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镜中人看水中月 人生若只如初见 世袭了八代的怡康老侯爷要娶四姨娘,看中的是姚西巷子里老沈家的二姑娘。 已经下了帖子,择了吉日就在今天。吹吹打打一队人抬着轿子已经停在了沈家跟前,今天就要抬了进门。 “姑娘好福气,那是侯府,多少女人一辈子做梦都去不到的地方。” 沈家请来的喜娘很是利落,叠声的恭喜中给新人挽了头发。 不是明媒正娶,不能穿红,但是珍珠翡翠装扮起来,不由让人心里赞叹,沈家二姑娘实在是个美人儿。 此时美人儿也杏眼圆瞪,看着梳妆镜中的自己。 柳叶眉,杏核眼,无语自含情。眼波微动,刹那芳华。 小小的一张瓜子脸映的满壁生辉。 真是个美人儿啊! 美人动了动身子,“头一回有穿越者醒来就是被捆着的吧。” 沈媛挣了两下,发现手指粗的绳子捆的很结实。 “姑娘莫动!一会儿自然有人抬了姑娘上轿……” 旁边的喜娘叉着手,望着被捆成粽子的沈媛笑嘻嘻的说完,赶忙又对一个小丫头说道,“去回禀老爷,说姑娘醒了。” 这是刚穿过来就要上花轿吗? 嫁的是谁?这具身体是个什么出身? 穿越啊,她还以为自己死了呢! 出事的时候沈媛是在飞机上。 她是公差,要赶往一个发布会的现场。飞机在深夜,刚刚起飞她就朦朦胧胧的睡去了。所以出事的时候,人也是迷糊的,除了慌乱还没来得及感受太多的恐惧。 没想到还能体验一回穿越,醒了就嫁人。 难道是自己作为大龄剩女这件事,不光是老妈不开心,竟然已经惹得人神共愤了吗? 所以穿越到古代来经历一场包办婚姻? 包办的如此草率,沈媛通过自己的这一身装扮已经知道,这不是正妻的待遇。 而且这具身子原本是被绑着的,显然并不中意这桩婚事。 思虑间刚刚回话的小丫头已经回来,“老爷说,人既然醒了,就请姑娘上轿吧,免得误了时辰。” 这是,连见都不想见上一面了的意思。 下人们了然,心中暗叹二小姐命苦。面上却不动声色,照常忙碌。 喜娘唤了几个大力的嬷嬷过来这就要抬新人上轿。 “不用人抬,你们松开我,我自己能走。”沈媛说。 这事儿喜娘可不敢做主,沈家虽不是官宦之家可是也算当地富商,她也是沈家为了这桩喜事今天特意请来的人。 虽说是纳妾,可大周朝自开国以来政治清明,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很少有欺男霸女之事,所以这看着新人被绑着上花轿还是头一回。 喜娘面色犹豫的看向沈家的管事嬷嬷。 “抬小姐上轿。”管事嬷嬷声音冰冷。 这就是不能松绑了。 “二小姐,你别怪老奴。咱不能在这个时候再出乱子,要是耽误了吉时,侯府怪罪下来,咱们谁都担待不起。” 管事嬷嬷说话间指挥了人来抬沈媛。 太丢人了,沈媛心道。 “可是这样绑着坐在轿子里,等下进了侯府下轿的时候怎么办?咱们沈家事小,侯爷面上也不好看是不是?万一要是侯府嫌弃不吉利……”说着沈媛抬头担忧的望向管事嬷嬷。 拿鸡毛当令箭吗?她也会的呀,不就是拿侯府压人嘛。沈媛抓住这个嬷嬷的话头,急中生智说道。 “这……” 管事嬷嬷想了想,确实侯府得罪不得。 “嬷嬷,我进了侯府,必定不忘了嬷嬷今日的照顾。”沈媛看出管事嬷嬷的犹豫。 画饼嘛。欲想取之必先予之,眼前没有可予的怎么办,画饼喽! 显是权衡了利弊,管事嬷嬷跺跺脚,“罢了,给二小姐松开吧。” 却还是不放心,着两个粗使有力气的婆娘搀着沈媛,按进了轿子里。 “进了侯府,姑娘行事也多想想娘家的姨娘和亲弟。你一个人不想活,他们却总要活着的。” 搁着轿帘,管事嬷嬷低声说道。 这是**裸的威胁了。 沈媛依旧垂着眼,心中暗想,“这具身子的真正主人已经死了,留在沈家的又不是我亲娘,又不是我幼弟,等我寻个机会逃了完事。” 她虽是剩女恨嫁,可也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和古人入了洞房。 想到这里心中焦急,却苦无脱身之策。 虽是娶姨娘,可是毕竟是侯府,一队人抬着轿子,打着迎亲仪仗,晃晃荡荡在这永安城内场面很是热闹。 一路上看热闹的百姓不少。大家并看不到轿子里的新人上轿前还被五花大绑着,但不知为何还是低声议论,指指点点。 “沈二姑娘还是进门了啊!” “再不济也是侯府,人间富贵地。” “生个一儿半女,此生无忧也!” “沈二姑娘今年才十六,这往后享福的日子可长着呢。” “可老侯爷今年已经七十又三,孙女儿好几个都比她大了啊。” “啧啧,就你话多……” “就是啊,还说是冲喜,也不知道是冲喜还说催命。” “这话可不能乱说。” 百姓议论声低低,但是还是有一两句钻进沈媛耳朵。 咦!这个包办的婚姻果然更不靠谱。难怪要被绑着上花轿,自己这个身子的主人,沈二小姐果然够惨。 轿子并没有避开众人,也没有斥责百姓的议论,一队人面部都保持着欢喜,一直走到侯府门前。 早有侯府管家带着一队人站在门口守候,见人来了,忙命人开了西角门,自己则笑脸迎了上去。 侯府的管家,也是有头脸的人物。喜娘忙迎了过去。 两方人马正要寒暄,忽然远处一人骑马由远及近。马蹄声嘚嘚,踏得四周尘土飞扬。 众人抬眼望去,一人一马已经近前。 再不勒马,可就要一脚塌翻了花轿,踩到人啦! “吁——” 喜娘吓出一身冷汗,差一点惊呼出声。管事嬷嬷也已经两腿发抖。 马的主人却扬了扬鞭子,满不在乎的任由马鼻子呼哧呼哧的喷着热气,正晃荡在喜轿前。 “世子爷!” 管家一声哀嚎。 祖宗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第二章 阴差阳错惹风波 俏佳人拈酸吃醋 马蹄惊人,纵是没有伤人,也已经人仰轿翻。 沈媛一手拿下盖头,惊魂未定从轿子里钻出来,抬眼看到一年轻男子坐在高头大马上,云纹靴,黑披风,浓眉大眼。 听到管家刚刚喊世子爷,原来侯府世子长这个样子。 二人四目相对,世子萧辰逸微微一愣,抬手握拳咳嗽两声以作掩饰。 没想到这贪图富贵的女子如此好看。 怡康侯姓萧,人称萧老侯爷。高寿,子孙众多,却多是富贵闲散子弟。 目前唯一在朝为官的也只有老侯爷的嫡子萧远山。 因着三年前新帝登基,有心眷顾当年跟着祖上有开国之功的旧臣,遂提了萧远山为户部右侍郎,正三品官职。 老侯爷顺势请旨,待百年之后,直接让自己的嫡孙承了这世袭的侯位。 这世子萧辰逸,单名一个衍字。 现如今长到了十七岁,论相貌和顽劣,在萧府平辈中那是一等一的出众,读书学问却略欠缺了些,自小只愿跟着当今太子在练武场上厮混。 平日在府上又被宠的如老侯爷的眼珠子一般。 今日之事,也只有他敢来闹。 “祖父荒唐,你们就也跟着荒唐吗?还真把人接来了!”世子爷虽年轻,但气势汹汹。 管家忙带着众人一溜埋头跪下。 这不是废话吗?你爷爷要干的事儿,整个侯府谁敢说个不字呢。管家心里忍不住狂吼。 “今儿有我在,她就休想进门!” 说着萧辰逸催马上前,示威般围着花轿前的人打转。 漂亮也不行!母亲说过,越漂亮的越危险!萧辰逸敛住心神内心说道。 沈媛心道一入侯门深似海,再跑怕是更不容易。此时不让进门最好,真是天赐良机。 又听世子爷高声道,“哪个好好的姑娘家,愿意给七旬老人做小,不过是贪图富贵。这样的人进了府,定然闹的家宅不宁。” 去呀!快去和你那强抢民女的爷爷理论去啊!在这里耍威风真是耽误时间。 沈媛和管家此时内心想法出奇的一致。 耳边却是喜娘的哭喊哀求:“世子爷,出了门的姑娘抬回去,她也就没脸活着了。这是要了我家姑娘的命了啊!” 听到这萧辰逸话语微顿,神情迟疑。 这一点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位姑娘要是就这样被他拦了回去,等同于在出嫁当天被临时悔婚吧。那是没法活了。他们侯府可不能这么欺负人。 “世子爷,恕老奴多言,老爷子高寿是全家人的福气,可是岁数大了,在这世上难得还有个他看上的,觉得有意思的人啊,物啊什么的。也不过就是平时逗个趣儿……”看世子神情缓和,管家连忙小心说道。 “是呀,是呀,世子爷,我们姑娘进门之后必定安分守己,您就当她是贵府养的猫呀,狗呀的,就行了。断不敢生是非。”沈家的管事嬷嬷连忙赔笑说。 管事嬷嬷下了决心,如论如何得让姑娘进门,这要是再被抬回去,二小姐死活她不关心,她自己是一定会被活活打死的。 这边沈媛已经变了脸,什么叫平时逗个趣儿……当做小猫小狗养着…… 正要发作,耳边却听马上的萧辰逸大手一挥,“把人抬进去!“,退婚……他们侯府怎可这般欺负民女。 众人手忙脚乱将迎亲队伍重整旗鼓,沈媛无奈而绝望的正要盖上喜帕子,突然有一队人抬着一顶女子乘坐的小轿从西偏门从里往外出。 两队人马撞了个正着。 对面轿子落下,一豆蔻年华的娇柔女子从轿中掀了帘子。 见前面是萧辰逸不由得低头羞涩的一笑,由嬷嬷上前扶了出来。 “辰逸哥哥怎么从西角门这边回来,这是在做什么?” 女子说着向后望去,却见马后跟着的是一列简单的迎亲队伍,最前面是一顶粉色绣球垂帘小轿。 莫不是哪家姑娘进侯府做偏房? 给谁的偏房? 忍不住看了一眼萧辰逸,女子心下一惊。 待再看到轿前站着的沈媛,这下脸色惨白的骤然没了血色。 那轿前女子身姿高挑婀娜,面目娇俏明媚,虽然不是凤冠霞帔,站在那里却让周围的花红柳绿都失了颜色。 “柔妹妹,这是要回家去?”萧辰逸已经打马上下来,见秦清柔是一副要走的装扮,连忙急急的问。 “家里嫂嫂派人来接了……逸哥哥这是……?”秦清柔目光再次瞄向沈媛,试探着问。 “柔妹妹,你先回去,过几日我跟祖母说一声,再去接你过来便是。” 萧辰逸并未回答秦清柔的问话,说话间身子还下意识挪了挪,试图挡住她看向沈媛的视线。这种家丑,他怎么好意思让亲戚知道,虽然早晚也瞒不住。 秦清柔却并不知道这些,只一心觉得定是给萧辰逸的人。 如此好看的一个妙人若是在他身旁,今后可还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吗? 心里不禁悲从中来,又委屈又嫉妒又恼怒,却又无从发作,只得看向沈媛: “如今阿猫阿狗都被送进府,我反倒要被送回家去了。” 再好看,也是个妾氏,自己一定要先撑住了,拿出主子的款儿来,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不然以后等自己过了门……要是能挣到这以后的话…… 秦清柔说着不由看似随意却极轻蔑的问沈媛,“你是哪一房的?” 阿猫阿狗?!沈媛想起刚刚管事嬷嬷、侯府管家也都这样说过……自己在古代的地位这么不堪吗! 沈媛兴致缺缺,且正在愣神,遂一副认命了的语气淡淡的无奈道“我是你奶奶……” 你怎么骂人! 秦清柔顿时红了眼圈,悲声切切。 她虽然无父母可依靠,可是再不济也是千金小姐,如今在这侯府,竟然一个刚抬进门的姑娘就敢这样欺辱了吗? 这以后,哪里还有她的半寸立足之地!况且这以后,还争得来争不来…… 想到这里更是委屈哽咽不止。 早有婆子嬷嬷上前来劝,管家也忙上前解围:“秦姑娘,沈姑娘刚进门不懂规矩,虽说这辈分上算起来也没错……” 欺负人! 听了管家的话秦清柔哭的更甚“你们!你们果真是觉得祖母就要不在了,这里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呀!” 说着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第三章 装贤惠挑拨是非 险受辱内宅不宁 昏过去的秦小姐没有回成自己的家,又被萧辰逸带着下人们急急的抬回了萧侯府里院。 这边迎亲送亲一干人等显然也知道这是惹了祸事,都极为低调的用最快速度把沈媛送进了府中。 安置沈媛的住处并不偏僻,两间正房一处小院,虽然不大但胜在精巧,显然也经过了用心的布置。 沈家的人和喜娘把人送到就匆匆的走了,连红包都没敢要。 那被气晕了的秦姑娘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侯府的亲戚定是高门大户的贵人。也惹不起,也不敢问。 没看连侯府官家的一队人都已经撒手不管。 喜娘走的匆匆。环顾四周见众人皆去,只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小丫头留在跟前伺候。心里不落忍,却也只是凑到沈媛跟前小声嘱咐了一句“姑娘自求多福吧。” 沈媛倒不甚在意。见人都走光了,索性自己脱了鞋子往床上一坐,叫了小丫鬟来说话。 “喂,你是沈家的还是萧家的?” “奴婢阿团,是萧府的。”小丫头圆脸大眼睛,声音脆亮。 沈媛松了口气。 她还真挺怕小丫头张口一句,“小姐!你怎么不认得我了,我是自幼跟着你的XXX啊!” 那她还得编出一个失忆了的戏码。 这样挺好,你从前不认识我,我从前也不认识你。 正要再问几句,有嬷嬷上门说老夫人要过去问话。 沈媛跟着走到院子里,才发现原来正房的院子里已经跪了一地。 “跪下!”嬷嬷语气生硬。 沈媛看了眼跪着的人,都是刚刚在西角门的,心下已明白为何。 她还不习惯跪呀,找了块有草地的地方乖乖的跪了下去。斜眼看了眼跪在旁边的世子爷,突然睁大了眼,怎么他膝下跪的有垫子呢。 同样是跪,待遇如此不平等。这万恶的特权阶级。 “作孽啊!作孽!”房内有老妇人的怒吼声。 随后听到咔嚓一声,应该是茶水杯子摔碎在地上的声音。 跪在院子里的沈媛肩膀也不禁跟着抖了一抖。 屋内一群人乱哄哄的站着,却安静没有一丝声响。都垂手低头对着床。 屋里药香袅袅。 床上卧着的不是刚刚昏倒了的秦柔情,而是怡康老侯爷的正妻孟氏。 老夫人而今也已到了花甲之年,从出了正月就一直卧床。 原来说的冲喜,并不是给怡康老侯爷,而是给老夫人。 “这是给我冲喜?!鬼才信!就应该乱棍打死!你们怎么还不去把那个妖孽打死!” 孟老太太两手捶床,奋力喊叫却引来一阵咳嗽。 站在地上的人个个垂手低头,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却是一个细眉柳肩妇人模样的贵妇由丫鬟打了帘子进来,一阵风似的奔到老太太跟前。 “祖母不用担心,柔儿已经喝了安神汤,这会子睡下了。”边说着边伸手从丫鬟手里接过了汤药,老夫人就着她的手倒是乖乖的喝了两口。 “这会子惹事的人都已经在外面院子里跪着了,都已经知道错了。”这妇人说着半含笑的撒娇道,“世子也跪着呢,这膝盖前儿骑马还嚷累着了,也不知道好没好。” “他跪着干什么!哪个要他跪了!”老夫人一瞪眼急急说道。 “其实真的是误会,她也没那个胆子,不过就是没规矩的丫头,言语间才闹的误会。”妇人说着,瞧着老夫人的脸色并没有好转。于是马上低声说,“要不依孙媳的拙见,找两个嬷嬷,教教她规矩。” “真是抬举了她。”老夫人不屑的碎了一口。“掌嘴二十,让严嬷嬷教导。” “老太太使不得……”在一旁服侍的翠嬷嬷脸一白连忙劝道。 “才过门的姑娘,这知道的说她是不懂规矩冲撞了秦姑娘,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府上待人严苛,再说……也要顾全老侯爷的脸面,这才过门……” “翠嬷嬷这担心的有些过了,就是因为才过门,才要让她知道尊卑礼法,不然今儿冲撞了这个,明儿冲撞了那个……侯爷才面上无光。” 年轻妇人说着对站在门口的两个丫鬟说了声“去吧”,自己低头喝茶,又笑道,“不过就是个小玩意儿,不值得在这儿扫了咱们的兴致。” 真打啊! 外面沈媛看着走过来的丫鬟,遂的瞪大了眼睛。 来掌嘴的丫鬟有点踌躇,这张脸实在太漂亮了真有点不忍心下手。 这时突然秦轻柔使了丫鬟来说,是自己身子弱犯了头晕的毛病,和沈姑娘并不相干,原就是误会,求老夫人千万别为难了沈姑娘。 这当事人的话递到了,老夫人也就作罢。把一院子跪着的人撵走了不提。 “真的说掌嘴就会被掌嘴吗?”回到自己屋里的沈媛惊魂未定的问小团。 “不会的吧,我是在侯府出生长大的呢,从来没挨过打呀。”小团一脸同情的望着自己的主子。 …… “姑娘要不要传饭?”小团问。折腾这么半天一定累了吧。 沈媛点点头,盯着小团的背影发呆。 老侯爷这时候也使人传话过来,“姑娘受惊了,原是误会既然已经解开了也就别在意。规矩慢慢学,学好了再去给各位主子请安不迟。” 来传话的是为身材圆润的嬷嬷,为人倒是和气,对沈媛笑呵呵的说“姑娘别拘束,缺了什么,或是想吃什么,直接让小团去找我。” “贵嬷嬷,那真是太好了。”小团正传了饭回来,热情的打招呼。 贵嬷嬷却只盯着沈媛有些走神,喃喃的说了句“长得真好。” 小团歪头笑,“我家姑娘长得是好看呀。” “那老侯爷?”沈媛还在担心,那么大岁数的老侯爷,会不会逼她圆房,有没有可能是个变态? “老侯爷今天约了人在后院听戏,就不过来了,姑娘随意。”贵嬷嬷了然一笑。 又补充道,“明天见面姑娘就知道了,别胡思乱想,今儿好好休息。” 沈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好歹是新娘子,哪来就叫胡思乱想了。 这个姨娘的身份还真是让人瞧不起呢。 不过为什么到现在贵嬷嬷和阿团还都管她叫姑娘? …… “跪下!”有个男声在赵氏的屋内响起。 作为侯府的大孙媳妇儿赵氏没有一声言语,低头跪地。 “我让你去借此事找管教嬷嬷来教她礼法,又没让你打她。” 赵氏撇撇嘴。“这不是没打成嘛。” “你敢动她一下你试试!算你命大!” 不就是个老太爷四姨娘吗?赵氏满脸疑惑不解。 第四章 闯荒园主仆无意 梦中人月夜皆惊 当你走进这欢乐场,背上所有的梦与想。各色的脸上各色的妆……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 沈媛倚在窗前,怪里怪气的调子唱着。她本来是五音不全的人,唱歌从来不在调上就也很少唱。 现在不同了,反正唱的多跑调也没人知道。 对面就一个小团子,认真的搬着小板凳拄着胳膊肘认真的听着。 这日子过的真是百无聊赖。 沈媛过门已经四天了,除了第一天有惊无险之外,此后就没人理啊没人理。 吃穿用度一样不少,只是好无聊啊! 沈媛大喊一声。 “团子,我们出去走走。” “姑娘,我叫阿团不叫团子。” “团团,你有没有一个姐姐叫圆圆?” “哇!姑娘怎么知道!姑娘神了。不过奴婢的姐姐不叫圆圆,叫阿元,在少夫人跟前当差。” “世子不是没娶亲吗?”沈媛随意的问。 “姑娘不知,世子之前,其实还有一位大公子的,只是才娶了亲就急病突发过世了。留下遗孀赵氏,一直守寡到如今,故下人们都称一声少夫人。现如今府上大小事情都是这位少夫人在帮忙打理的。” “那等以后你们世子成了亲,不也是应该叫少夫人?”沈媛边在园子里闲逛,边无心的跟阿团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这有什么,叫世子夫人也可以呀,到时候上面自然会安排。”阿团不以为意。 两个人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后院的偏僻角落。 “姑娘,那后面就去不得了。”阿团道。 这小姑娘很是和善听话,说是跟了沈媛,这几天都是以沈媛马首是瞻。几乎从来没有说过不字。 “那边是什么啊?”沈媛正是无聊,听了不免好奇。 “阿团也不知道啊,只是一直就不让人靠近。” “那我们去看看吧。” 在侯府后院的很不起眼的一角,有一条小径,平时应该很少有人注意到。 沿着小径往里走,竟然发现又是很大一片园子。只是一看就是已经多年无人修整的废弃之地。 荒园。 “呜哇!呜哇!”有黑戚戚的阴影一片像是快速向主仆二人迎面扑来。 “啊!姑娘!”阿团吓的大叫。 “嘘!”沈媛回身安抚阿团。 “不要喊呀,乌鸦而已。”说着继续往前走。 小小的阿团虽然害怕,无奈自己姑娘在前面,只能心惊肉跳的跟上前去。 破败的小院里只有一间茅草屋。 “有人吗?” 无人答。 看来是没有人的荒废屋子。 没什么可看的。 沈媛正要转身。 “这么多年,竟然还有人来看我这老婆子?咔咔咔。” 声音如同从一口枯井中传出,毫无生机。 沈媛仔细看过去,原来是一个老妇坐在枯树下纺纱。 明明是春季,这棵树大半边却枯了。那老妇也看不出是多大年纪,干瘦如枯树皮一般。 无声无息很难让人看出是有人坐在那里。 “有客来啦。进屋喝口水吧……”老妇引着沈媛往屋里走。 沈媛抬脚跟进去。 “长得真好。”那老妇抬眼看沈媛。 听着耳熟,前两天贵嬷嬷也说过一样的话。 “婆婆,你是谁啊?我刚来府里,怎么称呼。”沈媛道。 “刚来啊!刚来的好啊!”老妇喃喃。 裂开嘴笑看沈媛,“嘻嘻嘻,我是老侯爷的四姨娘啊!嘻嘻嘻嘻……” 哦,难道是一位不受宠的姨娘啊。 等等! 四姨娘! 怡康老侯爷要娶四姨娘,所以抬了老沈家的二姑娘…… 自己不就是四姨娘吗! 沈媛只觉得头皮发麻。 “咔咔咔咔!”这老朽咳的肺都要吐出来了一般。 “我蒸了包子,你们要不要一起吃啊。”说着转身掀开笼屉。 沈媛和阿团抬眼望去,是婴儿! 那笼屉里蒸的,分明就是一个在裹布中的婴儿! “啊啊啊啊啊啊……” 受了惊吓的乌鸦从天空掠过。 “哈哈哈哈哈!”身后传来老朽的笑声。 沈媛拉着阿团脚不沾地的一口气跑回自己的院子,进了屋阿团还不忘小心的把门插好。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对望。 吓死人了! “咚!咚!咚!” 敲门声! “啊啊啊啊啊——” 声音从喉咙里止不住的喊出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恐惧。 然而还是惊恐万分。 “大白天的,插着门做什么!还鬼哭狼嚎的!”门外是贵嬷嬷的声音。 一听是贵嬷嬷的声音,阿团一把把门栓扯开,开门就扑了上去。 “呜呜,嬷嬷,吓死我家姑娘了。” 贵嬷嬷一把扯开阿团,“你这样不但会吓死你家姑娘,连带着也会把我吓死。” “嬷嬷,后院,后院有鬼啊!”沈媛脸色煞白,惊魂不定。 “光天化日的,胡说八道!”贵嬷嬷一脸鄙视。 “你们不胡乱在园子里蹿,能被吓到吗?撞到鬼也活该!”贵嬷嬷又道。 “嬷嬷!”阿团吓的直跳脚,眼泪哗的一下就布满了眼眶。 “真的有鬼啊!”沈媛和阿团对开了一眼,脸色又白了白。 “我猜你们是撞到了后院的古婆婆,那是个最会装神弄鬼的老家伙。以后不让进的地方,不许乱逛啊!”贵嬷嬷说。 又接着道,“你们也是太闲了。这下好了,严嬷嬷到了,可以开始学规矩了。” 沈媛因为进门第一天冲撞了秦姑娘,又惹得侯老夫人生了气,差点没当中掌嘴,所以老侯爷特意发话,等让严嬷嬷教导的懂了规矩,再让沈媛见众人。 这也是为什么这几天,沈媛虽然身在侯府,却不用众人往来,隔离开的原因。 “等她懂规矩了,再来给各位请安吧。”老侯爷发话,没人敢不听的。 而且也是这个道理。 既然是侯府的人,就要懂侯府的规矩。 “从明天开始就跟着严嬷嬷学规矩。明天一早严嬷嬷自会上门。”贵嬷嬷交代完了就退下了。 她还是没说,古婆婆是谁啊。 沈媛沉思。 刚刚的惊吓已经过去,偌大的侯府,住着几个古怪的人,或是藏着几桩不许下人议论的秘事也都很正常。 这本是和沈媛毫无关系的事情,除了……她说她是四姨娘…… 不对!这整件亲事都透着古怪! 半夜沈媛突然从床上坐起! 一缕月光透过窗纱洒落进来,把屋里的一切照的影影绰绰。 阿团在外间的塌上翻了个身。 沈媛床前站在一个黑色的人影。 见到沈媛突然坐起来,那影子显然也吓一跳。 动了动,迅速撩起床纱,在沈媛尖叫出口的前一刻死死的捂住了沈媛的嘴…… 第五章 教礼仪宫廷旧友 不敢信群龙无首 被及时捂上嘴的沈媛没有来得及惊呼,黑衣人也已经身影一闪从房内后窗一跃而出,不见踪影。 明显是身手了得会功夫的。 沈媛愣愣的对着海青色的纱幔发了会呆,莫非她穿到的不是宅斗而是武侠? 不会,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没点特长老天不会乱给剧本。 沈媛心大的躺成大字型睡去。 第二天天明自有严嬷嬷来教礼教规矩,严格程度让沈媛怀疑自己是要待选入宫的秀女,而不是要做侯府的四姨太。 “嬷嬷,这些规矩侯府用得上?”沈媛头顶着水盆腰身直颤。 “规矩不单单是规矩,还修养心性。姨奶奶多学一些没有坏处。” “嬷嬷莫非从前是宫里的吧?”不然如何得来这些繁复折磨人的规矩。 “老奴是承德元年蒙受皇恩离宫的。所以交给姑娘的都是最好的。”严嬷嬷声音中隐隐带着激动。 承德元年,也就是三年前。 沈媛叹气,果然是架空。没办法预知历史走向。 一天下来已经很累,晚上沈媛却睡不踏实。 她也没敢跟阿团说起半夜的黑衣人,小姑娘年龄太小,怕吓到她。 果然半夜黑衣人还是来了,这回沈媛根本就没有睡,青纱帐内半倚坐着。 看到黑衣人从天而降,沈媛在黑衣人抬手捂自己嘴的前一刻,提前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 黑衣人愣了一秒,身形一晃,又从后窗横穿而出。 脚步略微踉跄。 这次沈媛看清楚了,是个女子的身形。 “阿团咱们侯府护卫是不是很多?”次日沈媛问阿团。 “是呀,老侯爷安排了很多看家护院,说其他地方可以节省,这排场不能省,撑着的是皇家给的脸面……姑娘是闲闷了想出去走走吗?”阿团突然想到。 偷跑出去可不行,会被打死的。 沈媛摇摇头。防卫那么多果然就是个排场啊,半夜黑衣人说进就进。 小阿团松了口气,乐颠颠的去给沈媛和严嬷嬷泡茶喝。 这两日学规矩可真是辛苦。 第三日晚上,黑衣人果然又来了。 沈媛没等她落稳身形,直接开口就道,“你每天晚上这样来来回回的也不说句话,不累吗?” 黑衣人显然是没想到她开口,身子一晃,似乎受到惊吓一般从后窗落荒而逃,脚后跟还不慎撞了下窗框。 阿团在外屋立刻醒了过来,“姑娘可是醒了要水喝?” “没有,睡吧。我去关窗,不小心弄出了声响。”沈媛在屋内答。 阿团已经披了衣裳过来,殷勤的把窗关好。 “夜里还是凉的。”小阿团了然的关好窗又回去睡觉。 沈媛也自是睡下。 …… 窗外侯府一队巡夜护卫走过。 有一个小护卫停下来向院子丛林深处望去。 “怎么不走了?”后面的领头护卫跟上来。 “好像有个黑影蹿了过去。”小护卫犹豫着说。 “是野猫啦。这边草丛密,经常有野猫出没。”领头护卫毫不在意的说。 “哦。”小护卫摸摸头,有些对自己的大惊小怪不好意思。 “你新来的,仔细认真一些总是没错。”领头护卫半安慰、半褒奖的说道。 一队人整齐的走过。 半响,草丛中才站出一个中等身材的女子,在夜色的掩护下三步两步走到府墙根。只见她双足点地飞起,十米高墙如履平地。 墙外竟还有一众人在等候。 女子并未说话,带着众人急速行走,直到府外小巷,一户不起眼的人家院内,大家都进了房间。 有老者点起了暗暗的油灯。 此时女子才撩下罩在头上的黑色蓬帽。 惨白的脸孔上是一双茫然无助的眼。 “翠姑,可见到了教主。”有人等不及开口问。 昏黄的灯光下是男女老少皆有的一干众人。 “见到了……”翠姑点点头。 “教主如何吩咐?” “她既然已经顺利潜入侯府,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我等下一步待如何?” “教主可有明示?” 众人纷纷问道。 “教主……”眼见叫做翠姑的这姑娘撇撇嘴快哭了。 “嗨!翠姑你倒是说话啊?!” “不对……”有为首的一老者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发生了什么事情?”老者神情肃重的问。 众人这次注意到翠姑神情怪异。 “为何吞吞吐吐?” ”翠姑你是个爽快的人呢,怎么了?” 再次有人小声议论。 翠姑面露古怪神色,犹豫的终于说出口。 “我怀疑……教主失忆了!” 众人皆惊。 “她不认得我……”翠姑仔细回想沈媛的神情。 “是,教主明显就是不认得我。”翠姑再次肯定的说。 很多人都把目光向人群中的一位老者望去。 “沈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啊!” 被叫做沈老爷的人显然更是疑惑,“教主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时候,会不会撞坏了头?” 如果此时有沈家的人在,一定会惊的下巴掉下来。沈二姑娘的爹管自己的女儿叫教主。 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表示惊讶,教主就是沈二姑娘,这是很久以前就确定了的身份。不是顶替了谁,而是自有教主起,沈家才有了二姑娘。 是晕过去了那么一小会儿…… 沈大老爷低头寻思。只是嘴上没敢提。 “或许教主另有深意?”说话的是平日里挑着扁担的卖货郎。 众人纷纷点头,一定是这样的。 他们的教主最是英明果敢,从14岁被迫离宫开始,就带领众人为了拨乱反正,以求光复我大周朝正统。 现在的新帝也姓周没有错,可是这皇位却是兄传弟。 兄即使先帝子规,弟为当今皇帝子墨。 当初传位的时候明明说好待子墨百年之后,传位与子规之女周媛,却不料子墨称帝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立自己的儿子周程为太子,并试图谋害周媛。 幸得公主机警,才逃过了宫廷的谋害。自此流落民间。 索性还有一群忠勇之士追随。 大家都相信匡扶正统指日可待。 此次行动,是因为探得侯府有当年先皇留下的证据,指明在御弟百年之后要传位于公主周媛。 教主才决定进入侯府一探究竟。 这样的教主如何能在此时失忆?! 众人纷纷摇头,一定是另有安排,另有安排。 只有翠姑欲言又止,跟沈大老爷对望了一眼,默不作声。 第六章 皇家血脉落凡尘 一入侯府保福禄 沈媛确实可以说是失忆了。 让她觉得奇怪的就是,明明她是穿越过来的,占据了目前这具身子,却并没有继承记忆。 可是,她却活得毫无违和感。 或者说,没有人让她觉得不方便。 她连告知别人她失忆了的机会都没有。 一醒来就被迫来到一个陌生环境,父母亲人均没有见,丫头是新的。请了严嬷嬷来教规矩,学好规矩之前不用见众人。 像是全都提前安排好的。 想到这里沈媛不禁心惊。 当然不会有人知道她是穿越者,提前安排好这一切。 那么提前安排好的这一切,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比如说,为了藏匿一个人,给她一个全新身份,养在深闺…… 这样想倒是合情合理。 …… 一队朝廷禁卫军从门前走过。 这里是京城,百姓们见怪不怪。 多大的阵仗没瞧过似的,百年的王府抄家也不是没见过。办几个大员更是稀松平常。 “话说目前朝廷风头更胜,教主藏匿在侯府倒是安全。”前一晚的老者此时坐在中医堂内为来往病患问诊抓药。 白天,他是个坐堂大夫。 “不是藏匿,教主这是以身饲虎!”扮做小丫鬟的翠姑一边倒茶一边咬牙低头说道。 她心里暗下决心,决定找机会一定要再次夜探侯府。 …… 这边沈媛安分守己的学规矩,她学的又快又好,很得严嬷嬷赏识。 难得的严嬷嬷能对某位姑娘露出笑脸。 “我家姑娘就是聪明!”阿团捏着贵嬷嬷给买的糖人笑眯眯的蹲在门口看沈媛练规矩。 姑娘不吃,所以两个糖人都是阿团的了,正好一个手拿一个,心里美滋滋。 这种规矩无非就是走、坐、跪,吃、穿、行等的礼仪规矩,沈媛上一世虽然不是学礼仪出身,但是做公关传播的,这种表面功夫最是在行。 再说既来之则安之,沈媛可不想做一个与这个古代社会格格不入的怪人。 既然要过得好,就要入世。 严嬷嬷赞赏之情溢于言表的同时,贵嬷嬷传来消息说,老侯爷要见。 嗯,总算是要见了。 怡康侯,萧老侯爷。 沈媛赶紧在阿团的帮助下梳洗打扮一番,跟着贵嬷嬷踩着小碎步前去拜见。 却并未进前院正房,而是来到西偏院里的一处厢房。西偏院正是老侯爷没事听戏、下棋、遛鸟看相扑的地方。 贵嬷嬷只送到了西偏院的角门,就驻了脚。 自有一萧老侯爷的老仆带着进入。 到了厢房门口,阿团也不得入内。 沈媛只能内心坎坷的独自迈步推门而入。 古代女子以夫为天,这个老男人就是自己的天了吗? 天虽然不至于,但是要想在古代活得好,想来这也算是个大BOSS了。 沈媛正胡思乱想着,迎头却见一白发富家翁噗通一声俯身跪地,对着沈媛就是大礼一拜。 “老臣罪过啊!”萧老侯爷捧着自己新娶的四姨奶娘的裙角痛哭流涕。 咦!沈媛噤声。 故事是这样的,在萧老侯爷萧震宇这里,沈媛听到了第一个故事。 新帝周子墨继位之后立皇子周程为太子,前帝姬周媛则被迫流落民间,改名沈媛隐匿于沈家。 后被一众老臣找到。 毕竟是皇储宗室,一众老臣虽因当今圣上政绩清明,忠心臣服,但对先帝亦皆是忠心之辈,实在不忍帝姬流落民间受苦。 本有心收为义女但又怕以后涉及婚嫁乃至选秀等种种可能暴露身份的麻烦,遂索性假托迎娶之名纳入府内,可保帝姬既性命无忧又可富贵一世。 沈媛点点头,这应该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古代婚嫁或者选秀,甚至高门府邸买进一个丫鬟,都要问出身来历。而高龄不嫁的姑娘,又会更惹人注意。 如果只是要尽忠义,确保一个女孩子衣食无忧富贵一生,那在萧府老侯爷应该还是有把握的。 果然,就说穿越者的身份哪个有简单的呦! 沈媛想着点点头,伸手扶了萧老侯爷起身。 显然这个故事是可信的。 那么,她也终于有机会真诚相托了,“侯爷,有一事还需你知晓。” 说着沈媛有些不好意思的羞涩笑笑,才为难的开口道,“我失忆了,记不得从前的事情了。” 随之没等萧老侯爷缓过神来,又微微一笑道:“我觉得你们的安排甚好,那就让我做你侯府的宠妾,安享富贵吧。现在待遇,寒颤了点儿。” “宠妾的排场总是要有的!一个小丫头不够。至少四个嬷嬷,六个丫鬟,五个跟班。” “穿金戴银自是不必说,关键是在府内要有话语权。侯府应该是你最大,那既然你宠我,所以我比你大,那我就应该是侯府的老大。” “最好是钱随便花……人随便用,想去哪去哪……” “还有是不是为了长久之计,我需要过继个儿子或者孙子什么的……以保全万一你百年之后……” 她还真敢啊! “你说的这不是姨太太,这是祖宗……”萧老侯爷在心里腹诽。 老侯爷抬头看眼前这灿烂一笑的女孩子,只觉得响午的太阳有些刺眼。 几个时辰之后,沈媛才发现自己托底托早了。 因为当别人知晓你失忆之后,那就成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这是一件让人不舒服,且有点危险的事情。 尤其是在……当真相不止一个的时候…… 翠姑终于不再是黑衣人的扮相。 这次她执行的很彻底,直接办成了丫鬟混入府内,把沈媛捆了带了出来。 一路上沈媛都很忐忑,她觉得萧老侯爷想把她藏匿在侯府一辈子平安富贵简,这直就是屁话。不用风吹都能散了。 看看他安排的这些看家护卫吧,跟看起来弱不禁风却毫不费力拎着她就走的姑娘比,那些护卫就是草包。 侯府大墙就是纸糊的! 翠姑走的不远,直接扛着沈媛来到了前几天那座不起眼的民宅。 进了屋,点了灯。拿掉堵在嘴上的粗布,解了困在身上的绳索。 沈媛刚要发作,一句“你们是什么人”还在嘴边没有喊出来, 屋里的人包括翠姑就已经呼啦啦跪了一地。 “教主赎罪!属下实在是迫不得已!” 咦! 沈媛忍不住伸手绕绕头。 上午那个剧本就挺好的,落难帝姬隐匿在侯府好吃好喝过完下半生…… 现在这个……有点复杂了呀! 第七章 白莲开一树双枝 为求生左右逢源 众人纷纷起身落座。 沈媛在这位叫翠姑的哭啼声中听明白了另外一个故事: 原来这位前皇帝的公主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白莲教的教主。 “教主,你还记得吗?白莲教,是您亲自定下的名字……” 沈媛一阵咳嗽掩盖尴尬,白莲教,亏她想得出来。沈媛听过一个白莲教,但一定不是这一个。 白莲教据说是在先帝在时就存在的,原来当初先帝要传皇位的时候,这位独生帝姬就与自己的叔父争过,没争过。 叔父皇帝登记之后必然要对帝姬斩草除根,但显然这位帝姬也不是吃素的,带领白莲教游走民间,誓要匡扶正统。 前皇帝留下来的这位公主不满叔父登基后的种种举措,愤然揭竿而起,反了。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了。 沈媛盯着自己的脚尖沉思。 其实萧老侯爷和翠姑讲的是一个故事,只不过故事里的帝姬是两种人格。 一个是流落民间的苦难帝姬,孤苦无依,柔弱无靠,只求隐姓埋名苟且活命。 一个是成则王、败则寇的政治领袖,雷厉风行,刀光剑影,据说还武功高强,满腹阴谋阳谋的。 所以这次侯府,其实并不是萧老侯爷想的那样。 应该是这位公主要去侯府找先帝的手书,所以装作柔弱的苦难帝姬,打入侯府内部吧。 显然是故意在一众老臣面前亮出了自己的帝姬身份,结果发现这帮老家伙们贪图当朝的安稳富贵,只肯将她隐匿在府内,毫无追随她推翻当朝皇帝的雄心。 所以将错就错,以四姨娘的身份入了侯府。又能保证安全让人毫不在意。 没想到这过程中出了点小差错。 作为沈家的二姑娘自然是不愿去侯府做小的,于是理所应当的要闹一闹。一不小心闹过了,于是现代的沈媛就穿了过来。 想清楚这些,沈媛微微一笑。 “现在我说了算。”沈媛心里想着,就说了出来。 “全凭教主做主。”呼啦啦,众人起身又拜倒了一地。 沈媛瞪大了眼睛。 这……也是麻烦。 这些人别看老老小小一副百姓模样,其实应该都是杀人如麻的。 惹恼了也不好,自己现在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万一突然支柱不见了,指不定惹出什么事情,那自己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还是要以安抚为妙。 “我近日就在侯府内打探手书事宜,翠姑你还是不要总去找我了。有事情我自会联系大家。” 先打发一天是一天吧。 沈媛从心里并不想找什么手书,更不想匡扶所谓的大业。 就安安分分做个宅斗的四姨太不是挺好的,况且她还有萧老侯爷这根金手指。 至于荷花教,容她慢慢从长计议好了。 时间以晚,众人自散去。 老者刘大夫回了医馆, 卖货郎小蒋担起了扁担, 捡破烂的乞丐抓了把杂草, 丫鬟打扮的翠姑还是负责把沈媛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府去。 路上,翠姑突然吞吞吐吐的说了句,“算算日子,司徒大人要回来了。” 司徒大人? “教主不会连司徒大人也不记得了吧!”翠姑着急的跺跺脚。 “不记得就不记得,我再重新认识便是。”沈媛安抚翠姑。 “可是那时司徒大人呐……” 余下的话翠姑没说,也不好说。 好在一直是教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习惯听命。 当初其实很多人也都觉得用姨太太这个身份进入侯府不妥,可是无奈教主执意如此,他们只好遵命。 就是不妥的,看教主自打进了侯府,就很反常。 看着沈媛摇摇曳曳的走进屋去,翠姑忍不住想。 她追随教主的时间最长,对教主也最熟悉。 结果自己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 太大逆不道了。 可是确实教主古怪的很,却说不出来哪里怪,反正就是连笑起来,连走路姿势都透着古怪。 可能是失忆了的缘故吧。 司徒大人赶快回来吧。 …… 两拨人,一拨亡命之徒得罪不起,另一拨古板迂腐胆小怕事。 更重要的是现在这个身份,这个身份说的好听是个公主。说的不好听,就是个朝廷的通缉犯。 十几岁的小小女子,敢跟当朝皇帝抢过位子的。 啧啧。沈媛叹服。 跑吧?跑到哪里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也是为什么这帮老臣要把她隐匿在府吧。 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沈媛一边思量着一边哼着小曲往屋子里走,翠姑就这么把她绑了出来,也不知道阿团会不会着急。 果然老远就看到阿团站在院子里满头大汗急得团团转。 沈媛心下一暖,至于嘛,这个小丫头倒是真的忠心。 “姑娘啊!你可出现了!”小阿团连忙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就往屋里面扶。 连哭都忍住了。 屋里有人。 沈媛停了脚看阿团。 是贵嬷嬷,还有……还有老侯夫人那边的陶嬷嬷。 “姑娘规矩也学的差不多了,老侯爷也见过了,是要礼当拜见众人的时候了。 拜见过了众人,过了这个明面,姑娘从此就是正式的姨娘了。” 贵嬷嬷看沈媛已经回来,交代了几句也就放心的去了。 “老奴当差这么久,还是头一次遇到让老夫人等了一下午的。”陶嬷嬷身材肥大,鼻孔朝天,对沈媛可没有好脸色。 “姑娘快些吧。” 沈媛心说,这个侯府的架子可真大。 都把人用轿子抬来了还不算过了明面,还要拜见过了众人才算姨娘。 赶紧换了衣衫,净脸梳妆。 因为是头次拜见,自然不能疏忽。阿团帮沈媛带了全套的鸽血石鎏金翠玉发饰,又配了同样的翠玉扳指和金镯。 进门当天老侯爷置办在房里的首饰也不过就这些了。 这萧老侯爷在侯府中不中用啊。 沈媛突然心中一动,张口问阿团,“这侯府里谁最大?” 这话问的,有点好笑。 不过阿团答的很认真。姑娘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府里自然是老侯爷最大。” “我的意思是,咱们府上,你觉得是谁说了算?”沈媛解释道。 阿团歪头仔细想了想,“府上都是侯老夫人说了算的。”说着又俯身过来,低声道,“都说咱们老侯爷惧内……” 是了。沈媛翻了个白眼。 说什么把自己藏匿在府保一生富贵平安? 男人啊,总是把内宅想的那么简单。 第八章 赶凑巧秦楚会面 齐聚首窈窕惊艳 沈媛妖妖娆娆的带着阿团往正房去了。 众多女眷花团锦簇做了一屋子。 看到沈媛进来屋子里的人一下都静了下来。 因为沈媛的这个身份,也因为这个身份的女子,长得太漂亮了。 就连沈媛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她自己都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脸。现代那些明星都不及。 不风尘,却大气中不失女子的窈窕妩媚。 随随便便往哪里一站,都感觉自带光环让周围明亮起来。 自有陶嬷嬷领着沈媛一一拜见。 先给老侯夫人问了安,行了拜见的大礼,又敬了茶。她今天起色倒好,人也和气。嘱咐了几句,竟然还掏出了对明金绞丝的手串来给沈媛做见面礼。 “不求别的,你若能安分守己的伺候老侯爷,自然有你的好处。” 由引着见过周姨娘。萧老侯爷的二房,也是老侯夫人的陪嫁。现下也已经五十开外的年纪,府上称呼一声周姨奶奶。 沈媛跟着陶嬷嬷的介绍,屈身请了安,犹豫着自己这是要跟这位老姨娘姐妹相称吗? “哎呦呦,快起来吧。你这年纪,我可不敢当,跟着小的们叫我一声姨奶奶吧。”说着掏出一对翠玉耳坠子来。 沈媛连忙叫了声周姨奶奶好,接了见面礼。 作为目前名义上统管总府的大老爷夫人齐夫人,今天并没有到场。 “大夫人身子还是不爽快,今天没来。日后就见到了。”陶嬷嬷说。 萧老夫人撇了撇嘴,没言语。 于是沈媛听话的拜见了二房夫人和三房夫人。 萧震宇生了三个儿子,除了大老爷萧远山外放为官,二老爷、三老爷都是闲散富家翁。依靠着老萧府又建了自己的府邸。因为是紧挨着建,里面又为了方便打通成一片,所以等于和府而居。 这三房婆媳、妯娌之间很是和睦。 大夫人姓齐,也是京中的大户,负责统筹管理内府上下。 二房姚夫人,三房陈夫人更是每日晨昏定省的来请安。只是不大管事,萧二老爷、萧三老爷都是富贵闲人,她们也就乐得清闲。 齐夫人对此也很是满意。只是大房子嗣单薄了些,她现在也只得萧辰逸一子。 之前还有一长子不幸夭折。只留下遗孀赵氏。齐夫人身子不好,多亏这个大儿媳妇儿赵氏八面玲珑、持家有道,很是得力。 沈媛想起进府第一天来那个在萧老夫人跟前细眉柳肩,挑唆她挨耳光的妇人。听阿团说,就是这个刻薄的寡妇。 此时这个刻薄的寡妇却是换了一副嘴脸,喜笑颜开的拉着沈媛的手,“四姨奶奶长得真好。” 沈媛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萧辰逸还有一长姐,三年前入宫做了妃子。虽说算不上盛宠但也颇承皇恩。 相比较来讲,二房和三房倒是子嗣众多。 这是五姑娘辰烟,这是六姑娘辰雨。赵氏介绍到。 沈媛抬头看两个姑娘,差不多一样的装束,颇有些她在现代看过的唐服之风。 一个是嫩粉色对襟系带纱衣,下身配高腰藕粉彩丝裙,粉色系带散落垂下。发饰也是同样的粉色发带,不过串了熟颗拇指大的珍珠,点缀于发间。 另一个几乎同样配饰,只不过是绿色系。 这两个姑娘瞧着却是与沈媛同龄,都是二八的年纪。 正要彼此说话,有一个穿着很是体面的丫鬟掀了帘子,笑着对侯老夫人道, “老太太,今天真是热闹,咱们府得了新人,凑巧秦姑娘也来了。更巧的是,在门口又遇到了楚姑娘。两位姑娘都来给老祖宗请安。” 说话间只见先后进来两位年轻姑娘。 头一位就是那秦姑娘。这回沈媛才有机会好好打量,双眸如秋露含情,眉眼如水墨微蹙,淡青色的衣裙,更显得弱不禁风。 见了沈媛微微一笑,先开口道,“四姨奶奶好,那天倒是晚辈我失礼了。” 咬文嚼字的把“姨奶奶”和“晚辈”两个词叫的格外响亮。 也是个伶牙俐齿的。沈媛心中暗想。 “这是孟老夫人的外孙女清柔,对了,你们见过。”赵氏说着抿嘴一笑。 “这是大夫人的外甥女菱昔姑娘。”赵氏又指着后进来的这位楚姑娘说。 沈媛抬头看去,见这位姑娘端庄得体,举止大方,体态圆润,肤色白皙,也是一个美人呢。 原来是齐夫人的亲戚。 沈媛微微一笑,屈膝见礼。 “秦丫头的姿色别说在府内,就是京城也算是一等一的绝色了。今天可是让我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了。”菱昔看着沈媛的容貌由衷的赞叹道。 众人纷纷点头。 沈媛不好意思的低头一笑,却更让人觉得娇媚。 “你这个身份,原不该见姑娘们。只是老侯爷交代说你年轻,恐一个人在府内无聊……咳咳,只不过还是不要来往太过亲密的好。”侯老夫人突然当着众人说。 这话说的可不好听! 沈媛努力端着笑脸,可是也有点脸上挂不住了。什么叫她这个身份,她这个身份是不配见你们府上的姑娘吗? 秦清柔站在老秦夫人的身边,听了这话,不禁露出讥讽的得意之色。 虽说误会已经解开,原来是老侯爷的新姨娘,并不是萧辰逸的什么人。不过看到这张比自己还好看的脸,秦清柔就是不舒服。 而且,还是跟自己比容貌。她也配跟自己比吗?她算个什么东西! 秦清柔心中这样恨恨的想,听了外祖母的话不禁更加解气。 姨娘,在大房面前,不过就是个奴才。 “哎呦,我听说四姨奶奶也是好人家出身呢。沈家的生意可是做的越来越大,富着呢。”赵氏笑着跟着打趣儿。 商,再有钱,不过是下九流的出身。 “罢了,罢了。人都进门了,还提那些出身有什么用。今后安分守己几一些吧。”侯老夫人发话。 说的跟沈媛过去多不安分守己似的。 此次算是将侯府内院的众人都见过了。 侯老夫人又赏了两个粗使小丫头,两个随身伺候的大丫头,两个嬷嬷。 这才作罢。 沈媛带着阿团和赏赐的下人们回房。 至此,侯府上下也都认识了沈媛,上上下下众人无不感叹其貌美。 人前也均称呼她一声四姨奶奶。 没办法,人虽小小年纪,可是辈分在那儿呢。 第九章 下毒药细思极恐 潇雨轩趁火打劫 打发安排好这些新来的下人,沈媛留了阿团和这两个大丫鬟在房内。 叫大丫鬟其实也不过都才十七八岁的年纪,一个叫阿彩,一个叫雯竹。 “四姨奶奶喝茶。”阿彩倒是殷勤。 沈媛瞄了一眼,茶碗里是昨天小厨房新送过来的冰糖菊花。春天喝最好。 “为什么只有二姨奶奶,却不见三姨奶奶。”沈媛端起茶杯随口问。 自己排行老四,那前面是要有个老三的。 “本来是有的,据说还是当年太老夫人跟前**出来的美人。”阿彩说,“只是后来总是病着,就搬到庄子上去住了。” 沈媛听了默不做声点点头,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那对鎏金空心镯子上。 侯老夫人赏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夜里各自都睡下。本来阿彩要守夜,阿团却说一直是她晚上睡在外面的塌上伺候。 还嘟着小嘴念念叨叨说小姐不能这样喜新厌旧、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什么什么的。 于是沈媛还是留了阿团。 给阿彩和雯竹安排了西厢房里的一间屋子。 “阿彩,你那么殷勤讨好她干什么。她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雯竹闷闷不乐的说。 雯竹比阿彩大一岁,已经马上就能到可以放出去婚配的年龄。本来在老侯夫人房里,虽然不是一等丫鬟,但说出去也是体面的。 现在可好,被发配到这里,竟然从老太太房里直接沦落到要伺候姨娘。这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更别想能有什么好的婚配了。 想到这雯竹就心里堵的慌。 更何况,从老夫人房里出去的丫鬟们,赏给下面儿子或者孙子做姨娘的先例,也不是没有……想想从前的三姨奶奶…… 而如今府内的世子萧辰逸,更是风流倜傥,前程似锦的少年。 这样一想雯竹更气。 倒是阿彩,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只求做好自己的本分。 …. 背着人,沈媛费好大劲想拿剪子剪断的纯金镯子到了翠姑手里轻轻一捏就断开了。 暗红色如香料一般的东西从里面倒出来。 翠姑冷着脸捏了一小块闻了闻,顿时色变。“是西域的催魂香。” “是什么东西?”沈媛问。 “佩戴久了,会感觉心虚乏力,然后缠绵病榻,不治而亡。”翠姑说道。然后唰的俯身跪地,“教主果然英明!” 沈媛挠了挠头心想不是我英明,是我上一世宅斗啊、宫斗啊看多了。 “教主,您现在没有武功,这侯府竟然又是如此毒妇掌控内宅,侯府不易久留。”翠姑忍不住说道。 “再议。”沈媛挥一挥手,翠姑一闪身退下了。自是能在黑夜中悄无声息的出侯府,不需沈媛操心。 再看看吧,出去了侯府,也未必就过得顺畅。再说,跟着一群亡命之徒刀光舔血吗? 小心的把镯子和催魂香都收好,沈媛心道这个老侯夫人还真是不简单。 只是不知道这老侯夫人是为了什么想置她于死地呢? 单单就是因为她是她男人找的年轻貌美的偏房? 这么大岁数的人,会因为这个吗? 还是说,她知道了自己的帝姬身份,要替老侯爷除去侯府的这一大隐患? 沈媛在思量中睡去。 不管是什么她都不会很在意。 如果只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觉得她这个年轻貌美的妾氏碍眼,那自然不敢明目张胆。 如果是因为另外一个,那更是要替老侯爷瞒着,闹出来他们整个侯府都不够陪葬。 沈媛觉得,要照这样分析,她逼着老侯爷宠妾灭妻也不是没有可能。 正迷迷糊糊陷入睡梦中又不得安生。 隐隐的似乎听有人奔走喊叫,沈媛只好又迷迷瞪瞪的起床,竟看到天边似有隐隐火光。 小阿团也已经披衣起来,“小姐,这是怎么了啊?” “是走水了。” 沈媛连忙回身也穿好衣服拉了阿团出来。看阿彩雯竹等也都出了来。 其他小院和房中众人也都已站在门前。呜泱泱都是惊慌的女眷。 “二老爷吩咐,说是后厢房那边走水,大家不要害怕惊慌,都去前院院子里呆着就好。”有小厮慌张跑来说与众人听。说完又抛开了。 大老爷在外为官,家里外宅事宜就是二老爷代为当家。 于是众人开始都忙不迭的往前院走。 侯府很大,所说的前院其实已经是内院的最外面一层。沈媛跌跌撞撞的跟着人流走,却无意中抬头发现右手边有一个院落写着潇雨轩铭文书馆的字样。 莫名的觉得耳熟。猛的想起翠姑曾经跟她提过,当初就是他们探得先皇的手书就藏在府内的潇雨轩铭文书馆! 沈媛脚步一顿。此时随行的丫鬟们都已被人流冲散,没人注意她,只有小阿团紧紧跟着。 不管怎样,是个机会。于是沈媛身形一闪,向旁边错开一步,甩开了阿团,借着树荫遮掩迅速转入潇雨轩内。 借着天边的火光可以把里面看个清楚。 院内无人,沈媛快速推门而入。 这种皇家密文,也不知道会被藏在哪里。 咦! 屋内竟然有人……其中一个,还是熟人。 “世子,奴家知道自己卑微,不求名分,只求能留在世子身边。”随之是嘤嘤的哭声。 “您这样救了奴儿,又把奴儿丢出去,奴儿一个弱女子,要如何安身立命……世子,你还不如不救奴儿。” “奴儿对世子已经痴心一片……死也不会同意另配他人。哪怕是富贵人家,正妻嫡娶,奴也不愿。只愿留在世子身边,伺候世子呀……” 嘤嘤…… 又是一阵女子断断续续的低语和抽泣声。 萧辰逸正对着门,在沈媛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就已经四目相对。 反倒是跪着的女子,因为匍匐在萧辰逸脚下,嘤嘤的哭泣并没有发现有外人来此。 许是如戏太深。 这种女人一看就不好摆脱,要分手费的吧。 沈媛幸灾乐祸的看向萧辰逸。 “是你……”萧辰逸一秒钟的慌张过后发现是沈媛,立马恢复了镇定。 “今天晚上看到的,不许说出去,否则有你好看。” 竟然敢威胁我。沈媛瞪起一双漂亮的大眼睛。 跪在世子脚边的女子停止了哭泣,一脸无措的看着沈媛:这女子长得太漂亮了,难怪说什么世子都不要我…… 第十章 为进府梦娘苦求 论处境世子多情 “你威胁我?”沈媛觉得好笑。 她虽然是十六岁的身体年龄,但前世死的时候已是三十开外的老阿姨。 在古代,讲究三从四德。 虽然在现代,男人也不会喜欢野心勃勃、充满斗志的女人,然而作为现代职业女性典型代表的沈媛,并没有在意过男人的感受。 沈媛的职场从来都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没点实际牵制,单凭一句话就想恐吓沈媛? 单纯的世家子弟。 世家子弟,尤其是这种没有一点实权,只靠着世袭荫封的世家,可以纨绔,却不可以跋扈。 也就是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 虽然都不好好读书,但要是遛马逗鸟,听戏饮酒,也没人管。 要是逛个窑子,捧个妓女,或者干出点偷养外室的丑事来,看还不被大老爷打死才怪。 萧大老爷常年外放,萧辰逸是被祖父母和母亲从小溺爱长大的。 这就跟现代常年忙工作无暇管孩子的父亲一样,偶尔想起来,发现孩子已经被宠得不像样子,于是暴打一顿。 随后又丢开手来。哪天听说又闯祸了,就再暴打一顿。 这几天在萧府,沈媛已略有耳闻。 现在,这大晚上的,因为走水别人都逃命了,他竟然在这里幽会来路不明的女子。 明明是你自己的把柄落到了我的眼里,你还不对我态度好一点。 想到这里沈媛微微一笑。 “世子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是怜贫惜弱仗义相救,她是恩情不忘以身相许。这是一段佳话,有什么怕人说的。” “嗯……!”这话,每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都是好话,怎么合在一起听怪怪的。 他什么时候说自己行事怕人说了。他自己自是光明磊落! “她只是我路上救的一位卖身葬父的苦命女子。” “哦……” 原来是卖身葬父的戏码。 咱懂! 沈媛一副你放心,我绝对相信,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让萧辰逸有点百口莫辩还想解释一下。 哼!这个女子!自己理她做什么。量她也不敢出去乱说! 真的只是陪太子打猎回来的路上,郊外小村镇偶遇的一位女子,名唤梦娘。 本来这种事情,他交代一句让从小跟着他的阿馒做也就可以了。 他们当天因为有要事又都是便衣行事。 结果打赏了银子,葬了老父,在城内安顿下来的 谁知这梦娘,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阿馒心软,私自带她偷偷进府来找萧辰逸。 无法,人已经偷偷进来了,只能安抚好再悄悄的送出去。 之后再罚阿馒不提,萧辰逸竟然还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你心虚一点是对的! 沈媛虽然才刚刚见到这位梦娘,可是听她言语,再看她行事,举止,心知这女子绝非善类。 要想俏,一身孝。 这女子白衣,白裙,头上饰品全无,只簪了一朵白花。 容貌清婉,楚楚动人。 胸前月光白的绸缎衣衫高腰扎紧,胸部略显丰满,细腰,腿蜷在地看不出身高。 萧辰逸要想就这么两个人彼此了无牵挂可能没那么容易。 这女孩哪怕放现代也是够专业! 没办法,人家就是吃这碗饭的。 梦娘也在打量沈媛。 她可没有秦清柔那么糊涂。秦家姑娘那是关心则乱。 她之前这几天可是从阿馒那里把和萧辰逸有关的事情打听得一清二楚。 他尚未娶妻。虽然整个永安城想嫁给他的姑娘排成了行。 这也很好理解,没什么隐秘。 萧府虽然在朝廷没有实权,但是这世子爷因着跟太子自小厮混,新帝登基之后,眼见的嫡亲的姐姐又进了宫,萧府大有崛起之势。 更何况萧辰逸本身这个人,更是一表人才。 外面的姑娘不消说。 就说和这府内沾亲带故的两位姑娘,一位秦姑娘,一位楚姑娘,都是容貌才情出类拔萃之辈。 梦娘想的很明白。小姐们自然去争小姐们的嫡妻之位,她只要做个偏房的姨娘而已。 眼前这位,长的惊若天人,却不知是秦楚中的哪一位。 “姑娘,姑娘长得像天上的仙女一样,心地也一定是菩萨心肠,请姑娘恳请世子爷收下奴吧,奴婢给姑娘磕头了。“梦娘说着就俯身,咣!咣!咣!对着沈媛磕了三个响头。 沈媛其实心思没放在他们这些小孩的男女情事上,嘴上搭着话实则眼睛打量着室内。 铭文书馆只有里外两间房,文物书画陈列精巧但面积不大。一眼望去也就这些。 不知道是否有机关暗道什么的。 沈媛心中正想着手书,忽听那叫梦娘的女子如此说,连忙侧身闪躲。 这磕头大礼可担不起,她求的事情自己也帮不上忙。 旁边的萧辰逸却开口了。 “梦娘,你先起来。这位……这位姑娘也帮不了你。我先安排阿馒趁着今夜混乱,送你回去。有什么事,我日后出府再做安排……” 这话说的妙啊。 日后安排,真是让人有无限遐想空间。 沈媛心下佩服。 萧辰逸却黑着脸,看着沈媛的装扮出神。 管这么年轻的一位姑娘叫姨奶奶他叫不出口。索性沈媛还是姑娘家的装扮,就称呼姑娘吧。 这样当着梦娘她也不会尴尬。 梦娘不知道她的身份,胡乱哀求。 他不想让她为难。 这事求她有什么用,他自己的事情在府里做不得主,她更是在府里做不得主的人。 外人看着都是花团锦簇一般…… 这黑灯瞎火,再听到说走了水。一定是吓坏了。 大家都去前院避难去了。她定是瞎跑迷了路,才误打误撞来了这里。 一定是下人自己先跑了,丢下她一个人。 她原是平常人家的女儿,又是这么个身份。在府里内院的日子不好过吧。 那些奴才们,一个个都是欺软怕硬的。 当初自己在门前拦下就不让她进门,是不是她的日子反而会好过一点? 其实那天,他真的耍混就是不同意,想来祖父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这样想来,萧辰逸看向沈媛的目光,竟然比对梦娘还多了一分怜惜。 …… 戏真多。 第十一章 感身世不问来处 流言起菱昔踌躇 戏真多! 要是沈媛知道萧辰逸现在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一定觉得不可思议,然后感叹一句“戏真多。” 她从穿越到现在,没容她有时间自怨自艾。 可怜吗? 要说可怜,上一世也挺可怜的。 她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 妈妈的户口本上一辈子都是单身。 从小她跟母亲过着略显拮据的日子。 为了供她读书,妈妈做过酒店服务员,开过烟酒小卖部……常年起早贪黑。 没人能想到,她爸其实是当地颇有名气的富豪。 他另有家,有妻有儿。 那个后来城中有名的玩跑车的富二代,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她在电视和报纸上看到过他们。 小时候看“情深深雨蒙蒙”,依萍去找生父亲要生活费,结果挨了一顿痛打。 她心想,电视里演的和自己家还挺像的。 只不过,自己没去过父亲的家。 她小时候不知道妈妈和爸爸是什么关系,是自愿做了小三,还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她都不在意。 难的日子也都熬过来了。 苦命的读书,拼命的工作,她要出人头地,过好日子。 拼完学业,拼职场。 升了职,加了薪,不到三十的年纪她踩着高跟鞋带领很多比她年纪大的下属,打下集团业绩第一的江山。 帮妈妈一起搬新家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二十几年前妈妈的日记。 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由来是一场**裸的罪恶。 富家商人,饭局酒后,酒店,服务员,强迫的…… 善良的留下这个意外的孩子,却还要背负企图敲诈财产的污蔑。 那一刻沈媛哭过。 此后,却再没有哭过一次。 …… 她从来都是习惯在生活的一片泥泞之中,踩着高跟鞋,光鲜亮丽的往前冲,哪怕咬碎了牙,哪怕磨破了脚…… 她没时间回头,也不愿意花时间去做没意义的自怨自艾。 就像现在。 “世子爷让奴家一个人在外面……如何自处……嘤嘤。” “奴家等您……不然还不如一起跟父亲去了算了……嘤嘤。” 梦娘撒娇一样的哀求打破了沈媛的回忆。 这声音,饶是女人听了也不免心软吧。 沈媛抬头看梦娘,却撞上萧辰逸的焦躁目光,似乎在说“我没把她怎么样啊!” 沈媛连忙反馈回去一个“我知道,我明白,你放心。”的表情。 却不想萧辰逸更急了。 手书没有办法找,再留下去没有意义。 沈媛正想走人,却不想门外突然传来声音, “哎呀,世子爷在这里呢,让奴婢好找。这是在里面跟哪位姑娘说话吗?” 屋内三人均是一愣,不好! 屋外说话的是齐夫人的贴身大丫鬟琴香。 等萧辰逸推开房门,跟在后面的沈媛抬眼一看:OMG,这么多人! 本来以为只有一个丫鬟,很容易就糊弄过去了。 因着走水,在前院清点人数,发现找不到世子爷,所以老太太和大太太都急了。 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忙遣了琴香和梅茵,先跑回去找。年轻丫头腿脚利索,后面又派了珍嬷嬷等腿脚好的老人儿也过来。 二房的六哥儿也忙带着四五个小厮,一起到内宅四处寻找。 此时,这些人都站在了潇雨轩不大的小院里。 看着世子爷人没事,众人都松了口气。 后院的火着的还是挺大的,又是夜晚。还好,无事。 咿—— 世子爷身后走出来的姑娘……不对,不是姑娘,是……是府里的新四姨奶奶! 大部分人刚刚松下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这可怎么说。 沈媛跟萧辰逸站在台阶上,把众人的面部表情变化看的清清楚楚。 这怎么说? 爱怎么说怎么说! 既然外面的人已经听到屋内有女子说话的声音,那么躲着是不行的。 当时沈媛和梦娘对视一眼,梦娘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求姑娘救命啊!” 她说着姑娘救命,却看向萧辰逸。 柔弱的小手又小心的伸过去扯着萧辰逸的衣角,轻轻的摇了摇。 没人注意这些小动作。 萧辰逸心下一软,看向沈媛。 梦娘出去,定是死路一条。 来路不明的女子偷潜入府勾引世子,打不死她! 顺带着遭殃的还有世子和随从阿馒。 于是梦娘躲到里间,待稍后萧辰逸自会想办法送她出府。 沈媛跟着萧辰逸开门去见众人。 对着众人沈媛不好意思的低头羞涩一笑。 吓到你们了不好意思啊,虽然和世子独处一室,这身份是尴尬了点,但是总比里面那位让你们发现了的好。 相比较来说,我这个惊吓还是比那个小。 …… 从春到夏,日子一天热过一天。 侯府虽然后院连着烧毁了好几间房,但修缮工作进行的很快。 毕竟有钱,好办事。 崭新的红墙紫兰琉璃瓦,花草植物也都是新采购移植过来的。 因是簇新的,和原有的庭院搭在一起失了协调。 远看有些乱糟糟。 但这并不妨碍两个不知道是哪一房的小丫头来这边采花。 “你说这四姨奶奶真的跟世子爷独处一室大半个晚上?” “秦香姐姐和梅茵姐姐都是看到了的。一院子下人呢,你家六少爷也在。” “一定是约好了才会都去潇雨轩那么僻静的地方。” “她也太大胆了吧,她真敢……” “天生老天爷给了她那张脸,有什么不敢的。” “那倒是,我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的人。咱们府的姑娘都比不上。” “那是,长得不好的,能有本事做姨娘嘛?你要是有她半分姿色,你家六爷不也早收了你……” “怎么扯上我了。”被打趣的小丫鬟却并不恼,只接着说道,“听说大太太现在天天为这个事情愁死了,就怕她看够了老的……又看小的……” 私底下议论主子,又是这样见不得人的事。 楚菱昔忙停住了脚步,一把拉住自己的丫鬟娴儿,轻轻用扇子掩了口,示意她噤声。 却不想院子对面的小路上,有人呵斥声起,“你们两个小蹄子是作死吗?这事儿也敢议论!小心让嬷嬷听到,直接卖了你们。” 原来是齐夫人的大丫鬟琴香和世子爷房里的丫鬟棋雪。一起去后面库房拿夏季要用的檀香。 两个小丫鬟连忙吓的跪地求饶,保证再也不敢了,又连忙退下。 见私下无人,棋雪也忍不住悄悄问琴香: “姐姐,那晚上的事儿可是真的?” “哎,不好说。夫人这几日也是烦心。” 棋雪原是大夫人房里的丫鬟,后来才给了萧辰逸。琴香对棋雪并无避讳。 “也是,本来就够糟心的了,连个平头正脸的姑娘还没争上去呢……”棋雪道。 两个人小声说着,渐行渐远,并么有注意到隐在树林里的主仆。 楚菱昔听了二人的话,却不觉愣住了。 “姑娘,没人了,走吧。” 娴儿一句话提醒了菱昔,连忙恢复了仪态,带着丫鬟自去给老夫人请安。 第十二章 倚权势人心浮动 当年人枉忆当年 这侯府的流言,真是比盖三间瓦房都快。 齐夫人信佛,每日有大半的功夫都在礼佛。 秦香回来的时候齐夫人刚礼佛完毕,坐在正厅让小丫鬟按摩肩膀疏散筋骨。 不惑的年纪,身着华服体态略微富态,素日里待人最是和善。 大儿媳赵氏正站在一旁回禀近日府内事项。 “这个月只增了沈四姨奶奶的份例,从府上的公账出。秦姑娘和楚姑娘来住,跟过去一样,照例是秦姑娘的一两月例从老太太那里出,楚姑娘的有太太你这里出。” 听到这里齐夫人皱了下眉头,“就她也配称呼一声奶奶?这是哪门子奶奶,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赵氏连忙垂手而立不敢言语。 沉默半响。齐夫人推开了揉肩的丫鬟,才又道,“份例是多少?” “跟着周姨奶奶一样。公中份例四两,加上老太太体恤每月给添的二两,一直是每月六两。沈姨奶……她的是老侯爷给添了二两,所以也是每月六两。”赵氏连忙说。 “小门小户的出身,从来没见过这么些钱吧。她可知道怎么花?沈家不愧是商人,会做买卖。” 赵氏头又低了低。这话齐夫人说得,她却接不得。 “还不知足呢!” 齐夫人说完,挥挥手,赵氏这才松了口气,带着丫鬟婆子出来。 才出院子,就看一位平日还算得脸的婆子站在门口等她。 见赵氏出来,连忙迎上为她扇扇子。 “奶奶这次回话怎这么久?”婆子讨好的笑着问。 赵氏挑着眼睛也没有正眼瞧这婆子,脚不停的往自己院子走,一边问道“等我是什么事?” 婆子见赵氏走的急,也没兜圈子,直接讨好说道: “我那个闺女雯竹,奶奶是知道的。前儿实在是点儿背,让老太太随手指了去四姨奶奶处当差。要是从前也就罢了,现在雯竹也大了,所以求奶奶,让这丫头离了那里吧。” 雯竹,赵氏对这个丫头有印象,颇有几分姿色。 “我记得她虽然比别的丫头大一些,可应该还没有到婚配的年纪。离了那里,那是想去哪里?”赵氏问。 “确是年纪没到,自然没现在就开口求放出去的道理。”婆子忙说,又支支吾吾的道,“只是……只是想……看能不能去世子爷的院子里……” “哈!”赵氏哈了声,讪笑不已。 一个两个的,这就都盘算起来了。 赵氏沉下脸,跟那婆子没好脸色的说道:“你倒是打的好主意,可别来坑我了。这事我做不得主,我也奉劝你转告雯竹一句,好好的日子过着,还不知足呢!” 说着自是在一众跟随的婆子丫鬟拥簇下去了。 留下这婆子一脸疑惑不已。 有关系好的婆子忍不住走慢几步留下来提点,“没听说那沈四姨奶奶和世子爷的事儿吗?我们少夫人今儿上午还为此受了大夫人半天的冤枉气,你这个时候来提?” “沈四姨奶奶和世子爷?阿弥陀佛,那晚上他们真的……”她自然有所耳闻,只是没敢当真。 “就是因为无凭无据的,凭地招惹是非,没办法堵住众人的嘴,大夫人才生气。”来人连忙压低了声音,又匆匆交代几句连忙去了。 看来少夫人这里日后也是靠不住的。毕竟是寡居,又没个一儿半女。却不知世子爷到底要定下来哪一位…… 婆子无法,自寻思着去了。 府内人心浮动。 偏巧秦清柔又病了。 老侯爷对这事儿倒没发表什么意见。 内院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男人总觉得当不得真。 可能当真了他也不在乎。 倒是郎才女貌,我家衍儿配公主也配的过。老侯爷暗想。 他最近倒是偶尔来沈媛的院子里坐坐。 倒不光是要做戏。 沈媛的围棋下的极好。 偶尔泡上一壶好茶,一老一少在院子里来上一局。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满月宴上,结果尿了我一身。”老侯爷对沈媛就像对自己的孙女儿,“其实你父亲小时候我也抱过……”说着更是得意的笑,露出半边光秃秃的牙床。 “转移话题也无法改变您已经无路可走的棋局,快快下棋。”沈媛不耐的打断。 老侯爷拿着棋子在自己绣满长寿团纹的锦缎褂子上使劲搓了搓,又看看棋局,犹豫着不肯落子。 这丫头的棋诡异,人也机灵,嘿嘿,让她看穿了…… 你祖父当年的棋可不怎么样,总是输给我。 萧家祖上是马上挣的功勋,跟着开国皇帝打下江山后为求安稳,也是有所避讳,索**了兵权。 文韬武略这事老侯爷自小就知道和自己不相干,有多少才能也无用的。 没有实权,倒是跟皇家贵戚都处得极好。他跟当今朝堂上这位的父皇,也是混的极好的自小玩伴。 那时候他还不是皇帝,连太子都不是。也不是没开过玩笑的,说日后二人的子女要结亲。 就因为还什么都不是,所以心思单纯。 他一个无权无势的贵戚,结这门亲对当时的皇子一点助力都没有。做不得真的。 结果两个人都生的只有儿子。 后来都上了些年纪,老皇帝又提起幼时的玩笑话,笑说等孙子孙女辈一定要结娃娃亲。 他们果然也都有了孙子和孙女,可后来…… 如今他大孙女也在宫里做了淑妃。 可到底,不是曾经说的那回事,是不一样的。 老侯爷拿着棋子又在衣服上搓了搓,还是落了子…… 这些话,现在也已不能跟孩子们说。 …… 下完棋沈媛又给老侯爷泡了壶好茶。 因着到月底还要好些日子,何况一个姨娘的月钱也没有多少。沈媛提议让老侯爷去账房给她取些银子。 账房都是有定例的。每房每人的账清清楚楚。 老侯爷在连串的“使不得,使不得”声中,心疼的掏出了自己的月钱。 老一辈总是嘴上更心疼钱一些,其实行动上都是更疼隔辈人。 还不够,又掏出了私房钱。 “可不许乱花。” 沈月满意的点点头。 她就知道他一定有私房钱,男人都会有。 第十三章 连夜雪妇人良善 宫廷变步步生莲 因为是姨娘,加上两家地位悬殊,之前也没有回门的规矩。 所以沈月表示,想回娘家看看。 这也合情合理。 沈家开的药铺就在往南两条街,西边有条斜着进去的巷子,最里面一家就是沈宅。 这条路第一天沈媛坐轿走过。 这回坐的是萧府的马车,沈媛只携了阿团。 沈家人口简单。 沈大老爷一妻一妾。 正房的长女已经出嫁,两个嫡子也已经成家立业,沈家药铺的分号遍地全国。 作为经营药材的富商,沈大老爷财运一直不错。 男人有钱,在外面有些事儿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三年前甄姨娘带着已经十岁的女儿沈媛来寻亲,还是足足在门外的雪地站了一夜。 据说是十几年前沈大老爷亲自押车进货的时候,跑了几次济南,常落脚的客栈人家甄氏的女儿。 一来二去的露水姻缘,谁想到竟然有了孩子。 又不幸父母皆亡,客栈也因为经营不善无法继续,所以不得已,带着女儿,一路打探,才找到沈家,只求让孩子认祖归宗,有她们母女一口饭吃。 沈大夫人当晚直接被气昏过去。 最终母女二人还是进了门。 一年之后,这甄氏竟然又得了一男孩。 不过沈大老爷对她们颇为冷淡,这才让沈大夫人稍微好受一些。 下人们又最是会观风使舵,看沈大老爷并不在意,遂母子三人在沈家的日子,就真的只剩下有一口饭吃。 直到沈媛出嫁。 这自然是人前做戏。 沈大老爷的诸多行事,应该都是之前这位帝姬兼白莲教主所授意而故意为之。 到底实情为何,还要沈媛自己去看了才知道。 早有消息递到沈家,巷子口已有下人们在等候。 沈媛进门便去拜见沈大老爷和当家主母。 按照套路叮咛嘱咐了几句,不过是要“安分守己云云。” “若是无法添个一男半女,过继一个也是好的。以后也能有靠。” 沈家主母王氏实算敦厚老实之人,纵有千万般心中不平,却也容她们女子三人过活至今。 而今更是年岁大了,不予计较。 这次见二姑娘回门,竟也赏了金簪子一对,金耳环一对,金手镯一对,金项圈一个。 “我们沈家讲究个实惠,什么都不比金子好用。”说着又顺带塞了金叶子两袋。“好歹是沈家的姑娘,侯府家大业大,人多口杂,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王氏解释道。 沈大爷隐隐红了眼圈。这些年委实让夫人受了委屈,又不明真相。 沈媛心下感激。 又对王夫人拜了拜,行了大礼。这些年,自己这具身子的原主人,可是没少给人家添堵。 沈大老爷大手一挥,“去见你母亲吧。” 和之前私底下拜见教主完全判若两人,毫无父女之间的违和感。 沈媛心里佩服。 跟着下人走到西厢房偏院,就到了二房甄姨娘的院落。 沈媛知道不是这具身子的真的娘亲,应该也是白莲教的人假办的。 推门进入,果见一美貌妇人坐在厅前,看到沈媛进来,温婉一笑。 因着小阿团在身边,沈媛适时的动情叫了一句,“娘亲!” 妇人顿时双目微红,半含泪欲坠不坠,“阿媛,可想死为娘了。” 说着张开双臂任沈媛扑入怀中。 小阿团瞬时也跟着红了泪眼,“苦啊!我家姑娘和娘亲真真的母女情深!” “快带阿团姑娘去后堂吃茶歇息。”周氏道。 自有丫鬟上前塞了厚厚的红包在阿媛手中,又引她去后面休息。 阿团蹦蹦跳跳的欢喜的去了。 娘亲和女儿要说梯己的话儿,阿团晓得。 厅内只剩下甄氏和沈媛两人,此时不需要再做戏。 阿媛离开周氏怀抱,在下首坐下,露出隐隐的我了然的微笑。 这个娘是假的,她等着对方像其他白莲教人一样大礼参拜。 “姑娘不认识老奴了吗,看来前些日子的礼教是白学了。”周氏说话突然变了一种声音。 沈媛一怔,竟然是严嬷嬷! “本来听说公主失忆了,我还不相信,等到在侯府见到公主,我才相信。公主失忆了,竟然连甄姑姑我都不认识了啊。”说着抬手拭泪。 不过很快又收住了泪水。 “也没什么,公主不记得了,我讲给公主听就是了。” 沈媛点点头。 这个态度很好。哭哭啼啼不解决任何事情。 白莲教的其他众人都应该跟这位姑姑学学,有事说事,遇事不要单凭一腔热血冲动才好。 凡事遇到了都应该往前看,遇到困难解决困难就是。 “我是你母后的贴身侍女,当年跟着你母后进宫,我是看着你出生长大的。公主一直称呼我一声姑姑。 你母后去世后,也是我一直陪伴伺候公主。” “你不是白莲教人?”沈媛问。 周姑姑摇摇头。 哦?沈媛意外的挑了挑自己好看的眉毛。 “公主十一岁的时候,在司徒大人的扶持下,创办了白莲教。”周姑姑接着说。 司徒大人?这是沈媛第二次听到有人跟她提这个人。 “我当时并不赞同。好好的姑娘家,贵为公主,安心待嫁就是。即便是先皇如果一直没有皇子,让公主以后继承大同,也要靠夫婿辅佐。所以择一良婿才是要紧。” 周姑姑歪着头慢慢的讲,声音缓缓,像是从几年前的岁月穿过来。 沈媛点点头,这跟自己老妈的想法倒是如出一辙。 嫁人比什么都重要,名牌大学,升职加薪,豪宅名车,这些对女人来说,都不如嫁个好男人有个家重要。 自己最终也没有满足妈妈的愿望。 沈媛强行拉回思绪,继续听甄姑姑讲。 “谁知道后来要靠这个白莲教才得以逃命。”甄姑姑说道这里讪讪一笑。 作为一代皇后的贴身女使,从小跟着先皇后出身名门,后有正四品诰命加身,骨子里都带着皇家的傲气与尊贵,当初如何能把这种民间组织看在眼里。 左不过是那个司徒烨搞出的新鲜花样来哄公主开心吧了。 起初她虽然不喜,可是因为不屑,并未放在眼里就没有阻止。 后来她略微察觉到司徒烨的野心,看他在外行事,竟有了几分“挟公主以令诸侯”的影子。正寻思如何说服公主小心白莲教。结果就出事了。 宫廷政变,从来都是一夜之间倾覆。 她带着公主逃出来。 不对,确切的说是公主带她逃出来,以大半个白莲教义士的性命为代价。 到现在她都记得那一地的血红,从东宫的石台阶一直蔓延到宫门。 小公主拉着她快速的跑,身后就是刀光剑影,她甚至能感觉到有刀风就在她的后脑闪过。 不断有人倒在她们的身后。 鲜血在无以计数倒下的人身下流淌,汇聚成河。 她们的脚步就踩在血河之中。奔走出去,一步一个血色的印记,像是在脚下盛开出朵朵红莲…… 第十四章 敞心扉恨女不嫁 壮山河血泪满襟 往事不可追,何况穿越过来的人单凭描述无法感同身受。 “姑姑也会功夫?”沈媛问。 “并不。只是略通一些易容、用药等门道。”跟着先皇后的人,自是有各人的本事。 沈媛点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我那个弟弟是怎么回事?” “你说小飞啊,哎呀,你十二岁那年让我假怀孕,然后抱回来的。抱了回来,什么来历也不说。现在你失忆了,他是谁我也不知道啊!”甄姑姑皱起眉头说。 显然这对她来讲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不过自小陪着先皇后一路走来,哪有那么一帆风顺。她一辈子都步步惊心,也习惯了。 “你,要看看他吗?快满三岁了。”甄氏迟疑道。 “下次吧。”沈媛忙说道。“我确实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说着起身,打算告辞了。 这次见面整场对话二人皆神情平静、语气淡漠。 虽然是自小养育她的姑姑,然而现在的沈媛实在酝酿不出太多的感情。 何况皇家本无情。 甄姑姑也随着站了起来。 “我失忆这件事,你好像并没有太多心痛惋惜啊?”沈媛抬脚迈步,突然随意的说。 甄氏:“失忆了,总比失心疯要好。” 沈媛:“……” 沈媛心道,难得难得,终于有一个和我有同感的。 原来的沈媛做事看似确很疯狂,然而不这样,又如何能保住这条性命……命数如此,求生的人往往只能绝处逢生,但凡有第二个选择,谁愿意…… 忽又停住脚步看向甄氏,“你其实是我身边第一亲近之人。以后的路,如何看?” 甄氏并未思索,毫不犹豫的道,“做你喜欢的事情吧,高兴就好。” 沈媛收住脚转回身。 “你要是不甘心皇位,想去争咱们就去争。你要是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那就继续当你的沈二小姐,侯府的四姨奶奶。不用怕。” 反正我都陪着你。 “要是想离开这里,咱们就走。隐姓埋名再换个身份过日子,也不是没有办法。”说到这里甄氏双眼露出兴奋之光,搓搓手,“其实我觉得,还是应该换个身份,找一处偏僻的小城,姑娘家,还是要正经找个夫婿嫁人……当然如果你要皇位,登基之后再找夫婿,自然更……” 哈哈,又来了。 沈媛尴尬又好笑的摸了摸鼻子。 争皇位就是为了登基后能找个更好的夫婿吗? 姑姑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这些年怎么没把那些老臣和白莲教众人气死呢? 不过前面的话,沈媛听懂了。 老侯爷等一干老臣想让公主就这样隐没于民间,从此隐姓埋名,安稳了此一生。既稳定了朝堂,也全了他们的忠义之心。 白莲教的众人想让公主匡复正统,将白莲教发扬光大,为死去的义士正名立碑,当然公主上位之后,也为活着的谋取更大的利益。 这些沈媛都知道。她对于他们而言,其实更看重的是公主这个身份。 只有这位甄氏,她说,“你高兴就好。” 这句话沈媛也听过。 前一世沈媛做的很多事,以及做事的方法,妈妈都不赞同。不过她也会说,“你高兴就好。” 沈媛突然伸手拍了拍甄氏的臂肘,柔声说,“甄姑姑啊,这句话从前我也听过。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团子已在门口等候,主仆二人离去。 走出好远,渐渐看不清背影。 甄氏还倚靠在门口。 她又叫自己甄姑姑了呀。真好! 这个孩子…… 还说知道我是为她好,什么失忆了,我看是懂事了。 甄氏抬手拭了拭被风吹红的眼角。 从娘家出来沈媛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让马车慢慢的在街上闲逛。 车夫也明白,好不容易才出府,逛上一逛也是人之常情。于是专挑了贵人们所喜的热闹街道。 小团子还沉浸在悲伤之中,借着回门匆匆的母女相见,也只能说一会子话。再见也不知要何年月。还不如小阿团,一家人都在侯府当差……姑娘命苦啊! 阿团抬眼看自家姑娘,沈媛正把马车的帘子卷起半边,一脸春光灿烂的摇着蒲扇欣赏街道两旁的热闹景象。嘴上还咿咿呀呀的唱道:好呀好春光呀,哥哥你呀,莫呀莫辜负…… 姑娘……可能是心里苦…… 街上的景色让沈媛目不暇接。 街道两边商铺林立,热闹非凡。酒楼当铺绸缎庄,胭脂水粉首饰店。看得出百姓丰衣足食,很有历史上的盛唐之风。 炸年糕,溜粉肠,捏糖人……沈媛支使小厮下去每一样都各买一点。阿圆两个手都拿不下了,脸上乐开了花。 国泰民安呐。 沈媛甚至心里开始想,若是真远走他方,改名换姓找一处村庄落脚,嫁个人,生一群孩子,估计能把甄姑姑乐疯了。 反正自己应该是再也回不去现代了。沈媛默默的低头想,现代的那个自己,一定是死了吧。她妈估计也伤心死了。 正想着,前面乱糟糟的有官府人马经过,左右百姓皆两旁避让。 车夫忙赶了马车避到旁边小巷口。 沈媛好奇的探出头,原来是羁押刑犯的囚车,里面坐一男子,囚衣褴褛、披头散发,看不出年纪。 两旁民众指指点点。 “是要拉去砍头示众的。” 京城里砍头示众也不是没见过。 不过还是很多人要看。 “砍头!是什么人啊!”有人从后面钻到前排来。 被挤的人有些不高兴,侧目看来人,是一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身后还背着挺大的箱笼。挤在人群中引起周围人的不满。插队嘛! 外乡人啊,就是见识少。 “是江洋大盗,专杀读书人!”有人故意吓唬年轻人。 “哇!真的?”读书人脸吓的一白。 胆子真小,说话人嗤笑。 “不要胡说!”旁边又一百姓凑过来。 “这是王大学士……” “翰林学士,禹州司马……” “怎么落得要杀头的田地?” “宦权当道啊!”书生顺口接话。 “呀!不要瞎说!”周围的人迅速散去,生怕被人误会与这书生为伍。 书生却并没有再多停留,转身淹没在人流中。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王尚滇坐在囚车里,突然大声喊道:“宦权当道,宦权当道啊!” 杜甫啊,沈媛心道。 第十五章 巧美婢闲论姻缘 太极殿宦官弄权 “我们去菜市口。”沈媛对车夫说。 菜市口就是午门,示众行刑的地方。 车夫面露难色:“姨奶奶,砍头不好看的,吓人!” 阿团一边吃一边点头,是吓人。不过我家姑娘可不胆小。 “呀!”阿团一声惊叫。 车夫小厮和阿媛都忙看向阿团。 “沈大夫人给带的回礼,只有咱们府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和少夫人的,还有咱们自己家姑娘们的。忘了秦姑娘和楚姑娘的那份。”阿团焦急的道。 对于一个婢女来说,少了某个主子的礼物可比大学士砍头要重要。 只能先回府想办法了。 车夫催马前行。 沈媛透过窗帘缝隙望向囚车,已经走远了,看不清。 “早些回来是对的,回礼的事情我们好细细商量。”刚进屋,阿彩就端茶上前伺候。 “楚姑娘那一份也倒罢了,只是不该少了秦姑娘的。”阿彩一边说,一边清点从沈家带过来的回礼。 “这是怎么说?”沈媛摆弄着这些古代物件问道。 “秦姑娘自小是住惯了咱们府的,从来都是咱们府里姑娘有什么,她就有什么,都是一样的份例。”阿彩解释说。 “什么呀,其实是因为秦姑娘爱使小性儿,脾气不好。那楚姑娘一直温婉大度,当然不会在意这个。”阿团抢白道。 “她怎么不回自己家去?”沈媛接着问。 “说起来她也是个命苦的,父母皆去世的早,家里只有哥哥嫂嫂。所以自小老太太心疼,就把这个外孙女常接到自己跟前来养。”阿彩解释道。 “不是的,主要还是因为从前秦姑娘是老太太给世子爷定下的娃娃亲……”阿团嘴里吃着东西,吐字不清还急急的抢话说。 “当着姨奶奶的面不许嚼舌根!”阿团话没说完,就被阿彩拦住。 “就是当着自己姨奶奶的面,才没有什么是说不得的。”阿团笑嘻嘻的反唇相讥。 从前,老太太定的。 沈媛听话习惯抓重点。 “不过是儿时的几句玩笑话,做不得数的。如今都大了,也就没再提。”阿彩道。这是解释给阿团为什么不要乱说,也是给沈媛听。 如今都大了,不正是应该提一提的吗?怎么反倒不提了…… 沈媛想起蜷在世子脚边那个楚楚可怜的梦娘,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说话间阿彩已多整理出两份一样的回礼来。 沈媛一看,是两对一样的翡翠吊坠,两把上好的苏州刺绣团扇。 这个不错,好看。沈媛笑着点头。 反正所有东西她看着都不错,全是古董。放到现代价值连城。 “这个是从姨奶奶的嫁妆匣子里出的,也算是娘家的物品,不会有错。”阿彩说。 正要叫了雯竹来,好安排带着小丫头们去各处送回礼,却见雯竹神情激动的从外面回来。 “先别送了,外面出大事啦!”雯竹喝了口水急急的说。 “可是哪个主子的生辰要到了,提前发咱们双倍的月钱?” “端午节主子们说出门看戏的事儿没了?” “秦姑娘又病倒了?” “又有人上门来给世子爷说亲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问。 沈媛突然脑海中闪过囚车内坐着的那位文官。 只等雯竹放下茶碗,才说道: “刚刚听门外小厮说,今天竟然有人截了法场! 据说是一群黑衣人,蒙着面。嗖!嗖!嗖!可以在天上飞,几下就把那个犯人抢走了! 外面已经戒严,闹哄哄的。” …… “呀,那我订的老门东瑞福祥家的绸缎,今天送不到了!”有丫鬟急急的抱怨。 …… …… “大人,出大事了!” 听完来报,林杰急匆匆的往内堂跑。也顾不得官帽歪斜官袍凌乱。 大周朝一向朝政安稳,民顺官清。法场遭劫这种事百年不遇,更要命的是囚犯还真的被劫走了,活生生的。 这不是要命嘛! 刑部侍郎林杰入堂便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一声哀嚎: “大人啊,出事了!” 坐在内堂被叫做大人的人玉面出尘,剑眉英挺,黑眸锐利,身材修长却不粗壮,发如玄墨,气质儒雅,长峰熊豪在手,笔下行草劲健苍茫。 听到林杰说话,并没有停笔,而是专注的把字写完,方才提笔抬头: “咱家还没死呢,能出什么大事!不要喊了。” 声音清脆中竟带着几分娇憨。 权文田说着微微翘着小拇指把毛笔仔细放好,低头轻轻对着宣纸吹了吹,耐心等待墨迹干透。 他做大内总管这个位置也有三年,又为行军司马兼理中书令之职。如何繁忙三年间每日练字也从未间歇。就是从前写得一手好字的王大学士王尚滇在的时候见了,也忍不住称赞一句“好字!”。 王大学士啊,好学问!权文田不禁内心感叹。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大人,法场被劫了!”林杰声音颤颤。 “不要这么高声喊了,已经都知道了。”站在一旁的葛大人说。 虽是同僚,可有时候还是看不惯林杰有点事情就咋呼的样子。 林杰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殿里还站着两位大人。 “吏部那些人已经去陛下那里了。”林杰继续说。这才是重点,那些同僚之间的冷嘲热讽他并不在意。 能站在这间屋子里的,自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皇帝久不上朝,有要事臣子会被安排在太极殿对奏。 “陛下现在不会见他们的。良妃娘娘新排了歌舞,陛下答应了下午会去看。陛下可不是能失约的人呀。”权文田说。他说话的声音很轻,甚至还很娘娘腔,可是他一说话,也就没人敢再插话了。 “查出是什么人干的了吗?”权文田再次慢悠悠的开口。 “事出紧急,臣就赶紧来报了。”林杰拭汗道。 “嗤——”葛大人发出声响。 “从描述的打扮来看,许是民间绿林。”林杰忙道,说完抬眼毫不客气的剜了葛大人一眼。 国泰民安朗朗乾坤,哪里来的绿林,百姓是吃不饱饭了还是吃撑着了没事干? 权文田轻轻的摇了摇头,起身亲手挂好刚刚写的那副字,又满意的审视一番。半响,从架子上拿起佛尘。 “走吧,咱们也去那边儿等陛下。不要让那些文臣尖牙利齿欺辱圣上。” 第十六章 宫墙内两两相依 散落尘天女归西 皇上已经在见朝臣们了。 良妃的歌舞并没有挡住臣子的觐见。舞姬们才摆开阵势还没有正式开始。 “我大周朝一向国泰民安,竟然出现这等事件!” “陛下,臣恳请重审王尚滇一案。王卿,委实冤枉!”说话的是当朝宰相程辅之。三朝为相。 “他哪里冤枉?”皇帝声音冷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王尚滇上奏折痛斥朝廷如今宦官弄权,结果折子还没等皇帝看,就直接送到了权文田的跟前。 不日,王尚滇以诽谤朝廷罪入狱,刑部审讯后判于午门问斩。 整个事件不过三五日,就已尘埃落定。 众大臣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等到知道,已经晚了。 有人联名上书,有人长跪殿前,然而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王尚滇诽谤朝廷,图谋不轨,已经认罪伏法,尔等在这里是要挟陛下吗?”林杰道。 “官不逼,民不反,你们刑部这是在肆意谋害朝廷忠良!” “哈,你有见过和暴徒串通的忠良吗?” “难道我等全遭你毒手才算忠良?” “哈,孟大人要是愿意,我刑部也不介意查一查。怕是那暴徒就是受你指使的。”林杰甩下袖子愤愤的说道。 “我看还是先治刑部失职之罪吧!”有人反击。 “都不要吵了。”声音清雅,是圣上。 无人再敢多言。 “让权爱卿任行军司马并中书令,是朕下的旨意,那怪朕喽?” 众人忙俯身,程相上前一步刚想说什么。 却见权文田抢先一步,“陛下何罪之有,老臣定不会辜负陛下圣恩!”权文田俯身拜地。 他处理国事兢兢业业,如今国富民强,他问心无愧! 杀王尚滇不过是要表明朝廷的一个态度。 追查暴徒,也不过是要拿出一个态度。 那就追查吧,这些都是小事。 “陛下,此是确实刑部有失职指责,臣请命林杰负责追查暴徒一事。势必不让枉法之人逃于法外。”权文田又俯身道。 “准!”皇帝道。 就是,有事说事嘛。事情就是犯人被人劫走了,那就派人去追去抓嘛。那些文臣,扯一些有的没的,闹的自己脑仁儿疼。 皇帝抬手揉太阳穴。 “陛下,咱们还是继续去看良妃的歌舞吧,都在外面侯着了。”权文田忙道。 众大臣彼此对视,怎么就看歌舞了? 连忙告退。 众舞姬上场,站在中间着装不同相貌出挑的,正是良妃。 在后宫,良妃长得不算拔尖,却胜在体态柔美,纤腰盈盈一握。女子往往都明白自己的长处并发扬光大,良妃的舞技后宫无人能敌。 此时,她飞速的旋转,旋转。笑,一定要笑,她记得权公公说,皇上喜欢笑的好看的女子。 她知道自己成功了,她已经从皇上眼中看到了沉迷,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才有的欣赏。 她身上的红色飘带随着脚步漫天飞舞,宛若天女散花,鲜血从口鼻中流出,随着旋转点滴洒落空中。 血…… 茶,觐见之前,有太监端给她一杯茶。 美人伏倒在地,众舞姬短暂惊呼后连忙退下。 …… “皇上,良妃一舞心力交瘁,竟吐血而亡。”权公公躬身哀声道。 连皇上都留不住的妃子,活着无用。 “这样啊,哎……可惜了。罢了,厚葬良妃吧。”好兴致就这样中断,皇帝意兴阑珊,几分惋惜。 “选些官女子入宫吧,皇上也不至于太过悲痛。”权文田一脸沉痛。 “去办吧。”皇帝说着扶着权文田的手肘起身。 也没有叫车撵,“随朕走一走吧。” 权文田忙低头答好。 “权卿啊,你说朕是不是老了。” “陛下正是盛年,只是太过操劳。” “你跟朕同岁,朕看自己的精神委实不如你。” “微臣如何能和陛下比。” “怎么比不得,我记得永和六年,朕命你和朕比摔跤,你可是把朕结结实实的一个过肩摔就撂在了地上。” “陛下记性真好。” “当然记得,害得我躺在床上好几天,耽误了功课,被父皇骂。” “陛下要不现在再试试?老奴也敢奉陪。” “哈哈哈。” “陛下,起风了,咱们还是做车吧……” 宫墙高高,晚风起。只见一黄一红二人身影,明黄的那个手搭着红衣那个的手肘,漫步而行。 仿若天地间只有二人。 皇帝宫内行走的车撵仪仗在后远远跟随。 晚风凉飕飕的,阿团给沈媛又披了件衣裳。 “早点用饭吧,我饿了。”沈媛吩咐说。 这就饿了?白天不是在外面逛街的时候吃了好多……而且带回来分给丫头们的,姨奶奶又跟着吃了不少。 这会儿还饿? 胃口好是好事情,阿团忙吩咐准备晚饭。 嗯,早点吃晚饭,吃完早点睡觉。 姨奶奶今天出门累了,早早的闭门睡下了。 丫鬟婆子也跟着早早熄灯歇下了。阿团念叨着这样吃完就睡会发胖,可还是在床上翻了几个身之后就沉沉的睡去。 外面是劫法场也好,戒严也好,并不影响她们的安稳日子。 沈媛轻轻起身,倚靠床头。 夏夜贪凉,留了一扇小窗没有关。透过床上的纱幔,能看到外面的夜色。 黑漆漆。 月黑风高,是个好天气。 她要等的人比她预想来的还要早。 翠姑扶着受重伤的刘老大夫,还能翻过侯府这么高的院墙,躲过护卫。 异教的少女,劫囚的暴徒,孙子的姘头…… 沈媛心说,老侯爷你的侯府就是个筛子。 “从法场逃出来我们就分头行动了。其他人已经都顺利出城,收到消息,只剩下我们。” “城里戒严,我们逃不出去了。”翠姑也受了伤,胳膊上挨了一刀,袖子已经破烂,伤口上糊着不知是什么的杂草烂泥。泥已经干了,血还没完全止住。 “刘老大夫伤的太重,贸然闯出城,一旦碰到官兵,我怕他挺不过去。城内又搜查的厉害,而且……” 而且什么? 翠姑一指窗外,“王大人也受了伤,就在外面……” 沈媛面对这一老一少咧咧嘴,果然是你们! 第十七章 急翠姑逼良为贼 忠纯臣闺房论今 你们行事,一向这么……沈媛歪着头,找不出合适的词,一向这么无法无天毫无章法的吗? 王老大人是忠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沈媛咬紧下唇,低头无话。 她不能把人赶出去,出去了,他们就是死。 她本来想存一大笔钱,给白莲教众人做遣散费,都散了吧,大家安家度日,不是比这种亡命天涯的日子好。 可是近日看下来,白莲教是不缺钱的。沈大老爷的药铺,金二老爷的钱庄……他们不是没有钱才做这样危险的事,他们是因为信仰。 信仰……这事儿就难办了。 “你下手轻一些。”翠姑走向阿团,沈媛忙拉了下翠姑的衣袖。 “只是点了让她昏睡的穴位。教主放心。” 教主失忆之后和过去有些不一样了。过去,她可从来不会在意这些。 这可能也是今晚无路可去的时候,翠姑直觉认为可以冒险想来见她的原因吧。 其实如果她的直觉错了,也不损失什么。 死在官兵刀下,还是让教主一声令下自裁,反正都是死。 从前的教主总是说,无用的人活着也没有用,只是拖累。 可是他们现在还好好的站在教主面前,教主果然不一样了。 事情变的很麻烦。王尚滇身上也有刀伤 幸好沈媛从屋里找出阿彩备下的日常药箱。里面有干净的剪刀和棉布,还有两小瓶止血药粉,和一盒祛疤药膏。 门窗紧锁,小阿媛昏睡。 这个屋子在天亮前暂且算安全。沈媛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现代急救方法。 剪刀剪去衣袖,清理伤口,没办法消毒,直接撒药粉,棉布缠好。帮翠姑换上一身干净的婢女衣服。 在刘老大夫一副“死也不要”沈媛剪他衣服检查伤口的表情中,沈媛笨拙的勉强帮刘老大夫止住了血。好在他本身就是大夫,给了很多口头上的指点。 “不要一副我要玷污了你的样子!”我在救你们的命! 沈媛也没有好脸色。她不是救世主,也不是天使。她担不了这么大的责任。 刘老大夫和翠姑马上一惊,教主还是教主,还是不要惹的好。 王尚滇的刀伤不重,只伤及皮肉。他很配合,沈媛点点头,表示满意。 而显然,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位姑娘的身份。 当年见过公主容貌的臣子并没有几个,有些见到了,也是远远的看到一眼,并不见真切面容。 翠姑他们也不会随便说。 事实上,他谁的身份都不知道。 “多谢姑娘。”王尚滇俯身对沈媛施礼。 沈媛也没多言,屈膝还礼。 “姑娘深夜解我危难,其胆量老夫实在佩服!” 不必,沈媛心里一直在问候祖宗八代。 都找上门来了,这不叫我有胆量,这还不都是你们逼的。 “恕民女愚昧,敢问大人一句,听闻大人身为大学士,王家更是数代忠良,到底所谓何事到今日田地?如今看起来国泰民安,怎听得大人说是宦官弄权?” “呵呵,国泰民安,如今在你等妇人眼里,的确还是国泰民安。但长此以往,我大周朝必然国将不国。” “怎么讲?” “姑娘可听过,始皇致乱之道,在用赵高。 宦官始于内廷,其弄权,势必外戚跋扈,里外联合独揽朝政,如此结党营私之风愈盛,进而把持朝政,贻害地方。必将虐遍天下,民不堪命啊!” “可是皇上并没有听信于大人,反倒说大人祸国殃民?”沈媛猜测。 王尚滇低头无语。 当今皇上自幼并没有被当做太子教养,他的父母,对他的期望也只是一生做个富贵闲散的王爷。 或许这才导致如今不务正事,一心专注诗词歌赋,求仙之道…… 王尚滇不禁想起另外一位从小被当做皇储教养的人,虽然他没有近身见过。 “若是先帝,或是……帝姬仍在……” “王大人觉得帝姬若在,当如何?” 沈媛纯属于好奇,反正她又不是真的帝姬。真的那位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了,或者穿越到现代去代替沈媛…… 三年前宫变之后,对外声称帝姬病故。 “若帝姬在,自当清君侧!或传位之,还我大周朝堂清明。”王尚滇道。 “王大人也觉得帝姬才是正统!”翠姑急急道,这下好了,这人果然没有白救。 “这倒不然。若是当今太子是帝王之才,也未尝不可。” 翠姑脸顿时一白,讪讪的坐下,好失望。 沈媛微微一笑,接口道,“王大人的意思是,既然皇帝无心朝政,那就皇家子嗣中,挑选贤能者皆可。但不可皇权旁落宦官之手。” “姑娘聪慧。”王尚滇亦是微微一笑。 “若是他们不愿呢?”沈媛顺势问。 王大人一愣,可能是没有料到面前这位姑娘会这样问。肃容答道: “自幼生于王庭,享百姓供俸,万事自然皆以天下为己任,怎可弃天下百姓之不顾?姑娘不闻昭君出塞,南宫殉国。身为皇嗣既然承了这份尊贵,就也要担起天下为先的责任。和亲是,殉国是,成为君王,亦如是。这不是愿不愿的问题。” 此一番言论沈媛听的怔怔,然又如五雷轰顶。 他并没有拥立公主,而是站在百姓的角度,认为应该有更加贤能的人来统领朝政。而面对无心朝政的君王,不管是身为公主还是现在的太子,都应该有责任站出来,而不是全权交给一个宦官。 这不是愿不愿的问题,而是身为皇室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说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哈,沈媛无奈的点点头。 可惜她并不是真的公主,前十几年的万民拥戴她可没享到。 于是再次屈身一礼,“晚辈受教了。” “过奖,过奖。没想到,这怡康侯府的内宅之中,竟然有如此见识且侠义之人。今夜老夫实属冒犯了。” 说着又再一礼,“也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跟姑娘如此相谈甚欢,让老夫有机会畅所欲言一番。” 朝堂之上,实在没人听,也没人敢听。 “老先生不要如此悲观。”沈媛出言安慰,却见王尚滇转身对着翠姑和刘老大夫, “多谢二位义士,还有其他人的舍命相救。”王尚滇再次施礼,这次是一拜。 翠姑连忙还礼,刘老大人也想还礼无奈伤势太重无法起身。 “只是这样做有违国法,实不应该。” “国法就是国法,怎可因老夫一人之冤屈而罔顾国法。”王尚滇道。 “等天明,我就去自首。” 我日…… 沈媛瞪大了眼睛。 老大人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 o zuo o die 呀! 第十八章 月黑风高花解语 春暖良宵灭口时 沈媛在现代的时候曾经听过,在历史上有这样一种臣子,他们并不是忠于某一个人,而是忠于整个国家的礼教和法度。 就算对皇上,他们听命和维护的是皇权,而非皇帝本身这个人。 宦官则不同,宦官完全依附于皇帝,说是皇权,还不如说是手握皇权的这个人。他的喜好就是宦官的执行准则。 王尚滇显然也是前一种臣子。 然而不管如何,沈媛还是要抓紧思索剩下的事。 “你们不要出城了,还是回医馆。既然留在城内,那就还去做自己身份本来就应该做的事。” 沈媛低头沉思,要镇静。 “就说我夜里突然不舒服,然后我会叫管家去请城中的几位大夫,最好把城中十几家大夫都请过来。。 我一个老侯爷的宠妾,身子不爽是了不得的大事,多请几家大夫来府会诊。 到时候看完病,闹闹哄哄,出去的时候多了刘老大夫一辆马车,也不会惹人注意。 路上如遇到官兵盘查,只说一早让萧府请来给内眷看病就行。” 至于王老大人……跟着马车出侯府是不行的,可是留在府里……难啊,却只能就留在府里。 找甄姑姑吧。在侯府,她是被请来教规矩的严嬷嬷,我只能问她想办法。至少她不是能易容吗…… 至于现在,沈媛抬头看从窗子到地下的血迹。抬头问翠姑,“你不会一路流血直到这里来的吧。” 翠姑连忙摇摇头,“只是在侯府翻墙而入,又要带着两位老先生,才撕裂了伤口。” 那就是府院内也可能留下血迹了。沈媛叹气,起身。 去掩盖血迹这件事只能连夜她去干比较合适。 问清楚了翠姑来时的路线,“都呆在房内好好休息,我做完很快就回来。” 又嘱咐几句,沈媛走出,门在身后轻轻掩上。 一阵冷风吹过。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啊!沈媛无奈抬头看天,无月。 从小院里找了把平时小丫头打理花草的锄头,沈媛缓缓向黑夜走去。 血迹并不多。果然是从西面高墙处翻进来,然后又走了几步的距离。断断续续,一小滩,洒在草丛里,并不明显。 沈媛拔掉沾了血迹的杂草,用锄头刨了个坑,把血迹掩埋了。可是看着太明显,就又索性把周围一片地都用锄头翻了。 幸好是墙根杂草偏僻的地方,不会有人注意。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男声在背后响起。 沈媛身子一僵。 握着锄头把儿的手紧了紧。 不动,片刻。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世子听过这首诗吗?”说着,沈媛缓缓转身,莞尔一笑。 少女一身轻纱薄装,手持锄把歪着头笑,带着跟她身份不符的俏皮。 “深更半夜,你这是在做什么?”萧辰逸再次开口,语气缓和许多。 哦?没听过……沈媛心中一乐,却换上一副多愁的神态。 “世子不知,春尽夏至,眼看这一地落花……嗯,草,散落在地,任人践踏。委实心中不忍。就想在畸角处建一个花冢,将这落花……嗯,没有花……草呀,拿土埋上,日久不过随土化了,岂不干净。” “白天太惹眼了,我害怕……” 沈媛说着哀叹一声。她本就长着一张美艳无双的脸,此时悲悲切切,似是连风中都含着哽咽。 原来是怜花惜草啊。白天又不敢,或者怕府上不允许受到责骂,或是怕被人看到受嘲笑。 萧辰逸忍不住上前一步。 “我听你刚刚吟了两句诗词甚好。”萧辰逸道。他本不好诗词,可是想为着引她说点别的,这葬花葬草的,悲悲切切总是不好。 “世子想听?”沈媛一边说着,一边似是无意的引萧辰逸往旁边小路走。 “只记得最后几个字,红消香断有谁怜,觉得极好。我不善诗词,不知是谁的?“ “不怪公子不知,这本是……本是小女子我闲来无事所作。” 柔和的月光悄无声息探出云层,泼洒在园中这对少年少女身上。 “可还有下文?” 背是背不下来的,幸好还能唱出来。 “有,可以唱的,世子想听?” 一小块被新土掩盖的杂草之地就这样被远远甩在身后。 “这么晚了谁在园子里?”当值巡夜的小护卫驻足。 “怎么了?”领班的跟着望过来。 “那边有人。”新来的小护卫指了指。 “是世子爷,和……”领班的远远望了望,确定是世子,和一位姑娘…… “和谁?”新来的小护卫探头,跃跃的八卦语气毫不掩饰。 “和谁都不关咱们的事。”领班的挥挥手,“那边不用过去巡视了。不要扰了主子兴致……“ 凉凉夜色中,萧府世子果然好兴致。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沈媛唱歌并不擅长,只唯独这一首,高中那会,他们班文艺表演,可是练过小合唱的。 女子清冷的低声吟唱,在午夜时分尤显凄凉。 萧辰逸怔怔的听着,竟有些痴了。 料着她在府中的日子不好过,却不想原来难至于此。 没有显贵的身份和家世,无依无靠,的确连落花都不如,落花尚且还有她深夜怜惜。可她自己呢?又有谁怜? 待听到最后一句花落人亡,萧辰逸忍不住轻轻伸手拉了下沈媛的衣袖,“不要再唱了。” 沈媛抬头看他,似是询问。 刚刚他伸手拉她,在古代已算逾越。 “这词曲太过伤悲,不好。”萧辰逸说。 想了想,又似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开口道, “我既然当日没有拦住,让你进了门,你就是萧府的人。你不用觉得无依无靠,也不用为以后担心。总之既然是我,我萧府的人,你放心,就是了。” 沈媛连忙转身,心说打住吧,连“你放心”这句都让人家说出口了。再演下去我担心会遭雷劈呀。 也没有开口告辞,于是自顾自的转身走了。 只把萧辰逸一人还留在园中,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 …… “嘘——”沈媛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我容易吗?抬头问天,天不应。 前面的路黑漆漆的。刚刚跟萧辰逸攀谈信步走了段距离,此时回去的路和来时不同。 稍微远了些。 已经耽搁不少时辰,翠姑等还在房中,今夜不能再节外生枝。 沈媛抄近路,沿着湖边一条小迳快步穿行。 呼啦啦,湖边的荷花叶刮着衣裙,露珠滚落打湿了鞋子。路面湿滑。 “黑泥白水黄干道。”沈媛默念,小时候走夜路,老妈总是这样说。 “咕咚!” 有双手突然从身后草丛中伸出,一把狠命的把沈媛推进了湖中。 这水真冷啊!这是沈媛丧失意识之前最后的想法。 第十九章 念前生游园惊梦 拨心弦暗夜惊魂 终于可以睡了。 这一大晚上闹的。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场企业发布会,突然有人冲上台去拿瓶矿泉水就往CEO头上倒。 这太乌龙了。 就说,让Sa dy在发布会之前,带团队都去紫安寺拜拜,她不听。 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年轻还是大意了啊。 没办法只能自己上阵现场拟新闻稿,要短!平!快! 抢在媒体发声之前,给到官方口径。 要快,要冷静,要理顺声明中所有语句,符合逻辑。 一晚上都没有睡,困死了。 沈媛迷迷糊糊扣上笔记本电脑,就这样睡去吧。 “不许睡,不许睡,醒醒!醒醒!” 不要吵啊。好容易可以安心的睡觉。 “醒醒!” 萧辰逸用力托着沈媛,女子周身湿漉漉的紧紧贴在他胸前,双目紧闭。 沈媛刚落水的时候,萧辰逸并没有在近前,只远远的听到湖这边“噗通”一声。他心里隐隐的是不好的预感,急急的赶过来。 等看到湖中泛起的涟漪,萧辰逸毫不犹豫纵身跳入湖中。 “这个丫头,就知道她会想不开!”萧辰逸心中一痛。 侯府百年,当年开园辟府之时是依着这个天然湖建造而成,并不是人工开凿。所以不但是活水,而且深浅无底。 萧辰逸在水中拼命寻找。夏季湖底深水依然刺骨冰冷,冻的人发抖,与此同时还有抑制不住的内心恐惧。 他自小在侯府是被捧上天的太阳,霸道惯了,从来没有经历过害怕失去某件东西、或即将失去某个人的恐惧。 哪怕是当街跟其他富家子弟打了群架,也不过是害怕父亲的责罚。因为知道有祖母和母亲庇护,于是那种害怕也不过尔尔。 他第一次感到害怕。 害怕刚刚还站在树下对自己巧笑盼兮的女子就此不见,害怕再也听不到她清冷的低声吟唱,害怕真的就此花落人亡,两不知…… 直到当他看到她还在不断下沉的身体,那一刻他竟然在湖底湿了眼眶。 她身上的纱裙在水中散开,犹如天女。他却并没有看见,只拼劲全力游去,迅速将她托起。 人还有气,只是昏了过去。 确认她还活着,他控制不住的欣喜。紧紧拥着她,如同失而复得的宝贝。 落水,听到声响奔来,湖中救起,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萧辰逸却仿佛像经历了三生三世。 等萧辰逸抱着沈媛上岸,周边已经有护卫赶过来。因为之前有意离的远远的,所以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 还是后来听到萧辰逸在湖这边的动静,匆匆赶来。 一见竟然是世子,吓得所有人都慌了神。 此时世子浑身湿透,半跪在湖边,怀里拥着祖父新纳的、昏迷不醒的四姨奶奶,目光焦灼,神情关切…… 领班护卫一个哆嗦,连忙先报了管家。 管家匆匆赶来,本来也没有睡。 遇到法场遭劫,整个永安府晚上大搜查。虽不至于盘问到萧府来,但这样的大事大家都久未经历过,安奈不住兴奋,难免夜间也要凑在一起。 酒是不敢沾的,不过打牌喝茶,听白日亲眼见的者侃侃而谈。 听得兴致正浓,突然来人报出事了。 急急跑来远远看到世子,无事,管家心微微落地。 世子顽劣,自幼可上天,爬树掏鸟蛋;可入地,下水捞虾鱼。只要人最后无事,在这府内闯下多大的祸都不奇怪。 再走近见其怀中抱着的女子…… 我的祖宗啊!管家心里再次哀嚎。 世子大了,闯下的祸不一样了! 凉凉夜色,管家抬袖擦汗。 …… …… 最开始沈媛本能想呼救,然而大头冲下跌入水中,刚张开口就灌入湖水,猛地呛了两口水,人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下坠。 渐渐失去了意识。 她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烦人的梦,断断续续,都是上一世现代工作时候的事情。 发布会,客户,下属……她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踩在高高的台阶上,刚刚跟客户看完场地,拿着电话要给老妈报一声平安。 电话打过去,还没有接通,耳边滴滴声,她却不知道为什么一脚踏空,身子后仰跌落。台阶一瞬间又变成了悬崖峭壁。 后来连这些又都消失不见了。 周身开始形容不出的疼痛,像是被架在火上烧,又像是体内有无数个虫子在撕咬。 很痛! 这个梦做得不好! 她很想奋力醒过来,可就是睁不开眼。 只能继续煎熬。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隐隐的听到有人说话。 先是老侯爷痛斥下人的声音,然后一大堆人跪地求饶,闹哄哄。好像是老侯爷发了大脾气,在院子里打骂管家和护卫管事。 好容易一帮子人都散了,又陆陆续续有人来探望。 沈媛没法睡的安慰,可是又醒不过来。 周身的剧痛渐渐小了,只是像有说不清的蛇虫在体内不断穿梭。 “缺了什么,或者需要什么,可别躲懒,勤快的跑去回我。”是赵氏那八面玲珑的声音在跟丫头吩咐着什么。 自己一个姨娘的身份,倒是难为她顾全。 然后是六姑娘辰雨,小姑娘亲手做了糕点过来。听说她还昏迷着,还在床坐了会儿,伸手帮沈媛拭了拭汗。 沈媛迷迷糊糊的,好像还听到秦清柔和楚菱昔的声音。却不敢肯定,不明白她们来做什么。 还是醒不过来。又似过了很久,再无人来。 只有嘤嘤呜呜的哭声在床边响起,是小阿团。 “哎呀,你不要在这里哭,吵到姨奶奶。”阿彩说。 “白天当着主子们的面不敢哭,难道晚上关起门了还不准我哭一哭自己姑娘吗?”小阿团抽抽涕涕。 说着泪眼婆娑忍不住再次看向床内。 是啊,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受了多大的委屈,怎么就半夜出去还落了水。 幸好被世子爷救起。可是救她的偏偏又是世子爷啊,也好,也不好…… 阿彩也跟着抹眼泪。 阿团!阿彩!沈媛意识逐渐更加清明。 那翠姑呢?刘老大夫!王大人! 天啊,这不是梦!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鲜活鲜活的命! 体内某种力量猛然汇聚,从暗流骤变波涛汹涌,似是无尽洪荒之力在体内蔓延…… 沈媛一个激灵醒了。 第二十章 舍命相救一场空 俏佳人思虑终身 靠着软软的秀枕丝萝,身上搭着蔷薇花云锦丝绵被,透过软烟罗的青纱帐子,沈媛看着丫头们在地下忙活。 高门贵户**出的丫鬟,忙碌也是安静无声。 屋子里香气隐隐,是自己一贯喜欢的沉水香。 沈媛醒来已有两日,大夫一波一波的又看了遍,都说已无大碍。 只是偶尔头晕乏力,间断性高烧不退,却找不出缘由。大约是受了惊吓所致,于是一直卧床静养。 青纱帐子被阿彩轻轻撩起,娴熟的系在床帏两边,用打着如意结穗子的丝线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阿团泡了茶轻轻吹着端给沈媛。 “姑娘小心烫。” “说了多少次,要叫姨奶奶。”阿彩轻声责备。“还有姨奶奶现在身子弱,茶不要多喝。” “有什么不一样?我叫惯了。”小阿团委屈。 是不一样的,阿彩低头轻叹。 虽然老侯爷从来不留宿,只把这位姨奶奶当个好看的摆设。可不管是摆设也好,消遣的小动物也好,身份都在这里呢。姨奶奶就是姨奶奶,而不是某个姑娘。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被盯上可不大好啊。沈媛想。 不过如果是因为萧辰逸啊,那也好……也不好。 有萧辰逸在,大家的关注点也就都关注在男女关系方面。 这些男女之间的事呀,尤其是偷偷摸摸、捕风捉影,见不得光的那些情事,最是让深宅大院里的三姑六婆热衷。 就没有人再想别的…… 世子爷抱着……嗯,救了姨奶奶,两人浑身湿透,姨奶奶淹了水一直昏迷不醒,阖府上下都吓坏了。 世子爷就这么一路抱着……嗯,护送着姨奶奶到咱们院里。管家也顾不得什么暴徒、什么朝廷严查等,连夜开府门,几乎把全城的大夫都叫了来。 世子爷倒还好,虽然着凉又受惊吓,大夫们看过都说无事。 只是姨奶奶一直没醒过来,老侯爷动了好大气,叫嚣着要填湖。填湖啊,那可是萧府百年前着皇家天师看了风水,才傍湖建府。 最后被老侯夫人一顿骂,才消停。 幸而小姐后来醒了,不然侯府内外上下,都要跟着倒霉。 看得出咱们老侯爷是真心疼您,少夫人、六姑娘,还有秦姑娘、楚姑娘也来探望过,带了不少补品。 只是齐大夫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一句话没说,接了世子回去静养。 因沈媛询问,小阿团把这两天发生的事都仔细讲给她听。 嗯。沈媛点头。 请了全城的大夫,闹哄哄,等大夫从萧府出去时,也不会注意到刘老大夫和翠姑。 这个方案是她那晚出门前就定下的,本来就是说她要装病,现下不过是弄假成真了。翠姑反应机敏,一定见机行事出去了。 只是不知王大人如何安排的,跟着他们出萧府没有问题,出去之后不怕官兵排查吗? “我昏迷这两日,外面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沈媛问。 “没……”阿团才要回说没什么事情。 “怎么没有?那天法场被劫走的王大人,第二天自己在街上一路走到刑部,去自首了。此举可是把整个京城都震惊了!听……听二门上的小厮说的。”雯竹快人快语,接口道。 看沈媛和阿团都看自己,雯竹越发来了兴致。 “不过刑部只是把人关押了。据说这位王大人一路所过之处,但凡有读书人所在皆长跪不起。上面也已经下旨,为解百姓所惑,给读书人一个交代,特重审此案。” 这就是了。沈媛再次点点头,到底,还是去自首了。 她就知道这位王大人不是只说说而已。 至于朝廷,既然一审已经判死刑,再审多半是给民众做样子,多半还是会维持原判的,不然天威何在?何况审理一直都是刑部,哪里有人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白莲教那些人,既不懂这些纯臣的心思,也不懂那些权臣的政治,白忙。 沈媛心下凄凄,面上却只能饶有兴致的继续听丫头们闲聊。几日不让下床,也亏丫头们在跟前说话凑趣。 雯竹长得是丫头中最好的,平日里干活拈轻怕重,不过小道消息倒是知道的又快又详细。 现下正说得眉飞色舞,两只琥珀色的耳坠子随着雯竹的讲述荡来荡去,映得一双大眼睛越发闪亮亮。 “怎么又是门上的小厮,姐姐跟那小厮很熟吗?”小阿团不谙世事,口无遮拦的问。 雯竹脸一红,低头:“总要为自己打算了呀。” 竟然没有避讳也没有羞涩,就这样解释给自己的主子听。 略微让沈媛惊讶,没想到这丫头很是坦荡。 也是,转过年就到了可以放出去指亲的年纪。稍微有点头脑的,怎会不筹谋未来,何况是她长得这样拔尖的。 “你的心思我明白,只是女儿家的事,小心为上。不要做出后悔莫及的事来。”沈媛叮嘱。 “并没有跟什么人,做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略微跟外面混了个脸熟……”雯竹继续说,神情更为坦荡。 “我也不会怪你,你若是有了意中人,可不用瞒我。告诉了我,我就去求老侯爷个恩典,保证让你遂心如意。”沈媛打趣说。 “姑娘当真?”雯竹眼睛一亮。 “自然当真!”沈媛拍胸脯保证。 小阿媛在一旁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看的一怔一怔的。 阿彩涨红了脸,不敢相信的看着主仆二人。天啊!还可以这么聊天呢吗?光天化日的! 不过现在是夜深人静。 “并没有私定终身的意中人。等日后我看到合适的,定然告诉姑娘!”雯竹心下大喜。 虽说在四姨奶奶房里当差这身份是低了,可这四姨奶奶在老侯爷那里还是说得上话。 这可真是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人都是,心头首要忧烦一解,高兴了就容易话多。 雯竹:“姑娘不知道,那晚世子爷抱着您,紧紧的,进了屋都不愿意撒手……” 沈媛:…… “齐夫人来的时候,脸都黑了。就这样,世子还是舍不得走,非要等着您醒过来……” 沈媛:…… “姑娘您跟世子爷是约好了后花园见面的吧,姑娘……” 第二十一章 万丈红尘平地起 无根蒲柳苦无依 雯竹眨巴着大眼睛,眉飞色舞。 刚被派来伺候四姨奶奶时,她好一阵灰心丧气。眼看着就没什么前途了的日子,她回去还跟自己老子娘狠一顿哭闹。 老娘让她闹的无法,厚着脸皮去求了少夫人一次,却不想碰一鼻子灰。只说都安生些吧,还不知足。 知足?让她如何知足。 二八的年华,俏生生白嫩嫩的脸庞,眼见着侯府的滔天富贵,她争强好胜一些怎么就不对了。 她也没有不安生,下三滥背地里的龌龊事,她从来瞧不上的。只是既然老天给了自己这不算差的才貌,自己好强一些有什么错? 她自小跟着主子们听戏,也记住一二,比如“不想当将领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那作为一个丫鬟想当姨娘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别看作为一个丫鬟,雯竹有自己的一番道理。 没想到自己伺候的这个四姨奶奶,不声不响的,竟然如此的……励志! 竟然跟世子……世子!那可是世子! 她怎么就搭上的呢? 这活生生的就是自己的偶像啊! 要是这沈姑娘跟了世子,那自己自然作为丫鬟也是要跟过去的…… 雯竹喜滋滋,果然跟对人很重要!眼看曲线着就达成了目标,还理什么门上的小厮呀,就自己这花容月貌的。虽不如眼前这位四姨奶奶,但自己也不是一个拉后腿的猪队友。 到时候管他娶的是秦姑娘还是楚姑娘,只要自己主仆联手,还不打遍天下无敌手,没有半点后顾之忧。 雯竹想着想着,顿觉豪气冲天。自己果然是注定命中要在这侯府干一番大事业的! 想到这里,雯竹觉得要适时的抓紧时间表一下忠心,从此她给自己的定位估计就是要做沈媛心腹丫鬟第一人。 “奴婢的事倒是不急,倒是姑娘……”说到这里雯竹有意凑前压低声音: “不如趁着当下,让世子去跟老侯爷开口……女婢想着姑娘这事,虽然老侯爷宠着您,可姑娘自己是不好跟老侯爷说的……还得趁热……让世子去讨要……” 沈媛听着心中一乐,心道这丫头啊,原来是打的这个算盘,连带着把自己也给打算进去了。 “都说了,不要叫姑娘,要叫姨奶奶。”阿彩在整理床铺,并未听的真切雯竹说什么,只听到叫姑娘。于是警惕的看了一眼门外,急急的抬手打了雯竹手背一下。 又没有圆房。雯竹在心里说了一句,然后开口道,“为什么不能是姑娘,再说,就算是姨奶奶,这事儿也不是没有过先例,只不过没在咱们府里罢了。”雯竹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丝毫不惧。 “什么没在咱们府里?”小阿团其实也没听懂,不过好奇,还有什么东西是府里没有的吗,怎么可能呀。 “你们不知道吗?二老爷那边的事儿。六爷去年收的那个,就是从前二老爷的一个通房。因着六爷还没娶亲,所以只是放在房里。可毕竟是老子赏的,所以身份地位自持高了一截,以后一定是要做姨娘的。可把六爷房里那几个小丫头气坏了。”说完雯竹自己脸也呼喇红了,毕竟还是姑娘家。 这下阿彩听清了,急道:“你要死啦!不怕被人撕烂你的嘴!” “这有什么,人就一辈子,荣华富贵各凭本事罢了。”雯竹扇着小扇子,偷偷瞄阿媛,见自己主子很是淡定,更加得意。心道果然是个有主意的。 “阿团去睡觉吧。”沈媛笑着去推阿团。“姐姐们说话,小孩子听不得。” 咦!阿彩急的跺脚,脸更红了。阿团听不得,难道姑娘就应该听得这些话吗? 不对,不是姑娘,是姨奶奶。 哎!真是的,阿彩也头疼。 爱怎样就怎样吧,自己安心伺候姑娘就是,只不过老侯爷是从来轮不到自己伺候的,要是姑娘真的给到了那边……自己是不是还要伺候世子爷呀!哎呀,羞死了!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呀,都怪这个雯竹。阿彩连忙蒙住头睡觉。 三个丫鬟说笑打闹着整理好铺盖,阿彩就睡在里间,在沈媛对面临时设了一处软塌。阿团和雯竹睡在外间,为了就是沈媛病着,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有个照应。 三个丫鬟静静的睡去。 沈媛翻了个身却无法安眠,侯府有人要害自己,这不是第一次了。 …… 无眠可不止一人。只因这府内的闲话一天胜似一天。 “说是晚上闲逛在湖边湿滑就落了水,幸得世子爷碰巧遇到才把人救了” “这话你听了你会信吗?” “谁也不是傻子,这话骗谁呢,孤男寡女的,怎么就偏偏一个落了水,一个就遇上了?” “也不一定是落水吧,也可能是想不开投了湖。” “她有什么要想不开?好日子过够了吗?一个商家的平民女子,来侯府得享荣华,且老侯爷宠她可是宠的紧。” “该不会是……女子受辱才会想到自尽吧……世子大了,早就该说亲了,还拖着。” “受辱?我才不信,就算是,那也是自取其辱。她若是没有暗怀鬼胎,怎么会三更半夜的去后花园私会世子?” “对,就是她自己愿意去的!之前不是两个人在潇雨轩被抓住过一回了!” “那这回为什么又要跳湖?” “或许真的是不小心?” …… 后厨的婆娘们最是八婆。她们并不在主子跟前伺候,也很少去内院,都是在后房做粗使的伙计。对这些事确是最能捕风捉影,以作闲聊解闷儿。 这一日,因着秦清柔要吃杏仁莲子羹,丫头蔷薇早早的吩咐后厨做了,这会儿正好进厨房亲自端了。凑巧听到议论,回来后就闷闷的坐在屋子里不说话。 “这算什么?”蔷薇忿忿,“姑娘也要早做打算才好!” “我能有什么打算,无父无母无人可依。”说着秦清柔哽咽着红了眼睛。 又想到自己的身世,又想起如今亲事也无人提起,又想到萧辰逸跟沈媛的这些闲言碎语,自己呜呜的哭倒在床前。 第二十二章 玲珑窍雯竹口快 有心人遥寄相思 眼看着春尽夏至,人早起清晨走动的身影也多起来。 沈媛住的翠玉轩,有小厮上前扣门。 “这么早不知是谁?”有小丫头跑过来应门。却见是一小厮,小丫头一愣,握着门栓的手一顿,门只开了一条缝。 “姑娘不认得我,我是世子爷跟前的阿馒。”小厮低声道。 见小丫头并不放行,又道,“可以去问阿彩姐姐。” 这回小丫头点点头,门又被关上。院里有脚步声,应是小丫头跑开了。 很快,阿彩过来复又开了门。她是家生子,自小在老太太跟前,自然是认得阿馒的。 “姐姐。”阿馒看到熟人热络的叫了一声。 “做什么?”阿彩问。 “世子爷让我送来的东西。”说着从门缝递过来一个包裹。 阿彩脸腾的红了。 私相授受…… 按例用过了早饭,小丫头们在院子里打扫,或是在后屋做伙计。小阿团等丫鬟在房里陪沈媛。 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沈媛笑着看雯竹一样样的把东西摆在桌子上。 “上好的人参,不过这根看着没有老侯爷找过来的那根粗。”,雯竹喜笑颜开的说。大眼睛都笑成了眯眯眼,也不顾阿彩坐在旁边嘟着嘴。 “这燕窝品相倒不错,比少夫人给的好。每日傍晚可以混着牛乳炖上一盅。” “这副围棋倒是上品,摸在手里温润,又不湿滑。” 另还有几本书。 “说是怕姑娘整日呆在房里闷。”阿彩开口,话总要传到。真是的,自己心虚什么。 又摆出一包蜜饯,“说是怕姑娘每天喝药嘴里苦……” 沈媛也跟雯竹一样笑眯眯的,点点头照单全收下。 “真的有心了。”沈媛感叹。萧辰逸呀,人家救了自己的命啊。 这下欠人情可怕要还不清了。 “把这参炖了吧。不要入药,想喝汤。”沈媛歪头到。 “叫厨房找只老母鸡,放竹笋,香菇。我想喝鸡汤,对了,鸡要去皮。”沈媛认真说道。 雯竹这就往府内后厨走去。 雯竹本来是不做这些跑腿的事情的。然现下也没什么是比让自家姑娘吃的可心一些更重要的事。 雯竹来到后厨,放下了人参,又交代了食材,炖法。 厨房一众老婆子只是叉着手不做声也不上前。 “怎么了?”雯竹何等机灵,早嗅出了气氛不对。 “我说姑娘,你是久不到后面来,不知道现下的规矩。”一婆子吞吞吐吐上前道。 “后厨里各房饭食都是有定例的,想单独吃小灶,就要自己出银子的。”又一婆子看先前那婆子不敢说,于是上前扭捏着补充道。 “哦?我倒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个道理。”雯竹冷冷的说。其实规矩却是一直有的,只不过之前雯竹是老侯夫人那边的人,进出取要,一应需求谁敢不应,巴结还来不及。 “谁不知道现在翠玉轩有钱,拿着姨奶奶的份例,从上到下都是跟着老侯爷享福的。现下更是个金窝窝一般,什么山珍海味,金银翡翠,绫罗绸缎,都往你们屋里送。”管事厨娘道。 这话说的倒也不错。她们翠玉轩还真的不缺这几个吃饭的钱。只不过这是雯竹没料到的事情,在自己府里走动当差,谁还随身预备着银子? “今儿要是秦姑娘来用厨房,你们也是这般?”雯竹面儿上过不去,更气不过的说。 众人不说话。秦姑娘,谁敢。 昨儿刚刚给炖的莲子羹…… 看众人脸色雯竹就明白,气的手直发颤,直指众人:“如今就这么见人下菜碟,急着站队,是不是还早了点!” 这话说的,有心的人,自然听得懂。 真闹开了,难免会被说成是秦姑娘要给沈媛脸色看。 可是好好的,秦姑娘为着什么就要给萧府的四姨奶奶脸色看了? 规矩上,秦姑娘是客,沈媛是偏房,都算不得正经主子。 情理上,沈媛是伺候秦姑娘外祖父的房里人,虽说不是主子,但半个辈分也在那里。 可是这事儿又有说的通的地方。 比如,是因为秦姑娘和世子爷的亲事就说定了,眼见着就立马成了世子少夫人。 又比如,世子爷看上了沈四奶奶,说了亲的那位正室看不过眼,拈酸吃醋。 厨房婆娘们忙讪笑。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得罪的可不仅是四姨奶奶,更会得罪秦姑娘。 “姑娘这话从何说起。”管事厨娘连忙过来赔笑。 “规矩是一直在的,姑娘也莫气,我们做就是了。” 雯竹说出那句站不站队的话的时候,自己也有点慌了。这话说的太嚣张了,让有心的人听了去,也不知道会怎样。 于是正欲开口顺着这台阶下来,却见又一个体面打扮的丫鬟进来。 “我还想,怎么进来后厨这里都没个人,姐姐们是都聚在这里。”原来是楚菱昔的丫鬟娴儿。 见是娴儿,雯竹也忙收敛了神色,起身一礼。 “我们姑娘想劳烦做个莲子羹,眼看着一天比一天热了,这晚上也吃不下什么。你看看这……麻烦诸位了。”娴儿说话间笑着放了两吊钱在桌角。 “哎呀,可使不了这么多。”厨娘忙到。 “我家姑娘说了,天也热,索性多做些,给厨房这些妈妈们也分一分,就当是麻烦妈妈们的辛苦了。” 娴儿说着也没打算多留,转身要走又叫着雯竹,“姐姐事情也交代完了吗?比如一起作伴回前面?” 雯竹只能道好,默默的跟着娴儿就出来来。 娴儿倒很是亲昵,挽了雯竹的胳膊,脚步轻快。 “四姨奶奶身子可好些了?”娴儿闲聊。 “谢谢挂念,这两日好多了。”雯竹道。 “主子摊上这样的事情,姐姐们一定受累了。”娴儿说。 “也还好。”想到未来可能到来的大好前程,雯竹不禁嘴角微翘。 “平时也劝慰四姨奶奶想开些,侯爷不答应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能仗着宠爱,什么都由着性儿的闹……”娴儿轻轻的说。 “什么?”雯竹一时没听懂,什么事怎么就由着性子闹了,就为吃个鸡汤吗? “难道不是说要嚷着过继个孩子,老侯爷不答应她就跳了湖吗?”娴儿道。 第二十三章 楚菱昔弄香解语 秦清柔负气伤神 无论是怎样跳了湖,这话都好说不好听。 难不成是世子见色起意,逼迫她跳的湖吗?她倒是成了三贞九烈的女子,泼了我儿子一身脏水! 齐夫人想起来就胸口堵得慌。 “世子自幼心思纯良,断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夫人不要错怪世子。”从娘家跟来的心腹杨嬷嬷劝慰道。 辰逸是不会做这样的糊涂事。可如果不是这样,难道是?难道是……他们真的是私会后花园,才不小心落水! 还不如让我的逸儿调戏了。齐夫人丧失理智的心中恨恨说。 “姑母气色可好些了?”有丫鬟打帘子,是楚菱昔。 齐夫人脸色稍霁,伸手拉了菱昔坐到身边来。“这段日子也让你跟着受委屈了。” 楚菱昔忙起身又福一礼,“姑母这话折煞昔儿了,昔儿没有什么可委屈的。”话说着神情却不由得一黯。 齐夫人叹气,待菱昔坐下,手拉手嘱咐道,“我是知道我儿的,他断不是那样胡闹的人。”想了想,脑海中忍不住闪过沈媛那张倾城绝色的脸,又道,“就算是他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父亲也断断不会容他。” 菱昔倒是笑了,反过来安慰齐夫人,“姑母既然都知道,那还担忧什么,犯不着生那些闲气。” 齐夫人也让菱昔逗的一笑,拉着菱昔的手舍不得放开,“好孩子,我这不是巴不得盼着,你能早日进府来,我身边也好有个信得过的可心人,能帮我打理这府内偌大的家业……” 楚菱昔听了这话害羞的低头不语。又轻轻道,“怎么没人?少夫人可是里里外外姑母的一把好帮手。” “她呀,原本是个好的,只可惜老大去的早,她又没有子嗣依傍,难免不生二心啊。如今我只有辰逸这一个儿子,不能不小心为他打算。”齐夫人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楚菱昔轻叹。她何尝不想把这一门亲事定下来。 她虽在闺阁,也知岭南军为皇帝所不喜,近几年频频削弱兵力减少军费。 父亲虽为岭南军中大将,却不得重用。她虽然也算将军府闺秀,却是和这些皇家世族没有办法比的。 将军府早已经门庭凋落。若家中无母亲苦苦支撑,恐怕早已经捉襟见肘,成为岭南的笑话。 送她来侯府,可不光是只为女儿高嫁。她自小才貌双全、品行出众,为人行事更是端庄有理,又是家中嫡女,高嫁其实并不难。纵然萧府是有姑母疼惜,但一旦事成以后也只是婆媳。这亲并不是非这一门不可。 然父母终仍退却无数前来说媒之人,始终认为萧辰逸是最好的选择。究其背后缘由,确是因为当今太子。萧辰逸自由便是太子伴读。 皇上正当盛年,其实太子并无太多权势,不过这太子因着自幼长在府邸,和皇帝身边的老人都朝夕相处,尤其跟当今大总管太监权文田关系极好。 因着种种关系,楚菱昔才咬牙厚着脸皮一直住在这侯府。 父亲兄弟的前程,母亲的期许,姊妹们的目光……她只能去争去抢,别无它法。 所以其实齐夫人多虑了。世子嘛,三妻四妾的她也不是不能忍。 骄傲如她早就在家道中落时看够了世人的白眼,这点委屈,在她这里真的不算什么。 她在意的,从来都是可以跟她分厅抗衡,争夺嫡妻名分的秦清柔。其他的,姨娘也好,通房也好,长辈们赏的也好,不过都是些不重要的小玩意,她并不在意。 “夏季其实熏些遥芷兰香最好,去暑且安神,比那个沉水香好。”楚菱昔笑着从琴香手中接过香炉,灵巧的摆弄着。 “昔丫头就是灵巧。”齐夫人这才稍微舒心顺气一些,又拉着楚菱昔说了会梯己话,直到留用过中饭才罢。 这厢老侯夫人这里,却是连午饭也没吃消停。 “我还不如死了……我这样也没脸在外祖母家呆着了……更没脸回家去了。呜呜呜……” 老侯夫人的屋子里,只听见嘤嘤的哭声。 “这样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猫也嫌,狗也厌的,还不如早点去了的干净!”说着又是一阵呜咽。 “如今越发的连猫狗都不如。” 哭声中时而夹杂茶杯、花瓶等器皿摔碎的声音。 更有撕碎字画,扯衣服的刺啦声。 然后只听大丫鬟梅茵焦急的哄求着,“使不得,使不得,姑娘这是老祖宗给你的一对鸽血红玉手镯,当年还是宫里赏下了的。” “砸个东西都舍不得了……这府里就是不想让我呆了,要撵了我出去就明说。”秦清柔抽噎着说,自己早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上去。 梅茵听了这话,忙跪在一片狼藉之中,也不敢再苦劝,只能一下下的磕头。周围下人小丫鬟看梅茵都跪下了,也连忙跟着跪下磕头。 “砸,只要我的柔儿高兴,不要气坏了使不得,多少砸不得!”老侯夫人握着拐杖,坐在床头看着秦清柔发脾气。 “外祖母呀……”秦清柔一下子又哭倒在老太太怀里,惹的祖孙二人均是泪水连连。 “有外祖母在,定然不叫柔儿再受苦。”老太太抱着秦清柔轻轻拍着抚慰。 秦清柔却不见好转。 怎么叫不受苦,来了一个楚菱昔还不够,现下又来了个沈媛。眼看着一妻一妾都齐全了,还有自己什么事! 于是又掩面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侯老夫人轻叹一口气,这次却并没有出言安慰,只是默默的陪着流泪。 过一会儿,叫了梅茵过来,“去,看看世子在做什么,叫他过来陪我一起用饭。” 梅茵答应着去了,果然过了不一会儿就看萧辰逸满面春风的进来。 “祖母这里藏了什么好吃的,巴巴的叫了我来,要是没有稀罕物,我可不依。”说着人走到跟前请安,这才看到秦清柔也在,哭的两只眼睛红红的。 见了萧辰逸总算好了些,两人陪着老太太聊了聊端午节都打算都去哪玩,一会说要包了戏园子看戏,新来的一个小旦长得很是俏丽,一会儿又说要去道观上香,某某道士最是灵验云云。 才吃完饭正待上茶,齐夫人就使唤人来接。 老侯夫人略微有些不悦,什么要紧的事情,才这么一会子功夫就找来。 还真是要紧事,萧大老爷进京述职,不日就回来了。 第二十四章 千古琴音无处诉 世事催人晚风急 人未到,信先至。 萧远山一向信如其人,内容简要明了。 “应诏回京述职。圣上念双亲年迈,此之后将准吾留京待命。不日抵。” 这回的信却多了两页,略长,说完上面的,又碎碎念说了点别的。 比如他这趟差当的很好,陕西北路一带官员也与他相交甚好,圣上龙颜大悦,已经下旨赏赐。这次回来之后,他也就不用再去陕西路奔波了,留在京城效忠便是。 甚至还在后文中长长的叙述了和齐夫人的夫妻之情,从新婚燕尔,到鹣鲽情深…… “不要念了,这是喝了迷魂汤了吗,写的什么。”齐夫人虽然嘴上说的不好听,可早已羞红了脸,心里是甜的。 信收到了,她就急急的叫人唤来了萧辰逸。虽然也有识字的小丫头,可自己丈夫的信,还是儿子来念最可心。 谁知道写的这些。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也都掩面窃窃的笑。 齐夫人只连声命萧辰逸跳过这些,看可还有要紧事。 “谁想痛失长子,膝下唯有萧衍一人,子嗣单薄实为不孝。犬子虽无大志,但成家立业,实应择良偶配之,以早日代吾尽孝道…… 嗯?怎么就说到给辰逸说亲了? 念完了,萧辰逸捧着信纸也不敢说什么,偷偷的抬眼看母亲。 “我乏了,你下去吧。”齐母倒没说什么。 直到萧辰逸出去了,齐夫人沉吟半响,才换小丫鬟来,先是吩咐拿信去给老夫人念。儿子家信,每次齐夫人收到都会派人拿去给老夫人念一遍。 另唤了赵氏来:“老爷要回来了,内院里的闲言碎语,也该管一管。暗地里嚼舌根的婆子,岁数大了不安分的丫头,趁早都打发了干净。” “是。”赵氏看齐夫人的神色不虞,也不敢多言。 齐夫人近日对赵氏很不满,因内宅接二连三生出世子和四姨奶奶沈媛纠缠不清之事,少不得怪罪她管理不当所致。 只是那些闲言碎语,全是捕风捉影,赵氏就算有心也无从管起。 而今终于惹怒了齐大夫人,这是要严办了。 回到自己房里的赵氏心里委屈,面上也没有好脸色。自己打理内宅日夜操劳,却得不到一点好处。 如今因为世子的事情,更是上下俱不讨好。齐夫人是菩萨心肠,恶事又要自己来做。 又想着原是自己命苦,怨不得别人,谁让那位走的早。于是又忍不住哭了一场,也不敢让人瞧见。 且说萧辰逸从齐夫人处出来,也无心回自己院中,信步在府内闲逛,不想听到隐隐琴音,素淡柔婉,韵味别致。 抬头顺着声音去瞧,原来是翠玉轩。 萧辰逸愣了愣,却再没迈开步子。 偏巧雯竹听从沈媛吩咐,去给六小姐辰雨送新描的扇子花样回来,正看到萧辰逸站在门前。 “世子爷?怎么站在这里?”雯竹俏生生道。 也不等萧辰逸答话,忙开了门,引世子进去。“世子进来坐会儿,别站大日头底下,仔细头晕。” 萧辰逸于是信步走进来,果然见是沈媛坐在廊下拨弄箜篌。 小阿团在一旁蹲着,两手托着腮,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正盯着琴弦上的十指翻飞舞动。 萧辰逸便自己也在旁边椅子坐下,静静听沈媛把一曲奏完,竟是《湘妃竹》。 忍不住夸好。 沈媛一笑。 她小时候家里很穷的,并没有多余的钱可以拿来学乐器。 别人家的孩子都是从小钢琴、长笛、古筝的学。她是长大工作之后,才学了这一样,也不是箜篌,她学的是竖琴。 没想到来了这里,无意中发现这西洋的乐器跟古时候的箜篌有几分相似。 于是就叫人找一把来,结果让老侯爷听说了,直接让人开了侯府的一处库房,寻出这把。 “据说是名琴,还有个名字。”沈媛珍惜的轻轻摸了摸琴,会心一笑。 萧辰逸只觉得自己也想做那把琴。 不过名字沈媛忘了,只开心弹着真不错,跟竖琴很相似。 “叫春绮”。雯竹在一旁笑着道。 对,就是这个名字。沈媛也笑了。 一把琴,如此香艳的一个名字,突然想起梦娘。也不知如何了,于是随口跟萧辰逸询问梦娘。 “好久未见,并不知道。阿馒去安顿了,希望她能好些度日。”萧辰逸道,低头喝茶,情绪低落。好好的,提什么梦娘。就知道担心别人,不想想自己吗? 哦,这是不喜聊这个话题,想是恐丫头们听到被府里责怪。沈媛心想。其实没关系的,她院子里的丫鬟都被自己管教过,口风紧的很。 那聊点什么? 她不大适应这么干坐着,再自顾自的弹琴不礼貌,何况对着的还是这么大一个救命恩人。 想到这起身,对萧辰逸一拜。正式当面谢救命之恩。 却没有注意到萧辰逸微窘,脸不易察觉的红了红。 “最近身子可好?” “谢世子爷,大好了。” “缺什么,或者想买府外的什么东西,可使小丫头去找阿馒,他自会禀报我。” 看沈媛不语,忙又补充,“没关系的,都是自家人。五妹和六妹也常让我捎带东西。还有秦妹妹……” 那真是太好了,“世子爷我想要城西冯家臭豆腐。”小阿团赶紧说。还没说完就让雯竹连拉带拽的拖走了。 沈媛忍不住捏着帕子掩口嗤嗤的笑。 她现下规矩已经越来越好了,古时候女子的言行举止越发娴熟,不会让人感到怪异。 落在萧辰逸眼中,更是无限风情。没来由的,萧辰逸心中一疼。 “好了,我知道了。世子爷的心意我领了。” 再无话可说。 二人只对着院子,默默喝茶。 夏初,春季的花早就都落尽了。沈媛也不擅打理院子,小丫头们平日只想着打扫庭院,并没把这些长在土里的绿植修剪整齐。于是看起来乱糟糟的,一团。 因为是在户外的长廊里,夏日的茶,茶壶也没有坐在炭火小吊炉上,时间一长反倒凉了。 “略坐一坐,就回去吧。”终还是沈媛先开口。 萧辰逸磨磨蹭蹭只是不言语,最终还是只能起身。 “其实我这个人,除了科举文章不是很好,武功很厉害的。”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句。 沈媛一乐。 看的萧辰逸也跟着笑起来。 真真得起身走了。多少双眼睛看着呢。 第二十五章 空笑谈竹篮无水 窥人心管家伤神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呀,好风光。” 傍晚沈媛指挥下人在院子里架了个秋千,此时坐在上面晃晃荡荡,晚风习习,很是悠闲。 “姑娘今天心情尤其的好。”小阿团也跟着高兴。 却不见两位姐姐搭话。 阿彩在愁眉苦脸对着汤药碗,这一副副药喝下去,姑娘的症状就是不见好。身子还是忽冷忽热的,还偶尔头晕。 雯竹之前还挺高兴的,只是晚饭后出去走了一趟,回来就闷闷不乐。 “刚刚听老太太屋里的梅茵说,大老爷信上催了,世子爷这回是真的要说亲了。”雯竹咬着下唇低低的说。 “那秦姑娘还不是又要哭死了。”小阿团道。 阿彩也顾不得操心汤药,一把捂住阿团的嘴。 兴许这次就不哭了,如果说的亲就是定了秦姑娘呢?雯竹低头没言语。 世子下午来院子里坐了会,又和姑娘说了会话,雯竹心里早就乐开了花,眼瞧着姑娘也是高兴的。谁成想晚上就传来这样的消息。 其实娶亲啊,也不影响什么。姑娘是这样的一个名分,就是把人要过去了,也不过还是个妾,再漂亮也越不过去这名分。 只不过现下这个节骨眼上说亲,纳妾这事十之八九是要被耽搁的。另外也不会有长辈这样行事,临娶亲的日子刺拉拉的赏一个妾过来。这种公然打脸世子少夫人的事,哪个长辈也不会同意。别说是妾,议亲这段日子,就是收个通房丫头都不行的。 等到新夫人过门,人家是新婚燕尔,还能不能想起这位四姨奶奶还不一定。男人,都是喜新厌旧又健忘的…… “原来是要说亲了呀……”沈媛重复了一遍丫鬟的这句话,在秋千上荡呀荡,就再没言语。 沈媛想原来从前戏里说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可能是真的。可能真是因为救过命,再看到那个人就会觉得亲切。会有一些不由自主的安全感,让人没来由的想去亲切和依赖。 若是在现代,这样的就可以拉去领证了吧。 可惜现代的时候没有这样的萧辰逸。现代的她一定也不需要他救。 沈媛一直认为,漫长的婚姻中,夫妻要朝夕相对那么多年,那两个人之间就一定要有点什么。 比如爱情,不过这东西太难找。或者恩情,反正得有点不拘什么的情分在,不然真的很容易就厌烦了。 从前她也不是没尝试过谈恋爱,她动过三次心思,只不过老妈不知道而已。 谁的心头,就算没有几道白月光,也不会缺少几道心头血。 比如高中班里帅气又老实的学霸,相约一起考最好的大学。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结果他那做了十二年教导主任的妈很明智的做了背调,发现她的身世不简单。最后以家庭太复杂的女孩不适合那种诗书礼仪世家而告终。 比如大学时候追她的凤凰男,她以为他不在乎她的身世,结果竟然人家早在追她之前,就把她的身世查个一清二楚。之所以想和她在一起,不过是想着或许以后可以上演争家产,私生女逆袭女婿上位的都市伦理大剧。 她刚毕业工作,还只是个小白领。突然同父异母的哥哥主动找上门,一起吃了几顿饭,彼此也算客气。通过哥哥她认识了一个富二代,约会过几次,结果最后不过是哥哥为了耍她,设下的圈套。当众出丑而已。 说起来,她年轻的时候这方面运气也真是不太好。 总是没有白马王子的灰姑娘只好自己拯救自己。她不再等踩着五彩祥云的英雄,她要自己踩着五彩祥云,稳稳的飞驰在这个世界上。 既然豪门不认她,于是,她成了“我就是豪门”的践行者。 不过在老妈眼里,再有钱,也还是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想到这里沈媛又嘻嘻的一笑。 要是都像萧辰逸这样有父母张罗着就把亲事说定了,也不错。 世子要定亲了。 这个消息在一夜之间传遍了萧府上下,顺带着东西两边的胡同小巷。 多少人心头一紧。 夏天到了,燥热的很。 沈媛的身子却是真的大好了。紧跟着,齐夫人、秦姑娘的病也都没了大碍。 老侯夫人的身子更是比去年硬朗。 阖府上下都热闹起来,只是陕西路又来信说大老爷端午节怕是赶不回来了。 即使大老爷赶不回来,管家也不得清闲。 老侯夫人要带着众女眷外出看戏。于是管家早早的包了戏园子,看好了路线,安排好当天跟随和留守的当值人员。 现下又捧着几张人员名单的纸坐在灯下细看。 有婢女端了茶水,又忍不住帮管家轻轻拭汗。 被管家一把拦开。 “要紧的时候,休得胡闹。” 婢子细细笑着,“胡二爷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当了几十年萧家管家的胡二爷把手中的几张纸往桌上一扔,自己抬手揉太阳穴。 婢女并不通文墨,抬眼敲过去却忍不住伸手拿起了仔细端详。 满篇叉叉圈圈,原来是在安排看戏的座位图。 老侯夫人和齐大夫人的座位好安排,就是正中最大的包厢。老侯夫人好热闹,所以二夫人和三夫人的位置也都在一起。 左边包厢的位置通常给老侯爷的周姨奶奶,右边包厢就是赵氏带着五小姐和刘小姐。 可是今年,多了秦姑娘、楚姑娘,还有个沈四姨奶奶…… 这个长得貌若天仙的沈四姨奶奶,把她塞到周姨娘那里不合适,周姨娘都能当她奶奶了。 放姑娘们这边倒是年纪相仿,只是这沈氏和秦姑娘自打进门那天就结了梁子。不能让这两个女子坐在一起。 另外楚姑娘和秦姑娘也不能坐在一起。 再有,如今这个时候,后续少夫人和楚姑娘、秦姑娘也都要隔开。 “楚姑娘没关系的,即使秦姑娘使小性儿,楚姑娘也不会计较多说什么。”婢子也细细思考为管家分忧。 却见管家默默的摇摇头。 难道不是自己说的这样吗?婢子回想自己说的可是有哪句不对。 我太难了!管家搂过美婢的手臂靠住哀嚎。 第二十六章 过端午初闻风声 醉人处香囊解意 端午对于这个时空来讲是大节。 百年前周朝太祖皇帝登基便是选在端午这天。 所以每年端午上到皇家下到百姓,普天同庆。 一大早众人给老侯爷老侯夫人请安。之后老爷们都忙着外出应酬,小姐丫头们都聚在内宅玩乐。 阿彩最有心,早早的替沈媛预备下端午节给沈家的礼,除了补品、绫罗,还有应景的府里自己厨房包的角黍。还有两个给小孩子的裹兜,大红绸面绣着金玉蟾蜍。 “你做的?”沈媛带着几分惊喜的问。这手艺,放在现代就是妥妥的艺术家网红。沈媛暗戳戳的捻捻自己让针扎了好多下的手指头。 “给姨奶奶的幼弟,不过是应景而凑趣儿,是个心意。”阿彩答着,差使着人趁早送去。 小阿团捧了一大堆说不清的玩意从外面走进院子。 “这又是什么?”沈媛说着去揪阿团的小辫子。小阿团所有头发都被编成小辫子,然后用五彩头绳扎成大蝴蝶的形状盘在头上。又精巧又可爱。 “雯竹姐姐帮我梳的。”小阿团晃着头喜滋滋的说。 说着把怀里一大堆东西对到桌子上。都是世子爷从外面捎回来的小玩意儿。 有做工新巧的团扇,头饰,也有捏好的面人,糖人,扎好的大风筝。 还有各种各样的艾虎已经吩咐小丫头拿去挂在廊上和屋里。 雯竹带着一众丫头闹哄哄在院子里玩“射粉团”。 沈媛拿了一卷书倚在廊下的摇椅上读。 太多不懂的字,又是繁体又是竖版,看着看着不免困顿。 看了半天也不过只记住了一句“堪笑楚江空渺渺”,便垂着手,任书卷散落在旁,以扇掩面睡去。 恍惚间听着一众丫头们在院子里远远的嬉笑,竟也有几分岁月静好之感。 不多时却是严嬷嬷来了。因为之前的教导,大家都知道。所以连忙沏茶请上座。 严嬷嬷倒还是之前那副严厉的老样子,只是人更憔悴了一些。有些咳嗽。 沈媛忙问身体如何,答说不过是受了些风寒,无碍。 说完两个人也就只能对着喝茶。 “我也大好了,本就没什么的。真的是失足,让嬷嬷跟着挂念。” 甄姑姑听了这话眼圈再也忍不住就红了。金枝玉叶捧在手心里的人,从宫变开始就都受了多大的罪和委屈,她比谁都清楚,可也不好说什么。 本来事情出了的当夜,沈大老爷就已经跟她说了,她就心说不妥。他们白莲教胆大妄为,出了事情却要跑到她这里来。她能有什么办法,想到这里甄姑姑一夜没睡。 到了后半夜听消息说四姨奶奶落了水,又惊动了全城大夫。她这个作为亲娘的要去,沈大爷又说不妥。进了侯府做了姨奶奶,哪有那么好见他们小门小户的娘家人,生也好死也好,现在去见太招人眼。 她也就只能挺着。终于等到端午节,顶着严嬷嬷这另一个身份,算是来给主子们拜个年。顺便看一眼。 如今看着了。 她果然没事儿,端端正正的在这里坐着。之前说失忆了,从新跟她学规矩。她学的就认真,如今举手抬足一分礼教都不差的。 说话行事也好,稳重了。 模样也越来越好,少了几分从前身为公主的骄纵和跋扈,多了几分大气温婉,眉眼间更添几分明媚神采。 甄姑姑贪婪的看着,却说不得话。 也就是看看,突然发现自己从小养大的小姑娘,自己竟然有些不认识了。 自从嫁人之后,仿佛变得不一样了。变得那样好,虽然本来在她心中,就是天底下最好的。 这样好,也只能如此。 “府上世子爷……”还是忍不住……这是当娘的心。 这话,她这个当嬷嬷的,也不该问。 沈媛连忙把话头拦住,吩咐了一番好生保养身体,又命丫头们包了日常养生的药材,感谢贵嬷嬷教导之恩的赏银和谢礼,一并送了。 刚刚送走了人,却看是六姑娘的小丫鬟小桃蹲在对面林子跟底下哭。 “真是为了我家姑娘。”小桃抽抽涕涕,看到是原来老太太房里的阿彩,以前也很是照顾她们这些各房小丫头,并没有隐瞒,反倒更委屈。 “你家姑娘怎么了?”沈媛命阿彩带了小桃来院子里做。又抓了果子给小桃。 “是王太守家的夫人宴请,本来说好了带五姑娘和六姑娘同去的,可是不知道二太太去找大太太说了什么,就变成只带了五姑娘一个人去了,只说六姑娘年龄还小。” 沈媛想了想就明白了。这种宴请,多半是各个世家贵族相看小姐,寻找婚配的好时机。 “按理来讲,两个姑娘带去问题也不大。”这就奇了。 “四姨奶奶您跟我家姑娘要好,我也不瞒您。听说是有门好亲,原本相中的是咱们六姑娘。可是生生让五姑娘他们那房给劫走了。” “你们家姑娘很在意这门亲?”沈媛问。 阿彩忙使了个眼色。这话问的冒失了,姑娘家就算相中,又能怎样,说不得。何况是没做成的亲。 阿彩正担忧,谁知听小桃答道,“倒也不是,姑娘本在闺房中,都是听父母做主。可是,可是,还是听二房太太的舅表亲传出消息,说宫中……要选官女子……” 原来,是要选女子如宫了啊! 沈媛和阿彩深深对视一眼。 所以,五姑娘的娘才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抢了六姑娘的这门好亲, 六姑娘的丫鬟才会为自己小姐担心在这哭,是这亲事紧急等不得再找, 所以,世子爷的亲,才都说要快快定下来了…… 萧辰逸则去赴太子府的宴请,夜里才归。 “真是看老爷不在家的最后一个端午,喝这么些。”大丫鬟棋雪忙上前来搀扶。 梳洗更衣,换下外褂子。棋雪拿着腰带哭笑不得,“出去一趟,系了这么多香囊回来,世子可记得都是哪个送的?” 萧辰逸只不说话,嘿嘿的笑:“姐姐猜猜?” 见棋雪冷下脸,才道,“有人送的,也有酒宴上击鼓传花得的。” “谁的都有,还有太子的一个貌美侍妾的呢。” 萧辰逸一向对这个母亲房里过来的大丫头甚为敬重。今天是吃多了几杯酒,才开两句玩笑。 “没的胡说八道,传到老爷耳朵里,又免不了一顿责骂。”棋雪无奈摇头,收起这些香囊。 萧辰逸躺在床内,里衣内却系着一小巧的紫色香囊,针脚拙劣。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含笑睡去。 第二十七章 开场戏遗孀不甘 徒生枝沈媛遭劫 “这边巷子怎么不让走了?”有后巷小街的货郎被拦在街头。 “今天是萧府的内眷出门的日子。”有看热闹的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看样子抄不了近路了。”虽然可惜,百姓却并没有太多抱怨。平日里萧府富贵却并不跋扈,不时地周边住着的百姓颇为得到照顾。 现下大家伙儿都好奇的想看看这些侯府小姐们。 “大姑娘是当了娘娘的人,其他姐妹自然也都是天仙。”有在府里当差的婆子赞叹着说。 也不过就是上马车的时候,能瞧上一眼。可就是只瞧瞧马车,随从,或是大丫鬟们的举止气度,瞧一回这阵仗,也是开了眼的。 “那一个最漂亮!”有书生从后面踮脚伸长脖子望着说。 “自然漂亮,谁不知道沈家二姑娘漂亮!还要你说。”有人给书生白眼。 “沈家?不是姓萧吗?”面对白眼,书生没有丝毫不满,虚心求问。 “你不是当地人,不知道。这是萧老侯爷新纳的一房妾室……”说话的人说着压低了声音,书生凑过耳朵。这种风流艳事最是让人津津乐道。 这边管家安排好车马轿子,已然累的满头大汗。 沈媛在马车内也没有好到哪去,又闷又热,沈媛觉得要中暑了。 端午过后这几天,这些高门贵户各处宴请,听戏喝酒,赌马逗乐,老侯爷忙的很,没时间顾内宅。 她这个妾室也就跟着待遇下降。 这不,姑娘们的车里都放了冰块,单单只她的马车里没有。 总算到了戏园子里,略微通风,才好些。 众人下了马车,老夫人,夫人等,以及众姑娘自然有人早早等候,引路到各自厢房。 沈媛学着周姨奶奶,照规矩先去到老太太跟前伺候。 这一处正对着戏台,且屋内过堂风,四角又都放了大桶的寒冰。很是凉快。 老侯夫人身边早立了齐大夫人和赵氏伺候。 周姨奶奶的年纪进来自然是晚辈赵氏连忙赏了座位的。 “都做了奶奶的人了,你去好好享受,不用来我这里。这么大岁数了,咱老姐妹也不讲这规矩。”老侯夫人摆摆手道。 周姨奶奶自是谢了,略坐一坐,也就退下了。 沈媛立在老侯夫人跟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齐夫人本就不喜公公娶这么个年轻貌美的姨娘,再加上近日辰逸之事,更加暗恨沈媛。 看不过她那狐狸精的相貌,齐夫人跟老太太寒暄几句也就去自己的厢房了。 沈媛正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尴尬时候。多亏六姑娘自沈媛入府之后就与沈媛交好,原她们马车前头到的,已经给老夫人请过安,又特意来寻沈媛。 “沈姐姐去那边跟我坐。”萧辰雨乐颠颠的拽了沈媛过去。她就是要叫姐姐,祖父都不说什么,别人更管不着。 沈媛被萧辰雨拉着一起告退。 屋里就只剩下老侯夫人和赵氏,以及一众伺候的丫鬟婆子。 赵氏也没有回避旁人,老夫人屋子里的人,不需回避。 她委身到老夫人身旁,低头抬袖掩面,呜呜的哭了起来。 “戏台子才搭,你心急什么?”老侯夫人倒是没被她的哭声吓到。 这边包厢内楚菱昔正在低头和萧辰溪凑在一处说笑,见沈媛进来,微微一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五姑娘萧辰溪确实一脸的不以为然。 “呦!是四姨奶奶!”秦清柔尖声细嗓的叫了声。 沈媛亦点点头。 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女子,此刻没有长辈,也不必论辈分。 好戏已经开场,沈媛坐下顺手拿过戏本子翻看,无非是唱些千古忠孝节义,一时离合悲欢。 台上正咿咿呀呀的唱着“白蛇传”,沈媛听得倒是入迷。眼看那白娘子,端起了雄黄酒……哎呀! 有小丫头进来添置果盘茶水,一不小心失手打翻了茶碗,洒了沈媛一身。 幸好不烫。 “这可怎么好。”阿彩连声埋怨自己没有给沈媛多备一套衣服带出来。谁能想到会有这样莽撞的人。 回家去换一套吧,悄悄的,也不用惊动别人。 交代了阿彩留在这里,如果有人问起,就如实说衣服脏了回府换,一会儿就回来。 沈媛带雯竹两个人悄悄出来。本想着坐马车,结果管家小厮也都和老爷们一起在前院听戏和伺候。后面竟然找不到人。 这个时候也找不到马车。沈媛记得从戏园子出去到萧府也就两条半街的距离。就带着雯竹两个人步行往家走。 此时街上正是热闹。大姑娘小媳妇出来购物颇多,雯竹正高兴有这机会可以跟着主子逛热闹。 事后阿彩埋怨,要是自己这种谨慎胆小的跟去,可能也就没这事了。 两个人正逛着,突然就有一众人七八个小子在街上连跑带打闹的往这边来。 “哎呦!”挑着扁担卖头花的小货郎皱眉头喊,连忙双手扶住箩筐。 “小心些,撞到人啦!”旁边也有小户人家的丫鬟护着自家小姐忙喊道。 这边沈媛和雯竹也被撞了个趔趄,却还没等开口呼喊,两双手快速的捂住二人口鼻,一个转身就折入一旁小巷子里。 还没等缓过神,就被迷昏过去,套了麻袋,扛进马车。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媛醒来是被从马车上扛了下来。手脚周身已经被捆了个严实,沈媛望向四周,荒郊野外一处破庙。 这地方作案和合适,一看就是有预谋的行家。 旁边的雯竹这时也醒过来。 对面一胖一瘦两个泼皮无赖模样的男人,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尖刀。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沈媛头皮发麻。 可这世界上,也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 “两位姑娘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看来这次发财了。”对面二人面露狰狞。 绑匪吗? “瞎了你的狗眼,绑票绑到姑奶奶头上!我们是怡康侯府的人,赶快把我们送回去,没准你还能留住条狗命!”雯竹气势也不小。 山贼绑匪专挑富商人家下手,谁会惹权贵,估计是把她们当成富足的商户之女了。 不想这二人却互相会意使个眼色。 沈媛心道不好。 第二十八章 真书生百无一用 假教主绝处逢生 果然,听瘦子说:“哎呦呦,吓死我了。怡康侯府可不敢上门讨要赎金,这回是闯祸了,怎么办?” 胖子搭腔:“既然这样,我们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先看看这俩小妞身上有什么值钱的,然后再劫个色。也算咱二人没百忙。” “先奸后杀,人不知鬼不觉。”瘦子说着搓手上前,直道,“这样好,这样好。” 沈媛汗毛倒立。 正急的无法,却听门外一声: “住手!你这狂徒!光天化日,竟然敢欺负良家女子!”有一男子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媛心下一喜。这台词虽俗了些,不过胜在应景。莫非这就是救自己于危难时刻的男主? 转头一看原来是一白面书生。 苍白,孱弱,清灰色大褂,很干净,头上系着只有书生才带的头巾,身后还背着个大箱笼。 此时箱笼已经东倒西歪,书生一只手向后扶着,另外一只手里拿着一把小刀,指向前方。形容狼狈。 根据穿越法则,这一定是绝世高人。沈媛暗想,略微安心。 “哎呦我好怕怕呀。”对面两个流氓显然没有把一介书生放在眼里。 说话间放开了雯竹的手,走向书生,眼看快要走到跟前时候胖子突然动作,以手为刃急速向书生面门劈去。 雯竹和沈媛不约而同闭眼。 嘭的一声!二人再睁开眼,只见书生已经四脚朝天,被一掌打倒在地。 …… 竟然……真的,只是一见义勇为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胖瘦二人已经又走了回来。 沈媛就算实际年龄再是年长,两世加起来如何面临过这样的紧急处境。 “不需要杀人,你放了我,我自有大笔你们想不到的钱财送上!也不会让府内人知道。我很有钱,我可是侯爷的宠妾。”沈媛急道。 “小娘子,实话告诉你,我们要找的就是你这个宠妾。就是你这张脸碍了某些人的眼。” “你放了我们,我决不亏待你!”沈媛强做镇定道。 “对方出多少钱,我出双倍!三倍!”沈媛继续道,语调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慌张。 “不行呀!虽然我们也是见钱眼开,可一行又一行的规矩。拿了你的钱,我们怕是没命花。”胖子粗声道。 沈媛一身冷汗已经湿透衣衫。 原来竟不是巧合,是专门来寻她的! 有人交代,要破了她的相,再破了她的身! 说话间两个赖皮已漆上身来,两个手油腻腻的在沈媛身上摩挲。 “这么漂亮的小脸蛋,小爷我是真心舍不得。”瘦子拿着刀拍打着沈媛的面颊道。 沈媛只觉得头皮发麻。 “少废话,赶快办完了事。”胖子催促。 “那也得先让大爷我玩个痛快!”说着瘦子拖着雯竹就往墙角去。 雯竹哪里肯受这般羞辱,生生的咬破了嘴唇,死死蜷着身子。瘦子恼了,反手就是一巴掌,雯竹嘴角裂开,鲜血直流。 沈媛急红了眼,在没有办法,眼见着雯竹就没命活了。 就算最后留下条命,破了相又受辱过,雯竹这样心比天高的古代女子还能活吗? 看来此次只能以命相搏了。 到底是谁这么恶毒?沈媛闭上眼,心中怒火上涌。 瘦子压倒雯竹身上,沈媛能听到衣料撕裂的声音,随之是雯竹撕心裂肺的撕喊。 还是让大爷我也先乐呵乐呵,说着胖子伸手一扑抱住沈媛,油腻腻的嘴胡乱捧着就亲下去。 嘭! “什么呀!”瘦子只觉得眼前一红,糊住了眼睛。忙抬手擦,伸手一抹从鼻梁处带下一滑溜溜的不知是何物,待定睛一看, 啊的一声大叫! 瘦子吓跪在地。 是眼睛! 眼睛,眼睛!瘦子忙伸手去摸双眼,幸好,自己的眼睛还在! 那是谁的眼睛? 慌乱中手触地面,视线所及,竟看到自己正握着胖子的半条胳膊! 沈媛还站在原处。身上被染的血红,脸色惨白。汗水打湿了发梢,一绺绺贴在脸庞胸前,状如前年女鬼…… 用来捆绑她的麻绳断裂成寸寸小段,散落脚下。 周围地上、树上、房檐上,均是血肉模糊。 不见胖子…… 碎尸! 瘦子一个激灵,下身一热,竟是吓的失禁。 同时吓傻了的还有沈媛。 她就是,害怕的极了,从来没这么恐惧过,于是死命的一挣…… 等到她回过神来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不由得弯下腰干呕。又不想看到一地血肉模糊,于是更恶心…… 鬼啊!瘦子连滚带爬拼命跑了。 杀人!自己杀了人! 沈媛弯腰又是一阵呕吐…… 眼泪顺带流下。 书生不知何时醒来,坐在地上目定口呆。 雯竹两眼发直,忘记了喊叫。 只见那血衣女子垂手站立,青丝媚眼在血光下映得光辉夺目,状如修罗。 大地一片血腥。 巨大惊惧阵阵袭来。 有风掠过,惊了树上乌鸦。展翅掠过,树枝跟着颤动“啪嗒”掉下更多血肉。 沈媛身子剧烈一颤。有血液体内流转,沈媛手指微动。 她茫然环顾四周,仿佛才刚刚明白发生了什么。 穿越法则改了?现在都流行大女主文?绝世高人要女主自己担当了吗?……这也太血腥太惊悚!沈媛心里想骂娘。 不过还有另一种可能,沈媛低头,双手翻过来,是不见任何手纹的掌心。周媛,本来就是个杀人如麻的女教主啊! 从她落水昏迷被救起,醒来之后这具身子就一直怪怪的。 得需要找个行家问问才好。 沈媛望望四周,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这两个下三滥的流氓明显是被人指使,此地不宜久留。 沈媛转身忙拉起早就瘫软在地的翠竹,问道“你可还能走路?” “姑……姑娘,你……你是我家姑娘……”翠竹哆哆嗦嗦说不清楚话,但是沈媛听清楚了。 “起来,我是沈媛。不怕。”沈媛说。虽然她自己也面色惨白身体发抖。 翠竹要哭却不哭,咬着嘴唇点点头。 沈媛又看向坐在地上的书生,“赶快站起来走吧。” 第二十九章 两相望咫尺天涯 叹情长造化弄人 沈媛向前一步,再次道,“多谢你了,是非之地,你快起来走吧。” 书生未动:“小生复姓百里,名奚。” “知道了,多谢百里公子搭救。快走吧。”沈媛道。 “姑娘……小生……小生腿软,能否拉我一把。”百里奚脸红道。说着羡慕的瞟了一眼沈媛紧紧搀扶雯竹的手。心说作丫鬟真好,奈何自己是男儿身…… 话不多说,三人快速下山,临近城内,翠竹停下脚步。 “姑娘,这样回去恐怕不行。”说着急得落泪。 刚经历生死,只想着有条命活着便是万幸。 现在临近城内,才缓过神想起既然有这条命在,还得费心想想怎么活下去。 这样回萧府自然是不行的。 “咱们想法子先找萧辰逸……” “要不想法子找世子爷……” 沈媛和雯竹异口同声说完,不由无奈一笑。 才又走了两步,雯竹又把沈媛拉住了。 “不行,找谁也不能找世子爷。姑娘你想,咱们两个这形象……还有万一世子爷疑心你我受辱……”雯竹心说男人都是视觉动物,这么有损形象的时候怎么能让世子爷看到。会减分! 沈媛当然知道雯竹在担心什么。 “有姑娘我在,你就不用担心那些没用的。”沈媛拍拍胸脯。 雯竹随着把视线落在沈媛的胸脯上。里面的浑圆随着拍打颤了又颤!雯竹一跺脚,不管了,跟着自己家姑娘。俺家姑娘有资本! 求了百里奚去找阿馒。 萧辰逸来的很快,一人一马疾驰,由远及近。 抛下马,人奔到沈媛进前,双臂抬起,几乎触到沈媛肩头。又深深握拳,垂下。 “遇到绑匪了。”沈媛没等他开口询问,直接说道。 萧辰逸双眼中一道寒光闪过。 “然后我们跑出来了。”沈媛继续说。 “绑匪呢?”萧辰逸问。 绑匪……绑匪让我家姑娘给碎尸了……雯竹心中想道不由望向沈媛,这可让姑娘如何和世子爷说呀。 “不知道。”沈媛低头,再无多话。紧了紧身上血迹斑斑的衣裙。 哦。雯竹心想原来还可以这样说。 “有我在了,不用怕了。”萧辰逸声音沉稳,让人听起来莫名的安心。 沈媛点点头。 雯竹心道,你没在的时候,有我家姑娘在看来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那是一个可以手撕活人的。想起当时的场景不由又是一个寒颤,然后惊奇的发现,经此一事,自己胆子竟然也大了起来。 此时阿馒和百里奚才赶着马车才从后面赶上,手里拿着准备的换洗衣衫。没办法,自己家世子爷一路狂奔的太快。 沈媛此时才又多看了这个书生几眼。岁数不大,似乎比萧辰逸还要小几岁,个子不高,身材消瘦,脸色惨白,大褂子穿在身上空空荡荡。身后背着个挺大的箱笼。难为他经历了这些,竟然还没慌乱中忘记背着箱笼。 典型的书生,只有一双眼,清亮有神。 没想到他去通知了人,又跟着折回来。 两位姑娘家找一处僻静的树林处更换衣衫。 因为事情隐秘又紧急,并没有带车夫,阿馒赶车。 此时百里奚还坐在马车上,阿馒故意往百里奚那边挤了挤,同时心里抱怨:这个没眼色的,你给通报消息我们已经感谢过了,给你赏银你也不要。 明明地方很好找,不需要跟来了,话带到就行了,还是要跟来。 跟来就跟来吧,还要蹭我们的马车。现在一会儿姑娘丫鬟的要用马车了,这人怎么还厚着脸皮不知规矩。 沈媛和雯竹换好衣服这就走过来上车,萧辰逸也翻身上马。 百里奚笑嘻嘻,磨磨蹭蹭从马车上下来。 果然沈媛和雯竹进了马车,百里奚在阿馒挥动马鞭的前一瞬间,身手灵巧的跳上马车。身后的大箱笼跟着颤了颤。 “哎呦,你慢一点,你这是干什么呀。”阿馒虽然念着帮忙传递消息的百里奚好心,但赏银不要,跟着我们家主子这样不是回事。 莫非因为是书生,所以想攀附侯府的权势? 那可打错主意了,阿馒撇撇嘴。侯府的权势也就是外面做的样子,真正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萧家早就无权无势,空有世袭的好名声。 看来这书生头脑不行,摸不清状况啊!阿馒想着摇摇头。 阿馒实在忍不住,转脸对百里奚说,“壮士,我们要回府了。您是……几个意思?” 百里奚道:小生……小生……腿软…… 腿软?刚刚从这里跑到戏班子怎么不腿软?跳上马车来也没见软…… 见到我家四姨奶奶,才腿软的吗? 这也是个好色之徒,想着略带鄙夷的抛给百里奚一个不屑的眼神,却疑惑地从百里奚眼中看到一束惊恐,悄然闪过。 不光色,还真是个胆小鬼!不就是个绑匪嘛!就是没让我阿馒遇上,阿馒一边挥舞着马鞭子赶车,一边撇撇嘴。 对!腿软,见到你们家四姨奶奶能不腿软?多吓人!你那是没看到!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百里奚看懂阿馒的神色,愤愤的握着拳头挥了挥。 不过原来是萧府的四姨奶奶……长得真漂亮!百里奚感叹。 前面骑马来接的,是她孙子辈的呀! 啧啧! 百里奚幸灾乐祸。 进城之后,听里面沈媛撩起帘子,对外面喊了声停。 萧辰逸勒马,回头对对她道:“我们且就这样回去,也不会怎样。你就是想太多。” 沈媛暗中叹气。她就是想太多。 萧辰逸对自己的情义,自己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那时世子,眼瞅着议亲了的人。再说自己什么身份? 第四房姨奶奶,隔着辈分呢!白莲教教主,朝廷钦犯!大周帝姬,丢了国的落魄公主。 哪一种身份,都没法和萧辰逸并肩站在一起。 既然没有结果,那最开始就不要搅和在一起。 “萧辰逸……”沈媛想到此在里面唤了一声。 只听外面有略微叹气声。 “罢了,阿馒,去梦娘那里。”萧辰逸道。 “好嘞!”阿馒乐颠颠催马前行。 马车吱吱呀呀,碾过上百年的京都之地-----永安府城内的青石地面。书生百里奚身后的大箱笼也跟着一晃一晃吱吱呀呀。 第三十章 苦诉衷肠梦一场 相遇无缘终是空 “喂!你竟然在偷听!”一只纤纤玉手攀上另一个柳叶垂肩,红彤彤的豆蔻指甲扣在翠绿色衣衫上,映得红艳绿翠。 “嘘——”梦娘嘟着嘴拍掉雯竹的手,“我自己家里,怎么能叫偷听。” 那也是偷听,不安好心。雯竹瞪着眼,凑过去从窗缝往里看。 “咦!你不是也在看。”梦娘瞪着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 “我是担心我家小姐。”雯竹蹙起自己的柳叶眉 “你是惦记世子爷吧……” “哼!到底是我惦记还是你惦记!” “别以为你是府里的大丫鬟我就怕你。”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打什么主意!” “还不都是一样的。寻个倚靠有什么错,你打的不也是这个主意。” “我怎么一样,我有我家姑娘!”雯竹突然底气十足。 “得了吧,你家姑娘还没着落!” 我家姑娘,也不一定非要个着落。雯竹心道,这句话没说出口。能文能武,模样好,会杀人…… 呜呜,雯竹偷偷又打了个冷颤。从前自己一心只想找个男人倚靠,现在发现,自己家姑娘挺能让自己倚靠。以后还不定怎么样呢……啧啧,老侯爷这是娶回来个什么姨奶奶! …… 室内安静无声,并不见室外喧嚣。 头发衣衫已经都收拾停当。现在缓下来平复心情,沈媛和萧辰逸面对面喝茶。 现在商议要怎么回侯府去。 再略坐一坐,戏园子那边也要散了。让阿馒找个车夫,暗悄悄的送她们二人回府就可以。 萧辰逸抬头看沈媛,已经在梦娘这里又重新洗漱更衣,嫣红色的纱衣映得女子明眸皓齿,方艳夺目。石榴紫的朱钗斜斜的插在发髻上,随着放下茶杯的动作轻微晃动。晃荡得仿佛眼前这样的一切都不大真实。 梦娘点的香太过脂粉气。嗅着就让人不由得心生暧昧。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萧辰逸低低的问。 沈媛摇头。她也不好说。想要她性命的人,那样多,可是想坏她名节,毁她容貌的,倒是比较好想。 沈媛盯着暗红色的红木桌子,想起初入府之后从金镯子里出的可以要人性命的毒药。 想起暗夜里荷花池边突然伸出的那双推自己掉进湖里的手。 想今日…… 内宅的争风吃醋,竟然不亚于朝堂上的刀光剑影! 无外乎吃老侯爷的醋,或者吃……萧辰逸的醋? 府内的流言,竟然让有些人沉不住气,开始多心了也未可知。 然而对方看不见,摸不着。每个人都是盈盈笑脸,端庄知理。 “父亲来信催,我要议亲了。” “恭喜世子爷。”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 然而呢? “要不我带你走吧?我们不回府,隐姓埋名,天高皇帝远!”萧辰逸说。 哇哦!沈媛抬头看萧辰逸。她已经明白他的心,可是,这样不实际啊! “我不会委屈你。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们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你弹琴画画,我……我……”萧辰逸突然站了起来,两手握紧。 沈媛垂目,目光中掩去内心隐隐的心疼。 是啊,他……他生在豪华富贵地,祖上百年前马上辅佐太祖得天下,他五岁骑马,七岁学枪,八岁开始读兵书,然萧家无兵无权,又有祖训,原本心怀抱负也只能淡淡的就过了这一生。 然三年前朝廷有变,儿时玩伴如今贵为太子,未来……若是有心,必是有一番作为可图。 他带她私奔?他是能种田……还是能做苦工? 屋内烟雾袅袅,香炉内香已燃尽,香灰扔在。 梦做完了。 “不要去吵你爷爷,他岁数大了。”沈媛斟酌道。“就像现在这样,挺好。” 意思说的已经听明白了。 私奔不可能,你乖乖的好好娶亲。也不要想着把我要去做你的房里人,我不也不愿意。 萧辰逸脸一红,又一白。 他原来没有关心过自己的亲事,只当到时候,有父母做主就好。其实他小时候就明白,要不然是秦妹妹,要不然是楚家姑娘。他做不得主,从前也不在意。 现在在意了,是因为有一个人,突然就闯进了他的心里。 他也没别的想法,就是想护这个人安好一辈子。 他和秦柔情自小玩闹,他拿她当妹妹相待,自然亲密一些。 楚菱昔温婉知理,母亲喜欢,他更是以礼相待。 他救了梦娘,他怜她凄苦,安顿周全。 可是这些人,和她都是不一样的。 他也以为自己是怜她在府内出身卑微,处境尴尬。为她潇雨轩仗义相救,却惹来流言蜚语心怀内疚。其实那些流言蜚语又如何,他就是当真担了,他也是愿意的。 感她惜落花,叹她好文采。 然后她落水,被自己救起。 在湖底双手抱起她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她是不一样的! 然而再不一样,就真的只能是做做梦吗? 她不愿意。 或许她就是想做侯府里的金丝雀。 那他听她的。 可是那样危险,多少人想捏死的金丝雀! “是不是我娶了亲,你在府内反而过得自在一点?”萧辰逸突然无奈的明白了这个现实。 “是吧……”沈媛点头,心中一痛。 再不舍,也要舍了。 “回去吧,回去我们天天也不是不能见,你闷了就来我那里喝茶,我又会了好几个曲子。” 梦娘在窗外急急跺脚,我这里也备着好茶,也会好几个曲子呢,怎么从不见世子爷来。 回府吧,回了,娶亲,两个人再无可能。 萧辰逸迈不出这个脚。再坐一会儿,再坐一会…… 茶已凉,也再喝一杯。 回府。 也不用避嫌,闲话还少吗?就这样,毕竟是一家人。萧辰逸骑马,阿馒赶车,雯竹扶沈媛先坐进马车。 “小哥,这回你总该自己走了。”阿馒推了推一直坐在上面打盹的百里奚。 这就后会无期了。 沈媛谢过了梦娘和百里奚。 临行,梦娘又一把拉住雯竹。“姑娘,问一句你家姑娘是哪位?姓秦姓楚,相识一场,你也明白,我总要为自己打算。” 雯竹摇头,“想什么呢?我家姑娘是府上的四姨奶奶,是老侯爷房里的人。” 咦! 马车远去,梦娘还望着门口发呆:真励志啊! 第三十一章 莫欺孤女寄篱下 疯癫道士道姻缘 萧府通往内院的角门已经落锁,不知怎的,这段日子管的尤为严。 阿馒只得另使小厮去找管家,没成想管家亲自拿着钥匙小碎步哆嗦着跑来开门。 “何伯,怎好麻烦你亲自过来。”管家几代都在府上,萧辰逸贵为世子也对其尊敬有加。 管家擦汗陪着笑脸,哆嗦着开门,口里道着,“无妨,无妨。” 他可是一直低着头啊,苍天作证!他可没瞧见四姨奶奶和世子爷一起回来的呀! 原先萧府只有一个小祖宗,现在变成了一对。管家越发觉得萧府如今不好管。偌大个家,孩子大了啊,呜呜。 入府后各自别过,各入各院。至于行径是否落了哪些人的眼,沈媛也无暇顾及。 对于无能为力的事情,最后唯一能做的,或许只剩下了不在意。 沈媛还没进院子就看到阿彩亲自在门口偷偷站着等候。 找不见自己,一定急死了。 果然看到自己家姑娘和雯竹回来,二人还竟然都换了衣着打扮,阿彩大惊失色。幸亏她稳重,不然早惊呼出声。 沈媛拉着阿彩的手进屋,一面竭力安抚,“贪玩,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也不是要瞒着阿彩,这丫头自从跟了沈媛,眼里就只有沈媛一个。只是今天实在累了,先搪塞过去,待明日再慢慢悄悄地讲给她听也不迟。 “我们走了之后,戏园子里如何?”沈媛转移阿彩注意力,“戏可好看?别是光担心我们,扰的你也没看好戏吧?” 却不想阿彩说,“我猜想也是你们二人贪玩,原也不妨事的。可是你们不知道,你们走了之后,戏园子里出了变故,秦妹妹闹了一场,老太太也身子不爽快,就携着姑娘们也都提前回了。” 说着把沈媛从梨园走之后的情形,讲给沈媛听。 梨园前后两个场子,老爷们在外面看,女眷们在内院。萧辰逸和几个年轻的兄弟倒是不拘在哪儿,都是自家姐妹。于是跟外面的二老爷、三老爷,三叔四舅敬完酒,萧辰逸就来后面陪老太太和母亲。 偏巧一出戏唱完,老太太高兴撒了两箩筐铜钱,梨园老板来谢恩。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位道士。 原来是近日在京城出名的神算子,很多达官显贵的座上宾。 老侯夫人虽不信这些,也攀谈了几句。 谁知这老道看到倚在老太太身前的秦清柔,欢喜的不得了,一个劲的说这姑娘和道家有缘。 “一个姑娘家,和你们道家能有什么缘,这是我的外岁女,可不许拿她瞎说。仔细她闹了,拆了你们这戏园子。” 谁知这道士听了老侯夫人的话却并没有收敛,反而一味的说,“是真的有缘,很有慧根,且嘱咐不可早嫁,否则必定累祸夫家。” 话音未落,众人面色惊变。 “休得胡说!”站在一旁的戏园子老板连忙拉扯道士衣袖。 然而已经晚了。在座的主子们,姑娘们,丫鬟么,端茶送水传话小厮们……都听到了。 听得真真的,这话瞬间也传到了外院老爷们那里。 二老爷和三老爷对视一眼,心里都骂这道士多事。 连忙起身赶往内院,进了内院听到里面的哭声、骂声就知道已经晚了。 老侯夫人正嚷嚷着要拆了整个戏园子,又要绑了那道士去见官。 三老爷哆哆嗦嗦吓得闪躲在一旁不敢说话,二老爷连忙一把拉住老侯夫人的衣袖,跪在跟前。 “使不得啊,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你现在也跟他们学坏了,来欺负你的老母亲来!” 戏园子倒罢了,平了也不是大事。只是这道士现在是众多权贵的座上宾,得罪不得! 只是话不可这样说。 二老爷跪着向前蹭了两步,拽紧母亲衣袖,“母亲要打要罚都使得,只是这样一来,岂不是更加连累秦姑娘。” 老侯夫人一愣,才想到这里面利害关系。这样一闹,知道这说法的人就更多了,哪个姑娘架得住这样的诽谤! 刚刚是气糊涂了。老侯夫人抬袖抹泪。“亏你还记得她,可怜见的!” 于是再不提送官一事,带着众媳妇姑娘打道回府。 那道士自有二老爷、三老爷等去周旋。谁知送走老太太,想找他去前院酒席,好好安抚一番,却不想不见人影。 “难道是听说要送他去官府害怕了?”三老爷略带兴奋的问。 二老爷摇摇头,给三老爷一个白眼。想什么呢?怎么跟内府夫人一般,如今的萧府在京城,除了平头老百姓会怕,还有谁会害怕咱们家? 自己家什么地位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然而人确实找不到了,只听小厮说,看到一道士装扮的人,拎着酒壶,从西边小巷走了,走的时候还念叨“世人笑我太疯癫……”等语。 的确疯疯癫癫的。 这边戏园暂且不提,老侯夫人带着众人回府不久,秦清柔就在自己的房间里自杀。一条白绫悬在梁上,若不是有丫鬟及时发现,真的就要闹出人命。 此事就连刚从王府应酬归来,斗鸡打赌赢了个大满贯的老侯爷都不得不过问。 “真是荒唐!”老侯爷气得当场摔了身后的靠枕。并嘱咐管家,“一定要管理好内院,不得再有这等流言蜚语。” 一面揣测,是否可以让秦家暂时把人接回去避避风头。 “难呐,难!”老侯爷啧啧的叹息摇头。 这边老侯夫人急急来见秦清柔,好一顿安抚,又小心叮嘱下人一定要照看好。 请了大夫瞧过,有着人盯着喂了碗燕窝羹。 谁知老侯夫人前脚才走,后脚秦清柔又闹着要吞金。 这可是吓坏了跟着的一众丫头。 “让我去死,死了也就干净了,不然还留着这条命在这里做什么?丢人现眼吗?”秦清柔此时披头散发,状若女鬼。 其他丫鬟都吓的跪了一地,只有贴身从自家带来的丫鬟突然抬头道,“姑娘这是做什么?老侯夫人就是再疼您,也毕竟是外祖母,姑娘这样闹,就不怕有让老太太厌弃的一天?” 这话说的大逆不道,可以拉出去一顿板子打死了。 第三十二章 侯门千金欺沈媛 推心置腹解心嫌 秦清柔一下子哽咽住,差点没有翻白眼又晕过去。祖母固然疼爱自己,可自然更疼爱孙子萧辰逸,这个道士的话……诛心啊! “姑娘,门口来的消息,说世子爷是和沈四姨奶奶一道回来的。”有小丫头进屋来报。 秦清柔拿着剪刀正绞白绫,听到这话再也沉不住气。“这也太欺负人了!” 也难怪秦清柔心里不平衡,沈媛之所以进门,就是因为老侯爷找道士批了生辰八字,大富大贵的生辰,加上逆天旺夫的八字,才让老侯爷乐颠颠的娶了沈媛回来。 更要紧的是,这个跟秦清柔年龄相仿的妙女子,竟然比秦清柔的容貌还要美! 秦清柔自幼清高孤傲,自以为府上模样第一,却不想让一个平头百姓家出身的小妾给比下去了。 怎能不嫉妒!还有辰逸哥哥望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呵护世间无二的宝贝! 反正我已经不想活了,我让她也不得好死!怒火中烧的少女携房里众丫鬟,和几个院子里的粗使婆娘,怒气冲冲直奔翠玉轩。 这下里闹了一天,沈媛正要吃晚饭。 看着秦柔情怒气冲冲带着一群人来到自己房里,不禁有些诧异。但是想起今天戏园子里阿彩说的秦姑娘的种种委屈,沈媛还是立马站起身来相迎。 “怎么这功夫来了,倒是巧,我刚让小厨房炖的鸽子,姑娘……” 话没说完,“啪!”的一声,沈媛左脸颊已经挨了秦清柔一耳光。 别看秦清柔长得弱不禁风,动起手来因为拼了全力,很有力道。 沈媛脸颊顿时红肿,热啦啦的疼。 “姑娘这是做什么?”沈媛还愣在当地,阿彩反应快冲上来,拦在二人中间。 “干什么?”秦清柔又上前一步,打了一耳光之后她觉得心里好受多了,越发的上瘾。“我干什么还用你这个奴才来过问吗?” 说着上来推搡了一把阿彩。 阿彩在从前老太太房里也是有些脸面的,这下再有涵养也要闹了。皱眉头看向跟过来的丫头婆子,厉声说道,“姑娘疯魔了,你们怎么不劝着些!” “哎呦,我们可不敢。我们姑娘受了老大的委屈,老太太就怕她想不开,走得时候千叮万嘱,让姑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别糟蹋自己就好。”有婆子油嘴滑舌说道。 阿彩仔细看来的这些人,竟然眼熟的几个都不在。净是生面孔。 “你们两个把她给我绑了。”秦清柔纤纤玉手一抬,指了指阿彩。 几个婆子立刻上前,刚才这小蹄子对她们大呼小叫的,这几个婆子早就心里不爽,这下主子发话正好。 三下两下就把阿彩绑了,强摁着跪在地上。 沈媛已经冷下脸来。平日里,自己就和这府里的众人一样,对这个秦清柔都忍让几分。一个是怜她自幼无父母凄苦,一个是她体弱多病,又依靠老侯太太宠爱,做人嘛,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是今天竟然欺负到家门口,沈媛不干了,必须理论清楚。 “姑娘你这是为何?总要有个说法!”沈媛上前质问,同时伸手去拉婆子手下摁着的阿彩。她可是很护短的人,不能这样不明不白让人欺负。 “我为何?你心里不知吗?”秦清柔冷笑,说着趁着沈媛不防备,抬手对着沈媛又是一耳光,“一窝子不要脸的下作小娼妇,整天就想着怎么勾引爷们!” 这话当众说出来,就连沈媛都忍不住脸上热辣辣的,又疼又臊。 “我家姑娘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管!”秦清柔冷不防,让从屋里冲出来的人一撞,从台阶上跌了下去。想好有丫鬟眼尖手快连忙扶住。 原来是雯竹从屋里冲出来。她刚刚去后厨准备饭菜,才从后院进来,竟然看到自己家姑娘被扇了耳光,想都没想直接冲了出来。再一看地上跪着的竟然是阿彩,这还了得! “反了你们了!竟然动手打秦姑娘!”只听下面有人喊,“给我上!扯烂这些小娼妇们的嘴!” 一众人一窝蜂的往上涌,沈媛躲也不是,打也不是。她本能的心里害怕白天的事件再次发生,自己体内的那种可怕的爆发力,实在吓人。 可是这些丫鬟婆子力气也都不小,眼看着沈媛、雯竹都要被他们揪住,沈媛下意识的用力反抗,发现自己身子竟然软绵绵,竟然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 “秦姑娘,你不要闹了。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我们之间有误会!”沈媛慌乱中不断喊道。 “没有什么误会,你那点司马昭之心,谁不知道!”秦清柔尖声喊。 沈媛反倒气笑了,索性也不用这些婆子丫鬟拉扯,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抬手轻拍额头。这姑娘的智商啊! “你说我是司马昭之心,那姑娘你呢?你一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今天来我这这样一闹,你还想好不想好了啊!” “我左不过是要死的!我早就已经活不成了。”说着秦清柔也蹲在台阶上,掩面呜呜哭起来。 沈媛心中微微放下,这就是一个纸老虎。也就罚个跪,打两巴掌的能耐。 可是这样撕破脸闹下去,大家都不好看。 “道士的话,当不得真。”沈媛认真道。 “我不当真,自有人会当真。呜呜呜……”秦清柔继续哽咽,这话说的是真悲切。也是,好好的姑娘,又没有父母做主。 “要死拉着我,也是白拉,还不如打起精神来去想想谁会借道士的口,使这种阴招来害你。”沈媛不屑道。 “难道不是你吗?” “大姐,你觉得会是我吗?”我他奶奶的今天差点在外面被人绑架害死! 当然这话沈媛不会跟秦清柔说。 人也打了,撒泼也撒过了。秦清柔从前不是这样的人,此时心中的恐惧和恶气也都出了,感觉好多了。 “你过去也没打过架吧。”沈媛问。 秦清柔摇摇头。她过去……不是说她脾气有多好,而是她根本就不需要。 现在,现在却是不一样了。 沈媛站起来,顺势拍拍秦清柔的肩膀,“让你的人把我的人都放了吧,谁都有走投无路的时候。” 秦清柔借着沈媛的手起身,真要开口说话,沈媛却一阵眩晕,瞬间觉得天旋地转,人控制不住的倒下去,秦清柔下意识扶住。 “阿媛!”却听院门口有人进来,萧辰逸站在门口,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把从秦清柔手中夺过沈媛。 “你对她做了什么!”萧辰逸的语气冰冷让秦清柔心中一颤。 这赶的也太巧了,有嘴也说不清。 第三十三章 扮柔弱无意抢戏 探真气世子起疑 的确赶的巧。 沈媛也没想到自己会晕倒,适时地,在萧辰逸一迈买入院子的时候。这也太绿茶婊了,她是真的没想过栽赃陷害秦清柔。虽然自己挨了这姑娘两巴掌。 然而沈媛最后的意识里,就只有萧辰逸的一声惊呼,以及秦清柔那双柔弱却稳稳的接住了自己的手。 长得弱不经风的,扇耳光那么大力,接住我不被跌落下台阶应该也没问题。 沈媛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秦清柔面色惨白。 这种挨欺负扮柔弱的戏码明明应该是自己的,竟然让她抢了去!秦清柔无奈的看着萧辰逸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从自己手里接过沈媛,径直抱到屋内里间。 咬咬牙,秦清柔转身跟着入内。 刚刚给秦清柔闹自杀看过的大夫还没有走远,又叫了回来。却看不出个所以然。 瞧着空隙,秦清柔递给萧辰逸一杯茶,萧辰逸并没有接,秦清柔无奈的放到桌旁。 “我并不是有意的。”秦清柔道。 “这话等她醒来,你去跟她说。”萧辰逸冷冷道。 “你为何那么信她?今天的道士,为何就不可能是她搞的鬼!”秦清柔不甘心的问。并不是质疑沈媛,而是对于萧辰逸无条件的这份信任,明显酸溜溜的醋意。 “傻子,我们两个,八成是被同一个人算计了。”床上轻微的女子声音响起。 萧辰逸和秦清柔同时看过来,看到沈媛红彤彤的面孔。 还是高烧不退,老侯爷,少夫人等都已经派了人,派了大夫,然而还是没有一点成效。 “祖宗,你且回去歇一歇,大不了我任凭挨打受罚,帮你在这里看着。”棋雪低声哀求萧辰逸。 萧辰逸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秦清柔也不走。 床上的人开始说胡话。一会说什么流程单还没有对过,一会说什么年度方案预算要确定,一会又说年终奖金扣的税太多,乱七八糟。 一会儿又嘤嘤叽叽的开始哭,叫妈妈,一会儿又说爸你怎么不要我…… 萧辰逸听的迷糊,秦清柔倒是感同身受一般在一旁流了两大缸子眼泪,两只眼睛哭的像胡桃。 阿馒正巧传来话,偷偷的伏在萧辰逸耳边报告。 京郊十里外,草庙碎尸地。幸亏发现的早,阿馒已经处理完毕,掩盖行迹。 不是怕别的,有人命在,又是如此惊悚死法,势必惊动官府,真的盘查起来,想来沈四姨奶奶是躲不过的盘问的。 虽然阿馒想不出这事和自己家四姨奶奶能有什么关系,但是作为被绑架者,盘问是躲不过的,只要惊动官府就是麻烦,不如索性毁尸灭迹。 只是麻烦些,阿馒想到那一地一树的碎肉横尸,还是不寒而栗。 “小的私下觉得,是不是要查一查那个书生,自称百里奚的。”阿馒附耳说道。 “去办,要快。”萧辰逸挥手道。 这人死的蹊跷。阿馒退下后,萧辰逸突然打发了屋内伺候的丫鬟们,连带着棋雪、阿团、阿彩等都去门外侯着伺候。 然后萧辰逸若有所思的望着沈媛,突然带着几分探究和好奇,他伸向床内,从薄被中拉出沈媛的手。 秦清柔瞬间觉得自己生不如死。自己的竹马就这么**裸的当着自己的面劈腿!自己还不如死了! 正想着是吞金还是撞墙,然而却看萧辰逸把手一翻转,手指搭在沈媛脉搏处。 脉细混乱,竟然探得几分真气,毫无规章的游走于体内。 萧辰逸微微运内力于指上,跟着沈媛的几丝真气,随之向体内探去,意图引导真气稳定。 谁知瞬间突然竟在沈媛体内遇到大波真气,宛如狂风骤雨,黑龙卷水,扑面而来,萧辰逸一个不慎,遭其反袭。 噗!一口血水自嘴角流出。 秦清柔早已经吓傻在地中间,手里本来还拿着要上吊的白绫,就等着萧辰逸能看自己一眼,自己好得空就把白绫挂上去。谁知道,萧辰逸竟然吐血了。 这可非同小可。秦清柔闹自杀或许是使小性子,可是对萧辰逸的情谊,确实自小的情根深种,掺不得半分假。 连忙拿着白绫去帮萧辰逸把嘴角血擦了,虽然惊恐万分手抖不已,却还是擦的干净。 随后低头呜呜哭道,“我真真的是看出来了,她若死了,你就也要跟着去了吗?也好,你去了,我必然也会跟着去的!大家都死了干净!”说着掩面继续呜呜哭。 萧辰逸只是一时大意,并无大碍,听了秦清柔的话反倒笑了笑,抬手替秦清柔拭泪,“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谁都不会死。” 又安抚了秦清柔一番,然后又嘱咐,“好妹妹,我替阿媛瞧病,你帮我看着点不要让人进来。”说着竟然翻身做到床上去。 秦清柔早惊的不知做何反应。现在的场面超出了她十几年的认知。 “你们……你们两个果然有奸情!”秦清柔轻声说,明明此时屋内只有他们三人,却是怕被谁听见似的。 此时萧辰逸已经退下沈媛的外衣衫,双手掌心贴近,将自己真气源源不断输入沈媛体内,奋力的与沈媛那汹涌滂湃的气息融在一起,引导其归于平缓。 “没有……”回答她的竟然是沈媛。 “你醒了?”秦清柔急切而轻轻的问。她是刁蛮任性,却并不视人命如草芥。 “你,你别乱动,辰逸哥哥在帮你调理身体……”秦清柔说着脸红了红,又白了白。真的比自杀还难受,比听了那个道士的流言还难受。 沈媛乖乖的没有动,点点头,竟然还奋力的对秦清柔笑了笑。二人衣衫已俱湿,豆大的汗珠不断顺着脸颊低落。秦清柔在一旁帮二人擦拭着。 当萧辰逸终于把手从沈媛背后拿开,深吸一口气,下床来的时候。秦清柔也跟着一下瘫坐在地上。 “不是秦姑娘的原因。”沈媛微微转醒说。她觉得自己虚弱急了,恍惚中似乎回到了现代,要是能回去,也不错。总比现在这个牢笼要好。 萧府是牢笼,周朝这个时空是牢笼,心若在牢笼,人生何处不是牢笼呢? 沈媛有泪滑落。她最近真的过的很累。闭目睡去。 沈媛这一病,竟然病了整个残春。等到能下床的时候,竟然已是半月后的初夏时节。 第三十四章 乱真气幸得心法 赵遗孀试探论亲 过了端午本就热的更快。沈媛因着一直病,越发呆的懒懒。 萧辰逸现在完全不理会府内人怎么看,更是三天两头往翠玉轩跑。有时候赶上老侯爷也在,就一起下会子棋,喝喝茶,听沈媛拨拉拨拉箜篌。 然后祖孙两个光明正大在沈媛这里蹭吃蹭喝。祖孙二人过的逍遥,沈媛的身子却并不见好。 而萧辰逸的疑心,也日渐重了。 “那日被绑架,到底是怎样的情形?”萧辰逸看似无意中问。 未开口,泪先流。 沈媛心中数了十秒,才抬袖擦泪。这样哭,最好看,昨天晚上她自己对着铜镜练过! “我真的并不知道,似乎有人打斗的声音,然后我就昏过去了。雯竹也昏过去了。等我们醒来,就是……就是那恐怖的样子。我们就赶快跑了。” 当说到那个恐怖的样子,沈媛面露惊慌,如一只惊恐的小兔子,吓得瑟瑟发抖,让人心生怜惜。 我看你怎么忍心再问! 果然萧辰逸握紧了拳头,“是我不好,没有护好你。”并没有开口问她体内的真气,明显是练武之人所有的修为,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过了两天再见,拿出来另一本心法口诀的秘籍来给沈媛。 “学了这个,我是不是就能飞檐走壁?”沈媛惊奇的翻书本。 “不会。” “能长生不老?” “不能。” “那总能成为一代侠女吧?”沈媛泄气。 “能帮你调理气息。”萧辰逸翻眼皮看了沈媛一眼。 呵,这气势。 沈媛心虚不语。这种手撕活人的事情,她想起来确实心虚。自己都吓死了。 “要是你听话,跟着我练这套刀法,没准有一天也能当侠女。”萧辰逸说着又掏出了一本。 算了吧,跟着练也不过是花拳绣腿。沈媛对自己没信心。 然,事实证明,天生底子好这件事是有的。 对!就是一口咬死了天生底子好。至于之前这具身体的主人,到底功夫什么样,她还真不知道。 一来二去,春去秋来,沈媛也跟着萧辰逸练了不少日子。 “可以,可以!”老侯爷最近乐呵的很,“萧家的这些花拳绣腿,正适合你。” 沈媛冷下脸,怎么说话呢…… 有了这套心法口诀,沈媛的身子才真正渐好起来。 夜里也不再发烧昏睡不醒,不过近日却总觉得有人深夜在自己床前走动,自己却觉得身子沉沉,无法醒来一般。 怪! 莫非是翠姑?自从上次劫法场之后,白莲教暴露了不少人,大部分都已经转移到城外,翠姑和刘老大夫经此一事,也再不敢轻举妄动,再没有照过面。 白莲教安生了这些日子,府内却并不安生。 主要是秦清柔闹的厉害。 那道士的说,到底在府内传开了……和道家有缘,不宜早嫁,早嫁必给夫家带来祸事…… 这样的话又是出自名道士之口,更让世人笃信几分。 这样的事但凡压在一位姑娘身上,都是了不得的,更何况是秦清柔那样心高气傲,心细如尘的人。这是等于要了命! 尤其是来沈媛这里闹完,亲眼看到萧辰逸对沈媛如何,秦清柔更是心灰意冷几分。 最开始还有力气一哭二闹三上吊,后来,竟然日渐消瘦,食欲不振,也终日缠绵于病榻起来。 沈媛这边倒是身体一日好似一日。 这日细雨连绵,沈媛懒懒的靠在外屋间软榻上看书。她现在慢慢对于繁体字也习惯下来,很多字起初不认识也能猜出七八分。 却不想今天又客来。竟然是赵氏。 “呦!今天你怎么得空来了。”赵氏作为府上少夫人,一直帮齐大夫人理家,讲真,并没有亏待过沈媛。 因此沈媛平日也乐得给她几分薄面。 “就是因为一直下雨,我才能得闲,想着来看看四姨奶奶。怎样,身子大好了吧,我瞧着脸色倒好。”赵氏说话一向喜笑颜开。 “好多了。我这一病才晓得,身子才是最主要的。你也别总是忙,顾着些自己身体。”沈媛客气道。 谁知这话却说到赵氏心里去了。“你当我不想时常偷个清闲,只是平日里确实再无人能帮衬着了。大夫人万事只知道抓着我问,确实半天空闲也偷不得。”赵氏说着竟然眼圈一红。 沈媛心下了然,“平日里只当你是个争强好胜的,却也是不易。”寡居,在婆婆手底下,如履薄冰。 “不过这下好了,这不,世子爷要娶亲了,等世子少夫人过门,我也就可以卸任了。终于有了个盼头。”赵氏忽又破涕为笑。 哦,终于定下来要娶亲了。那以后可就是大人了。沈媛微微苦涩一笑。 明知这神情不差半分的都要落在赵氏眼里,然而也没甚所谓。 “也好,到时候你也有个帮手,不至于这么累。不知何日过门啊?”沈媛打起精神笑着问。她既然能来这里说,必然是打定主意特别要说给自己听的。 “呀?你怎么不问是定的哪位姑娘?我以为你会关系这个。”赵氏拍手笑,在沈媛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像是她带了一张人皮面具,笑的那样假。 “我就是个姨奶奶,定哪位姑娘哪里轮得到咱们议论。倒是希望能有一位贤能的,多给你搭把手。”沈媛笑着道。 “日子可不好说,老太太的意思是,先下了聘再说,毕竟孩子都还小,再说不是也有说不适宜早婚……哎呀,时候不早了,我得先走了。”赵氏说完竟然急匆匆的走了。 “这是定了秦姑娘?”雯竹见赵氏走了,急忙问。 “你哪只耳朵听到她说世子爷定了秦姑娘了?”沈媛笑吟吟的反问雯竹。 “可她的意思就是……”雯竹纳闷道。 “意识是我们猜测的意思。世子爷的婚事,不是咱们院这个身份能议论的。她没说定了谁,我们也不知道定了谁。切忌不要出去嚼舌根。”沈媛认真嘱咐道。 这分明就是看萧辰逸这些日子和自己厮混的密切,指望自己来给萧辰逸透话,看萧辰逸的反应来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赵氏,是为了老太太,还是太太,特意来这边透话儿的。 第三十五章 空谷幽兰一世情 语惊红颜了无声 沈媛本不欲趟萧辰逸娶亲这趟浑水,无奈这一日之内,除了赵氏,竟然还有一人上门。 是沈媛一向交好的六小姐萧辰雨。 和赵氏相反,萧辰雨是哭着进门的。 “怎么了,又挨你五姐欺负了?”沈媛柔声问。 五姑娘萧辰烟长萧辰雨一岁,仗着自己是二房比三房得势,又是老侯夫人亲生,所以经常欺负萧辰雨。 “不是我自己的事儿,是秦姐姐竟然要不行了。” 辰雨进门哭哭啼啼的说。别的不论,单说自小长到大的情分,萧辰雨和秦清柔也是亲姐妹一样。 “她打闹我们翠玉轩的时候,可没看出来她半点不行啊!”雯竹倔强的说。 “去!哪里有你说话的份!”阿彩连忙呵斥。 萧辰雨却并不计较,只拉着沈媛说话。 “我想着姐姐,哦不,姨奶奶你是个明白人。不知道愿不愿意跟我一同过去看看。兴许开导她几句,也就好了。” 这是沈媛第一次迈进秦清柔的院落。 说起来秦清柔并不是萧家人,作为异姓亲戚,能自小在萧家有一处院落,且和萧辰逸的院落只有一墙之隔,可见秦清柔在萧府长辈心中的地位,以及当年的用心良苦。 “其实这处院落本来也不常住,秦姐姐每次来大多时候还是跟老太太住。谁知道,就是……就是那次看戏之后,秦姐姐给您大闹一场,老太太也恼了,就把秦姐姐迁出来了。现在秦姐姐看着真不大好,老太太也不理不问……”萧辰雨一路不停的说。 沈媛闻言冷笑。萧府老太太真会拿人做筏子,什么大闹了自己一场就闹了,分明是因为道士的话,心里也存了忌讳! 说话间进了秦清柔的院子。这一处真是杨柳翠竹,空谷幽兰。 从院门到屋子,却并不见一丫鬟婆子。再往里走,才见一小丫头迎出来。 屋内却没有女子闺房的花草俗艳,尽是书籍笔墨纸砚,仅一把古琴横于左边案上。看着素雅,却真真是稀有名品,奢华到了极致。 秦清柔躺在床上,听见有人来,强撑着探起身。 沈媛只看了一眼,也跟着不由心里一惊。她只当是辰雨小孩子受不得吓,另外可能想着如果拉着自己来看一眼,老太太那边气也就消了,好说话一些。 没想到,真的人不行了。 只见秦清柔脸孔毫无血色,她原本就气虚,面色惨白,现在更添了一层死灰色。跟当初沈媛入府那天,巧遇的轿子里巧笑盼兮的娇俏少女判若两人。 现在靠在床上都几乎吃力,沈媛忙伸手扶着她又躺下。 “怎么就到了这步田地?”沈媛也皱眉。说起来她和秦清柔还真没什么大仇大恨。 “你竟然还能来看我?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秦清柔气若游丝。 饶是对着个病人,沈媛也忍不住翻白眼。“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何苦非针对我?” “其实道理我懂。”秦清柔说着拉过萧辰雨的手。“好妹妹,你且去外面坐一坐,难得四姨奶奶过来,我跟她说说话。” “好好说话,不要动气啊!”萧辰雨不放心的嘱咐。沈媛也挥挥手,做了一个你放心的手势,萧辰雨才出去。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这句话你总听过。秦清柔道。 沈媛低头不语。她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无心的。”沈媛只能无奈的这样说。 “我知道,就因为知道,才明白自己输的彻彻底底,世间,在没什么我可留恋的了。”秦清柔说。 “其实,是你多心了,我和他一直就没什么,你不要听府里的那些闲言碎语,白白耽误了自己。”沈媛忙劝慰道。 “那些闲言碎语,最多是平白无故听了惹闲气罢了,让我真正灰心的,是我去你那里闹,你后来晕倒之后,我和辰逸哥哥守着你的时候……我跟他自小一处长大,说句不嫌臊的,也算两小无猜。我从来没见过他那样对一个人,那样的目光……” 沈媛低头坐着,听着秦清柔低低柔柔的声音,诉说着…… “不要说那些无用的话了,你本是个水晶心肝的人,冷珑剔透,怎的这样想不开!他对我如何,我是什么身份我不知道吗?你不知道吗?”沈媛突然打断她。 “沈姑娘,你让我说说吧。”秦清柔悲戚戚的说。“你让我说说,这些话我堵在胸口,好闷啊!” 沈媛叹气,只能无奈的陪着。 “我父母早亡,别人都道我是侯府千金,实则在家中也是看嫂嫂脸色过日子罢了。老太太疼我,把我接过来,自小都说是要定给辰逸哥哥。我也就傻傻的从来心里眼里就只有他一个……如今,我是没法活了。” “我且问你,你或者就是以男人为生活目标的吗?”沈媛突然问。 秦清柔一愣。可不是,古代女子以夫为天,婚事就是自己最大的事业,不然呢? 沈媛突然一笑,道:“感情是一回事,婚姻是另一回事,这句话你可曾听过?” 秦清柔又是一愣。 “别的我且不多说。我只要你明白,你的辰逸哥哥要议亲了,你不晓得吗?你还有时间跟我这里吃闲醋?” 沈媛一顿,接着俯身低语,“你真的只当那道士的言语,是凑巧你倒霉吗?我告诉你,人家都已经一招接一招的逼上门来了,你要是现在不想活了,那正好把你的辰逸哥哥拱手让人!” “赶快好起来,哪里还有时间为个失恋崩溃的,还是个单恋!婚姻大事要紧! 人心善变,先占到人头是要紧!” 这句话话可说的秦清柔了不得!作为古代女子,从来没听过这种言论。秦清柔一辈子悲悲切切,凄凄惨惨戚戚,几乎是拿恋爱当事业的女子。 这会儿终于有人点破她,先把婚姻放一边吧,挣到名分挣到人要紧。 秦清柔受惊不小。 “你好好想想吧,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跟我争什么喜不喜欢,在不在心上的,有个屁用,你再不好起来,人家就快入洞房了!” 沈媛心一狠,添油加醋的说! 第三十六章 秦楚间平分秋色 将门女暗似推心 “姨奶奶,我的好姨奶奶,你到底跟我家姑娘说了什么?” 曲儿在这给您磕头了。 沈媛屋外太台阶上,秦清柔贴身从家里带来的丫头伏地磕头。 “六姑娘央求了我们姑娘去,不过是说了一会子话!现在你们姑娘又怎样了,难道还赖上我家奶奶不成?”雯竹在门口插着腰直接怼回去。 “不是的,不是的。”曲儿是来拜谢的。说着小丫头再次磕头。“我家姑娘今天竟然用了半碗粳米粥,还喝了一点燕窝牛乳。”说着曲儿又破涕为笑。 “姑娘也肯下床去外面院子里走动走动了。曲儿是高兴的,特来拜谢。”说着又是一拜。 竟然肯吃饭,也肯下床了! 沈媛闻言不禁莞尔一笑。秦清柔不过是活的太过固执,这种用生命去谈恋爱的,千古难得。她只不过是让她明白这个世界上有比爱来爱去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的道理。 别人已经刀光剑影严相逼,要想活命,哪里有时间为失恋这点小事闹崩溃呢! 且坐下来看这两位姑娘到底哪位胜出吧。 沈媛笑着低头喝茶。 “姑娘就一点都不觉得可惜?”雯竹不甘心的问。 “是我的不用争,不是我的争也没用呀,争得到人争不了命。”沈媛轻声摇头。 “姑娘是信命的人吗?”雯竹好奇的问。 呃……貌似并不是。 沈媛一向坚信性格决定命运,命都人挣来的。那只能说,萧辰逸对自己并不那么重要吧,她并不想为了他争一争。 她现在要做的,是解决到底是谁三番五次的暗害自己! 次数太多了,且对方在暗处,不揪出来,她在这侯府注定是呆不安稳的。 手镯子是侯老夫人赏赐的,最直接的怀疑对象就是侯老夫人。但是也不能完全笃定。后来落水,她半夜去后花园本来就是突发事件,怎么会就正好有人暗害她?一定是恰巧遇见临时起意。 那就一定是在府里生活,夜里走动的人。 绑匪要毁她名节毁容,说明幕后是妒恨她的人。 生活在,府内的,女人! 想了一夜也没理出头绪,第二天一早去老太太处请安。现在沈媛身子好了,就也按例早上去给老侯夫人请安,一般都是略站一下走个过场就回了。这天却被留下,原来是楚姑娘的诞辰。 “满17岁了,我第一次瞧见你,你还是个小不点儿。”老太太笑吟吟的比划着。“可是要好好操办一场。” “你们都可不许躲懒,都跟着张罗张罗。”说着又笑着一指萧辰雨和沈媛,“银子从我这里出,常听六丫头说沈丫头你鬼点子多,帮忙也出出点子,咱们好好热闹热闹。” 沈媛忙谦让着应了。 楚菱昔只羞涩的低头不语。 秦清柔也在场,脸色煞白低头不语。 一个骤然受宠,一个徒然失宠。 府里风向一边倒,都说是老侯夫人因为道士的话,恼了秦姑娘,现在极力抬举楚姑娘,想是这亲事一定是要定下楚姑娘了。 可是也有人说,亲事恐怕要压后了,是因为要等秦姑娘再大一些,比较道士说年龄还小,大了却是不妨事。 却又有一种说法,说是秦姑娘因为争风吃醋,去沈媛那里大闹一场,结果惹恼了世子爷,所以亲事八成是不行了。 就这各种说法漫天飞的时候,楚菱昔上门了。 如果说沈媛和秦清柔又多次过节,彼此是不打不相识,那么和这位楚姑娘,那真可以说是不过点头之交了。 一时间沈媛也摸不清到底所谓何事。 倒是楚菱昔先开口,“老太太说你鬼点子多,你可不许藏私,我可是专门上门讨教来了。”楚菱昔落落大方,倒教沈媛不好意思拒绝。 “不知道你想怎样?”沈媛客气的问。 “吃喝自有赵姐姐为我操心操办,我只想着,我其实是一个外姓人暂住这里,叨扰了大家,既然老太太有兴致,我想别出心裁想点小节目,以我个人之力为大家助兴。” 这话说的得体又漂亮。 沈媛暗自点头,“不知道你有什么初步的想法?” 楚菱昔点点头,“小时候阿娘在家请人教习了一阵子舞蹈,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登大雅之堂。” 原来是想艳压群芳,一鸣惊人。沈媛笑了。 沈媛的舞蹈底子并不好,但是胜在自己工作之后,很多活动现场经常要找舞蹈演员热场,遇到这方面的人多了之后,一来二去自己也有兴趣,就参加过一个业余舞蹈队,都是各界白领组成,有律师,有企业家,有金融操盘手,也有老师等,平时大家都有各自的工作,只是业余时间跳跳舞算是解压。 可能正是因为大家都是各自领域的成功人士,做事情习惯性的一丝不苟,最后她们队竟然打比赛还拿了一个全国性的奖。 所以沈月这方面是有一定底气的。 罢了,她帮了秦清柔一回,现在也帮楚菱昔一回吧。不偏不向,以后这些事情自己就尽量不掺和进来了。 “你先跳一遍我看看。” 楚菱昔也不羞涩,说着就自己打着拍子跳了一段。她跳的是正宗的传统舞蹈,只是不知道是当时这个年代所限,舞步舞姿有限,还是楚菱昔长得太过端庄,显得整个舞蹈中规中矩。 “这里多加几个步子,这里不要只转一圈,多两个旋转,你试试?”沈媛说着也起身示范。 楚菱昔学的认真,沈媛教的也不藏私。 “其实我学舞蹈没多久,就没有嬷嬷教习了。”休息的空闲,楚菱昔无意中聊起。可能是觉得自己舞步笨拙,不好意思就解释一下。 “为何不再学?不过练舞本来就是枯燥又辛苦的。”沈媛道。她小时候家里穷,要是有这条件一定多苦都会咬着牙学下来。 “因为我家穷的再也请不起教习嬷嬷了,堂堂楚将军府,你相信吗?”楚菱昔淡淡的说,眼中却似深潭般苦楚。 第三十七章 贺诞辰厚礼相赠 萧府内沈媛起疑 “姑娘为何对她那么好,帮她做什么,明显就是想在众人面前艳压群芳,出风头。”一直忙到傍晚用饭时分,楚菱昔才起身告辞。 翠竹端饭进来忍不住说道。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不容易,能帮她们就帮吧,不偏不向。帮完这一次就算了。”沈媛说。她一向讲究公平。 不过对于楚菱昔,沈媛之所以愿意多接触,还和另外一个事情有关。她怀疑绑匪的事情,和楚菱昔有关。 确切的说,不会是楚菱昔,却是可能由楚菱昔而起。比如一向不喜欢自己的齐夫人。 沈媛想来想去,这件事可能和齐夫人有关。 第一,没有哪个母亲喜欢自己的儿子和自己公公的侍妾搅和在一起。听着就厌恶。 第二,沈媛顶着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她自己儿子又是那么个不管不顾二世祖的性子,真闹翻天说要娶,绝对是要她又没脸又坏事的。 第三,即便不娶,万一老侯爷一个高兴,在世子大婚后做主把沈媛赏给萧辰逸,也不是没有先例,不能不防。还不如趁早为侄女清扫道路。 第四,也可能是楚菱昔为着萧辰逸和沈媛的风言风语,觉得沈媛碍眼不想嫁过来了,那作为齐夫人,更要扫除这个障碍。 以秦清柔的个性,沈媛判断并不是恶毒之人,另外出事当天她也被算计了。不过上面这些嫌疑,放在老侯夫人身上也同样成立。 不排除老侯夫人下黑手想除掉自己,毕竟手镯当初就是她赏赐的。齐夫人那边也同时下黑手找道士污蔑秦清柔。两边出手都赶在一起了,那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躲不是办法,沈媛必须走到这些人的当中,才能看清真相。 所以,不如顺水推舟卖楚菱昔个好,借此有更多接触。 沈媛也是确实让楚菱昔的舞姿上了好几个层次。 楚菱昔本来属于端庄舒雅型,在相貌上稍逊秦清柔几分。然而经过沈媛在舞姿上的提升和改良,原本的端庄舒雅已经上升为雍容华贵,宛如一朵娇艳欲滴,含苞欲放的牡丹。 “阿媛,你看我这样跳对吗?”少女明亮双眸,黑发如墨,有汗水隐隐闪亮在额头,楚菱昔却专注的望着沈媛,浑不在意。 “要这样,这样,对,到时候跟着音乐节奏走,一个拍子要完成这六部,衣袖舞动起来才好看。”沈媛耐心的起身示范。这个舞步是她当年跟一个古典舞的专业老师学的,当时自己就很喜欢。 “还是我家姑娘跳的漂亮。”站在一旁看热闹的阿团撇撇嘴小声说。阿彩连忙偷偷手肘怼阿团提醒她闭嘴。 楚菱昔这个人,从前走的不近,只晓得落落大方,温婉贤良,和秦清柔比简直性格好太多了。真正接触下来,更是觉得为人敦厚和蔼,礼貌周全。可是越这样,却越反倒不让人亲近。 秦清柔固然小性,可是那就是一个任性惯了的孩子。高兴不高兴都在表面上。 这个,却是摸不清看不透,周全的滴水不漏。 功夫不负苦心人,楚菱昔的诞辰到了。 沈媛只记得那天天气很好,萧府设宴在花园中的一处堂屋。半开放式的院落,又宽敞,有遮阳。 因为是闺房诞辰,并没有外男在,只萧辰逸和二房萧辰苒在,排名老六,就是之前丫鬟口中的小六爷。 二老爷三老爷到场兜了一圈客套一番,二人就被老太太以他们在无法放开享乐为由撵走了。礼物自有二太太,三太太奉上。 老太太,大太太也自然准备了诞辰重礼。 尤其是老太太,竟然送出的是一对白骨玉如意作为给小辈的诞辰礼。 “这可是从前宫里御赐的物件,统共我也没有多少了。”老侯夫人笑吟吟的说。 “哎呦呦,老太太你这么大手笔,不是故意要打我们小辈的脸嘛。”赵氏撒娇凑趣。 “怎么,我这东西好还送错了不成?”老侯夫人诧异问道。 “你这东西是好,可是往这一摆,让我这晚辈怎么出手,我哪好意思拿出来嘛!”赵氏说着夸张的捂脸。 一屋子人跟着凑趣笑嘻嘻。 “你的自然是情义。都是姐妹,谁会嫌弃你,你就在这挤兑我这个老婆子。”老太太也跟着笑。 楚菱昔上前拜谢,齐夫人亲自起身代为接过,“老太太的这些好东西,倒是折煞他们这些小辈了。” “有什么关系,我留着也是留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侯夫人笑吟吟。 这话说的赵氏脸上的笑容一僵,极其不自然。只不过在座的人都闹哄哄的关注楚菱昔齐夫人,并没有太多人留意。 各位姐妹也纷纷准备了小礼物,萧辰逸、秦清柔和沈媛等也自是备了礼物不提。 一番祝福之后,楚菱昔落落大方起身,说准备一舞,以谢大家的心意。 这下好,众人都没想到,顿时都拍手叫好。 “没想到楚丫头还有这两下子!” “怎么藏的这样深,平时都不知道楚姐姐有这才艺。” “这舞需要有乐助兴才好。要不请西面园子里老侯爷的戏班子的人来?” “哪里用请他们,乌烟瘴气的。怎么忘了,咱们清柔妹妹的琴可是最好的。”萧辰逸道。 一时间场子一冷。 沈媛心中冷笑,直男啊!这情商让人堪忧。 且不说如今秦清柔和楚菱昔已经为了争世子少夫人之位,剑拔弩张,就秦清柔清高无尘的孤傲性子,又怎会甘愿给他人做陪衬? 果然,“我今儿弹不得,改日谈给你听吧。”秦清柔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 不弹就是不弹,连个理由都没有,反正就是今天不想弹。 改日弹给你听……不是你们!是给你。这句话专门对萧辰逸说呢。 “还有一个人呢,沈姐姐箜篌弹的特别好!”六姑娘萧辰雨脆亮亮的声音在大厅中想起。 “又乱叫,要叫四姨奶奶。”身后有老嬷嬷提醒。 “对,对!箜篌技艺绝对可以称千古第一人!”萧辰逸正愁无法解围。 呀!怎么扯到我了,沈媛一愣。 第三十八章 正当时繁花似锦 巧插柳夏柳成荫 楚菱昔已经换了舞衣站在院子当中,沈媛斜斜的坐在一旁抚琴。 指尖拨动琴弦,如玉珠滚落,婉转流畅。舞起。 “圣旨到!”有太监带着一众人随从站在萧府大门外,笑眯眯尖声细嗓道。 西院正看戏的萧老侯爷,账房里查账的二老爷,练武场忙活的三老爷,内院里从内眷欢聚会上赶来老侯夫人、齐夫人带着萧辰逸、萧辰苒和赵氏急急赶到前院。迅速而慌乱。 待众人跪下,宦官宣读圣旨。 竟是天大的好事。原来是萧远山陕西路回京述职一路体察民情,圣心大悦。又喜淑妃萧氏侍驾有功,因此特表赞誉,赐封齐夫人为南郡夫人。同时赏赐无数。 众人从惴惴不安到突然惊喜,顿时欢天喜地。太监也笑眯眯道贺。自然已经安排了管家备好丰厚礼银送与太监与随从,并备好酒席。 “老侯爷子孙贤达,好福气呀。”来的太监姓彩,是位年轻的公公。并不是宫里的老人,萧老侯爷也并不认识。 但还是客气道,“过奖,过奖,他们不负圣恩便好。” “另外的酒席就不必了,听闻今天府内有小聚,如果不嫌弃,咱家也就客随主便,一同乐乐。”彩公公笑吟吟道。 众人一愣,这也并不是不行的事情。本来就是太监,内院也无妨。只是有些惊讶于今日内院小聚,只是小辈的生辰,他如何得知。 “都是小辈们胡闹,登不得大雅之堂,我已经在府内备了酒菜,我们好好一絮。”二老爷慌忙礼让道。 “咱家还真的要去内院坐一坐,说起来都是淑妃的姐妹,早就听闻淑妃家中不俗,今日赶日不如撞日,大家不要客气。” 什么不俗,谁不知道满京城中萧家是大俗之家。要文不能文,要武不能武…… 众姐妹此时都聚在内院堂屋听消息,之前说是好事,大老爷和大姑娘都得了皇上赞誉,齐夫人封了郡夫人,大家都很是欣喜。忽又传来这位彩公公要来一起用宴,都有些怔怔的。 莫非是花鸟使? 二老爷给三老爷递了个眼色,结果三老爷奇怪的瞪回来,并未接住这个眼神。 武夫啊!这个没长心的啊。偏偏大哥还未赶回来。 二老爷只能使眼色给齐夫人,结果齐夫人受了加封,正在低头命赵氏安排,近日进宫谢恩。 妇人啊! 二老爷暗暗的看向众人,老侯爷和老侯夫人陪着彩公公已经在前头走。 管家在这个时候接住了二老爷的眼神,顿时回复了一个明白的神色。 还好,府内还有个明白人。二老爷暗暗拭汗。 如果真是花鸟使也不奇怪,采选的事情宫内并没有隐瞒,早就传出了风声。只是这开始的日子,比之前听说的,提前了。总叫人有些惶惶不安。二老爷袖内暗中握握拳,快步跟了上去。 众人落座。 “竟然有箜篌,是哪位小姐?”彩公公好奇的问。 众姐妹一囧。 老夫人却不以为然,“并不是哪位孩子的,是我这房的四姨奶奶,倒是岁数小了些,所以喜欢跟她们小辈们厮混。” 彩公公点点头,毫不掩饰的投给萧老侯爷一个很暧昧不明的眼神。 “不过是凑个乐,小辈们的生辰,大家图个乐。让你见笑了。”老侯夫人说着一指还穿着舞蹈衣裙的楚菱昔。 “哦,好好好!那就继续吧。”彩公公拍手道。 箜篌声声,舞起。 舞毕。 半响无人言语。 舞姿曼妙,琴音天籁。宛若不似在人间。 “好!好!曾有良妃一舞宠冠后宫,如今咱家看今日此舞,胜昔日良妃千万。”彩公公拍手叫好。 众人才缓过神来连连称赞,后又连忙说些谦虚之语。 然而即便是处在政治权利外围,一向作为边缘化存在的萧府,也都知前些日**内那位良妃暴毙的事情。 或许就是为了让这些高官贵戚都知道,以此震慑。 此时拿楚菱昔比良妃…… 众人心中惴惴。 “老侯爷的眼界不俗,晚年所得竟是一妙人啊!”彩公公不忘夸奖一句抚琴的沈媛,端起酒杯,无意中目光扫向沈媛。随之不自然的一怔! 作为采选秀女的花鸟使,彩公公自认阅尽天下美女,然而这位四姨奶奶,淡淡然的坐在那里,却是美的夺目明媚,让人无法移不开目光。 他原先并没有认真看沈媛,毕竟是一个偏房,不在他的关注之内。之后只觉得琴声不俗,婉转中带着几分大气,竟不似闺房中能有的乐音。谁知竟是这般绝色相貌。 萧老侯爷也一笑拿起酒杯,大家一饮而尽。这些公公们,略通音律、舞技也就罢了,毕竟都是行走后宫内伺候贵人的,如今越发都爱舞文弄墨起来,说话咬文嚼字的,老侯爷不动声色撇撇嘴。 这时候楚菱昔已经下去换好日常衣服,又上来跟前拜见。 “原来是今天的寿星,我这赶日不如撞日,竟然意外饱了眼福。府上的千金真的各个才貌双全!老夫人教导有方啊!”听说是寿星,彩公公另备了厚礼。 “汗颜啊,这并不是我们萧府的姑娘,我们那几个,上不得台面可都被比下去喽!老侯夫人毕竟是大半辈子过来都见过世面的,拉着彩公公说话如闲叙家常。 “哦?不是萧府的姑娘?”彩公公惊讶问,“我还以为是淑妃的几位妹子。” “我们家哪里能养出这么好的姑娘。这是我这大儿媳妇的外甥女,要说她是谁家的,彩公公差不多也是略有耳闻的。”老侯夫人笑着解释道。 “岭南郡楚氏见过公公,谢公公的寿礼。”楚菱昔轻轻一福,自报姓氏。 “楚氏……可是岭南军中的楚屏东大将军府上?”彩公公猜道。 “正是家父。”楚菱昔又是深深一福。父亲虽然在领南军中是副将,但楚家世代从军,威望尚存。 哦,是岭南军啊。彩公公两掌一合搓了搓。 很多年后,当楚菱昔回想这一世的过往,她都会想起这个晌午。这日阳光正好,绿树如茵。自己还在豆蔻年华,她本来只是想一舞惊艳,压秦清柔一头,趁势争取拿到世子夫人的名分。 她不知道,命运就这样跟自己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她风华正茂,年华正好,正春风得意马蹄疾,生活却不期然的出来一个岔路口,一个不小心,整个人生就不一样了。 她却从未后悔过。 第三十九章 一代忠良终有救 风刀霜剑有谁知 “岭南军啊!……”田文权说着搓搓手,若有所思。 出去办事的彩公公弯腰在一旁恭候,“干爹,干爹!” “嗯?”田文权被打断思路,略微不悦。 “岭南军的大将军是吴愈,我们借不上力,这楚……”彩公公话没说完。 “所以呢?”对于大家心知肚明的废话,田文权没有耐心听。 “我在萧家,倒是见到了一个绝色。”彩公公发现话头不对,连忙改口,想努力说点儿别的。 “萧家,淑妃和她父亲一样的迂腐,顽固不灵。”田文权想到这个更加烦躁。 三年前新帝登基,采选了萧家的女儿,不然萧家之前跟皇亲也没甚关联。淑妃入宫三年,一直不温不火,并不是得宠的妃子,但是也并没遭冷落。无子。 之所以没有遭冷落,其实主要的原因是田文权没有让她遭冷落。做事情目光总看长远些。 淑妃无可用,在于目前淑妃并没有像其他嫔妃一样急于依附田文权。当然也并没有妨碍到田文权。 可是想在后宫中保持中立,那就和在朝堂上要保持中立一样的天真可笑。田文权摸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心中暗笑萧家天真。 萧远山虽然是文职,可是萧家祖上是带过兵的,封爵封侯,军中影响力一直不容小觑,只是萧家这几代都遵循祖训,避世的很。 在田文权眼里,身为侯爵,竟然以为可以避世,本来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绝不绝色的,还是要看家世。不过……”田文权没说下面的话。因为有人慌张进来了。 是刑部林杰。 总是这样慌慌张张的。田文权皱眉。 “成武军进京了。”林杰拭汗,慌张跪地拜扣。 武将无诏不得进京,成武军是陕西路两军总督魏化渠魏大将军统领。魏化渠是正常回京述职。 可如果应诏述职,是带了十几个副将,两万精兵,目前就驻扎在京郊城外十里呢。 不知有多少人又会睡不着觉。 “皇上竟然也没有怪罪!一定是那些文官搞的鬼!”林杰愤愤的说。 “本来也没什么,咱们也不怕他们这些武将,皇权为上。可是谁知皇上听完魏化渠的述职之后,又赐宴留下一起用了饭。之后……之后……”林杰支支吾吾。 “皇上是已经下旨让你把王尚滇放了吧。”田文权声音依旧缓缓。 “是……是……小的,所以赶紧来见公公。”林杰不停拭汗。 “见我何用,你也说了,皇权为上。” 我们能依附的,从来也只有皇权。这句话田文权没有说出口,却不禁有些悲从中来。 兵权呐!这些武将是那么好利用的吗?这些文官!为了跟宦官争权,只怕是引狼入室还不自知。 军阀割据,地方拥兵自重,想跟这些武将们打交道,等同与虎谋皮。 “萧远山也回来了吧?”田文权突然抬头问。 “是,因为同在陕西路,他倒是跟魏化渠一起来的,不过单独觐见完陛下,对奏几句就走了。”站在旁边的礼部葛毅答道。 “这只老狐狸,也不知道是不是总不用脑子,狐狸脑子也锈掉了。”田文权讥笑的摇头。 “公公,趁着魏化渠还没离京城,要不要让羽卫军……”林杰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这个提议太嚣张了,公然谋杀朝廷将领! 可是在场的所有人,不论是葛毅还是彩公公,全都没有觉得嚣张和不可能。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提议。 田文权摇摇头。“教你们做事教了这么久,还是不用脑子。” 林杰连忙低头。葛毅和彩公公也垂首。 “人是杀不完的,我说过,杀人,永远不能解决问题。关键,要看人如何用。” 田文权说完,对彩公公交代,“让人带我的手信去找楚屏东聊聊。” 岭南军吴愈和我们早些年已经撕破脸,可是他下面的副将却未必,谁还不许图个出头之日呢。“跟楚屏东说,他们楚家将门,难道就这样甘心屈居人下,跟着窝囊一辈子不成?” 彩公公喜笑颜开的应声是,就瞧着兰花指,扭着腰身出去了。看来皇上不久就能看到那世间绝艳的舞姿了。 “你们也下去吧。”田文权露出倦色,那道士的丹药也不知有用没用。 “那王尚滇……”林杰小心的又问。 真是蠢啊,葛毅神情毫不掩饰,这还用再问嘛! “放了吧……”田文权淡淡的道。 …… “什么?!让我去选秀?!我不!我死也不!” 却不是楚家,而是秦府。 秦清柔说着摔了手边的茶碗。 对面是她的哥哥嫂嫂。茶碗磕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碗盖却咕噜咕噜一直滚到她嫂嫂钱氏的绣花鞋边。 “哎呦呦,你还真当你是侯府千金,拿着这种主子的款儿给谁看!”钱氏说话自带一种民间泼妇的风格。 “也不看看你们秦家,自上到下,从里到外,好好算算,统共还剩几两家当,早就衰败了的破落户,连硬撑门面都撑不住了的人家,你还想怎样!” 这话听得秦清壬也忍不住皱眉,然而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我知道你是自小就爱往你外祖家跑,藏的什么心思,可别叫我说出来,如今从小厮混的兄弟姐妹也都大了,毕竟不是亲的,只是表亲,有些话可别让我说出来,好说不好听。”嫂嫂钱氏继续扯着嗓门嚷。 可是从小也是你们总是打趣说要定娃娃亲,现在不过是有机会图谋更大的,竟全然不顾我的心意吗! 然而这话姑娘家如何说出口。秦清柔无法,只是拿帕子掩面一直的哭。 “那萧家的世子你争得到争不到,还是个未知。现如今宫里放出话来要采选,大好的机会!你就算不为了你自己打算,也为你哥哥想想,你若能进宫去挣得一份荣耀,也让秦家跟着起来一把。 这要是放在别人家,还不争破了头!你外甥女们都太小,我但凡要是有年龄合适的女儿们,你以为我们稀罕你! 如今大喜的事情来找你商议,竟然还是害了你不成!真真是兄嫂难做!” 第四十章 好芳华红颜薄命 懒偷闲祸起萧墙 进宫? 楚菱昔轻轻的放下家书,望向窗外。 窗前的芍药开了又落,点点残红,散落台上。 她不是秦清柔那种让隔辈人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女子,每天只知道情情爱爱。她没那个资格也没那个心情。 然而她也毕竟才是豆蔻年华,哪个女子不慕春? 选官女子入宫,其实是宦官对于朝廷大臣的一种笼络,也是一种牵制。 后宫女子生死其实是握在宦官手里的。而后宫一人获罪,往往会累及全家。 也可能一人得宠,全家鸡犬升天。 这是一场豪赌,压对了,她和楚家,都将直上青云。 “姑娘可是要写家书?”丫鬟娴儿问。 楚菱昔摇摇头。赌注是不需要回话的。能知会一声,已然不错。赌注不需要表达想法。 …… “看样子,你还真的是要在我这里住到养老喽!” 萧老侯爷乐呵呵,吃着沈媛自己捣鼓出来的甜点心。一层层酥掉渣的面皮,做成一个个小碗状,里面是类似鸡蛋羹的东西,甜甜的发腻,正适合自己这种糟老头子的胃口。 沈媛心疼不已的挑眼看他,这个“蛋挞”,老侯爷已经吃了半打。说是来下棋,结果落子越来越慢,吃倒是吃的越来越快。 这也是沈媛嘴馋,跟阿彩和小阿团提了提,画了图,然后又亲自去小厨房捣鼓了半日,谁知竟然真捣鼓出来了。 “本来我还以为你待不住,看样子你过得还不错。”老侯爷笑嘻嘻转移话题,又暗戳戳偷拿了一个蛋挞。 “本来我还担心你不肯收留我这么久,看样子你也蛮开心的。”沈媛也笑嘻嘻回应。 “丫头啊,阿衍这个小子,其实挺好的。”老侯爷突然有些羞涩的说。 “打住,打住!”沈媛慌忙抬手。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个时候,有什么想法也动不了。时局太乱。”老侯爷忙又道。 “我没什么想法,您别想歪了。我安分的很。”沈媛这回认真道。手里子落,又想起了歪着头问,“为什么时局乱的很?” “要选秀了啊!”孝老侯爷神神秘秘的说。 “选秀怎么就乱了?” “凡事和女子相关的,都乱。哈哈哈。” 沈媛抽抽鼻子,这老爷子就打马虎眼。沈媛抬手把剩下的五个蛋挞端走。 “哎,哎!这孩子。”老侯爷气的吹胡子。“程辅之这次把田文权逼急了,才搞的选秀嘛!”这也没什么说不得的。 沈媛,“……” 程辅之作为三朝宰相,与当朝第一大太监田文权的权党之争,当初王尚滇和白莲教的人都有跟她普及。 她只是没想到萧老爷子就这么大刺刺的把事情说出来。 “程辅之?你没印象了吗?嘿嘿,当年先帝曾说要他当你老师,听说你吓的直哭。”老侯爷幸灾乐祸。 沈媛,“……” “当朝一品宰相呢,三朝为相呐!”萧老侯爷伸手去拿蛋挞,沈媛怔怔的没来得及拦。“你多亏没认他当老师,严的很。” 其实沈媛知道,不是严不严的问题。当年宫廷事变,如果之前她是拜了宰相为师,只怕死的更早更惨。 这就是无为和中立的好处。 ”咱们小老百姓过日子,不用理会那么多。”萧老侯爷放下蛋挞,喝了口茶。 万事不操心的神仙日子。 “咱们府里,可是也要选人入宫吗?”沈媛问。六姑娘萧辰雨那个性子,可不适合,而且她也不愿意。 老侯爷摇摇头,“咱们不去。有一个在里面受罪,已经够了。” 说的这么风轻云淡,说不去就能不去,仿佛再平常不过却底气十足。 沈媛放下棋子,正视道,“侯爷,不站队是不成的。” 保持中立的人往往会成为最早的炮灰。沈媛的这种经验来源于她现代的办公室政治斗争。尤其是在“毕竟不是先皇”的时候。 老侯爷怔住,仿佛没想到沈媛说这样的话。随后又嘻嘻的一笑,俯身低声道,“我养你一个还不够嘛!”说完随手又摸了一个蛋挞。 五姑娘和六姑娘的亲事很快就都有了眉目。 先定了下来的是萧辰雨的,听说只是京城里有名的孙媒婆登门拜访了一次,就说定了。双方已经换了庚帖。 速度之快,让府内诸人都始料未及。 沈媛暗暗明白,萧老侯爷在府内看似只是听戏逗鸟,实在却说一不二。 萧辰逸这段日子过的很是老实,每天按例去太子府报道,陪着一起读书习武,下午回来一个时辰和沈媛在自家练武场练那套刀法。竟也无人说什么。 沈媛白天无事就和萧辰雨厮混在一起,女儿家的嫁妆是自小就备下的,现在只不过是再略微添置。 大红的枕套,被套铺了一床,萧辰雨小小的一只坐在床上细细的绣着。沈媛偏过身去一看,绣的竟然是从前自己给她画的团扇花样……一只独角兽。 咳咳,这样好吗?沈媛无语,这个熊孩子。 “秦姐姐这几天回家去了,五姐忙着议亲,楚姐姐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我无聊死了,多亏姐姐常来。”萧辰雨撒娇道。 “你还无聊,不忙着准备嫁妆?”沈媛打趣她。 小姑娘再活泼此时也有几分羞涩扭捏。 “东西其实还是要靠绣娘们来秀,谁不知道我是做做样子。”萧辰雨总说大实话。 萧晨雨要嫁的刘家,也是个闲散富贵人家,是家中排行最小的小儿子。三老爷是仔细打听过来的,听说虽然娇生惯养了些,但人品很好。萧辰逸也是见过的,都说很不错。 这已经很好。 听说萧辰溪的还未定,也已经有两家在考量,一家是王太守家的次子,另一家是淮南的孟家,皇商。 “要我说还是孟家过得舒服些。她们还不知足。”小桃嘟嘴道。当初王太守家本来最先属意的是六姑娘,生生被二夫人拦了去,现在又挑花眼一般迟迟不定。 相比较来讲,萧辰雨的亲事略微低了些,也略显草率。 “五姐姐家有二老爷,咱们比不了,不过也不需要比。”萧辰雨反倒笑嘻嘻的安慰身边丫鬟。 沈媛赞许的点点头,这个丫头平时看着天真浪漫,此时也是个小大人了。 两个人跟着丫鬟们正边做女红边凑趣说着话,雯竹急急的跑进来。 “姑娘,姑娘。” 沈媛和萧辰雨一起抬头, “宫里传出来消息,说这次选秀,定了咱们家五姑娘!” 啊?! “秦清柔在秦府投了湖!” 啊! 沈媛和萧辰雨不约而同站起来! 第四十一章 惹仇恨善心不知 疼儿女老人牵挂 大周朝政治清明,从无欺男霸女之事。 其实选秀更是并无强制只说。 然而各家的态度却一目了然。 有人送银子买关系急急的要把人选进来,也有人托关系卖人情求着不要被选中。有人家暗恨自己女儿未及第,也有人家急急的给自己闺女定了亲。 老侯夫人一气之下气病了,只躺在床上嚷嚷着让人去接秦清柔过来,可是清柔毕竟是秦家的女儿,且不说最后能不能送入宫中为嫔为妃,兄嫂之命摆在那里,都没有办法。 还是要有人去秦家走一趟。秦清柔那个性子,只知道胡闹,怕是只一味的拿自己性命去作去闹。 目前唯一的办法,恐怕只能是萧家出面去想想办法。 齐夫人自然只是冷眼看热闹,赵氏即便有心帮忙,齐夫人不发话,她一个寡居的儿媳妇,自己也没多少分量。 “你去秦家提亲吧。” 沈媛拉着萧辰雨早早在萧家练武场等萧辰逸,见面后直接就说。 “啥?!” 萧辰逸瞪圆双眼。 要说沈媛和萧辰逸之间的情谊,走的最近的六妹萧辰雨自是心照不宣的清楚,此时听到亦是睁大了眼睛。 “我说让你去秦家提亲,迎娶你那个柔妹妹。”沈媛跺跺脚,又说一遍。 “去跟秦家兄嫂说,你非秦清柔不娶,去吧。”沈媛推萧辰逸。 萧辰雨亦是把秦家发生的事一一跟自己二哥说个明白。 萧辰逸只狠狠的攥着拳头不动,不说话。他望着眼前的女子,明眸皓齿,神采飞扬,不管多急的事情,她总是那么淡定的做最正确的决定。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也无可能娶她为妻,他不是没有偷偷幻想过,也知道这个梦早晚有一天会醒。 可是娶妻,娶其他的女子,这个问题突然真的**裸的摆在面前,让他如何接受! “都什么时候了,不要纠结那些情情爱爱了,你们自小订的娃娃亲不是!”沈媛见他不动,突然明白了什么,柔声劝到。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万事难两全。何况,你所求的从来就是没可能。你现在年纪还小,自然是把这些情啊爱啊看的重些,过几年再回头看,也不过寥寥。路还长着呢,年纪越大之后,儿女情长就愈加不足挂齿,生命中还有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这些话,自然说的萧辰逸无言以对。 嗯,这些大道理讲的,像是一个比自己年龄大出很多的长者。 却不知道沈媛此时心里正在狂吼,我他奶奶的还得扮演老阿姨角色,做一回人生导师,我容易嘛! 沈媛待要再找些人生感悟的大道理,却见萧辰逸虽无言,这次却转身而去。 望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沈媛不禁心里一痛。 就此,真的别过了。 连萧辰雨也不禁露出痛惜之色,拉着沈媛慢慢的往回走。“沈姐姐,要是你不是祖父的姨娘该有多好。” “小孩子,不要说如果这种傻话,天底下没有如果。” 二人也远去,却没留意树林后有一双恨极了的眼睛在注视着。 直到萧辰雨和沈媛走远,整个练武场被夏日的余晖笼罩,晚风袭来,卷起粒粒黄沙。 有主仆二人才从树林后转出来。 “原来她们早就勾结在一起,陷小姐于不义。”娴儿愤愤的说。 “我真是瞎了眼,还奢望她来教我舞蹈博取萧府青睐。”楚菱昔恨恨的道。 “那秦清柔虽然没有脑子,却心窄的很,难道就能容她?”娴儿道。 “利益为大,她如今这样帮秦清柔,还不就是奢望以后能赏她去做世子的房里人。”楚菱昔不屑道。她倒是一直小瞧了这沈媛。 “小姐你说萧府老太太真的会同意秦清柔和世子吗?那道士的话,明显已经是心生忌讳了。” “人命为大,看她是不是真的心疼这个外孙女了。” “小姐天天在府里请安问好,也不见老太太待见。本来以为这次为您大摆寿宴,是心中属意您的。”娴儿不甘。 “让她们去闹腾吧,我们也不指望萧府,这里我也不稀罕,以后这笔账我们再慢慢算。” 如今,只有入宫这一条路了。 步步踩在刀刃上,又有谁心疼?!血和泪都只能流给自己看。 楚菱昔按下心事,依然温婉大方,莲步款款。 …… 秦清柔自从被救上来,已经一日一夜滴米未进,汤药更是喂不进一勺,此时躺在床上只一口气在,一心求死。 而从萧辰逸出萧府,去秦府的那一刻,就已经消息传到齐夫人和老太太跟前。 “糊涂!逆子!” 齐夫人听到消息时正在喝茶,瞬间失了往日慈眉善目,一碗茶汤气的直接摔出去,洒了下面跪着的奴婢一身,烫的皮肤瞬间通红,却不敢言语一声。 站在一旁的赵氏赶快吓的一起跪下。 此时萧老侯爷也正坐在老侯夫人屋内,听到消息也不由一愣。 “你窝囊了一辈子,倒是生出个有决断的孙子。”老太太倚靠在床上,语气中似悲似喜。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不要再多操心了。”老侯爷掖了掖老夫人身上的薄被。 “衍儿倒是个懂事的,拖了这么久,我也不过是担心得罪齐家和楚家。”老夫人叹气。又道,“我又担心不知是不是合萧儿的心意,又担心清柔那个性子,以后在萧家也未必立的住……拖来拖去,结果齐家和楚家把菱昔送过来,这就只能一拖再拖。结果,皇家又要选秀,拖出这么个状况。” “哎,那日彩公公,摆明了就是为了选秀而来,我话赶话的把菱昔推到台面上,本来想着各家能有个皆大欢喜,她若是入宫,咱们剩下的也好办了。结果秦家兄嫂竟然这样不把秦丫头当人……哎……” “别想了,操心也没用。”萧老侯爷只道。 秦府没想到萧辰逸亲自来了。 “这男婚女嫁,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子爷这是……”嫂嫂钱氏一脸敷衍。她是铁了心要把秦清柔弄进宫里去。 况且只有萧辰逸一人前来,自然也可能是小孩子胡闹,并不是萧府的意思。所以她也并没有太放在眼里。毕竟秦清柔是他们秦家的人。 萧辰逸也并没有多言,他并不是从家出来直接来的秦府。事情既然决定办,就要办成办漂亮。 于是此时萧辰逸直接把太子手书摔在钱氏跟前:太子的意思,这等同于赐婚,你们打量着办吧! 第四十二章 一日间瞬息万变 数月里沧海桑田 一日之间,瞬息万变。 世子爷亲事已定,如平地炸雷。随之整个萧府都忙碌起来。 和世子爷的婚事,以及五姑娘入宫的事情比起来,六姑娘萧辰雨的婚事筹备则显得更加无人问津。 萧辰雨那个天真活泼的性子都是不计较这些。只是三夫人心疼女儿,偶尔垂泪觉得不公。 看花开花落,人来人往,沈媛隐在这萧府中,竟然真的能安身度日,笑看他人的风云际遇吗? 这一日下雨连绵,竟是楚菱昔前来拜别。 “菱昔在萧府这些时日,叨扰四姨奶奶了,也感谢当初四姨奶奶舞蹈方面指教提携,诸多事宜,让菱昔受益匪浅。”楚菱昔一字一顿道。 她画着淡妆,罗裙微步,端庄娴雅,仿若还是当日那个春日里初见的楚家姑娘。却眉宇间多了几分笃定和决绝。 将门之女,岂是真的就是温吞淑良的性子。平时多有掩饰,博取贤名罢了。 这一点倒真是像她的姨母。 沈媛看的清楚,却不予计较。 她并不知道当日劝萧辰逸迎娶秦清柔的话被楚菱昔背地偷听到,因而怀恨在心。劝他娶清柔,并没有一点儿私心和个人喜好在内,事实上,她和秦清柔甚至有些八字不合,从入府第一天开始就矛盾不止,甚至大打出手。 可是如果楚菱昔和秦清柔注定要选一个,那么是秦清柔,除了当时事发紧急,不然秦清柔注定香消玉殒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沈媛看的很清楚,争夺世子夫人之位,秦清柔是为情,楚菱昔却是为利。 沈媛真心希望陪伴在萧辰逸身边的女子,是真心对他,真心爱慕,可以不离不弃陪伴一生的女子。 却不想得罪楚菱昔而不自知。 “姑娘一去,以后必定直上青云。沈媛在此恭贺了。”说着沈媛委身一福。 就此别过。 八月十五,所有选秀女子入宫。 不日,就传来楚菱昔颇得圣宠,已封为贵嫔,萧辰溪却没有多大起色。倒是大姐萧辰蓉淑妃,晋升为淑贵妃。 一时间萧府在权贵当中也算有了头脸,炙手可热。 “树大招风。”萧老侯爷不高兴。 然而这些都和沈媛没有关系。白莲教近两个月都没有来烦她,于是只安心修炼萧辰逸送给她的心法,还有就是练刀。 每天一个时辰雷打不动。连萧家三老爷都对这位四姨奶奶刮目相看。 沈媛这几日正思虑是不是要找个由头去看看甄姑姑。甄姑姑虽然有两重身份,可是不管是作为严嬷嬷还是沈家姨娘,都没有太多名正言顺的理由来看沈媛。 甄姑这些年一直对沈媛是慈母心肠,岂能不挂念。现萧府风云变幻,不知她如何担心自己。况且自己现在修炼心法,身子真的大好了,见一面也让她安心。 这晚,沈媛正琢磨着明日就出府去沈家,心中不禁对甄姑惦念,随手推开窗子,想抬头看一眼月色…… 呀! 还好“呀”字未真的嚷出口,沈媛自己已经及时的抬手死死把自己嘴巴捂住。 好日子到头了吗?! 一张帅出天际的俊男面孔正好堵在窗前。 和萧辰逸那张浓眉大眼的冰块脸不同,这种俊俏的脸长得可以用玉树临风,日月齐光来相容都不为过。要是放到现代,男模都要没饭吃了。 此时正好在窗子的框框内,一动不动,如果不眨眼的话,宛如一幅画。 沈媛忍不住伸手去戳这张帅气的面孔,又试图抬手去摸摸那长长卷卷的睫毛。 可能是猜到了沈媛的意图,帅男身子本能向后退半尺。 “是你进来,还是我出去?”帅男开口。 沈媛无奈。 “虽然你长的很帅,可我也不是随便的人。”沈媛双手抱胸,心里嘀咕不知道这是哪路货色。 “你不记得我了?”帅男皱眉。 “我跟你很熟吗?”沈媛也秀梅轻蹙。 话音未落,沈媛只觉得帅男身影一闪,伸手在自己肩头一提,沈媛人已经瞬间被拎出窗外。 “你信不信你这样,我要叫了!”沈媛瞪眼。 男子镇定自如,背手而立,一身皓白,此时站在月光下,更显玉树临风。 沈媛咽了下口水。她倒不是很害怕,胆子都被白莲教翠姑他们练出来了。何况现在对这点还是个帅男。 “你张得好看也没用,生更半夜夜闯女子闺房,一看就不是君子!”沈媛睡眠被打扰,不高兴的很。 “你在这萧府竟然真的可以安心住下,不顾白莲教一众老小生死?”帅男没理沈媛喊不喊这茬,似乎料定她不会声张。 这话茬提起来沈媛就搓火。什么叫她不顾白莲教一众生死,翠姑夜里直接把她敲晕抗去见白莲教,她差点没吓死! 之后这些人冒失劫法场,搞出烂摊子还要跑到她这里避难,要不是因为救他们,她也不会夜逛后花园被人推到湖里,险些一命呜呼! 她遭人谋杀,被人绑架,不见白莲教人一毛影子。 现在身体养的稍微好点,半夜也不知哪里冒出来个二百五,指责她不管白莲教?! “你竟然知道白莲教?”沈媛没好气的问。好死不死的,她现在也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这条小命交代了,没准还能穿越回去。 “我竟然知道白莲教?你这样问我?” “真的不记得我了。”帅男语气中竟透着隐隐的受伤。 “那你说你是谁?”沈媛问。 男子神情一暗。 怎的,这句话也让他受伤?长得好看的都这么玻璃心吗? “我叫司徒烨。”帅男自报家门,声音平缓,听不出情绪。 沈媛心中一凛。竟然是司徒烨! 司徒烨,一手扶持沈媛,建立白莲教,三年前宫变解救帝姬于水火,身居高位,却暗地里带领帝姬和白莲教蛰伏于民间,待东山再起。 可是此时看他神色,和语气中的亲昵,沈媛心中有种感觉,自己的这个前身,帝姬周媛,和司徒烨似乎不仅仅是合作的战友关系…… “你回来了。”沈媛道。 “是,我回来了。”司徒烨答。 一问一答,一别数月,没想到已经沧海桑田。 第四十三章 初见面只道前尘 美娇娘人约黄昏 “正好,你回来了,白莲教那边你打理好,以后我就不管了,一众人都有生存活过的本事,大家都好生过日子。”沈媛道。 好生过日子?司徒烨心中重复。 “你可知目前白莲教有多少人?”司徒烨问。 沈媛摇头,她不知。她在京城见到的最多的一次,也不过二三十人。 “白莲教目前总计八十一人。平时他们的身份,富商者十来人左右,他们之中有盐商、药商、当铺、酒楼客栈……普通百姓六十几人,有教书先生,也有苦力、伙计、货郎、伙计……妇孺孩童十几人……” “你可知当初建教,是多少人?”司徒烨声音沉静,无喜无悲。 “你以为他们是亡命之徒?不是的。” “你以为他们是民间草莽?不是的。” “当初拥立你为教主,是圣上口谕,虽没有昭告天下,却是以体察民生为本,将武威军拨一千三百人给帝姬殿下,深入民间,体察民情,并以防万一,在危急时刻成为助力帝姬的神秘力量……” 沈媛身形一震,他们竟然是军! 司徒烨径自说下去。 “三年前为救你出宫,白莲教几乎全军覆没,折损一千二百一时九人,均殉于东宫!终于不辱使命,救出殿下!” 直说道此处,司徒烨声音颤颤,悲痛之色再也掩饰不住。 “你说你要来萧府亲自寻得先帝秘证!” “你说你要匡扶天下正统!” “你说你要不负千余将士!” “你说让我去岭南联系兵力!” “我办完事匆匆回来,四匹马三天三夜更换未停,只为能尽快回来看你一眼!” “我想问问你过得可好!你跟我说……你不认得我,你跟我说……让我把白莲教散了大家过日子吧!” “我失忆了……”沈媛只能如此说。她不能说我是穿越的,我不是帝姬,妈的! 翠姑已经告诉过他帝姬失忆了,可是他不信! 一个人即使失忆,骨子里的血海深仇怎能忘记! 血海深仇忘记了!皇家血脉也不记得!那他呢!刻骨铭心自小的情分,是不是也忘了…… “你不是我的媛媛!”说话间司徒烨折扇出手。 沈媛抬手接招。 二人一刀一扇过了十几招,并不是沈媛功夫有多好,而是心知司徒烨也仅仅只是发泄一般与她过招。 无杀机,也无其他。 几招过后,司徒烨依然纠缠,却是因为对沈媛的身手有所疑惑。 她自小习武,一招一式皆是他所受! 然而如今,竟然抬手用刀而不再持剑,竟然……完全是陌生的招式。 行云流水,却更适合她的柔软身段。 内力运用生疏,却深不见底。 正要收手询问。 “阿媛!”背后熟悉的声音响起,是萧辰逸。 沈媛身子一顿,心道不好。 赶紧向司徒烨使眼色。 二人身形错过的间隙,只听沈媛在司徒烨耳边低语,“假装擒住我,要挟他。咱们现在不能跟萧府起正面冲突。” 司徒烨心中一暖,只因她口中说的是“咱们”。 萧辰逸音未落,身形已近。 可司徒烨动作更快,半招出手已近把沈媛困于身前,折扇抵住她喉咙。 “你再走近一步,我要她性命!”司徒烨声音冷冷。 “救命啊啊啊!”做戏做全套,沈媛很是配合。 司徒烨手一抖,帝姬记忆没了,武功招式全变,这性子也变了! 萧辰逸瞬间停步。 “你是何人,敢夜闯萧府!”萧辰逸怕他上了沈媛,未敢上前,只能沉声问道。 司徒烨刚要答话,却听沈媛嗲声娇呼:“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爷你不要废话啊,快放他走吧,不然我就没命了!呜呜!” …… 司徒烨满脸黑线。 他没有见过她曾经有这样的一面。过去的帝姬,是个人冷、面冷、心也冷的人…… 听到沈媛娇呼,萧辰逸内心一急,不由得上前一步。 “傻子,你快威胁他啊,不要人家问一句答一句,让他牵着走。人现在在你手上呢,你怕什么!”沈媛低声用仅能司徒烨听到的声音提醒。 司徒烨:“……” “怎么还不说话,跟他谈条件,要不把你放了,要不就杀了我。”沈媛再次提醒。 司徒烨:“不威胁他我也有本事带着你全身而退。” 沈媛:“谁要跟你全身而退,我还要呆在萧府。你配不配合,不配合这戏我不演了哈。” “你不要觉得你长的比他帅,就三言两语的想让我跟你走!”沈媛又道。 司徒烨:“……” “你,你放了她,我让你走!”萧辰逸远远的说道。 “咦!看人家多上道。你配合的就不好,没有默契。”沈媛听萧辰逸说完,眼睛一亮,然后嫌弃的埋怨司徒烨。 见司徒烨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带上她一块走,沈媛连忙又道,“要不这样,明夜黄昏后,月上柳梢头,你来我房里,我跟你详谈可好,不见不散。”沈媛咬咬牙,说道。 这真是她最大的诚意了。 司徒烨莫名心漏了一拍。一时间为什么有偷情的既视感。 她本来就是他的!怎么是偷情! 司徒烨耐下性子,思虑片刻。这才将沈媛向萧辰逸方向用力一推,然后转身飞檐而去。 这边萧辰逸连忙飞身将沈媛接住,避免她跌落摔倒,待沈媛身形稳住,连忙折身就想去追。 他怎能轻易放过夜闯萧府,竟然还对阿媛意图不轨的小贼! “哎呀!”沈媛一声惊呼,跌落在地。 萧辰逸连忙又转身看她,“逸,我这里好痛。”沈媛皱起眉头,捂住胸口。 “哪里痛!”萧辰逸连忙过来。沈媛眉毛一皱,他心都跟着痛了。 “不知道,哪里都痛!心痛,腿痛,头也痛……”沈媛嗲道。 一边撒娇的拉住萧辰逸衣袖一角,“人家都要吓死了啦!” 远远夜色中急奔的背影不知为何略微一个踉跄。 萧辰逸已经打横抱起沈媛,直径向屋内奔去。 “我先帮你看看,然后宣大夫过来看看才好。” 沈媛无意中抬眼,司徒烨身形已经在夜色掩盖下不见踪迹。 第四十四章 萧老太久病不治 楚家女入宫得势 “还是不要声张了,我现在又觉得没事。”沈媛见司徒烨已远去,不管一会儿萧辰逸是否追过去,都无可能追上。 萧辰逸却还是一脸紧张,先是自己为她号脉,然后有用内力调整气息。结果发现沈媛好的很。 可能是皮肉之痛吧。萧辰逸望着沈媛,女子皮肤白嫩光滑,透着暗暗幽香。 沈媛让他看的一阵不好意思。就转移话题问道: “日子可订了?” “什么日子?” “世子爷大喜的日子呀!” “……” 沈媛发现自己找的这个话题并不怎么好。 然而萧辰逸大婚的日子却并没有如众人想象的那样很快来临。 就连最早定亲的六姑娘萧辰雨的亲事也没有如期。 因为秋末里老侯夫人的病就又重了,求医问诊,连淑贵妃都遣了太医专门驻府调整,病情却依然反复。 至东初,竟病逝了。 萧老侯爷一夜之间如又老了十年。 本来待嫁在家的秦清柔,因着老侯夫人的病,也不顾什么避嫌,一直在萧府,老侯夫人跟前伺候,现在外祖母故去,秦清柔已经哭的死去活来。 齐夫人也病了,只得二夫人过来丧礼主持大局。 萧家如今再不是大半年前沈媛嫁进来的萧家。如今的萧家圣宠正浓,如日中天。 如今赶上老侯太太的丧事,往来众人不决。 “咱家今天代贵嫔去萧家慰问,无意中碰到一位太太。”一位太监无意中说。 月逢十的日子,后宫所有太监会在田文权的议事厅议事。 形式很随意,喝喝茶水,八卦一下后宫主子。 “你竟然也见到了,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定是上次我见的那倾城角色。”彩公公提起那天见到的美人,依然眉飞色舞。 “绝色不绝色的,咱家倒是觉得,这女子长的有几分面熟。”说话的高公公年长彩公公几岁,说话沉稳。 “咱们这些人,天天见的都是绝色,美人和美人直接总是相似的。故而觉得面熟罢了。”有旁人听了不以为意,闲聊道。 不,高公公低头沉思。 确实可能是在哪里见过。 岁数大了,脑子确实不灵光了。高公公如今跟着楚菱昔,也就是如今的贵嫔,一入宫来很是顺风顺水。 刚进宫当月就得到皇上召见侍寝,第二日就封为婕妤,这已经是越位。奈何皇上一夜之间大加赞赏,并与十日内再次册封,居于嫔位。 皇上连宠数日,此时连楚菱昔身边跟着的丫鬟奴才们,都跟着面上有光。 这次萧老太太病故,贵嫔念及这些年时常住在萧家,颇受照顾,所以也拜托公公略微尽心。 照理来讲,一个贵嫔,摆架子,使唤宫里人去外面办事,她一个嫔位还不够格。淑贵妃是萧家孙女,地位也摆在那里。可她一个嫔……可无奈当时贵嫔是直接跟皇上说的。 高公公也愿意走这趟差事,毕竟萧家现在炙手可热,有这机会走动总是好。于是尽心办了这一趟差。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差事,毋庸置疑。楚贵嫔高兴,淑贵妃有面子,萧府有面子,皇上也高兴。 这不,今夜皇上又在贵嫔这里用晚膳。田文权在一旁伺候,高公公也带着贵嫔的人在一旁侯着。 “皇上尝尝这个可好,是小厨房新弄出来的菜式。”贵嫔说道。不媚不俗,端庄娴雅间却尽显小女儿姿态。 赏心悦目,皇上心情好。“贵嫔在宫中住的可习惯?”皇上关心道。 “臣妾很习惯,谢皇上关心。”贵嫔答,“宫里有淑贵妃照拂,众多姐妹也和气。还有萧家五妹闲来可以无事作伴。” 高公公低着头撇撇嘴,“这些刚入宫的妃子,趁着自己圣宠正旺,急急的想提携自己姐妹,哪有那么容易。再说萧家领情不领情还不一定,那个淑贵妃,就从来都是冷淡的很。” “你和萧家姐妹关系很好?”皇上随口问。 “是,臣妾的姨妈是萧府的媳妇。萧府的姑娘们也是臣妾的姐妹。”楚菱昔语气甚是随意。 这些其实皇家早就一清二楚,不用她来说,也不用避讳。 “好,好,姐妹和睦,在宫中有个照应也是好的,朕怕你寂寞。”说着用餐完毕,携了楚菱昔的手,二人倚在贵妃椅上喝茶。 皇上这些年保养得当,此时带着皇家威严下难得的轻松随意,贵嫔正直妙龄,嫩黄色薄衫透出身材曼妙。二人倚在塌上,很是赏心悦目。 虽是初冬,室内却宛若春天。 一屋子的人跟着也都心情愉悦。 高公公看了一眼主子二人,随后低头垂目。 突然!猛地那个面孔在高公公脑海中一晃而过! 高公公心里一惊,猛然又像皇上看去。那眉毛,眼睛,五官轮廓,竟有几分相似! 皇上也有所察觉,目光略微向高公公这边望来。 高公公也是宫里老人了,也没有回避皇上目光,极其自然的笑嘻嘻的躬身低头。 皇上和其他人也没有在意,只贵嫔面上稍微露出不满,因皇上在,她又是新人,也不多言语。 这些宦官们,楚菱昔并不敢得罪,反而平日里多加讨好。 此时,只有高公公自己知道,自己的内心是多么惊涛骇浪——那萧府的姨奶奶,竟然跟皇上眉眼间有几分相似!难怪自己看着面熟。 世间相似之人总是有的! 可是,这几分相似让人想起的,却并不是她跟当今圣上的相似!而是跟先皇……跟…… 那些旧人,旧事…… 天啊! 难道是自己太小惊大怪了……高公公一路琢磨,一路竟然走到田文权处。 “喝茶。”田文权道。 高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但从前只是品阶地下的太监,负责的只是一些空置的偏殿的打扫事宜,和后宫各嫔妃主子们并无太多关联,皇上也好,后宫得脸的嫔妃也好,一年也见不到一面。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也正是因为这样,新皇登基,田文权统领后宫宦官,从前有头脸的太监以及都该殉葬的殉葬,该施恩放出去的放出去归家。 从前在宫里这位闲职的太监,反倒有了出头的机会。田文权用人很有一套。 “田大人……”高公公犹犹豫豫的开口。 “高公公客气……”田文权对自己人一向随意。 “帝姬周媛的画像,您那里是有的,能否借奴才一看……” 第四十五章 天地之见无容身 鲜衣怒马少年时 此时的沈媛正做着马车,窗外一片绿油油的农田景色。可是看得时间长了,景色也都是千篇一律。 看久了人也不耐烦,只能放下帘子在车内闭目养神。 那次跟司徒烨见面后,第二日他果然来了。 依然是一副深情不已,受伤到不行的表情。 他若是强硬一点,沈媛也早就翻脸了,可是就是他顶着这张帅帅的脸,还欲说还休的样子,沈媛也拉不下脸来,拿他没办法。 就连手书的事情,他也不提。 沈媛只能耐下心来跟他细细交代这半年多发生的事情,手书的事情当然也提了,没有找到。 “你跟我走,萧府不能呆了。不安全,手书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司徒烨果断的说。 离开萧府? 沈媛愣了愣,她从最开始穿越过来就不想在萧府呆着,一直到已经接受了目前的身份,安心在萧府度日,只是因为当初她放眼望去,觉得天下之大,没有自己安身的地方。 “离开萧府,我能到哪里去?”沈媛问。 司徒烨沉默半晌,抬头说,“去岭南。” 岭南方面他和吴愈已经达成协商,一旦起誓,岭南军会全力支持。 其实,从大局来讲,沈媛最好还是在京城,到时候便宜行事。要匡扶正统,兵力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朝臣们的支持。 可是从人身安全考虑,他实在……实在是担心她。…… 去岭南,并不是一个好的主意。 他只是太迫切她离开萧府。 两个人都心存犹豫,事情就这样拖下来。直到萧老太太去世,来萧府来往的人,尤其是宫里的人太多,老侯爷就安排她去了乡下郊外萧家的庄子。 对外只是说养病,对内,内宅妇人们也只是觉得,世子爷和秦清柔定亲,必然秦清柔嫌沈媛碍眼,于是才送到庄子上。 到了庄子,自然有农家妇人接待,贴身伺候的是甄嫂子,沈媛接触下来,才发现竟然是甄姑。 终于得见了,二人详细说话自然不谈。 只是甄姑也不放心沈媛去岭南。 “吴愈为人耿直,对先帝忠心不容怀疑,对宦官当权更是深恶痛绝,只是此人一生也很谨慎,不会轻易有动作。”甄姑道。 她不信任司徒烨,也不信任吴愈。 沈媛想跟她打探一下帝姬和司徒烨的关系,谁知道甄姑竟然绝口不提,仿佛根本就没有这件事情。 老夫人的丧事办完了,照例萧辰逸和萧辰雨都要守孝三年,要成亲也要三年后了。 沈媛在庄子上住了半月,以为避过了风头,老侯爷就又把沈媛接回了府内。 庆幸的是,甄姑顺势跟着沈媛进了萧府,这样人不知鬼不觉,不过是用的习惯了,从庄子上带回来了一个老人。 秦清柔自萧老太太过世之后就一病不起,留在萧府调养身体。 齐夫人和赵氏照常打理家务。 沈媛无事就和萧辰雨,秦清柔一处,不过是小女之间,无事读书,绣花,却总觉得整个萧府萧瑟了许多。 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几日,就传来淑贵妃有孕的消息。 皇上已立太子,且儿女众多,这一胎并没有引起皇上太多关注。不过对萧家来说还是喜事。 太子为嫡出,却在皇上早在是王爷的时候,王妃就已经病逝。登基之后,中宫一直空缺,淑贵妃自封为贵妃以来,一直统领后宫。如今,有孕。 且不理会朝廷众官员如何内心动荡,暗自揣测,太子倒是四平八稳,每日如常。 和萧辰逸也并无议论此事。 倒是这一日,听闻太子在皇宫内的练武场,楚菱昔引着皇上一并众人前来观看。 淑贵妃有孕,皇上并没有再升她的分位,再晋升就已然会是皇后之位。 至于剩下龙胎之后如何,众所纷纭也只是猜测,皇上不提,也没有人妄议。倒是借此事,龙颜大悦,晋了楚菱昔和萧辰溪的分位。 楚菱昔为菱妃,协理六宫。萧辰溪为顺贵人。 这一日皇帝在菱妃宫中,菱昔先是问了萧姐姐淑妃胎像如何,表演了一番姐妹情深。恭贺皇上,又寻了由头对太子极力夸赞,这才有了皇上一时兴起,问起太子在哪里。 马上就有人回话,正巧太子今日在宫中练武场。 楚菱昔从未去过练武场,便撒娇想见识一下。 皇上也因为听闻太子大气懂事,不但功课勤奋,练舞也每日不曾落下,于是兴起要去看看。 于是众人,田文权,高公公等都跟着皇上和菱妃去练武场看太子。 萧辰逸这日正巧在。正陪着太子在场上过招。 “年轻就是好啊。”皇上携着菱妃,向身后的田文权感叹道。 是啊,想当初,我们也曾是热血少年。田文权内心也不禁感慨。一晃眼,当年的少年王爷已经成为皇上,自己也从一个默默问问的跟班太监变成大内总管。 一路走来,各种惊心险阻,也只有自己知道。 此时有人陪太子过招,甚是胆大的竟然在五招之内,将太子一个过肩摔撂到地上。 “好!”皇上在一旁叫道。 随后又跟身旁田文权低声道,“此人有当日爱卿之胆识啊!” 田文权此时也眯起眼睛看着场上的青年。 “皇上就拿老奴开玩笑,老奴是一个阉人,如何能比。” “啧啧,你这个人,没意思。”皇上随意跟田文权道。 “这是谁家的孩子?”皇上冲萧辰逸点了点头。 “这是萧家的世子,萧衍。”太子随性的小太监答道。 看皇上的表情就知道,这是要赞赏了。 “哎呦,都长这么大了,不错,不错。”连着两个不错,已经说明赞许有加。 “没想到萧家这一代,竟然能出这样的人才。都说虎父无犬子,萧远山那个谨小慎微的文官,竟然有如此的儿子。不错,不错。”皇上再度夸奖。 “田文权!”皇上突然道。 田文权忙近身。 “你那些干儿子里,不是有一个骁勇善战的,叫什么来着?”皇上问。 “叫广梦梁。皇上说笑了,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儿。”田文权道。 “你别跟我整这些废话,人今天来了没有,下场跟萧家的孩子比试比试。”皇上道。 金口玉言,不是儿戏。 第四十六章 恍惚间烈火烹油 心下里波涛暗涌 萧辰逸和广梦梁过了数招,广梦梁皆落下风。 之后几个晚辈就赶快过来拜见皇上。 皇上道不计较谁赢谁输,包括太子在内都赞赏一番。 “为将为官,领兵打仗是另一回事,不是只凭一人之勇,日后还要勤勉好学才好。”皇上嘱咐道。 众人皆聆听教诲,尤其太子更是神采奕奕,面上有光。 “我大周朝兴复边疆,就靠尔等!”最后皇上道。 随后摆驾,携了菱妃回宫。 楚菱昔一直没有说话,柔顺的依偎着皇上。 “主子怎么不让皇上留在咱们这里。”一同进宫的贴身丫鬟娴儿如今已是宫女装扮。夜里跟楚菱昔抱不平道。 本来皇上陪了楚菱昔一天,偏从练武场回来之后,晚膳时候说想去看看淑贵妃,楚菱昔也没意见,温婉懂事一向是她的长处。 “太子也好,萧家也好,都未必是靠的住的。”娴儿担忧的道。尤其是那个淑贵妃,根本就没有因为楚家和萧家的亲戚关系而对菱妃多加照顾。 别说菱妃,就是自家姐妹萧辰溪也没见她如何照拂。 永远是一副淡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仗着执掌六宫,什么事情都是一碗水端平。甚至有时候为了避嫌,明里暗里萧辰溪还受着委屈。 “你当我不知,咱们娘家又是不得势的,唯有靠这恩宠……”楚菱昔轻轻道。说着不由得摸摸自己的小腹,趁着恩泽正旺,怀上龙种才是上策。” 皇上十日里倒是有七八日是宿在这里,只是自己这肚子,也不见消息。反倒是人家淑贵妃肚子争气。说来也怪,她进宫三年都没有消息,如今竟然一下子就又了。 真是让人又羡又妒。 只是今日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到。重要的不是皇帝赞赏有加,而是这一幕让田文权看到,就够了…… 如今,萧家如日中天…… 几日后,宫中隐隐有传闻,淑贵妃如果能顺利诞下这一胎,极有可能立为皇后。 随即,有宫女暗暗传出,御医已经断言,淑贵妃此胎男相,皇上也已经知晓,只是因为稳妥起见,并未张扬。 不日,皇帝在练武场大加赞赏,并说出“兴复边疆,就靠尔等”此语已经人尽皆知。更有宫内妇人纷纷议论,说萧氏姐弟,大有汉朝卫子夫皇后与卫青大将军之势,共同辅佐皇帝,未尝不是一段佳话。 一时间,淑贵妃更是恩宠风光无限,只不过她本就是一个荣辱不惊的个性,倒也不见多招摇。 不过这样一对比,菱妃得宠的势头反倒压了下来,皇上夜夜宿在菱妃宫内,也无过多人关注。 毕竟比起皇帝的恩宠,子嗣和地位,才是众人更关注的事情。 萧府一片欣欣向荣,萧二老爷和萧三老爷每天满面红光,忙于各种应酬。齐大夫人更是嘚瑟的不行。 病也好了,带着赵氏每天管理内院,打理的也是井井有条。 倒是萧远山自从返京之后,反倒因为母亲病逝,跟皇上了折子,要求停职为母亲守孝三年,结果让皇上怒斥没有出息,只准了半年。 萧老侯爷每天看戏逗鸟,下棋养鱼。一副安心颐养天年的姿态。 只有沈媛心里暗暗担忧。 看着烈火烹油的萧家,下意识的心惊胆战。 盛极必衰,世间万事万物皆如是。 不过现在萧府也就是流言见炒的热,并没有实际如何权盛。 炒的热……沈媛前世的职业敏感让她一惊,这事情,若是有人炒作…… “老侯爷,你知不知道有一个词叫捧杀。”沈媛偷偷的说。 “你是看我这个老头子过的太舒服,诚心让我心忧不是?”老侯爷道。 “我是为了萧府好。” “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担忧岂不是庸人自扰。” “我是担心萧府要是败落,我安稳日子就没了,你不是许我后半辈子安享富贵嘛。” “我们萧家,还不至于这点隆恩就承不住了。”萧老侯爷照旧笑嘻嘻。 还是不对劲,沈媛就是心里觉得不对劲。却无人可说。 秦清柔的身子每况愈下,往来大夫不绝,说是并无大碍,只要注意养身调理,可两个月下来竟一日不如一日。 沈媛和萧辰雨每日探望,却也只能闲话解闷。 秦家的人每每来接,齐夫人都不说什么,只任由清柔嫂子钱氏来作闹。 那破落户说话毫不顾忌,“还没过门,没的就厚着脸皮在这里赖着。” “哎呦呦,还没做少夫人,就在这里当主子似的被伺候着,姑娘不嫌丢人,我和你哥还要面子做人!” 秦清柔本就病着下不了床,只由着这钱氏满院子撒泼,只能气的躺在床上哽咽垂泪。却引得萧府下人看热闹,议论纷纷,讥笑不止。 听得多了,有些萧府的下人,丫鬟婆娘们,便也对这位未过门的少夫人轻视起来,平时送吃送药,皆一副瞧不起的模样,话语间也夹杂着轻蔑。 老侯夫人在世时,秦清柔何尝受过这样的委屈。这一气,病更加了几层。 赶上几回沈媛和萧辰雨在,实在气不过,不由得出头跟这钱氏争辩几句。 萧辰雨本就年龄尚小,且是三房非嫡出,说的亲事也无甚权势背景,钱氏自然不放在眼里。 “哎哟哟,我的六姑娘,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听说你也是许了人家,订过亲的姑娘,这没过门之前,怎的不见你也去婆家住上三月半年的?” 萧辰雨见扯到自己身上,顿时羞红了脸,不知如何应对。 沈媛气不过,欺负弱妹和孩子,算什么。难免就为秦清柔出头。 沈媛长的本就是绝色,神情认真起来,颇有几分凌厉,再加上现代女子果断的独立气质和古代女子的小心翼翼本就不同,气势上更是占了上乘。 老侯夫人过世,她这位姨奶奶在府上,也不是说不上话的角色。 此时沈媛慢悠悠坐下来,一下一下拨着茶碗,钱氏也只能站着。 沈媛不说话,她也只能侯着。岁数不说,辈分在这里。 第四十七章 打秋风兄嫂蒙羞 探虚实设计王婆 半响,沈媛才慢悠悠的开口。 “且不说本来就是订了亲的亲家,单说秦姑娘还是老侯爷和老侯夫人的外祖父母,就是在这里一直住到过门,也没什么可说的!这是其一。” “其二,你家姑娘病着你也看到了,现下府里有这个条件,人参燕窝每天供着,太医时常过来照看,每日开销没有十两银子,七八两也是有的,敢问一句,府上可能有这样的医治?万一照看的不妥当,亲已经定下来,到时你不怕我们萧府来要人?你如何交代?” 说道这里,钱氏已经暗暗咂舌,不说话。 着急让清柔回去,哪里是要当小姐供着,家里下人不够,一堆的活计都要她们娘们自己上手,她自己的两个女儿都熬夜做女红,所以才实在气不过秦清柔在这里享福。 又听沈媛道, “其三,我也知道你家里如今不容易,缺这少那不说,更是缺人手。其实很多时候钱能解决的问题,何必大家撕破脸来呢。阿彩,去我账上支十两银子给清柔嫂子。” 说着沈媛收起了凌厉之色,又露出笑脸来。 可是正是这笑脸,才真真等于狠狠打了钱氏一耳光。 再来闹,就成了要饭的了。这和打发要饭的还真差不多。 钱氏本就是个贪小便宜的人,十两银子她可舍不得不要。何况是姨奶奶赏的,也不敢不要。 于是真跟个要饭的一样灰头土脸的走了。 “跟账房吩咐下去,这钱氏来一次,就从我账上支十两银子给她。”沈媛嘱咐道。这点钱对她来讲实在是小事情。 萧老侯爷把自己小金库的钥匙都放她这里了,说什么三七分,帝姬随便。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萧府的下人再次议论起来,也都觉得这钱氏来无理取闹,什么为了清柔名节,其实就是来打秋风来了。 这边应付了钱氏,秦清柔的身子却越发一日不如一日。 沈媛暗暗纳闷,无奈自己却并不通医术。深深羡慕现代医生穿越到古代,当个神医妙手,神医王妃什么的。 这一日碰巧遇到赵氏带了大夫来给秦清柔号脉开方,依然是一样的话,“并无大碍,安心调理便是。” 沈媛于是多了一个心眼,让秦清柔的贴身丫鬟曲儿偷偷把熬剩下的药渣子留下,包一包给她。 曲儿现在很听沈媛的话,因为心里明白沈媛几次三番救自家小姐。 “姨奶奶可是疑心药里有问题?”曲儿一听脸就吓白了。 “没有的事情,我只是好奇,想自己研究研究,先不要惊动你家姑娘,免得她乱想。”沈媛连忙安抚。 “可是每次都是府里小厮拿着大夫的方子抓药,然后直接送到后厨,煎熬好了虑干净药渣子,再遣人送来。”曲儿说。 这就更不放心了 “熬药的是谁?可有法子偷偷寻到倒掉的药渣子。”沈媛连忙问,转身把雯竹唤来,当着曲儿的面直接就把情况说了。 曲儿毕竟是秦家带过来的丫鬟,不比雯竹这样的家生子行事便宜。 听曲儿描述完后厨经手的人的样貌,雯竹说,“听样子,像是后厨的王婆子。并不是府里的老人,听说是齐大夫人的陪嫁嬷嬷的远房亲戚,寻到这里来,央求主子赏口饭吃,这几年才来的府上。” 到底是不是,还是要雯竹去看看才行。 于是第二日,雯竹和曲儿一前一后寻了个由头去后厨,又假装碰巧遇到,二人打了招呼嬉嬉笑笑一起从后厨出来。才确定的确是这个王婆子。 于是当夜又偷偷跟着王婆子看她把药渣扔到那里,没想到这王婆子拎着要倒掉的药渣竟然直接回了自己家。 “做事油滑又谨慎的很。”雯竹皱着自己好看的眉毛道。又想了想,自己说,“也不是没有办法。” 曲儿眼睛一亮,求姑娘和姐姐有办法救我家姑娘,说着就给沈媛和雯竹跪下了。 “你不要以为我比你聪明漂亮就以为我比你大啊,我觉得我比你年轻的。”雯竹快嘴说道。 曲儿:“……”哭笑不得。 “你快起来,我也只是猜测,现在还没有发现什么。”沈媛道,扭头跟雯竹说,“你有什么方法,不妨说说,不要让曲儿担心。” “这个王婆子的儿子,是二门上的小厮,我可能认得。”雯竹说起来眼睛亮亮。 “只是认得?”沈媛问。 “只是认得,不过我有办法让他帮我拿东西。就是不认得,也可以现在去认得。”雯竹胸有成竹,眉飞色舞。 沈媛忍不住笑,这丫头要是放在现代,倒是做公关的一把好手。 “行,你去办吧。记得,保护好自己。”沈媛交代。这个年代,姑娘的名节比什么都重要。论雯竹的相貌,跟着自己委屈了。 待曲儿离开,沈媛才又问雯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可不许乱来,不值得。”沈媛交代。 “姑娘想什么呢。”雯竹再是泼辣活泼此时也羞红了脸。 “这个王婆子的儿子,在二门上当小厮,却是个六亲不认,有钱就是娘的败家子。还有一个大毛病,就是好赌。原先就是这个败家子,把家业败光了,王婆子才不得不厚着脸皮求到府上谋生计。现如今,我只要设局引这小厮赌上几夜,十赌九输,到时候我再假意示好帮他还钱,只拜托他偷偷把他老娘的药渣子偷出来一包即可,不怕他不答应。” 此事商量完毕。雯竹正洋洋得意,不想听沈媛说,“你这样跟着我,着实误了你,我寻思着给你寻一门好人家。你生的这也好,我去找老侯爷做主,一定不委屈你。” 结果话音没落,见雯竹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沈媛愁的抬手扶额头,这一个两个的,动不动就跪。哎。 “奴婢不嫁人,奴婢就跟着姑娘。” “你跟着我,我也不会跟世子怎样。我都断了这个念想,何必你也跟着耽误着!”沈媛这是把话挑明了。 “奴婢不要世子,别说现在不可能,就是世子爷八抬大轿要明媒正娶我,我也不干,我只跟着姑娘!” 好嘛,这话要是让秦清柔听到,是该高兴好呢,还是该伤心好呢。 第四十八章 得实物医馆验明 百里奚街头偶遇 主仆二人商量一夜,次日雯竹就按计划行事。 果然,没几日,雯竹就偷偷的捧了一包药渣子回来。 于是沈媛开始思量去哪里问大夫,刘老大夫那里还是最信得过。于是带着雯竹,在街上闲逛一会儿,就去刘老大夫的医馆,翠姑和刘老大夫看到沈媛都很高兴。 “姑娘要看什么病,哪里不舒服?”刘老大夫摸着胡子慢条斯理。 “求子。”沈媛道。 刘老大夫一口口水呛到自己。 “姑娘里面请。” 于是翠姑顺理成章引着沈媛和雯竹来到里间,之间频频看向雯竹。 “你在外面等我就行。”沈媛让雯竹站在外间。雯竹也不多话,自己家姑娘太多秘密,她觉得自己内心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 她也不多问,听姑娘的就行。 沈媛跟翠姑来到里间,“司徒大人回来了!教主可见到。”翠姑问。 “见到了。”沈媛答。 “你们……教主真的要求子?”翠姑问。 沈媛:…… 好在刘老大夫此时随后进来了。 沈媛把药渣子拿出来,也没说其他的,只说让帮忙看看如何。 结果刘老大夫拿到一看,又凑近闻了闻,果然色变。 “有问题,这是哪里来的药渣子,给何人服的药?!”刘老大夫声音颤颤,连忙看沈媛。 沈媛忙说明不是自己。他才放下心来。 “并不是什么要人性命的毒药,只是这些药计量有问题,彼此之间相克,长期服用会让人病体缠绵,浑身无力,很没精神,长年卧床不起。” 沈媛面色沉沉,自己只是突然疑心,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随即也不多说,携了雯竹回府。 谁想在回府的路上,遇到一群小混混,围着一个乞丐模样的人往死里打。 因为有上次绑匪的事情,雯竹和沈媛并不凑热闹,贴边躲着就走过去了。谁知沈媛无意中一瞥,突然发现那躺在地上爆头遭受痛打的人竟然眼熟。 往出走开两步,沈媛连忙反身跑回来!她想起来这个眼熟的人是谁了,竟然是当初绑架她们,后来被自己吓的屁滚尿流跑了的瘦子! 萧辰逸之后那样搜查都没有找到的人,如今竟然被自己出府见到了! 沈媛迅速从腰包里掏出一把金叶子,往马路中间一撒。 雯竹机灵的张嘴就大声喊:“撒钱了!撒钱了!谁抢到是谁的。” 旁边的小混混们哪里还有心思打人,连忙去抢金叶子。 那瘦子趁机起身,看到沈媛如白日见鬼,一句话不说转头就跑。 沈媛连忙在身后抬脚就追上去,“哎!哎!你别怕,我就是问你几句话!我不会随便害你的!” 瘦子哪里肯听,身后这女子可是天香国色、貌美如花,瞬息间手撕活人的主儿。 于是沈媛越追,胖子跑的越快。 沈媛哪里是他的对手,本来距离不远,再加上瘦子挨了顿打,一瘸一拐,还勉强能追着。结果跑了一段路,突然被人横冲出来撞上。 “哎呀呀,谁这么不长眼睛!撞死了我不说,不要弄坏我的书。”跌倒的书生抱怨道。这一跤摔的,身后的箱笼摔在一边,纸张书本散落一地。 雯竹连忙扶沈媛起身:“你撞了我家姑娘,不道歉不说,竟然还抱怨,明明是你冲出来撞了我们。” 书生也不理她们,低头匆匆整理书本,待都整理好小心放入箱笼,才抬头,正想说什么,突然眼睛一亮。“是你们!小生百里奚,姑娘可记得。” 沈媛点头,也不等答话,眼看着瘦子身影越来越小就要不见,一咬牙继续抬腿追去。 百里奚也背起箱笼跟着沈媛跑。 “姑娘是这是去哪里?怎么的如此急?” “姑娘可记得小生,我们可是共患难过?” 沈媛也不理他,越跑越急,心里急,步子跟着就快。 百里奚只能跟着雯竹,在后面艰难的跟着。 其实沈媛不知道,她身体内的武功潜能已经慢慢显露出来,尤其是配合萧辰逸的心法,逐渐的将体内真气调理得当。 普通没有功夫的人,不可能跟上她的速度。 眼见离瘦子越来越近,沈媛飞起一脚,直接把瘦子踹到在地上。 此时已经跑到乡镇结合偏僻之处,瘦子也不跑了,翻身在地直接跪下不停磕头。 “姑奶奶饶命,不对不对,神仙姐姐饶命!神仙姐姐饶命!”瘦子不停磕头,就差没有吓尿了,其实上次已经吓到失禁。 他真的后悔自己一时见钱眼开,接了这么一单生意,死了兄弟不说,回来之后就被东家追杀。 他知道这是惹上事儿要被灭口了,幸亏他激灵,连夜逃出城去。躲了几个月,家中老子娘病重,又因为听说主事儿的人已经不在城内了,于是才回来。 “你起来好好说话,我不会要你性命。”沈媛不耐烦道。 此时雯竹和百里奚也已经气喘吁吁的赶到。 “我家姑娘让你好好说话!你再这样闹,小心我家姑娘生气!”雯竹此时也认出这人竟然是那个瘦子绑匪,难怪姑娘一直紧追不放,于是跟着厉声道。 神仙姐姐生气可是太可怕了!那不是神仙姐姐,那是修罗煞…… 瘦子想起来连忙闭了口,停止磕头和哀求,不可置信的瞅沈媛。只是身子因为恐惧,抖的像个筛子。 “今日在街上为何遭人殴打?”沈媛开始开口问。 瘦子本以为她会问当日绑架一事,没想到是问今日。于是委委屈屈说道:“我家老娘只我一个儿子,我又是个不争气的,出门在外三五月,结果老娘病重。我回来想给老娘看看,可连抓药看大夫的钱都没有,于是,就……就……偷了他们的银子,被抓住,把我往死里打。” “你为何出门在外三五月?”沈媛接着问。 同时掏出一锭银子,扔到瘦子跟前。 “神仙姑奶奶,因为我上次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伤天害理的事情,之后就有人想害我性命。幸亏最开始他们以为我也命丧郊外破庙,我才趁此机会躲了出去,要不是因为我娘,我怎敢回来……” “当日是谁指使的你?!”沈媛紧跟着问。 瘦子却不说话,又是不停的磕头,“小的都告诉神仙姑奶奶,但求留小的一命!” 第四十九章 审双人疑窦重重 施恩威感激涕零 沈媛如何耐烦,再说本来她也不会轻易伤人性命。于是许诺瘦子,“你老是交代,我不但不会伤你性命,我还可以许你银两,去给你老娘看病。” 瘦子一听泪先下来了,又赶忙磕头。 他倒真是个孝子。 磕完头,抬起袖子胡乱摸了眼泪鼻涕,却并没有着急开口。瘦子提了一个要求:这些事情只能告诉当日当事之人。 沈媛看了一眼雯竹,当初就是她们主仆俩被绑架的,这不正好就是当日当事之人吗? 哦,雯竹后面还多了一个小尾巴,百里奚。 “我当日也算当事之人!”百里奚嘟囔道。 然而看了看沈媛脸色,还是识趣的说,“我去给你们望风。”远远的走开了。 “我和胖子,我的大哥胖子啊,呜呜呜,我们两个本来就是街上的小混混,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杀人越货的事儿就更不敢干。那一日,来的是一个俊俏的姑娘,看打扮和口音却不是本地人,给了五百两银子,不用夺人性命,只要毁容。” “姑娘长什么样子?”雯竹忙问。 “身高比姑娘你矮一些。因为带着幂篱,相貌并不清楚。”瘦子对比这雯竹的身高道。 这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雯竹身量高挑,整个京城也没几个比她还高的。 看沈媛一脸失望,瘦子又忙道,“其实,这样的事情在内宅并不少见,我们圈子里也不是第一回做这样的买卖。前年一个富商的大妇,也曾妒恨自家老爷总是宠爱一青楼女子,于是花钱让我另外一个朋友去毁容。烟花之地的女子,如果不是傍上权贵,就是草芥,无权无势,受了迫害又苦也无处诉。神仙姐姐,你在后宅之中,一定是因为这相貌,让谁妒恨了。神仙姐姐只需要往这方面想,准没错。” “若是日后你听到这女子声音,可能认出?” “小的不敢保证,但是却是可以试试,因为小的自小对声音方面比较敏感。”瘦子如实答。 “你叫什么?”沈媛突然问。 “小的叫瘦狗子。” “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沈媛说。 然后回头跟雯竹交代,“你去跟世子说一声,这个人帮我安排在府里,我有用。” 本来这种事情找萧老侯爷是最方便的,可是沈媛不愿意让老侯爷多想。 把他留在身边是有原因的,一则,说不定可以真的找出当初买凶暗害自己的人;二则,沈媛身边无人可以用,都是几个内宅丫鬟,年龄也小。看他对老子娘的态度,沈媛相信,孝顺的人不会错。身上总还有一份善良。三则,他是亲眼看到自己手撕活人那一幕的,这样的人,如果不愿意杀人灭口的话,最好带在身边的好。 想到这里沈媛下意识瞄了一眼百里奚。 百里奚突然一抖,“小的只是一介书生。” 我正好缺个教我读书写字的先生。沈媛笑眯眯的道。 再次遇到就是缘分,沈媛对这个百里奚突然来了兴趣。 再说现在也没别人可用,还要让百里奚帮着瘦子把老娘抬到刘老大夫的医馆。 “给你改个名字你可愿意?”沈媛问,瘦狗子这名实在不能算一个名字。 “小的姓冯。”瘦子反应很快,连忙道。 “就叫冯奇吧。”沈媛说。 把冯奇的老母送到刘老大夫那里,沈媛没有着急走,直等到刘老大夫把脉,开方,抓好了药,又亲自开口,拜托刘老大夫安排冯妈住下,在这里治疗直到康复为止。 临走沈媛又扔了二十两银子给医馆。 刘老大夫低声悄悄道,“不用的,小的们都单凭教主吩咐。” 沈媛却回答,“于理不合。” 对的,医馆没有道理不受萧府姨奶奶的问诊费。 眼见夕阳西下,出来了一大天,沈媛遂告别要出来,结果冯奇又噗通一声跪下磕头呜呜哭起来。 “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活神仙。” 沈媛连忙让雯竹把他扶起来,一起回府。 到了萧府偏门,沈媛自进去回到内宅,雯竹带着百里奚和冯奇去找世子,说明沈媛的意思。 萧辰逸连忙着人去唤了管家,亲自吩咐安排一番。 沈媛回到房内,就连忙去换了曲儿。 此事并不敢惊动秦清柔,沈媛只叫了曲儿到跟前,交代这个药千万不能再喝,想办法每天偷偷倒掉,不可声张。 “是谁要害我家姑娘,还请姨奶奶做主!”曲儿惊恐万分,随后咬牙切齿。 “你先稍安勿躁,也别吓到你家姑娘,待我慢慢调查。”沈媛道。 其实不用查,沈媛心里也明白个七八分,秦清柔亲事已定,楚菱昔也已经入宫,世子夫人之争已经尘埃落定。那如果秦清柔长年缠绵病榻,谁才会是既得利益者? 赵氏…… 沈媛脑海中闪现这位寡居年轻妇人巧笑盼兮,八面玲珑的模样。 左不过就这两个人,一个齐夫人,一个赵氏。只是不知道她们二人是密谋,还是其中一个…… 只是现如今她们行事都在暗处,如何才能抓到对方把柄,还是要花费一番心思。 况且这齐夫人,还是萧辰逸的娘亲。 打鼠还要忌着玉瓶…… 所以此事就跟自己和雯竹遭遇绑匪一样,都得从长计议。 如今唯一的突破口,还是后厨的王婆。她一定是知道什么。 现在对方还不知道我们有所察觉,此时动作要快。沈媛第二日就让雯竹去叫王婆过来。 “直接跟她说,四姨奶奶找她有事情,想是忽然想吃什么稀奇古怪的点心,请妈妈多担待。”沈媛吩咐阿彩道。 去请王妈妈,沈媛没有让雯竹出面。完全不知情,却稳重又更有气势的阿彩反倒更合适,也不会让王婆起疑。 果然王婆看是阿彩说四姨奶奶要见,也没多想就过来了。 待王婆一进沈媛的屋子,外面院门,屋外房门,都已经齐齐锁上。 沈媛坐在屋中一口一口的喝着茶。 见到王婆进来,一句话未说,直接茶碗摔在地上。 “王妈妈,你想不想跪在这茶碗碎渣子上试试?” 第五十章 秋末虫一心护主 冬日雪内宅分权 王妈妈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况且一辈子混迹于泥泞市井之间,哪里就把沈媛这样没有地位的小娘子放在眼里。 “姨奶奶这是哪道菜不顺口了,告诉老奴。”王妈皮笑肉不笑。 这个小小的姨娘,还指使不动她。 “你也不用跟我打马虎眼,也不用一口一个姨奶奶提醒我,今天你在我这翠玉轩里,话说得好呢,咱们皆大欢喜。话说得不好呢……” 沈媛话没说完,只是盯紧了王妈。 王妈身上一个激灵。她来的匆忙,也因为没有把这个老侯爷的姨娘放在眼里,来之前竟然没有交代任何人。 没有人知道她是来了翠玉轩..... 沈媛周身的气场让王妈觉得陌生,又熟悉。 说陌生,因为这气场是她从前的内宅主子们所都不具有的。 说熟悉.....很多年前,她年轻的时候,曾经远远的见过一眼当初的前皇后娘娘..... 王妈一个激灵,自己人老了,真是想多了。 “主子要问什么,尽管问就是了。老奴年纪大了,经不住吓唬作弄。” “我这个府上的四姨奶奶,可不敢称是王妈的主子。这次叫王妈来,也就是想问一句,王妈的主子,到底是谁呀?” 沈媛边说着,边起身走过来,慢慢的踱步到王婆子的身后,语气越来越轻,就像是在王婆的耳后。 然后又轻轻从后面伸出芊芊素手,摊开掌心,一把药渣子! 王婆瞎的一声“我的妈呀!”脱口而出,汗毛倒立。 “妈妈如此害怕,想是知道些什么。” 沈媛微微一笑。 她出其不意,其实就是想确定,王婆是知道内情,还是只是遵照主人行事,收藏起药渣子而已。 “看了妈妈知道的,比我预期还要多谢。” 此时王婆已经无法抵赖。只是哆哆嗦嗦,一时还拿不定主意要说多少。 “既然四姨奶奶已经拿到这药渣子,老奴也无从分辨,听候发落便是。” 沈媛听完突然笑了。她这一笑,王婆子不禁看呆。她长得本就倾国倾城,这一笑不禁更显人间绝色。 这样的人儿,就像是天上下来的..... “王妈妈倒是忠诚,但愿王妈妈这份衷心,可别错付了......你现在应该盼着,你主子对你,能有你对她的万分之一便可。” 话音落沈媛也不等王婆子再说什么,直接高声唤人。 房门立马就被打开,雯竹带着几个力气大的丫鬟婆子一众冲进来,压着王婆子。 “带她去见老侯爷,把事情说一下,家规如何我并不清楚,该如何发落就如何发落了吧。” 王婆子更加慌了。“姨奶奶,姨奶奶,怎的不是去大夫人那里,现下内宅之事,还是咱们齐大夫人做主便可,若是因为老奴这点错事,惊动了老侯爷,那老奴可真是死不足惜!” “呵呵呵!”沈媛手捏着袖子掩口一笑,“你这点错事?你倒是说说,你这个错事,我要是报官你会不会生不如死!” 奴才谋害主子! 自然沈媛是不会报官,萧府也不会容她如此做,丢不起这个人不说,也没有必要。犯了错的家奴如何处置都是听主子的,打死也是合法的! 王婆子到现在才真正的恐惧!她一直以为自己背后有人撑腰,可是如果是直接带到萧老侯爷跟前,那就是主子想就怕也来不及了! “姨奶奶!奶奶!老奴错了!老奴真的知道错了!” “哦?王妈妈想是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 沈媛哧笑。“我看你也再说不出什么来,罢了,我也乏了,就这样吧。” 说着也不在理会王婆子的哭嚎,自己先转身去里屋歇下了。 这王婆子被人绑着真的送到了老侯爷的面前。 老侯爷也是迷糊,他已经不理家事很久了,也很久没有人敢来拿这些内宅的琐碎事情让他操心。 不过人既然送到了跟前,想必是真的惹了这小丫头了。 “惹谁不好,偏生要去惹她,难道自己在府里给她的盛宠的名头还不够?”不得不说,萧老侯爷想多了。 王婆子被打个半死,并没有丢了性命。只因这事出在秦清柔身上,这事未过门的孙媳妇,事情真摊到明面上,那大家都不好看。 于是只是治了她一个抓药失误,误把一味药搞错,才导致秦清柔久病不治。 这样倒是让萧老侯爷寻了个由头,发话下去,齐大夫人一直身体不好,家里多是小辈赵氏代劳,恐多有不妥之处。且世子又要三年后才娶亲,所以着沈四姨奶奶协同理家。 这个决定一下,整府轰动。 老萧夫人去世之后,若论地位,也是二姨奶奶周氏,且三房还是她的子嗣。不过若说理家,她岁数也确实大了。也已经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 齐的夫人管家名正言顺,可是现下她的人别人捏到了错处,又是如此大错,她若是不推脱有病,治家心有余而力不足,恐怕也要但上一个治家不严之过。 若说寻个合适的人来管家,确实只有沈媛,年轻,辈分也高。 沈媛原来只是想为秦清柔出头,没想到直接分了齐大夫人的管家之权。 分了就分了,也只能这样了。谁让她受宠呢。 这下可难为了赵氏。 沈媛和齐大夫人,都是祖宗,两边都要请示,两边都要周全。没两天,赵氏就病倒了。跟齐大夫人不同,这位不是装病,是真的累倒了。 沈媛只得提议,在潇雨轩设立内院的一处议事厅,生病的例外,其余每日不管是齐夫人,还是赵氏,自己,均去议事厅议事,丫鬟婆子回话也只去那里便可。 齐夫人也觉得这个主意好,就都点头同意了。 最初的几日都是齐夫人和沈媛坐在潇雨轩,但凡有事二人有商有量,很是和睦。 这倒大大超出了沈媛的意外。她还以为齐夫人会装病个三五七个月。 赵氏倒是真病了。 一半是因为劳累,一半倒是因为吓的。 她竟然真的不知秦清柔药材一事! “你真的不知?!”夜里,黑衣人蒙面执手而立。 赵氏委委屈屈的跪做在地,想哭不敢哭,只是诅咒发誓自己觉没有干这样的事情。 “内宅这样的事本来我也不在意的。只是你不要惹到她。”黑衣人伸手扶起赵氏,赵氏顺势依偎到这位大人怀里。 赵氏再不敢有任何疑问。这个事儿,真的不是她惹下的,何况也并不是针对沈媛。 她现在在府内只要一想起沈四姨奶奶,就恨不得绕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