她吧!” “你想到倒是周全,你问过人家姑娘同意了吗?我可听宋元说了,人家姑娘早就许了人家的,就等着以后出宫回去成亲呢!” 听到这里,锦官突然有些懵。这宋元,也忒会编故事了吧!这样一说,把自己活脱脱弄成了个求欢不成就用强的的单相思啊。不过现下,他也别无他法,只能顺着宋元编造的设定继续在羲皇面前胡扯一通。 宋元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做好了看戏的派头。 “父皇,儿臣是真喜欢这小宫女!”言辞恳切,目光真挚,锦官差点就要挤出两滴泪来烘托一下自己的深情了。 那边的宋元咽了口唾沫,差点把自己给呛到。这十六殿下,说起谎来可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套路之深,着实令人佩服。 这边,羲皇见锦官这般痴情,也有些惊讶,遂对这宫女有了一点兴趣。于是乎,转头看向宋元,问道:“这宫女是那个殿的?” “回陛下,这宫女尚不属于任何一殿,只不过是个园艺小工罢了!” “不属于谁家的啊,一个园艺小工能让十六你这般牵挂,看来这宫女有什么过人之处。宋元,你且将人带来,给朕瞧瞧!” 宋元应允,遂转身出了殿门,回青禾殿去取人去了。 为了防止花朝逃走,他安排了十几个侍卫在偏殿守着,并交代后厨准备了许多美味佳肴。 在见到花朝的那一刻,宋元有些后悔给她安排这么多吃的了,因为眼前这一片狼藉,让他差点随便逮一个人暴揍一顿。 这是什么饿死鬼投胎,竟然吃了一桌子。而因为暴食瘫倒在椅子上的花朝见了宋元,本想起身打个招呼,却因为肚子太撑而无法移动,只能朝着宋元挥挥手,“公子,你们人间的吃的,真的太好吃啦!” “花朝姑娘,吃好了吗?” “吃好啦吃好啦!” “吃好了,那就随在下去一下吧!” “去哪儿?” “姑娘随我走便是!” 花朝摸着自己浑圆的肚子,艰难起身,跟在宋元身后出了青禾殿,来到了太和殿。 “跪下!”锦官抬头望向花朝,低声说道,“赶紧行礼!” 花朝环顾四周,见气氛庄严,瞪了一眼锦官,然后不情愿地和锦官跪在了一起。 “你叫什么名字?” “你问我啊?”花朝指着自己的鼻子,“花朝,花儿的花,朝阳的朝!” “花朝?”羲皇重复一遍,“朝花惜时,想来你家人也算有点儿学识!”又问道:“你老家是哪儿?” “山里!很远很远的山里!”花朝双手比划着, “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山茶爷爷和山茶奶奶。”花朝如是回答,转而一想,这人干嘛问自己这些呢?她弄不明白,又想问个究竟,于是朝着上面坐着的人问道:“老头儿,你问我这些干什么?” 这话一出口,吓得锦官立马上手捂住了花朝的嘴,并用眼神示意她赶紧闭嘴。花朝当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用力掰开锦官的手,继续大言不惭地说道:“老头儿,本姑娘和你素不相识,你一来就刨根问底地问,你究竟要干嘛?” “大胆!”羲皇身边的内务总管徐公公已经怒不可遏,正欲传人来押下花朝,锦官赶紧跪着上前两步,匍匐在地,解释道:“父皇,花朝出生于乡野之中,平日里未曾接触过宫里的人物,不认得您是当朝圣君,又因她每日与花花草草为伴,说话做事不懂规矩,还请父皇念她初犯,饶她一次。” 见此状况,花朝赶紧有样学样,趴在地上顺着锦官的话说道:“陛下,花朝知错!” 这臭小子,又是在干什么?本姑娘吃得好好的,干什么要把我带来这里! 羲皇挥手示意徐公公退下门外正欲进来的侍卫,看向花朝,微微勾手,“把头抬起来!” 花朝心想,我是抬呢,还是不抬呢?犹豫着,最后还是抬了起来。 羲皇仔细瞧了几下,道:“是个美人,就是这言行举止,还得再找人教教。” “父皇的言下之意是……” “允了!” “谢父皇!” 锦官扯了扯花朝的袖子,示意她赶紧跪谢,花朝学着锦官的模样,高喊一声:“谢陛下!” 宋元那边,看着这么个画面,悬着的心总算落地,心想,柳晚晚这下应该不用进宫了! 第十二章 无耻小人 夏季的日头晒人得很,花朝跟在锦官和宋元身后走着,快要到青禾殿的时候,突然叫住锦官:“臭小子,你什么时候送我出宫!” 锦官回头,“本殿下何时说过要送你出宫?” 细细回想,的确未曾说过。 “那可以请十六殿下大发慈悲送我出宫吗?小的对这宫内实在不熟!” “我说你现在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锦官缓步来到花朝跟前,微微前倾身体靠近,笑道:“你现在可是当今圣上允给本殿下的人,你觉得你突然消失了,合适吗?” 我什么时候成他的人了?不过仔细想想,好像刚才自己在那老头儿宣布要把自己配给青禾殿的时候一个劲儿地在谢恩,就像得到了什么天大恩惠一样,高兴地像个二傻子一样。不过刚才那种情形,不过是为了配合锦官演戏罢了,这小子不会真给当真了吧! “你可是仙草,我哪能这么轻易就让你逃了!”锦官凑在花朝耳边,压低声音继续道:“我可是指望着你给本殿下提升灵力呢!不然,我怎么会大费周章设计出那么大一场好戏。” 所以,从一开始,自己就被这个臭小子算计了?花朝只晓得自己被套路了,然个中缘由,她仍旧一头雾水。 实际上,为了让花朝名正言顺留在自己身边给自己充当提升灵力的工具,锦官一开始就设计好了。先是在一干侍卫面前假装要对花朝用强,但他晓得,侍卫们忌惮他十六殿下的身份,就算撞见了,也不敢宣扬出去,但再被第三人知道,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所以他再让宋元假装偶然撞见,这样便有了第三方见证。因为宋元和自己的关系,宋元必定万般生气,铁定会去羲皇那里如实告知自己犯下的混蛋事儿。而羲皇若是问起,宋元便把侍卫们搬出来,侍卫们就算再有心护主,也不敢在当今圣上面前撒谎,于是也会全盘托出,将那晚亲眼所见之事如实禀告。这样一来,锦官这事儿就成了板上钉钉的真事儿了。 然后他自己再诉个苦,说自己对花朝动了真情,强行硬拗深情形象,趁机便像羲皇要人。一来,自己在男女之事上的名声太臭,突然深情起来,反而会让羲皇觉得自己要收心做个品行端良之人。二来,花朝并非别的殿的人,自己要了,对谁都不会造成利益上的损失,所以羲皇,哪有不允的道理。 羲皇一旦应允,自己收了个貌美女子的事情便会飞速传遍整个皇宫,这般,花朝之名就算是刻上了青禾殿十六殿下的印章,可就只能是他青禾殿的人了! 锦官细细回想自己这一番操作,不由觉得,自个儿可真是聪明绝顶。 三人继续向前,还未进殿,就听得殿内传来笑声,听声音,像是与锦官较好的八殿下锦成和九殿下锦宇。锦官一路小跑进了殿,远远地招呼道:“八哥,九哥,你们来了!” “十六,恭喜恭喜!”未来得及寒暄,二人就拱手贺喜。 锦官摆摆手,回道:“两位哥哥别取笑我了,不过就是个贴身侍女罢了,等日后我真的娶亲,你俩再来恭喜我也不迟。” “快给哥哥们瞧瞧,什么样的女子竟让咱们的十六这般在意!” 花朝随着宋元来到锦成和锦宇面前,瞧见两位器宇不凡,容貌尚可的公子,毫不客气地说道:“我认得你!你是这臭小子的九哥,还有你,是他八哥!” 在假山修炼的时候,花朝早就见过这二人,所以并不陌生。 “臭小子?”锦宇看向锦官,“这丫头竟然唤你臭小子?十六,这般不懂规矩,你不在意?” “本殿下喜欢的就是她这不懂规矩!” “果然是十六,口味如此独特!”锦宇朝着他竖起大拇指,满脸写满了佩服。 锦官这边在心下想,八哥和九哥也见过花朝了,这下这姑娘是真走不掉了!虽然这次的计谋有些奸诈,但没办法,他得为此次的仙门招新做足准备,免得到时候因为自己灵力不足,给天渊阁挡在门外。 而花朝,无可厚非一直被蒙在鼓里,不过,锦官答应了她,不久之后,就会带她出宫,这让花朝得以安心在青禾殿待着。她想着,出宫后,她得回卜谷山去,和山茶爷爷、山茶奶奶生活在一起。 人间,委实太难。 花朝对宫里的规矩一概不懂,就算她在那假山处呆了两年之久,仍没有耳濡目染地对宫里的讲究了然于心。 只是锦官交代说,她是他的贴身侍女,必须每时每刻都待在他的身边,就连睡觉也要时刻不离。所以当晚,花朝被强行推进了锦官的寝殿。 实际上,打从锦官记事以来,他就没让任何宫女和他单独待在一起过,尤其是睡觉的时候。一来,他不喜欢睡觉的时候还被人看着;二来,他睡相不好,被别人瞧见了,传出去自己没面。 今夜二人独处之际,一时之间有些尴尬。虽然他知道花朝不是寻常女子,但好歹也是个女子,一男一女独处一室,不尴尬才怪了。 “喝茶吗?” 花朝朝他甩了个白眼,别过头去,不想理他。 “仙姑如此这般,心里委屈?” 花朝“切”了一声,仍旧不想理他。 “就这么讨厌我?”锦官将椅子移动了两下,靠近花朝,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好歹我俩也算是有过肌肤之亲的关系,不至于……” “臭流氓!”花朝气急,“谁和你有……那啥了!” “我俩对彼此的身体可是都……” “闭嘴!” 见花朝生气,锦官及时打住,“好好好,我不说了,我睡觉!仙姑你随便找个地方也歇着吧!” 锦官离开后,花朝狠狠骂道:“无耻小人!”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一阵凉风,将半掩的窗户关了起来,殿内的灯火在瞬间熄灭。 夜深了,万籁俱寂,虫鸟叫声清晰可闻。 花朝和衣而眠,片刻便进入了梦乡。 第十三章 溜之大吉 花朝要出宫,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别的人只当她是因为思家心切,全然不知其中因由。 她虽然是由一棵植物修炼而成的人,身负灵力,但无奈自己并不知该如何运用这些灵力,所以现在,她根本无计可施。 经过几日的摸索,她虽然已经对宫内的道路有所熟悉,也知道宫门在何处。但因为锦官,她成了宫里的红人,走到哪儿,都有人对她另眼相看,以至于她没有任何能够逃出去的机会。 而且,出宫需要令牌,她没有,所以她心生一计,去偷。 能够随意出入皇宫的令牌青禾殿只有两个人有,一是锦官,二是宋元。这二人平日形影不离,而宋元又时刻监视着锦官,若是偷锦官的,极其容易被宋元那双眼睛发现,所以花朝觉得,要偷,只能去偷宋元的。 白天偷东西,被发现的概率极高,不适合动手,晚上宋元并不和锦官在一起,自己又必须和锦官在一起,这就有些难办了。 不过好在,七夕佳节那一日,锦官喝得酩酊大醉,宋元将其送回屋内时,并未有所提防。花朝趁其不备,就把宋元的令牌偷了。如此轻易就得手,这让花朝欣喜万分。 锦官大醉,宋元走了,令牌在手,现在不走,还等何时? 于是乎,花朝拿着令牌,匆匆忙忙就来到了宫门处。 此时正值夜间,看守宫门的侍卫尤其地严格,见着花朝独自一人,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何事需要这个时辰出宫?” “大哥,我家主子有急事让我出去交办!” “令牌呢?” 花朝小心翼翼将令牌递了过去,“这儿呢!你仔细瞧瞧,如假包换!” “你是哪个殿的?” “青禾殿!” “青禾殿只有十六殿下和宋公子有出宫令牌,你一个宫女,怎么会有?” “不是说了吗,主子有急事让我出去办,不然,你以为这大半夜的,我愿意出去啊!”花朝觉得这些皇家侍卫虽然个个身强体壮的,但就是脑子不太好,不会转弯,而且喜欢刨根问底。 “什么急事?”看守侍卫一个劲儿追问,花朝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得笑脸迎人,回道:“主子交代了,此事不便让外人知晓。” “这……”问话的侍卫和一旁的另一个侍卫眼神交流一下,似乎对花朝的出宫之事仍有疑义。 花朝转动着眼珠,双手紧紧攥在一起,许是因为紧张,掌心都捏出一些虚汗来。 “怎么,本殿下的人你们也要拦?” 突然从身后传出的熟悉之声,让花朝肩膀一抖,脸色一白,心想,糟了。 “十六殿下!”两名看守侍卫见了锦官,赶紧行礼,“属下只是……” “行了,我知道你们是秉公办事,本殿下不怪你们!”锦官说着,转头朝着花朝喊道:“走吧,本殿下带你出去!” 花朝抬头,一脸疑惑,但现下,也只能跟着锦官的屁股后面出了宫门。 “本殿下就知道,有了令牌,你也难以脱身!”锦官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花朝不得不仔细审视起他来。 花朝发现,此刻的锦官特意换了一身衣服,而且很奇怪地带了佩剑,而且也没了醉酒的样子。难不成,先前那烂醉如泥的模样,是装的!那么,自己偷令牌的时候,他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是算准了时间,专门这时辰来领自己的? 可他何故要如是大费周折呢?他究竟要干嘛? 二人出了宫门,锦官朝着城东头而去。 行至半途,花朝忍不住叫住他,“臭小子,你到底要干嘛?” 他要干嘛?其实和花朝并没有什么关系,现在她已经出了宫,便想着和锦官分道扬镳各奔东西,日后谁都别遇见谁。不过,她很是好奇这人费尽心思装醉,然后又趁着深夜溜出来是为何。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锦官故作神秘。 “算了,本姑娘不想知道了。不过,我要问一句,你现在是要继续往东边去是吗?” 锦官点头。 脸上突然跃上一抹笑意,花朝朝着锦官拱手道:“那本姑娘就不陪你了。”转身,朝着西边,欲与锦官背道而驰。 “几日后,仙门天渊阁招新,你不想去瞧瞧?” 仙门招新,以前花朝还在卜谷山的时候,听山茶爷爷说起过,说是四大仙门之首天渊阁每隔五百年才会开山门招一次新,能被天渊阁选中的人,便能够在天渊阁修习仙术,日后修为定能极大提升。所以三界之中,有许许多多的人都对这一日翘首以盼。 花朝这才明白,锦官今晚装醉是何意。 而她,对天渊阁招新一事,也颇有兴趣。一来,万一自己成功被选上,则可以学有所成;二来,自己不至于飘零在外,至少有个庇身之所。 再说了,现在她刚刚化为人形不久,若是在外面飘着,指不准那天灵力不支,就被打回原形,被人捡了回去,惜花之人可能还会悉心养着,不惜花之人,铁定将她拦腰折断,要了她的小命。所以,在天渊阁那种地方待着,无疑最为安全。 这样一想,花朝连忙转过身来,朝着锦官笑道:“殿下之意,是要捎上我?” “捎上你未尝不可,不过,你得答应我,你要片刻不离我身,随时都待在我身边。”锦官一脸坏笑,心里的小心思却是:这颗仙草,只能是本殿下的。 花朝迟疑着,心下一个劲儿骂道:有病吧!在宫里就算了,出来了,还这样?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东西,凭什么? “怎么,做不到?” “遵命,”花朝不情愿应道,“殿下高兴就好。”两个人去天渊山,好歹有个照应,怎么也比一个人强。花朝这样想着,便委屈自己和锦官一同前行着。 二人一路来到了城东头陈之轩的木匠铺。 远远地,就听见里面传出诸葛昂的笑声,锦官推来破旧的木门径直走了进去,看样子不像第一次光临。而诸葛昂见着锦官,并不奇怪,见着花朝,顿时瞪大了双眼,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花朝问道:“小子,我让你给我带酒,你没事给我带个姑娘来干嘛?” “那么多酒,我只有两只手,就算想给你通通捎来,也做不到啊!至于这个姑娘,你仔细瞧瞧,是姑娘嘛?” 诸葛昂上下打量花朝一番,道:“难道是个公子?” “无关性别,你再瞧瞧!” “不是人!”门外,忙着修理兵器的陈之轩悠悠地开口。 “不是人?”诸葛昂遂再仔细瞧了瞧,惊道:“小子,你哪儿去捡了这么个宝贝?这能化成人形的花精,可是少之又少。我就说你这灵力,怎么提升这么快!原来是因为她啊!” “花精!”锦官和花朝同时叫道。 锦官:“不是花仙?” 花朝:“原来我是花精!” “是什么不重要,总之万物有灵,能够幻化成人的东西,其身自带的灵力必然强于一般东西,所以你小子才会在短时间内灵力大增。” 听诸葛昂这样一说,锦官心想,自己这还捡到宝了。 第十四章 启程同行 甭管是不是宝,锦官都已决定要带着花朝一同前行。 他虽然嘴上说着是因为需要花朝来提升自己的灵力,但心里的某一处,似乎有了一些别样的情愫。他自己也弄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的感觉,他只是觉得,有这么一个傻姑娘跟着,平日里和自己斗斗嘴,也挺有意思的。 翌日,天还未大亮,锦官便带着花朝一同离了皇城,拿着诸葛昂给他的地图,兴致勃勃朝着天渊阁去了。 诸葛昂和陈之轩立在大门两侧,看着二人轻松离去时还在打打闹闹的背影,面色发沉。 “幽冥道那条路线,可不是那么好通过的。”陈之轩缓慢开口,打破二人之间的静默。 “但能通过幽冥道的人,必然会如愿进入天渊阁。”诸葛昂嘴角含笑,眼神之中却难得露出了一丝担忧,“这算是作为他师傅给他上的第一堂课吧!” 真真意义上的第一堂课! 天大明之时,锦官给诸葛昂弄的酒,正随着御膳房的潲水车缓慢朝着城外的牲畜养殖场行进,行至半道,就被突然出现的白衣男子劫了道,吓得两名汉子以为大白天就活见鬼,一溜烟就逃走了。 诸葛昂闻着潲水的味儿,直犯恶心,差点吐了出来。 他嫌弃地掀开潲水桶,发现里面整整齐齐放了十几壶酒,年成不一,但都产地正宗,味道醇厚,无一不是好酒。 另一边,宋元拿着在锦官寝宫发现的字条,念道:“出走,勿念!”。 宋元气的低哼一声,然后将字条揉作一团狠狠地扔在了地上,遂急急忙忙去面见羲皇去了。 “十六殿下出逃了!” 锦官和花朝还未走出皇城,他偷溜出皇宫的信息就昭告了整个皇城,一时之间,街上的每一个告示栏都贴上了他的“寻人启示”。 搜城的宫内侍卫差点儿将整个皇城翻个底朝天,足见锦官在羲皇心中的分量。 锦官和花朝为了躲避搜查,将自己全副武装,周身上下全用黑袍子罩着,只露了一双用来观察的眼睛。 他俩躲在城门边上的一个草垛里面,一阵风起,草垛起了扬尘,呛得他俩止不住地打喷嚏。 锦官从地上捡起自个儿的寻人启示,看着上面的人头,嫌弃地道:“画得可真丑!”然后将告示揉作一团狠狠扔在地上。 他冒出头望向城门那边,只见看守们对出城的人逐一细查,拿着画像仔细比对着,有胡子的扯扯胡子,有头发的拽拽头发,就差见着胸前隆起也要动手验明正身了。 见了这阵仗,好些个走到城门口的姑娘都吓得落荒而逃。 花朝见这局势,有些气馁,埋怨着:“这下好了,跟着你是出不去了!要不你把地图给我,我自个儿摸索着去!” “你想得倒是美,你难道忘了本殿下说过的话了?” 花朝当然没忘,她虽说初为人形不久,但她又不是真傻,记性好得很。可有时候,她又恨自己记性这么好,不然,她还可以因为忘性大装疯卖傻,也就不用被锦官牵着鼻子走了。 二人一直躲在那里,直到日值中天。 烈日暴晒下,花朝有些体力不支,脸色惨白。锦官见她如此这般,找个块破木板挡在她头上,嘴上却是不饶人地道:“还挺娇弱!” 一听这话,花朝刚才仅有的感动化为乌有,一把将他手中的木板抢了过来,自己拿着挡住直射自己的阳光。 “不懂规矩,你忘了你是本殿下的贴身侍女了吗?” “那是在宫里,现在,咱俩只是即将要走同一条道的路人!” “我看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才对吧!”头顶上方突然传来的熟悉之声,让二人同时一惊。抬头望向来人,锦官嬉笑道:“你走路,咋都没个声儿呢!” “殿下,陛下说,不把你捉回去,就让我提头见,你说,我是捉还是不捉呢?” “宋元啊,你这个头可提不得啊。”锦官蹲在地上,并未起身,继续嬉皮笑脸,“你这个头呢,装着的可都是日后大羲朝的宏图伟略呢,提不得提不得……” “那殿下是自己跟我回去呢,还是让我动手呢?”宋元撸了撸衣袖,作势要动手。锦官脑袋往上面移了移,发现宋元竟然没带任何侍卫,于是心生一计,一把勾住宋元的脑袋,将他拉到草垛后面。 在锦官的用力一勾,宋元的身体惯性前倾,摔了个狗吃屎。 “殿、下、你!”宋元艰难地爬起来,正欲发作,锦官就上前捂住他的嘴,凑在他耳边说了句:“柳晚晚……” 宋元的神色“唰”地一下凝固在脸上,双手握拳,气愤不已。 “宋元啊,今儿呢,你人是捉不回去了。回去呢,虽说不至于提头请罪,但也免不了一顿受罚。受了罚呢,你父亲大人一定会找我父皇理论一番,你知道的,他俩向来不对付,要真吵起来了,你姨母,也就是我父皇最宠爱的妃子荣贵妃一定会去劝和,她一去劝和,后宫里的其他妃子定会因为争风吃醋散播些风言风语……这一番操作下来,宫里铁定乱一阵儿。这宫里一乱,到时候这因种的果可就会落到无辜百姓身上,你说,你担得起这罪过吗?” 锦官这番话,逻辑清晰,论证合理,让宋元无话可说,憋了良久,无奈问道:“所以,殿下现在是何打算?” “简单!”锦官拍着宋元的肩膀,“你,跟我们走!” “什么!” “你只要差人给宫里回话,说自己本来就要捉住十六殿下,但被他给溜了,自己誓要完成羲皇所托,便一路追去了。这样,合情又合理,宫里还会给你安个尽职敬业的好名声,你何乐而不为呢?” 花朝听着锦官这些话,着实开了眼。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总是给人一种不学无术的人,竟然心思缜密到这种地步。 就这样,宋元不仅没把人给捉回去,反而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可真是赔了自己又折兵,损失大了。 有了宋元,锦官和花朝也就得以顺利出了城。 第十五章 少女朽兮 出城后,锦官根据诸葛昂的地图一路向西。 按照地图所示,他们所行会经过七座大小不一的山,而且几乎每座山,锦官此前都未曾听过。稍稍听过的,便是离皇城最近的小官山。 但据诸葛昂所说,这是从皇城去往天渊山最近的路线。 前途漫漫,而他们只有不到一月的时间。他们必须在八月初七之前,赶到天渊阁。 一路上,宋元都鲜少说话。许是还与锦官置着气,锦官怎么跟他说话,他都不搭理。不过,每每锦官做出什么稀奇的举动来,他仍旧会掏出小册子来记上一笔。 锦官每每见此,都忍不住笑他说,这都出了皇城,还改不了宫里的做派,什么都端着,一点都没意思。再说了,这小册子记是记上了,可给谁禀告呢? 宋元的回复总是:“回宫后,如实禀告圣上。” 离了皇城这一段路倒也太平,没什么怪事儿发生。 路上顺遂得很,锦官无聊就和花朝打闹,二人之间倒是越来越亲密无间。 但在宋元看来,他俩亲密得有些过头了。 此刻,锦官将手搭在花朝肩上,二人并排而行,嬉笑说着什么,说着说着,锦官就得寸进尺地将花朝搂住了。 花朝许是不懂,自然也毫不避讳,倒是宋元见着,眼色一沉,用力咳了一声,高声道:“常言道,男女授受不亲是为礼也!勾肩搭背,非礼也!” 锦官嘴角含笑,回头道:“我说宋元,如今咱三人是一条船上的人,无论前路是凶是险,都得同心协力才行,你这一路跟我们保持了不下三米的距离,你不觉得孤独吗?” 说实话,的确有些孤独。 宋元没有理他,仍旧依着自己的步调跟在二人身后。 此处是他们经过的第一座山,小官山,离皇城不过二十里路程,是个其貌不扬,也不出名的小山。这座山锦官倒是知道的,传言说是以前的乱葬岗,阴气重得很,所以除了那些修习奇诡之术的人,鲜少会有人进山来。久之,小官山也就逐渐被人们抛弃,变成了一座野草疯长的荒山,如今更是连个像样的路都没有。 锦官在前面,用自己的剑胡乱砍着那些横在他们面前的树藤和杂草,花朝和宋元紧随其后。 不觉天都快黑了。 三人寻了一块空地,生了火堆,准备休整休整。 不知为何,花朝进了小官山之后,便身体不适,脸色变得越来越差。这一变化,锦官看在眼里。 “你没事吧?”锦官递给花朝一壶水,虽然很想关心一下,但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变了味儿,“堂堂花中精灵,竟如此之弱?” “臭小子,你能不能说点好的?” “若我说点好话你就能好起来,那我就违心说几句夸你的话好了!”锦官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说道:“姑娘好姿色,艳冠满皇城;脾气虽不小,心肠未必坏;跟着本殿下,吃香又喝辣;同去天渊阁,同心斩妖魔;匡扶人间义,逍遥好眷侣……” 花朝费力抓起身旁的一个小石子儿,朝着锦官扔了过去,“臭小子,谁要跟你当好眷侣!不要脸!” 锦官避过石子儿,笑道:“还能打人,看来还不至于就这样暴尸荒野!” “本姑娘才不会轻易就这么死了!” “放心,本殿下更不会让你这样轻易就死了,你要死了,恐怕会变回一朵虞美人种在这里,本殿下可不想随时抱着一盆花行走江湖!” “混蛋!”花朝无力地骂道,蜷缩在一旁,觉得周身冰冷,冷得骨头都要碎了一般。明明火堆就在眼前,可还是觉得冷。锦官脱下自己的外衣,扔了过去,“有点脏,将就着!” 宋元在一旁看着,心想,十六殿下,什么时候学会关心人了。可真是稀奇。 因实在太冷,花朝就算嫌弃,也还是将锦官的外衣裹在了身上。 她实在搞不懂,为何自己的身体会出现这种情况。看锦官和宋元,都没有任何不适出现,她猜想这或许是因为自己与他们并非同类所致。 夜越发深了,周围开始起了雾,花朝冷得瑟瑟发抖,脸色惨白,嘴唇青紫,没有一点生气。 “殿下,花朝姑娘这样可如何是好?”宋元有些担忧。锦官听言,眉头紧锁,眸色中满是担忧。这人是自己硬要带在身边的,自己必然要为她负责,可现下她突发怪症,自己又不懂解疾之术,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这要就此折返? 沿路走来,他也并未发现有什么镇子,连村子也没,更别说人了! 思忖再三,锦官走到花朝跟前,将她拦腰抱起,冲着宋元喊道:“回城!”果断,而又坚决。 花朝费力虚开双眼,望着眼中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坚毅的下颚线下面,脖颈处凸起了青筋。 走了一天了,几乎没有好好吃点东西,体力,怕是只撑不住吧! “放心,本殿下一定不会让你有事!”恍惚中,花朝听得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她很想回应一句,但她实在没有任何力气了,气息也逐渐微弱下去,缓慢合上眼,靠在了锦官的怀中。 “殿下,想好了?” “你想看着她死吗?”话毕,抱着花朝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宋元浅笑一下,连忙走到前面去开路。 可奇怪的是,他们明明照着原路折返的,但走了一阵儿,却又回到了原地。这种现象,太过诡异了。四周漆黑不见五指,他们也不知道暗处是否藏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突然,一个干净得如银铃一般的声音从暗处传了出来,二人紧靠在一起,做好防备之态。 “小官山,不是一般的山,有来时路无回时路,你们这样走,一辈子都别想出去!” “是谁?”宋元朝着声音处问道。 “我是朽兮,你呢?” 突然出现在宋元眼前的一张人脸吓得他后退了几步,定下神来才发现,不知何时,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出现在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少女一袭红衣,但装束怪异,眉间朱砂像是一团火焰,四肢皆戴着奇特的银饰,手里拿着一根系着红色吊穗的鞭子,不似平日里皇城中的女子。 她究竟,是人是鬼? 第十六章 洞中老者 “问你呢!”少女用天真的口吻继续追问。她把玩着手中那根长鞭,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宋元以及他身后的二人,看见锦官怀中的花朝,突然冒出一句:“再不把她扔水里,她可就要化为原形了!” “可她明明很冷,再扔水里,不更糟?”锦官不解。 朽兮缓慢走了过来,看着花朝道:“花之精灵是离不开水的,甭管什么情况,扔水里准没错!”这话说得,好像无甚依据,锦官迟疑着到底要不要听她的。 朽兮看出他的疑虑,嗤笑一声,“算了,不开玩笑了,她是因为这山里的瘴气和阴气都太浓,而她道行太浅,招架不住,才会这般。扔水里一则是净化瘴气,二则就真的只是浇浇水而已了。” “那我们怎么没事?” “你们俩,是汉子啊!又正值壮年,阳气鼎盛,自然无甚关系,不过,要是你们再不走出去,恐怕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你到底是谁?” “不是说了吗,朽兮。”朽兮转身,继续道:“跟我走吧,前面有一处山谷,有水,还有一山洞,不嫌弃的话,还有一只刚烤好的野兔。这些,是我爷爷交代我的待客之道了。” 纵是怀疑,也别无他法。 毕竟,依靠他们的能力,他们走不出这个地方。而花朝的样子,似乎的确像朽兮说的那样,再不“死马当活马医”,可就危险了。于是他们只能跟着这个怪异的少女来到了一处山谷。 山谷十分隐蔽,山洞里面的微弱灯光勉强能把山谷前的一汪水池照亮,水面泛起粼粼波光,寂静中水流声清晰可闻。 朽兮走在前面带路,行至池边,让锦官将花朝放入水中,并道:“这是小官山的甘霖泉水,能够祛除一切污秽之气,让她在里面待个把时辰,应该就会清醒过来。你们俩,跟我进去吧!” 说着,径直朝着山洞走去,远远地喊着:“爷爷,我回来啦!” 锦官和宋元跟着进去,才发现洞中另有乾坤。 里面干净整洁,生活用具一应俱全,甚至还有许多人世间不常见的小玩儿意,而那些整整齐齐摆放在木架上的东西,和朽兮身上佩戴的那些装饰物属于同一风格。 洞中一侧的茶几旁,端坐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手持一柄雕刻工艺讲究的手杖,此时正闭眼打坐,似在调息。 还未近身,锦官就能够感觉到,这老者的灵力很高,高到常人几乎不敢靠近的地步。他的灵力不似诸葛昂和陈之轩那样温和,反而带着极强的压迫力,让人感觉极不舒服。 听到朽兮的喊声,老者微微睁开眼睛,见来人,瞬间双手一收,一瞬之间,那股灵力也消失得近乎不可察。 诸葛昂曾与锦官说过,仙门中灵力高者,行走在外时,为避免灵力的外放伤及无辜,必会将灵力收一大半,除非必要,一般不会任由自己释放所有的灵力。眼前的这位老者,应该就是诸葛昂口中所谓的灵力高者吧! 但灵力高并不意味着此人仙术就高,仙门中有许多灵力高者,但不会加以运用,所会仙术寥寥无几,浪费一身灵力。用诸葛昂的话来说,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但看眼前这个老者,锦官着实看不出他所会仙术有多少。 老者隐藏了灵力,望着锦官和宋元笑道:“老朽打坐之际觉着有人闯进小官山,本以为是那些专修偏门奇诡之术的魔道贼子,遂叫朽兮去查看,没想到,迎来的竟是两位如此英俊倜傥的公子哥。” 说着,走到锦官身边伸出鼻子嗅了嗅,发现二人身上均隐隐约约有些灵力,锦官身上略微比宋元强那么一丢丢,于是问道:“小子,你们也是修道之人?” 虽然锦官一心寻求仙道,但除了诸葛昂教他的那几招蹩脚的仙术,他啥也不会,顶多只能只能算半个修道之人。而宋元,更是连半只脚都没踏进修仙这个领域,更算不上什么修道之人了。所以对于老者的询问,锦官和宋元同时摇头。 “可二人身上,却隐约都带些灵力……” “爷爷,别问了,他俩身上的灵力许是外面水池那个花精身上的!”朽兮指着外面,继续说道:“爷爷你去看看吧,那花精被林中的瘴气所伤,情况似乎不太妙呢!” “哦?”老者饶有兴趣,“修炼成形的花中精灵,倒是难得一见。朽兮,带我去瞧瞧。” 朽兮于是带着老者来到水池边。花朝还未醒来,紧闭着双眼,但脸上神色明显比先前缓和了许多。看来朽兮并没有诓骗锦官他们。 老者细细瞧了瞧花朝,捋了捋胡子,神色轻松地道:“不用担心,让她在池子里泡着,过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不过,老朽想问问,二位是从何处拾得这灵物的?” 听闻此言,锦官警惕性地反问道:“前辈何出此问?”难道,这老者对花朝…… 许是看出锦官的疑虑,老者笑道:“别担心,老朽只是觉得这种灵物一般都在深山老林里面独自修炼,人间鲜少能够遇上,所以纯属好奇罢了,老朽可没打她主意。再说了,我乃守护小官山万千生灵的山神,对这些灵物爱惜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伤害他们呢!” 听罢这番话,锦官放下心来,遂将自己和花朝的事情告知了老者,也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言明,并顺着“杆子”,看似不经意地求了老者带他们出山。 老者知道,若是没有他们的帮助,他们是绝对无法走出小官山的。而他也知道,走幽冥道的人,必然带着莫大的勇气和决心。 或许,这三人日后会是担当大任之人选,所以,他自然没有理由不放行,于是交代了朽兮,明日一早,就送他们出山。 交代朽兮的时候,还特别给锦官他们指明了前路凶险,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而锦官在听了老者的话之后,心里不停咒骂诸葛昂,骂他给了他这么艰险的一条道。好好地阳关道不让他走,偏要让他走这么个可能丢掉性命的路线,要是自己还没来得及到天渊阁就命丧半途,他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第十六章 与你同在 夜半,谷中寒气逼人。 花朝缓慢睁开眼,发现自己一个人泡在池子里面,疑惑不已。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只记得锦官将自己拦腰抱起说要回城,后面发生了什么却什么都不记得。 她环顾四周,发现此处很是陌生。正当疑惑之际,转过头就看见自己靠着的木桥边上,一个靠着柱子打着盹的熟悉身影。 他双手自然垂在身侧,即使睡着了,右手依然紧握着佩剑,因为奔波,头发凌乱搭在前额和脖间,满身的泥污,没了半点在皇城时的光鲜。 这小子,是怕别人把自己给偷了去吗?不会一直在这里寸步不离地守着吧!花朝再次环顾四周,发觉四下无一人,不远处的山洞明明灭灭的烛火上下跳跃着,洞中人也已经早就睡下。 唯有锦官,是和自己在一处的。 花朝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力气,于是便抓住木桥的柱子从水中站了起来。谷中寒气逼人,夜风习习吹来,她觉着有一丝凉意,摩挲着手臂,呲了一声。 许是被花朝起身时带动的水声惊醒,锦官睁眼,转过头就看见一身湿漉漉的花朝。 二人目光相交,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花朝心想:他只是为了防止被人偷走!绝对不可能是因为担心你! 锦官内心:本殿下的担忧不会写在脸上了吧,千万别让她看出来了。 良久,锦官先开口问道:“你——好些啦?” 花朝点头,问道:“外面这么冷,你怎么不进去?不怕生病啊?” “本殿下身强体壮的,还不至于受点儿冻就染上病,你以为都像你啊,弱得跟刚生完孩子的妇人一样……” 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不顺耳呢。花朝摇了摇头,不予置会,一脚踏上木板,抓住柱子一个用力就上来了,许是重心不稳,身体在惯性的作用下猛地前倾,眼看着就要一头栽下去。 恍惚中,一双有力的手拦过她的腰间,用力一带将她抱在了怀里。 花朝只觉得心口处有什么东西不停在跳动,脑子一片空白,慌乱中,连忙一把推开锦官。 “臭小子,你又想趁机吃本姑娘豆腐啊!我告诉你,下次你再这样,我就……我就……” 锦官踱步行至她面前,身体一倾,凑近她绯红的脸道:“你要怎样?” 花朝嘴角勾出一抹无奈的笑意,微微叹气,随即眸色突变,抡起拳头用力打了过去,嘴上还不饶人地狠狠道:“揍死你!” 锦官被揍得后退几步,捂住自己的半边脸,憋屈地埋怨道:“本殿下好心在此处陪着你,你倒好,好心当做驴肝肺。” 看花朝飞快朝着山洞走去,锦官在后面追了上去,“你这女人下手可真狠,我不就开个玩笑吗。至于吗?喂,你等等我……” 花朝进了山洞,急匆匆就往火堆处蹲了下来,在火光下,瞬间觉得暖和了起来。她一会搓着手,一会儿又用嘴呼着气来暖手,一会儿又转着身体让火的温度能够把身体的每一处都温暖到。 锦官看着她那二傻子一般的模样,摇摇头,走到已经睡下的宋元跟前,将宋元身上的薄毯拿走,然后走到花朝身后,伸手递了过去。 宋元半虚着眼,看到那边锦官这出乎意料的举动,笑了一下,闭上眼,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了。 “干什么?”花朝往旁边挪了挪,“让我给你腾个位置?” 锦官瞪大双眼瞪过去。 “遵命,殿下!”花朝再往旁边挪了挪,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抱在怀里,不想继续理他。 锦官无奈,只能上前一步,盘膝坐下,将毯子展开,将一半披在自己身上。花朝见状,斜眼扫视一下,小嘴一撅,送给他一个白眼。 锦官整了整毯子,将另外一半,搭在了花朝身上,“过来点!” 大羲朝十六殿下,生性不羁,肆意洒脱,在城中臭名昭著无人不知,“渣男”名号响彻皇城,“流氓”行径众人唾弃……可眼下这个人,还是花朝听闻中的十六殿下吗?花朝有些恍惚。 “放心,无论如何,本殿下与你同在,保你平安!”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我是你提升灵力的仙草对吧?” “算你聪明!” 花朝:…… 她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 第二日天亮时分,洞外的光照了进来,花朝睁眼后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石床上,身上盖着毯子,转头一看,身边躺着锦官,吓得一滚,滚到了床下,摔得痛喊一声。 锦官被这动静惊醒,起身揉着惺忪的双眼看向花朝,“吵什么?” 花朝慌乱之极,看看自己,又看看锦官,语不成句,吞吞吐吐道:“你!我?我们?” “你们?”二人这动静也成功引来了另外三人的注意,“睡了?” 二人同时看向三人,拼命摇头,“误会!” 宋元不知何时已经掏出那本随身携带的《锦官生活志》来,飞速在上面写上:七月初九,晨起。见殿下与花朝同床而卧,昨夜似同床而眠。批注:此事甚为重要。 一大早上,二人都在为自已与对方睡否解释,无奈解释了一通,也没解释得清,无奈之下,只能就此罢休。 花朝心想,反正自已以后是要离开的,管他误会不误会的,以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锦官心想,到时候回城前将宋元记下的那一笔毁了,不就查无此证了。 倒腾了好一阵儿,三人终于准备要离开了。 离开之前,朽兮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异样,三步一回头,神色落寞。走到木桥处,突然转身飞奔回去,冲着老者说道:“爷爷,我走了!” “快去吧,将他们送去后,早点回来!” “爷爷,我一定,很快就回来!您一定要等我回来!” “傻孩子,爷爷等你!” 朽兮不知为何,仍然迟迟没有动身。花朝看着她捏紧的拳头和她眼里的微微泪光,十分不解。而那边锦官催促着喊道:“走啦!” 朽兮松开拳头,冲着老者明媚一笑,毅然转身追上锦官他们,道了一句:“走吧!”语气坚决。 第十七章 带上我吧 锦官他们走后,老者在茶几的茶杯下面,发现一纸留书:爷爷,习仙术乃我念之已久之事,此次天渊阁五百年一次的招新盛事,我不想错过。我随他们三人一起走了,待我学成归来,再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勿念。 看罢,老者摇头笑道:“这孩子,爷爷早看出你的心思了,不然,爷爷怎么会让你去接他们三人。爷爷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才想着给你等来几个同伴,这一路,也才好互相有个照应。那三人瞧着不是有歪心之人,跟着他们,爷爷放心。” 在朽兮的引路之下,三人很快便出了山。 小官山山如其名,的确是座小山。 但因山中被山神布下了迷阵,若非精懂七星八卦之人,难以通行。 出了山,锦官朝着朽兮躬身抱拳,直言道:“多谢朽兮姑娘!” 朽兮笑上眉梢,小手一摆,“客气!”踱步至三人跟前,笑容满面,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常言有云,来而不往非礼也,此次我帮了你们,你们是不是算是欠我个人情?” “朽兮姑娘和山神的恩情,在下谨记于心,他日若有需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们一定竭力而为!”锦官难得如此正经又礼数周到,这倒让一旁的宋元有些诧异。这要是在皇城,锦官一定会说,帮本殿下,这是你的福分,别不识抬举。旁人听了这话,大多不敢向他要求什么,瑟瑟就离了去。 但这朽兮姑娘,似乎与常人不同,她还真就“不识抬举”地说道:“何须等日后,我现在就要。” 她要什么?不会要本殿下在这给她当压山之婿吧!锦官心下一想,这可万万不可。 而花朝则想,她不会也想要打她的主意吧! 宋元则想,三人身无长物,无甚要紧的东西,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那本《锦官生活志》了,她不会是想要那个拿去平日看着消遣吧! 三人各怀心思,瞪着眼睛盯着眼前这个一脸坏笑的少女。 良久,锦官开口问道:“你……要何物?” “我要你们,”语气坚定,一字一句清晰果断,“带上我吧!” “哈?” 三人异口同声,对朽兮这一要求感到震惊。 原来,这朽兮,是想离家出走! 山神好心交代朽兮送他们出山,若是他们就这样将他的孙女而拐跑了,传出去恐怕会为人所不齿。 朽兮这般年纪的少女,锦官最是了解,无非是家里呆着无聊,总想出门瞧瞧,和皇城里的那些翻墙钻洞溜出来的女子一样到了叛逆期。对付这种年纪的少女,锦官最是招架不住,一想到每次和她们玩耍,都被传出一些乱七八糟的绯闻,他就头疼。 于是他劝道:“前路凶险异常,为避免给朽兮姑娘带来危险,在下觉得,姑娘还是别跟着我们前去受累了!” “正因前路凶险,你们才需要我给你们排忧解难啊!我可是山神的孙女,人间之事虽懂得不多,山里的事情可比你们知道得清楚!” “虽然这个说辞很打动我们,但不好意思,在下真不能同意带上你。我们所剩时日不多,得赶紧上路了,朽兮姑娘还是回吧!”宋元拱手抱拳,“后会有期!” 锦官摆摆手,“回吧回吧,别让你山神爷爷担心!” “带不带是你们的事,跟不跟就是我的事了!”朽兮一脸坏笑,像极了城里那些调皮捣蛋的熊孩子,只是她天真的眼睛里面,让人看不出什么恶意罢了。 “你要跟就跟吧,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儿,我们可不会管你!”锦官三人摇着头叹气一声,转身将她抛在后面,头也不回地走了。全然不管朽兮有没有跟上来。 朽兮不屑地低声自言自语道:“谁管谁还不一定呢?” 按照地图,下一站是距离小官山的不远的莫岱山。 小官山略有听闻,这莫岱山以及后面的几座山,可就真的从未听闻过了。 他们只知道,莫岱山山势陡峭,绵延数里,恐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翻越的。而且,这种奇山怪林之中,会出现什么,也未可知。 三人行走过半,遇上一岔路口,不知该往哪个方向,锦官准备掏出诸葛昂给的地图,却摸遍全身也没又找着,遂问花朝:“看见我地图了吗?” 花朝白眼扫过去,“殿下,打从一开始,我连地图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我上哪儿去看见你地图!” 吃了瘪,锦官转而又问宋元,“看见我地图了吗?” 宋元摊手,表示自己未曾见过。 “这可奇了怪了,我明明是放在胸前的置物袋中的……怎么会……”他四下又摸了一遍,仍然没发现。按道理,他放在如此贴身之处,就算掉了,自己应该也会有所察觉啊?难不成昨晚睡觉睡相不好,不小心掉在山洞里面了? 他再次望着花朝问道:“昨晚,你真的没在石床上见过地图从我衣服里面掉出来?” “殿下是怀疑我拿了吗?”花朝眨巴着双眼,无辜地瞪着他,“那来搜搜,看我拿了没。”花朝双手展开,一副等着搜身的模样。 见此状,锦官自然知道,不可能是花朝拿了。他们二人,都不可能没事拿他的地图,那么是谁呢? 朽兮! 刚才他们离开的时候,朽兮明明说过一句:跟不跟是她的事情。可一路下来,他们并没发现朽兮跟了山来,如果她真打定主意要一路而行,不可能不紧跟他们身后,如果没有紧紧跟随,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她知晓路线。 所以,地图此刻,应该在朽兮身上。 既然这样,他们呆在原地,坐等朽兮来便是。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远远传来铃铛声,那声音由远而近,渐渐清晰起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少女天真无邪又空灵悦耳的声音,哼着不知名的曲子,那曲调轻松而又婉转,动听极了,若配了词,应该是一曲不可多得佳作。 来了! 少女刚巧出现,就被突然窜出来的三人拦了道。 看着面前三人皆黑着脸,朽兮粲然一笑,举着一张皮嬉笑道:“我这不是……给你们送地图来了嘛!” 第十八章 从前从前 近日皇城内有些不太平,长清山的诡异传闻甚嚣尘上。 早朝时分,百官个个神色凛然,所禀之事中,无一不涉及此事。 羲皇因此很是头疼,以至对锦官一事都分身乏术,一心只想寻求高人来解决长清山的精怪。长清山就在皇城边上,若是出现异乱,那皇城恐怕凶多吉少。宫内尚有一仙器镇压,但城中百姓却无任何可以辟邪之物加身,一旦被精怪捉了去,十之八九是不能活着回来。 现下只是听闻城中接连失踪了十余人,未听说更严重的事情,但若是真的有异物出现,恐怕这十余人只是一个开端而已,后面会发生什么,尚不可知。 下了早朝,羲皇独自一人来了皇宫深处一处隐蔽的林子中,穿过茂密的竹林,一座不起眼的小殿如同瀚海之中的一处绿洲一般坐落在深处。 羲皇行至殿门,推开陈旧的殿门。 一道蓝色的光芒从中散发出来,那光芒有些刺眼,羲皇用手遮了遮,缓慢靠近那个散发光芒的,已经锈迹斑斑的赤铁打造的长剑。 剑依然在,除了在岁月的流逝中生了锈,光芒未有一丝减弱。 羲皇见状,方才放下心来,喃喃自语道:“若仙人有灵,定要保我大羲朝太平安定,百姓平安喜乐。” 城外,木匠铺。 诸葛昂立在院内,灵力突然感到一丝骚动。 “为何,感受到了墨骨剑的气息……”他神色讶异,冲着此刻专注于手中兵器的陈之轩说道,“难道失踪了五百年的墨骨剑出现了?” 陈之轩回了他一句:“怎么可能!”但心里想到的却是:宫里有人靠近墨骨剑。 五百年来,知道墨骨剑置于何处的只有历任君主,一般无甚大事,是不会有人靠近墨骨剑的。看来,自己得抽时间去查看一番了,因为他似乎感受到,墨骨剑的力量在发生一些变化。 而这段时间长清山的骚乱,会不会是导致墨骨剑发生细微变化的原因呢? 见陈之轩似乎在思考这什么,诸葛昂行至他跟前,蹲了下来细细打量着他,“你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你在皇城这段时间,吃我的住我的,时刻粘着我,我走哪儿你都跟着,你觉得我有什么事能瞒得住你吗?” 诸葛昂细想一下,道:“这倒也是!以咱俩这关系,你应该不会对我有任何隐瞒。你要是真有事瞒着我,老子一定不会原谅你!” 陈之轩无奈笑笑。 他诸葛昂不原谅的事情多了,不差他这些事儿。 “你的剑,修好了!”不一会儿,陈之轩将手中的那把做工精巧的玄铁剑递给诸葛昂,“我说你,玄铁剑这么好的宝贝,仙门中多少人梦寐以求不可得的东西,你倒好,不是用来杀鸡就是用来斩鸭,你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 接过无用剑,诸葛昂仔细端量一番,突然忆起些许往事来。 几百年前,当他和司辰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嘲笑他的佩剑不够精巧,司辰天则嫌弃他的佩剑不够轻巧,但二人交手后才发现,二人所持佩剑,竟然出自同一块精铁——东仓澜阴阳铁。 只不过,诸葛昂的无用全部由该铁玄铁制成,所以剑体沉重,一般人根本无法使用。而司辰天的佩剑,则只是外壳取用了精铁的赤铁,里则是取自神木墨骨藤,所以剑体轻巧,使用起来更为灵活,倒也符合他飘飘欲仙的气质。 一想到这些,诸葛昂的神色就有些阴郁。 他摇摇头,收回思绪,不再去想故去的事了。 司辰天,早已去世五百年,茫茫三界,谁也不知他究竟转世与否。 就算转世,恐怕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再没从前的威武。 曾经的仙门第一公子,也只能沦为一个传说,随着时间的淡忘,慢慢成为后人仰不可及的对象,虚幻如同泡影一般。 见诸葛昂难得一见的伤感,陈之轩安慰道:“事情都过去了,多想无益,该放下的,何必耿耿于怀。” “你放得下?” “你瞧着,我像是没放下的人?” 也是,堂堂仙门第六公子,偏安一隅于这个木匠铺,没事做做菜刀、镰刀这种东西,每天和邻里妇人处得像妇女之友的,没事儿就爱嚼八卦之事,乡野趣谈的,着实不像是没放下的样子。 诸葛昂无法,只能自己暗自思念老友,赌气似得猛灌了一口锦官临行前给他用潲水车运出来的酒。 “这么这么几天了,这酒还是一股潲水味儿……”话里虽是嫌弃,嘴上倒是诚实地再喝了一口。 “也不知道,我那徒弟现在走到哪儿了!等差不多的时候,我也该回去了,否则,徒弟被别人看上要走了,我可就损失大了。” “你诸葛昂从没收过徒弟,这次好不容易看上个人,别人就算与你一样有眼光,也会拱手相让的,毕竟以你的名声,要不让你,你会轻易算了?”陈之轩不禁想起第一次去天渊阁拜访的时初见诸葛昂的情形,那时候,自己不过夸了天渊阁的牡丹开得好,这家伙隔日就把整个天渊阁的牡丹花都换成了自己喜欢的菊花。还扬言说,若打得过他,他就大发好心将陈之轩住的地方换成牡丹。一番比试后,陈之轩技不如人,只能任由他继续胡作非为,将天渊阁搅得几乎没有安宁之日。 因诸葛昂是时任阁主之子,又是门下平辈里除了司辰天以外修为最高者,旁人也不敢对他指手画脚,纵有不满,也只能委屈地憋着。不过诸葛昂只是好玩,所做之事大多是玩笑,所以大家不会与他一般见识,整个天渊阁,在他的嬉闹之下,倒也平添了几分乐趣,不似临溪谷那般死寂。 或许正因如此,诸葛昂才会看上锦官吧。 毕竟这二人,性格太像了。 也许在锦官的身上,诸葛昂看到了从前的那个自己,才会这般在意。 而此时,锦官一行正面临着一庞然大物,被困莫岱山,不知脱身之术。 第二十章 潜龙在渊 莫岱山中,雾氤红叶,层林尽染,漫山遍野的鲜红,恍若隔世仙境。 若不是眼前横亘着一条巨龙,倒也是个不错的避世之处。 巨龙此刻似乎正在休息,呼吸声响彻山谷,猛然一个鼾声,鼻息差点没把锦官他们吹到半空中去。 幸好他们眼疾身快,闪身避过,回头一看,刚才身后的那棵参天大树,摇摇欲坠着,唰唰掉了一地的叶。 “嘘。”锦官示意大家安静,和宋元对视一眼,似乎是在寻求他的意见。宋元无奈摇头,示意自己无解。锦官遂又望向花朝,希望能够从她那里得到些什么好的建议,得来的却是一个不想搭理他的白眼。 朽兮倒是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眼前的大白龙,片刻之后,灵光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伸出手掌,四指朝着锦官他们勾了勾,轻声道:“小时候,爷爷给我讲过,这三界中的灵山之中,每一座山都有守山神灵,有的神灵是灵物化形的人,有的神灵则可能是个稀奇古怪的神兽,有的甚至可能就只是个灵器之类的,总之,种类繁多,以至于很多人见到了也不能分辨出来。” “依你之言,这条巨龙可能是这座山的神灵?”锦官难以置信地惊道。 “是不是神灵,还有待考证。” “如何考证?”宋元在一旁难得发问。这一路经历了这些事儿后,他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也算有了兴趣。他不像锦官一样对仙术那般执着,他对这些冷门的仙门典故倒是出奇地有兴致。 “试试便知!”锦官说话的间隙,已经拔出剑来,花朝连忙拉住他,“臭小子,你干嘛?” “打他呀!” “你有病吧?你把它打醒了,万一发起怒来,把我们全吞了可怎么办?”对锦官这莽撞的想法,花朝着实看不下去。 “那它若是一直不醒,睡个三五年,我们难道在这里一直等着!”锦官甩开花朝的手,语气突然坚决起来,“本殿下时间可不多,等不了了!” 说话,一个飞身上前,眼瞧着就要将剑刺向巨龙,突然,巨龙猛然睁开双眼,释放出两道巨大的绿光。锦官调转身体,在空中几个翻转之后,落在了花朝身旁。 花朝扶住站立不稳的锦官,嘴上骂道:“臭小子,让你别去,这下好了!” “怕什么,本殿下答应过你,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就放心吧!” 巨龙微微抬头,见来者,虽并未张嘴,但却能传出话来:“来者何人,闯我莫岱山,所为何事?” 众人讶异片刻,见巨龙似乎并未伤人之意,遂微微上前一步。 朽兮试探性地想要套套近乎,直言道:“神灵前辈,我乃隔壁小官山山神孙女,路过此处想要去往天渊山,还望神灵前辈给咱们让条路。” “吼……”一声浑厚的低吼,带动身体来了一个摆尾,吓得四人又往后退了退。 “他这是什么意思?”锦官不解,“这是让还是不让?” “几百年没有人进入莫岱山了,你们四人在今日入我神山,必然是上天在冥冥之中的安排,我本不想拦你们,到无奈我已被困这巨龙身体几百年之久,唯有找到丢失的龙形佩,才能将我释放,如此,我才能给你们让路。”巨龙体内,传出一中年男子的声音,言辞恳切,不似在哄骗。 “前辈,龙形佩是何物?”朽兮问道。 “龙形佩乃是我的镇山之宝,唯有找到它,才能将困住我的巨龙封印其中,将我释放出来!” “那龙形佩是什么模样?”朽兮继续追问。 “青铜质地,宝盖之下,刻有龙之形体,几百年前,我与这巨龙交手时,掉落在这周围,你们,可要仔细找找!” 百年时间,世事沧桑变幻,林中草木早已不似当年,此处又深处峡谷,降雨时必然引来洪流,将这下面冲的面目全非,想要在这种地方找一个几百年的东西,其难度可想而知。但现下,他们别无他法,只能依照巨龙身体里那个男人的指示,在这深谷之中四下寻觅所谓的龙形佩。 四人寻找良久,一无所获。 转眼,天黑将至。 眼见夜色越来越暗,锦官四人开始停下来,聚在一起歇息起来。 锦官有些气恼地抓起地上的石子儿用力朝着不远处的溪水里扔去,“那什么神灵,不会是不想放行,故意整我们的吧!” “他整你有什么好处吗?”花朝故意拿话堵他的嘴,“他要想整你,恐怕你已经在他肚子里面了!” “这话说的倒是真的。”锦官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花朝,然后挪到花朝旁边,说着说着就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我说,你倒是越来越聪明了!不像刚在宫里那会儿,连女子该如何穿衣都不晓得。” 这话一说出来,花朝用力甩开锦官的手,脸上突然浮现两团红晕来,另外两人则眼神惊诧地望向二人,脑海里浮现出一些有些绯色的画面来。 “你是怎么知晓的?”朽兮一脸疑惑和好奇。 “误会!”锦官连忙打住,解释道:“你们也知道,花朝不是寻常女子,她可是个仙草,不谙世事,初为人形那会儿,很多事情都不晓得,本殿下只是好心教教她而已!” 这一解释,似乎给人一种越描越乱的感觉。 花朝脸上的红晕越发红了,急忙捂住锦官的嘴,“殿下许是困了,胡言乱语了起来。”说话的时候,眼中释放出两道凌厉的光芒,直直瞪着锦官,示意他赶紧闭嘴。 锦官挣开花朝的手,囔道:“本殿下说的不对吗?刚开始的时候,连肚兜都不知为何物……” “臭、小、子!”此刻的花朝,双手握拳,紧紧咬住牙齿狠狠道:“你要敢再说一句,你信不信……” 见状,锦官识趣地闭上嘴,笑了笑,往宋元身边挪了挪。他凑在宋元耳边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宋元摇头叹气,心里对锦官这般神经大条的做派,不予置评。 得亏他开玩笑的人是花朝,不似寻常女子,要是和皇城中的世家小姐开这样的玩笑,指不准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那时候,就算羲皇出面,恐怕也会召来诸多闲言碎语。 第二十一章 龙形之佩 锦官缩在一角,紧靠着宋元,一副很委屈的模样。 此时,夜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 寂寥的深山之谷中,连个飞禽走兽都瞧不见,他们饥肠辘辘,只能拿出仅剩的一点干粮分了。 干粮就这样干吃难以下咽,宋元想着去溪水处弄点水回来给大家,锦官本欲同行,但想到留下两个女子在此处,似乎有些不放心,于是自己就留了下来,让宋元一个人去弄水去了。 宋元来到溪边,弯下腰正欲用水壶取水,水下若隐若现的微光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将水壶放下,仔细看过去,发现那光芒忽明忽暗,具体位置有些难以确定。 现下他一人在此处,不好冒然行动,于是他赶紧回了锦官他们所在的地方,将这一奇怪的现象告知锦官。 四人再一同急急忙忙来到溪水边,见那微光仍然缓慢闪烁着,不敢轻举妄动。 “会不会,那就是所谓的龙形佩?”花朝试探性地开口道:“我们不妨叫一人去把它捡上来瞧瞧?” “本殿下觉得可以一试!”说着,转头望向宋元,笑道:“上吧!宋元,若你英勇就义,日后本殿下一定为你在皇城最好的墓地上建一座最华丽的衣冠冢。” 毕竟,横尸荒野,尸骨自然是带不回去的,衣物这些还是能勉强带走。 宋元白了一眼,不情愿地回道:“殿下好意,属下心领了。不过属下还是希望,百年之后落叶归根,埋在宋家的坟堆里,皇城陵墓属下消受不起。” 锦官竖起大拇指,“本殿下就喜欢你这不爱慕虚荣的性子。” “臭小子,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别贫了!”花朝及时制止住他,然后看向宋元道:“宋公子,小心!” 朽兮也十分担忧地嘱咐道:“公子,夜色太黑,溪水深浅不定,万分注意才是!” 为避免衣物弄湿,宋元只能脱了上衣,光着膀子下水。 脱衣服的那一刹那,锦官赶紧捂住花朝的眼睛。朽兮作势蒙住双眼,但还是好奇地虚开一条缝偷偷打量这宋元那一身健硕的肌肉。 “干什么?”花朝挣开锦官的手,看着此刻只剩下一个脑袋在水面的宋元,又回头瞪着锦官:“有什么不可看的!” “你一未出阁的姑娘家,怎能偷看男子躯体呢!”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愤愤道:“不害臊!” “本姑娘不是连你的……”一时语塞,“那啥都看过了吗?还有什么不能看的了!小题大做!” “那能一样吗?”锦官囔道,“本殿下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你俩构造难道有所不同?” 锦官长吁一口气,做好架势要和花朝好好理论理论。“虽说一样,但本殿下觉得,还是有所差别的……毕竟本殿下是天子骄子,自然威武一些……” 花朝一脸听不懂的模样,但觉着他这话里,无形之中似乎满是对他自己的夸奖,就直接白眼一扫,扔了一句“神经”后便不想理他。 “总之,你以后不能看别的男子的躯体!你给我记住就行了!”撂下狠话,锦官双手抱于胸前,回过头看着宋元那边。 溪水已经快要没过他的脑袋,但似乎还是未能达到那光芒所在之处。 待到水面完全淹过他的脑袋,他猛地沉入水中,在水下探索起来。一般山谷中的溪流大多不及一人深,此处却深不见底,着实令人诧异。在水下探索了一会儿,他冒出头来换了口气。 锦官见人上来了,连忙问道:“找到了吗?” “殿下,再等等!”说完,又扎进水中,继续在水下寻觅起来。 “我去帮他!”花朝抡起袖子上前一步,跃跃欲试间被一双手给拉住了。 “你去添什么乱!回来!” “我们总不能让人家一个人在去找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啊!” “你会游泳吗?” 花朝摇头。 “那你不是去送死吗?” “那你去!” 避过花朝期待的目光,锦官瘪了瘪嘴,嘟哝道:“不会游泳!” “什么?”花朝追问:“你说什么,没听清。” “不会游泳……”锦官仍旧很小声地回道。 “大点声!” “不会游泳!不会游泳!不会游泳!”回过头来,锦官加大音量怒道:“听清楚了吗?” 花朝和朽兮同时瞪大眼睛,被他这突然的怒气弄得啼笑皆非。 “哈哈哈哈……”二人同时大笑起来,笑声传到锦官耳朵里,他觉得刺耳之极,脸上的神色变得捉摸不定起来,正要发作,突然水面传来宋元的声音。 “殿下,拿到了!” 三人同时望向宋元那边,面露喜色。 “快拿过来!”锦官朝着宋元大喊,“给我们看看是什么东西?” 宋元于是飞快游了回来,从水面起身的那一刻,锦官用剑挑起他的衣服扔了过去,“先把衣服穿好!”全然不知身后,朽兮恶狠狠瞪着他。 “殿下请看!”宋元将手中之物递给锦官,继续说道:“这是否就是守山神灵所说的龙形佩?” 锦官将宋元递给他的一块锈蚀了的青铜板,但细看仍能看到上面刻着的一条栩栩如生的龙,和守山神灵描述的几乎一模一样。 四人面带喜色,露出了笑意。 “走!赶紧给守山神灵送去吧!”锦官收起龙形佩,带着三人连忙往巨龙盘踞之处而去。 四人的来到并未惊醒熟睡的巨龙,锦官只能大声喊道:“神灵前辈,你要找的龙形佩,可是此物?”他将龙形佩拿出来,恭敬奉在巨龙面前,等待着巨龙的回应。 巨龙睁开双眼,目光看向他们,却露出了与先前十分不一样的眼神。 “走近点,我仔细瞧瞧!”巨龙的身体里传出中年男子的声音,语气之中尽显急迫。 锦官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将手举高,将手中之物恭敬放在巨龙的眼前。 一瞬间,龙形佩发出无数金光,飞速窜上半空,照得这一处峡谷恍若白昼一般。 这景象,让锦官他们惊叹不已。光芒之中似乎带有某种神秘之力,在将周围的一切用力往里面拉扯。 四人不停后退。慌乱之中,花朝被一双手牢牢握住,被拉着躲在了一处巨石后面。 第二十二章 释放非人 龙形佩的力量不断加强,花朝身形不稳,紧紧靠在石壁上面。锦官的手仍旧用力握住她的手,眼神坚毅地盯着外面。 环顾四周,他发现朽兮和宋元已经不知所踪,有些担忧。不过又想到,宋元的武力不差,朽兮又并非常人,二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于是放下心来。 待他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这般在乎起花朝,竟在感到危险的时候,潜意识就拉着她一起,好像生怕她会受到什么伤害一样。 他赶紧松开花朝的手,小声嘟囔了一句,“小心点,别让自己受伤!” 花朝冲他一个劲儿点头,循着他的目光看向巨龙那边,发现龙形佩的光芒只增不减,而巨龙在光芒之下,似乎很是痛苦。 只见巨龙长吟一声,随之一个摆尾打在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古木上。古木摇晃着瞬间倒地,巨龙之尾也渗出点点血迹来。 “就算你能以龙身困住我,也依然逃不过龙形佩的力量,还是乖乖就擒,放我出去吧!”龙身之中,那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再次传出来,不过这次,却多了一个更为苍老的声音。 “魔道乱贼,我是不会轻易放你出去的,就算舍弃这具躯体,也要与你顽抗到底!老龙我能困住你几百年,又岂能轻易被龙形佩的力量封印!”话虽如此,但从巨龙的反应来看,怕是不能支撑太久。 锦官这方,听着二人之间的对话,不禁犹疑起来。巨龙称呼中年男子为“魔道乱贼”,难道他们这次不小心听信敌人的哄骗之言,做了一件助纣为虐的大坏事儿。 这可如何是好? 宋元不知所踪,眼下就只有花朝这个不经世事的花精在自己身旁,锦官一时之间连个商量对策的人都没,左右挣扎一番,拔出剑来,欲上前,被花朝拉住:“臭小子,你干嘛去?” “收回龙形佩!” “你不要命啦?你出去,肯定会被那股力量给吸进去的。”语气之中,满是担忧。 “放心,我仔细看过了,龙形佩的力量因为巨龙的抵抗,力量已经消失大半,我现在出去,不会有事的!”他用眼神示意花朝放心,然后松开花朝因为担心而抓住他衣袖的手,嘴角勾勒出一个和平常一样的轻松笑意来,嘱咐道:“要是真给我吸进去了,你就跑吧!一个劲儿地跑,有多远跑多远,然后回皇城找陈木匠,他不会不管你的!放心,本殿下可是答应过你,一定会保你平安的。” 听着锦官这自信满满的话,花朝摇头,叹了叹气,放开了他,“那你自己小心!” 无奈自己身为花精,空有灵力,却不知如何运用,只能当个“拖油瓶”。不过好在,连日来,锦官与自己形影不离之下,被自己灵力影响,他自身的灵力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升,所以依靠着诸葛昂教他的三招两式,也不至于一出去就被打了回来。 只见他飞身几个闪过,来到龙形佩下面,然后再飞身向上,想要将龙形佩抓住,却在触碰那一刻,被一道光芒击退,直直滚落在地。当他撑着剑艰难起身时,巨龙的身体已经开始产生变化。龙身散发出无处蓝色光点,一点一点变得模糊起来,那些光点朝着龙形佩飞去,被吸入其中。 巨龙不断发出凄惨的低吼。 待到光点被吸收殆尽,巨龙的身体也已经消失得所剩无几,而龙身腹部所在地方,一个蓬头垢面一声血污的男子出现在了锦官眼前。 “我认得他,他曾是魔道旁支——影鬼派的钟无良。”藏在一旁的朽兮望向那边,对立在身侧的宋元说道:“你真的不去救你家主子?” 宋元双手抱在怀里,“姑娘,你这紧紧抓我的手,我想去也去不了啊!”也不知道朽兮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竟把一身强体壮的男子的手握出几道深深的指痕来。 朽兮低头看着自己紧紧拽住宋元的手,尴尬一笑,赔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习惯了!见谅见谅!我们赶紧上去帮忙吧!”说着,宋元几个闪身便来到了锦官身前。 “属下来晚了,请殿下恕罪!” 见来人,锦官埋怨道:“还以为你俩私奔了呢,这个时候才出来,你是想等我死了给我收尸吗?” “我们是不想抢了你出风头的机会!”朽兮一脸坏笑,“正好也瞧瞧殿下你的威风!” 锦官叹道:“还威风?你们还好意思打趣我,你俩要再不来,我可就要被打成猪头了!” “殿下,我们被骗了!”宋元将朽兮刚才所说的话如是告知锦官,“此人并非所谓的守山神灵,而是魔道影鬼派之人。” “看出来他不是什么好人了!”靠近宋元,锦官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觉得,我们胜率有多大?” “这……?” 说实话,宋元并不了解此事站在不远处那个男子的实力如何,他也未曾与魔道中人交过手,但依据朽兮所说以及先前的那一番情形来看,他们若是与那魔道中人硬碰硬,铁定是行不通的,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想法子将真正的守山神灵,也就是那条白龙再次释放出来,让白龙去对付他。 但宋元还未来得及将这一想法告诉锦官,不远处的男子就飞身向上,将龙形佩夺了下来,落地后狂笑几声,然后满意地提步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三人佯装镇定,等着来人过来,眼神之中满是躲闪。 “小子,不错!” 听着男子的夸赞,锦官三人嬉笑道:“前辈英姿,着实不凡。” 男子被夸,自是得意。锦官于是抱拳行了一礼,遂问道:“不知前辈因何故被困巨龙身中呢?” “你想知道?”许是许久没见过人了,男子对锦官他们倒是并未设防,但从他慌张的神色中可以窥见他此时内心之虚。他说道:“那巨龙乃是一妖物,曾被封印于龙形佩中,后来趁我不备,破了封印而出,再趁我不注意之时,将我吞入肚中,这一困就是几百年之久……” 见男子说得起劲,锦官再追问,“那敢问前辈,龙形佩是何神物?我看它也就是个普通的青铜之器,实在瞧不出什么独特之处。” 第二十三章 坠入癫狂 “乍一看是看不出什么独特之处,但此物乃是上古时期就存于三界的古神器,拥有不可估量的神力。只不过,上古神器多是个认主的灵物,一般人难以开启它的力量,所以,现在它在我手里,也就是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罢了!” “那要如何才能开启它的力量啊?”锦官连忙追问。 “找到有缘之人!” “有缘之人?”锦官好奇不已,“前辈难道并非有缘之人?” “哈哈哈……”男子大笑三声,“小子,若我是有缘人,那就好了!” 这么说来,这男子并不能开启龙形佩,那他们要如何才能释放巨龙呢?虽然现在这个男子并未露出阴狠一面,但保不齐一会儿就会魔性大发,到时候,不仅他们难以脱身,日后三界之中还会多一个为非作恶之徒,这可如何是好。 锦官思虑着,继续问道:“那前辈可知晓如何找到有缘之人?” “茫茫三界,天地之间,无迹可寻!”男子见锦官如此感兴趣,稍稍露出一丝警惕的神色来。 他狭窄的双眼半虚着,对锦官上下打量一番,反问道:“小子,有些东西,知道得越多可就越危险!”陡然一转的阴狠语气,让人不寒而栗,“念在你们帮我找到龙形佩将我从巨龙身体里面释放出来,我就不与你们一般计较,你们还是快走吧!免得一会儿我后悔。” 见状,锦官立马抓住男子的手,赔上一个笑脸道:“前辈,我这不是好奇嘛!” “好奇害死猫,识趣点就收起没必要的好奇心,赶紧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 “前辈,这夜色漆黑的,我们就算想走,也不辨方向啊!不如前辈您……给我们四个指条明路?” “四个?”男子疑惑,眼前明明只有三人,哪来的第四人。 听了这话,花朝从后面的巨石后面冒出头来,望向那个中年男子,然后缓慢起身,从里面走了出来。 “本姑娘就是第四人!” 见了花朝,男子神色突然出现一丝异样,眸色收紧,直勾勾地盯着花朝,突然嘴角勾勒出一个邪恶的笑意来。 他伸出鼻子用力的嗅了嗅,咧着嘴冲着花朝问道:“姑娘身上,好香啊!” 男子欲上前走向花朝,被锦官一把拦住,“前辈,自重!” 面对锦官的阻拦,男子一把推开,并将他用力推开,笑道:“如此灵物,对提升灵力作用极大,我被困几百年,灵力丧失殆尽,急需补充,不想死的话,就走开!” 面对男子突然的变化,朽兮在旁边低声嘱咐道:“就算他说他灵力丧失殆尽,但恐怕也不是好对付的主,我们别冲动!” “是呀,殿下,别冲动!” 甩开宋元抓住的手,锦官愤愤道:“费什么话,没看他一直朝着花朝走去吗?花朝虽然身负灵力,但并不能利用那些灵力,又不会武功,我得去救她!” 而花朝看着来人,发现他双眼已经通红,忍不住往后退。眼瞧着就要被男子逼近,花朝因快速后退重心不稳,一屁股摔在了乱石上。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被抓住的那一刻,突然出现在身前的锦官拦在中间,拔出剑来,指着男子说道:“前辈,你可是说过让我们赶紧离开的,这姑娘和我们是一起的,自然是要一起离开才行!” “我刚才说的是你们三个,可没说她!” “既然如此,前辈莫怪!”握紧手中的剑,锦官认真起来。 男子扭了扭脖子,只顾着看向前面,全然不知身后的宋元和朽兮已经朝着他一步一步逼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男子朝着锦官袭击过去的时候,他身后的宋元和朽兮也发动了攻势。宋元挥剑刺向男子,朽兮则用自己随身携带的长鞭甩向男子。 男子被打得痛哼一声,转头狠狠望向宋元二人,“看来,你们是一个都不想离开了,那就一起在这里给她陪葬吧!” 男子发出一声巨大的吼叫,双手手掌从身侧缓慢抬起,手掌至上凝出蓝黑色的光芒来,一声吼叫之后,朝着宋元这边打了过去。 宋元和朽兮闪身避过,再飞身落在男子身后,来到了锦官这边。 “殿下!” “朽兮,你能察觉他灵力高低吗?” 朽兮定眼一看,摇头道:“影鬼派乃是魔道,与我们的修习差别巨大,我实在看不出什么!但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意识”朽兮仔细观察了一下,继续道:“旁门左道最容易迷失心智,再加上他被困多年,本就神思不稳,现在他所做出的行为,恐怕已经不受自己的思绪控制了!” “什么意思?”锦官反问道。 宋元面色凝重,解释道:“意思是,他已经疯了。” 疯癫之人,哪里还会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他们只会认准了一个目标死磕到底,根本不会理会旁人。所以,现在男子的眼里,只有花朝。 那双血红的眼睛里面,花朝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追踪。即使锦官挡在花朝的身前,但男子的眼中,他也不过是个碍眼的存在罢了。 男子一步一步向前,锦官三人一步一步后退着。 花朝此时已经爬了起来,但并不敢轻举妄动,但如果自己一直停在原地,明显不是个好办法,所以,她灵机一动,飞快朝着左边奔跑起来。 既然男子的目标是自己,那就以自己为诱饵,转移他的注意力,给锦官他们创造一些机会。 奔跑中的花朝果不其然吸引了男子的目光,花朝见状趁机大声吼道:“臭小子,动手!” 锦官还未来的担忧,听到花朝的喊声,当机立断提剑朝着男子右肩刺过去。 因为分心,男子并未注意到锦官这边,感受到肩膀处的疼痛和温热之后,才回过神来,面露怒色,回头用凌厉的目光紧紧怒视锦官。 “既然如此,那就先解决掉你们再说!”男子用力紧紧抓住锦官的剑,手掌血肉被割开,渗出森森鲜血来。 锦官想要用力抽出剑来,却发现男子力量之大,自己根本无法,紧急之中,大声命令宋元:“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第二十四章 神灵之力 还未弄清状况的宋元听到锦官的命令,回过神来,提着剑冲了过去。 见宋元袭来,男子一把甩开锦官,抬起手臂挡住宋元的攻击,嘴里不屑道:“不自量力!” 而此时,男子已经变得面目可憎,那张可怖的脸上青筋暴起,皮肤也变得干瘪异常,一点没了正常人该有的模样。他张着一张大嘴,舌头拉得老长,不断舔舐着干裂的嘴唇,四下寻找着那个在他眼中如同美味珍馐一般的存在。 此时花朝已经不知所踪,就连锦官都不知道她躲在了哪里。但至少他知道,她现在是安全的,这让他放下心来,可以专注于对付眼前这个坠入癫狂状态的存在。 锦官虽然知道幽冥道不是一条能够“大路通天”的平坦之道,但他也没想到,才刚经过第二处山,就已经这么棘手了,而前路还会遇上多少阻碍,他开始有些担忧起来。 以他们四人的力量,对付眼前这个人都成问题,更别提后面的那些未知存在了。 但是,现在想这些无疑是分散精力。 他收回思绪,仔细观察着已经神志不清的男子,开口叫了他一下,试探他是否还有自己的意识。他吼得很大声,但男子只是在原地打转,目光在搜寻着什么,鼻子也一个劲儿得朝着空气中嗅了又嗅,根本无心理会锦官。 此刻的花朝躲在一棵参天大树之后,屏住呼吸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她静静待在那里,用余光瞥见男子就在离自己不足百米的地方,猛烈的心跳声似乎清晰可闻。 她得再试一次。 调整好呼吸,她再一次飞速从男子的眼前穿过,用飞快的速度跑到男子的后方,与此同时,再次大喊锦官动手。 尽管未听清声音来自何处,但锦官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再一次出手朝着男子袭击过去。只不过,这一次比先前哪一次更为糟糕,他的袭击被男子闪身避过。就连宋元随之而来的攻击也被男子一一化解。 朽兮的长鞭还未挥出,就被突然窜到自己跟前的男子紧紧握住,吓得她扔了鞭子,飞身往后一退,逃离了男子身边。 花朝此时捂住自己的胸口,觉得有些难受起来。也许是因为奔跑过激,她觉得呼吸有些难受,大气喘不上来,只能小口小口调整的自己的气息,然后缓慢绕过男子的视线,再次躲了起来。 “花朝,你没事吧?”黑暗中,锦官的声音传了出来,她在暗处回了句:“臭小子,你行不行啊?” “你先告诉我,你有没有事?”有些焦急的语气。 “我没事!本姑娘可是花之精灵,哪有那么容易有事,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虽然已经极度难受了,但花朝却不想让外面的人担心,只能强忍不适,朝着外面说道:“我再试一次,你们可要把握机会!” 以她的体力,或许也只能勉强再来一次了。 成败在此一举。 所以这一次,花朝拼尽全力从躲避之处飞速跑了出来。 脚下的卵石硌脚的要命,对她的行动稍稍有些牵制,但同样的,这险峻的地势也一定程度上阻碍了男子的行动。男子在追向花朝的时候,被脚下的一个石头绊住了脚,哐当一下摔了下去。 而他怀里的龙形佩,也因为他这一摔,掉到了锦官的脚边。 锦官楞了一下,赶紧将龙形佩捡了起来,紧紧攥在手里,然后提剑飞速朝着男子袭击过去。 男子在地上翻身躲过,随之身体直立起来,双手向两侧撑起,像一只巨型之鸟一样飞离。锦官这一击扑了空,有些懊恼。 宋元赶了过来,举剑立于锦官身侧,瞥见他胸前发出微光,指着他诧异道:“殿下,你看!” 锦官低下头看向自己胸前,随之而来便是一阵灼热,烧得他赶紧将那东西掏出来扔在地上。 “什么情况?” 见龙形佩突发异样,二人皆一头雾水,束手无措之际,朽兮落在了二人跟前,细看一下道:“你们看,那上面有血迹!” 说着,掰开锦官和宋元的手看了看,看见锦官手掌渗出的鲜血,猜测性地说道:“莫非你就是所谓的有缘之人?” “不会这么巧吧!”锦官难以置信,“就算如此,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启这玩意儿的力量!” “管不了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朽兮说着话,在地上随便捡起块碎石,拉着锦官的手用力一划,随着一声惨叫,鲜血直流。 朽兮捡起龙形佩,将锦官手上的血滴在龙形佩上面,随着血液越来越多,龙形佩的光芒也越来越夸张。 眼前的异像不仅让锦官他们大开眼界,就连不远处仍在四下寻找花朝的男子也停了下来,观看着眼前这种奇异的现象。 随着光芒越来越盛,龙形佩里面的光芒开始聚集起来,显现出一条巨龙的模样。这一现象,让不远处的男子瞬间恢复了理智。 他喃喃低语着:“怎么可能?”随即又开始慌乱起来,念叨着:“我好不容易从巨龙身体里释放出来,绝对不会再一次被困。” 许是还未从以前的阴影之中解脱出来,男子见了那若隐若现的巨龙身躯,面露惊恐,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但不一会儿,就猛然抬起头来,狂笑道:“能使出龙吟之术的人早死了,我怕什么!就算你们放出巨龙,也未必能驱使它!” “行不行啊?”锦官强忍剧痛,看着自己的血液不断滴在龙形佩上面,但一直没见巨龙完全显现出来,有些着急,索性用力挤压自己手掌,再逼出一些鲜血出来。 龙形佩的光芒之中,巨龙发出一声滔天吼叫,扭动着庞大的飞速窜了出来,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它的身体中散发出来。 锦官三人被这股力量震慑得直往后退,这股神灵之力,也让对边的男子有了一丝害怕。 “龙吟之术?”他不可思议的囔道:“怎么可能,他明明早死了,为何还会有人能够放出龙吟之术?难道……不、不可能……” 第二十五章 龙吟之术 就在男子慌张之际,龙形佩已经飞到锦官眼前,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地漂浮着,似乎在请求他接住。 锦官呆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朽兮用力一推他,“愣着干嘛,赶紧接住!” “万一……”锦官仍有些迟疑,“算了,试试再说!”说着,伸手一把抓住龙形佩。就在那一瞬间,一股莫名的力量贯穿全身,似乎是龙形佩中的力量在将他身体里面的灵力汇聚在手掌之上,冥冥之中在牵引着他如何通过自己的灵力来控制龙形佩中的力量。 在这种变化之下,那条白色巨龙的身体开始灵活地摆动起来,随即发出震天一吼,一个神龙摆尾扫向男子。 男子本欲要逃,但还未来得及,就已经被巨龙之尾打得瘫倒在地。然后巨龙再发出滔天巨口,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口中喷薄而出,朝着地上的男子袭击过去。霎时飞沙走石,参天巨树连根拔起,唰唰倒地,通通砸在了男子的身上。 空旷的林中,只传来几声痛苦的唉声,一会儿便归于平静。 “这就是他所说的龙吟之术?”看着自己手中的龙形佩,锦官难以置信地说道。然后就看着那巨龙的光芒开始缓缓散去,巨龙的身体也随着光芒的散去而逐渐隐去,最后化作一道光芒钻进了龙形佩之中。 锦官将此物好好收在怀中,心想日后到了天渊阁,定要向前辈高人细问一二。此等神物的力量不可估量,断不可落入歹人之手。 待到一切归于平静,锦官惊叫一声:“糟了,花朝!” 刚才那些巨大的树木倒下,若是不小心砸到花朝……一想到这个,锦官就慌乱起来,赶紧吩咐宋元和朽兮一起去寻找起花朝来。 此时,花朝正被困在一棵不大不小的树下动弹不得,伤口的血不断渗出,剜心一般的疼痛传遍了整个身体。 先前那些参天巨木倒下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死于非命,但好在自己拼命地跑,才没有被更大的树木砸中。 刚才她躲在暗处,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却并未看见具体的情形,所以现在,她仍然担心自己会把那个男子发现,所以使劲儿将自己的腿往外面拽,但无奈自己体力不支,实在拽不出来。 “也不知道臭小子他们那里什么情况,”虽然自己已经身处险境,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起锦官他们来,“不会已经死了吧?” 将死之际,连个道别的人都没有,花朝想着,突然觉得有一丝伤感。突然又想起卜谷山的山茶老夫妇,还有卜谷山那些飞鸟走兽们,心中更是觉得无尽悲凉。 力气似乎已经到了极限,花朝就算硬撑,也不能勉强维持清醒的状态。眼皮的沉重和身体的乏力,让她的身体缓慢后仰过去,歪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倒地的那一刻,耳边似乎传来了平日里那个熟悉的声音,在焦急地唤着她的名字。她很想扯着嗓子大声呼喊,就像平日里那般,毫不客气地冲着他喊:“臭小子,我在这儿呢!” 可是,她实在支撑不了了,缓慢合上眼,失去了意识。 锦官发现花朝的时候,见她一只腿被压在树下,不断渗出血来,又见她脸上、手上被枝丫割伤的血痕,心猛然揪在了一起。 他赶紧弯腰去搬动砸在她身上的树木,却发现怎么用力都没办法搬得动。他吩咐宋元和朽兮他们分头寻找,所以现在也不知道他们二人究竟在哪里,无奈之下,他只能拔出剑来,朝着那棵树砍起来。 不知为何,他突然害怕起来。 曾经面对自己父亲发怒也未曾有过害怕,面对先前面对那个癫狂男子也未有过害怕,竟然在看到花朝这般模样时,会油然而生一股没来由的害怕来,这种变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对自己而言,花朝真的就只是一颗仙草吗?还是,无形之中,她已经成为自己身边不可或缺的存在?如同从小到大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宋元一样,成为了对自己而言极其重要的人?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想她就这样死了,他必须救她。 树干在锦官的一阵乱砍下终于断成两截,他抱住树木的一头,用力抬起,然后猛地一甩,将树木从花朝身上移开了。 此时花朝已经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几乎不可闻,全身冰冷似乎察觉不到一丝温度。他扯下自己的衣角,将花朝受伤的腿用力绑住,防止鲜血继续渗出。然后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将花朝紧紧裹住,再将她横抱在怀里,飞快朝着刚才和宋元他们分开的地方。 分开之际,他们约定一炷香时间后,不管有没有找到人,都要回到原地集合。 回到原地的时候,宋元和朽兮已经在此处等候多时,见着锦官抱着人回来,连忙上前询问道:“殿下,花朝姑娘怎么了?” 未来得及回答宋元,锦官赶紧让将花朝放在地上,让朽兮过来,“帮我看看,她怎么了?” 朽兮瞧了瞧花朝,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摇摇头,“这次的情况和上次的不同,这林中并未有过甚的瘴气,也并非阴气甚重之地,我也不知她这是为何。” “你不是山神的孙女吗?并非一般常人,你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关心则乱。此时的锦官一改平日的随性,十分紧张地冲着朽兮囔道:“赶紧想想办法啊!” “殿下,冷静点!”宋元拉住锦官,再安抚朽兮道:“朽兮姑娘,你长年身处山中,应该通晓一些救急之术,而老山神应该也知道一些炼药之术,所以你们平日里,肯定会炼制一些解疾的药丸之类,所以你翻翻随身之物中,是否带有一些药丸之类?” 一语惊醒梦中人。 朽兮将自己身上的所有荷包都翻了遍,一股脑将身上的所有东西都倒腾出来扔在地上,然后在七七八八的东西里面翻找起来,翻到一个药瓶时,她面露喜色,捡起来递给宋元,“天元丹,能够固本回元,你给她试试!” 第二十六章 欢喜与否 月夜,深夜时分,一袭素衣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一座小殿前,然后缓慢踱步至门前,推开了老旧的殿门,款步走了进去。 一拂袖,殿门便紧紧关住,仿若无人经过一般。 陈之轩行至殿中,望着悬在半空的那把剑,只见剑身已是锈迹斑驳,一点没了昔日的光亮。曾经的那个人,可是将此剑视作珍宝,若非不得已,断然不会使用,就算使用,之后也会几经擦拭,爱惜得要紧。哪里像诸葛昂,用剑就像用菜刀一样,一点都不尊重他那把剑。 陈之轩仔细端详了一番,发现墨骨剑似乎有一丝异样,似乎感应到什么力量,在微微颤动着。但他定神感受,却并未在四处感受到任何东西。 一直以来,墨骨剑只听从司辰天一人的驱使,也只对司辰天一人的灵力有所回应,如今墨骨剑微微异动,难道是……不,不可能,那小子身体里的灵力还未苏醒,应该不是他。 不过,司辰天曾在世的时候,用自己的灵力做了许多稀奇玩意儿,行走三界的时候,又不善保管,丢了许多,所以,或许是三甲之中,有人不小心开启了这些灵物的力量,才导致墨骨剑起了异动也未可知。 而此时,锦官胸前的龙形佩再次亮起光芒,但却只是一瞬的功夫。 现下他们的注意力均集中在花朝身上,也无心去管其他的事情,所以龙形佩再次闪现光芒的情形,他们谁也没有发现。 花朝在服下朽兮的天元丹之后,气色稍稍有了好转,但整个人依旧昏迷不醒。 三人无法,只能在原地生了火,想着今夜就在此处将就一晚,待明日天明再出发启程。 因担心花朝冷,锦官将她抱到火堆旁,自己则一直待在她的身边。不远处的宋元看着他这般模样,走了过来,蹲在他身旁,冷不丁冒出一句:“殿下对花朝姑娘,似乎有些不一样!” 锦官转头看着宋元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反问道:“有何不一样?” “也许殿下自己并没察觉,但旁人眼里看来,殿下似乎很是在意花朝姑娘的性命。” “本殿下不过是担心她死了,就没人给我提升灵力罢了!”锦官叹气一声,“不然你以为是何故?” 宋元摇摇头,一副“我就静静地看你装”的神色,然后笑道:“既然殿下说是这样,那便是了。属下总不能自行揣测,说殿下是欢喜花朝姑娘才会如此这般吧!” “什么?”突然扯着嗓子,锦官瞪着宋元,指着自己的鼻子无辜地说道:“本殿下?我?欢喜她?胡扯!” 自古以来,男女之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宋元见他快要发急,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道:“殿下,我都说了,我猜的。若你说没有,那便是了,何须多言呢!” “切!”锦官转过身去,小手一摆,低声道了句:“难得理你!”低头看了看躺在自己身侧的花朝,他的神色突然异样起来,内心似乎也起了一丝异动。 自己对花朝,究竟是何种情愫? 短暂的相处中,本来生性潇洒随性的他,为何会开始习惯这个傻姑娘和他的斗嘴,会在意这个傻姑娘的冷暖,会在在乎起这个傻姑娘的生死起来? 呵,不过是因为她和皇城中的那些世家小姐不一般罢了。人嘛,不总是会对不寻常之物有一定的好奇心吗?好奇心过了,自然也就不会在意了。这样想着,他抬起头来,望着跳跃的火焰,努力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不过是一颗给自己提升灵力的仙草,仅此而已! 摇头笑笑,转过身去,将盖在花朝身上的衣物往上提了提,然后顺势躺在她的身边,低声嘟囔着:“女人,真麻烦!” 就这样,四人在此处过了一晚,待到天明之际,花朝仍旧未醒。 无法,锦官只能驮着花朝继续前行。平日里,这种体力活本应是宋元来做,出发之时,宋元也很懂规矩地要去背花朝,但却被锦官婉拒了,无奈之下,只能任由锦官自己亲自背着。 而这种情形,连朽兮似乎都看出了一些意味来,当她走在锦官后面,望着前面那因为负重走起路都不灵活的背影时,十分好奇地朝着宋元问道:“你家殿下莫不是心中欢喜花朝姑娘?” 宋元猛地一口气呛得自己咳了一声,瞪大双眼看向朽兮,心中滋味可想而知。 宋元强装镇定,笑道:“朽兮姑娘何出此言?” 朽兮用手指着前面那两人,皱着眉头道:“这还不够明显?” 宋元扶额,着实不知该如何回答,思考一番,遂道:“花朝姑娘与我们一同前行,又是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家,我家殿下心好,多多照顾也是应该的。朽兮姑娘未经人事,可能对凡间男子的关切之情不甚理解。我家殿下和花朝姑娘之间,其实是清清白白的。” 朽兮疑惑起来,“从小爷爷就教导我,男女之间的交往应发乎情止乎礼,不宜过多亲密。” 看着朽兮一脸天真,宋元本不想继续胡乱哄骗她,但无法,锦官说了没有的事情,那就是没有,不能因为他和朽兮的八卦,就给说成有了。所以,他继续解释道:“沧海桑田,岁月如流,一切都在变化,现下男女之间已经不像以前那般拘谨,朽兮姑娘莫要大惊小怪了!” 听了这话,朽兮倒是松了一口气一般,上手就挽住宋元的胳膊,笑靥如花地自顾自说道:“我就说爷爷骗我,大家都是好伙伴,哪能那么拘束啊!大家一起挽着手走多好啊!你说是不是,宋兄!” 被朽兮这一举动吓得顿时僵住的宋元,强扯这嘴角,眉头皱成一个大大的“川”字,心里一个劲儿骂自己“多嘴,活该”,同时用力扒拉朽兮的手,挣开朽兮后跳到离她两米开外的地方,直言道:“朽兮姑娘自重!” 朽兮见他逃,赶紧跳了过去,用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死死盯住宋元的眼睛,压低了嗓音说着:“不是说沧海桑田……”宋元后退一步,朽兮跟上:“岁月如流……”宋元再退一步,朽兮步步紧逼:“一切都在变化……” 眼见再退可就要往树上了,宋元用手撑住朽兮,赔笑道:“在下是觉得,拉着手不便行走,万一我摔了,连累姑娘你就不好了!” “那你早说嘛!真是!”朽兮也就当他说的是真的,起身抓了抓后脑勺,然后朝着锦官他们追去。 第二十七章 巨流拦路 望着朽兮奔跑的背影,宋元这才松了一口气,垂下双手,摇摇头跟着上去。 一路上,锦官背着花朝并未多言,朽兮则是一会儿逗逗宋元,一会儿在路边捣腾着花花草草,觉得无趣至极。 先前花朝清醒的时候,她觉得和她一起好玩极了,现在花朝了无生气,四人之间安静得可怕,所以,当她远远望见一处隐匿在一片绯红枫叶林后的村庄时,她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喜色。 “你们看,那里房子,说不定有人!”朽兮欣喜地大声喊道:“我们去瞧瞧!” 四人已经差不多一天未吃任何东西了,均是饥肠辘辘,饿得有些遭不住了。再则,花朝也需要找个舒适的地方休息休息。 锦官加快脚步,朝着那处村子赶去,因奔走太快,颠得背上的花朝上下起伏着,他赶紧将手往上挪了挪,防止她掉落下来。 行至大半,却被眼前的一条汹涌奔流的大河给拦了路。 环顾四周,锦官发现这条河流水流急湍,足有百米之宽。他捡起石子扔了进去,激起一个小水花来,从水花的形状可以得知,此河深不可测,若要泅渡,恐怕凶险异常。 但从河边的破碎的渔网和钓竿,以及满地的鱼骨来看,平日里,这里是有人活动的,所以,对面的村子里面,一定有人,而且他们一定有渡河的法子。 但河流这边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他们就算扯破喉咙呼喊,那边的人恐怕也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人家愿不愿意让他们同行,也尚不可知。 一时之间,他们犯了难,不知如何是好。 依照地图,要想去天渊山,此处是必经之路,就算不是因为腹中饥饿和花朝的身体,他们也必须渡河才行。 为难之际,朽兮扯着嗓子朝着对面大声吼道:“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喊了无数次,却没得到任何回应,只能赌气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懊恼地把玩起地上的鱼骨起来。 “殿下。”宋元走到锦官身旁,低声道:“一直停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要不我试着泅水过去,看看能不能去那边找到人!” 锦官按住宋元的手,摇头道:“百米之宽的激流,就算你水性再好,也不一定能顺利通过,再则,现下你腹中无食,体力本就不济,万一在中途遇上一个巨浪,到时候谁来捞你。” 锦官这话说的在理,但宋元心里,还是想要试上一试,遂松开锦官的手,语气坚决道:“殿下,属下不怕!” 也是,他宋大公子,平日里跟随的可是他这个大羲朝臭名昭著的十六殿下,除了柳晚晚,他倒是真没在任何事情上露过怯。 既然如此,锦官无法,只能凑在他耳边说了句:“柳晚晚还等你回去呢!” “殿下你——”就算面对当今圣上,宋元也从未有过慌乱,唯有“柳晚晚”三个字,是他唯一的软肋,就算只是听到一个名字,他也止不住开始慌乱起来。 锦官摇着头,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劝道:“本殿下可不能让你有事。”否则,那柳晚晚一定会找他拼命的。 “但现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面对宋元的疑问,锦官未能给出答案,唯一能够说出口的话只有一个字:“等!” 等有人经过,等有人发现,等有人援助……只有等。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花朝的情况变得越来越不好,吃了天元丹后,除了气息平稳之外,其他症状并未有所缓解,腿上的伤口因没有得到妥善处理,变得越来越糟糕,血液不断从伤口处渗出,身体已经开始变得有些透明起来。 锦官很担心她会因此被打回原形,这样的话,自己或许就难以再见到那个喜欢和自己嬉闹的明朗少女了。 他小心呵护着花朝,用水给她干裂的嘴唇润湿了一下,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她的体温正常,稍微有了一些安慰。 眼见着日色渐渐熹微,周遭也开始变得有些微寒,而他们却仍未等到任何人。 朽兮有些发慌,一个劲儿地捡起石子往水里面扔去,嘴里嘟囔着:“我好饿啊!” 一听到饿,宋元的喉结一动,咽了口唾沫,用手摸着自己已经咕咕作响的肚子,强忍难受安慰道:“朽兮姑娘,不如你试着躺下休息,不去想饿这回事儿,也许会好些!” “大哥,我也想啊!”朽兮虚着眼睛,无力回道:“本姑娘已经饿得咬指甲了,双眼直冒金花,闭上眼出现的全是烧鸡、烤鸭、酱大骨、羊蝎子、牛大胸……” 宋元再咽了口唾沫,捏紧拳头打住朽兮:“朽兮姑娘,你快别说了!”再听她说下去,自己恐怕也会忍不住咬指甲了。 而锦官,似乎在听到二人的对话时,腹中也开始响了起来,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肚子之中的饥肠在四处乱窜着,好像在捶打他的肚皮,祈求他给它们一点食物。 没办法,他只能打开水壶,猛灌了一口水,试图压制那股猛烈的饿意。 眼前的这条巨河没有半刻平息,依旧翻滚着汹涌的浪,拍打着岸边的石壁,浪花激起的水时不时打在他们身上,微风一过,周身冰冷,混着饿意,愈发窘迫。 朽兮饿得有些失去理智,抓起地上的一块鱼骨就往嘴里送,幸好在送到嘴边的时候,被一双手指纤长的手打掉了,随之而来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雪白的馒头,同时头上传来一个好听的少年声音:“吃吧!” 来不及看清来人是谁,朽兮一把抓过馒头,狼吞虎咽起来,全然不顾这来路不明的食物是否安全可靠。 锦官和宋元看向来人,只见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少年郎,光着双脚,背着一个黑色的布袋,脸上全是泥污,但少年脸上却带着春风一般的笑意,朝着他们说道:“我这里还有,你们谁还需要?” 见二人迟疑,少年继续解释道:“放心,无毒,你看她吃了不是好好的吗?” 第二十八章 世外桃源 接过少年手中的馒头,锦官和宋元顾不得形象,也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然后,听到少年问道:“你们是想过河?” 三人同时停下往嘴里赛馒头的动作,望向少年,头如捣蒜般地点头。 “你们过去要干嘛?”少年的语气之中,稍微带着一丝警惕和防备,眸色幽深,嘴角却是笑意,好像任何事情到了他面前,除了眼神会有变化,嘴角的笑意都依然如若春风一般,让人在不设城防的同时,稍稍有所避忌。 “如果可以,找户人家,借宿一晚,让我的同伴可以好好休息一下!”锦官指着一旁的花朝,诚恳地说道:“若是村子里面有擅医术的人,希望可以给她瞧瞧!” “只是如此?”少年似乎有些怀疑。 “你看我们四人,轻装上路,并未携带诸多行李,一路走来,干粮也食用殆尽,还带着个病人,方圆百里未见村镇,好不容易遇上小哥儿你,我们何必诓骗你呢?”宋元在一旁,拱手行了一礼,然后继续说道:“若是小哥儿能够帮我们渡河,日后你若有什么需求,我们定当竭力而为以报答你今日恩情。” “既是如此,你们跟我来吧!” 少年率先走在前面,行至河岸边缘,蹲下身来,用手在岸边的石壁上探了探,然后用力拉出一条绳索来。 只见他用力将身体后仰着,将绳索使劲儿往上面拽起,随着绳索越来越长,浪花之上竟然缓慢浮现出一座浮桥来。 少年将绳索一端的一个木桩狠狠插进一个石缝里面,然后朝着锦官他们喊道:“跟着我!”锦官赶紧抱起花朝,跟在少年身后,踏上了浮桥。 少年一边走,一边催促着:“快点!浮桥在水流的巨大冲击力之下,只能浮在水面半刻钟的时间!” 待到他们一一从浮桥上离开,上了岸之后,他们回头看了一看,发现浮桥果然如少年所说的一样,缓慢沉了下去。 “这条河叫无望河,是隔绝我们芒村与外界的界河,环绕着整个村子,而这里,是唯一能够出入的通道。那道桥是一位擅长机巧之术的高人所做,每次只要找到一侧的机关,就能将桥拉起来,但随着年岁的逝去,机关被磨损得厉害,现在浮桥只能在水面维持半刻钟了。”少年在前面带着路,一边与他们解释着。 穿过层层叠叠的红枫林时,少年回过头特意交代说,“进了村后,如果有人跟你们说话,你们千万不要答应,也不要看他们的眼睛!” “为什么?”朽兮奇怪地发问。 少年突然严肃起来,道:“村子里最近出了怪病,要是看了染病人的眼睛,就会被传染,失去心智!” “竟有如此怪事儿?”朽兮惊道,随即又担忧不已地说道,“那我们进去岂不是很危险?” “所以你们今晚一定要特别注意,进了我家后,千万别再出来了,明早一早也要赶紧离开!”少年嘱咐着,继续往前带着路。 幽长的红枫林里面,枫叶七七八八地落下,一叶一叶飘落在他们的眼前,如同绯红色的雪一般,恍若隔世仙境。 若没有少年那一番话,朽兮一定会以为她进入了一个世外桃源,迎接她的会是和眉善目的老奶奶和稀奇古怪的奇珍异兽。 直到他们离了红枫林,真正走入村子时,才发现少年所言非虚。 村子里面一片死寂,天还未黑,每家每户都已经紧闭门户,连窗子都不留一丝细缝。 少年一副早就习以为常的神情,低着头,话也不说,一个劲儿往前走着。 锦官背着花朝,同样低着头,跟在少年的身后。 不一会儿,少年行至一处院子前面,停了下来,伸手在院门上看似凌乱却十分有规律地敲了三下,扣了两下,再用手掌拍了五下。 院内传来脚步声,有些匆忙,然后院门打开,迎面而来的是一中年妇女,开门就指着少年鼻子骂道:“死小子,让你去找草药,你找到天黑才回来,你是不要命了!” “娘,你先别骂我,我找到草药了!” 中年妇女并未理会少年,而是目光越过少年看向锦官他们,警惕地将少年拉在自己身后护住。 “你们是——” 宋元上前一步,鞠了一躬礼道:“伯母,我们路过此处,想要借宿一晚,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不方便!”说着伸手就要送客,“你们还是赶紧走吧!”回过头,又开始数落起少年来,“娘怎么跟你说的,不要让外面的人进来芒村,你是不是出门没带脑子!” 少年拉住中年妇女的衣袖,撒娇道:“娘,他们中有个人要死了,你给瞧瞧!” 听了这话,妇人看向锦官背上的人,见她周身萦绕着一层薄雾一般的红色微光,有些诧异起来。 “她应该不是常人?” 妇人这一问,让锦官错愕不已。既然能够看出花朝并非常人,那眼前这个妇人也应该并非寻常之辈。她会不会…… “伯母何出此言?” 面对锦官的警惕,妇人笑了笑,径直走向他,伸手探了探花朝的额头,又抓起她的手腕摸准脉搏细细感受了一番,道:“芒村之人世代修医,什么仙草灵兽没见过。不过,这株虞美人,是个好东西!” 眼前这个看上去并无特别的妇人,不仅能够看出花朝并非常人,甚至能够看出她的本体为何物,这着实让人惊叹。难不成,此人是避居此处的仙门中人? 锦官仔细打量着妇人,见她虽然不施粉黛,但肌肤却白皙胜雪,水润异常,尤其是最能体现年龄的手,丝毫不见任何衰老的迹象。 皇宫内那些保养得当的妃子们,也无一人能够达到如此地步。 “跟我进来吧!”妇人放下花朝的手,走在前面,继续说道,“十数年来,你们是为数不多能够来到芒村的人,却偏巧遇上这样的时期,运气可有些背!不过你们能够遇上老娘,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锦官一行跟着妇人进了院门,着实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第二十九章 良言相劝 院落并不大,但院内却种满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花圃上方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花草之间错落有致,沟壑处水流缓缓,水中有游鱼穿行,瞧着是一番生机盎然的景象。 花圃周围,种有桃李桔柚,不远处,还有一些瓜果蔬菜,田园之风扑面而来。 经过花圃中央的小道,便来到了院内的客堂。屋内陈设简单,但一进屋子,就传出一股浓厚的草药味儿,让人顿时神清气爽起来。 夫人将榻上的一捆干枯的药草随意往旁边一扔,拍了拍,说道:“把人放下吧!” 锦官将花朝轻轻放在榻上,将她身体放平,然后妇人便坐在了一旁,伸手摆了摆,示意锦官他们站远些。 妇人掰开花朝的眼睛仔细瞧了瞧,随即双手在胸前交叉合十,又伸出一手,二指合并,输出一道蓝色光芒,从花朝的额间进入了她的身体内。 片刻之后,妇人收势,转过身体,对自己的儿子吩咐道:“去药房把固元丹拿来,给她服下,然后烧水,熬制清浊汤,让他们给她沐浴。”交待完毕,妇人转向锦官道:“放心,老娘虽然不是什么神医,但她这种情况还是能够对付的!最迟明天,她就会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你们面前!” 听了这话,锦官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于是十分好奇地追问妇人道:“伯母,在下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这小子,你都这样说了,老娘我还能说不吗?”妇人起身,双手背在身后,“不过你是想问这棵虞美人为何会这样吧?” 锦官会意点头。 “其实很简单,因为她刚修成人形,虽然空有几百年的灵力,但不能灵活控制和应用,加上一路走来,你们经过了一些污浊之地,又被瘴气和阴气所伤,而且她还受了严重的外伤,所以导致灵力在她的身体里面胡乱流转,致使她的身体内外不适,为了自保,她的身体自行进入休眠状态,所以才会一直昏迷不醒。” 妇人如是解释道,然后踱步来到锦官跟前,笑道:“你们此去,可是要去天渊阁?” “正是!” “以前啊,也曾有胆大之人走过幽冥道,不过听说死在了半路,你们就不怕你们的下场也和那人一样?” 如此消息,锦官倒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起。不过,先前小官山的老山神曾嘱咐过他一星半点,所以这一路凶险,他早已知晓,只是死过人这一说,的确是第一次听闻。 “伯母所言是在劝我们——”锦官凝眸,神色严肃。 妇人缓慢开口:“知返。” 为何? 锦官三人在听到妇人说出的二字后,神情凝固在脸上,久久没有反应过来。见三人同时愣住,妇人哼笑一声,继续道:“幽冥道途径七座山,想必你们都应该已经很清楚了。此前你们经过的小官山和莫岱山不过是个开端,这两座山并无魔道之人盘踞,所以你们勉强通过,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们的是,后面的几座山,都有魔道的爪牙,凭你们的能力,想要通过,比登天还难,所以我劝你们——知返。” “魔道中人?”锦官重复一遍,回忆起在莫岱山时遇上的那个男子,不由得后背一凉。那个被困几百年之久的魔道中人尚且那般不好对付,后面那些听上去像是占山为王的魔道中人,岂不是更不好对付? 一想到这些,锦官就忍不住在心里对诸葛昂又是一顿臭骂。 也许是师徒二人心有灵犀,远在皇城醉香楼兴致高昂听着曲儿的诸葛昂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喷了隔壁桌的客人一脸的茶点碎末。 不料隔壁桌的虎形大汉似乎并不是吃素的,咣地一下将自己的屁股从凳子上移开,扭动着庞大的身躯朝着诸葛昂走了过来,脸上的肥肉在走动之下上下晃动着,犹如一块行走的猪肥膘一般。这一大一小的强烈对比之下,倒是衬得诸葛昂十分娇小。 大汉眼放凶光,直勾勾地瞪向诸葛昂。 诸葛昂送到嘴边的茶杯停在半空,然后飞速站立起来,撸起袖子就开始往大汉的脸上擦,一边还干笑道:“阁下海涵,大度些,小弟近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并非故意而为,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与小弟我一般见识了……”他巴啦啦地说了一大堆,对方却一句没有听进去,大手一捞,就把诸葛昂拦腰给举了起来。 “找死!”说着,一个用力,将诸葛昂扔了出去。 诸葛昂飞身落地,神色突变,嬉笑道:“我好心与你道歉,你却如此小气,看来是想切磋一下了!”他扭动几下脖子,活动了一下筋骨,继续囔道:“正好老子好久没练过了,今天就拿你这魔道的无名小卒来练练好了。” 大汉并未露出怯意,就算诸葛昂说出他魔道的身份,也并未让他有所顾虑,反而怒气更甚,抡起拳头朝着诸葛昂就是一击,拳头带出的灵力击飞了大堂的几张桌椅,吓得里面喝茶的人开始四处逃窜。 柳晚晚倚在二楼的柱子上,漫不经心摇着团扇,红唇微启,缓慢说了句:“许久未曾见过仙魔之斗了,看来,这皇城,是又要变天了!” 诸葛昂余光瞥见柳晚晚,瞧见她手腕处的一朵牡丹印记,转头向着她抛了个媚眼,自言道:“有意思,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武宣山咒寂门的人。这皇城,还真是有趣极了!难怪老陈那人,几百年都乐不思蜀。” 瞧见诸葛昂的媚眼,柳晚晚掩面一笑,微微摇头,“这仙门第二公子,还是这么个模样,可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老板娘,就这样任他们打下去?”见下面打坏了许多桌椅,柳晚晚身边的女子有些担忧地说道,“这些可都是上好的杉木做的啊,贵着呐!” “小鱼啊,桌椅打坏了可以再换,这好戏错过了,可就没了!”这番别有所指的话,让名唤小鱼的姑娘疑惑不解,只能跟着柳晚晚一同站在那里,看着楼下二人并不精彩的打斗。 虎形大汉虽然身躯庞大,但实力却着实弱得不行,诸葛昂三两下就把他打得落荒而逃。诸葛昂还想逮住人,问问究竟为何出现在皇城,却不想被他给逃了。 第三十章 讨价还价 诸葛昂本想趁势追出去,但身后传来的妖娆女声,让他不便脱身。 “诸葛公子,且先别走!” 柳晚晚扭着纤细的腰肢,款步从楼梯上走下来,行至诸葛昂跟前,纤手一指,说道:“这些,怎么赔?” “你认识我?” “仙门中大名鼎鼎的第二公子诸葛昂,我认得你,奇怪吗?” “也是,老子我玉树临风的,曾经多少姑娘对我仰慕不已,莫非你也曾……” “呵!”柳晚晚不屑一笑,给了他一个自行领会的白眼,然后垂着眼眸,指着一地的破桌椅,没好气地说道:“说吧,打算怎么赔?” “呵呵呵呵……”诸葛昂一边干笑,一边抬起脚,想要逃之夭夭。 “想溜?”柳晚晚的声音虽然听上去娇媚得很,却不知怎么,听上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威慑力,或许这就是专属于老板娘的一种独特技能,让诸葛昂抬起的脚又听话地放了回来。 “怎么可能。”回过身来,冲着柳晚晚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意,“我这不是回去取钱嘛。” “天渊山离这儿可不近,就算御剑飞行,左右也要些时间,再说了,以你的名声,你觉得我会那么容易放你走?” 柳晚晚纤腰一扭,坐在了凳子上,翘起一只脚,双手则一只靠在桌子上,另一只慢悠悠地摇着团扇,端的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是要人倾家荡产的威力,“这七七八八的,统共也就三千多两吧,念在你我同是仙门中人,打个折,去个零头,三千两就行了!” “你咋不去抢呢?”诸葛昂听到“三千两”的时候,瞬间急了起来。他离开天渊阁的时候是偷溜出来的,根本没带多少值钱的玩意儿,别说三千两,就是三十两,他都得仔细凑凑看能不能拿得出,这三千两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笔巨债。 没办法,他只能舔着脸恳求道:“既然念在你我同是仙门中人,又在这他乡相遇,缘分匪浅,不如就再打打折?” “好啊,你想打几折?” 诸葛昂伸出一根手指,“你看这么多如何?” 柳晚晚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意来,不可思议道:“一折?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诸葛昂摇着头,晃动着那一根手指,口里说着:“不不不,是一折再一折!” 柳晚晚发出几声大笑来,然后大声吼道:“来人,把他给我绑了!” 见突然出现在店中的几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壮年男子,虽个顶个都挺着健硕的胸大肌,粗壮的肱二头肌,但诸葛昂还是翻了个白眼,朝着柳晚晚苦笑道:“老板娘,你明知道我非一般常人,你却叫几个凡夫俗子来绑我,也太瞧不起人了吧!”诸葛昂双手无力摊在身前,一副“你拿我当什么”的神情。 柳晚晚不以为意,耸肩道:“就是因为是凡夫俗子,你才不好意思动手,只能乖乖就范啊!” 她说的……好像……不无道理。 凡尘之人,若非十恶不赦,不可伤及分毫。这是仙门之中不可触碰的金科铁律。因此,诸葛昂索性一屁股坐在柳晚晚地对面,说了句:“得了,要钱呢,着实没有!咱俩就耗着吧!” “你可真会耍无赖啊!” “我诸葛昂的名声,在仙门中臭得很,耍无赖都算是抬举我了!” 柳晚晚见状,无法,只能朝着楼上吼了句:“陈木匠,出来吧!” 一直躲在二楼的陈之轩这才现身,看着下面的诸葛昂,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 诸葛昂见了他,像是见到救星一样,连忙起身迎了过去,“老陈,你怎么在这儿?” “他不仅在这儿,还一直在这儿呢,刚才你和那大汉的胡闹,他可都看在眼里呢!”柳晚晚摇着身体缓慢站了起来,走到陈之轩身旁,伸手摊在他眼前,继续讨债,“立即支付,概不赊欠,掏钱!” 陈之轩无奈,将手伸进袖中找起来,诸葛昂见状,赶紧上前阻止道:“老陈,你傻啊!” “弄坏人家东西,理应照价赔偿。” 诸葛昂使劲儿使着眼色,小声说了句:“三千两也!” 陈之轩摇头叹着气,“没办法,砸锅卖铁也得赔。” 哇塞,平日看他穿得素净异常,没想到这么富裕,三千两说给就给,还不讨价还价,看来这皇城,赚钱还挺容易的啊。 “老板娘,不知这个玩意,抵不抵得上今日损坏的这些东西。”陈之轩掏出一个做工精巧的玉佩来,递给柳晚晚。 柳晚晚接过玉佩,耸肩道:“看在你的面子上,就算抵得过了!”收起玉佩,转身看向诸葛昂,“下次要打架,记得换个地方!怎么跟那谁一个样。这都两次了,第一次有人给你把账清了,这一次又有人给你还债,偏巧两次都是老娘熟人。但下一次,或许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两次?诸葛昂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上一次锦官和林川打斗那一次,的确也是在这个地方。想到这里,他突然笑起来,觉得这可真是缘分。既然缘分都这么深了,这老板娘还这般计较,也真是太不近人情了。 不过听着柳晚晚这话,好像锦官还有陈之轩,跟这老板娘相熟得很,这让诸葛昂忍不住自言道:“既然都是熟人,还那么计较,真是抠门!” 他自以为声音很小,但还是被耳尖的柳晚晚听着了。 “熟人是熟人,生意是生意,再说了,和他们是熟人,和你,并不是!他们愿意帮你,是你与他们的情分,与我无关。我收的,也是我应得的,你可明白?”柳晚晚这一席话,听着似乎有几分道理,但就是算的有些太清楚了,让人觉得生分。 二人理论一番之后,无话再继续。 诸葛昂这才想起问陈之轩为何出现在这里,同时,也想和他探讨一下魔道中人为何会出现皇城之中一事。 他刚要开口,却被突然冲进来的一批人给打断,然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给我搜!” 第三十一章 谁起风云 来人不是别人,却是不久前途径皇城的林川。 诸葛昂见他那阵仗,冲着他吼道:“林黑狗,何事让你如此慌忙?” 林川举起一手,示意自己的属下退下,走到诸葛昂跟前,道:“我在抓人。” 诸葛昂想起上次与林川在陈之轩的木匠铺喝酒时,他似乎说过这么一件事儿。说是魔道中有人存有二心,暗自集结了一批人,四散在人间各处,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而且他怀疑,皇城近日的传闻,或许也与那些人有关。 自从五百年前那场大战以后,前任首领血厥被司辰天重创,形神俱灭后,魔道内部大换血,这么多年在新任首领林充,也就是林川的大哥的带领下,秩序井然,门下之人也未再大规模私自踏足人界,和仙界也是和谐相处。 而如今,情形似乎有了一些变化了。 可是,如果真是有人想要在五百年后重新搅乱这三界好不容易维持的安宁,这个人又会是谁? 诸葛昂难得认真起来思考这些事情,却被林川的话打断,“我循着气息,一路走去,却每一次都迟了一步!” “那不好意思,你又迟了一步,先前那个魔道大汉,已经被我打得灰溜溜逃了!”诸葛昂很是得意,随即却脸色一换,说道:“但我看那人,倒是不像什么有二心的主儿,长得跟头猪一样,没准只是偷溜出来享受一下人界的美味佳肴而已。你们魔界的那些吃食,生冷血淋,油盐不沾,实在难以入口。” “就算是你说的这样,那他也是触犯了魔界的规定,也是要抓的!” “得了吧!偷溜出来的不止他一个,你要抓,根本抓不完!别浪费精力在这种事情上了,还是想想怎么揪出内部乱党头目吧!” 林川何尝不想,只是现在,魔界表面仍旧一团和气,若是真要一本正经搞个整肃大会,不仅会动摇内部,导致大家的互相猜忌,而且很有可能打草惊蛇,让内贼提早防备。所以现在,除了林川和林充二人,魔界内暂时未有人知晓此事。 见林川神色凛然,似在思考什么,诸葛昂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叫了他一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血厥那个大魔头都形神俱灭了,现在的魔界,谁能有本事弄出多大的动乱。再说了,若是真能弄出个大的动静,仙门也不会坐视不管,所以放心!”诸葛昂的话里,带着莫名的轻松,好像天大的事儿在他眼里,都不过只是漫长人生中的小小插曲罢了。 林川自是不会像诸葛昂那样想得那般轻松,毕竟五百年难得的平静,他不想再次因为他们魔道而发生变化。安稳的日子过久了,他早已习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日三餐简简单单的幸福了。 芒村,夜色渐浓,少年按照妇人的吩咐已经将清浊汤熬制好,倒入了一个大木通里面。 屋外,锦官正欲发问,求解关于魔道中人之事,却不想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妇人指示着将花朝抱起,跟着她进了内室。 “把人放下,出去吧!” 救人为先,其他事情,只能且先放下了。 锦官放下花朝,说道:“我在这里帮忙!” “小子,女子沐浴换衣,你能帮什么忙?赶紧出去!”突然拔高的音量,喝得锦官有些尴尬,不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此处的确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于是便识趣地转身朝着门口走了出去,出去之时,还不忘将门给带上了。 “怎么样?”见着锦官出来,朽兮立马上前焦急地问他,“花朝醒了没?” 锦官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的,三人在外面一直守着,带她们进来小少年已经瘫在榻上熟睡过去了,朽兮的眼皮一直打着架,好几次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宋元双手抱在怀里,靠在一个柱子上,闭着眼,也不知是睡是醒,唯有锦官,一个人焦急地在屋子里面来回踱着步,一会儿扶额,一会儿叉腰,坐立难安。 突然的敲门声打破了这种场面,朽兮和宋元同时睁开双眼,锦官也抬起头循声望出去,三人皆是一副警戒的状态,还未来的做出反应,少年就从榻上了跳了下来,嘴里念着:“阿姐回来了!”然后奔了出去。 不一会儿,少年便领着一个气质清冷的女子出现在锦官他们眼前。与此同时,女子凝眸冷对,对他们三人很是戒备,她紧盯着锦官他们,没有转头,将少年拉到身旁。 “他们是谁?” “阿姐,他们是借宿的路人。”少年如实相告,女子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她垂着眸,冷冷地低声道:“芒村许久未有生人进入,你为何领他们进来?” 被女子冷声呵斥,少年顿时委屈地解释道:“阿姐,他们中有人要死了,所以我才……而且娘说了,明早就让他们离开!” 见三人未有人受伤,女子疑惑问道:“你们当中谁要死了?” “不是他们,是里面的人!”少年伸手指了指内室,继续说道:“娘正在给她治疗,你也去看看吧!” 听了这话,女子快步朝着内室奔去,推门进入后,猛地又把门给关了。 锦官见女子消失在视线里面,忙拉着少年问:“你阿姐瞧着咋这么可怕?” “阿姐才不可怕呢,阿姐是芒村最好的医者,是最好的人!”少年有些骄傲的昂起头,一屁股坐上榻,晃着两只脚丫继续说道:“虽然样子是严肃了点儿,但心却是极好的。” “是吗?”锦官有些怀疑地转头望向内室那方,突然之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来,那味道似乎有些熟悉,联想了一下,这才想起是曾经花朝还是一株虞美人时的味道,一下子就慌了。 难不成…… 于是急匆匆地就那边走去,猛地推开了房门。 “啊!” 屋内顿时响起了女子的尖叫声,随着尖叫,一只鞋从里面飞了出来,直直砸在了锦官的脸上,随之而来地是花朝的一声怒吼:“死锦官!臭流氓!” 锦官落荒而逃。 实际上,他根本啥都没有瞧见,再则,她周身上下,他哪里没见过,何须如此动怒? 捂着自己的半边脸退了出来,锦官突然嘴角一笑,自言道:“这种模样,是她了!” 第三十二章 暗香浮涌 宋元见此场面,摇头叹道:“也只有被花朝姑娘这般对待,殿下才会毫无怨言,甚至甘之如饴吧!” 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倒是真理。 锦官捂着脸,顾不得疼,趴在门上冲着里面喊道:“喂,弄好了吗?弄好了就赶紧出来,你可别忘了,你可是本殿下的贴身侍女!” 房门突然被用力地拉开,首先出来的却并非花朝,而是中年妇人,随之是清冷女子,最后花朝才慢悠悠地,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漫不经心地从里面走出来。 三人一一从锦官身旁经过,却是谁都没有看他一眼,这让他顿时有种倍受冷落之感,面上颇有些挂不住,脸色难看得发紧。 妇人和那女子这般对待他,他倒是不在乎,但被花朝这样无视,他就有点心中不快了。 他气冲冲地跟了过去,一把抓住花朝的手,将她的身体掰过来,愣愣地看着她道:“你就没什么话跟我说?” 自己这一路对她可是呵护有加,她难道就不心存感激? 花朝眨着无辜的眼睛,有些疑惑,随即拱手礼道:“殿下,你刚才的行径,花朝实在无话可说。” “本殿下不是让你说这个!”锦官有些着急,五官都快揪在一起了。心下焦急地想着,这人儿,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那我就更无话可说了。”花朝甩开锦官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到朽兮跟前,立马换了一番神色。 “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朽兮还未开口,锦官双手抱在后脑勺,悠悠说道。 花朝再问:“这么久啊,辛苦你照顾我了。” “切。”锦官不屑,“那可不,背了你一路,本殿下这个腰背可是疼得很呢!”说着,一边假模假样捶着后背,一边瞥了两眼花朝,好像是在故意引起她的注意。 花朝视若无睹,拉着朽兮追问道:“我们现在在哪里了?” 这一次,锦官倒是识趣地没有再抢答。 于是朽兮便将一路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了花朝,并跟她说道:“是她们帮了我们,救了你!” 循着朽兮的手指,花朝看向妇人和清冷女子,眼神示意一下,以表感谢。 本是和乐的场面,却突然被院门外传来的凌乱哀怨声打破,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奇怪的香气。 哀怨声中不辨男女,但从声音的杂乱可以判断,来者不少。而那股莫名的花香,亦非屋外园中所种的那些奇花异草的气味儿,而是一种浓烈的,直抵心脾,熏得让人有些发晕的怪味儿。 妇人和女子还有少年的神情立即警惕起来。 “死小子,准备东西!”妇人吩咐着,然后转身进了药房,女子则留在大厅,朝着锦官他们严肃地说道:“若一会儿有人进来,不要看他们的眼睛。” 不要看眼睛,这是他们第二次听到这样的提醒。 这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很快,少年从药房出来了,怀里抱着一些白布,还有一个硕大的药罐,然后他将白布分发至屋内每个人,随着将药罐中的液体倾倒在一个盆里面,然后再将白布浸在盆中的液体里面,一边操作一边说道:“你们也赶快将布打湿,然后把鼻子捂住吧!” 锦官四人见他们三人均如是操作,颇为不解,但随着屋外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们来不及询问究竟,就学着他们三人的样子,将白布打湿后,盖在了脸上,将鼻子遮住,只露出两只用以观看的眼睛。 浓郁的草药味儿通过鼻腔直冲脑门,熏得人有些难受。但同时,在这股药味儿的作用下,他们也就闻不到外面传来的那股奇怪的花香了。 随着外面传来的声音越来越近,屋内几人均是屏气凝神,不敢轻易行动。 锦官很想开口问个一二,也好让自己心中略微有数一些,但见气氛紧张异常,妇人和清冷女子的神色均冷若冰霜,遂未能开口,只能静观其变。 静谧的氛围中,花朝却突然扯下白布,这一动作很快便引起了锦官的注意,但他还未来得及出手阻止,花朝就已经将开始伸出鼻子在空气中探索起来。 花朝并非寻常之物,虽然修为尚浅,但作为一株修炼成形的花精,她对百花的味道尤为敏感。此时她仔细嗅了嗅,心中便有了答案,于是脱口而出:“暗香浮涌,闻者失心。这味道,是曼陀罗!” “不错!”清冷女子果断的声音回响在不大的屋子里面,她继续说道:“曼陀罗乃剧毒之花,能够迷幻人的心智!花朝姑娘,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味道香得发臭,闻过一次,恐怕就很难忘记!”花朝走到门口,探出头往外面瞧了瞧,本想继续解释,同时也想显摆一下自己作为花之精灵的“见多识广”,无奈大门在一瞬间被用力推开,随之带来一阵巨风,那股浓烈的曼陀罗香气扑面而来。 不过,身为同类,花朝对这股花香倒是奇迹般地免疫了,并未失去心智。只是,因为这味道实在呛人得很,她忍不住捏住鼻子,赶紧退回屋内,同时用力将屋门紧闭起来,朝着屋内几人憋出一个难看的表情,用模糊不清的语气说道:“他们来了!” “多少人?”锦官率先问道。 花朝双手撑开,在身前比划着,“不下二十人!男女老少,无一没有,更可怕的是,皆是双眼无神,面色发青,躯壳疲软,形若走肉……” 朽兮认真听着花朝的这一番描述,吓得眉毛和眼睛都快扭在一起了,咽了口口水,往宋元身后躲了躲,抓住宋元的手臂小声嘀咕着:“二十多个!”又打望了他们几个,继续嘀咕:“我们只有七个……” 宋元被朽兮抓得有些发疼,但就算如此,也要时刻保持彬彬之态,脸上仍然要不动声色地微笑示人,用不急不缓的语气说道:“朽兮姑娘,且先放开我!”说着,伸手想要让朽兮的手放开,却发现朽兮力道之大,一时未能成功,遂加大力度,狠狠甩开了她的手。 锦官上前将花朝拉到自己身后,将一块白布递给她,“赶紧蒙上!”语气虽然带有命令的意味,但心里却关心得要紧,似乎生怕花朝受到那股香气的侵蚀。 花朝接下白布,但却并没蒙上,而是笑道:“放心,这香气对我没用。本姑娘可是——”“花之精灵”还未说出口,就被屋外一个浑厚的声音给打断了。 第三十三章 医圣之女 “陆夫人!” 这一声喊,让屋内妇人的神色立马慌张了起来,而她身旁的女子也同样神色异样起来。二人紧挨在一起,妇人将手放在女子的手上,轻轻摩挲着,小声说了句:“别怕,有娘在!” 随着脚步声的临近,房门被缓慢推开,一个衣衫华贵,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锦官他们眼前。 中年男子进了门,举手示意了一下,身后的那些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村民便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个木桩钉在那里了一样。 “陆夫人,别来无恙啊!” “你来干什么?”妇人双眼之中满是怒气,上前一步挡在自己女儿身前,将女子护在身后。中年男子却微微歪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女子看,那眼神看得人发毛,连一旁的锦官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锦官走到妇人身旁,眼神示意一下,站在那里迎上中年男子的目光,用眼神提醒他收敛。 中年男子收了目光,盯着锦官,看似不经意地说道:“原来陆夫人家来了客人,可真是稀奇!咱们芒村自从陆兄死后,好久都没个活人进村了,陆夫人不隆重介绍一下?” 妇人无视他的话,继续开口撵人,“沈朗,我们三人这些年来一直避世不出,只求能够安稳度过此生,并不想再掺和往事,念在先前我相公对你有过恩,你还是放过我们吧!” “我何时没放过你们?”男子笑道,“这么多年来,我可都有遵守诺言,依照陆兄临终遗言,好好照顾你们三人啊!”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一定要执着于清灵呢?” “什么叫我执着于她?”男子突然加大声音,“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百会一门已经快要消亡了吗?清灵是陆静山的女儿,是医圣之女,她必须肩负起百会门的将来!当然,还有芒村人的希望!”男子情绪高昂,言语之中竟然带有一些卑微地恳求。 “陆静山早已脱离百会门,也不再是什么医圣,清灵也不是什么医圣之女,你还是赶紧走吧!” “当年陆静山为了你,不惜脱离百会门,导致百会门群龙无首,被魔道歹人趁机占领,不得已,门下之人只能避居此处,寻求陆静山的帮助。我记得当年你们的恩情,这么多年,我也尽心尽力在保护你们!” “是呀,若是可以,当年我一定阻止他收留你们,因为你们,害死了我的丈夫!而你的投靠,害得芒村成为如今的模样!”妇人情绪激动,指着屋外那些木桩一样的村民继续愤愤道:“若不是你,他们会变成这个样子吗?你已经归属魔道,就被假仁假义地说成是为了百会门了。” “我……”男子欲要开口,却被妇人的话逼得没有可乘之机。 妇人打断他,用狠厉的语气继续说道:“百会门是你的,不是我的,更不是清灵的,赶紧滚吧!若你硬要带走清灵,就从老娘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此话一出,男子无奈一笑,摇着头叹气道:“陆夫人,既然如此,请恕在下无理了!”说着,举起一手,手指微微一动,外面立着的那些“木桩子”便像解了穴一样开始动起来,然后朝着屋内走来。 “沈朗,你说你所做一切是为了百会门,可你修禁术,练将死人,将救人的医道之术与害人的魔道之术同修,在魔道之下行为非作歹之事,把人变得活不活死不死的,像游魂一样,你的所作所为三界都不容,你还想让老娘我宽恕于你?简直笑话!” 妇人说着,双手合掌置于胸前,随即掌心相对,运转灵力在两掌凝成一团浅色的白光,随即出掌,将白光朝着沈朗打了出去。 这一掌并未击中沈朗,因为在白光打出之时,他已飞快闪身避过。白光便朝着沈朗身后的那一群“木桩子”袭击过去,将他们通通打倒在地了。但在倒地之后,那些人却又直挺挺地立了起来,继续朝着陆夫人这边缓慢走来。 如此诡异现象,让锦官他们惊讶不已。不过好在,一路上他们也算有过一些见识,所以并未表现出巨大的反应,而是随着“木桩子”的不断靠近,跟着陆夫人一起往后退着。 “不过短短月余未见,陆夫人的修为又长进了,看来陆兄给你们留下的修习典籍,很是受用啊!”沈朗再次走到那群人之前,“也不知道清灵如今的修为,到了何种地步?” 清灵冷眼横过去,不悦和不屑跃然浮现在眸色之中,双手紧握,本欲发力,却被陆夫人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阿娘,为何?”一直以来,清灵都对陆夫人不让她动手一事很是不解。 平日里,陆夫人督促她勤加苦练,但每每她想要动手之时,均会被阻止,尤其是面对沈朗的时候,更是连半点灵力都不让释放。 “既然不想清灵入我百会门,为何又要让她修习我门下之术?”沈朗步步紧逼,继续说道:“又为何要让她钻研陆兄留下的玄元秘籍?” “这是我家之事,与你何干?” “呵呵呵……”沈朗笑得有些苦涩,“与我何干?当年若不是你,陆静山不会离开百会门!”苦笑两声,继续说道:“不过,我倒要感激你,给陆兄生了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女儿,不仅继承了他的血脉,也继承了他的天赋……也给了我百会一门重振的希望!” 陆夫人听他这样说,啐了一口,“老娘再说一次,要想带走清灵,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若真不敌你,我宁愿……” 亲手了断她的性命—— 这样的话,陆夫人没能说出口,只能忍痛压在了心底。 无论如何,她要保护自己的女儿,不会让她踏入那个充满黑暗和危险的处境中。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沈朗说着,神色凌然起来,飞速抬起双手,运转灵力,欲发动攻势。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锦官上前一步,拱手行了一礼,开口道:“大哥,等一下!” 第三十四章 临阵倒戈 沈朗微愣,看着这个莫名其妙上前的小子,刚要打出去的一掌停在了半空中,凝眸盯着锦官,怒道:“小子,百会门世修医道,只管救人,不想伤人,你还是别多管闲事!” 锦官笑吟吟迎上去,“我没有要管,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你后面那些人好像有点问题。” 此时花朝似乎也感觉到了异样,先前那股曼陀罗花香变得更加浓烈了。 可在这里,沈朗带来的人并无变化,按理说,他们身上的花香不会有所增加才是。这样看来,难不成今夜还有人要来? 屋外忽起狂风,浓的散不开的花香再次袭来,就算他们白布掩面,依然能够透过药味儿闻到那股味道。 一时之间,锦官他们感到脑袋里面像是被注入了一团浆糊一样,变得有些混沌起来。 沈朗停下手来,神色之中竟然露出一丝慌张,嘴里说着:“糟了,他们来了!”他口中所说的他们,是一群黑衣加身,披风之上绣有红色螺纹的魔道中人。 这种装束,锦官很是熟悉。但眼前出现的这群人,和林川却有着一些不同之处。林川虽是魔道中人,但那时从他的身上,感觉不到任何让人不舒服的气息,而眼前这群人,却在无形中给人一种没来由的震慑,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沈朗已顾不得屋内之人,收势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锦官本欲跟着去凑个热闹,却被陆夫人一把拉住,阻止了他。 沈朗出了门,见着出现在院子里浩浩汤汤的一群人,立马换了一张脸,笑吟吟迎上去,拱手行礼,恭敬道:“左护使!” 来人放下兜帽,露出一张冷冽的脸,神情漠然,并未理会沈朗的招呼,而是越过沈朗微曲的身体,看向屋内,慢悠悠问了句:“此处住着何人?” 沈朗低着头,眼珠左右移动,回道:“不过三四路人,途径此处,想要借宿一晚而已!” “哦?”男子背对着沈朗,托着下巴似在怀疑,继续用缓慢的语速和冷硬的语调说道:“可我明明……嗅到了灵力的味道,再则,这园中种满珍奇草木,倒不像荒废已久的模样,除了路人,应该还有别的人吧?” 此言一出,在内屋躲起来的锦官一行人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沈朗抬起头来,佯装一个笑意,卑微之态尽显无余。 “护使大人,芒村中但凡有灵力的人,均已被曼陀罗之毒蛊惑,剩下的都是些普通村民,哪里还会有什么灵力之人……” “沈先生这话,是在说本护使胡说吗?”突然的反问,让沈朗的额头都渗出了点点虚汗,垂在身侧的手掌不自主地微微收紧,连忙请罪道:“左护使言重了,沈某绝非此意!” “既然如此,那便随我进去细细查看一番,不就知道我所言虚不虚了!” 沈朗愣住,未及时回话,见此状,男子哼笑一声,冷声道:“怎么?沈先生虚?” 沈朗回过神来,赶紧否认:“哪里哪里!”随即伸出一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左护使您请!” 跟在男子后面,沈朗的神色开始变得有些慌乱,眼神不停闪烁,心里似乎在筹谋着什么。他想过今晚带不走清灵,但没想过会遇上左镇这个多疑之人。 进了屋,沈朗发现屋内之人早已消失不见,神色稍微舒缓。男子环顾四周,凝神在空气中探寻着,嘴角咧出了似笑非笑的弧度。 “感受到了吗?”男子转头紧盯着沈朗,不怀好意地笑道:“两股来源不同的灵力,看来你说路人借宿,的确没有骗我,但芒村之中再无灵力之人,恐怕就需要好好解释解释了!” 沈朗心下一紧,半响都没有回话,待到开口之际,他已凝聚灵力,将屋门轰然关闭,闪身窜到左镇身后,将一把匕首横在了他的脖颈之处,低声威胁道:“若你敢让外面的人请进一步,我便将手中的匕首割进你皮肤一寸。” “你!”左镇僵直着身体,不敢轻举妄动。 而内屋之人听了外面这动静,虚开一条门缝,瞧见刚才还站在他们对立面的沈朗此刻却挟制住魔道中人,颇有些看不懂此时的局面。 沈朗未进一步动作,而是朝着屋内小声喊道:“陆夫人,赶紧带着他们跟我走!” 屋内几人听闻此言,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均是不解其意。 这沈朗先前,明明一副誓要将清灵带走的模样,现下这番操作,又似乎是在救他们。如此善变,着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见无人应,沈朗催促着再喊道:“陆夫人,你先带着他们跟我走,待到安全之时,我再与你细细解释。” 陆夫人仍有疑虑,未轻易开门,而是在里面回道:“我如何信你?” “为了百会门,我不会让清灵有事,绝对不会!陆夫人,你可以怀疑我任何事情,唯独这一件,你没有理由怀疑。”沈朗解释着,继续道:“况且,现在我对他做了这样的事情,你觉得我还能像往常一样在魔道有立足之地吗?” 沈朗的言辞几近恳求,言语之中,也尽显诚意。陆夫人思量再三,缓慢拉开了屋门,带着清灵和锦官他们,走了出来。 见着陆夫人,沈朗眼里投射出感激的目光,点头示意了一下,“放心,我不会让清灵有事的,跟我走吧!” 纵然仍有顾虑,但一想到外面的那数十人,陆夫人只能赌一把。于是她带着锦官几人,跟着沈朗出了门。 先前沈朗带来的“木桩子”们仍然像个桩子一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沈朗也无心再去管他们,就这样架着左镇出现在了院中。左镇的带来的那些魔道随从见自己的护使大人被沈朗控制住,一个两个都做出了拔剑的姿势,但却被左镇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都给我退下!”左镇一声令下,众人便涮涮收回了上前的一只脚,不敢再轻举妄动。 就这样,沈朗带着陆夫人和锦官几人,匆匆忙忙来到了一处隐秘的林子里面,然后在林子深处,进了一个隐蔽的山洞。 第三十五章 无奈之举 进洞之后,沈朗便一个用力朝着左镇的后脑勺一击,将他打晕过去,然后在洞中找到一根绳索,将他捆得死死的,然后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掰开左镇的嘴给他服下后,将人随意扔在了一旁。 洞中漆黑,沈朗用火石点燃了洞中石柱上的蜡烛,火光照明之下,陆夫人才看清洞中的陈设。 一方石床,一张矮凳,一口药池,别无其它。 “此处是我的秘密之所,平日用来练功打坐,顺便也炼制一些药丸。这里虽然隐蔽,但左镇乃是魔道旁支影鬼派的护使,若失踪太久,影鬼派一定会派人搜查,所以此处不宜久留,休整休整,我们赶紧离开芒村吧!”沈朗说着,抬眼看向陆夫人,眼神之中满是抱歉。 陆夫人对他此次行动困惑不已,但见他神色如此,心中的怒气稍稍减弱几分,遂问道:“你如此费心救我们,究竟是为什么?” 沈朗叹气一声,说道:“事已至此,我也不便再瞒着你了。当年归属魔道,实乃无奈之举,若不这样,百会门恐怕早已无人存在,你我二人,恐怕也早已成了一抔黄土随陆兄去了。” 原来,十二年前,魔道影鬼一派在幽冥道大小山头为非作歹,占山为王,许多山头都被魔道歹人占据,其中百会门所在的百花谷也难幸免。当时,沈朗是时任门主,在魔道之人的威逼之下,为保全百会门仅存的数百门徒,假意归顺。 其后,为表忠心,修习医道禁术和影鬼派邪术,练将死之人,操无识之士,跟着魔道中人一起做了些违背自己良心的坏事儿。而他所做一切,为的不过是一个“留得青山在”的愿景罢了。 这么多年来,他虽然明面上表现出一副无恶不作的模样,但实际上,他一直在研究如何破解曼陀罗的蛊惑,想要解救被魔道邪术控制的百会门徒。但苦于自己能力有限,一直未能成功。 而他如此执着于清灵的原因,也是因为想要借助医圣之女的灵力,来研究新的方法。 “既然如此,你为何只字不提?” 以前,陆夫人只记得,清灵成年以后,沈朗每一次前来要人的时候,都不是一副友好的模样。但现下听了沈朗的解释,她仔细回忆这几年,也记起了一些从前忽视掉的细节。似乎,每一次因为冲突要伤害到清灵的时候,他都会识趣地离去。 所以每一次,清灵都是以死相抗,才没能让沈朗得手过。 这样想来,沈朗或许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伤害他们,就连庆哥儿这个自己捡来的娃娃,也从未像对待其他村民那样过分过。 事到如今,沈朗已经无法再瞒着陆夫人他们了,摇头叹气一声,抬着头看向洞外,脑海中闪过了一些百会门从前的画面,不由地有些伤感起来。 他缓慢开口,像是带着莫大的勇气,翻开他深埋心底,不可言说的秘密。 “魔道爪牙众多,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暗处隐藏之人的监控,无奈之下,我每一次只能偷偷行动。为了防止露出马脚,我也只能瞒着你们,毕竟这件事情,知晓的人越少越好。”沈朗转过头,看向陆夫人,久违地叫了声:“嫂子,”然后将自己藏于心中多年,早就想要告诉她的——陆静山的遗言说了出来。 “当年,陆兄临死之际曾让我护好清灵,并要我无论如何,光复百会门,勿要让医道世家毁于一旦。” 听罢此话,陆夫人早已泪眼朦胧,脑海里面闪过陆静山当年与自己避居芒村的平静岁月。她记得,当年陆静山虽然为了自己离开百花谷,卸了百会门门主之任,但在他的心中,却永远有着百会门的一席之地。 所以在沈朗前来投靠之时,就算因为自己担心芒村安宁而反对,他仍然不顾劝阻,接纳了沈朗一行百余人。而后的事情,便是魔道之人入侵芒村,陆静山顽抗不敌,沈朗假意归顺,芒村从此再无往日的安宁。 而她,也只能带着当时还在牙牙学语的清灵,躲在那个隐藏在芒村深处的院子里面。 后来的十数年间,沈朗隔不久便会前来探望,但每次,都会被她恶言相加,被她轰走。后来,他开始要带走清灵时,她甚至会动用灵力,好几次都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以他的修为,若不是有意让她,怎么可能会打不过她。 细细想来,这十数年来,他倒是真的从未伤及过她们,就连庆哥儿,也未动分毫。 所以,沈朗现在所说的话,她没有任何怀疑的余地。 “这么多年来,我也曾想过自己修习陆兄的医道秘籍,”沈朗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苦笑道:“但无论我怎么钻研,都无法学有所成。若是能够学得陆兄回春术的一星半点,我想那些受到曼陀罗蛊惑的门徒,以及芒村的村民,应该都能从中解脱。” 他说着,抬眼看向清灵,眼神不再似以前那般凶恶,变得柔和起来,就像一位长者关切地看着后辈一样,“或许只有清灵,才能解救他们吧!” 清灵逃避着他的眼神,落寞地低下了头,低声回了句:“爹爹的回春术,我只练到一层,此后无论怎样都无法再进一步,我用自己现在的灵力去试过,但根本解不了他们身上的蛊惑……” “曼陀罗的毒,有解!”听了这么多,花朝对这几人之间的纠葛听得云里雾里的,但对沈朗想要解曼陀罗的毒倒是了解得一清二楚,依照她此前在卜谷山听山茶爷爷讲得各种经验来看,虽然曼陀罗是剧毒之物,但也并非毫无解救之术。 众人听她如是说,脑袋齐刷刷转向她这方,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这其中既有沈朗的惊喜,也有锦官的惊讶。 其余人,大多是怀疑。 见众人如此这般看自己,花朝将自己的手抱在胸前,煞有介事地走到众人前面。“怎么?不信?” 锦官一个劲儿摇着头,被花朝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然后他又一个劲儿地点头,点着点着,又摇头起来。花朝不想理他,转而看向沈朗,问道:“你可愿信我?” 第三十六章 解惑之术 信与不信,已然不重要了。 沈朗看着眼前这个并非同类的少女,见她衣衫素雅,虽因奔波有了尘土,但依然掩盖不住她有别常人的干净和纯粹。 虽然清灵也未曾踏足凡尘俗世,但因从小饱受芒村动乱之苦,眉眼之间自然多了几缕忧愁,不似眼前这个女子一般洒脱肆意。 更何况,他和陆夫人一样也能看出,她本体乃是一株修炼数百年的虞美人。所以,此等灵物所说之言,他有何不信之理。 于是他拱手礼道:“在下信!”遂又问道:“姑娘可否言明解惑之术?” 得到信任,花朝有些小小的得意,毕竟这一路走来,自己不是被瘴气所伤就是被树木砸腿的,一路上有半数时间都是昏迷不醒的,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她自然欣喜万分。 于是她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脑子里面仔细回忆起山茶爷爷曾经讲过的关于曼陀罗的故事,一边回忆一边给他们说道:“处子之血,童子之尿,流泉之水,至纯之物,混合而成,方可解惑。” “这配方,听着怎么那么像皇城里那些招摇撞骗的道士们卖的狗皮膏药啊!”锦官听罢,深表怀疑,一脸不可置信。 “你懂个屁!”见锦官怀疑,花朝气冲冲地解释道:“剧毒的曼陀罗大多生于幽暗之地,正是因为环境使然,才会汲取毒气而生,唯有至纯之物,才能它的净化毒气!臭小子,长见识了吧!” 被花朝逼得后仰着身子的锦官嬉笑着用手撑住她的身子,免得她一会一个重心不稳压在自己身上,他“呵呵”笑了两声,因为用力,脸部都已经皱在了一起,吃力地回道:“你能先起身吗?” 洞中几人看着二人此时的姿势,眨巴着眼睛像是看热闹一样。 朽兮说道:“你还说他俩没问题?” 宋元回道:“我觉得没问题,你觉得有问题?” 朽兮再道:“我觉得问题大了!” 宋元反问:“怎么说?” 朽兮再道:“你家殿下的腰……” 宋元笑道:“挺好!” 朽兮干笑两声:“……” 花朝来回看了彼此的身体,有些尴尬,本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好像缺一个支撑点,无法,锦官只能用力一挺,将二人的身体给艰难摆正。 二人相视一眼,忽而又避开眼神,手足无措地看向别处。 沈朗仍在琢磨着花朝所说的解惑之术,良久之后,忽然开口,“花朝姑娘所言,不妨一试!” 听到这话,花朝更是欣喜万分。 毕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郑重其事地相信她说的话,所以她赶紧走到沈朗跟前,抓住他的手使劲儿摇晃,高兴地像个二傻子一样笑着说道:“感谢阁下的信任,本姑娘答应你,一定帮你解救你处于水火中的门徒们!” “不过,处子之血、童子之尿、流泉之水,我们现下要去何处寻?”锦官不解地问道,同时看向沈朗,等待着一个可以让他放心的回答。 此时,沉默良久的陆夫人难得开了口,说道:“清灵和庆哥儿二人便可满足前两个条件,但流泉之水,并不好寻……” “为何?”锦官追问。 “山巅之处,泉眼渗水,是为流泉。但山巅之处,难有泉眼,故流泉之水十分罕见。”陆夫人解释着,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纵然花朝姑娘所说有据可循,但找不到流泉之水,就算我们想试一试,也无法啊!” 见着陆夫人有些失落,花朝小声嘀咕了一句:“要是山茶爷爷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哪里有流泉之水。” “茫茫三界,众山之中,一定有地方存在流泉,但现在,我们哪有时间去寻找!”沈朗说罢,摇摇头,向洞中的人说道:“我们还是赶紧离开,之后再从长计议吧!我给左镇用的药丸坚持不了多久,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再说!” “去哪儿?”陆夫人问道。 沈朗一边收拾着洞中的重要东西,一边回道:“百花谷。那里还有一处秘密之所,青阳他们都在那里!” 沈朗所说的百花谷,其实就位于幽冥道的第三座山幽岚山背面的山腰处,离芒村更是出奇地近,近到只需三四个时辰的脚程,他们就已经从一个阴暗的山洞来到了另一个敞亮的山洞了,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光换了月色,洞中更是明亮异常。 望着头顶这个圆形的洞口,看看四周这些连名字都叫不出的花花草草,锦官突然有些想念起皇城了。 也不知道自己那父皇,还有皇城里那些世家小姐们,究竟有没有想念自己几分。这一路上,他都鲜少打个喷嚏,看来皇城里那些人,对自己的失踪许是太过高兴了,才会懒得花一点时间想他一想。 “唉……” 听到锦官的叹气声,花朝走了过去,将刚摘下的一朵小花递给他,“臭小子,送你!” 锦官看着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傻姑娘,心里百般滋味。在凡尘之中,若女子赠物于男子,十有八九是表爱慕之情,但花朝这人怕是不懂这些男女之间的花样,所以他正犹豫着接不接。 若是不接呢,铁定会被这个傻姑娘白眼,顺便还会被她说几句不好听的话,自己在她眼里的形象,许是又要矮上几分,不可。 若是接呢?日后万一有人提醒她几分,错认为他对她有个啥的,造成误会也难得解释清楚,也不可。 左右思忖得到的答案都是两个字“不可”,正当他为难之际,宋元走了过来,朝着花朝笑道:“花朝姑娘,这花儿挺好看啊!” “是呀!本殿下也觉得!” 宋元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悬在那里有些尴尬,干笑道:“殿下喜欢?” 这话里,似乎别有意味。 锦官眼神左右来回地闪烁,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转移话题:“陆夫人他们,商议完了?” 宋元看着他那般模样,摇头笑道:“还早呢!” “还没完?”花朝自然不了解锦官和宋元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能接着宋元后面所说的话继续说道:“他们从昨晚一到这里就开始商议,商议到日上三竿都没完,要不我们不告而别走了算了!” “我也觉得。”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的朽兮出现在他们眼前,伸着懒腰,揉着惺忪的双眼一副还想继续睡的模样,她挠了挠脖子,继续道:“反正这座山没什么人拦路,我们赶紧走吧!可别到时候又出什么幺蛾子。” 第三十七章 不情之请 彼时洞外日头正盛,偶有几片落叶悠然飘落,落在了洞内那些奇花异草之上,四人面面相觑,一致点头,对朽兮这一提议给予了充分的认可。 说时迟那时快,四人说走就走,绝对不含糊。 锦官率先走在前面,端的是自在从容,大步一迈,手臂一甩,一副纨绔之子标准做派。 宋元紧跟其后,端的是世家公子的沉着稳重,双手负在身后,眼神坚毅,步调平稳有力,气度着实不凡。 唯有花朝和朽兮二人,跟着这两人身后,互相推攘着,一路嬉闹不停,像两个没长大的孩童一般,你一言我一言说着属于少女之间的玩笑话。 行至洞口,眼见着就要出去了,却突然被身后远远的呼声给叫停住了脚步,四人回头,见庆哥儿飞快朝着他们这边奔来,等到他来到他们跟前时,早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诸位……”他理一理呼吸,继续道:“留步……” “何事?”锦官越过庆哥儿看过去,发现后面竟然跟了一批人来,这些人他昨晚刚来时见过,都是百会门残存的门徒。 如此阵仗,难不成是不想自己离开?想到这里,锦官左右看了花朝他们几眼,从他们的眼神示意中可以看出,四人心中所担心的皆差不多,不由地有些踌躇起来。 庆哥儿还在喘着气,喘气的间隙,沈朗带着陆夫人他们已经来到了锦官他们跟前。他上前行了一礼,随后面色凝重,似乎有话要说。 锦官遂问道:“前辈有何事要嘱咐我四人吗?” “实不相瞒,在下有一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尘世之间,不情之请大多是客套的话,所请之事从来都不是轻易能够办到的,眼下这沈朗说出“不情之请”来,锦官心里咯噔一下,脸色越来越沉重起来。但明面上,还是要礼貌问道:“前辈请讲!” 沈朗再行一礼,微曲身体,久久未抬起来,他语气诚恳地说道:“恳请各位,将清灵一并带去天渊阁!” “哈?”众人异口同声,皆是一脸惊诧。 这一路走来,从皇城开始,先是带了个宋元,后是带了个朽兮,现在又要带个姑娘。锦官就算有心,也实在有些力不从心,毕竟从这一路上他们所经历的事情来看,人多未必是个好事儿。而且,还是带个女子,就更加好坏未知了。 再则,他带这么多女子在一路,到时别人还以为他带了个后宫去学艺呢,那自己这“渣男”名号,怕是又得在天渊阁弄得人尽皆知了。 于是乎,他拱手回了一礼,问道:“前辈这是何故?” 沈朗直起身来,“陆兄的典籍无人能参透,唯有仙门天渊阁中人才能知晓修习之术,毕竟陆静山此前也曾在天渊修习过,所以我众人商议之后,决定让清灵去天渊阁。” “可进天渊阁并不是说进就进的,必须……” “我知道,但我相信以清灵的资质,一定能够顺利进入天渊阁!我只希望你们四人,能够带上她一起,一路也好有个照应!” 前路未知,会遇上什么危险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自己都还得时刻提防着自己的性命,哪里还有闲心去管别人!锦官的脸色,明显有些为难。见状,沈朗只能以退为进,继续说道:“若你们觉得为难,那便算了,就让清灵自己去吧!” 听他说这话,是个人都晓得这是何意,无非就是要把他们往不近人情的地步给推。再则,让清灵一个人去,跟在他们身后,要真出了事情,他们还能置之不顾?不得不说,沈朗这人,的确有些老谋深算,也难怪十多年前会卧薪尝胆似的蛰伏在魔道之中了。 没办法,锦官只能应了沈朗这个“不情之请”,带上清灵这人物其名,清冷得不能再清冷的妙龄少女一起,踏上了去往下一处——老鳖山的道路。 而在皇城,诸葛昂似乎也遇上了一点麻烦。 面对着此刻坐在自己对面的魔道二当家林川,诸葛昂目露凶光,一副“我不想看到你”的神色,然后听到林川郑重其事地恳求道:“此事事关重要,你千万别给我说出去了!” 而他所说之事,是昨晚二人对酌醉酒之后,林川酒后透露的关于魔道影鬼派的事情。说实话,因为喝得有些迷糊,诸葛昂并未记得太清楚,依稀记得的是,魔道旁支的影鬼派在伺机密谋着一件大事儿,具体是什么事,连魔道都不甚知晓。 还说,近日皇城中出现的那些事情,很有可能就是影鬼派的作为,因为他们在寻找什么东西,而在寻找的过程中,有些人免不了需要一些精气来维持自己的灵力,所以城中才会有人莫名失踪,导致了长清山精怪的传闻甚嚣尘上。 其实,诸葛昂对他们魔道的内部斗争没有任何兴趣,只要没有危及到三界的平衡,他才懒得出面呢,毕竟逍遥快活了这么多年,他享受惯了。 所以,面对林川的请求,他装了个糊涂,笑嘻嘻道:“咱俩去醉香楼喝酒的事情竟然重要到成为了魔道事关重要的大事儿?我诸葛昂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听他这么说,诸葛昂立马换了一番神色,大笑道:“那可不!”放下心来,继续夸道:“好歹你也是仙门之中大名鼎鼎的第二公子,与我厮混在一起,那可不就是一件天下奇闻。” “哈哈哈哈……”诸葛昂陪笑着顺着他说道:“说得很有道理啊!既然如此,你还是赶紧回魔道中去吧!毕竟仙魔不同道,厮混在一起,的确容易落人话柄!” 林川识趣地笑道:“是也是也!”站起身来,拱手行了一礼,告别道:“那在下就速速离去了!” 诸葛昂也站起身来,拱手道:“慢走,不送!” 二人相视一笑,互相扶着对方一同往木匠铺的大门走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二人之间有什么天大的好事儿呢,那笑得,就像谈成了一桩亲事那般喜悦。 陈之轩见了,摇头不语,神色漠然。 第三十八章 老鳖之山 从空中俯瞰,老鳖山云蒸霞蔚,雾气萦绕,恍若仙境。 但身在其中才发现,这座山若真如它的名字一样,苍老而透着古怪。 比起小官山的阴冷和莫岱山的险峻,老鳖山可以用复杂多变来形容。这山中地势神秘莫测,一会儿是陡峭的山峰,一会儿是泥泞的沼泽,一会又是荆棘丛生的山林,几乎没有一处可以用来歇脚的地方。 而且,山中时有飞禽走兽出没,冷不丁搞个突袭,有时吓得花朝猛然一抖,直往锦官的怀里窜。 锦官这方,倒是十分享受被花朝这般依赖,只是每次虚惊之后,二人都是面面相觑,尴尬得要紧,于是又猛然拉开老长的距离,面上还要装出个互相瞧不上的傲气。 另外几人对二人之间这种相处,已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一开始,朽兮还会时不时玩笑几句,后来习惯了,就跟看两个猴子耍猴戏一样,连眼都懒得瞟一下,自顾自地走着自己的路。 不过,老鳖山虽然地势复杂,但除了环境,并未出现什么拦路之人。 “看来这魔道的人也是个怕麻烦的主儿,晓得这老鳖山的情况,都不屑在此处安营扎寨的。”好不容通过一处沼泽,锦官双手抱在脑后,难得有时间发发牢骚。他望了望前路,浓得散不去的雾气挡住了前方的景致,五米开外不辨方向,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山什么时候能出去,咱们都走了有一天了吧!” 不过,山中不透日光,他们根本不了解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但从腿部的疼痛和不适来看,这一路下来花费的时间不会太短。 而前路还有多久,他们心中也未能有个肯定的答案,他们只知道,过了老鳖山,前面还有三座山,便能到达天渊山,而距离天渊阁招新,还有二十余日。若是不出意外,他们的时间倒是十分充裕,若是前路遇上什么意外,可就不好说了。 一路走来,几人都有些力不从心,锦官便发话就地休整。于是宋元生了火,将临行时陆夫人让他们带上的干粮拿出来分给了大家。 锦官将大饼穿在一根木棍上,放在火上稍微烤了几下,见着花朝的大嘴已经快要咬下去的那一刻,飞速将她手里的饼给抢了去,然后将烤制后的饼递到她眼前,没好气地说了句:“给你!” 花朝欣喜地接过锦官递过来的饼,咬了下去。 锦官摇头,取笑道:“你是饿死鬼投胎的吗?慢点吃!” “虽然这大饼比不过皇宫里御膳房的食物,但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花朝姑娘却吃出了难得的美味!”一旁的宋元面不改色地说着,然后将烤制好的另一块大饼递给了锦官,“殿下,请用。” 接过宋元递过来的饼,锦官掰下来一块送入口中,却只觉得寡淡异常,实在不理解为何花朝还能吃得那般香。许是太饿了吧! 因为吃得有些急,花朝不小心又被呛到了喉咙,猛地咳了起来,锦官见状,赶紧解下腰间的水壶递了过去,眼神之中满是关切。关切之后,连自己都疑惑为何自己这么主动。 回头思考一番,得到的结论是:这可是仙草啊,万一被呛死了,说出去得是多大个笑话啊! 简单休息之后,几人未做过多停留,继续朝着前路走去。 老鳖山除了太大和太过复杂之外,并未遇到什么其他的危险,所以经过长达三天三夜的脚程,几人终于顺利通过了此山。 山外清新的空气如同久旱之地的甘霖一样,让人整个身心都像经受了洗礼一般,变得格外的惬意起来,几人的心情也从一路上的紧张和慎重,变得有些轻松。尤其是锦官和花朝二人,更是一出山,就开始了日常互怼,那架势,眼见着就要互相打起来。但二人吵闹永远是点到为止,且幼稚得很,旁人见了搞不好会以为二人智商只有三岁。 “臭小子,你要是再拿那些软趴趴的虫子来吓我,本姑娘有你好看!”被锦官从路边随意抓到的绿色毛毛虫吓得有些胆颤的花朝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躲在宋元身后的锦官吼道,“你笑什么?” “花朝啊,你脸上不痒啊?” 听了这话,花朝才反应过来,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爬行,“哇”的一声叫了出来,然后在原地胡乱扒拉自己,上蹿下跳的模样可真像江湖卖艺人士戏耍的猴子。 锦官见她那般模样,笑得四仰八叉,还时不时猛拍大腿,咧着嘴狂笑不停,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根本没瞧见此刻抡起拳头站在他跟前的花朝。他只感觉自己的脑门被什么东西用力地击打了一大,然后睁开双眼,发现眼前似乎冒出许多星星点点,摇晃了几下,然后一个后仰,晕了过去。 花朝双掌来回拍了拍,“让你捉弄我,哼!” 朽兮不知何时窜到了她的身旁,在身后冷不丁冒出了一句:“这会不会有点过分?” “朽兮姑娘你是没见过更过分的!”一旁的宋元漫不经心扯下一小块饼,悠哉悠哉地送入口中,咀嚼了两下,“在皇宫的时候,花朝姑娘可是把殿下按在床上狠狠地揍过呢!” 床上?一听这话,不仅朽兮愣住了,连一向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清灵,都难得抬了抬眼,望着花朝露出了一丝佩服和羡慕。这般洒脱自在的性子,恐怕也只有花朝那种未经世事的灵物,才能任性地拥有吧! 无形之中,一双手伸了出来,伴随哀怨的声音:“胡扯!本殿下怎么可能被……”腔调之中,透出明显的狡辩意味。锦官一时吃痛,龇着牙,本是皱着的眉在看着花朝的那一刻又舒展开来,笑着说道:“那一次,本殿下是与花朝在床上比划罢了,本殿下是在教她功夫!” “在床上教功夫?”朽兮一脸诧异,“床上功夫?” “哈哈哈哈……”一旁的宋元笑不可遏,惊得手上的饼都掉在了草地上。 锦官和花朝二人相视一眼,面上止不住的尴尬,互相别过脸去,不再搭理对方。 一旁的清灵面无表情地望着这几人,似乎并未明白现下是个什么情况,只能回过头,自顾自嚼着寡淡异常的饼,内心充满了对漫漫前路的茫然。 第三十九章 甚嚣尘上 雾气萦绕之间,卜谷山半山腰处的一处茅草屋内突然升起了一阵白烟,烟雾散去后,山茶爷爷有些焦急地冲着屋内喊道:“糟了糟了!糟——了——” 听见声音,屋内的山茶奶奶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了出来,看着一脸担忧的山茶爷爷问道:“何事这么慌张?” “花朝不见了!” “啊?” “我去皇宫去看她,本以为她会因为没等到我去接她,好好待在宫里,却不想我在宫里寻了个遍,硬是没发现她的人影。” “她一个刚化成人形的灵物,人间不识的,会跑去哪儿啊!”山茶奶奶开始紧张起来,神色之间满是担忧。 山茶爷爷坐下了,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听宫里的人说,她跟着那个玩世不恭的十六殿下一起,失踪了!城里到处贴着寻人的告示,都好些天了!最近皇城里面精怪传闻甚嚣尘上,他们这告示也没人管,听说羲皇头疼得很。有人甚至说,那十六殿下已经被精怪捉了去,凶多吉少,怕是……我就怕花朝也……” “呸呸呸……”山茶奶奶赶紧制止住他的话,“花朝命格不凡,岂会轻易遇难,我们还是往好处想,再说了,有甘霖泉水的庇护,她应该不会那么快被发现的!” “可甘霖泉水的效力会随着时间减弱,这次本来又给她带了些去,可人不见了,也没法给她,我真怕到时被歹人发现了,可就危险了!” “放心,花朝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们往好处想,也许她只是跟着那个十六殿下出去疯玩儿去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去的。” 山茶爷爷会心地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往嘴里送了一口,摸着花白的胡子,神色之间仍然忧心不已。 皇城之中甚嚣尘上的精怪传闻,会否是魔道再生祸乱也未可知,但三界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他可不想再一次被魔道打破。毕竟故人司辰天曾为之献出了自己的性命,力挽狂澜挽救了天下苍生。 但三界之中,再无司辰天,若是祸乱再起,不知谁能再一次扭转乾坤? 而在皇城,追踪了数日未果的林川已经有了打道回府的准备,临行之际,再次来到陈之轩的木匠铺,欲与诸葛昂简单道别一下,不过他来的不是时候,诸葛昂并不在木匠铺。 陈之轩告诉他,诸葛昂没事儿去长清山抓精怪去了,林川听罢,遂带着自己的一干随从,急急忙忙又来到了长清山。 因为挥散不去的雾气萦绕,长清山变得愈发朦胧,山中的一切景物都看不太分明,唯有飞鸟划破长空的鸣叫在静谧的山间充耳可闻,衬托得这山林愈发的诡异。 这座因为精怪传闻而被人们避之不及的山头,如今已几乎无人进入,一眼望去,满是破败。曾几何时,这山中狩猎之人无数,即使是夜间,也不乏进山捕猎之人。城里多数酒楼的山珍野味来源于此,现在,城中那些酒楼不得不花高价,从别处购买食材,导致成本增加,菜品的价格也一路飙升,一般家庭根本消受不起。 前些日子,林川去醉香楼小酌,差点就因为银两不够,险些被老板娘柳晚晚给扣在那里,幸好撞见了诸葛昂,不然,一旦被柳晚晚那人黏上了,怕是难以脱身。武宣山咒寂门的人,就连仙门中人都得忌惮几分,他自然知道少惹为妙的道理。 虽说他这一路追踪魔道逆贼一无所获,但在皇城能够遇见诸葛昂、陈之轩和柳晚晚这些仙门中的人,倒也算不虚此行,毕竟这些人,平日里若非有什么大事儿,鲜少会聚在一起。而他在无甚大事的时机见着了他们聚在一起,这运气也忒好了点。 此时距他离开混元洞已经小一月了,临行之际,自己那老哥说过,无论查没查到线索,他都得在规定的时间内回去交差,然后再从长计议。 所以,就算现在他一无所获,他都要打道回府。虽然他还蛮不情愿回去的,但没办法,自己老哥那脾气,他是知晓的,若是没按时间回去,恐怕他会以为自己在外面死了,待到自己真的回去的时候,怕是已经被供上了灵堂,祖坟堆里也已经建好了衣冠冢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猛然抖了抖肩膀,觉得背后一凉,于是赶紧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陈之轩说诸葛昂来了长清山,可他放眼望去,四下无人,但凝神感应片刻,发现有灵力波动,于是能够确认,诸葛昂就在这里。而且,他应该早已发现了自己的到来,但却迟迟不现身,想必,是在暗处埋伏着自己呢! 诸葛昂生性贪玩,他早已有所耳闻,不仅如此,也早就领教过他捉弄人的本事,所以现在,他站在原地,做好了以不变应万变的准备,闭着双眼,一句话都不说,一点动静也没有,就等着诸葛昂自己在暗处待不住了自己滚出来。 果不其然,不过半炷香的功夫,林中就传来了诸葛昂稍显失落的声音,“林黑狗,你也忒无聊了,就不知道配合一下我想抓精怪的心情吗?你弄点儿动静会死啊!” “光天化日的,哪有什么精怪?” 听了这话,立在一棵参天大树横枝的诸葛昂一个飞身落于地面,带动着树叶翻飞而起,然后踏着那些落叶缓步走到林川跟前,双手环抱,没好气地说了句:“所以想让你配合嘛!你可真是不解风情!” 林川不予置会他这般玩笑,就连“林黑狗”这样的称呼都懒得反驳一下,直入主题说道:“我要回混元洞了,临走之前,有一事相求!” “哦?”诸葛昂有些诧异,来回打量着林川,狭长的眼缝里面露出了一丝狡诈的笑意,“你求我?你哪次求我的事情我给你办好了的?” 林川瘪了瘪嘴,喉结猛地一动,细细在脑子里面回忆起他与诸葛昂相识以来,自己拜托过他的那些事情,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第四十章 所托非人 此前林川去天渊阁拜访之时,曾在短暂的三月时间里爱慕过天渊阁一女子,不料那女子对林川无意,林川就想着让诸葛昂给想想办法。诸葛昂答应得倒是爽快,说一定帮他促成这桩姻缘,却不想,他想出一“生米煮成熟饭”的破计,险些坏了姑娘的清白,也差点败坏了他的名声。 又有一次,他拜托诸葛昂去请司辰天喝酒,人是给请来了,却不想趁着司辰天醉酒,将人给拖到了烟花之地,害得自己差点没被司辰天给赶天渊。得亏是司辰天,要换了脾气不好的其他人,恐怕就不是被赶出去那么简单了。 要知道,司辰天当时可是仙门数一数二的公子哥,声望盛极一时,若因为跟自己喝了一次酒给坏了清白,自己可就成了仙门中不可饶恕的罪人。 仔细想想,这些年来,自己拜托过诸葛昂的事情,的确没一件给办好过。林川摇摇头,将自己的思绪从久远的回忆中拉回来,遂对诸葛昂摆摆手:“罢了罢了,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也不一定非要你不可!” 说着,林川转身欲要走,却被诸葛昂给叫住了,“你给我等等!”诸葛昂用剑拦在他身前,有些不满意地说道:“我怎么听着这话这么不爽呢?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想所托非人吗?” “有吗?”林川装着糊涂,“你多想了吧!” “得得得……”诸葛昂放下剑,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你且说说什么事?” 见诸葛昂这般在乎,林川强忍住内心的欣喜,面上仍然波澜不惊,“都说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既然不愿帮忙,我也就没必要告诉你吧!” 这样一说,诸葛昂更是来了兴趣,上前一步,逼近林川的脸,林川后仰一寸,脸上堆着没来由地笑意。 诸葛昂逼问道:“你先告诉我,我再决定要不要帮你!” 林川笑道:“真不劳您大驾!” 诸葛昂举起拿剑的手,将剑横在林川眼前:“说不说?” 林川伸手挡在胸前,“我说。” 诸葛昂这才直起身子,收回了剑,于是听得林川开口道:“不过就是想让你在皇城的时候替我留意一下,若有可疑的魔道中人出现,烦请你告知一声,若是可以……” “继续说!” “能捉住就更好!” “好啊你!你是想让我堂堂仙门第二公子给你魔道当跑腿小卒啊!我凭什么啊!”诸葛昂突然闹起了脾气,“是凭你长得黑还是凭你黑得发亮啊?” 林川被这样一怼,握剑的手瞬间收紧,强忍不快,顺着诸葛昂的话接下去:“不妨就凭我比以前白了一点吧!” 这话说得,直接让想要继续取笑林川的诸葛昂嘴角抽动了几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只能干笑两声,继续说道:“得了,我不和你贫了。总之,我答应你了!” 如此轻易就接受了自己的请求,林川倒显得有些错愕了。而诸葛昂仔细端详了一番林川的神情,像是洞悉了他的想法,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林川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诸葛昂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下颚角因为疏于打理的胡茬已经冒出一大截,但那张稍显邋遢的脸上,却难得露出了认真的神色,于是他放下心来,笑着回道:“说什么呢!我这不是怕耽误你喝酒的时间嘛!” “呵!”诸葛昂没有答话,只是轻声应了一下,心中早已有了回答。和三界的安宁比起来,孰轻孰重,他自然心中有数。 而林川却并不知道,那晚自己喝醉后所说的话,已经被诸葛昂记得一清二楚,其中利害关系,他自然了然于心,所以面对林川刚才所托之事,才会答应得那般容易。 不过,待到八月初七,他必须回天渊阁,到时候恐怕要将此时交付于陈之轩才行,想到这儿,他又有些踌躇起来。一来,陈之轩似乎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好像也没什么心思管这些事情。二来,要是交付给陈之轩,自己好像又得欠他一个人情。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欠他的人情多了去了,先攒着,以后再慢慢儿还便是。 得到了诸葛昂的承诺,林川也就放心离去了。 诸葛昂在林川离去之后,稍显失落地站在原地,久久未能回过神来,待到回神之际,才猛然感应到陈之轩的到来。 “那晚,你应该都听到了的吧?”不急不缓地说出口来,诸葛昂回过头来,毫不掩饰地看着陈之轩问道:“你觉得林川口中所说的魔道内贼会是谁?” 陈之轩看着难得这般正经的诸葛昂,摇了摇头,神色漠然地回他:“不知。” “切!”得到的回答不是他心中想要的,诸葛昂扔给他一个白眼,没再追问,而是越过他的身旁,慢悠悠来了句:“我就不该问你!回吧!” 望着诸葛昂的背影,陈之轩叹了叹气,低声自言了一句,“会是谁呢?”浅笑一声,然后跟着诸葛昂一道回了皇城。 回城之时,已近黄昏,但街上却了无行人。 自从长清山精怪的传闻在城中肆意传开之后,本是夜夜笙歌不断的皇城,天还没黑,家家户户就关门闭户,弄得偌大的城一点生气都没有。 没了行人,街上冷清得要命,诸葛昂觉得无趣,便只能早早回了陈之轩的木匠铺,开了壶锦官给他的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陈之轩仍旧忙着修缮兵器,二人之间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锦官这边,经过了一番跋涉,终于在浓重的雾气之中见了一丝光亮,那是许久未曾感受到的炙热日光。 走完下山的最后百余步石阶,穿过长长的一片竹林,他们终于穿过了这座有惊无险的老鳖山。 一路的紧张在沐浴着阳光的那一刻便瞬间消失殆尽,众人长吁一口气,便随意找了个空地坐下,准备休息休息。 第四十一章 影鬼巢穴 左镇是在一处悬崖下醒来的,醒来之时,对自己仍然活着有些诧异。但想到沈朗乃是百会门的人,世修医道,只管救人,若非逼不得已,断然不会伤人性命,也就瞬间想通了。 但他可不是什么讲究江湖道义的侠义之士,他是魔道影鬼派的护使,他讲究的是有仇必报,而且是加倍奉还,所以一想到此前被沈朗那般对待,再加上知晓了沈朗的假意归顺,更是怒火中烧,一个用力从地上爬了起来,急忙离开了。 他得赶快回去将此事回禀宗主,然后再将沈朗碎尸万段,以解他心中的愤恨。 高耸入云的山峰矗立在厚重的黑色云气之中,山巅处盘旋着十余只黑色的大鸟,大鸟振翅一飞,几声哀鸣响彻夜空,将整个囚魂山衬得愈加诡谲可怖起来。 山脚之下,一袭黑衣的男子匆忙而至,几个闪身之后,来到了山巅处的宫殿前,殿门上方的牌匾上,几个烫金大字在黑色的云气中尤为显眼,“流光阁”三个字和此处环境,也着实有些不相匹配。 左镇提步朝着殿门走去。殿门旁的两名守卫见了来人,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左护使!” 左镇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然后进了殿门,朝着大殿内走去。 他没有去正殿大堂,而是右拐,穿过曲曲折折的连廊,去了偏殿。 行至门口,并未敲门,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门都不敲,我还以为是谁呢!”殿内传出一个慵懒的男声,与此同时,一个杯子从里面飞了出来,直直朝着左镇袭来。 一手接下杯子,左镇嘴角含笑地一饮而尽,然后朝着里面走去,边走边道:“宗主可在?” “不知道死哪儿去了!”殿内的男子正襟危坐在榻上,茶几上煨着茶,寥寥水汽萦绕在屋内,茶香四溢,让因为奔波而有些疲倦的左镇瞬间得到一丝缓和。 男子披散着漆黑如墨的长发,微微低头,一缕秀发顺着肩膀垂下来,他用手将头发拨到身后,露出一张冷白色的脸。本是男子,却有着让人为之倾倒的绝美容颜,那双桃花眼中,好似装着一汪清泉,看上一眼,就能将人拖入无尽的深渊。 左镇走了过去,将杯子轻放在桌上,男子便顺势给他将茶给添上了,抬眼看了看他,见他一身泥污,头上还有一些杂草,浅笑一声,问道:“你这般模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别提了,有人叛变!” “哦?”仍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是我派还是别门?” “是百会门!” 听到百会门时,男子的神色稍微有了一丝变化,淡淡笑了一下,又恢复了本来的平静,“百会门那种小门派,何须如此紧张?”他饮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再说了,百会门那么多人都被下了曼陀罗的毒,他们想要解毒,必须依靠我们,你还怕什么?” 左镇摇头:“不,以前或许是这样,但现今,未必如此!” “陆静山早死了,我不相信还有人能够轻易解开曼陀罗的蛊惑!” “曼陀罗之毒,真的无解?”左镇不解地追问,“当年陆静山能够提炼出曼陀罗的毒来,想必也应该留有解毒之术才是!” “陆静山的修习秘籍早就随着那场大火化为了灰烬,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陆静山!”男子这话说的十分肯定,连眼神都不带闪烁一下,听得左镇愈加迷糊起来。 既然如此,沈朗为何还要这样?若是没有后路,他为何要不惜一切护着芒村那几个看上去无关紧要的人?一番思考下来,左镇愈发觉得,沈朗的叛变来得太突然,这其中应该另有隐情。 可无论他如何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朗蛰伏在囚魂山这些年,从未做出任何可疑之事,就算宗主让他修魔道之术,用医道禁术练将死之人,为影鬼派组建死士之军,他也从未反抗。他能够做到这样,却还是存有二心,着实让人想不通。 而现在,唯一的线索,只能是那一晚在芒村见到的那几人了!那其中几人,隐隐约约都有些灵力,想必都是修道之人,但灵力不强,修为也可能处于一般水平,看上去也不像需要沈朗以身犯险的重要人物。 但越是让人想不到的事情,反而愈加让人在意。 左镇暗自思考了良久,回过神来,眼前的男子已经起身不知去了哪里,待到他的声音响起,左镇才发现他换了一件暗红色的衣服,先前随意披散着的头发也束了起来,看上去愈发精神,整张脸的轮廓愈加清晰,俊美的容颜又似乎更让人着迷。这样子,看来是要准备出门。 “去哪儿?” “吃饭!一起?” “你去吧,我还是等宗主回来后将此事如实禀告后再去!”左镇起身,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脏衣服,有些嫌弃的抖了抖,又说道:“我还是先去换洗一下!” 男子瞧了瞧他那模样,微微一笑,“得了,那我就自己去了!听说山下开了家新酒馆,我就先去替你们试试味道!” 男子说完,转身便出了殿门,头也不回就去了。 左镇看着他的背影,无奈摇头笑笑,眼神之中却是宠溺。 门下众人都说,影鬼派有两个护使大人,一个行事雷厉风行,另一个行事则温温吞吞不急不缓;一个凶狠得让人闻之色变,另一个则温柔得让人如沐春风……总之,这二人无论是样貌还是性子,都迥然不同。但就是如此不同的二人,却难得相处融洽,从没发生过冲突矛盾。 也是奇了。 左镇回了自己的寝殿,吩咐了几个侍从准备了热水和干净的衣服,准备好好沐浴一番,换一身干净的衣物。 就是此时,流光阁殿前,一个全身罩在黑色袍子里面的人缓慢朝着殿门走去,在平稳而有力的步调下,带动着披风起了一阵莫名的风,一股强大的气势随着来人的步伐从他的身上徐徐散发出来。 袍子之下,一双能够洞察人心的,带着一丝红色的双眼微微露了出来。 殿前两名守卫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第四十二章 宗主冷旭 行至殿门前,男子将罩在头上的帽子缓慢拉了下来,俊毅的脸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跃然眼前。 见了来人,守卫赶紧行礼,道了声:“宗主。”语气,似乎微微颤抖。 男子不予理会,径直朝着殿门内走去,走了没几步,迎面就遇上了正欲出去的红衣男子。 红衣男子步伐轻柔,黑衣男子则步伐沉稳,这一柔一刚形成鲜明对比,犹如水火相撞一般。 红衣男子率先发现了来人,迎了上去,“哟,回来了!”妖娆婉转的语调,漫不经心地语气,让人听了竟有些舒心,就像出走多日归家后,家中人亲切的寒暄一样让人感到舒心,一种莫名的归属感油然而生。 黑衣男子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勾出浅浅的笑意,回了句:“嗯。” 二人之间简短的招呼后,便不再说话,擦着肩从对方的身边经过,然后背向而行,头也不回地朝着前方走去。 黑衣男子绕过前殿,行至后面的正殿,一边走,一边将身上的长袍卸下,还未进门,就已经有侍从前来接过袍子,然后走在前面轻轻的推开门,将黑衣男子往门内引。 门内,站立一排的几个少年见了来人,齐声喊道:“恭迎宗主。” 男子摆了摆手,“都退下吧!” “是。”齐声应道,然后微曲着身体,低着头往殿门退去。 殿门被出去的侍从随手带上,关门后,殿内一片漆黑。男子上前几步,将手中的佩剑斩魂放下,随意瘫坐在了椅子上,闭上双眼,享受着这难得的放松时刻。 闭眼不过半刻,殿门就被什么人推开了,光亮照进来,他猛地睁开眼来,抓起手边的茶壶扔了过去,“谁叫你进来的!”没有克制的吼声响彻整个屋子,“滚”字儿还未说出口,就看见左镇直直地站在门边,朝着他咧嘴笑着,一副等候多时的模样。 “是你呀,我还以为是哪个不要命的侍从呢!”见来人是左镇,男子收敛怒气,直起身子,手指扣了扣桌面,示意左镇过来坐下。 待到左镇落座后,男子率先开口问道:“可有什么收获?” 左镇摇头,“虽然那件事情无甚收获,但有一事,需要向你禀告。” “何事?” “百会门沈朗,已叛变!”言简意赅地汇报,没能激起男子半分神色变化,他仍旧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指,良久,吐出一句:“小门小派,不足为患,何须紧张!” “可没有他,我们的死士之军……” “死士之军不过就是傀儡,日后也只能当做人肉之盾利用,况且,现在我们的死士队伍已经足够庞大了,沈朗在与不在,已经不重要了。现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听罢这方言论,左镇不便再继续说下去,反正他已经如实禀告了,就算存有后患,那也是日后的事情了。 “宗主此行,可有收获?” 男子摇头,神色难掩失望,“皇城找了个边,什么都没发现,还差点遇上林川。” “二公子?”左镇有些诧异,“他为什么会在皇城出现?明明魔督大人说二公子受伤在闭关修养……” “修养?”男子轻笑一声,“他那个模样生龙活虎得很!而且,还和仙门的诸葛昂和陈之轩搅在了一起,我就怕……” “你怕什么?” “没什么!”男子欲言又止,赶紧转移话题说道:“听说天渊阁招新在即,魔道这边有没有什么新的打算?” “仙魔大战过了五百年了,期间三界秩序井然,未出现什么大的骚乱,想必此次招新,魔督大人也会派几个亲信前去观摩一番。” “消息可靠?” 左镇摇头,“都是道听途说,不过曾经血厥大人还在的时候,不也曾派林充和林川去过嘛,如今三界局势比起过去似乎更好,想必这传统也要继续下去。只是不知道,这次会派谁去!” 派谁?男子凝眸思忖,心中早有答案。林充接任魔道后,对曾经忠于血厥的几大宗门都有意疏远,唯独对亲近仙门的宗门厚爱有加,反正派谁,都不可能派他们影鬼派的人去。不过,这样也好,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不待见他们影鬼派,他自然也就不用虚情假意的阿谀奉承,彼此之间相安无事便是最大的和谐。 但此次去皇城遇上林川一事,还是让他有了一些忧虑。 按理说,他所谋划之事,天知地知,除了自己,便只有左镇和无欲知晓。再加上,这些年来,自己表面上对魔道表现得忠心耿耿的,虽然占了幽冥道几座山当据点,但也未作出什么震天动地的大事儿。只要不危害三界平衡,林充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不会过分的插手他们魔道各大宗门之事。 再则,就算被怀疑,林充也不会傻到在没有任何人证物证的情况下直接摊开了来说,至于遇上林川一事,或许只是林川私自出行。毕竟遇上他那一次,他身边未带任何随从,不像是有任务在身的模样。 左镇见男子思考了良久,推了推他的手,叫道:“冷旭,你在想什么?” 回过神来,男子应道:“没事儿,有些累了。” 见他神色之间难掩疲惫,左镇也不便再叨扰,于是起身说道:“那就这样吧,你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叫了无欲那小子,咱仨人找个地方喝酒去!” 说着,转身便离去了。 殿门再一次关闭,黑暗中,冷旭微微合上眼,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影来。那人有着好看的眉眼,喜欢穿紫色的衣衫,爱喝三十年的窖藏,平日里不苟言笑,旁人见了都避让三尺……但那个人,却向他承诺过,要让三界臣服于魔道之下,要让魔道成为三界唯一的准则,要让他与他一起,站在三界最高的位置,号令十方生灵。 “呵!”冷旭无奈一笑,眼角竟划过一滴泪水,苦涩而又心酸地低声自言着:“血厥啊!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能够活着!” 第四十三章 幻梦之境(1) 离了老鳖山,锦官一行继续按照地图西行。 自从离了老鳖山,一路倒是通畅起来,平坦的大路一直延伸,似乎看不到尽头一般,路上更是连杂草都没几根,这突然的顺遂,倒让他们有些不适应了。 不过,虽然一路顺畅,但无奈路程太长,走了三天,都还没走到头,眼见着就要没余粮了,几人又开始莫名的担忧起来。 宋元将干粮管控得紧,每次休整时,每人仅给一小块儿饼,弄得大伙儿满腹怨言。 此刻,烈日当头,几人都被炙热的阳光炙烤着,行走已经有些乏力。花朝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连锦官说的俏皮话都懒得搭理了。 锦官见花朝一手撑着腰,一手擦拭着额角豆大的汗珠,又见朽兮和清灵同样面色绯红,四下环顾,遂停了下来,指着旁边的一处阴凉处,“本殿下累了,要休息会儿!宋元,我们过去!” 说着,飞快跑向那个难得一见的大树之下,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朝着花朝他们招手,欠揍地喊道:“赶紧的,只有半炷香的时间!” 花朝耷拉着肩膀走了过去,斜眼看了看锦官身旁,他的衣角就这样凌乱的摆在那里,无力地说道:“臭小子,把你身上这块破布挪挪!一会儿本姑娘要是栽下去了,怕溅你一身血!” 锦官不理会她的话,一把拉住花朝的手,将她拽了下来,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垫在地上的衣服上,嘴里嘟囔着:“别废话!” 宋元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一句话也没说,但一抹笑意若隐若现地浮现在他嘴角处,他摇摇头,从随身的袋子里掏出一块饼来,掰成四块,递给了其余四人,并未给自己留下一星半点。 锦官接过两块食物,顺手将一块递给花朝,然后又将自己的掰成两块,递给了宋元,“本殿下不是很饿,你就帮我分担一下了!” 见状,宋元自然知道他这是何意,盛情难却,他接过锦官递给他的食物,回到自己的位置,就着水艰难下咽。 花朝狼吞虎咽将饼吃掉后,感觉自己突然就恢复了元气,伸了个懒腰,后仰着躺了下去,然就在将要后脑勺着地的时候,眼旁突然飞快闪过一个人影,并传来一句:“躺下可真舒服!” 与此同时,花朝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躺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上,转头一看,锦官正歪着头看向自己,笑得有些似乎有些放荡。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躺在了他的手臂上。 不知为何,花朝觉得自己的脸颊好像有些热,被眼前这个男人直愣愣地盯着后,更热了。 慌忙别过头,花朝撑着手,想要起来,却不想被身旁之人拽住了肩膀,在他的一个用力之下,重心不稳地又躺了回去,耳边传来一句:“眯会儿吧!” 虽然是命令的语气,却让花朝有了一瞬的恍惚。 恍惚之后,释然一笑,心下想到:靠得越紧,对他提升灵力越有帮助。臭小子,就知道占我便宜! 不过,躺在他的臂弯处,总比躺在硌人的石头上好,所以花朝调整一下脑袋,顺着锦官的呼吸,缓慢合上眼,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了。 许是真的太累,其余几人也跟着一起,随意靠着便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过久,花朝觉得有些冷,于是便缓慢睁开了双眼。 望着头顶那一方澄澈的碧空,她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而转过头才发现,锦官已经不知所踪。 她猛然坐起来,环顾四周,却发现周遭环境十分陌生。 这是…… 何处? 他们人呢? 见四下无人,花朝有些惊慌地爬起来,放眼望去,此处竟然是一处景色秀雅、风景怡人之所,漫山遍野都盛开着不知名的小花儿,微风一起,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她蹑手蹑脚地朝着前面走动着,却发现每走一步,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好像地上有种东西在牵制着她的双脚一样,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双脚处,竟然出现了一双惨白的手,在紧紧抓着自己的脚踝。 随着自己的每一次抬脚,那双惨白的手都在用力把自己往下面拽,这种现象,让她莫名的恐惧起来。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她用脚用力一蹬,想要甩开脚上那双手,却不料,每蹬一下,脚上都会莫名多处一只手,然后用更大的力量牵制住自己的行动。 心里的恐惧更添一分,花朝僵直着身体不敢继续行动,用颤抖的声音朝着空旷的山野呼喊着:“臭小子!十六殿下!死锦官!臭混蛋!你在哪儿?” 危险之际,心里想到的第一人竟然是锦官,脱口而出的名字,竟然也是他。这让花朝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何,但在此处,无论她怎么呼喊,都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她不敢继续动一下,因为她很害怕脚上的手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她只能立在那里,静静的等待。 而另一边,锦官也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醒了过来,环顾四周发现陌生之极。 周遭到处都是光秃秃的、长相奇怪而少见的树木,树枝上没有一片叶子,而且只有自己孤身一人。他提着剑往前走了两步,却在三米处被一个透明的屏障弹了回来,一屁股摔在了冷硬的地面上。 一阵疼袭来,他龇了龇牙,看着这个陌生的环境,心中满是疑惑。 “小子,你已入幻梦之境,可别轻易行动,以免伤了自己!”正当锦官疑惑之际,一个苍老而低沉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传来。 锦官四下张望,未见来人,更是疑惑不解。他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在原地转了一圈,遂开口朝着阴暗的前方问道:“你是何人?” 苍老的声音大笑两声,“何人也不是,不过是个织梦者罢了!” “织梦者?”锦官不解,继续问道:“什么是织梦者?” “常人做梦,做的是自己常思常想之事,夙夜之后醒来,便多数忘记了。但我为你创造的梦,是我无聊之际,用来消遣时光一出好戏罢了!” 听罢此言,锦官仍是一知半解。 他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现在所处的环境,并非真实,而是在一个梦中,这个梦并非他自己所做,而是这个自称是织梦者的人有意为之。 第四十四章 幻梦之境(2) 那他为何要选中自己呢? 锦官不解,继续问道:“为何是我?” “哈哈哈……”苍老的声音大笑道:“错!应该是为何是你们!” 你们?什么意思,难道除了自己,花朝他们也一起被拉入了这个幻梦之境?可是此处并未发现他们的存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平生没别的爱好,就喜欢那些缠缠绕绕、卿卿我我的男欢女爱。你俩刚才那亲密的模样,叫我看了好生羡慕,所以才会为你和那棵虞美人,制造了这个幻梦之境,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将她带出去!” “花朝在哪儿?” “这般紧张,看来我想得没错,你喜欢她!” “我!”一时语塞,锦官的神色也开始有些慌乱起来,支支吾吾着,“你没把她怎么样吧?”语气之中,难掩担忧。 “放心,她现在没事儿,但若你一直找不到她,我可就不敢保证她的安全了!”苍老的声音在说完这句之后,便消失了,任凭锦官如何呼喊,都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锦官在原地来回转了几圈,发现这地方阴暗异常,一丝光亮都没有,他也不知道该朝着哪个方向走,而且,先前困住他的那个屏障,应该是个结界之内的东西,他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能够破解。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四周的景色开始缓慢变化起来,枯树开始朝着自己移动起来,脚边也冒出枯藤,将自己的双脚牢牢缠住。片刻的功夫,他就被压制在了枯树和枯藤的挟制下,整个身体都动弹不得。 透过一个缝隙,他看着周围的变化,握剑的手下意识地收紧,用力挣扎了一下,不料就在自己发力的同时,缠住自己的枯藤也同时收紧,弄得他有些喘不上气了。 没办法,他只能静止不动,脑子里面开始思考脱身之法。 紧要关头,他突然想起龙形佩来,于是凝聚灵力,想要通过意识去唤起龙形佩的感应。因为发力,他脸上的五官紧紧地皱在了一起,眉间拧成一个清晰可现的“川”字,额间渗出了点点虚汗来。 冥冥之中,他似乎能够听见巨龙从长眠中苏醒过来的呼吸声,带着一声巨大咆哮,怀中的龙形佩开始发光发热,随之一道巨大的白光从他的胸前爆裂出来。 龙啸之声震天响地,巨龙的庞大身躯从光芒中飞窜出来,与此同时,困住他的那些枯木和枯藤也在瞬间四散开去,黑暗之中慢慢透出光亮来,只是一瞬,四周就突然变了一番景象。 枯树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极寒之域,而他就站在一望无际的冰面至上。 低头一看,冰面之下似乎存在着另一个世界,那里有着漫山遍野的山花,粗略瞧着,景色倒是不错,但定睛一看,却发现那山野之间,一个孤立无援的弱小身影,此刻正慌忙地在驱赶着什么。 锦官趴在冰面上,冲着冰下的人大声喊道:“花朝!花朝!”一边喊,一边用力拍着冰面,但冰下之人却什么也听不见。 “你看,她现在多痛苦!”突然,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够这么快冲破那个结界,看来这条巨龙,是个灵物!” 听得这话,锦官才意识到自己还未将巨龙收回龙形佩中,抬头一望,看见巨龙在自己的头顶来回盘旋,似乎在要求他将它收回。实际上,刚才他只是想要试一试,却不想根据自己的意识,自己真的驱动了龙形佩中的巨龙,难道真如朽兮所说,自己就是龙形佩的有缘之人,因为自己的血开启了龙形佩,所以这巨龙才会与自己意识相通? 既然这样,锦官闭眼凝神,再次尝试将自己的意识传递给龙形佩,果不其然,巨龙在片刻的功夫内,化作一大光芒,钻进了龙形佩中。 许是因为动用了灵力,巨龙的光芒消失后,他突然觉得身体有些疲软。他用力摇了摇脑袋,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子,看看下面吧!” 锦官低头望过去,只见花朝弱小的身躯此刻已经被无数双惨白的手覆盖住,她用力地击打着那些不断从地面上冒出,顺着她身体往上攀爬的手,眼神之中充满了嫌弃、害怕和无助。 “真是的,有完没完!”花朝厌恶地将一个快要触碰到她胸部的手一掌拍下去,嘴里没完没了地囔道:“本姑娘的豆腐也敢吃!” 因为对付这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手,花朝已经差不多用完所有的力气,两只手掌已经因为拍击而变得红肿异常,要命一般的疼痛直抵脑门。 “这什么鬼地方啊!”无助之下,她再一次吐槽起这个十分诡异的地方,嘴里有一次嘟囔着:“也不知道臭小子他们现在在哪里,不会扔下我自己走了吧!”一想到这里,一股没来由的失落从心底陡然升起,她竟然莫名地掉出了几滴眼泪来,可把她自己给恶心坏了,赶紧朝着地面:“呸呸呸……” “你看,她在哭哟!”苍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似乎在提醒锦官赶紧行动。可眼下这冰面该如何破解,他一点头绪也没有,本想再次召唤巨龙,但他好几次凝聚灵力,都不顺利。他的灵力本就薄弱,刚才为了驱使龙形佩,差不多已经用尽全身上下所有的灵力,现在那些游窜在身体里的细小灵力已经放飞自我,在他身体里面胡乱飘散着,根本不听他使唤。 正当无奈之际,他看着冰面之下的花朝此刻发出了几声呻吟,定睛一看,此时的花朝只剩下一个脑袋露在外面了,那扭曲的小脸之上,一双恐惧的眼睛让他的心猛然揪在了一起。 现下,他该如何是好? 慌乱之际,他抽出剑来,朝着冰面一个劲儿的开始戳起来,冰面在他用力的刺击之下,仅仅起了些冰花,一点没有破裂的现象。 “你这样戳,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将这冰面戳穿,年轻人,你还是另想它法吧!” 锦官本想追问有何办法,岂料那苍老的声音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便再次消失不见。 空旷的冰面之上,锦官就如同一颗沧海遗珠一般渺小,而冰面之下的花朝,更是如是。 第四十五章 幻梦之境(3) 一定会有办法的!花朝,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来救你! 等我! 一边不停用力地戳着冰面,一边在心里默念着花朝的名字,似乎觉得,就这样在心里呼喊着,下面的人就一定能够感应到自己的心一样。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锦官戳向冰面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冰面结冰的速度,许久之后,冰面依旧保持原貌,未有一点变化。 锦官颓然地瘫坐在冰面之上,看着冰面之下那个已经淹没在累累惨白之手下面的花朝,鼻头竟然传来一缕酸涩。 纵然知晓此时身处梦境,不知为何,在看到花朝消失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刻,竟然觉得心底的某一块,像是被掏空了一般,突然之间,空落落的。 那感觉,有生以来,似乎还是的第一次。 一拳砸向冰面,锦官无力地趴在上面,缓慢闭上了双眼。 他想,若是无法逃离这梦境,那就一梦不醒,永远和花朝在这梦境之中,长眠下去吧! 思及此,眼角处一颗晶莹的泪珠沿着脸颊滑落下来,滴在了冰面之上。 泪珠触及冰面的那一刻,锦官的身体下面开始爆出一道刺眼的强光,朝着冰面四周扩散开去,他感到身体下方开始移动起来。猛然坐起来,发现冰面竟然奇迹般地开裂起来,然后融化,最后就只剩下自己所站立的那一处地方仍然有块浮冰,不至于让自己也掉下去。 冰雪融化,此处景象再起变化,茫茫冰域已经变成汪洋之海,辽阔无边,蔚然壮观。 “海天相接处,便是出口,年轻人,你还有一炷香的功夫!否则,你俩都只能困在着幻梦之境之中,永远在这梦中尝尽分离之苦,永远无法苏醒。” 苍老的声音在空旷的海面响起,锦官原地转了一圈,未见任何人。 海天相接处?他朝着远方看出,尽头的确是海天一色,所以,那声音是在提示他泅渡到海的尽头去? 可这看似无边无际的海面,怎么可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就游到尽头处去。 思忖再三,锦官为难起来,绞尽脑汁也未能想出法子。 他盘膝而坐的浮冰也在慢慢融化,若是再不采取任何行动,他迟早会掉进这深渊一般的无名之海之中。 正当疑惑之际,他再次低头看向水下,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然后陡然起身,干脆利落地跳了下去。海天相接处,不就是海底吗?对花朝而言,她所处之地的天不就是这片海的海底吗?想到此,他未做任何迟疑,一个猛扎后,朝着花朝奔去。 事实证明,锦官的判断十分正确。 他扎入海水后,虽然透骨的冰凉席卷全身,身子有些僵硬,但凭借着毅力,他仅仅花了片刻的功夫,便到达了所谓的海底,然后猛然穿破了海底的屏障,落在了一片山野之中。 落地后,还来不及去理会自己身上的痛,就慌忙起身朝着花朝出奔去。 此时的花朝已经连个头发丝都瞧不见了,全身上下都是惨白凄厉的手,看上去真让人有些恶心。锦官用手去触碰了一下其中一只手,没想到却差点被那只手反手抓住,吓得他赶紧将自己的手缩回来。 “花朝!”他隔着那些手呼喊着花朝的名字,因为太过疲累,他的声音不大,里面也未传来任何回应,没办法,他只能扯着已经沙哑的嗓子吼道:“花朝,听见了就给本殿下回个话!” 良久,未有回音。 锦官有些慌,心下一沉:不会窒息死掉了吧! “喂,花朝!”紧张之际,锦官抽出剑来朝着那些手一阵乱砍,“你可别死呀!你死了,谁给本殿下提升灵力啊!本殿下命令你,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死,绝对不能!” 胡乱倒腾了一阵,眼前已是鲜血淋淋,却仍旧未能将那些覆盖在花朝身上的东西给弄掉,锦官叹了口气,喃喃道:“这究竟是何物,竟这般顽固,比皇城那些狗皮膏药还黏得紧!” 休息了一会儿,锦官继续提起剑,正欲朝着花朝那边刺去,就听得里面传来一个有气无力地声音:“臭小子,你是想连我一起刺死吗?” 听见这声音,锦官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猛地跪在了地上,探着身子朝着里面问道:“花朝?你还好吗?” “你觉得我这样子像好吗?” “你等等,我马上救你出来!”说着,站起身来,又要开始胡乱砍过去,却被花朝制止住:“臭小子,你这样乱砍,治标不治本,眼睛往下看,看见最底下那个东西没?” 听着花朝的话,锦官低头看向地面,摇头道:“什么东西?” “凑近点儿!” 锦官上前一步,蹲了下去,仔细瞧着。突然,一个脑袋从里面冒了出来,朝着他龇牙咧嘴,并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叫声。这一吓,直接他屁股落地,猛地后退了一段距离,脸色瞬间惨白起来。 “什么东西?”见那张脸只是露出了可怕的表情,并未有更进一步的动作,锦官舒了一口气,问道:“这些手,不会就是这玩意弄得吧?” “这东西叫地鼠怪,最喜欢藏在地底下抓人了,而且抓住了就不让走,把人控制住了,存着当食物,然后再慢慢享用。”花朝在里面解释着,继续说道:“以前听山茶爷爷说过,只要能敲到他脑袋,他好像就会放人。” “哈?”锦官有些难以置信,“就敲敲脑袋就行了?” “听上去是容易,但你去试试就知道这玩意有多狡猾了!”花朝叹气,继续说道:“一开始,我也想敲他脑袋,结果他一直在地底下来回跑动,我根本就跟不上他的速度。” 听着花朝的话,锦官已经跃跃欲试起来,将剑收回,将剑柄对准那颗脑袋,飞快地敲了过去。 果不其然,落了空。 那东西的速度的确如花朝所说,快得惊人,几乎是肉眼不可察的速度。 锦官连续试了几次,均是无果。 不过,他仔细观察了一下,似乎有破绽。 第四十六章 幻梦之境(4) 经过几次试探,锦官发现,那地鼠怪虽然速度惊人,无奈是个一根筋的东西,移动的方向只是往顺时针的方向,半径也仅在以花朝为中心的半米之内,每每如是,相当执着。 如此这般,锦官只需在某一个点处静静等待,守株待兔便可。 所以,他专门挑了个特别敞亮的位置,将剑狠狠插进地面,剑锋直对那颗脑袋,自己则蹲在剑旁边,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不自觉,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神色。 感觉到外面已经许久未有动静,花朝小声喊道:“臭小子,你在干嘛?” “嘘!”锦官轻声嘘了一声,小声说道:“放心,本殿下马上就能放你出来了!”说完,就看见那颗脑袋飞速在四周移动起来,但移动到剑所在的地方时,明显一愣,停住了,露出一脸惊恐。 锦官抓住机会,抡起拳头用力砸了过去,不偏不倚,刚刚好砸在了那颗脑袋的正中央。 那颗脑袋瞬间瘫软了下去,歪着脖子倒了下去,与此同时,那些惨白惨白的手,也像瞬间崩塌的城墙一样,唰唰地朝着那颗脑袋移动,然后无数双手融为一体,续接在了那颗脑袋下的臂膀之上。 这样一看,那地鼠怪倒成了一副不伦不类的人的模样,只是只有上半身,下半身则是埋在了土里面,看上去还挺有趣。 那地鼠怪不一会儿便清醒了过来,睁开眼见了锦官,吓得寒毛直竖,一脸惊恐就一溜烟跑了,好像锦官是什么凶神恶煞一般。 那地鼠怪一走,花朝这边也完全脱离了他的桎梏,锦官回头看向她,忙关切地问道:“可有什么不适?” 花朝来回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臂,抬眼看向锦官,四目相对之际,突觉一丝尴尬,内心深处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跳动一样,那感觉新鲜又莫名有些让人兴奋,这从来没有的感觉一时之间让她有些恍神。直到感觉到双肩处的剧烈摇动,她才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担忧的人。 “你哪里不舒服?”锦官上下打量着她,语气焦急,“还是哪里痛?是脚吗?”他摸着她的脚踝处,轻轻地揉了起来,“你别不说话啊?是不是脚伤着了啊?” 这般紧张的十六殿下,花朝似乎从未见过,她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道:“臭小子,我怎么觉得现在的你这么不一样啊?” 被这样一说,锦官看着自己放在她脚上的手,赶紧停住动作,然后用力将她的脚扔向了一旁,嘴里别扭地狡辩道:“哪儿不一样?” “在皇宫的时候,平时可是对我吆五喝六的,有一次甚至让我去扫茅厕,怎么现在这么紧张我?”花朝前倾身体靠近他,凑在他的脸前饶有趣味地逼问着,“十六殿下这般,就不怕我乱想?” 锦官后退一寸,憋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否认道:“本殿下不过是怕你死了,就没人给我提升灵力了!等本殿下哪天不需要你了,你就等着抱我大腿求我收留你吧!不过……”锦官突然换了一脸坏笑,“你要乱想呢,本殿下也不会怪罪你的,毕竟本殿下丰神俊朗,风姿翩翩,英俊异常……的,多少女子都对我……” “说得在理,果然‘皇城第一渣’的称号不是白来的!” “我……”听了这话,锦官一时语塞,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憋出一句:“感谢他们的谬赞!” 花朝不以为意,不再与他争论此事。她摆正身体,撑着地面站了起来,目光朝向远处,悠悠说了句:“放心,本姑娘可不是那种黏人的主儿。”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之小,小到锦官根本没有听清,于是跟着她站了起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漫山遍野的野花,不解地继续追问:“你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花朝转过头来,笑得一脸天真,回他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咱俩为什么会在这儿?宋元他们呢?” “你不知道这是个梦境啊?” “哈?”花朝一脸懵,眨巴着眼睛,惊道:“这是个梦?” 锦官轻轻点头,满脸欣慰地笑道:“你还真是个傻姑娘!” 花朝松了一口气,“万幸!”随即又道:“那咱俩怎么还没醒来啊?” 此言一出,锦官笑着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低语着:“糟了,忘记问了!” 忘记问了?花朝不解,看着锦官那一脸的懊悔,更是一头雾水。 就在二人不知所措之际,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小子,恭喜你成功了!幻梦之境,马上为你们解除!” 幻梦之境? 正当花朝疑惑,想要追问一二之时,四周景色便开始快速变化起来,那些花草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天色也暗淡下来,紧接着,眼前的锦官也开始慢慢变得透明起来,她低头看向自己,发现自己的身躯也和锦官一样,慢慢变得透明起来,片刻功夫,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宋元这边,见锦官和花朝二人一睡便睡了好些个时辰,有些焦急起来,他蹲在锦官身旁,轻声唤道:“殿下,殿下,殿下……” 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的锦官,听到耳边传来宋元的呼喊,“殿下醒醒!殿下!……”猛地睁开眼,看着头顶上方宋元那张紧张的脸,锦官冒出一句:“花朝呢?” “花朝姑娘她……” 见宋元欲言欲止,锦官猛然坐起身来,抓着宋元的手追问道:“她怎么了?” “她……” “说呀!” “还没睡醒呢!”循着宋元的手看过去,见花朝侧身躺在一旁,蜷缩着身子,睡得正酣,神色瞬间放松下来,自语道:“还以为……” “殿下以为什么?”宋元有些好奇。 “没什么!”他还以为,花朝就这样消失了呢,原来,他们从幻梦之境中醒了过来。他松了口气,摆摆手,起身走到花朝跟前,蹲了下去,看着她那张安详的脸,嘴角勾勒出一抹安慰的笑意来,“傻姑娘。” 余下三人见他如此,皆是一脸微怔,着实看不懂这是何故。 这二人一睡就睡了好些个时辰,中途更是叫都叫不醒,好不容易叫醒了一个,却是现在这个模样,这可真让人诧异。 不一会儿,花朝也醒了过来。她睁眼就看见锦官那张眼含笑意的脸,冷不丁冒出一句:“臭小子,咱俩这是都死了吗?” 锦官脸上的笑意愈加明显,只说了一句,“睡得好吗?” 花朝坐了起来,转过看了看,发现宋元、朽兮和清灵都在,疑惑了一下,随即眼神一亮,惊叫道:“我们出来啦!” 第四十七章 古崇山脉(1) 不知为何,看着花朝那一脸的欣喜,锦官就觉得,先前心里面某个揪得发紧的地方一下子就放松了一下,整个因为紧张的身体也瞬间得到舒展,嘴角处不自觉就跃上了一抹释然的笑意。 他伸手刮了一下花朝那小巧的鼻子,咧嘴一笑,“傻瓜!” 被这突然的举动弄得微微一愣,花朝盯着锦官那张带着莫名笑意的脸,内心却思绪万千,冒出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念头:这臭小子莫不是疯了吧?糟了,不知为何,现在看他的笑,总觉得瘆人得很!不过,仔细瞧瞧,他笑起来的模样,可真好看……呸呸呸,想什么呢! 花朝用力摇晃着脑袋,将自己的思绪从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中拉了回来,然后冲着锦官囔道:“就你聪明?是,十六殿下天子骄子,我等下人,自是比不上!” 被这突然而来的脾气怼得错愕了一下,锦官看着她撑着地面爬起来,望着她那瘦削的背影,又看了看一旁的宋元,神情之中满是疑惑。 望着自己殿下这不解的神情,宋元叹了口气,摇着头,一言不发,倒是一旁的朽兮见状,忙上前挽住花朝的手,笑着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们出来啦’是什么意思啊?” 一听这话,锦官立马从地上弹跳起来,窜到朽兮跟前,“呵呵”干笑两下,言辞闪烁着道:“没什么!”然后使劲儿给花朝眨巴着双眼,又说道:“天色正好,我们不如赶紧继续赶路!”说着,眼神看向前方,伸出一手指着远处,囔道:“下一站,古崇山脉,听这名儿,指不准里面有什么可以果腹的飞禽走兽,我们要不要去抓几只来解解馋啊!” 见眼前之人这般作态,花朝自然有所领会。那幻梦之境中所发生的事情,恐怕他是不想让人知道才这般别扭吧!不过,她只记得他打地鼠怪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她也不甚知晓,既然他不想让人知道,那她也不必多此一举,索性就应了他的期许,冲着朽兮摇了摇头,笑着说了句:“没什么,我做梦呢!奇怪得很,梦中竟然和臭小子关在了一起,所以刚才醒来才脱口而出那样一句话!” 朽兮听罢,点头道:“原来如此啊!”神情并无异样,想必对花朝所言并无任何疑惑。 锦官这边,听了花朝的话,不悦道:“和本殿下关在一起,那得是你的福分,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切……”花朝和朽兮几乎异口同声发出这样一声来,同时朝着天空翻了个白眼。 一旁的宋元见着三人的情景,摇着头,叹了口气,却是一言不发。 半响之后,他走上前去,漫不经心丢来一句:“你们还是别斗嘴了,我们还是赶紧赶路吧!” “对对对,赶路要紧!”锦官说着,走到宋元身旁,笑道:“走吧!” 于是,一行人循着地图的路线,继续朝着幽冥道的第五座大山——古崇山脉赶去。 根据地图所示,古崇山脉绵延数十里,其间无崇山峻林,单单就只是一条绵长的山脉,看上去倒是极易通过,只是不知道途中,会否会出现魔道中人。若是没有遇上魔道中人,几天的脚程便能通过,若是运气背,遇上了,有没有命出的去都还未可知。 所以,就算一路平坦,锦官他们也并未卸下防备,一路走得提心吊胆的。不过好在,行走大半后,未出现任何异常,这让他们得以稍稍放松了一下。 “这古崇山山势平缓,茂林修行、松柏林立、百花齐全、禽兽皆有……倒是个不错的春猎游玩之处!”行至一处竹林时,锦官开口打破了一行人之间的保持了许久的沉默。此声一出,惊起了林中几只打瞌睡的大鸟,大鸟惊飞而起,林中竹叶翩翩飞起,飘在几人四周,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花朝伸手接住那些落下的竹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陌生的画面,但只是一瞬,片刻便消失不见了,她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何画面,恍惚中觉得是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模样,但又不甚确定,所以摇了摇头,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锦官见自己所说的话无人回应,倍感冷落,索性停了下来,回过神冲着身后的几人吼道:“本殿下累了!需要休息!”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同时将手覆在腹部,冲着宋元委屈巴巴地说了句:“宋元,我饿!” 宋元赶紧将全身上下每一个口袋都掏了掏,然后摊着双手,无奈道:“殿下,属下实在……” 一把打掉宋元的手,锦官干脆盘膝而坐,接住宋元的话道:“知晓知晓,本殿下不怪你,不过,本殿下觉得,刚才那几只鸟,或许味道不错……不如……” 看着他这似笑非笑又十分欠揍又带着期许的眼神,宋元强忍心中的不悦,轻声应了一句:“属下……尽力……” 带着欣慰的笑意,锦官点头道:“去吧!” 见宋元转身离开,花朝上前喊道:“宋公子,我和朽兮陪你去!”说着,赶紧跟上宋元的脚步,却不想身后传出一声略带怒气的命令:“回来!” 花朝回过头来,指着自己的鼻尖疑惑道:“我吗?” “不然呢?”嘴角是浅笑的弧度,但不知为何,给人的感觉确实一种说不出的压迫,花朝险些就要退回脚步了,但最后还是恢复了理智,冲着他扮了个鬼脸,“不然你去?” 锦官的神情瞬间僵住,等回过神来,发现花朝已经跟着宋元和朽兮走了好远,本想大声喊一下,转念一想,算了,于是双手抱在脑后,后仰过去躺了下去,余光瞥见清灵,换了一番语气问道:“清灵姑娘可感到疲累?不如闭眼小憩一会儿,等她们回来。” 清零摇头,回了句:“我没关系!” 一路上,她都不怎么言语,所以锦官并未再劝她,而是自顾自合上双眼,享受着这难得的清净。但奇怪的是,他发现自己却怎么都无法静下心来,脑子里面更是不停冒出某个人的身影和名字来。 挣扎了片刻之后,他猛然坐起身来,兀自叹了叹气,煎熬了一下后,站起身来,冲着清灵说道:“不如我们也去帮忙捉一捉鸟?” 第四十八章 古崇山脉(2) 花朝和朽兮跟着宋元走了一路,却是一根鸟毛都没发现,唯一的收获是几个胖头笋子和一堆新鲜的蘑菇。 不过,因为锦官特意交代过,所以宋元仍未放弃追寻竹林中的鸟,只是不知为何,自从进竹林时惊飞那几只鸟后,林中便再也未发现任何飞禽的踪迹,甚至连走兽都没有任何踪影。明明在林外的时候,一路都能听见这些动物的动静的。 这种诡异的情况,让他不得不小心提防,由于太过专注,连花朝和朽兮叫他,他都没有听见,直到被一双手拉住后,他才回过神来,望着朽兮那张带着浅浅笑意的脸,问道:“何事?” “我和花朝都觉得,这些东西回去烤烤,简单应付一下就行了,不如我们就这样回去了?” 花朝也说道:“宋元,你别听那臭小子的话,就算没捉到鸟,现下这个情况,他要是敢说你半句不对,我就帮你揍他!” 听了花朝这话,宋元脑子里面立马浮现出在宫里的时候,花朝不分尊卑、不讲规矩对锦官动手的样子。虽然表面上花朝是圣上亲赐给大羲朝十六殿下的贴身侍女,但私下里,花朝全然没有任何侍女该有的样子,几乎不把锦官放在眼里,稍有口角发生,吃亏的总是自己那不着调的十六殿下。 想到这些,宋元倒有些怀念起以前三人在皇城的日子了,于是叹了叹气,不自觉就笑了出来! 见他笑起来,花朝不明其意,又说道:“要是你实在担心,就拿出小册子,记上一笔,回去回禀圣上,他就不会把你怎么样了!” 宋元继续笑,心想,一路奔波下来,锦官生活志的事情他都差点忘记了,却没想到,花朝竟然记得如此清楚。 转念一想,捉不到鸟,也不能让锦官他们等得太久,于是应了朽兮的要求,打算原路返回,然就在转身之际,一阵莫名的飓风席卷而来,卷起满地落叶,朝着三人扑面而来。 宋元上前一步,护在花朝和朽兮的跟前,同时拔出剑来,朝着空中一挥,劈开那聚集成片的落叶。 无数落叶在半空中洋洋洒洒飞舞着,待到一切归于平静,花朝和朽兮同时睁开先前因为突然而来的袭击而闭上的双眼,看见四周突然出现的一群黑袍加身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异口同声道:“魔道!” 话音一落,那群人突然朝着旁边退了退,让出一条路来,然后从中款步走出一人来,还未露面,就传出了有些熟悉的声音:“咦?奇怪,为何只有三人?那小子呢?”说着,缓慢放下头上的兜帽,笑得越发可怖起来。 看着来人,宋元他们均凝神以对,心里哐当一下冒出同样的想法:“逃!” 可眼下一看,他们被这群突然出现的魔道之人团团围住,连个缝都没给他们留,想逃,谈何容易。更何况,一想到在芒村时这人和沈朗之间的事情,三人更是觉得,逃不掉了!可要硬抗,好像了无胜算,那就只能智取了! “还以为探路鸟发现了什么呢,原来是你们!”左镇笑着,继续说道:“既然遇上了,不如就老实告诉我,沈朗之后,带你们躲在了哪里?放心,若你们老实交代,我自会明事理的放你们走,毕竟叛变的是沈朗,与你们倒是无甚关系!” 听了这话,花朝凑在宋元耳边小声嘀咕着:“所以臭小子让我们抓的鸟,竟然是魔道养得密探?” 宋元微微点头,“恐怕是的。” “现在我们怎么办?” 宋元眼神镇定,就算面对这么多此前并未过多接触过的魔道中人,他也依然没有露出一丝怯意,而是神情淡定,沉着自若,颇有一种大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如此姿态,看得花朝莫名崇拜。 他小声冲着花朝和朽兮说了句:“不如我们老实交代?” 花朝眼里的崇拜瞬间变色,眼睛一翻,翻起一个白眼,干笑道:“是个好主意!”随即话锋一转:“但就是有些不讲义气。” “花朝姑娘此言极是!”宋元对她的话表示认同,所以继续说道:“既然要讲义气,那么我们就只能拼死一战了!” 说完,将手中的剑立在身前,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一旁的朽兮,抽出腰间的长鞭,朝着地面一甩,随即换了一副难得认真起来的神色。见二人如此,花朝虽然不会任何武艺和仙术,仍然跟着一起,做足了架势,佯装出一副“不怕”的气势来。 只是对方见三人这阵仗,十分不屑地冷笑道:“以你们三人的能力,想要突破这数十人的围攻?哈哈哈哈……”大笑之后,神色突然一变,严肃道:“会不会有些太看不起了我影鬼派了!” 宋元并没有回他话,而是侧过头问道:“朽兮姑娘,你能应对几个?” 朽兮咬了咬牙,犹疑着说出:“勉强也就五个吧!你呢?” “我不过一介凡人,左右能对付一个吧!最多不超过两个!” “哈?”对宋元这一回答,朽兮的脸色变得难看极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兀自咽了口唾沫,将长鞭一甩,哼道:“那你站那么前面干啥?” “甭管几个,现在就凭你们三人现在的功力,若是不老实交代,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死!若你们老实交代,我自会放你们通行!幽冥道是干嘛的,我比你们更清楚,若真想日后与魔道过招,待你们学成归来不迟!”左镇说着,上前几步,漫不经心地继续道:“你们都已经行至古崇山脉,一大半的路途都过去了,可别因为错误的决断而半途而废哟!” “呵呵呵……”宋元干笑几声,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犹豫起来,心想,这要是锦官站在自己这个位置,铁定脱口就应了此人的要求。但他不同,他就算内心动摇,但江湖道义,还是占据上风。 那么,就只能拼一拼了! 剑,已举过头顶,伴随着一声低吼,一脚抬起,正欲发力奔袭而去,一声“慢着”不知从何处传来,害得来不及收势的宋元差点因为重心不稳一头栽下去。 第四十九章 古崇山脉(3) “殿下!” “臭小子!” 宋元和花朝同时喊出声来,然后林中上空快速闪过几个人影后,锦官落在了他们跟前,带着一脸轻松的笑意,朝着左镇那边说道:“护使大人,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就好了!” “哦?”左镇饶有趣味儿地打量着他,嗅到他身上的灵气时,笑意越发明显。他记得眼前这个人,那晚在芒村的时候,他身上的灵气就比其余人要更浓一点,而且看他的模样,应该是这几人之中能够发号施令的存在。 “护使大人不信?”见左镇脸上神色异样,锦官抓了抓后脑勺,仍旧一副轻松自在,貌似对周围这一圈黑袍加身的魔道中人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你们这么大一群人,是个人都知道打不过!我这个人,最会审时度势了,所以,只要你放过我们,我自然知而不言,如实告知!” “好啊!那你且先告诉我,沈朗那晚,将你们带去躲在了何处?” “不是什么好地方,就在芒村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之中。”锦官如实回答。 “然后呢?” “然后把你扔在了一个悬崖下边,然后我们就分开了!” “然后呢?”左镇追问,似乎有些不信。 “既然都分开了,之后的事情,我便不得而知了!”锦官神情自若。 “那我问你,他为何要救那妇人和那两个孩子?”这或许才是他最想知道的事情。 锦官淡淡笑了一下,回道:“护使大人,想必你应该活了有个几百年,怎么就看不出……”脸上的笑意愈加明显,左镇的目光则紧紧锁定在他的脸上,见他欲言欲止,急问道:“看不出什么?” “唉……”锦官长叹一声,摇着头似在笑他,随即说道:“男女之间那点事,左护使活了这般岁数的人,难道未曾体验过?” 左镇听了这话,心里左右不是滋味,半响才反应过来,锦官这话里面,似乎带着嘲讽,霎时怒气上涌,憋得脸部通红,但又不能发出火来让对方瞧了笑话,只能强压心中的怒气,喝道:“休想哄骗我!” 见左镇不信,锦官摇头叹气继续说道:“护使大人若不信,可以问问当事人!”说着,手一指,指向左镇身后不远处。 左镇迟疑着转过身,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清灵正用一双怒目狠狠地瞪着自己,愈加不解起来,正当要回过头来追问锦官之际,就听得锦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若不是情之所向,那沈朗何必冒那么大的险?” “所以这女子……” “不错!”就算左镇未能言明,锦官大抵也猜得到他想说的是什么,所以他顺着左镇的想法,直接给了他一份肯定的回答。只是,将沈朗和陆夫人强行凑作对,着实太过对不起已经去世的陆静山前辈了。但刚才时间紧迫,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说辞,便只能暂时委屈一下清灵了。 左镇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清灵,那眼神令人生厌,弄得清灵下意识地别过脸,垂在身侧的手掌微微收紧,心下愤恨更是陡然加剧。 一想到自己的父亲死于左镇他们之手,更是怒火中烧,在心里将他碎尸万段了十数遍。但现在,她也知道情势如何,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任由锦官在那边胡扯。 锦官见左镇的神色,瞬间也有些慌乱起来。 果不其然,伴随着一声长笑,左镇缓慢开口,那语气令人不寒而栗,“既然这样,把她抓了,不就可以逼出沈朗了吗?” 此话一出,锦官瞬间从慌乱之中反应过来,朝着那边的清灵大声吼道:“快跑!” 清灵听到锦官的吼声,未做任何迟疑,转身拔腿就跑,几乎用尽全力。 见清灵要逃,左镇岂能罢休,自然是要追,只是就在抬腿之际,被一只手给拦住了,然后耳边便传来一个冷静的声音:“为难一个女子,未免太不君子了!” “让开!”左镇转过脸来怒视着锦官,随即又换了一张不屑的脸,冷声说道:“和魔道讲君子,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们了!”说完,用力将他的手一掀,便带着一干随从急急忙忙追了去。 见左镇他们追了过去,花朝连忙上前走到锦官跟前,焦急道:“臭小子,我们不去救清灵姑娘吗?” “有什么好救的!” “什么?”花朝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你胡扯,又怎会置清灵于如此险况?现在你又说出这般话来,你可真是……”一时之间,花朝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这般作为,气结难耐,只能甩手侧过身去,背着他站立,根本不想继续搭理他。 见花朝这般,锦官却要不恼,也未做任何解释,只是站在原地,好像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宋元和朽兮见二人似乎在闹矛盾,都很识趣地没有上前劝解,四人各自站着,气氛凝结。只是锦官神色,倒显得轻松异常。 就这样,锦官和花朝之间一直僵着,过了好一会儿,这种安静的氛围才被一个女声给打破。四人循声望过去,见一袭素衣的清灵缓慢朝着他们这边走来,除了锦官,余下三人皆是一脸不可置信。 花朝微微转过头,看向锦官那张稍显得意的脸,锦官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朗,嘴角一咧,露出两排大白牙,“你看,我不是说了嘛,不用救!” 虽然这话说得有些欠揍,但看着清灵平安归来,花朝也不便再怪罪于他,只是,清灵不过一个单薄女子,是如何能够躲过左镇那么大批人的追击的呢? 正当花朝陷入沉思之际,清灵已经来到了他们身前。她朝着锦官难得露出一丝浅笑,正要开口,就被花朝拉住问道:“清灵,你没事吧?那什么护使没对你怎么样?”一边关切地问着,一边上下来回打量了她一番,见她周身上下完好无缺,放下心来,又问道:“后面不会有人追过来吧?” 花朝说着,又朝着清灵身后的远处仔细打望着,见了无人影,又催促着:“趁他们还没回来,我们赶紧溜吧!” 第五十章 古崇山脉(4) 花朝说着,拉着清灵便要走,被锦官一把给拦住:“我说你这猴急狗急的,是在干嘛,一点女子的样子都没有,好歹也是本殿下的贴身侍女,怎的这般没修养。” “要被魔道那伙人给逮住了,教养能顶个屁用啊!”许是因为太着急,花朝对锦官话里玩笑一般的讽刺并没在意,一个劲儿拉着清灵,同时朝着宋元和朽兮囔道:“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可别被抓住了!” 锦官看着她那样子,觉得又好笑又可爱,摇着头上前一步,然后转身立在她身前,伸手搭在她肩上,郑重其事地说道:“放心,那伙人不会追来了,因为他们根本不会料到清灵已经回到我们一起了!” 听了此话,花朝一时愣住,疑惑不解。 清灵这才开口说道:“在发现左镇的时候,锦官公子就嘱咐我,一会儿听他到让我逃的信号时,就假意逃走,一开始用最快的速度逃到不见人影,然后再拐弯趁机折返回来与你们汇合。所以我才……” “所以她才能相安无事出现在我们面前,而左镇那人,早已追到老远去了!”锦官抢过清灵的话继续解释着,花朝看着他那张有些得意的脸,难得没有任何不悦,反而催生出几分崇拜来。 对于锦官的深谋远虑,她虽然早已有所见识,但刚才那种情景下,还能临危不乱,甚至胡话连篇都不带脸红,这般无耻和厚脸皮的境界,倒是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见花朝朝着自己看了许久,锦官内心窃喜,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聪明才智给折服了,脸上的得意更是进了几分,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花朝一个用力的拍肩给拍得往后一退,然后听得她说道:“既然魔道走远了,我们更应该赶紧走啦!那左护使虽然是一根筋,不太会转弯,但也不至于一直被你这小小的计谋蒙蔽吧!他早晚会发现你骗他,而且,你忘了他们的探路鸟了吗?” 说到探路鸟,锦官这才想起他们停下来的本来目的,遂说道:“对呀,不是叫你们抓鸟的吗?鸟呢?” 感受到锦官炽烈的目光,宋元眼珠一转,四下张望起来。锦官走到他跟前,凑在他脸庞前又问道:“鸟呢?” 宋元猛咳了几声,往后退了一步:“殿下,太近了!” “少给我打马虎眼!”锦官直起身子,故作埋怨,“要是你们捉了那鸟,那左镇应该也不会发现我们吧!” “殿下……”宋元自知贫不过他,只能请罪道:“属下无能,还请责罚!” 看着宋元被锦官欺负成那般样子,花朝赶紧窜过去,挡在二人中间,囔道:“算了算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既已如此,锦官也收起了玩笑,正色道:“罢了罢了,闹一下活跃一下气氛而已。听你的,继续赶路!”说着,率先走在前面。 花朝和宋元相视一笑,跟在他身后走了上去,朽兮和清灵也一并跟了上去。 走了一会儿,锦官突然放慢脚步,待到花朝跟上来之后,从袖中掏出一个鲜红欲滴的果子,伸手递了过去,“吃吧!隔这么远,我都能听见你腹中的饿鬼打架的声音!” 花朝摸着肚子,的确饿得有些遭不住,于是伸手想要接过果子,又听到他说:“也不知道有几只饿鬼,闹得本殿下耳根子这般不清净。”花朝悬在半空的手瞬间抽回,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见状,锦官只得道:“不吃?” 花朝将脸转得更远,没有理他。 “那我吃了!”说着,迅速收回手将果子往嘴里送,说时迟那时快,刚要送到嘴边,突然就被一双小巧的手给抢了过去,转眼一看,花朝已将那果子啃了一个大口。 锦官粲然一笑,将手负在身后,却是什么也不再说。 花朝一边啃着,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没出息!不过没办法,饥肠辘辘不便赶路,腹中无食容易猝死,所以,该吃还是要吃,反正自己在锦官那里,早已没什么形象可言。这样想着,她啃得更加夸张起来,腮帮子被撑得鼓鼓的,模样倒是更添几分可爱。 锦官见她这般模样,笑得更加灿烂了,嘴上还不忘叮嘱一句:“慢点!” 见她嘴角溢出一点汁水,停了下来,挽起衣袖一角,一手捏住她的下巴,顺手就给擦了,嘴里还不忘取笑一句:“你看你,脸都花了。” 这突然的举动,吓得花朝身子一僵,立在那里不敢做出任何动作,只觉得心跳得厉害,那“咚咚咚”的心跳声好像敲鼓一般,脸上也觉得炙热起来。 锦官擦完,抬眼望着她那一张绯红的脸,四目相对之时,立马愣住了。 片刻之后,将花朝猛然一推,言不成句地道:“可别误会啊!本殿下……我……我可不是……那啥,你、你、你……可别误会啊!” “我、我、我……当然不会……那啥……你、你、你……”花朝同样语不成句,说话的时候一个劲儿朝着旁边移动,试图和他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 二人这般情形,让在后面缓慢跟着的三人有些看不明白。 朽兮抓着脑袋,愈发疑惑地戳了戳宋元的胳膊,“你瞧见了没,他俩刚才是在干嘛?” 宋元摇头,回道:“太远,在下没看清!” 朽兮打量了一下,发现他们所处的地方和花朝他们那地儿不超过三米,除非是瞎子,否则不可能看不清刚才二人之间的动作。 不过,既然宋元这样说了,朽兮似乎也明白他是想揣着明白装糊涂,于是也不再追问,但在心里,早已给不远处的两个人套上了“两情相悦”的帽子,竟然不自觉就笑出了声。 清灵见她笑得开心,一脸微怔。至于锦官和花朝,她似乎也瞧出一些别样的意味来,只是她一向对他人的事情漠不关心,也无八卦之意。故此,她一言不发,只是缓慢跟在他们身后,向着未知前路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