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在人间凑数的日子 第一章 细雨,少年以及少年以及忧愁 周历天启十八年五月十九,谷雨 宜嫁娶出行,忌动土开光。 康平镇下了一场细雨,天阴沉沉的,这雨又扭扭捏捏的乱飘,很是不爽利,难免让人打不起精神。 在镇子最西边,有一座孤零零的小院子,四周围了一圈篱笆墙,显得很是雅致。 “大黄,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李嗣蹲在院子门口一脸真挚的望着眼前趴着的大黄狗。 可惜“大黄”似乎不打算卖他的面子,斜了李嗣一眼,发现今天居然两手空空就决定不理他,单只是换个姿势,用鼻孔瞪着他。“唉,同时天涯沦落人,又何苦为难自己人啊!”李嗣决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今天来的匆忙,实在是忘了,明天我一定带上醉仙楼上好的酱排骨孝敬黄大爷。”似乎是“醉仙楼”“酱排骨”这样的关键词引起了老黄的注意,终于是抬起了脑袋,耳朵竖起,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似乎在回味什么,又忽然意识到李嗣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的承诺实在不太做的真,竟是干脆换个姿势转了身,拿屁股对着他,甚至还惬意的甩了甩尾巴。 李嗣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大黄,面皮抽了抽陷入了沉思。过了半晌,发现大黄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于是蹑手蹑脚的准备暗度陈仓,偷偷溜进去。可惜迈出的右脚刚落地,便被一直凭空冒出的瓜子按住了,大黄转过头,面无表情的望着他,李嗣一脸尴尬,于是伸手抓了抓头发“哎呀好巧。”发现大黄没有收爪的意思,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四处张望,发现没人注意才压着嗓子冲着门内喊道“良哥儿,开门呐,别躲着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于是宣告这一次暗藏杀机的交锋,终于是李嗣败下阵来。大黄仅是做了个不屑的表情,轻飘飘的收了爪子趴了回去。 片刻,屋里的窗子微微开了一个缝,漏出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看到外面淋成落汤鸡的李嗣,无奈的出来开了院门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进来。 李嗣正准备说话,突然眼睛一亮,只见一个憨憨的少女,一边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一边走出来。 “哎呀,依依又漂亮了,也不知道将来是哪个王八蛋得了便宜,能把你娶过门。”少女白了李嗣一眼,显然是习惯了他的风格,只是对着清秀少年柔柔的喊了一声“少爷”。 被唤做“良哥儿”的少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理会,然后斜了一眼,拿鼻孔瞪着李嗣,示意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李嗣只能灿灿的住了嘴,只是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回想半天终于想到之前跟大黄的斗智斗勇,心里只能哀叹一声不愧是一家“人”也不知道是谁得了谁的真传。心里念头百转才发现“良哥儿”已经转过身,去窗边寻了个躺椅躺了上去,甚至还惬意的“啊”了一声。 一副画面飞快闪过,李嗣来不及细想,紧赶几步一把抓住躺椅的扶手,冲着少年哀求“余良,祸事了祸事了,这次你可得救救我,不然我老爹怕是要打死我了。” 余良一脸果然如此的无奈表情,听着李嗣的诉苦合着窗外面的细雨,竟是微微恍了神。 余良搬到这里已经五年了,初时大概是不太合群的原因,镇上的孩子都不太愿意理他,李嗣是为数不多愿意跟余良凑一起又能无视他的无视的家伙。所以勉强算的上是青梅竹...啊呸,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而李嗣因为有个“镇上首富李有财”的老爹,所以算是小镇的孩子王,而他愿意交好余良的原因用李嗣的原话是“反正都没我有钱,还是你看起来有意思,不像他们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子,幼稚的紧。”其实是余良无依无靠很得大人们的怜惜,又很是早慧,懂事又懂得很多所以大概活成了“别人家的孩子”的样子。于是李嗣每次闯了祸都往余良这里躲,李有财每次拎着鸡毛掸子追到这里,看到余良无辜的眼神,再被好生劝慰几句也就慢慢消了气,又盼着自己家的孩子能多学学余良聪明一些,于是往往也都不了了之了。 如此兜兜转转五年过去,小孩子终于熬成了少年人。 “这次我爹可是认真的,不知道从哪里抄出了个扫帚,说是一定要打断我的腿才罢休,幸亏我眼见不对跑得快,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你这次又闯了什么祸啊?”余良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李嗣压低了声音“前段时间我遇到了一个老神仙。” 余良挑了挑眉“我怎么不知道?”“嗨,要不说是神仙呢,这是奇遇你懂不懂?那天我新得了把宝剑,开心得紧正准备去醉仙楼打打牙祭。一个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的老神仙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老神仙说自己云游天下,只为寻觅一个良才美玉传承一身惊天修为,定定的看了看我,便告知我骨骼清奇,隐有剑气起伏,将来必成一代剑仙。于是准备将一部无上剑经传给我,你也知道我是个剑痴,嘿嘿。”李嗣刚说到这里发现,屋里两个人都用一种关爱的眼神望着自己。 “《葵花宝典》?”“白痴的痴吧?”余良和依依忍不住说到。两人看着面色涨红的李嗣互相对看了一眼,余良张了张嘴,叹了口气“花了多少两银子?” 李嗣期期艾艾的伸出一只手,竖起一个中指。 余良额角跳了跳,压下一股无名之火,不确定的问“一百两?” “一...一万两”李嗣犹豫了一下。 “一万两?”余良忍不住身子坐直,声调拔高,刚才压下的火气趁机窜了起来,余良死死盯着李嗣半天,才涩声道“你哪来那么多钱?” “是我爹的压箱钱,被我瞧见了,趁他不知道偷偷拿的。”李嗣终于眼睛一闭,和盘托出。 “嘿,我就不该给你讲什么剑仙风流的破烂故事,让你迷了心窍。”余良咬咬牙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听说你想要学剑,想着难得是个正经的喜好又是个修性养身的本事,便花了大价钱请了位剑术老师,听说还是在南海剑阁学了艺的。可你想想你自己练的都是些什么玩意,我还是第一次见能将剑拎成烧火棍一般的人,好好的剑法生生给你使成了乱披风。气的那老师连钱都没收就走了,只留下一句“怕有辱师门”,依依说你这个“痴”不是“痴心”的“痴”,而是“白痴”的“痴”当真不是在冤枉你。”说到这里看到李嗣隐隐发紫的面色终于是有些心软只能叹了口气,张了张嘴。 只听外面传来一声大喝“小王八犊子,赶紧给我滚出来,看老子我今天不打死你个龟孙儿。” “这次我怕是也救不了你了。” 第一卷 在人间凑数的日子 第二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 “是不能救。”余良有些恨恨的想。 别看老李现在整天笑眯眯一脸富态的样子,年轻时候也是个沙场上挣富贵的狠角色。据说是立了好大的军功,手里不知道攥着多少条人命才换得后半生的富贵。只是虽说是荣归故里,又娶了个贤惠的老婆,却迟迟没得香火传续。于是发了狠不顾老婆哭闹纳了房小老婆,可惜还是没有动静。这下可愁坏了老李,幸得高人指点,多做善事积福。于是狠心散了财,修路铺桥,修性养气。这样过了一年,终于是老来得子——就是李嗣这个败家玩意。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宝贝的紧。别看平时吵吵的欢,哪里舍得真下手去打。这才养成了李嗣混不吝的性子。所幸是到底是底子不坏也就是些小打小闹的顽皮,倒也没闹出过什么大动静。这次怕是被忽悠的发了昏,到底是闯了祸,也合该好好敲打敲打了。 只是看李嗣可怜兮兮望着自己的样子,真是好气又好笑,只得哭笑不得的问“书呐?” “书是我的”李嗣赶忙护住胸口,一脸紧张。 余良反而被气笑了“你莫不是中了邪,平时那个偷鸡摸狗的机灵劲儿哪去了?那一看便是个江湖骗子,亏你还自认得了宝,赶紧拿来我看看能不能糊弄过去,再磨磨蹭蹭的我就不管你了。” 李嗣咬了咬牙,才不依不舍的取出了一本油布包着的薄薄的小册子,一脸希冀的递给余良。“良哥儿,这你也懂?” 余良的博学多才是公认的,这个公认可不仅仅是康平镇的公认,周围十里八乡哪个见了面不得客气的喊声“小余先生”?上至天时地理下至头疼脑热,反正大家伙有什么不懂的问问余良大多都能得到答案——虽说自己不见得能懂就是了,可是原样记住跟别人吹嘘总是无碍。若不是余良怎么看都是个孩子,大家伙都该以为这是个修行有成的神仙中人了。还有那余良闲来无事用来摆平镇上孩子们讲的精彩故事,据说被过往客人行商听了去,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那座浩然学宫里,便是学究天人的夫子们也赞了句“有些意思。”这可是真真了不起的事情。 “有些意思。”此时余良捏着这本薄薄的册子,眼睛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书册入手极薄显然是纸质而非更易于保存的金玉布帛或者皮质,轻轻摩挲质地光滑,该是颇为有名的宣州纸。余良心里轻叹了一口气,看色泽该是新纸无疑,最后一丝侥幸也掐灭,心里已认定是连做旧都懒得遮掩的江湖骗术了。 只是待到抬眼一扫,便忍不住轻“咦?”了一声。 只见书封面上歪歪扭扭写了两个大字《纵横》。两个字不是写在中央,这个纵字写在右上角,横字写在左下,虽说位置相对,偏偏给人一种纵字要横出方圆,横字要顶开天地的别扭感觉。 待到余良凝神去看,便感到一股铺天剑意迎面而来。隐约可见一个灰衣剑客,洒然一笑,横剑于前,便好似自成天地,万物不可近;然后抬手便是一剑竖劈,一道沛然剑气席卷而出,仿佛将天地都开了一线。就连外面稀稀拉拉飘着的雨都似乎被这一剑斩断,竟就这么住了不下了。 余良不禁闷哼一声“有些意思。” 还不待余良细想,外面便传来“咔嚓”一声大响,显然也不知是李有财终于不耐烦,还是感知到了什么,终于是破门而入了。 七尺多的汉子风一样飘落在堂前,落地无声,倒没有急着喊打喊杀,反而一脸狐疑的来回盯着余良和自家的倒霉孩子看,待看到这个败家玩意儿躲在余良身后漏出个脑袋偷看自己的窝囊模样,才心头无名火起,伸手指着骂道“小兔崽子,赶紧滚过来,我今天非扒你层皮不可。”不说还好,这反而吓的李嗣赶紧缩回了脑袋,轻轻摇了摇余良的胳膊。 余良收到这个求助,只能假装没有注意到先前一幕,无奈的前迎一步,看着破碎的院门和一脸无辜望着自己的大黄,面漏苦笑“李伯伯,这个烂摊子你可得负责帮我修好啊。”一边说一边隐晦的给老李使了个眼色。 李有财一愣,心中的火气反而暂时压了下去,眨了下眼睛挠了挠头,居然笑了起来“好说好说,这算个什么事,别说一扇门,你要是愿意,把这园子四面的围墙全换成门都不叫事儿。”余良只能叹了口气“门到不算什么,只是我家大黄你也知道,是个脾气不太好的,这么一闹不知道要花多大力气才能安抚下来。”说着朝门口一指。大黄一听有好处捞赶紧站了起来,做凶恶状,一脸这事儿不算完的样子。余良不待李有财说什么赶紧继续说道“不然这样,让嗣哥儿去醉仙楼带些吃食回来,它最好这口,于嗣哥儿也相熟。至于这件事,怕是有些计较。”说着隐晦的瞥了瞥手中的书册。 李有财听到这个意味深长的“有些计较”,摩挲下巴半晌,才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余良让出身后的李嗣,扬了扬头示意他赶紧溜之大吉。李嗣小心翼翼的转着身子一边面对着自家老爹一边绕着走。看到李嗣这个样子,老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了抬脚作势欲踢。吓的李嗣狠抢了几步,赶紧连滚带爬的跑出了院子才有些如释重负。一边往远处跑,倒是还不忘喊了一句“老爹你可别犯浑跟良哥儿动手啊,我去去就回。” 李有财隐晦的看了趴在窗边朝外看的依依一眼,做了个询问的眼神。余良示意没事,伸手递过书册,直言不讳“这本书有些问题。” 李有财面无表情的看着封面上的两个字,只是隐约感觉到些微剑意残留,让他瞳孔微缩。于是提了口气,缓缓翻开书页,然后眉头一皱,看似随意的继续翻看。 整个过程中余良都目不斜视,低头看了看合着风微微摇摆的新芽,又抬头望着渐渐放晴的天空,特别是空中云朵清晰可见的一道裂痕,若有所思。 稍顷,李有财终于翻看完毕,闭了眼思量片刻才睁眼道“书里都是些粗浅的江湖把式,不值一提。” 然后转过头看着余良,等着他的解释。 第一卷 在人间凑数的日子 第三章 暗流 “戎马半生还能全身而退荣归故里的家伙果然不会太简单。”余良有些心不在焉的想。虽说不曾出手,但是看之前不漏丝毫烟火气的身法,至少已经跨过下三境炼体的门槛,是个中境的武夫无疑。 可别小看一个中境武夫。武夫多为沙场出身,厮杀经验无比丰富,加之体魄强韧无比,招式又多是无数次搏命中总结而出,往往是返璞归真一击制敌的杀招。便是公认杀力最强的剑修也不敢轻易让一个同境武夫近身。若是遇到些没什么厮杀经验的纸糊修士,便是越境而战也不算什么太过出奇的事情。 而武夫又多是打过再说,生死由命的架势,难免折损极多。所以一个中境武夫已经算是绝对的中坚力量,若是在朝堂之中当个护国的上将军也是绰绰有余。不知为何老李竟是选择了看似荣归实则归隐,安安稳稳的当了个小镇里的富家翁。 “这个中缘由怕是颇有些耐人寻味啊。”余良看着转身盯着自己的老李微微挑了挑眉。 “书我还没来得及翻看,不过既然李伯伯亲自验看过,那大概是真的没什么问题,不过这封面上的字——”余良说着眯了眯眼,好似浑然没有注意到已经被老李全然锁定的气机。“字里面封了两道沛然无比的剑意,此时想来此等强大剑意定是上境剑修所为,怕是于上境中也是不弱的大剑修。剑意虽强,却并无杀意,封印其中于危险时激发,该是护持之意。”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发现老李完全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架势只能无奈继续。 “至于我,基于某些我也不太搞的清也不便明说的原因,不小心激发了这两道剑意。并且——嗯,你可以理解为我将这两道剑意炼化了。”说到这里终于停了下来,坦然着望着李有财。 老李思索片刻,没发现什么其他可疑的地方,于是缓缓松开了锁定面前少年的气机。只是虽然一直面无表情,其实心中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刚刚感到的些微剑意残留,气息实在是有些熟悉,若是猜的不错,便是年轻时厮杀所结识的一位老朋友,彼时一见如故,一壶烈酒便引为同道中人,虽然后来因缘际会各自渐行渐远,但男人之间的情分有时便是如那酒香,莹而不散。再想着虽然久不在外面行走,但偶尔听闻那人的故事莫不是当浮一大白之事,境界更是水涨船高,怕是已经是顶尖的大剑修无疑。想到这了不禁面色有些奇怪。 “你炼化了那剑意?”言下之意你咋不上天呢。 “其实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吃掉了”余良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心里默默的想。但是这种看起来更荒诞的理由显然没法解释。于是余良只能试图转移话题。 “虽然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不过大致情况确实如此。因此我也算得了这剑意的一两分真意,算是无意间学得了两式剑法,不过既然这书是嗣哥儿的,这剑法自当完璧归赵。小子别的本事不行,但是教人的本事总算还过得去,李伯伯该是信的过的。”说到这里想起李嗣拎着剑到处乱甩的样子脑仁狠狠抽了抽,最后“信得过的”四个字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李有财假装完全没有注意到少年轻描淡写的转移话题,只是听到这里面色更是有些诡异了起来,若不是想着要保持些高手长辈的气度,怕是眼睛已经瞪了出来,大叫道“这他娘的也行!!!” 李有财因为某些不足外人道的原因扎根于此,实为看守。因此对每个外来人士都是仔细检视过的,眼前这个浑身不对劲的少年更是无数次确认过,明明是个未曾修行的普通人。要知道武夫感觉敏锐无比,李有财更非寻常,便是寻常上境的修士想要在他面前隐瞒自身也不容易。难不成这余良还是个小屁孩子的时候已经是顶尖上境修为,那是打死他都不信的。 若是之前有人跟他说有什么普通人感悟大剑修的剑意,甚至因此学得了剑法,李有财怕是要狠狠酝酿一下,然后一口老痰唾他一脸。上境修士已经是炼神的大修士,便是被称为神仙中人也不为过,更何况是锐意无比的剑修。其中剑意何其浩瀚便是普通中境修士也感悟不得,否则轻则是个识海震荡,重则识海破碎直接变成白痴。只是现在事实摆在面前,看这小子坦然的样子便信了六七分。 李有财心中念头百转,就这么面色古怪的盯着面前的小怪物,待到想起余良要教自己家那个不成器的倒霉玩意练剑,更是干脆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练剑,嘿嘿!”李有财咬了咬牙,倒不是信不过余良。要说别的他绝对没什么好想的,这小子这几年展露的博学和奇怪本事还真不是吹嘘。只不过李嗣似乎是天生跟剑犯冲,自己当年花了大价钱又搭了人情请来的剑术老师可不是什么花架子,是个货真价实的剑修——已经堪堪摸到中境的门槛。虽说境界不是如何骇人,但想来教个小屁孩子总该是游刃有余才对。教的时候还没什么异常,只是真到上了手,那是一个不堪入目,便是街边流氓打架的王八拳怕是都比这倒霉孩子耍的好看。老李至今还记得当时那剑修的难看脸色。如此折腾良久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最后剑修只能一副死人脸告辞而去,走前还连连告诫说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偏偏这倒霉孩子也不知道遭了什么邪,还就赖上学剑不撒手了。 李有财想到这脸色难免有些难看“哼!”了一声。“我且信了你之前的话,只是你当真确定要教那小王八蛋练剑?” 余良虽然有些面色发苦,仍是正襟长楫一礼“君子一言。”就假装没听见李有财自己骂自己。 李有财嘬了嘬牙花子,还不待说什么么。便听到余良正色说道“书中剑意是便如此。不过既然突然有人于此时行事,持护持之意,定是有些不太好的风声,显然其中有些我不了解的暗流汹涌,还请李伯伯为我解惑,也好早做些准备。” 李有财抬手打断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的余良,“这镇子确实有些不方便告诉你的秘密,这也是我为什么长守于此的原因。倒是你小子,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异常,浑身却又透着古怪,当真只是无意搬来此处?”说到这里眯了眯眼。 余良愣了愣,“我只是顺路,当然是无意.....”说到这里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顿住陷入了沉思。 第一卷 在人间凑数的日子 第四章 后怕 李有财显然也并不期望能在余良这得到什么答案,只是摇了摇头,看似无甚在意的大步离去。只留下一句“一会我会叫人来给你把院门修好。”说到这里顿了顿“至于那个兔崽子,我就不强求了。这剑意我有些猜测,若真是那人的剑法......”想到李嗣惨不忍睹的剑道天赋“唉!”竟是背影有些萧瑟起来。到底是自家孩子,心里难免存有一丝希望的说道“姑且一试吧!”。 余良就这样望着老李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里才长舒一口气。后背浮起一层细汗,于是一屁股砸在躺椅上,只是用力过猛竹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竟是断了一个扶手。将一旁趴在窗昏昏欲睡的依依惊的回了神,略带迷茫的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回过头,待看到余良的样子,只是轻轻喊了声“少爷!”同样的两个字,这次竟是带着三分羞涩七分娇憨,颇是明艳动人。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还不是快给我递口水喝,吓死本少爷了!”余良一边揉着略显僵硬的面颊一边没好气的涩声说道,全然不见刚刚胸有成竹甚至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接过依依递过的茶水,牛嚼牡丹般一饮而尽,才稍微定了定神,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这该死的无力感啊!” 刚刚看似毫无异常甚至看起来颇友好的一番交锋,远比之前李嗣和大黄的那次交锋要可怕的多。面对一个尸山血海中走出的武夫——中境巅峰甚至隐隐摸到上境门槛的“万人敌”,怕是只要有一丝回答出了差错,面对的必然是毫不容情的酷烈手段——毕竟一个甘愿放弃其他而花上几十年甚至一生去守护的秘密,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而无论你多么博学多才,智珠在握,又有多少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只有在切实的面对死亡的时候,你才会突然意识到,死了就是死了,那这一切就都毫无意义。 余良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了死亡,也因此从来没有如此怕死过,鹌鹑一样缩在躺椅里,脑中闪过某个不负责任的糟老头子,恼怒的低吼一声“什么叫出去看看,看个屁的看,一不小心人就没了,有什么可看的!” 或许是第一次尝试这种被危险缠身的感觉,有些措不及防的茫然。然而这种危机感也使的余良迫不及待的想要强大起来,于是稍微发泄一下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轻轻摩挲手中的茶杯,仔细回想并开始思考整件事情。 余良之前看似合理的解释,其实避开了一个关键的核心问题,就是这本书,这两道剑意到底是冲着谁来的。余良有意无意的将目标直接导向李嗣——从表面上看确实如此,因此才有后面看似合理的解释。而不知是很巧的因为老李恰好认识这道剑意的主人所以选择了相信,或者是心照不宣的故意忽略了另一种可能性——剑意是冲着余良来的,因为实际上他才是最终的受益者。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么必然是为了老李这守了一辈子的秘密,想着之前若有若无的杀意,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个小事情,现在的暗流汹涌被这剑意一闹接下来必然是狂风暴雨,也不知道是真的好意提醒还是某种抛砖引玉。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必然是对自身秘密有所察觉和图谋的麻烦事,问题是余良清楚自己有些秘密,而自己其实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对自己反而是个更大的谜团。更遗憾的是无论什么情况,他现在肯定已经处于这暗流之中,无法脱身了。于是更加痛苦的狠狠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李嗣拎着一盒吃食,气喘吁吁跑进院门。看到的便是眼前这么一副模样,一脸凶狠看着自己的大黄,一脸心疼看着余良的依依,和缩在椅子里狠抓自己头发的余良......吓的李嗣连忙放轻了脚步,连气也顾不上喘,小心翼翼的问“我爹真揍你了?好兄弟,这人情我记下了。” 余良听到这个“罪魁祸首”的声音,猛的抬起头,咬牙切齿的盯着李嗣看,待到想到被老李狠吓了一番还要教这个小王八蛋剑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恶向胆边生,准备打不过老的打小的。一个饿虎扑食,手握茶杯下意识就用出了那两剑中竖剑的起手式,识海中有一丝元气激荡而出,竟真的凝出一丝丝剑意。余良轻“咦?”一声,竟是住了手愣在了当场。 从李嗣这里看分明是良哥儿被自家老爹教训的狠了,一个饿狗扑食打算胖揍自己一顿,“罢了,父债子还,给他打两下消消气。”只是眼看着扑到一半手上竟是凝出一丝剑意,本就准备硬抗已是躲闪不及,只能睁大眼睛想 “良哥儿咋会剑意?” “莫不是那本书里学的?” “我果真捡到宝了?” “那岂不是说我果然是个能成剑仙的天才?” “哎呦,这是要下死手啊!” “救命!” 念头百转间听到一声“咦?”一个茶杯稳稳的停在自己鼻子前。待到些许水渍顺着杯沿滴到脸上,李嗣才回过神“嗷”的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终究是少年心性,百般委屈一涌而上,于是红了眼呆望着着这个好朋友不知道说什么好。 余良听到这“嗷”的一嗓子也才一下子回了魂。看到李嗣可怜的样子,有些尴尬的收了手,还不待说什么便听到李嗣肚子传来“咕噜噜”一声。有些好笑的伸手认真道了歉“我错啦,先吃饭吧,正好看看你买了什么好吃的。”李嗣有些羞怒的瞪了余良一眼,“哼”了一声一把打开他的手自己爬了起来,又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赶紧吼了句“我就看在依依的面子上原谅你了。”说着从地上拎起食盒打开看了一眼,发现没什么大损失才松了口气“四菜一汤,酱烧排骨,水晶猪蹄,糖醋鱼,宫保鸡丁,蛋花汤洒没啦就这样吧。” 一直虎视眈眈盯着食盒的大黄发现这两个愚蠢的人类竟然敢打自己食物的主意,赶紧大叫一声“汪”,正准备咬上李嗣一口让他知道大黄的尊严不可侵犯便被依依轻轻扫了一眼,只得趴在地上“唔嗷”委屈的低叫了一声,大抵是“说好的好处呐,人类果然是不可信的”。李嗣看到大黄可怜的样子赶紧撕了一大块猪蹄给它,浑然不觉自己肉最多的屁股蛋儿刚刚逃过一劫。 转过身看着兀自傻乐的余良,不禁有些害怕的想“莫不是被我老爹打傻了,那依依可咋办?”又偷偷撇了眼若无所觉的依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是也开始傻乐。 于是场面显得越发诡异起来。 第一卷 在人间凑数的日子 第五章 二三小事 这两道剑意带给余良的好处,远不止两式剑法这么简单。 余良发现自己识海上的封印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显然就是那两道强的可怕的剑意造成的。心中有些后怕的同时难免狂喜——这意味着自己终于可以动用识海中的元气,终于有了一丝自保之力了。尤其是在刚刚卷入某种未知漩涡中的此时此刻,就显得尤为重要。而为什么余良的识海有个封印,就有些说来话长。 余良的识海天生就有些大,如果说未曾修行的普通人的识海是一汪清泉,余良的就是一片汪洋,是一片货真价实的“海”——这可是相当于上境修行者的程度。也就是说余良一开始就一只脚踩在了上境修行者的门槛上。然而事情哪有如此简单,如此强大的识海却没有能够承载它的肉身,肉身终究难以负荷受创甚至濒临崩溃,如果不加以遏制便难逃一个身死的下场。好在有人以大神通,将识海封印起来,随后又以天材地宝辅以秘法温养肉身,才堪堪保住性命。而余良也是从有记忆开始便在老人教导下学习各种秘法用以修补体魄,稳固神魂并尝试炼化这道封印——这封印极其特殊,一旦炼化便可裨益神魂,帮助余良真正掌握这片“汪洋大海”。如此过了四年直到余良八岁——几乎每天都在不眠不休的非人学习修行中度过。终于勉强达到老人的期待,神魂壮大到终于可以勉强承担一部分识海。肉身也在天材地宝的温养下修复如初,更是没经任何修炼便已经达到下境武夫巅峰的水准。剩下的便是些水磨功夫了。 然后便被一脚踢下了山,美其名曰“去看看这个人间。” 若是个寻常的没心没肺的八岁孩子,怕是真会有些天高海阔的欣喜。可余良到底是个知道些人心复杂和险恶的,又在山中知道了那么多的秘闻,初识了这个世界的可怕,哪里会真的开心起来。可又实在寻不到回去的办法,便只能随意选了个方向战战兢兢的走了出去。路上莫名其妙的捡了个拉着他不松手的小姑娘,然后心有所感,第一次遇到了人间——便是这个康平镇。心中念头转了转,索性决定缩在这里不动了,反正所谓“看”又不是真的需要到处跑着看,从别人嘴里听到的也可以啊。便打定主意:想要让他挪窝,起码也要把封印初步解开再说。 余良在这里接触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李有财,笑眯眯的走过来,看似亲切长辈的捏了捏他的小脸蛋,随便的盘问了几句便不甚在意的走开了。而余良因为识海和神魂的特殊也能隐隐感到眼前之人的强大,随便一个小镇遇到的人便如此可怕更是坚定了他“外面世界很危险,还是先安稳发育一波”的想法。所幸余良这身体没有修炼痕迹便看起来除了比常人结实也没有什么其他异常之处,而这里民风淳朴,余良更是靠着甜言蜜语和人畜无害的样子博得了镇上所有大龄雌性生物的欢心,随便编个可怜的身世便收获了一堆泛滥的眼泪——要不是余良自己做大义凛然状差点便做了李嗣的异父异母的好兄弟。听说因为这事儿老李没少被自己家母老虎收拾。于是也终于在邻里的帮衬下安顿下来。待到年长些展示些才学,做些便民利生的事情,更是被镇子里的人夸成了宝贝疙瘩,“小余先生”的名号不胫而走也在十里八乡传开了去。 李有财虽然也感觉这小子有些聪明的过了头,可来来回回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也就随他去了,只是难免还是要嘀咕嘀咕“看着挺好的孩子,就是太疲懒了些。”而“小余先生”的懒也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无论春夏秋冬,闲暇时候路过总是看到余良躺在那张竹椅上,天气好些就在外面晒太阳,天气不好就搬进屋子里晾自己。只是想着到底是个孩子也就偶尔劝诫几句倒也不好多说什么。这倒是冤枉余良了,余良只是在暗中炼化封印罢了。只不过在山中苦的太久,所以便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忙里偷闲罢了,看起来便像是整天睡觉的懒货了。 余良就这样一边悄悄炼化封印,一边若有若无的打探来隐晦的了解外面的世界。再通过自己所知一一印证。慢慢大概了解到自己应该处于大周朝东部边境附近,好在大周和邻国属于世代交好如胶似漆的友邦,所以也不必担心什么战事,反而经常互通有无,所以小镇倒是经常有些行商路过。余良也因此更容易打听到自己想要的讯息。 按照余良的了解,世间有四大圣地,云麓城的“浩然学宫”,龙虎山的“上清观”,西部婆娑州的“雷隐寺”,以及近几千年前起兴的南海“剑阁”。各有圣人传道,信徒聚集便有了人间之国。大周朝便是“浩然学宫”所在。 余良也才慢慢了解到这个世界因为有圣人制定的规矩在,所以并没有自己原先设想的妖魔横行,战火漫天那么可怕,反而颇有些太平天下的感觉。虽然经常有些战事和摩擦,但大多都是有些分寸的点到即止,很少有山河破碎,哀鸿遍野的惨状。也才发现像李有财这样的强手并不是满大街可见的普通货色。心中终于稍微松了口气。 原本按余良的估计,再有个大半年的时间封印就该炼化完成,自己也就可以正式踏入修行从此天高任鸟飞了。哪成想在这个尴尬的节骨眼上出了事情,好在这剑意在原本已经快要炼化完成的封印上斩出了一丝裂隙,让自己终于可以提前动用识海中的元气。虽说有些未竟全功的小问题,但相比自家性命显然算不得什么了。 “还是有些麻烦事,不过这样的话很多之前不能用的秘法应该可以勉强动用了,还有这两式剑法以剑意为主也是不错的保命手段。只不过先得把眼前的麻烦打发了再说。” 余良看着眼前傻乐的李嗣,面漏不善的暗戳戳想到。 第一卷 在人间凑数的日子 第六章 一个寻常的夜晚 李嗣感觉莫名后背一凉,就发现余良一脸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连忙一脸灿笑着递过去一只啃了一半的猪蹄。余良一脸无语的白了他一眼,顿了顿还是决定挑些李嗣能接受的告诉他。 “你那本宝贝书被你爹拿走了。”余良夹了口糖醋鱼一边斟酌着说道。 李嗣一脸心痛“啊?” “书里确实有两招很厉害的剑法。” 李嗣两眼放光“啊!” “不过是一次性的,不小心被我学会了。所以那本书基本没什么用了。” 李嗣一脸茫然“啊?” “好在,我可以教你,保证你能学得会。”余良轻轻吐出一根鱼刺,撇了撇嘴面无表情。 李嗣一脸你在逗我“啊!?” 气氛一度十分僵硬...... 稍顷,注意到依依有些不满的眼色和余良微微上扬的鼻孔,才有些将信将疑的呐呐道“良哥儿,你可别诓我啊,我自己什么样子我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数的,你要是说别的,哪怕是教我学最不想读的那些圣贤书我都信你了,可是哪怕我再喜欢也清楚耍剑,我真的不是那块料啊~~”余良瘪了瘪嘴心说你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诓你做什么?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不作数了。” 李嗣仔细想了想“三年前你说要做一个能带我飞上天的纸鸢,后来又嫌我胖”“气的那阵子我连最喜欢的桂花糕都不想吃了,还有两年前你嫌大黄丑要送给我看门的”“还有......”注意到余良渐渐难看的脸色,才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灿灿的住了嘴。 “你一天都记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那纸鸢你又不是没见过,只不过那阵你胖的跟个猪一样,绑在身上架子都给扯断了,哪带的动你。”余良有些气急败坏,“还有大黄,一来就赖在我这,我想赶也赶不走,我还嫌它只知道吃了睡屁用没有呐。” 大黄听到余良说自己坏话,不屑的打了个响鼻,干脆叼了块骨头扭扭屁股跑到门口表示眼不见为净。 余良被这么一打岔才长吐了一口气,终于注意到被带歪到十万八千里外的话题。于是闭上眼掐了掐鼻梁,静了静心神认真说“总之这次肯定是真的,我会些秘法,可以保证你学得会。”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似不经意的试探“你没发现你老爹最近哪里有些不对劲?” 李嗣看到余良认真的神色终于信了七八分,正有些激动突然被这么一问问的有愣了愣。想了半天才有些不确定的说“好像饭比以前吃的多了?”“啊,前几天我看见我爹大晚上偷偷出门也不知道干嘛去了。”“难不成是准备柳暗花明又一春?”“嘶,难怪我看他刚刚看依依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回头我就跟我娘告他一状。” 余良使劲揉了揉额角,才忍住一脚给他踹出去的冲动,无奈心想“老李看起来这么正经个人怎么生出个这么不着调的玩意儿。”一边无奈叹了口气“是是是是,你还不赶紧回去给你娘说一声,等明天你再过来我再教你剑法,定然让你成为厉害无比的大剑仙。”心中想的却是“对不住了老李啊,谁叫你之前欺负我来着,自求多福吧。”一边努努嘴示意李嗣赶紧滚蛋。 李嗣这才有些不情不愿的起了身,于是又一把抓住余良的袖子,使劲抹了抹,神色严肃的说道“良哥儿,你果然是个够义气的,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然后便无视了余良要吃人的眼神,拎了一个猪蹄一边往外走,一边咬牙切齿的嘀咕着什么“打依依主意”,“早就看你不对劲了”,“叫我娘扒你层皮”。 终于打发走了李嗣,余良才算放松下来,又再仔细梳理这一番遭遇以免漏掉什么不曾注意的细节。思忖片刻实在没什么头绪“山雨欲来啊,我这里怕是已经被盯死了,想要脱身而出已经不可能,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增强自身以求自保了,只是这种坐着等人上门的的法子实在被动的紧。”余良看着渐渐昏暗的天色默默地想“只能等天黑了。” 小镇上的人都觉得博学多才余良是个天才,老头子不置可否,可至少余良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在山上修复崩溃肉身和温养神魂的痛苦日子里,总需要些寻些乐趣才能保证自己的意志不会崩溃。余良的乐趣就是老头子私藏的大量书卷记录。其中最让余良感兴趣的除了那些秘密的见闻便是种类繁多的各式秘法,余良便挑了些看起来自己用的上的做些尝试用以打发时间,所幸老头子也不藏私,余良想学什么便在关窍上随意的提点几句,也就让他学了个七七八八。由于识海被封印,所以这些秘术大多是作用的肉身和神魂的,再辅以一些罕见的天材地宝,使得肉身和神魂在修复重塑的过程中有了一些特殊的变化,肉身强度虽然不算出众也堪堪达到的武夫下三境大成的地步,只差一步便可迈入中境,殊为难得的是吸收并继承了一株名为“空谷”的绝品仙草的药性,“空谷”作为一株已经几乎绝迹的绝品仙草并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也不能使人凭空获得修为或是延年益寿,却有一个极其霸道的属性——空谷落处,方圆百丈术法几乎禁绝。余良继承了“空谷”的部分药性,虽然不能做到术法禁绝,但是肉身对术法的抗性极高,中境以下的术法余良几乎可以无视。按照老头子的推算,“空谷的”药性似乎还并未被完全激发,所以这种抗性随着肉身强度的提高甚至还可以获得进一步的加强。 所以显而易见想要短时间内变强的最快方式,就是想办法将肉身提升到武夫中境。这样配合新得的两式剑法,才堪堪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 余良本身并没有走纯粹武夫的想法。按余良原本的打算,是在封印炼化完毕后,肉身便可借此打破樊笼自然破境,正式进入武夫的中三境脱胎境的第一境,意气境。实在是因为武夫前路崎岖难行,一生厮杀不止上境武夫已经极为难得,古往今来更是只有传说中的武祖一人曾以力证道跨过那道门槛,其他武夫都始终难以一窥三境之上的风光,因而武夫上三境最后一境归真境又被称为武夫止境。余良本身厮杀经验实在少的可怜,于纯粹武夫近身搏命厮杀实在没有什么胜算,所以打算临时先法体兼修,以肉身这样凭借还算强韧的肉身和无视大多术法的特殊,配合上更种秘法,余良的自保的能力绝对不差。可眼下封印没有完全解封,能动用的元气有限的紧,之前的想法短时间内实在难以实现。所幸新得了两式极其凌厉的剑法,余良思来想去决定兵行险着,以剑气淬体,强行破境。那么首先,余良需要完全掌握这两式剑法,才能保证不会出岔子。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余良便难得正经端坐于室内,凝神感悟这两剑。 遥想当时所感,一剑为“横”,剑横于身前便自成一界,万物不可近,剑锋三尺之内无物不可斩;另一剑为“纵”,提剑于手便身前无人,任你神魔满天,我自一剑而去。 余良知道这两剑很强,虽说封印已经炼化都最后阶段,但是想要以外力打破也绝非易事。所幸当时剑意并非应激而出,而只是意外的被识海封印吸收化解掉大半,只剩余些许威力仍是在封印上开了个缺口,这剑意又是封存于外物之中,可见持剑之人必然是个已经悟得自身剑道真意的顶尖的大剑修。余良虽对老李说得悟一二分剑意已经让老李暗骂怪物,殊不知余良情况特殊,其实已得其六七分真意,欠缺的只是经验和发挥这剑意真正威力的元气罢了。好在这剑法重意不重气,能动用的元气虽然少的可怜,但是用来凝聚淬炼肉身的剑气到是足够了。 此时星光漫天,大黄无聊的打了个哈欠,依依一脸担忧的看向自家少爷。剑意随心而起,余良不禁闷哼一声。虽说已经心中有所准备,还是没有想到这剑意实在太过霸道了些,剑气锐意无比于周身游走,其痛苦处不亚于凌迟一般,余良仿佛又重温了肉身崩溃之苦,然而此时已经开弓没有回头箭,无奈只能咬牙硬撑,只是身子还是疼的无意识的微微颤抖,看的旁边的依依更加揪心,心中一边想着希望余良能够安然无恙,一边又很没有道理的把李嗣骂了个狗血淋头。 此时折腾了一天的李嗣早已进入梦乡,只是不知道是否感应到了什么,竟是狠狠打了个喷嚏,于是朦胧的睁开了眼,眯着眼睛茫然的看了一圈,才又挠了挠屁股转了个身抱着被子沉沉睡去。窗外的老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正准备推门而入,突然若有所觉,于是转身望去,却不是余良所在,而是镇子外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峰。 峰顶处,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人遥遥望来。 于是四目相对。 第一卷 在人间凑数的日子 第七章 将至 四目相对不见得就一定要是“你瞅啥?”然后便打生打死,两个老男人显然也不可能擦出什么爱情火花。 只是虽然相隔甚远,老道人还是对着老李促狭的挑了挑眉,显然两人便是旧识了。老李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轻提一口气消失于原地,几下闪动间几百丈的距离倏忽而过,轻飘飘落在老道人面前。老李无视了眼前人的挤眉弄眼,只是干巴巴的道“我细细问过那小兔崽子,一听说有个什么“仙风道骨”的老神仙,我就猜想若不是个江湖骗子也就只有你周全能干出这种臭不要脸的事情。”说着不知道想到什么了微微摇了摇头“真是可惜了你这一身好皮囊。” 叫做周全的老道人竟是完全不恼,甚至还略微得意的捋了捋自己的随着山风微微飘荡的长须,倒是确有仙风道骨的神仙中人的意味。“李老弟凭白夸我作甚,我也晓得自己玉树临风的模样,只是这皮囊虽是天生的,却也是外相实在不值一提,你这么一夸倒叫老道我颇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那一脸得意,你快多夸夸我的欠揍模样实在看不出哪里有“不值一提”的意味。 李有财看着这个某种程度算是很出名的老道人,莫名就想起了自己那个不着调的儿子,不由的恨得牙痒痒,于是面色有些奇怪的摆了摆手,“你也别跟我套近乎,咱们之间勉强也就算是熟识,交情谈不上,我也不打算跟你套什么交情。咱们还是不要拐弯抹角,直接点,有什么事就直接摊开来谈好了。” 周全做了个伤心的表情,尴尬的轻咳一声“不愧是当年打出不小名头的李三炮,倒是直来直去爽利的很。”看到老李没有接他的茬的意思只得继续开口“你也知道我就是个做小本生意的,这次呐也就是受人所托,来给你送个东西提个醒。至于受谁所托,既然那剑意都已经见过了,显然你心中也有数了。我这里倒是有个消息想跟你做比小买卖,不知道李老弟有没有兴趣?”说完便老神在在的看着李有财,一脸你开口问我啊的样子。只是李有财却是一脸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周全等了半天反而有些按捺不住,于是有些心虚的轻声问道“你这事儿毕竟算是大周自己的私事,有规矩在,外人也不好插手,能提个醒已经算是~~~”李有财敏锐的注意到了周全的心虚,抬起头笑眯眯的盯着周全看。周全被李有财盯的浑身不自在“你这么看我作甚,我可是个正经的生意人,卖艺不卖身的。” 李有财当然不可能就让这个老不修这么糊弄过去,摸了摸下巴笑着说道“你知道的还不少,看来这事儿确实漏了风声出去。不过据我所知你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既然之前东西送到了,也算是提过醒了,今天又突然露面找我,显然是其中出了岔子你不好交代。”周全连忙喊道“李老弟你可不能冤枉我,我这叫~~我这属于售后服务啊。”只是李有财不打算给他辩解的机会“让我猜猜,这剑意莫名激发,你肯定是动了手脚吧。”周全有些尴尬的张了张嘴,面皮抖了抖“李老弟果然是慧眼如炬,哎呀,这事儿也不能怪我。我也算是个稍微会耍两下剑术的,可赵兄弟被称为百年难遇的剑道大才,年纪轻轻就已经得悟自身,这剑意就那么放在那里,就好比美酒美人,虽说尝不得,可是看看总该是可以的吧。”说到这里有些灿灿的笑了笑“谁想到放的这么随意,瞅了一眼便要激发,好在老道我急中生智,拼了老命才将这剑意重新封印住,呵呵~~” 李有财心中微动“果然不是个简单角色”,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微微挑眉“那么说来,显然我那赵兄弟已经支付过报酬了,你是真的从那小兔崽子手里骗了钱?” 周全一听到这连忙一拍大腿“哎,李老弟这话就不对了,读书人的事儿,怎么能叫骗呢!”“我这不是一打听,老弟你可是个公认的善财大童子啊,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积德行善。我一寻思,反正您家大业大看起来也不像是个缺钱的主,我干脆帮老弟分忧帮帮忙,您这在我这花了钱,便算是积了个大大的福报。别的不说,就你家那孩子,我一看将来就是要光宗耀祖的。” 李有财听到这里真是被气的笑了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清新脱俗的解释,你这“铁鸡道人”的外号到是真没有叫错。” 周全咧了咧嘴“哪里哪里,都是同道们的衬托啊呸,抬爱 。” 李有财摇了摇头“你一毛不拔的鬼样子我也清楚,这银子进了你的袋子,想要让你吐出来怕是不可能了。便当做是我付的酬劳,我对你之前提的消息有点兴趣,你说说看。” 周全这才嘿然一笑“据我得到的消息,这次大周出了三人主理此事,军方是一位叫鲁直的的中境巅峰纯粹武夫,钦天监来的是一个叫颜肃的上境大念师,还有一个上境大剑师名为赵璨是皇室供奉。”说到这里似乎是站累了,随意寻了个山石一屁股坐了上去然后才继续说道“啧啧啧,大周不愧是世间诸国之首,随随便便就拉出几位大修行者,这几位想来不是于你相熟便是有些嫌隙的,我这里还有一个小道消息算是赠送的,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李有财沉默不语,却是心中无奈暗自叹息“这几个人却是都多少于他有所交集,鲁直成名还在他之前,认真算起来算是他曾经的上司,颜肃则是曾经一起上过沙场的半个战友,至于赵璨曾经是个有些公子恶习的世家子弟,也因此被他教训过算是有些私怨,没想到十几年过去竟然已经成为上境剑师。只是朝堂之上一出手就是这种“铁三角”的阵容,显然是不准备放过他了。这种时候任何可能的助力都该试一试。”李有财理了理思绪才有些凝重的问道“什么问题?” 周全朝着余良所在的方向努努嘴,有些好奇的问“那小子什么来路?” 李有财思虑半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不过我要先听你那个消息。” 似乎是山风冷冽了起来,周全狠狠打了个喷嚏,于是浑没形象的把双手拢在袖子里才有些唏嘘的说道“听说学宫这次也来人了,是个君子。”说着眯了眯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轻叹了口气“唉!” 李有财还有些奇怪修行中人早该无惧寒暑怎的还会受凉,只是听到这句也眯起了眼睛“浩然学宫作为超然物外的圣地,极少涉足世间纷争。一位君子虽说境界不见得多么高妙,关键是所代表的身份和态度,就有些耐人寻味,难不成还有什么我没想到的关节?”想到此处发现周全转过身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稍作思量便咧开了嘴漏出一口大白牙“我不知道。”注意到周全有些懵圈的表情才继续笑着说道“我的意思是,那小子什么来路我确实不知道,之前倒是有些猜测或许是那座学宫里出来的,不过现在又觉得不太像,至于信不信就由你了。”说着这些话,趁着周全还没有完全缓过神的功夫便脚下劲力一吐,溜之大吉。待到“由你了”这三字落下,人已经消失不见。 此时周全嘴巴微张,似是有些不敢置信,然后面色转红,气急败坏的跳将而起,有些咬牙切齿的吼道“嘿,终日打雁今天倒是被雁啄了眼,今天非要让你见识见识真人我的手段。”只是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又有些颓然“哎,罢了罢了,仔细想来到确实不曾欺瞒于我,说到底算是交易做成了。”想到这又开始捶足顿胸“这笔买卖可是亏了,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看起来挺实诚的一个人说没就没啊,像我这样的好心老实人实在是......”说道这里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戛然而止,运足了目力向着余良遥遥望上一眼,顿时如遭雷击便转过身去不敢再看“胆子但是够大,运气也不错”。只是想着刚刚那一瞬如芒刺背的感觉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喃喃道“有古怪啊,有古怪。” 周全虽然常常被人叫做什么“铁鸡道人”,其实自号为“灵犀真人”,盖因为周全本身灵觉异于常人敏锐异常,对于冥冥中的危险常常可以有所感应,也因此常得些难得的消息和宝物,这也是他虽然在修行界中名声不算太好,却又一直逍遥自在没被人打死的立身所在。这份灵觉不知道使他多少次幸免于难,因此他对此也绝对信任。之前周全就隐隐感觉镇子西角有些不对劲,冥冥之中便绕开来去,刚刚实在忍不住心中遥遥一望,只一瞬间竟是冷汗直冒,仿佛其中有大恐怖在,于是赶紧转身不敢多看。此时已是心中揣揣,赶忙定了定神,御风而起,仓皇而去。 此时余良,终于成功破境,肉身跻身武夫中境。 第一卷 在人间凑数的日子 第八章 初初见伊 缓缓睁开眼睛,余良轻吐出一口浊气,一边仔细体会肉身晋升带来的益处,心中却还是难免有些后怕。 余良错估了剑意的霸道,剑气与元气相比本就锐利无比,而这剑意又是一位带有顶尖剑修的剑道真意,更是桀骜无比。要知道《剑身决》这剑意淬体的秘法,本就是剑修得悟自身剑道真意之后用来淬炼自身的法门,余良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因此初次运用,实则如同稚子持利器于手,仅是勉强运用而已,一不小心就会伤到自己。 是以剑意一游走周身,余良便发现了不妥之处,这剑意实在太过霸道,“早知道就该从老头子那多偷点灵丹仙草”,余良有些痛苦的心想,然后闷哼一声,浑身青筋虬起,一边咬牙忍受这好似凌迟一般的痛苦,一边以观想之术紧守心神,心中已经在仔细回想所学秘术试图寻求补救之法,心念百转之间之前缝缝补补的肉身却隐隐有些承受不住的迹象,若是再没有解决办法余良似乎就将再一次面临肉身崩溃,身死道消的命运。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余良隐约听到一声轻啸,然后便感到一股阴柔至极的力量自百会穴而入,然后自行运转周身,气机运转之际居然开始修复自身。肉身任这霸道之极的剑意肆虐而过然后再被缓缓修复,竟是给痛极的余良一种奇特之极的舒畅之感,余良只能紧守灵台清明几乎仅凭本能运转《剑身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余良似乎听到一声“叮”的清脆剑吟,又似乎是破茧而出的“咔嚓”声,只是感觉终于打破某种桎梏,大有天空海阔之感。于是心神一松,勉强睁开眼睛,对着一脸担忧的依依咧了咧嘴角,然后便吐出一口淤血,眼睛一黑,不省人事了。 待到余良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时分,只感到右手微沉,睁眼便看到靠着床榻睡着的依依,一只手搭在自己右臂上,不知是梦到了什么,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使劲吧唧着嘴,嘴角还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看样子已经有了好一阵儿,成功的在榻上连出一汪清泉。余良有些无奈的的轻叹出一口气,“昨天的水晶猪蹄好像都被这个妮子啃了”这种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便侧过身子换个舒服的姿势缓解下有些酸麻的右臂。不曾想还是惊动了睡的不算沉的依依,于是抬起头,有些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发现余良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努力睁大眼睛的眼睛弯了弯,刚想说些什么便注意到那“一汪清泉”。一丝羞意一闪而过,只得强装镇定微微低过头,漏出一丝浅浅的明媚笑意“少爷定是饿了,我去弄些吃食。”说完便转了身,匆匆走了出去。 余良仔细感应一番身体已经无碍,于是起了身,立于窗前,想到先前有些明媚的笑容不禁有些恍惚,透过窗口看着远处轻轻随风摇曳的柳枝,眯了眯眼喃喃自语“说起来好像就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啊。” 余良于依依的相遇便是在这样的一个明媚的春天,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余良刚下山不久,顺着一条不大不小的河流百无聊赖的走过,走过一株粗壮的有些异常的柳树,然后便看到了一个瓷娃娃般漂亮的小姑娘。小姑娘双手抱膝蜷坐在柳树下,注意到余良便抬起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余良默运几个宁神清心的心决没发现什么异常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上前问问看,毕竟这是自己下山以来遇到的第一个人,或许周围便有人烟可寻。于是上前蹲下身,尽量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张了嘴正准备问话,女童便眨了眨眼,抽着鼻子猛的嗅了嗅,然后张开双手一把抱住了余良的胳膊。 余良的半个笑容僵在了四月有些微醺的暖风中。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余良有些无奈的望着半挂在自己身上的女童,尽量轻声问道。 “......”眨了眨眼。 “你多大啦,你是跟着爹娘出来的吗?” “......”眨眼*二。 “你是走丢了吗?你家在附近吗?” “......”眨眼眨眼眨眼。 余良有些头痛的想到“难得遇到个人,这么漂亮的小姑娘,难不成是个小傻瓜?”想到这便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个小姑娘。 似乎是感受到余良的想法,小姑娘气呼呼的嘟起嘴,然后一口咬在了余良的手上。 “嘶~~~”余良疼的倒吸一口凉气,使劲挥了挥手,可小姑娘始终挂在身上甩不脱,疼的跳脚的余良捏了个手决,正准备赏小姑娘一个“脑瓜崩儿”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咕噜噜~~”的声音从小姑娘肚子传出来,便改了主意,挥手取出一瓶“辟谷丸”。大叫着求饶“松口松口,我这里有好吃的糖豆,酸酸甜甜还管饱。” 小姑娘眼睛一亮,将信将疑的松了口,一手紧抓着余良的袖口,怯生生的伸出一另只手递过来。余良看着手上的牙印欲哭无泪的抽了抽嘴角,只能无奈的倒出一粒“辟谷丸”放在小姑娘的手里,小姑娘嗅了嗅便一口吞进了嘴里,使劲嚼了嚼咽了下去,有些满意的弯了弯眼睛,然后又小兽一般盯住装着“辟谷丸”的小瓶子,再次坚定的伸手一只手。 余良嘴角抽了抽,只能无奈的递过装着“辟谷丸”的瓷瓶。“一粒便能果腹,能保证一月不需进食,这一瓶一共24粒,正是~~~”然后便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姑娘一仰脖儿,糖豆子一般将整瓶“辟谷丸”倒进嘴里,撑的小脸都鼓起了一圈,也没见怎么咀嚼,鼓起的小圆脸便迅速恢复了寻常样子,一整瓶“辟谷丸”便都进了肚子,小姑娘这才发出一声满足的“嗝~”又抱住余良的胳膊,一脸开心的的埋头蹭了蹭。 余良有些目光呆滞“两年的量~”这几个字已是微不可闻。只是看着一脸依恋的小姑娘明媚的笑脸,刚刚微微乍起的汗毛又平复下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些复杂的喃喃自语“这谁顶得住啊?” 不过至少余良已经确定小姑娘确实能听懂自己说话,还是可以“友好交流”的。 “你别抱着啦,我又不会跑,我牵着你走好不好?”余良有些无奈。 “......”小姑娘眨了眨眼,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下嘴角。 余良灵光一闪“你答应我,我便再给你一个小瓶子怎么样?答应你就点点头。” 小姑娘歪头想了想,只能依依不舍的松开双手,一只手紧紧牵住余良的袖子期待的望向余良。余良这才有些满意的又取出一瓶“百草丸”递给她,“这瓶味道有些微甜清凉,是解毒清心的,可不能再囫囵吃掉啦。”小姑娘一脸似懂非懂的把“百草丸”藏进衣服里,伸手使劲拍了拍才放下心来。 “也不知道你叫什么,既然是在柳树下捡到的你,杨柳依依,便先叫你依依好不好?”余良一挥手又取出一个瓷瓶笑眯眯的问小姑娘,显然已经掌握了“友好交流”的核心技能。 小姑娘微微迟疑,便重重点了点头,待到又得了一瓶“零食”终于是喜笑颜开起来。 “依依呀,我教你说话吧,看你样子也不像个傻的,怎么~嘶~松口松口!” 春风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手牵小手,大的许是孤单的久了,一直絮絮叨叨的说话,小的有些迷茫的听着,时不时傻乐一下或者狠狠咬上一口。 日头西斜,两个影子渐渐拉长,渐行渐远。 随风飘摇的柳枝许是累了,终于垂了下来稍憩一会儿。余良的渐渐飘远的思绪也随之拉回,有些古怪的想起这些年被依依吃掉的许多能让大多数修行者听了便抓心挠肝的灵丹妙药,仍是不禁感到有些肉痛。只是看到这明媚的笑,便微微摇头笑了笑“当然有些不一样。” 谁又没有些秘密呢?想着便挑了挑眉“重要吗?” “吾家有女初长成。” 第一卷 在人间凑数的日子 第九章 剑元 春日里的微风总是若有若无的懒懒拂过,便能悄无声息的撩拨起人的思绪。特别是晚春的风,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动。此时余良便偷得半日浮生,把摇椅搬到院内的绿荫处,咸鱼一样躺在上面,一边调息边在这清风的怂恿下半梦半醒的陷入某种不甚值钱的自我感动中。 可惜余良并未在这种类似于老父亲的复杂情绪中沉浸多久,便被风风火火一头撞进院子的李嗣打断了。余良有些迷茫的睁开了眼睛,只微微瞥了眼门口,发现新修好的院门跟大黄一样有气无力的耷拉在一旁。心中既有些许“贤者时间”被打断的恼怒,又有种微妙的无奈困倦,最终化成一个有些潦草的哈欠,便果真如咸鱼般翻了个身,打算眼不见为净。只是低声嘟囔了一句“这嗜睡的毛病倒像是被依依这丫头给传染了。” 纠结期待了一晚上的李嗣,好不容易摆脱了自家老爹的魔爪,恨不得飞一样的赶了过来,哪里肯让余良就这么睡过去,紧赶几步用力一把拍在余良大腿上,却好似拍在了山石上震的整个手都发麻,疼的鼻子一酸,不由得“嘶”了一声,使劲甩了甩,看着浑无所觉的余良。便气恼的贴着余良的耳朵,使劲大吼到“起床了,起床了,说好教我剑法呢,你可别想赖账!!!” 余良吃了这一记“狮子吼”的偷袭,再多的困意也都消散,只能无奈翻身坐起来,仔细又认真的盯着李嗣看了起来。 李嗣被余良难得认真的盯着看了会,反而忐忑不安起来,收起龇牙咧嘴的样子,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嘴角,正打算说些什么,便见余良漫不经心的的抬起手,伸出一根指头似慢实快的一指点来,一愣神的功夫便点在额头上,瞬间便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指头一触即收,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指实则已经耗尽余良心神,大有身体被掏空之感,若非已经突破怕是还力有未逮。余良看着还僵在原地的李嗣有些无奈的长舒了一口气。“就看你小子的造化啦。” 余良之前就觉得李嗣的身板子有些异于常人的硬朗,刚刚仔细一看便发现一日未见,李嗣的肉身强度竟然堪比下境武夫了,略微思索一番便想明白定是老李暗中长期耗费自身元气给李嗣淬炼根基,才能使李嗣的根基在还未修行时便扎实无比。或许是危机将近,老李不知使了什么法门,竟是悄无声息的强行将李嗣送入了炼体境。不禁心中感叹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 想到此节,余良索幸便决定成全了他,原先怕李嗣承受不住只传承几分的剑意,此时已经是毫无保留,辅以心中感悟夹杂些私货,以秘法“灵犀一指”灌输而去。 仔细算来,这大概是“灵犀一指”这秘术第一次现世——这是老头子新创的。大概是被余良各种奇怪问题扰的不厌其烦了,便糅合了“龙虎山”的传道“浩然学宫”的解惑以佛门“灌顶”的手法,随手创出了这个秘术,余良再有什么麻烦的问题便一指点过来让他自己想去。饶是余良神魂异于常人也是被点的有些吃不消,至于“灵犀一指”的名字则是余良自己取的。 想到如今也有机会让人尝尝这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余良心中倒是起了一种扬眉吐气的莫名快意。于是双手抱着后颈,重重了躺了回去,只是看着天上不断变换形状的云彩,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那个脾气又臭又硬的老头子,再被这恼人的风儿一撩拨,眼睛就酸了起来,干脆闭了眼睛不去看,只是不知道心中是否仍有涟漪。 返观李嗣,被这一指点中,还来不及思索,便陷入一片茫然的心湖之中,紧接着便感到铺天盖地的剑意迎面而来,心中若有所悟,于是闭眼随着心中感悟指引,不自觉手中虚握做横剑于前状,不动如山。漫天剑意不知是否感受到了什么,竟是凝于身前三尺不得寸进,却仍是前赴后继,如此李嗣仿佛置身于一个剑意形成的圆球中,这剑意仿佛无穷无尽,圆球越来越大,剑意也越来越重,却始终不得寸进,李嗣仿佛无知无觉陷入某种顿悟之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便听到一声清脆剑吟,一丝亮光透出,紧接着便仿佛开天辟地一般的一道剑光划过,漫天剑意一扫而空。心湖中的李嗣有些虚弱的睁开眼睛,下意识的虚握了握,愣然无语。 僵在原地的李嗣终于睁开了眼,有些木讷的看着饶有兴致盯着自己的余良,才终于晃过神,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四肢,才勉强挤出了笑脸,涩然的喊了声“良哥儿~”只是这声音太过干涩沙哑,吓了自己一跳,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都吓丢了去。 余良笑眯眯的递过一个微温的茶壶,努了努嘴示意他润润嗓子,有些促狭的笑道“看不出你小子能坚持这么久,不错嘛!” 李嗣接过茶壶,对着壶嘴仰天“咕咚咕咚”的灌了个半饱,才算是缓过了气。便随意寻了个台阶一屁股坐了下去,看着西斜的太阳有些漫不经心的咧了嘴角问道“我站这多久啦?” “一个时辰”余良微微偏了偏头,把脸放进树荫里,以至于声音都显得有些朦胧起来。“原本我以为你大概可以坚持一炷香左右,这样便可以基本领会这剑意了,待到半个时辰,你应该便可以完全掌握这剑意,可你既然入定一个时辰,肯定是领会到某些我意料之外的东西了”说到这里微微瞟了一眼李嗣,发现他正整鬼头鬼脑的四处张望,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没好气的说道“别看了,依依不在家”然后才状似不在意的道“给我看看你的剑意,看你学了多少去。” 李嗣尴尬的挠了挠头,才扭扭捏捏的伸出一只手,凝出米粒大的一丝微弱的剑芒。 余良微微一愣,眯了眼仔细感应,待到想到某个可能,猛的睁大了眼睛,悄悄咽了咽口水,皱着眉头低声嘟囔“不会吧?这是剑元?” 什么是剑元?简单来说是一个剑修凝练自身剑意,走出自己的剑道的象征。通常只有上境的大剑师才可以真正悟出自己的剑道,凝聚剑元。能提前寻到自己的道的无一不是惊才艳绝的天才,可据余良所知便是当今剑圣,也才是在入了下境才开悟寻得自己的道。至于在修行开始就入道的更是闻所未闻。 想到这里余良嘴角狠狠抽了抽,有些头痛的揉了揉额角,长吐了一口气,理了理有些杂乱的思绪“你这个还不错,不要给除了你爹的其他人看到。”说道这里顿了顿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莫名的摇了摇头。 李嗣听到这里眼睛一亮,跳了起来凑到余良跟前一脸期待的问“很厉害,对不对?” 余良一脸无奈的推开李嗣凑上来的大脸“是是是,很厉害。这是剑元,可以温养剑意,其他种种好处更是难以言喻。”顿了顿还是决定提醒一下“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装着不肯修行,倒是被我误打误撞撞破了,以你展现出的悟性说是前无古人也不为过,还是不要轻易示人了。” 李嗣身形微微一僵,嬉笑的神色缓缓褪去,干脆学着余良,单手抱头仰倒在地上,望着渐渐染上一层金边的流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吱呀”一声,依依提着大包小包推开院门,便看到两个人一个在椅子上,一个在地上躺着装死,愣了下转头看着大黄眨了眨眼。大黄一脸一言难尽的无奈,表示自己对于什么青春期的小小忧愁完全理解不能,让我给你解释这个实在太为难我了,干脆的甩了甩尾巴装作自己啥都不知道。于是依依只能一脸莫名其妙的悄悄往里走。 倒是李嗣被开门的声音惊的回了神,转头一看是依依回来了,赶忙起身换上一副大黄嘴脸,刚准备嘘寒问暖一番,便吃了依依一记娴熟的“白眼杀”并留下一句“晚饭没有你的份”进了屋。李嗣只得灿灿的收了爪,拍了拍屁股。想了想正色对着余良说“我并不是存心瞒良哥儿你的,不管你怎么想,我是真心把你当兄弟的,你也是我长这么大唯一真心佩服的人。” 说到这里又轻哼了一声,换上一副傲娇的嘴脸“不过依依是肯定要做我老婆的,你最好不要打她主意。” 余良听到这里有些欣慰又有些无奈,只能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没好气的叫道“滚蛋滚蛋,没听依依说晚饭没你份嘛,想蹭饭没门儿。” 李嗣这才吧唧吧唧嘴,捂着肚子皱着眉头“你这么一说我还真饿了,这次神功初成只奈时运不济,你等我吃饱肚子,明天再于你大战三百回合”说着做潇洒状踱出了院子,飞快往家里跑去。 余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里又暗戳戳的想“本来还觉得鬼精一样的老李是不是被戴了帽子,看李嗣这王八蛋的闷骚样子倒是真的随了老李。” “不知道老李发现儿子是个大天才修出了剑元会是什么表情”余良有些玩味的搓了搓下巴。 第一卷 在人间凑数的日子 第十章 老李的故事 李有财缓缓从阴影中走出,看着逐渐远去的李嗣有些面色复杂,心说还好自己不太放心暗中过来看看才能发现这小子的秘密。只是想到连自己都瞒着,平时又是个混不吝的疲懒样子还是忍不住有些恨的牙痒痒。只能无奈嘟囔了一句“小兔崽子,连老爹都不放眼里了,看我不找个由头扒你层皮,天赋好了不起啊,还不是老子的种!”说到最后已经是忍不住尾音上挑,嘴角慢慢咧开,已经颇有些眉飞色舞的样子了。又赶紧收了这一丝小得意有些深沉的看了一眼还在院中树荫里兀自假寐的余良,不自觉有些烦恼的挠了挠头,有些想要忍不住现身把这小子拎起来把他身上的秘密都抖落出来的冲动,只是想着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这小子明显不简单又不像是怀有什么歹意的样子,驻足思索片刻便摇了摇头悄悄退去,心中已经是暗暗做了某种决定。 摇摇欲坠的太阳似乎是终于心满意足的看完这场小小风波,随着李有财的退走也悄悄落了山,趴在角落的大黄也随着骤然变暗的天色有些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子,也不知道是在怀念哪根骨头的味道或者是在嘟囔什么。只是突然竖起了耳朵听到屋内的女主人的低低呼唤,赶紧支起了身子狠狠嗅了嗅,便一股风一样的窜过,跑到后厨门前坐直了身子,没脸没皮的伸直了舌头等着依依的投食。余良许是被大黄带起的微凉的风惊醒,便有些茫然的张了眼,待看到大黄的样子便明白又到了晚饭时间,于是有些意犹未尽的伸了个懒腰,摇晃的站起来,正好看到依依伸出个脑袋浅笑着招了招手,便也满足的笑了起来,嘴里不自觉的嘟囔“这样舒服的日子,给个神仙也不换呀。”待看到大黄偷偷叼了好大一只鸡腿连忙紧赶了几步怒喝一声“兀那黄口老儿,还不放下本尊的鸡腿!”大黄赶紧瞥了眼依依,发现女主人也不知道是因为买了新衣衫还是在外面偷偷吃了好些小食心情格外的好,于是并没有追究自己的意思,便不屑的打了个响鼻,扭过身摇了摇尾巴开始大快朵颐起来。余良只能无奈的对着依依埋怨“都是被你惯坏了。” 依依也不说话只是腮帮鼓鼓的瞪着对大眼睛对着余良笑,余良便只能无奈投降,一边有些怀念那个曾经懵懂的傻丫头一边加入夺食大军,这倒是一副另类的其乐融融景象。 只是李嗣这边显然可远远称不上“其乐融融”,有些兴致匆匆又有些心事丛丛的回了家,还不等交待什么,便被李有财寻了个由头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结果骂着骂着又想起了这兔崽子的斑斑劣迹好家伙倒是真的生了气,撸了撸袖子准备给这兔崽子来一顿狠的。李嗣见机不对什么心事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连忙使劲哭嚎着请了个强力外援——自家母上大人是也,所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便是如此了。风韵犹存的女子也不吵闹,只是搂住李嗣轻轻的哭诉“我当初就就不该嫁过来,也不知道怎地就猪油蒙心死心塌地跟了你,费了多大的劲才好不容易有了我这苦命的孩儿,你怎地就三天两头教训一次,你若打他,便连我一起打死了去吧。” 李有财这便是天塌下来也不会皱眉头的铁打汉子,却最受不得自己夫人的眼泪,于是只能手足无措的连连低声劝慰,好半天工夫才在答应了一堆不平等条约后终于将媳妇劝好。收获颇丰的女子这才有些心满意足的在李有财的再三保证下施施然回了屋,将自己的“心头宝”留在了原地交给自家男人发落。老李折腾半天心里莫名而起的邪火也消了去,看着鹌鹑一样的李嗣无奈的拧紧了眉头。看的李嗣心头一跳赶忙挤出了一个僵硬的讨好笑容。 “随我进来书房。”李有财无奈的转身进屋,突然想起了什么顿了顿“放心我答应了你娘不打你。” 看着老李有些萧瑟的影子渐渐拉长,李嗣莫名有些恍惚,才略微忐忑的跟着进了屋。 “我原名李裕,是个一只脚踩在上境的纯粹武夫。”老李一脸淡然的开门见山。 李嗣有些踹踹的心绪被这突然的消息惊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张大了嘴诠释什么叫目瞪狗呆。 化名李有财真名为李裕的汉子稍微停顿了一下等到李嗣消化了这个消息后才微微摇头继续说道“大周武夫,单就战力来讲我稳取前三。” 李嗣看着一脸平静的老爹,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实在无法将这个平时看起来寻常至极的汉子与什么大周前三武夫联系起来,便只能继续做茫然状。 “其实也就是些寻常话本里的老套故事,我是前代太子李显的贴身近卫。”李裕说道这里眯了眯眼有些晃神。片刻后才继续说道“我与太子自小一起长大,还曾一起求学于浩然学宫,他待我如手足,十八年前先皇宾天,妖后起事,太子本就心性淡泊无意争端,骤逢大变,被有心算无心险些身死,虽说动用了某些秘密手段才能脱身而出,却已经身受重伤药石难医。” “太子本就仁厚,这样强撑些时日四处游走,见妖后还算是有些治世手段,百姓还算富足,天下还算康平,便彻底息了什么心思,只想着带我在最后的时日里完成一直的心愿好好看一看这大周山河罢了。”李裕提起这些陈年旧事不禁有些眼眶泛红。 “终究还是没能游遍整个大周,待走到这里太子还是撑不住了,临去前将一物托付于我,又怕自己身死后这东西的没了主人控制引起的气机激荡被人察觉,便在这里设了个阵法,以自身为基与此物互相镇压。”说到这里不禁长叹一声“唉!”“现在想来,什么游遍山河的念想,什么临终托付,怕是都为了给我找些事情做,让我不去想着报仇而苟活于世罢了。”李裕终是神色落寞的住了嘴,只是神情微惘不知道在默默想些什么。 李嗣或许是已经适应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在听了自家老爹言简意赅的故事之后,心绪反而平静了下来,在这有些沉重的气氛里已经开始尝试思索一些关窍,甚至隐隐还有一丝余力岔开了念头想到新得的剑意,又难免联想到余良身上去,脸色便开始阴晴不定起来。 待到李裕回了神看着李嗣阴晴不定的脸色,稍加思索便轻轻点了点头“余良那小子大概是没什么问题的,你不用烦恼了。” 想着孩子如此快便能想到许多关节便有些欣慰“至于这件前带圣人赐予大周用以镇压一周气运的圣物为何会泄露了风声出去让人找上了门,我本摸不着头脑,现在看来,该是于你有些什么关联吧。” 李嗣想到之前的某个画面,不禁面色苍白,明白无意间自己真正闯了个事关生死的大祸,双腿一软,便朝着地上瘫坐而去。 李裕伸出一只手,扶住李嗣,咧嘴无声笑了笑。 “别怕,爹在。” 平静又释然。 李嗣愣愣的看着微弓着身体的父亲, 突然间泪流满面。 第一卷 在人间凑数的日子 第十一章 有客自远方来,不胜其烦 次日清晨。 李嗣顶着又黑又肿的眼睛一脸木然的出了屋,显然是一夜未睡,想到昨天与老李的彻夜详谈,父子俩的互相坦白,父亲对自己的解惑和叮嘱。想到接下来可能面对的危局,仿佛一座大山压在了身上,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咬咬牙眼神坚定的按照父亲的嘱咐出了门,一路向西往余良所在的院子走去,一边走一边心里已经转了无数念头,想了无数种可能性,最后还是面漏苦涩的叹了口气,只是脚步加快了些许,若不是记得父亲“每逢大事需静气”的叮嘱怕是已经撒丫子跑了起来。 如此匆匆到了余良的院前,远远便发现门前竟然罕见的站了一个人,待到近前一看才发现是个剑眉星目的温和青年,身着一身青色儒衫,却又梳了个不伦不类的发髻,此时正站在院门前,看着趴在门前的大黄皱眉不语。 许是注意到有人靠近,便转身看了过来,待看到脚步虚浮走过来的李嗣更是眉头深皱拧成了一个川字,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咬紧了嘴唇。 李嗣看着这人欲言又止的奇怪样子暗自心想“这人怕不是有些什么问题?”没成想心中所想竟是脱口而出倒是让俩人都一愣,紧接着就面面相觑起来。 不待李嗣说话,这青年终于是忍不住了,便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劈头问道 “小哥是此地人士?” “于院中人相熟否?” 说着眼前一亮“院中该就是余良了吧?”说到这不等回答才想起什么似的有些歉然的继续 “在下云麓人士,姓王名予,字子玉,慕名而来,不知小哥如何称呼?”说着微微顿了顿,又没等李嗣做出什么反应又继续说下去。 “我观小哥面有菜色,脚步虚浮,眼泛青紫,目光呆滞,该是操劳过度心力交瘁所致,少年要注意节制啊。” “只是我观你面色红黑二气流转不休,该是最近有大机遇中却带有不小的劫数,需多加小心堤防才是。”王予叽里呱啦说道这里紧皱的眉头才慢慢舒缓,终于有些满足的长舒了口气。 李嗣本就木然的眼神,被这无意中带有些许神意的一通絮叨,更加呆滞起来,眼看着瞳孔已经涣散陷入某种癔症失了神。 自称王予的男子这才“哎呀”一声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赶忙站直了身子神情一肃轻喝一声“子曰:不可夺其志。” 李嗣这才冷不丁打了个冷战,从某种恍惚境地中脱离而出,只是好像还没完全缓过神,呆呆看着眼前温和的青年呐呐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予竟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十分诚恳的拱手作了个揖。 “抱歉抱歉,先生说我读书读淤了总是喜欢多说些无甚用的废话,叫我少说些话。正巧路上遇到了个西边来的秃驴,又很巧的交流了下学问,就拿了那边的闭口禅试了试。只是这法门好似真的不太适合我,这几天实在是憋的紧了,刚才神念有些收束不住,实在是个意外。”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小瓶子递过去“这是我闲来无事自己炼制的清露丸。没什么大用,不过倒是起些凝神净念,调养身体的效果,算是对之前失误的补偿。” 李嗣有些傻傻的接过瓶子,眼看着这个话痨又要说什么的样子,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才终于回了神,连忙大喝一声“停!” 揉了揉有些发木的脸面迫不及待的对着院内扯了嗓子大吼“余良赶紧出来接客,有人找你,别装死了。”看着欲言又止的王予有些后怕的心想“以前倒是没觉得读书人有多麻烦,刚才我愣是一句话没说就被问成了麻瓜,嘶~恐怖如斯!”浑没注意到因为被扰了清梦而眼神不善的大黄。 王予看到李嗣的大吼不禁喃喃自语“虽说有些失了君子之仪,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悄无声息的迈前一步,挡住大黄看向李嗣的视线。 过了片刻,余良才有些似曾相识的揉着额头推门而出,看样子是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倒实在是怨不得余良,本就刚刚突破境界不稳,又耗尽心力施以秘法已经是疲惫至极,囫囵的调息一番便沉沉睡去,此时不过睡了个半饱。样子虽说没李嗣看起来那么惨,可是仍然感觉脑壳有些隐隐刺痛。此时出门看着外面的陌生男子微微一愣,悄悄打量一番心中对于男子的来历已经有了猜测,心中有些复杂难明的意味。只是转头又看到李嗣一副被糟蹋过的凄惨模样,实在忍俊不禁笑出了声,又连忙止住笑意招呼俩人进了门。 余良引着两人进了屋,还在奇怪平日了跳脱的李嗣怎的转了性子突的沉默起来,又怎么搞的一副虚脱的样子。暗自打量了半天的王予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不才王予,有幸在学宫求学,此次慕名而来,足下便是《西游》和《蜀山》的作者余良吗?” 余良一愣,心说果然如此便有些复杂的暗暗抱歉一声应道“是我”说着隐隐带着些期待的看向王予。 王予得了这个肯定的答复,便是眼睛一亮“夫子们大多是抱着看别家热闹的心思觉得故事有些意思,我家先生却赞了声天马行空,构思不俗,我深以为是。” 也不待余良说什么又自顾自继续“《西游》隐晦寓意和尚和道士们互相打架抢地盘,故事巧妙有趣实在不俗。《蜀山》虽然有些美化里那些脾气极臭的剑修,却是难得微言大义,不拘小节。更难得是两个故事里有很些不俗的设想让人眼前一亮,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十分值得探讨一番。” 说道这里又不知道想了什么皱了下眉头,“只是那句“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实在是有失偏颇,有些酸气,实在不妥。” 余良听到这里心中隐含的期待已经息了下去,心中不觉苦笑“果然不是吗?” 其实《西游》和《蜀山》这两个故事是余良在教依依说话的时候讲她听的,只是故事实在有趣便吸引了全镇的孩子,出于自己心中某种“寻找同伴”的心思也就没加约束,甚至偶尔还穿插几个通话寓言,聊斋志异什么的,又“偶然”被过往行商听了去,便使得这故事慢慢流传开来,不知怎么就传到了某个学宫夫子耳中,看的老夫子莫名开怀大笑连连高声“有趣”。无形使得这故事愈发流行,据说便是远至西婆娑州都流传开来。 此时听闻王予都是问些故事内容,心中不禁暗自嘀咕“毕竟是在你们学宫地盘,难不成讲些《儒林外史》或者干脆某个荤段子合集,怕不是要被骂的狗血淋头,那些绿林故事或是楼起房塌的情情爱爱孩子们又不喜欢听,干脆讲讲和尚道士,剑仙风流罢了。”浑不知某个打算找他麻烦的和尚已经被眼前人“顺手打发”了。心中念头百转间又忍不住起了一种“孑孓独行”的孤寂之感。 还好小棉袄依依及时出现送了壶茶水进来才又婷婷聘聘的出去,余良各自倒了杯热茶仔细砸么了一口才从某种不可说的孤独感里跳脱出来,忍不住长舒了口气。 王予有些面色奇怪的看着依依进出,又似乎注意到了李嗣隐隐的情绪变化,难得住了口,只也喝了口茶水,突然眼神一亮,只觉唇齿留香,回甘又清冽至极,不由暗赞了声好茶。 反倒李嗣也不知道不是不是被吓到了,自从进了屋便一言不发,显得有些心事丛丛。 余良显然没有编造些什么创作者的心路历程的打算,只是眼前的王予一看便是个读书发了痴又喜欢钻牛角尖的麻烦角色,便只能随口扯了几句看似十分有理其实屁都没说的大而空应付了事。 只见王予时而皱眉不语“不通啊”时而连连点头“是极是极”,看样子已经不知道神游到哪里,脑补了多少剧情了。 余良实在无奈只能微微瞥了眼李嗣试图转移话题“你小子平时看到依依恨不得贴上去,今天怎么转了性子,莫不是被你爹打傻了?” 有些晃神的李嗣这才抬了头看着余良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我爹说镇子里可能马上会出事,已经在劝说镇子上的人们尽快搬离,希望我跟着你尽早离开这里。”说道最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已经是眼睛通红。 余良有些意外的看了眼李嗣,按照他之前的猜测老李该是中境巅峰的武夫,不客气的说在整个大周都是差不多可以横着走的,可是却近乎带有托孤意味的让自己赶紧离开,显然这次的麻烦不是一般的大,心中不由有些无奈,只是还不待细想。本来神游天外的王予突然一愣,眯了眯眼,转头看向东边,然后无奈摇了摇头“怕是暂时走不得了。” 余良这才若有所觉,只觉天地元气猛的一滞,又有某种气机暗自牵引。 李嗣突然面色一白“噗”的一口鲜血喷在雪白的窗上,明艳至极。 第一卷 在人间凑数的日子 第十二章 三人行,必有一伤 此时小镇之外三人遥遥站定。居中的男子头戴金冠,身着一身华贵至极的金纹长袍,这袍子上的金纹隐隐流动之间有神意流转,竟是一件殊为难得的符文法袍,这男子看着已是而立之年,面目俊朗,蓄有短须,形貌颇为不俗,若是年轻个十几岁必是个能让某些花痴少女茶饭不思的风流人物,此时虽说不再年轻却又另一种沉淀的韵味,想必还有无数美貌妇人为之趋之若鹜。此时这英俊男子手持半块月牙形的古怪玉玦,轻“咦?”一声,皱眉不语。 左侧之人头戴古冠,身形瘦削,身着一件略显宽大的青色长袍看起来颇有些滑稽。此时正有些怏怏的摸了摸脑门上并不存在的虚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对着中间的老熟人瘪嘴“哎呦,赵璨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京都的小娘子们掏空了身子,杵在这里作甚。这宝物于那物件气息相连,此时顺着气息寻去便是了,我毕竟不是专业的阵师,这隔绝天地的阵法难以长久,还磨蹭些什么。”叫做赵璨的中年男子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人的冷嘲热讽,只是微撇了一眼便不搭理,又闭了眼仔细感应。 这瘦削男子见赵璨无视自己,仿佛受到莫大的羞辱,一下便精神起来,心说可算找到个由头先干他娘的一架再说。便瞪圆了眼睛,兴冲冲卷了袖子打算趁其不备先给他来个“海底捞月”。 右侧的戎装老人见状连忙轻咳一声,拉住了手脚并用打算双管齐下的某人,想到一路上俩人一直不断的小摩擦只感觉脑仁隐隐作痛,心说早几十年我恨不得左边一个大耳刮子,右边一个大飞脚世界才能清静。只是想着大局为重只能无奈的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火气。“颜肃你猴急个什么,莫不是事情出了什么差错。”说着转过头看向闭目不语的赵璨。 赵璨闭目再次感应片刻,眉头已经是拧出一个“川”字,才睁了眼有些不确定的说“我感应到的气息,有两个?” 左右二人微微一愣,也皱起了眉头。 这三人显然便是之前周全所说的赵璨,颜肃,鲁直三人,只是看这样子赵璨倒是确实夺目,鲁直就不知道耿直几分,这颜肃倒是猴子一样完全看不出一点严肃的样子。 赵璨虽然是持器之人,但只是身份使然临时受命,他本身是个剑修因此对这件宝器只能勉强以秘术驱动实则并不了解也完全无法发挥其威力。倒是颜肃出身钦天监,本身对于各种术法,器物都略有涉猎,此时思索片刻,才皱着眉说道“难不成那物件认了主,已经与人气血交融?” 赵璨眼睛一眯,神色有些凝重“难不成李显还未离世?可他当时分明已经是神魂破碎,理应绝无幸理才对。或者是那物件认了李裕为主?可若真是如此李裕怕是早该突破才是,情报上分明显示李裕迟迟还未突破,况且他又没有皇族血脉又怎么可能得到那物件的认可。”赵璨心念百转,原本觉得十拿九稳的事情此时出了变故难免有些许烦躁,不自觉吐了口气。三人既然能被派出来办此事关一国之运的重要之事,显然不可能是傻子,其他二人稍微一想便也想到了此节,不由得有些面面相觑。 只是此时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鲁直踏前一步微微摇了摇头说道“管他如何,总是要看看的,小心一些就是了。” 赵璨轻轻点头,长吸一口气,将手中半块玉玦举起,默运某种秘法,低喝一声“引!” 镇内李家,众人已经遣散,偌大的院子里只有李裕和自家夫人还未离去,此时这风姿绰约的女子难得发了火伸手拧了老李的耳朵恨恨骂道“你个没良心的,还想把老娘赶走,你是不是看我看的腻了,又准备去哪里勾搭个小狐狸精,告诉你没门,老娘在一天,就赖你一天,这辈子你就别想跑。”老李也只能无奈杵着任由她打骂,只是这女子骂着骂着又想起了自家的孩子,便红了眼愣愣的松了手“这小兔崽子也是个浑没良心的,只是被宠的久了,以后不知道要吃多少苦”想着想着眼泪便止不住的掉。老李赶忙递过去一个肩膀扶住自家夫人,轻轻劝慰。 突然,仿佛受到某种牵引,李家祠堂微微震动,远在余良家的王予微微皱眉,李嗣面色一白喷出一口鲜血。 李裕心有所感,伸手轻轻一按,怀中低声缀泣的女子便昏了过去,轻轻将其抱起安置好,不舍的看了一眼,便轻吸一口气,一步踏出,人已消失不见。 赵璨刚刚运起法决,试图以气机震荡让那物件和某个与之有关的人物现世。便感到一股凌厉至极的拳意扑面而来,抬头便见到一个中年汉子面无表情的朝着面门直直一拳打来,这汉子正是李裕,这一拳毫无花俏,单只一个快字,快到即便是他上境的修为,此时施决途中也难以躲开,李裕此前称自己在大周武夫可稳占前三显然不是虚言。眼见着这一拳越变越大已经拳风当面,赵璨瞳孔微缩,一只手从右侧斜斜伸出,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异常坚定的挡住这一拳,正是鲁直,若说武夫实力,鲁直自问绝不在李裕之下。只是圃一接触,鲁直便感到这一拳轻飘飘的毫不受力,原来竟是一个虚招。 心道不妙之时,李裕已经拧身再进,藏在身后的另一拳借势而发,正是一记返璞归真的炮拳,若是被这一拳正中胸口,赵璨不死也要身受重伤,只是此时这拳将发未发,鲁直已经一掌接空,若是强行提劲绝对阻拦不及。咬牙之下,竟是也揉身而进,向着李裕左肋一拳击出,这一拳击实李裕怕是也要被废掉大半战力,显然是打着围魏救赵的打算。可李裕竟是无视这一拳,面露狠色打算以伤换伤。这电光火石之际,赵璨只有选择相信这件法袍的防御力而微微收腹,强运一口气微微偏了偏身子避过要害。 只听一声“嘭”的轻响,法袍之上一抹金光闪过紧接着就黯淡下去,赵璨感觉仿佛被一辆马车正面撞上,忍不住喷出一大口鲜血,虽说眼前一黑,却感觉伤势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重仍有一战之力。正自纳闷难道这法袍真如那墨羽阁伙计吹嘘的那般厉害,便见李裕也被一拳击中闷哼一声,如断线风筝一般向着左侧飞去,不由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左侧的颜肃本就是个不善搏杀的念师,此时兔起鹘落的一番交手,颜肃刚刚有所反应,便见飞到半空中的李裕做了个古怪的动作,竟是借力而来再出一式更加凌厉的崩拳。颜肃只来得及面皮抽了抽,便被这一拳击飞,倒在远处,一声不吭,生死不知。 原来之前一往无前的两拳都是幌子,李裕真正的目标始终都是战斗中牛皮糖一样烦人的念师,促然偷袭终于建功,以重伤的代价废掉念师,轻伤一人。 李裕轻轻晃了晃有些发昏的脑袋,吐出一口刚刚强行压下的淤血,缓缓站起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暗自叹了一口气,对着脸色阴晴不定的赵璨扬了扬眉,无声的咧了咧嘴。 赵璨一把扯掉破烂的法袍,露出一身健壮的肌肉,扭了扭脖子眯着眼看着李裕“呼,李三炮的炮拳,好久没有感受过了,果然还是那个味道,只是有点不够劲啊。听说你也成了家,莫不是被哪个婆娘绊成了软脚虾?”说道这里狠狠唾了一口口中的淤血,森然的笑了笑“你我之间本不必生死相向,毕竟都是忠人之事。可看你这么急,上来不惜对着老朋友下手,该是想要破掉这隔绝天地的阵法吧,看样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在意的人在?” “这阵法虽然没了人主持,但是想必还是能撑一会儿的,你此时已经重伤,而我虽说受伤但本命剑还未出,更何况还有完好的鲁老在,你真觉得自己能解决我们?”说着狠狠瞪了眼生死不知的颜肃“嘿嘿,这个废物刚刚明明可以躲得过,却宁肯生受了你一拳也不想对你出手。想必你也看得出,你到是真狠的下心不念曾经的交情。这次事毕,我必定狠狠参他一本。” “倒让我看看这些年过去,你是否学了些什么新手段。”说着心念一起一柄冷光湛然的宝剑凭空而出,赵璨伸手握剑,气势浑然一变,锐意无比。 鲁直有些复杂的看了眼这个自己曾经无比看好的汉子,能在初遇三人的一瞬间便做出此等破局之举,眼界实力和经验缺一不可。心生迟暮之感又暗道可惜此等良才于此偏远之地蹉跎半生。此时已经完全收起了之前的轻视之心,心中不禁激起了一丝武夫的傲气前踏一步。 李裕深知自己只是有心算无心,又钻了对面轻敌的空子。此时感到面前两人气势一变,脸色终于一肃,身子微微前倾,心中已经起了某个疯狂的想法。 三人遥遥对立,真正的生死之搏一触即发。 第一卷 在人间凑数的日子 第十三章 死战 李裕身子微微前倾摆出一副攻击的态势,却迟迟没有没有动手,实则是在默默运气消化药力。原来在一开始动手之时,口中便已经含了颗从某人那敲诈过来的“回春丹”。这个某人自然就是余良,那时余良初到康平镇,手中又没有银钱傍身,倒是各式瓶瓶罐罐的丹药还有不少,便拿了这粒药丸跟老李换了不少银两。别看名字是烂大街的货色,实则是余良曾经用来温养肉身的绝品丹药,用料都极为珍贵,虽说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是只要不死,便可吊住一口生机,对肉身裨益更是极大。李裕正是有这枚丹药打底才敢以伤换命,强行突袭。此时药力缓缓化开,感觉自身伤势明显有所好转,已经有了一战之力。 对峙的赵,鲁二人,本来对刚才李裕迅捷无比的身法就有些忌惮,更是发觉李裕身上并没有那件圣物的气息,难免担心是否会有人埋伏在侧。此时却发现李裕的状态隐隐有些不对,鲁直眼神一凝敏锐的察觉到李裕的气势缓缓攀升,竟是有了突破的预兆。终于按捺不住,低喝一声一步踏出,凌空而起爆裂无比的一拳打出,整个地面竟然龟裂开来可见去势之猛。与此同时,赵璨单手引决,低喝一声“疾”手中之剑骤然消失,竟是后发先至,比鲁直更快一步向着当面李裕刺来。 即便李裕几经全神戒备,这一剑之快仍是有些出乎意料,仓促之间只来得及微微侧开脑袋,仍是被这剑风在右颊擦出一道伤口。还未来得及后怕,鲁直这爆裂无比的一拳已经当胸而至。李裕轻吸一口气面漏狠色,竟是不闪不避,抬手对着这一拳对轰而去。双拳浦一碰撞,竟是诡异的半点声音也无,可见已经是气机压缩到了极致,紧接着便是一声轰然巨响,李裕只感觉这一拳刚猛无比,眼前一黑闷哼一声被击飞而去。鲁直这一拳毕竟是借势而发占了先手因此只落地退了一步,却仍感觉气血翻腾不已。此时却是得势不饶人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狂喝一声飞身而起向着李裕追击而去。李裕身在空中,却仿佛未卜先知的一个鹞子翻身,躲过了折返而回的飞剑。刚一落地,便见鲁直须发怒张的追击而至,与此同时那柄阴魂不散的飞剑也鬼魅的再次袭来。 值此千钧一发的绝境,李裕竟是眼神变得越发明亮,心中若有所觉,困守多年的瓶颈终于在生死中得以突破,气势陡然一盛,面色平静无比的微微拧身,便让过鲁直的当胸一拳,左脚骤然发力,揉身而进,右臂微屈猛的一震,正是一个带了崩字决的铁山靠结结实实的靠了过去。那柄阴险至极的飞剑却也躲闪不及,同时寻了个诡异角度穿胸而过。鲁直只感觉李裕气势一变,自己一拳落空便心道不妙,眼见一肘靠来,更是心神微颤,只来得及伸出另一只手微微格架。便猛的一震,一大口鲜血喷出,竟是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被击飞而去,落地后觉得整个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胸口更是整个塌下去了一块,又忍不住咳出一大口血,显然已是失去了战斗力。 李裕一拳击飞又一次偷袭而至的飞剑,转过头,饿狼一般狠狠盯死了御使剑诀的赵璨。飞剑须臾间出现在赵璨身前护住周身,赵璨毫不怀疑若是再次出剑,没了鲁直牵制的李裕定会再次拼着再受一剑近身攻来,自己这个有些水分的剑修不见得能再挨上一拳还安然无恙。 赵璨深吸一口气,想了想开口说道“我们本无意于你生死相向,本来来此只是确认下那位殿下是否身死,然后带着回圣物罢了。你本就不是个在乎身外物的性子,既然那东西你自己都没用,何苦一见面便打生打死,圣后也是个胸怀宽厚的,即位之后从不曾大开杀戒,更是广纳贤才,你若是肯罢手随我回去,以你一身业艺,一身荣华唾手可得,听说你已成家,不为自己想想,总要为自己的家人留条后路。” 李裕虽说面向凶恶,此时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虽说临战突破得以破敌,可此前一而再,再而三接连受创,整个左半边身子在先前的对拳中已经没了知觉,五脏六腑刀绞般痛苦难明,最后的当胸一剑更是已经伤及心脉,若非有那“回春丸”吊着,此时怕是已经早就倒下。此时听了赵璨的劝说却是呲然一笑。 “以前就说你脑袋有些不太灵光,竟是些没什么用的小聪明,本来以为会有些长进,现在看来倒是一点没变。还有你这纸糊的上境,跟我那兄弟真的差远了。此时打到这种境地,你还叫老子收手,收你奶奶个腿,我呸!”说着动了动渐渐恢复知觉左臂,干脆闭了嘴,一步一步缓缓向着赵璨走去。 赵璨看着一步步逼近的李裕,终是收了心思,面无表情的收了剑诀,竟是伸手握住了这柄飞剑。单手持剑,一手附后,剑尖微微上扬,竟是剑光大盛“我自然是无法于那样的天才相比,至今无法得悟剑道真意,可到底是琢磨了些许手段,事已至此,总不该让你小瞧了去。” 李裕只见赵璨剑光明灭不定,护住周身,隐成方圆之势,微微眯了眯眼。一瞬间便已做出决断,竟然猛一跺脚直直冲着剑光一拳打来。 赵璨见此一拳不退反进,剑光一吐便笼罩李裕全身。李裕见此一剑斩来,面漏狠色,去势再快三分,只是微微拧身让过要害,虽说左臂仍在剑光笼罩之中,右肩却劲力一吐,做了个顶心肘的架势强行突进,竟是打算舍了左臂不要,以伤换命。赵璨被这粗暴至极的攻势也激的起了血性,眼泛红光狂吼一声,竟是又进一步剑光更胜,打算一剑分生死。 眼见两人已经近在咫尺无法收手,生死一瞬之际。只听得一声“唉!”的轻叹。 一个面白无须,身着大红色蟒袍的老人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两人之间。微微作势,便云淡风轻的一手夹住赵璨的剑,另一只手架住李裕的手肘。只稍稍一打量,便目露赞赏之色的看向李裕赞了句“还不错。” 李裕凝就全力的最后一击被如此轻描淡写的化解,看着这个大红蟒袍的老人隐约想到某个人,不由得面漏苦笑,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做什么了。一直强撑的身子骤然一松,竟是脱力直接向后倒去砸在地上,狠狠的吸了几口气愣然无语。 赵璨看到此人现身,有些狰狞的脸色也终于平息下来,微微行了个礼,也不去管两个生死不知的同伴,只死死盯着躺在地上发呆的李裕半晌,才闭了眼坐下来调息。 老人微微摇了摇头,一拂袖便将生死不知的两人带到身前,仔细验看一番,便一人塞了一粒小药丸不去管。看着发呆的李裕刚要说什么便微微挑了挑眉,转过头。 王予带着余良,李嗣二人突然现身,落在李裕身边。 老人面漏不悦“这你也要管?” 王予罕见的闭了嘴,有些尴尬的伸手指了指余良。 余良看着眼前的老人,肃然正襟一礼。 “前辈,我说我路过,您信吗?” 第一卷 在人间凑数的日子 第十四章 今日无雨,宜再战 余良当然不可能是真的路过,只是再次面对这个深不可测的老人,他所能做的实在微乎其微。所幸老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否则此时老李就不是瘫倒在地那么简单。余良有心试探,便松开了紧攥着李嗣的手,塞给他一枚品相不俗的伤药示意他去看看老李的伤势,李嗣得了示意立马“噔噔蹬”的跑到李裕的跟前,看着无力动弹勉强对着自己扯了扯嘴角的老李,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帮着服了药,蹲坐在旁边抓住老李的手死死不松手。 见老人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的笑了笑,一边努力回忆刚刚第一次见到这个老人的每一个细节一边开口“我有办法斩断李嗣于那东西的联系,只求前辈放他自由。” 此时老人无视了红着眼眶蠢蠢欲动的李嗣,正面色平静的看着余良,只在看到那枚带有独特印记的丹药之时有些许心神波动,此时骤然听到余良开口,不禁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看不出喜怒的仔细的盯着余良打量,心中却暗暗有了些猜测。 老人地位尊崇,更是战力强横,几十年前便登临武夫峰顶成为宗师力压诸多惊才艳绝的修士,是大周名副其实的武道第一人,若不是身体有缺怕是已经再做突破得以一览止境之上的风光,即便如此在整个天下也是数得上号的高手。老人本已避世多年,若不是这件东西本就是由他掌管,也是在他手上遗失,最近又颇不太平总有些鬼祟暗中蠢蠢欲动,又何须他亲自出手。只是自己冥冥中心有所感,静极思动,求个有所始终罢了。老人看着面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少年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个命运多舛的殿下,心中不禁微微感慨“都曾经是些可爱的青葱少年啊。” 先前李裕在的时候,老人便已经循着对那件器物熟悉气息悄无声息的落在了李家之中,而李裕既然毫无所觉。直到那物什受法决激发,祠堂震动,李裕被迫出手应战,老人也只是默默旁观。直到看到那东西破阵而出,却没有去往本该去往的赵璨处于那玉玦合而为一变成他原本的样子,反而顺着气息去往另一处。老人犹豫片刻没做阻拦,便随着这东西一路而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这东西循着气息一路向西,“啪”的一声打破窗户,落在面色煞白的李嗣手里,本就被李嗣吓了一跳的另外两人面面相觑。 老人一路随行到了院子前,心中虽然隐隐有不妥的感觉,想了想还是一步踏出,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三人面前,微微一瞥,心中略起波澜。 那个面色苍白的小子自然便是引这东西过来的了,只是他的状态却有些奇怪,并非自己所想的已经是被这东西认主,反而更像是某种气息交汇的共生关系,相比是刚刚气机震荡受了些伤此时正被这物件慢慢温养疗伤。旁边身着儒衫的青衫青年看样子倒像是那座学宫的弟子,自己竟然隐隐感觉到一丝威胁,如此年青就有此实力想必毕竟师承不凡,自己该是听过他的名字才是。最为古怪的是身坐主位的少年,自己竟然感受不出他的修为,神念探知竟然完全被隔绝在他身体之外,只是凭着自己对肉身超凡的认知才隐隐发觉这少年的身体竟然好似破碎瓷器一般,却又被某种神乎其神的手段修复粘合,心中不禁对背后之人起了一丝忌惮之意。 余良本正暗自打量这破窗而入的物件,发现是一个长条状的玉器,中间还有一个月牙状的古怪缺口,心说看样子这莫不是一个纸镇?王予却只是瞟了一眼心中却暗自叹息果然是这东西,仿佛心中早就知晓一般。突然一个老人凭空出现,余良如临大敌,王予暗自皱眉,李嗣则毫无所觉。 王予看着眼前老人的大红蟒袍,心说难道是那个人?本来看着李嗣于这纸镇的状态就感到颇为棘手,此时更是觉得实在麻烦。 还是站起躬身一礼“见过卫昇前辈。” 被称作卫昇的老人不置可否的微微额首“你是学宫弟子?看你颇为不俗,不知在哪位夫子座下求学?” 王予微微一顿,想着说的尽量简洁一些“学生王予,不才忝为子路先生弟子。” 老人卫昇想到某个脾气暴躁的家伙不禁神情微微一僵,反倒是神色柔和起来有丝笑意“你便是那根木头?” 余良正自有些摸不准老人身份,此时也只能起身微微行了一个晚辈之礼,听到老人这句调侃,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便转过头看向王予。 王予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正要说些什么,老人摆了摆手指着李嗣手中的玉镇纸“我是来带这个东西走的,现在看来这孩子也要一并带走。不过想来你出现在此并不是什么巧合,难不成学宫坏了规矩开始干涉世事?” 王予微微一愣摇了摇头“老师只是叫学生来看看,莫使这东西落入邪祟之手,毕竟曾是我学宫先贤遗物,从未起过据为己有之念。只是这孩子......” 王予叹了口气“学生所修最重心意,我先前便无意于其起了因果,想来此时便是了结之时。事关本心,实属无奈之举,还请前辈莫要怪罪。” 老人眯了眯眼,双手负后,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油然而生“你当真要拦我?” 王予深吸一口气“总该要试一试的” 老人皱了眉头“若是你那老师在,或许拦得住我。你虽然大道可期,可此时还差了不少火候,明知不可为何必自讨苦吃。” 只是显然王予已经打定了主意,此时只是眼神坚定一言不发。余良注意到场间形势心中念头百转,悄悄横移一步,将一开始就被老人气机锁定动弹不得的李嗣挡在身后。 只是老人不知道感知到了什么,有些烦躁的一拂袖暗骂一声“不成器的东西”突然消失不见。 余良暗自松了口气转头眼色古怪的看向李嗣,心想着小子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这王予看着浓眉大眼的竟然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更难得的是居然肯为他出头。扭头问王予“老头什么来头?” 王予却皱了下眉头,极为言简意赅的说道“宗师”。 余良倒抽了一口凉气“人呢?”王予仔细感应一番才凝重的说道“应该是去镇子东边的战场了”说着有些犹豫的看向李嗣“那边的战斗应该是结束了,原先的几道气息此时都微弱至极,可能都受伤不轻。” 李嗣刚刚有些好转的脸庞瞬间面无血色,有些茫然的看向余良,余良咬了咬牙强行定了定神,斩钉截铁的看向王予“带我们去。” 王予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伸手拉住两人,默运法决低喝一声“君子如水,无处不自在。”几人瞬间消失,出现在战场之中。 几人刚刚落地,便见战场凌乱至极,整个地面仿佛被犁过一遍,几个长长的沟壑随意的斜在一边,尽头各自趴了一个生死不知的人,看样子竟是被人生生撞出来的。此时老李瘫倒在地,浑身衣衫尽碎,鲜血横流,特别是右胸有一道狰狞之极的伤口竟是整个贯穿而过,还好此时已经开始结痂,不然单是一直流血怕是人也吃不消。 余良心中略一思索便知道是已经提前服过丹药护住了心脉,微微松了口气好在事情没有发展到最快的地步。还是不放心的塞给李嗣一颗“地元丹”示意他赶紧喂给李裕。 眼看老人似乎想说什么连忙拱手一礼“我有办法斩断李嗣于那东西的联系,还请前辈放他自由。” 老人眯着眼听着余良解释。 余良有些斟酌的低头说道“之前我便觉得这种李嗣的这种状态有些熟悉,这物件本就残缺,不知怎么与李嗣的神魂起了共鸣,将其视作本体,因此与其交融形成某种奇怪的共生状态。” 说着顿了顿“我碰巧知道一种秘法,可以斩断这种共鸣,打断二者之间的共生状态。” 说到这里停了口抬头看向老人。 老人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心中却在暗暗猜测“神魂之间的诸多法门,倒是是西面的和尚懂的多些,不过也都该是些秘而不宣的秘术,这小子哪里看起来像是个和尚。”说着又想到其透着古怪的肉身,还有之前那个带有某个特殊印记的丹药,更是对其出身有些惊疑不定,只是隐隐感到有某个自己忽略的古怪念头闪过。想了半天扔是有些吃不准,便摇了摇头干脆不去想。 “且不说这法门多难得,你当真有万全把握不出差错?”说着不等余良开口又摆了摆手。 “即便你有万全把握,我又怎么去敢赌那个万一。况且,即便你真的做到了,这小子吸走的巨量气运该怎么办?难不成任其一洲之气运加身?便是当今圣上也不敢如此!” 说道最后已经是神色转冷,面色冷漠。 余良张了张嘴心中暗自叹息若自己设身处地怕是也不敢去赌那个万一,便只能哑口无言。王予无奈的踏前一步“说到底,还是要打过再说。” 老人微微摇头“你不行。” “加上我呢?”一道有些飘忽的声音由远及近,待到这个“我呢?”已经是近在耳边。 一道明亮之极的剑光闪过,一个风尘仆仆的灰衣剑客落在王予身前,洒然一笑“还好赶得及”。 转头看向一旁的李裕眉头一挑“怎么混的这么个凄惨模样,莫不是故意扮惨好向我讨那欠了几十年的酒钱?” 第一卷 在人间凑数的日子 第十五章 交手和意外 这汉子留着些许潦草的胡须看不出年岁,腰间随意插了把做工粗糙的木剑,一头凌乱的长发简单的用草绳束起随意搭在脑后,只是眼神却明亮之极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并不如何邋遢,反而透着一股洒脱的劲,一身灰色的布衣只是街头随处可见的寻常货色,此时也有些破损充满了战斗过的痕迹。 此时汉子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场间形势,随意调笑了句老友,绝口不提自己冒了被关几年禁闭的风险又是费了多大的劲才从剑阁大阵中偷溜出来,一路上又解决了多少闻风而动打算浑水摸鱼的魑魅魍魉。因为对这汉子和李裕这样的人来说,这些事情做了就做了,哪里值得随口一提,还不如聊聊哪家的姑娘臀儿俏,哪里的美酒最馋人。 汉子收到李裕有些复杂哭笑不得的表情,扬了扬眉头有些满意的转过身,面对老人,咧嘴一笑漏出一口明亮的大白牙“在下赵英,英俊的英。” 老人本来有些漫不经心的表情此时终于开始严肃起来。 这世界上总是有些常人难以企及甚至想想都有些绝望的天才的。虽然赵英自己不这么认为,但是显然世上的其他人并不这么想,尤其是那些和他同一时代的剑修们更是如此。“剑圣亲传”这四个字如果还不够响亮,加上唯一二字,和下一代剑圣指定人选,成为世间最顶端的四人之一便足见其潜力惊人了。 难以想像这样不羁的赵英是书香门第出身,前十几年就如普通读书人家的孩子看起来毫不出奇。只是后来一家人为妖魔所害,赵英外出求学才得以幸免。赵英初闻噩耗悲悖不已,于家人坟冢枯坐七日。遂弃笔而去不知所踪。待到再次出现已经是两年后,竟是已经成为一个中境剑修,一夜之前荡尽三山四水十一处妖寇之属。大仇得报后又北上去往北地边境于妖魔厮杀,也就是在此于李裕相识。也就是在此时终于崭露头角展现出远超寻常剑修的惊人战力,后为剑阁云游的前辈相中南下拜入剑阁。传闻当代剑圣竟然为其破关而出,只问了一个问题便宣布他为亲传弟子,是下一代剑圣的继承人,天下震动。之后赵英更是破境如喝水,三年就跻身上境,成为几百年来最年轻的上境剑修。随后出山历练,只持一柄木剑便剑斩无数为祸一方的大妖,留下无数传说却从无人见过其本命之剑,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多强。直到遇到某个学宫中外出游历的前辈,因为一坛百年佳酿起了争执,做过一场。才传出一句“二十年之后,圣人之下”可见对其评价之高。 如今是第十二个年头。 饶是老人已经避世多年,“赵英”两个字也算的上的如雷贯耳。感受其内敛到极致却磅礴似海的剑意自忖即便自己已经世间有数的高手也未必稳操胜券,此时终于认真起来。也不去提什么不涉世事的狗屁规矩——对晚辈讲讲规矩还在情理之中,若是再跟这个名头蛮大的洒脱之人提及便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很久不曾有的豪气,竟是微一沉肩干脆至极的凝声低喝“来战!” 汉子朗声一笑,“早闻卫前辈大周武夫第一人之名,某个骗我酒的老不修说和前辈很是投缘,很是赞叹过前辈乌龟一样耐打。只是当时本事稀松被教训的有些惨,后来那人居然臭不要脸的缩在家里不出来,晚辈一直无缘再次拜见,既然前辈于其相熟,想必在您身上找补些利息总是应该的”说着状似无意的撇了一眼身旁的王予,惊的王予有些尴尬的微微缩了缩脖子。 老人却不理赵英这一通废话,看似毫不出奇的一拳直直攻来,似慢实快实则是拳意凝练到了极致,竟然一丝气息都不曾外泄,动念之间身形已至赵英身前三尺。也不见赵英如何动作,只微一抬手,一股精纯至极的剑气凭空生出撞向老人,老人竟然不闪不避径直一拳,低喝一声“开”,竟是直接将这剑气打散了,只四散的剑气便将四周击出无数坑洞,可见这看起来平淡的对决实则凶险之极,看的早就见机不对躲远些的余良瞳孔微缩。老人被这剑气所阻微微一顿,突然变拳为掌,以掌做刀微微向上向着脖颈陡然加速斜斜砍来。 赵英此时也全无之前的嬉笑表情,却没有躲闪,只是眼神愈发明亮,右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木剑之上。 老人前探的手刀戛然而止,稳稳停在赵英胸前一尺之处。 两人竟就如此一动不动了。 稍顷,老人终于闭了眼,长吐一口气缓缓收势,藏在身后的拳头也垂落在侧,轻轻摇了摇头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 赵英也缓缓松开按在木剑上的手,微微抱拳“还是谢过前辈手下留情。” 老人却毫不领情冷哼一声“输了就是输了,遮遮掩掩作甚,我这一拳下去你未必会死,我这吃饭的家伙却是要没了。老头子我年纪这么大了若是没了双手,你给我养老送终啊?”说道这里又有些不忿“再早个十几年,看我不一拳把你屎都锤出来。” 赵英也不恼,附和着说道“您老说的是,再往前推个十几年,到您刚成名那会儿我还是个屁都不会的小屁孩儿呢,您放个屁都能把我崩死。” 老人被这么一噎更是被气的火冒三丈,心说这个王八蛋怎的一点不懂得尊老爱幼,越想越气,干脆趁着赵英不注意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给赵英踹了一个狗吃屎才有些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赵英浑不在意的拍了拍屁股,才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挠了挠头“看样子您老也没准备下死手啊。” “屁话”老人没好气的骂了一句“我一个土埋半截的老头子又无冤无仇的,下什么死手,不过那小子手里的东西实在重要,事关一洲气运,总得亲自看看免得落入什么宵小之手。我本意也就是拿了这爷俩带回京师再慢慢计较,毕竟都是我大周的好儿郎,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早晚要死,以后还是要靠你们年轻人的,只是你一个外人跑来凑什么热闹。” “东西我是肯定要带走的,既然打不过你,我又舍不得死,那便试试那小子的法子。”说着朝余良努了努嘴。 赵英这才一脸古怪的看向这个有些奇怪的少年,先前某一瞬间便感觉这小子身上隐隐有自己的剑意在。余良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一番。 赵英听了更是面色古怪,心说这种秘法也会,莫不是某个首座的私生子,那群和尚果然都是些道貌岸然之辈,却招了招手示意李嗣过来。 李嗣犹豫了一下才踱到汉子跟前,赵英看着眼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不知道怎的就心生欢喜,尽量和善的问道“你可愿意交出这物件和一洲气运?” 李嗣深吸了口气“只要能放过我们,我愿意。” “你信的过我吗?” 李嗣有些茫然的看了看老李,待得到肯定的眼神才重重点了头。 赵英伸手示意李嗣取出镇纸,转头对余良说“我对你那秘术不太了解,不过想来无非就是切断,我恰好很是在行,不如你告诉我怎么做,想来应该比你多些把握。” 余良想了想,将具体做法以秘语送到赵英心湖,赵英闭眼沉思片刻,睁开眼睛对着李嗣说道“闭上眼睛,放开心神。” 说着伸出一只手抚住李嗣额头,众人心头一凛,灵觉之中竟然失去了对二人的感应,仿佛已经不在此界之中,竟是直接以剑意将自身于天地割裂开来。李嗣只觉模糊之中有某种联系被一剑斩断,冥冥中有些东西正在快速流失,莫名有些怅然若失却有种解脱之感。 片刻过后众人心头一震,二人复又出现在灵觉之中,原本灰扑扑看着不起眼的镇纸也变得流光溢彩,赵璨手中的玉玦也仿佛受到某种牵引自行飞出于落在其中间的缺口上合二为一,骤然间大放光明,然后又恢复成有些普通的模样。只是竟然微微一闪,悬停在余良面前。 众人面神一凝,余良连忙举起手示意自己什么都没做。 只有王予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不易察觉的闪了闪。 第一卷 在人间凑数的日子 第十六章 收尾 众人神情一凛,待看到余良什么都没做才没有出手,只是心中难免狐疑。 最后老人卫昇面无表情的收走这件圣物,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实在是不想再横生枝节,只是已经暗暗将余良心里,打算派人好好查一查他的底细。 老人冷哼一声“你们俩还躺在那装死作甚,当我跟赵璨这个傻子一样好糊弄不成?” “咳,咳”老人催促之下,鲁直才有些尴尬的睁开眼睛慢慢站了起来,显然伤势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重。而那颜肃则是夸张至极的大叫“哎呦卫老爷子,我这可是真的受了重伤啊,您不知道那一拳有多重,若不是偏了那么一丢丢您老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啦。”只不过那个活蹦乱跳的样子看的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赵璨胸口一阵发闷。 老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才有些认真的对缓缓起身的李裕说“这次之事算是到此为止,这次来的人都是相对温和的,是因为京中有人贵出了力不想你死。若是换了其他人来恐怕你难逃一劫。我言尽于此,只是此事还留了些手尾,你最好还是多做思量,小心些。”说着不待李裕反应便带着三人转身离开。 李裕看着几人离去的身影沉思片刻。赵英大咧咧的拍了下李裕的肩膀,挑了挑眉大概意思是“看兄弟混的咋样?还不赶紧纳头便拜,好好谢谢我!”。 李裕被拍的气血翻腾不已,只是没好气的喊道“欠我的酒钱利息就不要了,本金你什么时候还啊?” 赵英也不搭话只说“啧啧,听说之前你还未突破,还以为这次要赶不及,你怕是肯定是要死翘翘了,便是祭词我都想好了。没想到竟然你越境而战以一敌三,有我当年的风范啊,这要是传出去,你“李三炮”这沉寂多年的名头怕是又要响亮一阵了。” 李裕有些无奈的心说还不是你个缺德的起了这么个难听的名号,结果被人传了去自己想不认都没人信了。只叹了口气“猴子压根就没打算出手,老鲁也是留手了,不然我早就躺下了。”正自感慨间,赵英突然神秘兮兮的凑近了低头说道“我瞅你家这小子唇红齿白的,不太随你,倒是像跟我年轻时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李裕大怒“放你娘的屁!”只是想到李嗣这兔崽子的性子却是真的跟赵英像极,不禁有些咬牙切齿甚至有些惊疑不定了。只觉胸口一阵阵发闷,暗自冷哼一声狠狠的剐了李嗣一眼。 李嗣被这一眼瞪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偷偷瞥了眼赵英,心中暗自琢磨是不是这家伙暗地里说了自己什么坏话,便默默地在心中贴了一个“臭不要脸”的标签,跟“重度话痨”的王予并列属于“不易接触”那一类。却见赵英又转头拉了王予在一旁嘀嘀咕咕,不由心中暗自鄙夷,大抵是类似于“蛇鼠一窝”之类的话。 赵英看向王予之时,王予心中就暗道不妙。只见赵英果然面色一变,倒是一副无赖的流氓嘴脸“哼哼,我听说你小子是那老不修的得意弟子,都说父债子还,读书人又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当初他抢了我一......是十坛百年桂花酿,你打算怎么还?” 王予心说果然如此,却只能无奈拱手“学生不好杯中之物,实在惭愧,不如前辈您去往学宫找先生讨去,先生久未出山,想必此时还是在的。” 赵英心说我又不傻,去学宫被群殴吗,拉长了脸,脸色已经愈发不善的“嗯?”了一声。只是突然又变了脸色,哭丧着脸诉苦“你是不知道我有多难啊,被关在山门里不让出来,都多久没喝过酒了,好不容易溜出来,又来得急没带钱,路上遇到些酒铺更是馋的浑身不得劲,要不你小子随便拿个千八百两银钱先把利息结了。” 王予脸皮抽了抽心说不愧是和自家先生“臭味相投”的,某些方面倒是像极,堂堂剑圣亲传竟然混到敲诈勒索的地步真是没谁了。正想破财消灾不知怎么的念头一转悄悄指了指余良“找他,他有好酒。” 赵英一听,立刻眼睛放光的一把拉过余良,缠着要酒喝。余良一脸茫然心说我虽然试验着偷偷酿过一些酒,可总共也不多自己也不喝只送给过老李几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是无奈答应下来。 老李听了也眼神一亮,暗道这小子果然骗我还有存货,正想趁机蹭几坛便见自家夫人踉踉跄跄的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哭的稀里哗啦的,正打算骂老李几句又见到老李浑身是血的凄惨模样,不由的面色煞白,一副又气又心疼的样子拉住老李,老李赶忙揽其入怀,轻声安慰。看的旁边的赵英连翻白眼心道“倒是个好福气的,只是这狗粮吃的有些措不及防。” 老李安慰半天才终于哄好自家夫人,连忙招呼众人去往李家。只有余良稍作思量说了句不放心依依自己在家推脱过去,王予想了想竟也跟着余良走了。李嗣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然也想跟去,被老李一巴掌打了个趔趄才作罢。倒是赵英连连提醒余良准备好酒,说是随后过来取,又让王予看好余良,别让这小子跑了。王予无奈应是,众人这才分开。 倒不是推脱,余良确实有些担心,此时轻提身形便匆匆的往回赶,倒是速度颇为不慢,几个起落便落在院前,王予也只是不声不响的跟在身后。 待到院前,看到依依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仿佛完全没受外界影响,才终于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倒是王予看的若有所思。 依依似乎察觉到有人,有些迷糊的抬起头揉了揉眼,见到是余良才浅浅一笑,打了个哈欠转身去了屋里,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了。 余良也不去管她,搬出修缮过后的摇椅躺在上面,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只是看着身旁的王予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憋的狠了,在余良身旁来回转圈盯着他看。 余良只能无奈的说“你还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王予只觉余良身上有无数疑点值得探究,心痒难耐之际此时得了应允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倒是问的都是些不甚相干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余良本以为会是些关于他写的故事,或者是这次事情的些许隐秘,再不济也该是自己的出身来历和哪学的秘术之类的问题。可没想到王予问的竟然是些诸如“你年纪多大?”“从哪来到哪去?”“依依多大?”“你们是什么关系?”的八卦。更有甚者还有“依依是男是女?”这种有些荒唐至极的狗屁问题。余良自问心性尚可仍是被不断涌出的各种问题问的倒抽一口凉气,恨不得一脚踹过去,头疼之际又不经意想到之前王予面对老人时的表现,不禁有些纳闷的问“我看你之前跟卫老和赵前辈说话都很正常,简洁的很,怎么遇到我们就这么唠叨?” 王予一愣,老实的说道“我又打不过他们。” 余良 0_0#?...... 心说只觉有无数槽点,但是竟然莫名感觉很有道理,自己竟然一句槽都吐不出来。 王予看到余良一脸便秘的表情便好心解释“这是先生教我的道理,先生说我出门在外要多长些心,尽量不要跟惹不起的人多说废话。先生说道理这东西强者不是不懂,只是怎么做都由己心,更多的时候却是身不由己,还叫我少说些话。我还曾据理力争,先生到是不见如何生气,只是骂了我句朽木不可雕也”。 余良心道怪不得卫老说你是“那块木头”心里却有一种别扭的古怪感觉闪过,却不知道怪在哪里想了半天想不到还是问道“后来呢?” 王予有些面无表情的说“后来先生把我打了一顿,我躺在塌上想了半个月时间,觉得先生说的有理。” 余良脸皮抽了抽,连忙伸手揉了揉以免笑出声来。 王予斜瞥他一眼拿鼻孔瞪着他,示意余良“有种你就笑出声来。”嘴里却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你师承哪位?” 余良面色一僵,陷入了沉思,斟酌着不知道该怎么跟王予说。 做了个高深莫测的表情,抬头四十五度角斜眺远方“这是个说来话长的故事,话说.....” 第一卷 在人间凑数的日子 第十七章 良言美酒 王予有些无奈的打断余良的唏嘘“话本故事都是这个开头,我读书少,你可不要骗我啊。” 余良尴尬的咸鱼一样翻了个身,怏怏的的想了想,才声音有些飘忽的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从我有记忆开始就一直跟一个老人呆在一起。老头子从来不说自己是谁,也不让我问。老头子也没有收我为徒,我虽然所学颇杂其实都是挑些老头随意放在一旁的书卷自己看着学的,只有被我缠的烦了才提点我几句。平时都在鼓捣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冷冰冰的不太理人,脾气又臭又硬好像石头一样......”余良说着声音渐低陷入某种回忆里,到后面已经微不可闻,蜷缩在躺椅里好似睡着了一般。 王予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反而是心中更多了一些疑惑,只是此时显然不适合继续问下去。只是之前闲聊之中就发现余良所学之广有些让人咂舌,儒家、道家、佛学都有涉猎,言语之间又往往有些不经意的道出一些看似简单却细思极恐的道理。修行又似乎是走了武夫锤炼肉身的路子,身上却隐隐有剑意蛰伏,看这小院的格局好像还会些炼丹布阵之法,更别说之前展露的秘术绝对是那寺里不外传的独家法门。若不是自己所修是不拘于物的“君子不器意”同样涉猎颇多很多细节自己怕是都无法体会。若真如余良所说,由此隐约得到了一个学究天人的老人形象。只是于自己所知一一印证,却想不出有谁如此博学,心说难不成是哪位圣人老爷?想了半年实在想不出什么头绪便只能无奈作罢,看着装死的余良又想到屋内那个自己完全看不透的小姑娘更是被一堆谜团折腾的心痒难耐,若是按赵英的说法,便是仿佛一个风情万种的小娘子在一边扭着腰肢咯咯直笑一边狼叫到“来追我呀!” “来追我啊!嘿嘿”王予被这突然传来的浪荡笑声惊的打了个冷战回了神,只是感觉声音有些熟悉。转过头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赵英一脸贱笑的跑进院子,手里拎着跟骨头,后面跟了个面相凶恶的大黄狗。 原来是赵英被老李两口子腻歪的不行,又酒虫作祟,便知会一声往余良这跑,心里想着能让老李念念不忘的好酒必然不错,自己这次一定要好好尝个饱。走到半路遇到了从不知道哪里刨食归来的大黄,本来这几天有气无力的大黄这时倒是精神抖擞,嘴里还叼了根卖相不俗的骨头。赵英面色狐疑的细细一感应,跟着大黄瞅了老半天,大黄也不搭理他。于是赵英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飞起一脚把大黄踢了个实实在在的狗啃泥,大黄被踢的一懵,随即怒嚎出声,赵英见机捡起大黄掉落的骨头就跑。 赵英一溜烟跑进了院子,刚停下来喘口气,随即跟来的大黄一个飞扑,冲着赵英的屁股一口咬来。赵英一个闪身躲过,还不等嘲笑一句,便见大黄不知怎么竟然一口咬在赵英的胳膊上,不禁“嘶~”的倒吸一口凉气。使劲甩了甩挂在手上的大黄,却是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心说这狗果然有问题,以自己的体魄别说是狗,就是寻常修士砍上一刀也无甚打紧,此时却是感觉整个手臂都隐隐发麻。嘴里却装作云淡风轻的说“狗肉吃不吃,狗肉配酒,天下我有。” 余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是我......家依依养的狗,你要吃得看她答不答应。”说着有气无力的喊了声“依依” 依依听到这声呼喊,才慢慢的从屋里探出了头,只是嘴巴好似仓鼠一般鼓鼓的还在一嚼一嚼的,也不知道是之前在偷吃什么东西,倒是显得憨态可掬。此时只是微微瞟了一眼,大黄便乖乖的松了口,有些无助的看着依依,依依见没什么事情便又缩了回去忙着自己的偷吃大计去了。大黄这才对着赵英有些骂骂咧咧的低吼几声。 赵英见到娇俏可人的依依眼神微微一亮,心说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胚子,这小子看着老实巴交的没想到竟然偷偷养成。呸,这些读书人没一个好东西。正想说些什么,被大黄低吼几声,才有些后怕的拧过了身子,把手中的骨头藏在身后,倒是让旁边的王予瞧了个正着。 王予皱着眉头细细的打量一番,才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这是灵骨?” 赵英不着痕迹的点点头“不仅是灵骨,还是大妖的灵骨!” 什么是灵骨?妖灵之属,食天地之气,吸日月之精华,待到日积月累便形成妖丹修炼为妖。却仍有些特殊的存在能够在于天地共鸣中得到一些特殊的神通。这些神通仿佛天予形成人们看不懂的铭文,附着于骨头之上便形成了灵骨。 赵英见大黄似乎终于骂累了有些无精打采的走到一旁的阴影中缓缓趴下,才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根骨头上的妖气极淡,却有淡淡的强大威压,以我对妖魔的了解,必然属于一个连我都颇感棘手的强大妖修,再加上这灵骨上的的神通,应当是榜上有名的一方妖王无疑。”说道这里眼神有些凝重。 王予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余良一眼,余良被盯的有些浑身不自在,扭捏半天才有些不确定的问“这骨头是你跟大黄抢的?” “路上捡的!”赵英回答的理直气壮,斩钉截铁。 王予和余良一脸狐疑,在赵英和大黄之间来回巡视,只是大黄趴在地上默不作声仿佛睡着了,便只能悻悻作罢。只是还未等余良开口询问,赵英又换了正气凛然的嘴脸“虽说是我捡来的机缘,不过我一向不喜欢这种横财,我可以拿这骨头跟你换酒喝就当是我提携晚辈了,怎么样,这笔买卖你赚大了。”心中想的却是“酒钱越欠越多,实在麻烦,白嫖又有失身份,若是在同辈熟人之间还罢了,在晚辈面前还是要些脸面的,我这次便算是支付了酒资,倒是颇有些前辈风范”心中有些洋洋得意仿佛自己真是“捡到的机缘”,浑然不觉自己在众人心中早就没有了什么“前辈高人的风范”。 余良微微一愣,皱着眉喃喃自语“这东西用来炼制法器倒是极好,炼丹倒是有些浪费了”心中想的却是可惜自己炼丹尚可,炼制法器实在不成。殊不知赵英和王予一脸古怪的看向他心说灵骨还能炼丹?自己怎么从没听过。 想了想还是点了头,起身去向屋后。赵英背着手跟着后头,发现余良在屋后的一处空地停下,余良稍做清理,便漏出一块已经爬满青苔的木板,显然是有些年头了。掀开木板,原来下面竟然是一个小小的密闭地窖。莆一掀开,一股浓郁至极的酒香就弥撒开来,赵英赶忙陶醉了吸了一口,随手丢掉手中的骨头棒子,竟然是迫不及待的一扬手便抄了两坛在手。余良却一拍额头,心说自己之前不甚在意是不是酒坛封的不够严实,赶忙下去稍作检查,发现确实有几坛已经空掉,心中却是松了口气。赵英却是直接拍开一坛,咕咚咕咚的大饮几口,半晌才面色通红的大叹一声“痛快!”说着竟是又举起酒坛咕咚咕咚的喝个不停,竟是直接将一整坛酒喝光了,才有些意犹未尽的大吼一声“好酒都是我的,老李个龟孙儿一坛都别想得。”说着便一头扎进酒窖里,也不知道是如何鼓捣,只片刻便将整个酒窖搬了个空,便连那几个空坛子都没有放过。余良只能苦笑摇头,心说好在自己以蒸馏之法酿酒只是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某个想法,自己和王予都不好这口,只是老李那里却是无法交待了。 赵英却是嚷嚷着要弄些下酒菜便一头冲进了屋里,却被护食的依依一脚踹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赵英愣了愣神,拍了拍屁股起了身才有些苦恼的低声嘟囔了几句诸如“小姑娘手劲倒是挺大”“现在的年轻人也太不尊老爱幼了”“难不成要回去老李那狗粮就酒?”想了想赶紧摇了摇头表示无法接受,于是漏出一脸凶相的威逼利诱余良示意你看着办。 余良只能无奈的亲自进屋取了几样小食出来,赵英才作罢。却非拉着两人,说什么酒逢知己千杯少,你俩虽然算不上知己,但是既然如此仰慕于我,我便屈尊和你们觥筹交错一下,听的有些强迫症的王予连连扶额心说这词句哪是这么用的。只是被硬逼着喝了几杯下肚,便是脸色通红,有些眼神迷离,大着舌头胡言乱语起来。一会儿大倒苦水说自家先生如何抠门,每每都偷拿自家学生的文章去换些酒钱。又说余良《蜀山》写的多么快意恩仇,自己十分向往。听的赵英眼睛一亮,连忙一把揽住余良,说原来是你小子写的这书,又说什么这书已经在剑阁传遍了,大家伙嘴上不说,但对于这种美化还是心里十分满意。又暗示余良什么时候写一本关于我赵英的书,一定要把自己写的风流倜傥,英俊不凡,不拘一格,不置可否,好让世人好好瞻仰瞻仰。 此时被灌的醉眼惺忪的余良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还是被按着脑袋点头答应下来。 第一卷 在人间凑数的日子 第十八章 我与清风皆过客 余良有些茫然的醒来,只觉得脑袋隐隐作痛,有些昏昏沉沉的,又口干的厉害,赶紧灌了半壶早就凉透的茶水才微微好受了些。 却还是有些愣神,晃了晃脑袋仔细回想昨天后来发生的事儿,只是已经实在模糊的很,只隐隐约约记得两人被赵英诓骗的胡乱应承了不少事情,具体的却已经记不太清。其实余良一直都很克制,倒是赵英不经意的一句“人不轻狂枉少年嘛,这世道谁还没有点心事秘密。其实总有一天当你见识到世界之大之后,便会发现这些都实在不值一哂。”不知道怎么的就触动了余良的心思被灌了几杯。醺醺然之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再瞥了一眼已经开始耍酒疯的王予一脸鄙夷,却是转过头已经跟赵英称兄道弟起来。 余良揉了揉有些发木的脸皮,心说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喝的酩酊大醉,自己果然很讨厌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不过偶尔一次似乎还......可以接受。一边想着心事已经略作整理出了门,巡视一番才确认赵英确实已经离去,心中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却发现王予一言不发的站在院子里等自己。显然已经整理过仪表看不出喝醉的痕迹,只是仔细一看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王予此时一脸僵硬,且两个眼眶乌黑,看起来倒好似自己所知的熊猫一般。略一回忆隐约想起,原来是王予被赵英拾缀着两人正在痛骂某个老不修,不知道怎么的竟是起了争执,赵英便趁王予一个不注意打在眼眶上,王予此时早已经神志不清当然不肯就此罢休也是一阵王八拳,可惜哪里比得过常年不要脸的赵英经验丰富,都是些挠痒痒的手段。赵英见状也觉得自己欺负一个读书人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打的人一只眼睛乌黑实在不太美观,想了想又干脆一拳打在另一只眼睛上。王予受此一击终于支撑不住,咣当一声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醉死过去还是被打晕了。赵英仔细验看一番才松了口气,心说嗯不错很对称。便转头杀向余良,大叫一声,酒场之上,只能有一个人站着,要不你躺下,要么你倒下。 显然赵英是最终的胜利者,此时已经心满意足的飘然而去。倒是王予此时大概已经是回想起了昨天的荒唐事,脸色黑的不行,浑然不见之前刚来温和君子的模样,此时看到余良有些促狭的笑意,更是眉头狠狠跳了跳。余良见状赶忙收了笑容,只是以手扶额笑意仍是止不住的说“我懂我懂,我从来没听过你说自己先生的坏话,也从没见过你挥着王八拳被人一拳打趴下的样子。” 王予听到这里面色一僵,有些阴晴不定的暗暗转过几个阴暗的想法,最后还是冷哼一声的放余良一马。 “此间事了,我也该辞行了。”王予微微拂袖又变回那个谦谦君子,想了想又继续说“此前我对你身上诸多疑惑还有心探寻,只是经昨天赵前辈点拨,才发现自己无意中入了执。该是最近修行出了岔子,想来还是修心不足,是该回去好好静心做学问了。”说着顿了顿又有些诚恳的说道“学宫一向自视甚高,自觉怀有天下学问七分,但是于君几番闲言,我才发现竟然连树叶为何向下飘落而非向上飞去这样显而易见的常事冥冥中也有大道于其中,显然你对于大道有些异于常人的独到见解。若君不弃,不妨前往学宫一趟,说一说你心中的道,愚兄自当扫榻相迎。”说着竟是郑重的揖了一礼。 余良刚开始听说王予终于要走还在暗自腹诽,怀疑当初学宫里的人是被王予烦的怕了才寻了个由头打发他出来求个清净。殊不知倒是猜中了真相,长期被王予压迫的学宫弟子听闻这个打又打不过的唠叨鬼终于被打发出去,简直是喜极而泣弹冠相庆。听到后面却不禁暗自嘬了嘬牙花子,心说你们这一天天飞来飞去的,还动不动就来个斗转星移瞬息千里的空间位移。别说是我了就是牛顿他也跟你们讲不通这个万有引力啊。但是看王予认真的模样若是不答应怕是要被烦死,只能拉了一张脸干巴巴的答应下来,叹了口气问了句“你们学宫的君子都像你这么强吗?”心里已经在暗自盘算若真是如此打死都不去了,不然号称三千士子两百君子也太过恐怖,怕是自己真敢过去胡吹大气一人一口唾沫便能把自己砸死,更遑论君子之上的贤人,夫子,祭酒和高高在上的圣人了。 王予本来以为以余良怕麻烦的性子不会接受还打算好好劝诫一番,听到如此干脆的便答应微微一愣才有些歉然的住了口,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道“我情况有些特殊,嗯我家老师收的几个弟子大多如此。我因为所学为不器意,因此所学实在驳杂,是以迟迟未能突破不惑之境,便一直是君子头衔,只是我们师兄弟都一直不太在意。若是论道理,寻常的贤人甚至夫子都打......讲不过我们。” 余良暗自松了口气,心说“君子不器”还能这么理解,又想到既然是背靠一方大佬又事关自身修行,自己还是不要小看一方传承不知多少年的庞然大物所积累下的经验智慧,说些什么未必适宜此方世界的可笑见解,贻笑大方了。只能微笑着拱了拱手,以做告别。 王予也没有拖泥带水,既然双方已经告过别,自己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且有些意外的收获,便干脆的转身,飘然离去。 余良看着颇有君子风范的王予就此离去,心中却隐隐闪过某些画面,陷入了沉思。 余良被迫离山,却没有直接入世,而是在此地长达五年之久,显然并不是单纯的怕死,而是在悄无声息的了解这个世界,虽然未必有直接一头扎进去那么高效,但是胜在安全。面对未知多加小心总是没错。此时随着正面见识过这个世界高端战力——虽说只有冰山一角却也足见端倪,终于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相对完整的浅显认知。自己之前便隐隐觉得有某些不对劲,此时细细想来,那便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觉。自己这几年一直在悄悄实验,无论是酿酒,做风筝或是其他的什么都是在验证这个世界的物理规则似乎于自己所熟知的并没有什么不同。而这种熟悉感最大的来源却是文化的相似性。虽说形式不同,但是儒、释、道甚至妖魔剑修这些自己所熟知的文化都以另一种形式展现在自己眼前。只是有了冥冥中能够被感知和利用的天地元气,才使得修行的强者可以几乎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想到之前赵英隐隐透露出的汪洋大海一样的磅礴剑意,实在是无法与那个跟大黄抢骨头,和王予对抡王八拳的无赖联系到一起。想到那一刻自己生起的渺小无力感,本来刚刚有所突破以为有些自保之力的余良心中不禁有些烦躁的叹了口气“我有什么办法,新手村偶遇大boss啊。”殊不知无论卫老还是赵英其实都对余良颇为刮目相看,只这都是少年人自己的要走的“道”,虽抱有期待但是让其保持这种不自知的状态其实对其成长更为有利罢了。 “好在封印终于可以解开了,自己也该要离开了啊。”余良有些惆怅的喃喃自语。 余良其实并非一无所获,之前那件圣物镇纸终于合而为一恢复他本来的样子,那一瞬间的大放光明,虽然众人完全没有感觉到什么,余良却感觉自己浑身一震,有种血脉相连的古怪感觉一闪而逝,便感到似乎有某种若有若无的气息钻入了识海,有种古怪的满足感一闪而过,自己识海上的封印竟然微微一闪近乎完全被解开了,余良便感觉只要自己想随时都可以解除封印。只是看着若无所觉的众人便只能压下心中疑虑装作什么都未发生。随后与赵英王予相处,自己微加试探,两人也好似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心中也一直没有不妥之感,便也未曾提及放到一边。 此时心说也该到时候按老头所说“看看这个人间”了。只是自己目前所知这个世界倒没有老头子所说的那么不堪。心说微微一动,封印随即解开,灵觉骤然扩大了无数倍,从身周十丈扩到千丈之遥,不自觉心神骤然有些恍惚,赶紧收束心神过了好一阵才慢慢适应,不自觉叹了口气“这就是上境修行者的灵觉?”仔细感应,花鸟鱼虫无不纤毫可见。随着清风微微荡漾的一池春水,不知道发现了什么鄙夷的甩了甩舌头的大黄,酣睡中茫然抬头张望显得憨态可掬的依依。再凝神往远处探去,老李整抄着一根藤条追着李嗣满地乱跑,一边的李夫人有些百无聊赖的逗弄着不知道哪来的一只小猫。突然老李一顿,好似感应到了余良的窥伺,不由的暗骂一声小怪物,随即一声冷哼,震的余良眼睛一黑连忙收了灵觉,心中却有些后怕的暗道有些得意忘形了。 过了片刻,老李果然找上门来,想了想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醒余良切莫在如此鲁莽。随意以灵觉窥伺他人实在不是什么礼貌性行径,若是遇到些脾气不好的怕是直接打生打死都是可能的。 余良连忙尴尬的连连称是。老李却略微犹豫的想了想说道“赵英给了我一块剑阁的牌子,我打算护送家人去往剑阁安顿,然后再北上了却一些陈年旧事,本来打算稍后再说,既然这时候来了便干脆算是道别。” 微微寒暄得知余良也将要离开,可能即将北上想了想便不再多说什么,正要告辞之际,李嗣也红着眼睛跑来跟余良扭扭捏捏的黏糊几句便被老李拉着离开,倒是临走时大吼了一句“说好了等我成为大剑仙便来找你。” 余良心中不禁心中暗自感慨了一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站在原地有些恍惚。 依依似乎感知到了余良怅然若失的心境,悄无声息的走到余良身后,轻轻扯了扯余良的袖子。 余良微微转头,看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场景,想到当初的小豆丁如今已经快跟自己一样高了,不禁有些恍惚的抬手揉了揉依依的头,迎着有些许暖意的清风认真看着依依,笑着说。 “走,去看看这个人间。”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十九章 武当王也拜见老天师 依依晃了晃脑袋,被余良揉搓的有些许凌乱的头发便听话的重新躺平,柔顺的仿佛被春风微微托起的柳枝。只是此时依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色却略有不安。 余良见状明白依依只是觉得出门远行有些麻烦,心说这妮子平时见了人连话都懒得说,真是懒的有些别出心裁,只能无奈叹息“外面好吃的东西可比这里多的去了。”似乎觉得这样干巴巴的说辞不够吸引力想了想便继续说“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罐儿鹌鹑、卤什锦、卤子鹅、山鸡、兔脯、菜蟒、银鱼、清蒸哈什蚂、烩鸭丝”面无表情的来了一段报菜名。微微一瞥便见依依果然已经双眼放光,开始狂吞口水,随即拉住余良的手微微一抹,竟是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来一块看起来颇为精致的桂花糕,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余良面色狠狠抽了抽,虽说已经多次见过,但是对于依依这个无视规则随意驭使自己储物法宝的本事还是难以理解,实在无法做到见怪不怪。还有你是什么时候把桂花糕塞进我的手镯里的?说是手镯其实不太准确,质地非金非玉软绵绵的倒是看起来像是个灰扑扑的绳子缠在手腕上,其实是个老头子亲手炼制的品相极高的储物法宝,出世之时流光溢彩,隐隐有符意流动,只是此时宝物自晦遮掩了气机。样式倒是按余良所诉造的,大概是世间唯一,老头子听了余良的想法也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头。可若是给世间的炼器师门见识到老人的炼制手笔怕是要惊的怀疑人生,盖因为这储物法宝不仅样式独一份且容量极大,寻常法宝能存些日常所需便已经极为难得,可这法宝便是把余良所居的院子整个搬进去都还有所盈余。此前堆了各种天材地宝,灵丹妙药,可此时却多是些日常用度和各种吃食,原本储量颇丰的丹药大多都已经进了依依的肚子。余良每每想到此节再联想起之前老李看到一枚“回春丹”都垂涎欲滴的模样便心如刀绞,恨不得暗自垂泪。 眼见着依依三两口便将桂花糕吞进了肚子,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又伸出纤纤玉手向余良抓来,显然是打算再掏些东西来吃。此时正暗自心疼的余良连忙挥了挥手臂,可惜还是没能逃出魔爪,竟是一只香气扑鼻的鸡腿凭空出现在依依手中。只是依依却没急着下口,有些奇怪的看向余良,似乎在问你为什么要躲。 余良被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盯,便败下阵来,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少吃点吧,看你这肥嘟嘟的小脸蛋,早晚吃成个胖子。”只是看着依依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心头一抽又软声询问“要不我再给你讲些故事?”依依这才双眼放光,连连点头说了一句“要的,要的”还不忘了顺嘴在鸡腿上啃一口。 自从余良为了教依依说话开始给她讲故事开始,听故事已经成为了依依在“吃”之后的第二大爱好,且随着时间的增长已经隐隐有越过“吃”成为第一的趋势。流传开来的也就是余良刻意为之的寥寥几本,实际余良已经给依依讲过或长或短的无数故事,依依也不知道是否都听的懂倒是都听的津津有味。余良暗自感慨,还好自己闲来无事看过的故事话本够多,此时搬运之时才不至于“江郎才尽”,只是都要稍稍润色一番免得出现什么不符合设定的差错。微微想了想便一边带着依依寻了个阴凉处,舒服的躺在那把从不离身的躺椅上,一边挑了个还未讲过的《酉阳杂俎》中的一段娓娓道来。看着故事配鸡腿啃的津津有味的依依,思绪却微微发散,已经在想些其他的事情了。 余良虽然在之前的事件中只是出场打了个酱油,甚至在面对诸多来人完全没有出手的想法和机会。并不意味着余良就真的很弱,特别是在识海继肉身突破后的解封之后,余良自问再遇到未曾突破到上境的老李也有一战之力,配合终于可以动用的诸多秘法,战而胜之未必但是自保绝对足矣。余良虽然看着颇为老成,其实满打满算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便有此战力未来实在可期,只是想到王予无意间透露出的讯息难免暗自挠头。按照王予所说,之前一触即收的巅峰对决都是双防极力克制的结果,又有内外两座阵法的压制,所以才会显得平静之极。若是任二人放手施为,全力一战,动辄催山断江,别说一座小镇,便是方便百里都将成为战场。听的余良连连咬牙,向往之际又觉得内心颇为受挫,恨不得捉住李嗣大战三百回合找回些许自信。 此时余良实力已经颇为不俗,只是接下来如何继续修行倒是要颇费思量。之前用秘术《剑身决》侥幸突破成功,现在想来仍是后怕不已,可这秘术却非什么修炼法门,仔细想想老头子似乎也没给自己准备什么系统的修炼方法,只是任着自己随意修行,仔细想想自己能一路有惊无险没有走火入魔,暴毙身死真是运气不错,或许是老头子强的有些深不可测的缘故?此时自己识海封印解除,似乎还发生了某些异变,不仅是初到上境的程度。此时继续修炼无非是补齐短板,或是强化神魂,或是继续修炼肉身。磨炼神魂一直是西边和尚们的拿手好戏,自己手中倒是有些法门,可都是些水磨功夫的苦修之法,只能慢慢修行急不得。剑修虽然看起来潇洒之极,可余良清楚自己能得到这两式剑法绝对不是自己剑道天赋如何惊人,只是运气使然或许还带有某些自己不知道的运筹,自己仅是照搬罢了,只有李嗣那样圃一接触就能得悟自身的才是真正的剑道天才。况且自己印象中或许是剑修锐气太甚,刨除个别开挂的剑修的遭遇都不太美好,想想还是作罢。道家的诸多法门多是借助识海和念力施为倒是颇适合自己,可以多寻些术法来做短期内的战斗使用,只是这样一想似乎学宫的浩然气更适合自己啊,像王予这样的挂逼甚至可以做到君子境就能近乎“言出法随”的效果。 余良皱眉想了半天还是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像都还可以,但是又不知道如何抉择,可是又摇了摇头“抉择个屁,想来想去现阶段适合自己的修行法门其实只有一部锤炼肉身的《混元决》,看名字倒像是道家的法门。”只是这样似乎就是走在了纯粹武夫这条断头路上,心中颇感无奈。心中权衡半天似乎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最终决定暂时修行《混元决》,所幸这个疑似道家的修身法门倒是真有些随性自然的意味,中境练气境又多在意不在皮,到不需如何做势,只是颇费心神意气,心念动间便暗自流转,便隐隐透着一股出尘之感。想着若是再配合些道家和学宫的术法使用,自己倒是似乎可以假做出外游历的道士了。 余良心念一动便微微犹豫,自己此时身处大周边境,向东而行不足百里便可越过国境进入邻国离国境内。两国世代交好,据说离国人虽有些淡泊但多亲近自然,性情颇为温和,还说离国的美人更是出了名的贤良淑德。余良想到这里微不可查的瞥了满嘴油光的依依一眼,暗自决定往东走,心里连连安慰自己“才不是为了什么离国美人,只是恰好龙虎山就在离国,接下来行走可以颇为便利。总比去学宫哪里被王予唠叨,还可能得罪一整座学宫弟子要好吧。况且之前老人卫昇就提醒过老李,事情还有些手尾未结提醒他赶紧离开。显然是有些什么暗流涌动的纷争,自己虽然只是个打酱油的路人甲,可想必也已经落入了某些有心人的眼里,这时候离开大周避避风头也好。至于答应王予的事,反正我又没说什么时间,早去晚去还不都是我说了算。”想到后面已经在暗自点头称赞自己果然是个小机灵鬼。 想到这里故事已经讲到了尾声,依依手中的鸡腿也早就“完成使命”被啃成了一根骨头,依依看着摇头晃脑又皱眉不已还偷偷瞥了自己一眼的余良,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又实在懒得去想,此时皱着眉盯着余良微微犹豫,却是在想是不是趁着余良不注意再抓点什么吃食。只是似乎“胖成猪”这样的画面实在太有威摄力,依依瘪着嘴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就此作罢,还是留着当夜宵好了。 余良的故事也终于讲完,也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兴冲冲的冲进屋里,依依一头雾水的跟进去看,才发现余良不知道从哪找了一身灰色的道袍披在身上,此时正在摆弄自己的头发,将原本随意披散的发式打开,折腾半天竟是结了个跟王予一样的道士发髻。此时正有些面色奇怪的抱拳,两手结太极阴阳印,左手为善在上,举至眉际揖了一礼,嘴里低声嘟囔了一句。 依依靠近些才听得清,只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余良面色古怪说的正是 “武当王也拜见老天师!”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二十章 初见离人 如果说四月的牛毛细雨如邻家小妹般还带着些许扭捏,五月的甘霖与之相比已经清爽了许多。只是仍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般淅淅沥沥的下,而今天的雨却格外缠绵,已经断断续续的下了一天。好在行商常年在外行走自然常备些避雨的手段,只是这雨下的实在久了些,已经是起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满是泥泞的土路便格外难走。 “好在终于能有个地方歇歇脚”穿着蓑衣的老刘暗自叹了口气,颇为轻车熟路的走过镇子口的小桥,越过某个牌坊微微一拐,眼前便出现一家颇为素雅的二层小楼,原来竟然有间客栈。 有间客栈当然不叫有间客栈。小楼四四方方,或许是被这细雨冲刷过的原因,显得格外干净。楼前有根还未完全褪色的的高杆,有个旗子挂在上面。本该随风招摇的旗子此时在雨幕里只能有气无力的耷拉下来,蜷缩到一起,便连上面的字都藏起来了。老刘却知道上面那四个大字是“太平客栈”。 太平客栈都是这几年新建的。 用都来形容显然不止一家,起初还是零星几家在驿路上,方便过往行商旅客,因着价格公道又干净素朴的很是颇受欢迎,便是过往的小吏偶尔也会选择在此停留。这几年却是已经陆陆续续的建起了不少,隐约已经铺出一条条脉络来,按照幕后老板的话说,这叫什么“连锁”。而这幕后的老板老刘却是认识的,曾经还是能闲聊些家常的熟人。 老刘脱下蓑衣走进客栈,只是或许是下雨的原因,此时客栈已经快要客满,却是安静的有些奇怪,老刘却是习以为常。原来是楼上有一个面相颇古的说书人,此时正虚按惊堂木娓娓道来,讲的正是近几年在离国流传颇广,据说颇为离都洛阳某些贵人喜爱的《红楼》。故事倒是颇为感人,此时堂下诸人不乏已经听过多遍之人,只是或许是说书人讲得实在不俗,竟是都听的津津有味,除了说书人的故事在雨幕中缓缓飘荡,倒是显得有些鸦雀无声了。 老刘随意一扫,便寻了个不太引人注意的角落缓缓坐下。才发现旁边坐了个相貌清秀的小道士,此时正听的格外专注,旁边还有个小姑娘,此时脸朝下趴在桌子上,一头青丝随意披散着,看不清模样倒是感觉睡的格外香甜。 “看样子倒不像是山上的修士”老刘暗自松了口气,吞了口有些寡淡的茶水,合着“滴答滴答”的雨声放松了心神,有些微微恍神暗自想着心事。 “太平客栈”的老板姓吴,原本也是个年岁不大入行却不算短的行商,见了老刘还要客客气气喊上一声刘大哥。俩人原本都是在大周和离国之间来回行脚的行商,两国世代交好颇是你侬我侬。这样的行商虽然来回奔波劳碌,可并不如何危险,收入也还算不错,因此如他们这样的行商倒也不算少数。大家都是跑一条路的,时间久了难免相熟,往往见了面都要打打招呼,若是累了还经常一起停下来歇歇聊聊家常。只是却并不能常随,这是这一行的规矩,各自货路都是吃饭的家伙,总不好互相窥探。 本来全名未知的“小吴”或许就将跟老刘一样慢慢熬成“老吴”,等到那天跑累了,便会寻个会过日子安分守己的不错婆娘成家生子,或许还会在跑不动了之后将这门营生交给自己的孩子。 只是不知道是这“小吴”心眼多还是运气够好,据说是从大周带了个故事到了洛阳去,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让那些贵人们听了去,听说很是得了贵人们的欢喜,赏了一大笔钱。后来老刘才知道这故事是从近几年颇有些名头的某个被叫做“小余先生”小镇少年得来的。而这故事却不是那些打打杀杀的修行故事,却是个颇为赚人眼泪的,正是《红楼》。 “小吴”因此发了家变成了“小吴老板”,又不知道从哪里学会的经营手段,把这“太平客栈”插满了差不多半个离国的驿路上,当然以后必然还会更多。“小吴老板”也变成了老刘只能抬头仰望的“吴掌柜”。自己这次进入大周本就想着趁机拜会一下看看“小余先生”是不是也能得个什么故事,只是去了才知道那人竟是已经离开,只能遗憾错过。若是个读过些许文章的秀才文生大概会捧着杯酒酸气十足的感慨一句“时也,运也。”老刘却只是细细嚼了嚼有些发苦的茶沫子,轻轻叹了声“都是命啊!”声音不大,却是仍然将旁边听的十分入神的小道士惊的回了神,微不可查的转头看了过来。 老刘连忙收了声,有些抱歉的拱了拱手,好在小道士并未在意,温和的笑了笑点头致意,便又转过头继续听故事了。 这个小道士正是化名为王也的余良,旁边酣睡的少女自然便是依依了。只是未见大黄在身边,却并非不幸的成为依依的某顿口粮,只是不知道去哪里撒欢觅食去了——自从出门以来,大黄刚开始还有些抗拒,后来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每天到处乱跑,好在无论余良走到哪里,到了入夜之前大黄都会准时回来,余量也就听之任之了。 此时距离离开大周余良已经半月有余,行进几千里之遥。这是余良入住的第三家“太平客栈”。 沿途风光确实秀丽,只是看得久了便也觉得有些平淡。倒是离人性子温和友好果真不虚,沿途所见民风颇为淳朴,偶尔遇见的美丽妇人瞧着更是灵秀的紧。 嗯,名不虚传,果真很好。 余良第一次进入这“太平客栈”还只是感觉蛮干净的并不觉得如何出奇,等到遇到第二家的时候才意识到不太简单。这种连锁的模式在他印象中也只有类似银行的钱庄而已,能开钱庄的无不是手眼通天之辈,可据他所知他原本所在世界钱庄最早也是在宋朝初现于世,且多只是在一地之内流通。能把客栈开遍一国通路,若说没有官方背景是打死余量也不信的。余良便稍作打听,显然老刘心里的故事并不是什么秘密,许多和他一样的行商也都有个差不多的故事。 以圣地“龙虎山”为立国之基的离人似乎天生便对于道人存有某种敬畏。即便余良看起来年岁不大并不像什么山上的神仙中人,仍是很轻易的就从行商们口中还原出了整个故事,所费不过是一些不值钱的吃食酒水罢了。余良从没想过《红楼》竟会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流传开来,印象中他只是给依依粗粗的讲过一遍,当初研读之时也未必有多用心,只是对其中还算精妙的诗文多用了些心思。大抵记了个囫囵想着某时某刻花前月下或许用的到。还小的依依又哪是听得懂“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的心酸,又哪里知道“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的哀怨,觉得还是那些妖魔鬼怪,神仙打架有意思,只听了一遍便算。想想只能归功于不愧是瑰宝级的存在,到哪里都不会被埋没而流传开来。 仔细想想倒确实有过一个较为年青的行商,自己讲的时候一直在旁听的入迷,余良也不甚在意所以容貌也记不太清。倒是印象深刻的是这人似乎是读过书的,一边听一边还做些笔记。因此余良才记得住他,略一回想便对号入座,想来此人便是他们口中的“吴掌柜”了。 余良在心里叹了口气。似乎离国的民风便是如此,不甚喜欢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倒是对这些痴男怨女的哀怨故事颇为喜爱,心说若是搬些某位奶奶的玛丽苏出来怕不是更受欢迎。倒是那“吴掌柜”确实是个有头脑的,这种连锁的模式大概也是自己无意中言及被他有心记了去,到是没成想真能施行开来,想必必然是搭上了某个不得了的线。能如此顺利肯定也是离国官家出了力,毕竟这也相当于铺了个相当便利的情报网络,说不得此时客栈之内就有离国的探子在。或许是那个打瞌睡的掌柜,或许是那个殷勤招呼的小二,亦或干脆就是楼上的那个说书先生,亦或是刚刚冲着自己傻乐拱手的某人。 余良想到这里不仅轻轻皱了下眉头,若真是如此,按理说这《红楼》在离国如此受欢迎,自己这个“作者”怕不是很有可能已经被离国的有心人盯上了? 只是不知道自己的面容是否已经暴露,自己虽说做了个道士的装扮但并未乔装。这会儿余良已经在思索是否该略作修整下面容,毕竟也是被曾经三大邪术熏陶过的人物,简单的改变容貌想来还是不难。 余良还在暗自思索,便听闻一阵有些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片刻后便停在了门前。 随着小二的招呼,一个头戴帷帽的身影撞开雨幕,进入店中。却未着急落座,只是站在门口,透过帷帽上耷落的薄纱看向屋内,一动不动的细细打量。 说书人似乎也被这人看的分了神略微一顿,整个客栈肃然一静,针落可闻。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二十一章 意外总是不期而遇 在来人驻足打量的时候,余良也在暗中观察他。 修行有成的修行者自然是不需要马匹的,可即便如此马匹也算是并非普通百姓消费的起的贵重物品,多为富家子弟或是行伍之人代步。且听刚才马蹄声音,速度极快,从动到静间却极有章法,无一丝杂乱的声响,显然是受过系统训练的良驹,来人大概是行伍世家出身。 之所以说是世家出身,是因为他的衣服。一身暗红色的劲装,从大雨中走出却很干,完全没有一丝淋湿的迹象,且一看就质地不俗,显然是个可避水火的的法衣,这种法衣虽说对修行中人无甚作用,但是对寻常人家已经是极为实用的宝物,因此价值不菲。稍好一些的还会带有一些保命的防护性功能,看来人一身不差钱的行头这法衣应该就是个高级货色。若是余良没有看错,来人头上的帷帽,脚上的靴子,和手中一看就十分值钱的长剑都是法器,且皆不是凡品。看的余良眼角狠狠跳了跳暗骂一声狗大户,在心中已经暗中认定该是个被宠坏了的公子哥儿,家中或许有不俗的军方背景。 虽说看起来颇为干练,落在有心人眼中未免显得稚嫩缺少经验。实在是这一身行头太过晃眼,若是常在外行走的人或是懂些处世经验的人显然不会如此招摇。除非是自身实力强横的修行中人,可这样的修行者又怎会骑马在雨天赶路。 这人略微驻足,三两眼已经将整个大堂打量个遍,只是在身穿道袍的余良上停顿了一下,凝神细看一番便不再注意。发现没什么异常之后便走向柜台,摸出一块银锭,低声说道“要间上房,再准备些吃食和沐浴用的热水送进来”声音不大,虽说刻意压低了嗓子,却仍不失清亮隐隐听出该是个年岁不大的。 本来还在打着瞌睡的掌柜在来人进店的时候就已经惊醒,只一眼便差点被这一身豪华装备晃瞎了眼,此时已经是堆满了笑脸,不露痕迹的收了银锭,却是微微一皱眉,有些歉然的说道“真是不凑巧,最后一间上房已经被那位小道爷预定了”说着隐晦的指了指角落里的余良。这人却没有顺着掌柜的指头看去,只是又摸出了一锭银子递过去,显得颇有些不耐烦。 掌柜的却没有去接,只是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客官您误会了,哪有这么做生意的道理。上房确实没了,不过若是客官不嫌弃,我这便差人将小人的房间收拾一下让给客官,该是比一些上房更加舒适一些的。”言语间颇为诚恳。 这人定定的看了这进退十分有据做事堪称滴水不漏的掌柜一眼,才默不作声的将银子收回,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掌柜的连忙叫来小二吩咐一番,这人便在小二的引领下“噔噔蹬”的上了楼。 堂内本来有些肃穆的气氛在此时也终于弥散无形,说书人也在呷了口茶水口终于继续开讲,帷帽客的脚步微不可查的顿了顿。 若是有人能看到他帷帽下的面容,便能发现他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漏出一丝有些厌恶的不耐烦神色。倒是并未作出什么举动,只是径直进了屋便关了房门许是休息去了。 掌柜的一眼笑意的看着这人进了门,终于是暗中松了口气,状似无意的低骂了声某个正在偷懒的小二,一脸烦躁的走出柜台,转身去了后厨。只是到了后厨后却是神色一变,有些警惕的四处张望了一遍,便走到角落里一个看起来十分寻常的水缸前停下,在旁边的某处轻轻一拧,这水缸竟然悄无声息的划开,漏出下面的一间暗室。掌柜的十分熟稔的轻身一跃便落在里面,随后在墙上某处一按,水缸便又滑回原位,看不出一点痕迹。 说是暗室,其实并不如何晦暗,倒是简陋至极,仅仅一把椅子,一张书桌上面有一盏油灯还在微微放光,旁边有个架子随意的放了几卷卷宗。掌柜的微微挑了挑灯芯,使得火光更加明亮一些,凝神微微思索,便取了张字条提笔简略的书写一番。仔细检查一番才十分郑重的走到书架前,却是在伸手在底部微微一按,书架随即滑开。这竟然也是个机关,漏出后面的一个暗格,却并非存了什么东西,只是刻了一道不算繁复的阵法,若是懂些阵法的人稍加辨认,便能认出这是一个经过些许改良的传送阵法。 如此小的传送阵法用来送人显然不太可能,恐怕传送的距离也极为有限。但是传送一个纸条用来传输消息倒是不错的选择,要知道太平客栈已经形成脉络,无须传输多远的距离,只需要送到下一个节点消息就可以快速递出,恐怕一天之内就能传遍整个离国,比之驿站不知道方便快捷多少倍。只是这种方式其实消耗不菲,若不是重要的消息是绝不会轻易动用的,也不知道掌柜的写了些什么事情竟如此重要,甚至显得有些急迫? 只见掌柜的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块晶石放在阵枢上,然后将纸条放在阵中,按照步骤微微调试。一股细微的元气波动悄悄闪过,纸条已经消失不见,原本晶莹的灵石也黯淡下来显然已经是耗尽了能量。掌柜的眼见消息成功传出,终于是略微放心的松了口气,稍作整理便退出了密室,若无其事的回到了堂前,又趴在柜台上假寐起来。 尽管这股元气波动微弱之极,余良还是微微挑眉,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丝变化,毕竟余良此时的识海封印已除,神念比之寻常的上境修士还犹有过之。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本着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余良也只是有些玩味的撇了撇嘴角便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又把注意了转移到听书上了。心中有些奇怪的想,原来听别人说“自己”的故事是这种感觉。 如此过了良久,大黄终于是不知道从哪里溜了回来,倒是没有如何淋湿的安静趴在依依腿边。余良这才注意到天色已晚,只是一直在下雨便都昏沉沉的暗的不很明显,眼看着雨并没有停住的意思,想了想便轻轻推了推依依,依依有些茫然的擦擦嘴抬起头看向余良。余良微瞟一眼只见果然又是一汪清泉,不禁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示意依依回屋去睡去。依依这才应了一声有些恍惚的往屋里走,还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说书先生,心道还是我家少爷讲的好听些。 余良看着依依有些飘忽的走位,生怕她一个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只能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一前一后的进了房间,正被推门而出的帷帽客看了个正着。即便是隔着一层面纱,余良也能清楚的感受到对面那种仿佛在看“禽兽败类”的目光,余良却懒得解释重重的关上了门,即便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心里却已经在暗自腹诽“藏头露尾,不敢见人。”随意的坐在榻上,盘了个五心朝元的姿势入了定。 余良或许是受了几位前辈的刺激,便是看似不着调的王予怕是都可以将此时的自己轻易的打个几个来回,因此最近修行极为刻苦。不仅《混元劲》几乎时刻运行未曾断过,每天还会入定修习佛门的秘法锤炼神魂。最近又似乎受了什么启发,在尝试将自己印象中的古拳法揣摩出来。好在余良现在无论肉身还是识海都算不俗,每日只需休息一个时辰便已足够,便是不眠不休的过上几天也完全无碍,只是精神会有些疲惫罢了。 且不知道是不是极为契合的缘故,余良修习这《混元劲》倒是极为顺手,常常有某种灵台清明的顿悟之感。此时余良便冥冥中又进入这种类似于顿悟的状态中。倒是旁边的依依毫无所觉睡得十分香甜。 一夜无话。 待到第二天清晨,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终于是住了。余良有些神清气爽的推门而出,只觉得经过一夜的修行自己似乎对于《混元劲》的领悟已经更近一层,已经不需要如何刻意动念便可自行运转,近乎呼吸一样的本能一般,不由得有些满意的暗自点了点头,正又被帷帽客看了个正着,吃了两记无形物质的“鄙视白眼杀”。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余良不禁揉了揉鼻子,心中暗想难不成是受了凉?却见那人有些匆忙的出了门,稍顷一阵马蹄响起渐渐远去,竟是连早饭都没有吃就走了。 余良心说肯定是个麻烦缠身的主,还是尽量远离的好,便取了好些吃食,叫了依依吃了半天才有些意犹未尽的出了门。只是依依的饭量看的掌柜的暗暗咂舌,心说就这个吃法一般人还真养不起。 都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命运这东西大概也是如此。你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一坨狗屎运措不及防的糊在你脸上,砸的你一脸懵逼。 正如余良脸上此时的表情,不可置信中还略微带着一丝无可奈何。 余良已经尽量挑了些颇为隐蔽的山野小路走,想着那人骑着高头大马该是多走大路,又已经先行出门良久,总不会这样也能撞上吧。 因此再次遇到帷帽客的时候,才难免漏出这样的表情,心中却已经暗自闪过无数类似“巧合还是故意?”的念头。 此时的帷帽客却看起来颇有些凄惨,那头高头大马已经不知所踪,身上的法衣也黯淡无光有多处破损,此时迎面撞上余良,又微微瞟了一眼身后的依依。略作犹豫便低喝道“快走,有人在追我,不会留活口。” 只这片刻犹豫,身后便出现了三个黑衣蒙面的身影,呈三才之势包抄上来。 帷帽客见状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是停下了身形,再次轻喝一声“走!” 转身, 拔剑, 面对眼前的杀手。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二十二章 出手和惊愕 若是这人在遭遇余良的时候的选择是打算用余良吸引追兵的注意力,余良必然是选择袖手旁观,可既然这人做出了截然相反的选择,让素不相识的两人赶紧离去自己转身面对追杀,便是一份因,余良便会承这份情,还他一个果。这也叫做缘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就是如此简单。 余良微微叹了口气,却没有急着出手,只是放开了灵觉查看是否还有埋伏,心神微动方圆千米尽在心念之中。那边却是已经交上了手。 帷帽客转身过后,竟是毫不犹豫,先发制人。纵身前跃,行走间颇有沙场中人的酷烈意味,却是避开正中之人,向着左翼之人冲杀而去。看其临场反应竟是于行走江湖截然相反,经验老辣至极。要知道小三才阵居中之人往往是最强者,是真正的统筹之人。此时明显是打算攻其软肋,死中求活了。 看其剑法,明显是经过名家指点过的,招式大开大合,攻势凌厉异常,看起来倒有些像是螳螂剑的路数,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缘故,剑势运转间步伐却差了些火候难以做到身剑一体,刚柔并济。而这蒙面三人组显然也是厮杀经验十分丰富之人,且配合十分熟稔,又皆是悍不畏死的狠人,出手十分狠辣,皆是些攻敌必救,以伤换伤的搏杀招式。是以本来若论单对单该能轻松胜出的帷帽客,此时以一敌三却是有些束手束脚,一时间险象环生。三人又经验极为老辣,不给他以伤换命破阵而出的机会,是打定了主意要磨死他了。 双方交手片刻,帷帽客已经接连挂彩,好在都避过了要害,只是这样下去怕是必死无疑了,心中已经是渐渐生出绝望之意,只希望那小姑娘能被带着快速逃离,心说这大概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吧。只是那个一眼看去就十分不喜的道士看起来就不太像是靠谱之人,别是丢下那小姑娘自己逃了,便在腾挪躲闪之际极为隐蔽了瞥了一眼。这一眼,却是看的他目眦欲裂,心神巨震。那个小道士此时竟是仿佛吓傻了一般,呆呆的看着这边一动不动。对战分神本就是大忌,又何况是此等险境,只这心神震动的瞬间便剑势一滞漏出了一个破绽。蒙面三人眼睛凶光一闪,俱是抓住破绽合身欺近。眼见着三把利刃同时递向自身要害,帷帽客明白自己此次恐怕难逃此劫,不禁心中闪过无数的情绪,痛苦、不甘、悔恨最后都化做一声有些惘然的叹息。手中剑势却一变,发出一声清亮至极的低喝,向着其中一人胸口刺去,竟是打算临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只是那人却实在是厮杀经验太过丰富,已是早有准备,微微拧身避开要害,便宣告这一次绝地反击的彻底失败,帷帽之人终于彻底绝望。 余良此时似乎才终于缓过神来,本来有些微微发散的瞳孔瞬间凝聚,足下猛然发力,地面猛的一震,余良已经突入到三人之间,将帷帽之人挡在身后。却是双腿微弓,微微侧身,左手负后,右手前伸,摆出了一个古怪的拳架,若是有识货的便能认出这是八卦游身掌的一式起手式——猛虎出笼。 三人见场中突然出现一人,还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都是骤然一惊,还未等几人做出反应,便见余良本来微曲的双腿猛然绷紧,似乎是隐约做了个前跃的动作,隐隐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猛兽啸叫之声,紧接着便都闷哼一声,眼前一黑,倒飞而出,落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余良却是收了拳势,长吐一口气,双手负后,低头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本来已经绝望的帷帽客此时还处在某种混合了惊愕,欣喜,庆幸和茫然的情绪中一时间难以回过神。这短短的片刻,已经是经历绝望,希望,失望再到绝望,此时却被这个原本觉得是个骗子救下,心情难免复杂至极,一时间难以平复。 第一次在客栈见到余良的时候,他便已经认定余良是个江湖骗子之流了。倒不是他有什么偏见,也不是余良哪里表现的不妥,只是见识使然。原来离国人对于修道之人一向十分尊崇。因此对于道人的着装和发式都极为考究。但凡是在外行走的修道之人,从着装上就能分辨出其是否是有度牒在身,编册在案之人。若是修行中人,又能从其款式颜色分辨出大抵属于哪一脉,境界如何。 余良哪里懂得这些,这道袍还是下山之前从老头子那里顺的,该是件品级不错的法宝,此时为了行事方便就随意换上。这帷帽人却是眼光毒辣的很,这道袍的样式倒是颇为考究,只是却从未见过,若一定要找个参照物,倒像是典籍中记载的天师袍的样式,只是略有不同。至于颜色更是奇怪至极的灰色,这一般是道童仆役之流才穿的颜色。所以帷帽人才仔细打量过后便一眼认定这人若不是个山泽野修便是个江湖骗子无疑,只看了一眼便不再去看。之后更是看到余良带着个小姑娘住了一间房,下意识的便认为是不知道从哪拐骗而来。若不是自己麻烦在身自身难保,当时已经出手。却是暗暗打定主意若是听到隔壁余良的房间传出什么龌龊声音,定是要出手教训一番,因此几乎算是凝神听了差不多一整夜的墙角,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的睡去。是以第二天才会在出门的时候一肚子闷气,也才在路途中精神不佳有些大意遭了伏击,险些身死。要知道刺客杀手之流往往第一击都是蓄势待发威力最强的杀招,若不是自己法衣应激而发,自己怕是已经瞬间就身首异处了,只是可惜跟随了自己多年的“踏雪”却是没能躲过这一击。 这些许难过终于是被劫后余生的喜悦冲淡,帷帽人也终于回过神,看着皱眉沉思不语的余良,轻声说道“谢谢这位......道长,救命之恩”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低了低头。 余良这才微微恍神,抬头看来。 余良之前袖手旁观直到这人遇险才出手并不是故作矜持,只是自身对敌经验极少,为求小心便打算观察片刻。最近余良在修行《混元劲》之时就一直有某种灵感,先前灵觉发散之际,观察几人对战,心中若有所感,不知怎的触动了余良的某些深藏已久的记忆,在信息大爆炸时代中有意无意看过的招式身法一一浮现,现在的余良的精神力和对身体的掌控早已经超出那个层次不知凡己,不禁开始无意识的推演,竟是陷入了某种顿悟之中。直到帷帽客遇险才骤然清醒,下意识的便用出了这一招八卦游身掌,竟是出乎意料的强大,似乎还带有某种未知的威能。 虽说几人看着不算如何强大,只是下境巅峰的修为。只是一击就将三人击退甚至直接丧失战斗力,余良长吐这口气其实反而是因为有种用力过猛的别扭感觉,心知是第一次使用低估了其威力的缘故。此时低头皱眉却是在细细思索,又一边平复略微翻腾的气血。心说难道是因为这八卦掌本就属于道家拳法因此于《混元劲》极为契合的缘故,那名气更大的太极呢?心中不禁有些跃跃欲试。 却是被帷帽客打断了思绪,于是抬头看来。 只见帷帽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低头,然后才拱手继续说道“在下顾...青,不知恩公高姓大名,是哪宗高人?” 余良微微颔首“武当山,王也”说着微微摆了摆手“那几人应该还未死去,怎么处置就交给你了,至于其他的,你想清楚了再说。”说着竟是直接转身向着依依走过去。 名叫顾青的帷帽客微微一愣,心说武当山是哪里自己怎么从未听过,不过这王也看着如此年青便有如此深不可测的实力,想必是某个隐世不出的强大宗门了。却是脚下不停,直直走向不知道生死的三个杀手,干净利落的在要害处各自补了一剑,倒是熟稔之极。然后才略作犹豫,紧赶几步走向已经有了离去之意的余良。 顾青追上余良,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不知道恩公,此时云游去往何处?”却是已经认定余良是下山游历的隐世弟子了。 余良无奈的摆了摆手“随手之劳不足挂齿,别叫恩公了听着折寿,叫我王也就好。”心说难道我能告诉你我打算去龙虎山偷学些道法,便装作随意的说道“外出游历,并无目地,随遇而安。” 顾青听了眼睛一亮,竟是拱手弯腰行了个大礼“我此番出行险些身死,先行谢过恩...王也道长的救命之恩,只是如此别过实在有愧,既然道长并无目地,不若随我去往洛阳,也好让我一尽地主之谊,好好酬谢一番。”心中却在想接应的人马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哪怕几天也好,一定要想办法抱紧这根大腿。 余良翻了个白眼,这随便一波杀手就是下境巅峰的组合,怕是击杀刚入中境的修士都不难,行事又如此老辣带有明显的铁血风格。这样的麻烦怎么想都不该随便沾。心说不愧是世家子弟,话说起来弯弯绕绕的,不就是想蹭个免费保镖嘛。看你这言语诚恳的样子若真遇到个愣头青怕是脑袋一热就答应了,可你这脸都不肯漏一下,又哪里有什么诚恳可言。 许是感受到了余良的心声,顾青微微犹豫,伸手摘掉了头上的帷帽。 本打算脱口拒绝的余良下意识瞟了一眼,微微一愣,眼神微不可查的微微向下又移回原位,惊愕的说道 “你是女的?”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二十三章 同行 帷帽下是一张无论怎么看都可以用“好看”来形容的脸,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精致挺拔的鼻子,微薄的嘴唇此时正无意识的微微抿起,挤出左颊上的小酒窝,若不是那道英气逼人的剑眉,倒是透着些无辜的可爱。这股英气却并不显得如何突兀,反而有一种雌雄莫辩的诡异美感,使得整体颜色再增三分。 “我是男的!”顾青仍然保持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看起来倒是并不如何恼怒,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被人误会,只是心中仍是不免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余良尽量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却是忍不住身子微微后仰,上下仔细打量起来,心中已经在暗自嘀咕“虽说身形看起来确实是个不分正反面的,不过若真的是男人,就不能用好看来形容了,简直漂亮的有些过分了吧,竟然比我还要帅那么一点点”一边想着又微不可查的,往后退了退,伸出右手把依依护在身后,阻止依依不小心见识到“世间险恶”。 依依见到余良伸出的右手,竟是眼睛一亮,微微舔了舔嘴唇,于是伸手一抹,一个泛着油光的鸡腿出现在手里,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夺目的光辉,似乎是觉得出场不够惊艳,又微微一荡,一股浓郁的香味悄然散开,弥漫萦绕在几人周围。 余良刚见到顾青有些错愕的张开“樱桃小嘴”,便闻到这股熟悉的香气,身体微微一僵,原本的说辞卡在喉咙里挣脱不得,只露出个和顾青类似意味却完全不同的表情,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余良轻咳了一声,率先打破有些尴尬的气氛,微不可查的瞪了依依一眼,心说什么时候短了你的吃食,天天就知道吃。却是难免生出类似“到底是错付了”的想法又有些隐隐担心存粮不足。 倒是顾青只微微一愣便回复过来,微微侧过脸,做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心中却在暗自嘀咕“刚才自己绝对没有看错,鸡腿是凭空出现的,绝对是储物法器!倒是自己看走了眼,这个看起来有些憨憨的小姑娘竟是有一件储物法器,便是自己出身不凡颇受宠爱也都没有。实在是因为其多为修行宗门垄断,偶尔现世,大多也都是以物易物,万金难求。”顾青面无表情的想到这里,肚子却是被这香气略作勾引,便不争气的“咕噜噜”叫了起来,不免身子尴尬的微微一僵,连忙低下头去,深吸了一口气。 余良却是再次愣了一下,看到这有些熟悉的场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便觉得顾青原本有些“可恶”的面容此时显得可亲了起来。于是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转过身挡住顾青的视线。却是从手环里取出了一个小方桌,几个坐垫,又取了几盒糕点,一盘糖醋湖鱼,一盘水晶猪蹄,一盘红烧排骨,还有些微几个凉拌小菜放在上面,都保持着刚放进去的模样看起来色泽诱人的很。又取出几幅碗筷,递给顾青一副,竟是直接坐了下来,说了一句“正好我也有些饿了,一起吃吧,我也有些事情要请教你。” 顾青有些傻傻的接过,似乎才意识到什么,有些茫然的四处张望了一圈,才低头看向手中的碗筷,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心说山野之间风景确实还算不错,可这储物法宝到底得是什么品秩,居然可以随身带着一整套餐具,还有这么多吃食,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吧。心中原本对于两人的印象已经再次拔高,从宗门核心弟子升至某大宗掌门私生子的程度,心中却是暗啐了一口“狗大户” 余良完全不晓得自己之前的某句腹诽已经被原封不动的奉还回来,只是有些随意的动了动筷子,却是在漫不经心的想些心事。 倒是依依,仍是一副跟着吃食有着深仇大恨的样子的吃个不停,嘴里已经吃的鼓鼓囊囊,还一脸戒备的看着对面跪坐着的顾青,生怕其多吃一块肉的样子。 顾青却是被依依一脸戒备的样子激的有些惆怅,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原本有些谨慎的动作在依依恶狠狠的注视下竟然低下头去,开始埋头苦吃,很有一股只要我不抬头,尴尬就看不见我的破罐子破摔意味。 两人一顿胡吃海塞,风卷残云,竟是片刻便将桌上的饭菜吃的点滴不剩。一筷子夹了个寂寞的余良嘴角微微抽了抽,依依有些不满的撅了噘嘴,倒是顾青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倒不是顾青吃的多,其实大半的吃食都是依依消灭的,只是余良从来没见她吃饱过罢了。 余良干脆停了著,又取出一壶热茶,给自己倒了一杯,捧在手心微抿了一口。才有些奇怪的看着顾青问道“我看离国之人对修道之士多敬畏,为何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却隐约带有敌意?” 顾青微微一愣,暗道“原来他不是离国之人,难怪这武当山我从未听过”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指了指余良的道袍说道“衣服”,却是将离国道袍服饰的讲究细细讲过一遍,又有些赫然的将第一次见时自己的误会说了出来。 余良摆了摆手示意不在意,却是无奈苦笑,心说这些老头子的卷宗里又没记载,自己哪里晓得,只是这些规矩在老头子眼里怕都是些记都懒得记的旁枝末节吧,自己本来想着装作是离国修士,却是有些想当然的疏忽了。 顾青却是眼光微闪,心说这里倒是离大周边境不远,便开口问道“王也道长可是大周人士?” 既然已经说破,余良便没有故作犹豫,欣然点头。 顾青却在暗自心想“大周境内虽说宗派林立,但多是些书院或是武夫之流,鲜有修道修佛的门派,各大宗派自己也都有所耳闻,却从未听说这劳什子武当山,只是这王道长一看就是个家大业大的做派,或许是哪位名宿的传承?”便小心翼翼的求教“敢问尊师名讳?” 余良却是有些缅怀的微微抬头望向远方,语气有些捉摸不定“家师姓张,为尊者讳,号三丰真人。” 顾青却是耸然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别看偶尔有些大宗掌门会被人尊称一声真人,其实都是些脸上贴金的客气话。真正称得上真人的必然是真正的得道高人,据顾青所知整个离国真正的真人也不会超过一掌之数,且都在那传说中高不可攀的“龙虎山”中,都是领有天师之位的大修行者。至于外面则是一个都没有,便是那位据说龙虎山出身的国师大人,都不敢以真人自居。若是余良未出手之前,顾青许是只微微一笑当作一个笑话去听,可见识到他有些摸不清深浅的实力和“雄厚财力”,此时已经是信了个七八分,想着这个“三丰真人”虽说未曾耳闻,却想必也是做不得假,该是某个潜心修道的隐士高人吧。心中却是颇有些惴惴,大抵是某种传说似乎触手可及的偶像情结。 余良只见顾青突然变的有些拘谨了起来,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心说自己莫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便神色温和的旁敲侧击起来,顾青便也一一应答。似乎是终于发现眼前的“王也道长”看起来倒是很好相处,没有那些传说中古怪脾气,神色终于自如起来,于余良一问一答,看起来倒是颇为和谐。 如此稍顷,余良终于将离国的风土人情,和某些普通百姓无法得知的潜在规矩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便不再开口询问,只是闭眼凝思良久,倒是顾青颇有些不安起来。 良久余良终于睁开眼,微微摇了摇头“等了这么久还是没人,想来追兵暂时是不会出现了吧。”原来竟是出手之后灵觉始终未曾放松,甚至范围还骤然外放至方圆千丈的地步,这也是几乎现在余良不影响战力所能做到的极限。 顾青却是心神一松,神色感激的轻舒了口气,还未曾来得及道谢便见余良摆了摆手站起身。 “我本是打算既然于你结了因果,便尽量了结了手尾再离去,但是既然追兵还未出现,我又无事,便再送你一程。” 余良嘴上诚恳,心中却有些无奈。似乎是之前的随便拉出来一个就是学宫高足,甚至某个不靠谱的还是剑圣继承人的遭遇给了余良一种四大圣地是某种旅游景点的错觉。原来这“龙虎山”似乎并不对外开放,便是顾青这一看就家世不凡的都只是当作一个传说来听,便连其在哪都不知道。余良虽然在卷宗上看过,也知道一个大概位置,可之前自己准备打着“交流心得,互相切磋”的的名号混进“龙虎山”的想法显然无法实现。此时不禁微微咬牙,感觉颇为棘手,倒是听顾青所说似乎那个国师是龙虎山出身。不禁想着不如就先跟着走一趟洛阳去试探一下,顺便游览一番,毕竟洛阳的歌、舞、美人是天下闻名的,总归还是该见识见识的。 想着便起了身,随意收拾了一番,抬头望了望天色,咧起嘴对着顾青笑道“走吧,该是赶得上二路......下个客栈的。” 顾青愣了愣,心说二路是什么客栈?转头便看见余良一口大白牙,莫名颤了颤,茫然间隐隐感觉自己仿佛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白羊。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二十四章 练拳于追兵 顾青绝对算的上是一个合格的向导,对离国山川地貌几乎算的上了若指掌。虽然从未公开过自己的来历,但就从这份本事来说,必然是军武世家子弟的功课无疑。再看其有意无意避开某些险地的谨慎性格,都颇有行伍之人的风格。只是离国一向不太尚武,便是那位离国军神韩汝大将军也仅是在世间名将中忝为末座,其他的余良便都不甚了了,更从不曾听说过离国有哪位顾性将军,只是顾青并未自报家门,余良为了保持些高深莫测的风范,也不便开口询问。倒是顾青一路随行,渐渐习惯了与余良依依相处,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般滔滔不绝,倒是与王予有的一拼让余良很是头痛。 渐渐熟悉起来的顾青发现依依倒只是个越看越觉得可爱的的憨憨吃货少女,余良虽未故作高深,往往不经意的几句话便都直指要害,颇为发人深醒。倒是那条神出鬼没的大黄狗,往往毫无所觉的出现消失,才是真正让顾青觉得有些头皮发麻,怀疑人生。 顾青虽然旁敲侧击的打探大黄的根脚,余良却往往不置一词随他猜去,实在是余良自己也并不清楚。 此时便又一次的摇了摇头,做了个看起来有些古怪的动作。只见余良身体微微右转,重心渐渐全部移于右腿,左脚经右踝内侧向右提。同时,右掌随转体屈肘下沉里收于右胸前,随里收随着臂内旋使掌心渐渐翻朝下,右肘稍坠,略低于腕;左掌同时向右弧形抄至腹前,随抄随着臂外旋使掌心翻朝右面上方;两掌相对如抱球状,两臂呈弧形,正是一式太极中的揽雀尾。自从那天用出八卦游身掌以后,余良便一直在研习这两套拳法,得益于对身体的细微掌控如今八卦掌已经纯熟无比,想来比之前世那些习练几十年的传武人也不差太多,现在已经正式成为了余良的对敌手段。只是这太极桩功余良已经走了有些时日,也可勉强做到收发随心,但其实并未摸到门路。距离自己想象中刚柔并济,四两拨千斤,技近乎于道的境界实在差的有些远。 顾青已经看着余良做这一套古怪的动作有些时日。刚开始还有些避讳,可见“王也道长”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便开始正大光明的观摩起来。刚开始时还在练另一套拳法,顾青虽然对拳法涉猎不深,但也勉强认得出其中一式正是救自己时所用的招式,至今那雷霆一击顾青都难以忘怀,此时见余良习练,难免暗暗记在心里,只觉得招式迅猛至极,却又带有一种随心所欲的意味,只觉得有些眼花缭乱,记的颇为辛苦。 直到后面余良开始慢悠悠的走起了太极桩功,顾青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据顾青所知,道家中人虽说也讲究修身,但自从某次道辩之后,修身者都已渐渐式微,现在多是走性命双修的路子,阵法符篆,丹丸术法,特别是龙虎山的天师法道,据说便是呼风唤雨,翻江倒海也不在话下。看之前那一套拳法的威势,若说余良是某个重修身的古老宗门传人,顾青也能理解。可是后面这一套慢悠悠的动作却是看的顾青有些摸不着头脑,心说这种慢悠悠的拳法如何打人,难不成是某种修炼性命的法门? 余良终于再一次走完整个太极桩,只是仍有些不得要领,便有些不满的摇了摇头停下了继续下去的想法。虽说很多东西都是习练百变其义自见,但若是找不到窍门,便是千遍万遍可能也无法入门。此时余良长吐了一口气,看着旁边欲言又止的顾青,心说自己是不是有些急躁了。想了想才有些犹豫的对着顾青问道“你想学拳?” 顾青却是有些忸怩的天人交战半天,才有些期期艾艾的说“其实我喜欢剑法......”只是还未继续便被余良粗暴的打断“你不适合学剑!” 顾青脸色涨的通红,显然是想据理力争一番,只是想到某人有些无奈的眼神便只能偃旗息鼓,最终只能低不可闻的呐呐道“其实我也是知道自己不善使剑的,只是御剑而行,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实在太过风流了啊。” 倒不是余良信口胡说,前些日子看顾青于刺客搏杀之时,便觉得他的剑法大开大合却失了灵动,若是不好听的说法便是粗糙至极。虽说余良的剑道天赋未必如何出色,到底是得了赵英两式剑法的,眼光绝对不差。刚开始还以为是顾青受伤行动不便所致,可之后观察顾青偶尔习练仍是如此便意识到有些问题。跟顾青有些精致的面容不同,他的战斗风格十分简单粗暴,或者说有些呆板。倒不是说不好,只不过这样的战斗风格往往追求的都是一击奏效,所以招式简单却致命。那就必然要足够快,足够强,快到对面反映不过来,强到即便有破绽,对面也只能正面应对的地步。老李便是如此,世间武夫大多如此。 余良翻了翻白眼心说又一个被话本坑害的无辜少年,便决定谆谆教导,使其“脱离苦海”。 “我看的出来,你其实是武夫的底子。只不过许是中途改练了剑,许是师傅的本事稀松才不得要领,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顾青有心为教剑的许师傅辩解几句,余量却并未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说了下去。 “不是说剑法如何差,只是我观你这门剑法该是使起来绵绵不绝,招式环环相扣,跟你本身的战斗风格大相径庭,所以你用起来才会觉得有些晦涩,难以运转如意。”顾青听到这里只觉得余良说的全中,连忙使劲点点头。 余良却叹了口气“不要听话本里胡吹大气,什么千里之外取敌人首级,我见过的剑修已经是世间一等一的厉害,还不是穷的叮当响,每天挂着把破木剑充数。要真想这么厉害,怕不是要当世剑圣才行?就你,你觉得自己这辈子能练成剑圣吗?”此时远在几千里外的某人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于是扣了扣鼻子暗自心疼“哪个小娘子在默默想我,只是莫要想怀了身子才好。” 顾青虽说对于“世间一等一剑修也要惨兮兮的背把木剑”表示有些将信将疑,但是也只能有些黯然的低下头,把“人总是要有梦想的”这句话咽进肚子里,显然也是对成为剑圣没什么信心。 却见“王也道长”突然眼睛一亮,双眼放光,气质浑然一变的凑近脸庞“倒是我这八卦游身掌,没错,听着名字就很厉害对不对?正是一套适合你的拳法,招式迅猛,一击制敌,还能调节人体营养平衡,疏通经络,强腰健肾,激发人之潜能,凝神聚气,心神内守,又可明心见性,体用兼备。实在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良品。进可取敌于方寸之间,退可一掌排飞隔壁熊孩子,现在购买还享受打折优惠,不要九九八八八八,也不要九九八八八,只要九九八就能带回家。” 顾青被这个熟悉的台词惊的身子微微一颤,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原本挂在这里的名剑“秋水”已经不见,换成了胸口上挂着的某个“大乾坤符”,便是此前被这套说辞忽悠的结果。那件秋水则是已经进了余良的腰包,打算下次见到李嗣送给他。虽说这符看起来有些粗糙显得不太靠谱,可据余良所说这“大乾坤符”是宗门给他保命之用,关键时刻可以应激而发,斗转星移将人送走,使得持符之人瞬间脱离险境。按余良的说法是“反正有我在,这剑你一时半会也用不到,不如换些保命的东西”顾青正好法衣已经破损失去了防护功能,便很是意动,再被蛊惑几句便一脸欣喜的上了当。此时便被顾青珍而重之的贴身藏好挂在胸前。其实是余良自制的“小挪移符”,到确实可以使人位移,只是距离有限,方圆几十丈已经是极限,且位置随机,很是坑爹。正版的挪移符倒是确实有余良形容的保命功效,这种保命的好东西余良怎么会错过,可惜老头子没有成品只有制作方法。可是制造的难度和对念力的要求都极为苛刻。之前余良识海被封印的时候也只能想想,解封之后自然要尝试一番。可惜结果不太理想,原版的是想都不要想了,便只能尝试做出了简化版本的“小挪移符”,只是成功率也低的可怜,到现在也只有寥寥几张,效果也有些不尽如人意。倒是正好用来坑一波,呸!推销一下。 顾青定了定神,只是语气仍然有些颤抖的呐呐说道“可是拳法又不像是物件,说收到就收到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学不学的会,而且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余良身子微微后倾,摇了摇头露出个十分友好的笑容“此言差矣,钱财乃身外之物实在不足道哉,不过你可以先记账,拳法嘛......”余良顿了顿“包教包会,假一赔十。” 说着又收起了嬉笑的嘴脸“至于威力如何,虽然此前你已经见过一次,却只窥一班,此时不妨便真正展现给你看看。” 说着转过身去,抬头看向远方微微一笑“那边的朋友,可妨一试?”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二十五章 毙敌 余良话音落后不久,一个中年男人不慌不忙的从山间的阴影处缓缓走出,男人没有蒙面,面容略方,看起来无甚出奇的五官,唯独左颊上有一道浅浅的长疤,使得整个人的气质陡然冷冽起来。 来人被人叫破行藏,却没有半点慌张之感,反而行走间颇为随意,颇有一种气度从容之感,在余良身前三十步前缓缓站定,竟是微微一笑。三十步,一步不多,一步不少,正是他能出手的最佳距离。 这微微一笑完全算不上好看,更是因为牵动了那条伤疤显得有些狰狞,这是这份从容和这条伤疤倒是让顾青微微一愣,不禁眼睛一凝,暗自吸了口气,想起某个人来。 男人当然有足够的底气如此从容。男人叫何九,这个名字就跟他的脸一样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低贱,一般只有那些仆役才会用数字做为名字。没错,何九本来就是个死在路边都没人多看一眼的低贱仆役,只是靠着一股狠辣才得了贵人的赏识,又资质不俗,几经杀戮才成了贵人手下的一只恶犬,一柄藏在暗处的尖刀。 因此这个寻常无奇的名字,在普通人听到或许不甚在意,在为数不多的知情人耳中却如雷贯耳,仿佛这个名字本身便是尸山血海。传闻在他手中死去的中境修士就不止一掌之数,其中最为有名的是传闻统领一方的秦羽将军,已经是中三境中第二小境界武胆境的纯粹武夫,便是死于此人之手。一夜之前,全家一百三十七口,无论妇孺老幼,襁褓婴孩,便是家中鸡犬皆俱无一活口,使得整个离国朝堂震动。“何屠夫”之名也因此流传开来。只是传闻那件事之后他就已经退居幕后,久不出手,没想到今天来的却是这个杀星。 何九已经跟了余良一行人整整五天。本想着该是万无一失的事情却是出了纰漏,这倒是破天荒的事情。没办法,大人动动嘴,我们这些狗腿子就得跑断几条腿,且这次的事情似乎隐隐勾起了他某些不好的回忆,便难得有了亲自出手的兴致。那天顾青随手将几个杀手刺死,却到底是江湖经验不足,并未如何处理痕迹,因此半天过后何九便找到了那三人的尸体。何九仔细验看已经被野兽啃咬的破烂不堪的尸体,终于确定自己培养出的最出色的这三个杀手虽说死于剑伤,真正的致命之处却是当胸的一拳。三人胸口皆都微微下陷,从受击的位置来看似乎是几乎被同时一击击中胸口,震伤内腑,从而失去战斗力,至于那一剑该只是纯粹的补刀罢了。 “武夫!”何九眯了眯眼,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想起那一夜秦羽临死的拼死反击,让自己缠绵病榻大半年才恢复过来,至今想起仍不住有些后怕。虽然战力并未折损多少却是失去了再进一步的可能。因此不得已退居幕后,却是开始培养起杀手死士起来。此时看这一击的凌厉程度,便是自己也难以轻易做到,最少也是一个中境的武夫无疑。只是似乎江湖经验不足,并未处理痕迹,亦或是有恃无恐? 因此何九虽然循着痕迹慢慢找到几人踪迹,却并未急着靠近,只是远远的缀着,一边观察几人行为举止,也是以此作为试探,看这人的灵觉如何才好大致判断其实力。何九的耐心极好,这也是他能一直活下来的理由,此前那次伏杀秦羽,他便是提前潜入,无声无息的在某处潜伏了七日之久才趁其心神松懈之时一击建功。此时已经跟随观察了五日之久,便连那人的拳路也摸了个七七八八,距离也从开始的千丈之遥变成了今天的百余丈那人才有所警觉,气机锁定自己。 若是千丈便被发现,何九定是二话不说直接转身就走,这一般只有上境修士才做得到,可百丈却是刚破中境不久的程度,即便再心存小心高看一眼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知道何九靠着水磨功夫已经是武胆境巅峰,且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手段在身,自问再遇到一次秦羽绝只需付出些许轻伤代价便可斩其首级。中境武夫,我杀的少么?只要不是止境的强者便都试着杀杀看。至于那个连中境都未层到达的蹩脚家伙更是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 何九走到距离余良三十步缓缓停下,倒是恰巧选了个阴凉之处,此时面带笑意看向余良,虽看似随意有些放松,实则已经蓄势待发,只要余良忍不住开口露出破绽,便会迎来他的雷霆一击。 余良却并未开口,静待何九缓缓站定露出一丝笑意,便也微微笑了起来,竟是毫不拖泥带水的左脚朝前微微迈出,身子微拧,摆出一式何九观察良久因此熟悉至极的猛虎出笼,两脚擦地而行,如在水行走正是八卦掌游身掌的趟泥步,身形却似起似伏,向右微转。何九全身紧绷,眼神紧盯着余良身形,突然只觉得眼前天光一炽,下意识便微微眯了眯眼,本能的察觉到些许不对,原本蓄势待发的向前一击微微一顿,竟是毫不犹豫的向后一退,果决至极,显然也是成竹在胸。 选了个阴凉之处,却是余良替他选的。 余良的修为或许不算高强,但是识海念力却是实打实的上境大修士水准,因此早在何九远远缀上余良的时候就发现了他。只是这人十分谨慎,且修为实在不俗,余良没有把握在惊动此人之后能将其留下。只有千日抓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是任其走脱,之后更加小心的藏在暗处偷袭怕不是一个更大的麻烦,想了想余良便干脆决定让他自己送上门好了。因此余良才会故作不知,还故意的将整套八卦游身掌打给他看,将其他修行都暂时搁置仅是装作一个纯粹武夫。他在观察余良,余良何尝不是在观察他,此前已经大概确定此人的实力,因此这个恰巧的背阴处,其实是余良刻意为之的结果。 余良以有心算无心,身形微微右转,何九的视线便随之一转,从背阴处陡然变的正对天上的煌煌大日,虽说未必会动摇其心神,可其攻势必然受阻微微一滞,余良要的就是这微微一滞。 这一滞之下,余良便完全占尽了先机,八卦游身掌本就迅猛至极,环环相扣,因此陡然出手,便真的仿佛猛虎出笼,择人而噬。可何九心中已经无数次演练过与这套拳法对战,对这击杀三人的一式更是重视至极,因此早已经提前的退后一步,避开这一击,只是隐约冲击神魂的猛兽啸叫之音仍是让他神情一凝,暗道一声若不是自己有些特殊手段或许是已经着了道。面上却丝毫不显,再退一步,双手却微微低垂负于身后,倒是有些潇洒的意味。余良却得势不饶人,揉身在进一步,却是掌势一变从龙爪状变为牛舌状,右肘前伸使了一个撞字决,左手却隐于其下呈截字决当胸戳来。若是被这一击打实了,免不得一个胸骨断裂,内附震荡的结果。 却见何九原本平静的表情陡然狰狞,原本负于身后的双手终于伸出,却是各自闪过一道黄光,正中余良,余良只觉得身形微微一滞,原来竟是两道“缚”字符,手负于背后原来是在使符法,这何九竟然还是个中境的符师?同时何九口中念念有词,眼中也有诡异红光闪过,竟是不知道使了什么邪道法门,余良只觉识海猛然一震,神魂似乎也受到了冲击。何九这才露出最后的獠牙,身子猛的欺进一步,右手蛇状前探击向余良小腹,左手却是滑出一柄寒光闪闪一看就十分不凡的短剑,紧随而至向着颈下斜斜向上刺出,若是被这一剑刺中再狠狠一搅,别说是武夫,便是圣人也该立死当场。 眼见何九后发制人,余良似乎身形被束缚,识海被震荡,便是神魂也受到冲击攻势难以为继。马上便要落的一个肠穿肚烂,身首异处的下场。说时迟那时快,余良却眼神一凝,低喝一声,去势再快三分,只是脑袋微微偏开让过利刃,同时左手下压格开何九掏心挖腹的右手,又再闷哼一声,强提气机,便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剑意闪过,随着右肘一起撞在何九胸口。 何九却见那人身形一滞,心道已经得手,都以为自己是个纯粹武夫,谁想到自己同时兼修符法?这手“缚”字符得字某个冤死鬼,十分阴险难防,自己苦修之下,便是中境巅峰也都要滞上一滞,遑论其他?随即为了保险更是手段齐出,憾其识海,便是某个损耗不小的神魂秘术都用上了,你又怎么有不死的道理? 却见余良似乎全未曾受其影响,只微微一滞,竟是来势更快三分,自己此时已经手段尽出用尽全力,又哪里躲闪的及,只觉一股大力击在胸口,瞬间便胸口下陷,内脏移位被击的倒飞而出,半空又喷出一大口鲜血。还未来得及做出应对便感到一丝微不可查的剑意一闪而过,所有不可置信和悔恨的表情都当即凝固,竟是如此便死了。 余良这才缓缓收了拳势,双手负后做高深莫测状,转头笑着看向顾青,露出一口光洁的大白牙。 “你看我这拳法如何?”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二十六章 教拳 若是此时有弹幕,顾青必然疯狂的刷出一长串“6666666”。 这人虽说不是个能止小儿夜啼的声名狼藉之辈,却绝对是个能让很多人睡不安稳的狠厉角色。“何屠夫”之号绝非浪得虚名,在离国高手里也算排的上号的存在,竟然就这么三两下,看起来如此随意的被打死在当场。顾青此时微微张嘴,一脸难以置信的茫然,久久难以回神。直到看到余良那一口大白牙才略微回神,愣愣的点了点头。良久才终于反应过来,连忙狠狠吸了一口气,恨不得一把抱住余良的大腿,大喊一声“大佬,就这个拳法,教我!!!” 余良一笑过后却不再理他,摸了摸还是被剑风划开一道浅浅伤口的脖子,一边低声嘀咕着“进入到喜闻乐见的摸尸环节了”捡起那把锋利异常的短剑,一边心中却是后怕不已。 这场战斗看起来结束的如此之快,兔起鹘落之间,似乎是转瞬间就分出了胜负生死,实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属于老阴哔的对决。 这场战斗从余良未曾处理痕迹就开始了,为的就是造成一个“经验不足”的假象,之后何九的互相试探,余良一路所为都是为了给对方造成这种错觉。 凭心而论何九的战力仍在余良预料之外,其实强过余良一些。因此即便是余良有心算无心占了先机,在这场老阴哔对决中其实是余良输了,因为他的后手够多,够出人意料。但是何九还是死了,死于他的小心谨慎,死于某些巧合,或许这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只能说何九真是是运气有些差,一个人符武兼修还能在壮年就都修到中境以上,显然当的上天才两个字。这样的后手也确实有自傲的资本,只是可惜他遇到的是余良。恰巧余良本身就对术法有极大的抗性,因此这“缚”字符缠身,余良这微微一滞,其实大多是下意识的防范,本身却并未对余良造成什么影响。至于之后的冲击识海和神魂,更是撞到了枪口上,仿佛蜉蝣撼树,又哪里憾的动。即便如此,何九的速度之快,招式之狠厉仍是让余良心神微颤,心头微微一寒,因此在勉强避过要害之后,才会含怒出手,连压箱底的剑意都用了出来,将何九格杀当场。这却是余良真真正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亲手取人性命。 余良压下某种固有观念被打破的些许不适,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短剑,这短剑长一尺有余,剑刃如霜,在阳光的照射下还隐隐有一层淡淡的雾气起伏不定,余良凝神细看,才隐隐看到其中隐有“流水”二字起伏。余良眯了眯眼,仔细感知短剑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神意,不禁暗自吐了口气心道“捡到宝了”。这把寒光闪闪的短剑“流水”却并非“秋水”那样的样子货,是一把真真正正的法剑,且品秩绝对不低,竟是已经生出神意,距离生出灵识可自行御敌的灵宝已经相去不远。何九显然并不识货,只觉得其颇为不凡却是当做寻常利刃使用,否则若是温养得法,假以时日便是一柄神出鬼没的偷袭利器,今日于余良一战便可能是另一个结果。 “可惜没如果啊!”余良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走向何九。 何九已经死的不能再死,此时还保持着难以置信的怒目园睁,余良微微皱眉,轻轻阖上其双眼,才在其身上略微搜了搜,却并未搜到什么储物法宝,只在胸口搜到一沓银票和一本微薄的小册子,余良随手将银票收起,看向那本小册子,却是封面无字已经微微泛黄,余良打开稍稍研读才清楚这薄册正是那“缚”字符的修炼法门。余良略微回想,以自己肉身的强度和特殊抗性都能感到微微受缚,其威力其实可期,正好自己缺少道门术法,倒是可以修来试试,想了想便也收起来打算闲暇时再研习。 做完这些,余良却并未继续探究,只是沉气用力一踏,地上便被踏出一个长条型的坑洞,随即余良掌风一送将何九送入坑中,再运气一震,坑洞被自行合拢,将何九埋在下面。 待到一切做完,余良才长吐一口气转过身,看着有些欲言又止的顾青,想了想说道: “我知道这个人可能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可这与我无关。” “他想杀我,然后被我杀死,这是因果,我从他身上得了些好处,便让其入土为安,这也是因果。” “至于那些与此人有关的爱恨情仇,虽然未必会随着他身死消散,可既然人都死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到这里又有些神情微惘“基于某个长辈的殷切希望,我明白,这场入世便是一场问心。所以我时时刻刻都在问......” 说着又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或许你会觉得有些矫情,其实我也疲惫的很,但是还是要做啊!” 又微不可查的低声自语“不然我如何才能是我呢?” 顾青虽然对何九也痛恨至极,却也未曾辩解什么。这番说辞自己虽说不能完全认同,倒是隐约明白事关“王也道长”的本心,因此也不敢置喙,此时还颇为忐忑。 余良见他样子,只能无奈摆了摆手“我又不是什么滥杀无辜的恶人,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灭你的口的,你瞎担心个什么劲。拳法你到底要不要学?” 顾青这才暗自松了口气,连连点头“要学,要学” 余良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草草收拾了下现场,便带着一行人赶紧离开。 转眼间,五天过去。 一处微微隆起的小山坳上,有一座颇为雅致的小凉亭,依依便坐在凉亭内的石凳上,倒是罕见的没有打瞌睡,只是双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事。许是嫌石桌太硬,此时已经初露尖角的下巴压在趴在桌上的大黄身上,大黄伸长了舌头,脑袋耷拉在桌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却一动不敢动,便是连一身金毛都变的格外柔顺的铺散开来,远远看去,倒像是一个金黄色的靠枕。 凉亭前有一小块空地,此时顾青正在习练余良所授那套八卦游身掌。许是顾青或许真的很适合这套拳法,几天的功夫便已经入了门,此时耍起来颇有些得心应手之感,招式行云流水,行走如意,动静自如,已经颇具章法。让在一旁观看的余良暗暗点头,心说倒是省去了自己用“灵犀一指”的功夫。想着心神微微一凝,灵觉却始终未曾放松,虽然按顾青所说这何九已经是极为难得的高手,应该不会再有追兵前来,余良却不敢轻易放松。只是右手简单的掐了两个法决,一道土黄色的光芒闪过,打向顾青。即便顾青已经早有准备,身子勉力一侧,微微一跃,仍是被这道光芒打中,跃在空中的身子微微一僵便掉落下来,落在地上不能动弹,仅仅眼神微微动了动,似在求饶。 余良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既满意这“缚”字符的威力,也满意顾青的反应。 余良能学会那么多各门各派秘而不宣的秘术,其悟性自然不俗,所以这“缚”字符何九修习起来或许颇费手脚,余良却是略一琢磨,三两天便已经掌握。此时已经颇为熟稔,想着以自己的识海念力或许再过段时间稍加改进,动念之间便可用出,甚至连法决都可以略过。法决无非是引起天地元气共鸣的手段,若是念力足够这一步自然可以省去。 这已经是这几日余良第十三次对着顾青用“缚”字符,美其名曰锻炼其临场反应。顾青虽然惊诧于其竟然短短几天就能学会一项符法,但一来本身对符法毫无概念,又觉得“王也道长”是连“何屠夫”都随手打死的高人,便也未多在意的答应下来,还隐隐有些期待。 顾青心想这八卦游身掌果真适合自己,用起来顺手至极,与之前所习剑法截然不同,颇有酣畅淋漓之感,因此刚一上手便进境神速,难免有些心痒难耐想要试试效果。可惜余良一点也不跟他客气,随意一甩手,便是一道黄光闪过,没有任何准备的顾青刚抬了个手便“pia”的一声,定定的摔了个狗啃泥。为了测试符咒强度,余良便耐心等着这“缚”字符自然解开,结果等了大概一刻钟,顾青才微微动了动,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麻的脸皮,有些后怕的咽了咽口水闪过“这玩意好像跟用在他身上不太一样啊?”的想法。 余良也未多做解释,只是时不时来上这么一下,顾青虽然已经打了十二分精神,仍是每每练着练着就“啊?”“扑通”的倒在地上。倒是让前来接应顾青的一队人马看到这一幕后立马神色紧绷,冲杀而来,若不是余良见顾青神色不对,怕是就要落得一个团灭的下场。 好在顾青适应能力非凡,又毫无怨言,此时已经可以勉强捕捉到余良的手法,在练拳时做出闪躲的动作。这也是拳法已经入门,随心而起的表现。 余良微微颔首,视线越过四周巡视护卫的接应人马,微微远眺,东南方向远去几十里皆是平地,一座雄城在天边横贯,看不到尽头。即便相隔如此之远,余良也能感受到其巍峨之势。 不禁微微眯了眯眼,喃喃自语 “离都,洛阳!”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二十七章 离都洛阳 因为多了一队人马,余良不再选择尽量走些僻静的山间小路,而是转走宽敞的官道。这一队人的领队姓华,是个看起来极为稳重的中年人。此时行进中也显示出这一队人极为不俗的军事素养,二骑远去前探,剩下的人马自然而然的分成前后两段将余量三人拱卫在中间,好在目的地已经近在眼前,稍微远眺便可以见到那座离阳都城的轮廓。余良此时便有些悠闲的漫步在夹在一片广阔的田垄里中的笔直官道上。 身旁田垄里的菜花开的很是灿烂,时不时看到不知疲倦的蜜蜂嗡嗡的飞舞,偶尔几个在春风中微醺的蝴蝶扇着翅膀随意的飘过,便会牵动依依的目光,有些好奇的伸出手来,竟真的有不怕生的会停在依依指尖,于是依依便会紧皱了眉头,似乎在思考这小东西好不好吃。许是蝴蝶舍不得这个美丽的人间,便有些慌乱的飞走,让依依觉得颇为惋惜,大黄也就开始追着这些四处乱飘的蝴蝶满地乱窜。 余良也换下了那件灰色的道袍,套了一件青色的儒衫在身上,略作打理倒是好似一个负笈游学的翩翩少年郎。此时也被这一片盎然的绿意感染,与依依并肩前行,见了这一幕露出有些会心的微笑,贪婪的吸了口田间的气息,见了田间劳作或是休息的农夫还会笑着挥手打打招呼,再随口训斥几句大黄莫弄乱了人家的田地,全然不付前些时日谈笑间取人生死的样子。 顾青在两人身后努力走着拳桩,看到这一幕不禁微微愣住,只觉心神颇受触动,这俩人一条大黄狗便好似一个美好的人间,便也展露出些微笑意,不知不觉拳法竟再做突破,带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余良若有所觉,转头点头致意,顾青便有些微赫,却是更加卖力的练起拳来。 如此前行,大约一个时辰左右,众人终于走入一片阴影之中。余良微微抬头,一座黑色的城市突兀的出现在眼前,城墙极高透着些许斑驳,遮住了半边的天空也遮住了微微西斜的太阳,城墙上星星点点的点缀着一些绿意,左右望去,都一眼望不到尽头,这些肆意生长的青苔便好似天上的繁星在卖力的招摇。依依睁大了眼,越过不远处城门口那有些臃肿的人群,即便隔着些许距离仍能隐约听到有些喧嚣的人声,而在城门上面则有两个笔劲雄浑的大字“洛阳”。 离国的都城洛阳,自然是雄壮至极,只是不知被誉为天下第一雄城的大周都城长安又是何等壮阔。 许是这城实在巨大,城门下竟是开了三个城洞,一条有些臃肿的长龙正堵在一个略宽城洞门前,那些嘈杂的声音大多由此而来,旁边是一个略窄些的门洞,倒是并不如何拥挤,只是一辆辆颇为华贵的马车出入其中,看其间不经意露出的华服该都是些达官贵人。旁边还有一个门洞却是颇为冷清,半天也无人出入。却见华统领微微打马前行,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递给门洞前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卒,老卒微微扫视一番才点点头示意放行。余良若有所思,这大概是军用通道了? 顾青早就戴上那副帷帽,因此倒也未引起什么波澜,只是那队长龙看到这一队军伍里夹杂这一对少男少女,难免有些奇怪的多看几眼,再有些脾气不太好的或许还会说些阴阳怪气的骚话,长龙就开始躁动起来。只是守城的军士似乎见惯了这副场景,也并不着恼,连安抚的表情都欠奉,只是例行公事的检查,甚至还抽空有些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大概是在怀念自家婆娘温暖的被窝?好在骚动很快就平息,愈发臃肿的长龙一会儿就变成有些歪歪扭扭的样子。 庆幸的是余良不需要再享受这种“堵”的烦恼。洛阳的城门洞很长,出口很远,看上去像微微发光的一点星光,只能隐约看到有人影晃动不休。只是甫一进入城门,余良便被另一股巨大的声浪淹没。脚步声,叫喊叫卖声,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洛阳城,无处不热闹。 平坦的青石路面在天光的照耀下格外明亮,街上行人如锦,或驻足摊前或随着人流涌动,偶尔一辆不合群的马车掠过,便会惹来一群声调各异的叫骂声。 许是离国本身气候微热使然,离人的穿着尤其是洛阳人的穿着都十分简单朴素,一身紧袖短衫却搭着略显宽松的下摆,干净利落又透出一丝奇妙的慵懒。洛阳女子的打扮尤其朴素,换一个形容便是清凉的妙极。在这春末夏未至之际,街上的妇人少女竟都是将手臂裸在纱衣之中,隐约看到一抹抹雪白。更有那些胆大的妩媚女子,竟是穿着抹胸出门,那一捧捧坦坦荡荡,沟沟壑壑看的人心神不禁随之微微荡漾,在这喧闹中添上一抹色彩旖旎。便见时常有些丢了魂的男子被身边的妇人揪住了耳朵,赶忙说些甜言蜜语连连告饶,路人们便都会心一笑。 更有那些浓妆淡抹的美艳女子,轻椅朱栏,也不如何招摇,只是盯着下面的行人,或放肆或羞涩的笑,那一抹风情,便会让那些不谙世事的少年人失了魂儿,不知不觉的驻足。便引出那些熟门熟路的穿梭于青楼酒肆间的官员显贵有些促销的笑意,夹杂在一片丝竹的悠扬中。 这种有些熟悉的喧嚣让余良有些许晃神,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回到了熟悉的都市中,只是也仅是短短的一瞬,便面色复杂的轻轻甩了甩头,将那些思绪甩开。倒是抓着余良袖子的依依此时已经睁大了那双柳叶般细长的双眼,看着街上的各种零食小吃,时不时嗅一下鼻子,觉得颇有些步履维艰。 即便是余良已经尽力的收了心神,可是那个小娘子为何腰肢摇曳的如此妖娆?那裙摆下的丰盈臀儿怎生的这般弹?那带着淡淡兰花香的少女是什么让你如此开心的咯咯笑着跑过?还有那个花枝招展的美丽妇人,你为何要对我抛了个媚眼,莫不是看我生的好看? 余良有些开心的慢慢走过,却被看着各种小吃已经有些失神驻足的依依绊住,只能无奈的停步,好生劝慰了一番才将依依的视线从那些小吃拨开,只是依依仍是有些气鼓鼓的模样,便赌咒发誓等安顿好一定带着依依过来大杀四方,把这里的小吃都吃个遍。 好在路途并不算远,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一行人便在颇为考验人定力的一段繁华中穿行而过,在某个街角处微微一拐,便是一条幽静的街巷,竟然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的将身后的喧闹都隔开,宽窄可以过马车,稍微前行便出现一个颇大的宅院,很多参天大树从院墙里伸出来,斜斜压在一行人的头顶,遮住春日的清光,洒下一片斑驳,再行一段便是院门口,却并不如何奢华,有些许褪色的朱红大门半掩着,门上匾额是两个铁画银钩的大字“韩府”,反而透着一股素朴之感,便连门房都只是个有些瘸腿的汉子。 那瘸腿汉子本来正有一没一搭的抽着一个烟袋锅子,见了打马而来的华统领才露出一丝透着亲切的笑意。华统领终于有些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下马对着那汉子点了点头,也无须通报显然是早就已经通报过,竟就如此带着一行人进了门。 这宅院与外面洛阳城中的喧闹截然相反,处处透着股幽静之感,偶尔见着的几个仆妇奴役也都是悄无声息的走过,只是遇到顾青一行人才微微一顿,行礼后便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余良却隐隐感到有几处暗中蛰伏的高手,显然便是这座宅院的防卫力量了。几人被引着穿过幽深的长廊,却没有去往中庭,而是拐过几个门槛,去了一处颇为雅致的别院。 院门前一株桃花开的正艳,隐隐有花香传来,院里绿意盎然,一条涓涓细流从院子中间缓缓流过,还有一座小型的水车,一杆竹筒随着水车上的流水起起伏伏,发出悦耳的“啪嗒”声。院中间的空地,摆有一方石桌,看色泽光滑该是一整块白玉所铸。桌上随意的放着一个酒壶和几个酒杯,桌边摆了一把躺椅,一个看不出年岁的男人正躺在上面,一头长发随意披散,身着一身月白色的中衣,却未曾系牢,松松垮垮的漏出一片厚实的胸膛。 男人面貌儒雅,气质温和,此时更带有一种慵懒的意味,只是双眉一片斑白才让人看不出具体年岁,此时正手捧着一本书册,微微恍神,身子却随着摇椅微微晃荡,颇为惬意潇洒。 华统领并未踏进院门,仅是隔空遥遥抱拳一礼便退走。倒是顾青略作犹豫,摘下帷帽领着余良依依进了门。 余良一直对顾青的身份多有猜测,再看到“韩府”的匾额之后更是心中已经大致明了,见到此人做派更是心中已经确定这人该就是被称为“儒帅”的离国军神,几乎以一己之力守住离国半壁江山的韩汝将军。 男人似乎是被脚步声惊动,于是微微转头,面带笑意的看来。 余良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一句诗句。 “人面桃花相映红。”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二十八章 拆穿 在韩汝面带笑意看向余良的时候,远在几千里之遥的大周都城长安也有人在看他,确切的说,是在阅读关于余良的调查资料。 这是一间暗室,就连窗帷都封的严严实实,即便是外面天光大亮,仍是透不进一丝光亮来,却不如何晦暗,竟是屋顶镶了几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此时散发出柔和的光辉,将屋子照的纤毫可见。屋内装饰极为简单,仅仅一桌一椅,却是极为考究的金丝楠木,且还包了一层看不出材质的皮革,想必用起来极为舒适。再就是四周堆满了的小山一般的卷宗,却都放的井井有条,极有章法。 此时男人正坐在那张椅子上,桌案上随意散乱的放着几个打开的案卷,还有一个朱红色的茶壶,却有阵阵酒香从中飘散。只是不知道为何,男子的面容却仿佛云雾笼罩般有些难以看清,只是从他一只手轻揉眉头的动作判断出此时应该是眉头紧锁。男人似乎是有些心烦,便拎起茶壶对着嘴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酒,才惬意的长吐了一口气,随意的拿起一卷案上的宗卷,原来这些都是关于余良的档案。 早在余良刚出现在康平镇的时候,他便几经被备了案。李裕那厮虽说已经隐姓埋名,可是之前那么大张旗鼓的奔走又怎么可能不留下尾巴,所以其实他一直都在有心人的视线之内,只是基于某些特殊的原因一直没有点破罢了。是以余良刚进入康平镇是作为一个路人甲却并不被人注意,直到他讲的故事开始流传起来,才真正进入大人们的视野。 因为他的故事,有些问题。当然却不是他这样的人物应该思考的问题。他只需要弄清楚,余量从哪来,要做些什么。 案卷上的资料事无巨细,从余良刚到康平镇开始算起,大到余良是如何取得李裕和小镇上的人的信任,暗中做了哪些古怪的尝试,小到帮人治病用了什么方法,酿了多少酒,甚至就连依依出门买了什么东西都有记载。男人的视线随着其中诸多疑点四处游移,最终牢牢定格在在最新的几句记载上“疑似与大周气运的压胜之物“圆缺”有特殊感应”。 男人将案卷随手搁置在桌上,单手拖住脸颊,另一只手的中指在椅子上有节奏的敲出“哒哒”的声响,闭目沉思良久,指尖的动作微微一顿。男人视线状似无意的掠过余良的画像,伸出又拿起了那个茶壶,陶醉的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恍神的低声嘀咕一句“他这酒,酿的是真不错。” “尝尝这酒?三十年的桂花酿,还不错。”叫做韩汝的潇洒男子,指着白玉桌上的酒壶,对着余良微微笑道。 余良眼角跳了跳,脑中闪过某个不算美好的回忆,心说怎么你们这些前辈见了人都把话题往酒上带,却还是扯出一丝羞赧,连忙摆手“晚辈不善饮,还是算了。” 只是看着这张丝毫看不出岁月痕迹的脸,难免有些许走神的暗自琢磨“按老头子的卷宗记载,韩汝该已经有接近五十岁了,可这哪里像是一个五十岁的老人,也不知道怎么保养的,莫不是什么我不知晓的道家秘术?倒是卷上寥寥几句,自己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貌美,善谋”几字。那时还不太能理解一个男人如何用貌美来形容,可这人年近半百仍是可以让自己一见面就想到“人面桃花相映红”这样的诗句,难以想象他年轻时到底该有怎么样的绝代风华,又会让多少女子夜不能寐。”不禁让自觉面貌尚可的余良颇为心酸。又隐晦了瞥了眼双手垂落在身侧站在韩汝身后的的顾青一眼,只觉得二人眉目颇为相似,又忍不住有些阴暗的想“据说韩汝为面容所累,终生不得娶。可这顾青眉宇之间根本就是跟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嘛,莫不是就是他的私生子?” 韩汝虽然不清楚余良脑袋里在想什么,可一看他贼眉鼠眼的在他和顾青之间来回打量,便猜了个七七八八。也不着恼,只是摆了摆手指着顾青说道“他是我侄子,亲的。” 余良有些阴暗的小心思被叫破,只能尴尬的挠了挠头,好在似乎韩汝似乎并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是状似无意的问起“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你救了这小子一命,还一路护送。听说你是周人?”余良连忙摆手示意自己只是举手之劳不求回报。并把自己出自武当山,下山历练的的说辞简略的说了一遍。 韩汝不置可否,只是露出个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点了点头“既便如此,总该尽些地主之谊。正好我这里空房间多的很。舟车劳顿,不如先在我这里安顿下来,再让顾青领着你在洛阳转一转,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说着略一示意,便悄无声息的走出一个管家装扮的男人,微微躬身,单手虚引,笑容和蔼的对着余良说“请!”余良只得无奈接受,对着韩汝行了一礼便随着管家指引去往别处落脚。 眼见着余良走远,韩汝微微眯了眯眼,状似不经意的问顾青“你觉得此人如何?” 顾青略微迟疑“实力高强,不太像出身道门。”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应该确实是机缘巧合和我撞见,并非别有所图之人。” 韩汝微微摇了摇头“何九的尸体我看过了,真正使其断绝生机的其实是一道微不可查的剑意。若非我有些熟悉,怕是也难以察觉,将其尸体掩埋也应该是存了遮掩的念头。” 顾青下意识咬了咬嘴唇,想起那天余良不自觉说出的感慨和道理“或许他也是有些不想为人知的苦衷?” 韩汝突然面色奇怪的转头看向顾青“你知不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王也,而是那个“小余先生”?” 顾青身子一僵,如遭雷击。却见韩汝继续说道“你不喜《红楼》,却爱极《蜀山》,现在可知道其实都是一人所作?” 顾青神情有些呆滞,失魂落魄的下意识说道“也是这次去了大周才知道的......” 韩汝突然神情一肃,低喝一声“顾青你可知错?” 顾青终于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单膝下跪,却是双手抱拳,微微低头,不发一言。 韩汝见了顾青这幅倔强样子,不禁长叹一口气“年轻人有想法,有魄力是好事,只是要把眼光放的长远一些,不然就会被人当做枪来使,身处险境还不自知。” 顾青咬了咬牙,韩汝却是没给他开口机会“你还是太过急躁了些,你以为那些人真的在意你的说法吗?他们真正在意的是你的身份,只要你出现了,事情就必然会带我有的印记,那无论你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顾青终于是按耐不住的红着眼开口“可是这次都已经......” 却被韩汝粗暴的打断“天塌了自然有我们这些个高的顶着,我们都还没死,你急着往前冲做什么?” 韩汝神情渐渐温和下来,却难掩一丝疲态“忘掉你这次去大周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这几天带着那小子在洛阳好好转转,就当是散心了。”说着闭眼摆了摆手示意顾青离开。 顾青欲言又止,最终只能无奈作罢,行了一礼悄然退去。只是退出院门口又有些复杂的回望一眼,才有些脚步沉重的离去。 只是闭着眼睛的韩汝表情却有些似笑非笑“呵,姓赵的剑意,莫非剑阁也要横插一脚?” 却说还不知自己身份已经被识破的余良随着管家的牵引,七拐八拐的,却是到了另一处别院,别院门楣上写有“听香”二字,虽然没有韩汝所居那么雅致,也算的上别有洞天。难得的是院内有一棵颇为粗壮的槐树,一根粗壮的枝丫斜斜伸出,上面挂了个秋千正随着微风轻轻晃荡。一眼便被依依看中,此时正一脸新奇的坐在上面,大黄则卖力的在一旁摇旗呐喊。余良一脸无奈的轻推几下,心里又忍不住暗自猜想,看起来到像是某个小姑娘的香闺,怎的给我安排这么个地方。 这时顾青一脸心事丛丛的走过,看到是这个院子也是微微一愣,暗自嘀咕了一句,才走了进去。一进门就看到高高荡起的秋千,不禁眼角跳了跳。 余良见到顾青进来,随意的问了句“这院子原先住的是哪家姑娘啊?” 顾青面色一僵“是我......妹妹” 余良一脸诧异“你还有妹妹?” 顾青却是微微吸了口气不理他,半晌才语气硬邦邦的憋出一句“《蜀山》是你写的?” 余良手一抖,差点将依依从秋千上推下来,扭头一看顾青的表情,却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的样子。连忙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装作不知道“什么蜀山?我是武当山的” 只见顾青不为所动的样子才明白自己身份已经被揭穿,当下便明白肯定是韩汝查出来的,只是未曾当面点破,于是暗自骂了一句“糟老头子坏滴很!” 只能无奈承认,却又挑了挑眉 “没错,在下正是玉树临风,风流潇洒的“小余先生”余良是也!”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二十九章 逛街和邀请 余良有些如释重负的长吐了一口气,逛街,尤其是陪女人逛街果真是世上最恐怖的事情。即便依依还只是个小姑娘,仍然展现出了其非凡的潜力,与那些普通姑娘家看见漂亮衣服配饰就挪不动脚步不同的是,让依依流连忘返的是那些看起来就让人垂涎欲滴的各种小吃。即便这段距离不长时间却绝对不算短的旅程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余良仍是忍不住揉了揉有些发木的脸皮,倒是坐在对面的顾青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让余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说起这段“旅程”的“艰难险阻”其实大半都是拜顾青所赐。原因无他,自然便是那张桃花般漂亮的脸蛋。 昨天顾青硬邦邦的问出那个问题,得到余良肯定的答复后,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余良看,看的余良有些毛骨悚然,最后竟是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搞的余良颇有些心神不宁,心说是不是该趁机溜走,结果在宅院里转了半天迷了路,才意识到这宅子里该是有阵法在,最后还是暗中的护卫看不下去了,才客客气气的将他请回了别院。这么折腾半天天色已经渐暗,加上连日奔波的疲惫使然,便草草的收拾一番,连晚饭都随便应付一下就早早的睡去。原本打算准备晚宴款待一番的韩汝见此情形也只能作罢,只能吩咐一声让顾青好生招待一番。 于是隔天一大清早,顾青便登了门,说是要领着余良到处转转,昨天被余良糊弄过去,生了一晚上闷气的依依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便拉着余良急吼吼的出了门。这一逛就从早上逛到了晌午,竟是从各种早点一路开吃,吃到现在则是稍作休息,顺便吃一顿午饭。 此时几人正落座在一座酒楼之中。酒楼有六层,正处在洛阳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酒楼名为踏青,与正对面那座怡红院正相呼应,显然都是一家的手笔。能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段经营起这么大的场面,背后之人的能量必然不小,这一点从其格局布置便可见一斑,底下三层装修还颇为华美,多是厅堂散座。四层以上却反而极为朴素,中间布了些巧妙的景致,反而是将四周都隔成一个个互不相连的雅间。观其用料又都极为考究,却又不张扬,处处透着巧妙的心思,便会让识货之人感觉起来颇为舒适。 这样不简单的酒楼想要寻个好位置当然不简单,不过对于顾青来说便很简单,因为他可以刷脸。此时余良几人便随意的登上五楼,临窗而坐。酒楼似乎设有什么阵法,街上人声鼎沸,到了楼上却微不可闻,颇有恍如隔世之感。 许是夏天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春末的清光不可避免的带了一丝燥热。余良斜瞥了一眼对面的顾青,呷了一口酸梅汤,吧唧了下嘴巴,想着一路上大姑娘小娘子利箭一样攒射向顾青的目光,不太满意的酸溜溜说道“不太甜呀?” 依依似乎是连吃带逛了一上午终于感到有些许疲惫,此时把下巴搁在桌上,只用嘴巴叼着她的那碗酸梅汤,此时碗的一边高高翘起,大半碗汤汁都已经不见,依依还有些百无聊赖的在碗里“咕噜噜”的吐着泡泡,看的一旁的顾青嘴角微微抽搐。待听到余良这句酸溜溜的感慨,依依才有些疑惑的顿了一顿,然后用嘴叼起小碗,一仰脖子,咕咚咚的将剩下的液体都倒进肚子,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然后十分肯定的对着余良说“很甜”。那一脸笃定的样子仿佛在说关于吃,我最有发言权! 余良被依依罕见的这么一噎,更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看着顾青的脸色也越发不善起来,已经隐隐有用鼻孔瞪他的趋势了。 顾青今天换掉了那身劲装,反而身着一身月白色长衫,一头长发只在脑后随意用布条扎了个发髻披散在身后,配上那张英俊不凡的脸,便颇有些祸国殃民的架势了。最关键的是,顾青并没有戴着那顶帷帽,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带着余良四处乱逛。 仔细想来虽说正常情况下逛街带着帷帽才是看起来有些奇怪,不过如此便可以想见一路走来是多么的举步维艰了。好在顾青似乎在洛阳城十分出名,是以也多就只是承受些目光洗礼,罕有真正上手的。即便如此,余良一行人过处,仍是难免人流格外拥挤,再遇上些与顾青熟识的,稍作停留便会被堵的水泄不通,颇似某种追星的场面,也就难怪被当做路人甲的余良现在这般意难平了。 此时几样清淡可口的小菜终于送上来,却是娉娉袅袅的几个妙龄少女,一人手持一个精致的瓷盘,轻手轻脚的摆放停当,临了还不忘对着顾青暗送一片秋波。余良终于是有些受不了的将碗中的酸梅汤一饮而尽,才对着顾青怏怏的问道“你平时出门都这样?” 本来正襟危坐的顾青听到余良的这句问话,略微停顿才露出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我平时不太出门。”余良只能再次翻了个白眼无奈败退,看了眼已经陷入奋战的依依,想了想还是伸手拿起了筷子。 顾青倒是没有说谎,他平时确实不太出门。实在没办法,这一家子的优秀基因在整个离国都是出了名的,特别是韩汝兄妹,一个是离国战神同时又帅的惊天动地,至于妹妹韩懿也就是顾青的母亲更是当时公认的第一美女,才貌双绝。也仅有当时的大周武昭仪,如今的圣后才能与之比肩。二人年轻时不知让多少人中龙凤、青年才俊,朝思暮想,辗转反侧。只是后面因为某些原因一个发誓此生不娶一个却在悄无声息的消失几年后又带着孩子出现。可谓是让无数人心丧若死,如丧考妣,暗暗发誓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因此顾青其实是在万众瞩目中长大的,待到稍微长大一些,眉眼间已经有了母亲祸国殃民的样子,让无数心存侥幸的人死心的人同时,前来说媒的的人也差点踏破了家门。终于是韩汝发了怒,将来人都打了出去才算偃旗息鼓。可随着顾青越长越大,特别是眼看着就要成年行冠礼在即,就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此前顾青去往大周,未必没有躲个清静的想法。 此时顾青看着依依还在吃的津津有味,嘴角不禁再次抽了抽心说吃了整整一上午嘴就没停过,也不知道都吃到哪里去了。转头一看余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样子不禁会心一笑“你信不信,如果我大喊一声你是红楼的作者,这里马上就会被围个水泄不通,怕是比见了我还要夸张。” 余良夹菜的动作微微一僵,被依依见机偷走了一只泡椒凤爪,才有些尴尬的笑道“不会吧?” 顾青微微挑眉“要不要试试?” 余良想了想之前的遭遇,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摆手“算了算了,我还是低调的好,最好是没人知道。” 顾青却是笑容有些玩味的摇了摇头,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到几声浅而清晰的脚步声停在雅间外,然后便是“笃笃笃”的几下敲门声,便听到一声略带磁性的的浑厚声音“少爷,夫人想您了。” 顾青身子陡然一顿,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开了门,外面是一个身着淡青色儒衫的中年男子,顾青赶忙行了一礼“云叔,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男子眉眼温和的笑道“没办法,夫人实在是有些忧心。”说着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便又对着余良说道“至于这位小余先生,也请您移步,夫人对您的才学颇为赞赏,府上正好有人想见见您。” 再次错失一片糯米藕的余良微微一愣,微不可查的瞥了眼顾青的神色,才笑着点点头应是。 楼下已经有一辆十分宽敞的马车在等候,顾青带着余良依依上了马车,至于那位“云叔”则是在前面打马前行。 几人上了马车,余良则是给顾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解释一番。顾青稍作犹豫,终于开口“我母亲被先帝认为义女,封号永宁,颇有才名。只是心性淡泊,平时仅是侍弄些花花草草,读些文章话本打发时间,只是对我有些......”说道这里神色有些僵硬,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决定说出口“小时候把我当女孩子养过一阵子,所以有些溺爱。” 余良眼睛微微一亮,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又上下仔细打量了顾青一番,已经暗中转过了无数阴暗的想法,想了想还是觉得狗命重要,忍住了没问出什么奇怪的问题,只是又忍不住眉头微微一皱,那我住的那个“听香”别苑原先是你住的? 顾青嘴角抽了抽“小时候住过一阵。”眼见着余良似乎还要再问什么的样子连忙开口打断“倒是你要注意一些,如果我没猜错,我母亲那里等你的人,必然就是对你颇为仰慕,将你的《红楼》传遍离国的那位” “素有才名,封号清平的离国二公主,离舍殿下”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三十章 惊为天人 马车行驶的速度不快,从外面看只是略显宽大却朴素的紧,可内部却是称的上豪华,坐垫柔软舒适,中间有个固定好的小案几,此时已经点起了一种不知名的好闻熏香,没什么烟火气却反而有种清新的香味,便是地板上也铺了一层毛绒绒的地毯。或许是速度不快的缘故,行走间毫无颠簸之感。 余良听着顾青的话,却没做什么反应,反而是抻了一个舒服的懒腰,微微斜过身子翘起了二郎腿。又将窗布揭开一个缝隙向外看去,或许是脸向外的原因使得声音有些飘忽。 “有一个离国公主这样的天字号粉丝似乎是很值得在意,你应该明白我其实是不在意这些东西的,之前你一直不肯说,我也便没有问也是不想涉足太深。可现在已经身居洛阳,从进城那一刻起就一直有若有若无的窥探视线落在我身上。我这个人很怕麻烦,你是不是该解释下是什么人要杀你,好让我知道自己到底卷入了怎样的麻烦之中?”余良说着放下窗布,转头凝望向顾青。 顾青神情微微一滞,苦笑着摇头“以我的身份,背靠离国军方砥柱,又算的上是皇亲国戚,盯着我的眼睛也很多,所以在洛阳没人会对我及身边的人做什么这你放心。至于暗地里的动作,其实无非一个立场纷争罢了,虽然不清楚具体是谁,大概却也猜的到只是不便明说。我只能告诉你据说何九是某个皇子养的一条狗。”顾青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向上指了指。 余良无奈的叹了口气“话本里都是这种剧情,猜也猜的到啊,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又神秘兮兮的凑近顾青,偷瞄了一眼依依,低声问道“公主漂亮吗?” 顾青微微犹豫“清平公主素有才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善丹青做赋,且性格温婉,不知被多少......” 余良歪着头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百无聊赖的说“也就是不漂亮啦?” 顾青微微不悦的皱起眉头“枉你也算的上一方大家,怎的单以貌取人?” 余良吹了吹小拇指,一脸诧异的看向顾青“我又不打算和她有什么交集,我管她有什么十八般武艺的,也就仅取养眼二字了。”说着又吧唧了下嘴,似乎在可惜刚刚的中饭吃到一半就被迫中止“要不是看你摘了帽子漂亮的像个娘们儿,我又哪里会继续管你?” 似乎是“漂亮的像个娘们儿”这样的形容对顾青刺激颇大,此时已经是脸色涨红,瞪大了眼,只是配合那张丹凤眼怎么看都跟凶神恶煞沾不上边,反而有些像是撒娇的意味。瞪了半天最终顾青还是长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打算不理会余良,只是心中隐隐觉得“大概他确实是对我们这些外人,都不甚在意的吧。” 余良此时却是微眯着眼,斜靠着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 余良其实是在思考,从一开始救人余良就有卷入麻烦的觉悟。他在意的是韩汝展现出来的态度。韩汝分明一早就已经查出自己的身份,那自己之前在大周的遭遇他是不是也有所耳闻呢?还有自己住的别苑,是顾青儿时曾经住过的。自己一番探究发现其实是处于阵法的重重包围,重点看护的地方,为什么要对我如此在意?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会起到什么特殊的作用?之前的插科打诨,其实也是为了试探顾青的态度,虽然顾青未曾言及,但是他的细微表情和动作都表明他确实是有些很重要的秘密没有说,倒是这次会面应该确实毫不知情,不过其实心中应该已经有所预料了吧。实在是由不得余量多想,虽说顾青说在洛阳应该没人会对他出手,可是既然之前已经出手,再收手怕就有些难了,只会是更加小心,一出手必然是雷霆一击,暗地里的动作也绝对不会少。 不过这些都跟余良关系不大,他本来就只是走个过场,想办法混进龙虎山,实在不行大不了抽身走人,余良自认至少溜之大吉还是做得到的。只是多方打探之下似乎龙虎山已经封山近百年,极少涉足世间,具体缘由却是未知。余良却觉得或许自己能在洛阳寻得那个答案。 余良的思绪越飘越远,马车却是微微一顿,停了下来。 余良下车微微一打量,也是个极为幽静之所,倒是气派的多,朱红色漆金的大门,门口还站着两个全甲在身的护卫,看其精气形貌便知是难得的百战精兵。而其门上的“永宁王府”四字匾额,更是好似通体金铸,烨烨生辉。 那位“云叔”似乎已经先一步进府前去通报,顾青颇为熟稔的在前引路,余良微微落后紧随其后。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扑鼻的异香,竟是一个大到看不出边际的花园,入目是满眼的姹紫嫣红,各种草木花卉开的异常鲜艳。余良眉头一扬,发现许多不应在此季节绽放的树木花草竟然也都反常的花开的娇艳欲滴,这可不是什么寻常的饲弄花草手段,更何况余良还隐隐的看到几株极为稀有的毒草灵花栽在不起眼的角落中,此时竟然和那些寻常花草竞相开放却又颇为融洽。 还未等余良仔细探究一番,便遥遥见了一个宫装妇人有些急切的匆匆赶来,一袭裙摆随之微微荡漾煞是好看,身后似乎还隐隐传来一些轻微的呼喊声。 顾青脚步一顿,余良只觉一股香风袭来,便见顾青被来人一把搂在了怀里。再凝神望去,只觉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只见这宫装妇人,肤若凝脂,眉目如画,一点朱唇此时正微微颤抖,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此时微微泛光,神态三分欣喜两分忧愁。既有动人的风韵又有少女般的天真,叫人拿不清具体的年岁,看似年芳二八的豆蔻少女又仿佛双十年华的娇媚妇人,只觉得娇艳欲滴,惹人怜惜。更是体态优美,高矮合度,正是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仿佛画中走出的仙女一般。 尽管余良自认为阅美无数此时也大脑一片空白,被这不似凡间的美貌惊得有些恍惚,脑中只是无意识的闪过所有关于美好的描述,譬如“翩若惊鸿,宛如游龙”,譬如“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最终只剩下一个单单的“美”字。却是仍然忍不住轻声呢喃“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尽管声音微不可闻,此时在这幽静的园子里仍是被众人听的清清楚楚,便见这妇人微微一愣,略一咀嚼,眼中已经泛光的泪花就此消失不见,反倒是面色酡红,显得娇艳欲滴起来,紧抱着顾青的双臂也因此略微一松。 顾青终于从某种伟岸中挣脱出来,摆脱了被憋死的悲惨下场。贪婪的吸了口气,脸色却有些羞恼的涨红,又转头狠狠瞪了余良一眼“这是我娘!” 即便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余良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的暗自心想“这是四十多岁的样子?”却是赶紧收拢了神情,双手虚抱微微一礼“见过永宁公主。” 女人总是喜欢被人夸的,宫装妇人自然也不例外,尤其是余良这种油然而发毫不做作的赞美,女人便瞧着这个清秀的少年愈发顺眼起来。此时巧笑嫣然的放开顾青“你就是那个小余先生?果真是个有才情的,先前倒还小瞧了你,只这随口而发,便是极为难得的佳句,怕是整个离国的所谓诗才听了以后都要羞的不敢作诗了。”说着微微转头对着身旁刚刚跟上还有些微微气喘的墨绿色宫装少女说道“清平你说是不是?” 这少女其实姿容尚可,难得的是有一股灵秀之气,只是与这宫装丽人一比便显得有些平淡起来。此时气喘吁吁的跟来,原本听了余良的诗句眼睛微微一亮,正在偷偷打量余良,此时突然被点名,却是惊的脖子微微一缩,再感受到余良随转过来的视线,更是整个脸都羞的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进去,只能微不可查的轻“嗯”了一声。又悄悄的瞥了一眼站在余良身后有些蠢蠢欲动的依依。 依依确实是有些蠢蠢欲动,是因为她敏锐的察觉到这园子里有很多有些熟悉的味道,若不是上午吃的够多,又被余良再三告诫过,早就已经循着味道跑出去了。 余良微微苦笑,心知依依该是被那些隐藏起来的灵草吸引了,却是暗中使了个眼色示意依依不要乱动。 永宁公主似乎也是终于发现了藏在余良身后的依依,眼神微不可查的闪了闪,又略微瞥了眼鹌鹑一样的宫装少女,露出个意味难明的笑容。便招呼一声,又一把拉住想要逃脱的顾青,在众人簇拥下往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东捏捏,西摸摸,一脸心疼的说道“可苦了我儿,都瘦成这个样子了。”顾青则是浑浑噩噩仿佛一个假人一般被牵着往里走。 余良见此情景暗自长舒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摇了摇头领着依依跟上去。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三十一章 疑惑和冲突 走出这个花园,便是一道挂满绿植的长廊。在微微一拐变现出一片颇为空旷的庭院。已经事先摆好了一道简单的宴席。 此时众人已经落座,微微寒暄。宫装夫妇人边拉着顾青问东问西,倒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问题。顾青被问的有些头昏脑胀,只能求助似的看向余良。余良却低着头,假装看不到。 许是有些熟悉的缘故,那位清平公主终于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谈吐不凡,举止端庄,倒是颇有一些公主的威仪。只是余良偶尔不经意的扫过,仍是不免耳根微红。宫装妇人看在眼里,心里不觉暗自好笑,心说你平日里大家闺秀的样子也都不知跑到哪去了。只是装作不经意的撇了一眼依依。随意的问道“这个姑娘瞧着就有些可亲。不知道姓甚名谁呀。” 许是宴席上的菜肴不够吸引人。依依此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听到这句问话,有些茫然的望向妇人。余良连忙轻咳了一声,给依依使了个眼色。依依这才有些恍然大悟,极为灿烂的露出了个笑容。却只说了两个字“ 依依。” 余良嘴角微微抽了抽。妇人也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心说这孩子怎么看起来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倒也未曾在意。又转头对着玉良说“听我大兄说是你救了我家青儿。,先前你也见过我家大兄,不知他许了你什么好处。只是我这里却绝不能亏待了你。若是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向我提。但凡我做得到,必然应了你。” 余良本想脱口谢绝,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顿了一顿,暗自心想那韩汝将军是一方众重臣。,未免为人诟病,怕是不便与那国师相交。自己也变便未曾开口。只是这永宁公主看起来倒像是个闲散公主,又是皇亲国戚,想必是搭得上话了。便露出个有些羞涩的笑容。 “确实是有一桩小事不知是否该麻烦公主。” “哦,说来听听?” 其实我此次前来离过国其实是为了拜会龙虎山上清观。却未曾想龙虎山封山已久。听闻离国国师是出身龙虎山,便想着是否能有幸得见,切磋交流一番。 永宁公主神情一滞,场面顿时一肃,便连顾清青也是怒目相向。余良见此场面,面色一愣。暗自心想莫非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却见永宁公主,摆了摆手,示意无碍,却是面色古怪的看向于良。“切磋交流,你难不成想要修习上清观的术法?”还未等于良说些什么,便又点头应下。“无非是递句话的事儿。”说着有些面色犹豫的顿了顿,才又说道“只是那国师与我颇为不睦,这里面颇有些计较你还需多加注意”说着又神情疲倦的。苦笑一声。“大约是上了年纪多走这么几步便有些疲惫原本也只是想青儿想的急了既然见过了。且一切还好,我心里便踏实许多。也就不妨碍你们继续游览洛阳。倒是你们年轻人可以多亲近亲近。”说着又有些促狭的看了一眼清平公主。 清平公主被富人这么一打趣。下意识变有些羞涩的低下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就是强行忍住。只是目不斜视的大胆。看向余良。于良被这么含情脉脉的一盯,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只能栖身深吸了一口气。其身告辞。 夫人也未阻拦。只是余良临走之际。就说了句让余良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见其神情犹豫“你的故事我极为喜欢且想法新奇有些独到之处让人不得不,注意”话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余良一头雾水的出了门。才发现清平公主竟然不声不响的跟随其后,顿时感觉头大如斗。还是微微一礼,问道“清平公主可是找我有事?” “叫我清平就好。”又顿了顿,有些犹豫的说。“不知刚才那首小诗叫做什么名字?我能否裱起来,挂在书房中” 玉良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想了想才说道“随口所做,还未曾起名,不如就叫无题好了。公主若是喜欢,便送给公主好了。” 清平公主脸色微微一红。余良才意识到有些不妥,却又不好解释。只得再次微微一礼,转身落荒而逃。拉着依依跑出去老远才发现。顾青并未跟来,自己微微四顾发现竟是迷了路。想了想干脆随意游逛起来,却又微微皱起了眉头,暗自想着心事。 “尽管只有一瞬间但是在余粮提及“国师”二字的时候这位永平公主不经意间除显露出了极其强大的气势”“至少是上镜的大修行者”余良暗自点头。又不禁喃喃自语“这里的水有些深呀”转过头发现依依果然又被不知哪里的香味吸引住了。只能无奈叹了口气对着依依说道。“小时候我让你尽量少说话 ,可你也不能不说话呀,又不知从谁那学来的毛病,为了省事儿就装傻充愣。你看刚才人家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是个拐卖少女的浑人似的。” 正在四处猛嗅的依依猛的一顿,转过头瞪大眼,委屈的看向余良。于余良的眼角狠狠跳了跳,才有些无奈的说的“好吧,都随你了。”依依这才收起了无辜的表情,得意的笑了笑。对着余良说道“这招管用啊!你看每次一这样你就拿我没办法。我看刚才那个清平公主不也是。一去看你,你就抓耳挠腮的。” 余良只能挠了挠头,呵呵傻笑一声。正要辩解两句,突然听到一丝微不可查的风声,便不着痕迹的微微拧身错开一步。便见到有一点寒光。从原先的位置一闪而过。,没入旁边的院墙上。余良凝神看去,是一只齐根没入的羽箭。顿时身体紧绷,全神贯注,将依依护在身后。站在原地稍候片刻,却见偷袭之人似乎并无继续下去的想法,一击过后便迅速退走。都倒是路边的行人,看见余良一动不动的站在路中间。颇为奇怪的看了他几眼。余良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却是转身拉着依依随意的一拐,撞进最大的一行人流之中。 余良随着人流慢慢前行,便感到眼前景物渐渐熟悉。抬头一瞅竟是又回到了那座名为踏青的酒楼。正想着是否要进去试试看能否请人联系到顾青,又感觉头上有一有一物悄无声息的落来。立刻又神情紧绷的倾力一拳,向上砸去。触手却感觉轻飘飘的,抬头一看竟然一块布料。还未待仔细研究一番并便听到头上传来“咯咯“的笑声。 余良抬头望去。便见了一个珠圆玉润的妩媚女子,正在倚栏而望。此时见于良抬头望来。更是妩媚的跑了个媚眼,对着余良笑到道“这位小哥,你拿着奴家的小衣做什么,竟是给捅烂了,莫不是对奴有啥想法?”余良这才知道,这竟是这女子的贴身衣物。连忙尴尬的一甩手,用力将其抛了回去。却被一只手隔空抓住,竟是一个佩剑的青年,又听其一声爽朗的长笑。“珠儿姐姐,你理这个呆头鹅做什么?若是无趣了,不如与我说些悄悄话”说着撇了眼余良一只手揽向这女子的腰间。 被唤为为“珠儿”的圆润女子不着痕迹的躲开男人的咸猪手对其笑道“倒是徐公子你看走了眼,这哪里是什么呆头鹅?这位怕是有些来头,我眼瞅着他和顾青顾大公子相谈甚欢的进了对面的酒楼。待了好半天哩,后来还被一辆马车客客气气的请走,只是不知为何又出现在此,莫不是只进了踏青有些意犹未尽,此时想要来怡红寻些乐子。” 这青年听到此处神情一凛,却是冷笑一声“原来就是顾青那娘们儿的朋友。怕不是也是个脂粉堆儿里打滚儿的。怪不得能让珠儿姐姐一眼便上了心。我正愁寻不到孤青的晦气,今日就拿你来开刀。” 说着轻轻一跃从高处轻飘飘跳下,竟是落地无声,显然也是个不俗的练家子。想了想又说道“我也不欺负你,便只用双拳打过,今天必打到你跪地求饶,再去寻了顾青找回场面。”便捡摘了佩剑扔给楼上的珠儿姑娘,喊了一声“还请珠儿姐姐代为保管,若是不小心丢了,便要拿姐姐你来赔。” 余良神色有些迟疑,摸不清对面的来路,。于是抱拳微微一礼“不知这位公子是何人,或是与我有什么误会。”这青年微微扬眉“哟,原来是个外来人,你记好了打你的人我姓徐,名清灰辉。在洛阳城也算是一个有些名气的人物。放心今日,不会取你姓名,但是一顿胖揍修理一番是免不了的,你若是不服也只怨你不开眼,跟顾青那厮混成了一处。” 说到这里微微凝神,吐气开声低喝一声,对着余良的面部一拳直直打来,显然是想一拳先打他个满脸开花。 于余良微微皱眉,眼见一拳当面袭来。只是微微后退一步,伸出右手将一拳抓去住。却使了一个太极的柔劲,微微一提,再轻轻一抖。边听“嗷”的一声。这青年吃痛之下,只能顺势向下,“扑通”一声,双膝拄地,直愣愣到跪在余良面前。 四周场面顿时一肃然一静。周边抱着看热闹心思的人此时都张开了嘴。楼上那位珠儿姐姐更是身子微微前倾前探的,半个身子露在外面,使得某处雄伟被栏杆挤的微微变形,呼之欲出。 余良轻咳一声“这位兄台初次见面就像如此大礼。不太合适,不太合适。”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三十二章 再次交手 若说洛阳,年轻一代最强几人或许还颇有争议。但若说是最为出名的几人,必然有着徐清辉一席之地,虽然未必是什么好的名声罢了。 别看徐清辉一个照面,便被余良按在地上不能动弹。但其实其本身实力不俗,只因是个剑修,所以大半实力还在那把剑上,又家世颇为不凡,所以和离国太子离染,曾在浩然学宫求学的内阁大学士之子吴用,还有一位便是永乐公主的那位倍受瞩目顾青,四人并称洛阳四子。 徐清辉一直颇有不服。太子地位尊宠也便罢了,那位读书人又是半天敲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只是那顾青本事稀松平常,只是长了一个漂亮的脸蛋,便排在他之前,让他如何甘心?因此心里一直有些不忿,与顾青一直偶有摩擦。只是双方都极为克制,并未曾下过死手。 前些日子,徐清辉苦修一番总算突破晋升中境。本来打算去寻那顾青的晦气,哪成想顾青居然逃了,听说这几日才刚刚回到洛阳,又憋在家里不出门。正想着怎么才能寻个他落单的机会,打他一记闷棍恰巧遇到了余良。瞧着呆头呆脑的,用灵识探查一番,又毫无气息波动,看起来倒像个穷酸书生。想着便稍微惩戒一番,好激那顾青出手,倒从未起过什么恶毒心思。 只是没想到圃一出手便被那人按在地上,又以如此屈辱的方式跪在这人面前。此时心中恼怒至极,却是被激起了血性,咬着牙一声不吭,竟是骤然发力宁肯手臂被折断也要强行起身。 余良本就没打算大打出手,见此情形只能是无奈的松手。想了想,又轻轻一送,将徐清辉有些错位的腕骨接回去。 徐清辉闷哼一声,虽说余良及时放手,仍是免不了骨头错位的痛苦。只是觉得对面轻轻一抖,便将骨头送回原位。连忙活动了一下右臂,发现并无大碍,才松了一口气。闭眼调息片刻竟是很快将怒气平息下去。仔细的打量了余良一眼,开口说道“倒是我看走了眼,是我大意了丢了脸面我便认下。只是就这样走了实在不甘,我的本事大多都在剑上,倒要认认真真和你打一场。如果你能再赢了我,我便服了你。”说着伸手一招,那把被圆润女子抱在怀里了的宝剑仿佛收到感应般自行飞出落到他的手上。徐清辉长剑入手,神情顿时变的肃然,整个人气势也变得迥然不同起来。却是剑尖微微下倾遥遥点地,说了一句“洛阳徐清辉请赐教” 余良也是脸色一肃,只是想了想抱拳一礼,吐出“余良”两个字。 余良话音刚落,便见徐清辉手中长剑微微一抖,便听到一股清脆至极的剑鸣。徐清辉单手持剑,缓缓前踏一步。长剑却如毒蛇般游移不定,隐隐笼罩余良全身。余良眯了眯眼睛只觉此人剑势有些熟悉。仔细回想,才发现竟是好似与顾青同出一源,只是两人风格却迥然不同,顾清用起来大开大合此人用起来却颇为诡异刁钻。只是这人剑道天赋,要明显强于顾清。剑势连绵不绝,运转之间毫无滞涩之感,且角度刁钻,颇为不俗。 余良暗自点头,心说若是此前的顾青碰到此人怕是打不过的,却见本来四处游移的剑势陡然一变,犹如毒蛇出洞般点向余良胸口。余良却毫不慌张,双手负后,微不可查的后退一步,身形恰好停在剑尖之前。徐清辉神情一凛,再进一步。却是手腕微转,提剑横抹,竟是有一股剑气从剑尖激荡而出,向着余良颈间斩去。余良眉头微皱,再次后撤,却是没有选择硬接,只是使了个铁板桥便让过这道剑气。剑气一闪而过,徐清辉见余良如此轻易便躲过不禁轻啸一声,却是不进反退。手中长剑竟然直接消失,原来竟是脱手而出自行斩向余良。余良被逼无奈,只得伸出两根手指在剑身上微微一弹。剑身微微一滞被弹飞开去。却又在空中拐了个弯儿,又向余良袭来。余良却仿佛视而不见,转头看向徐清辉。徐清辉顿时感觉仿佛被猛兽盯上,心感不妙,就要有所动作,便见于良一步踏出。瞬间便突破剑势锁定,到了徐清辉身前。右手前伸,食指中微微虚点在徐清辉眉心之上。遥遥指向余良后心的飞剑戛然而止,停在在空中,一动不动。徐清辉瞬间感觉感觉后背出了一片冷汗 还未曾开口,于良便收收回手指微微一笑抱拳说道“徐兄弟剑法过人,在下佩服,能够略胜一筹实属侥幸,若是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徐清辉暗自松了一口气,收了飞剑。心中想着此人全程.一退再退,逼不得已之下才对自己出手。自己竟然毫无招架之力,必是留手了,已经明白二人差距实在巨大。便很光棍的说道“我认输”倒是干脆至极。只是看着此人容貌好似年岁与自己仿佛,心中难免揣测莫不是与那韩家人一样都是些老怪物,只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才看起来显得年轻罢了。若是如此年青便强我这么多,我是万万不信的。 嘴上却说道“输了便是输了,我自叹不如,又没什么可遮掩的。不过看兄弟倒是个行事磊落的真爷们,与那顾青不同。若是不嫌弃,我便交了你这个朋友。如何?“” 余良微微一笑点头应下,说了四个字“再好不过”。心中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心说这位徐兄弟其实本事相当不俗。剑势流转间自有一番气象,绝对算得上天才之数。只是自己自从修炼了《混元劲》之后,进境一日千里,便连自己都有些心惊。想着这疑似道家的法门是否有些后患?因此才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进龙虎山求证一番。正自思索间便见徐清辉脸色一变。 “既然交了我这个朋友,便是自家兄弟。无需多言,我看兄弟你停在此处想必也是同道中人,今日便让兄弟坐庄。陪你好好逛穿这个怡红院。” 余良听到此处连连摆手,却见许清辉伸出手揽住他的肩膀,推搡着余良往里走。正要开口解释一二,便听到一声大喝。 “放手!”转头一看却是顾青携着风雷之势一拳对着徐清辉打来。 徐清辉眼见顾青一拳打来,眼睛一亮。大喝一声“来得好!”随即让过余良,竟是前进一步,也是一拳对轰过去。只是仓促之间难免吃亏。一击之下双方各自击中对方胸膛,顾青站在原地未动,徐清辉却是噔噔噔连退了六七步才稳住身形。却是压下翻腾的气血,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顾青“你突破了?” 顾青却不答话,只是转头看向余良。余良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正要开口解释一番。却见徐清辉突然拔剑出鞘,剑尖斜指顾青说道“突破了也好,打的才痛快,让我试试你现在的斤量,拔剑吧。” 古清微微摇头说道“我不练剑了。” 徐清辉微微一愣,却是神情微愠“不练剑了?以前虽说看着是个娘们,但好歹一身本事倒也是个带把的。现在连剑也不拿了,莫不是要把把儿也丢了,要滚去那脂粉堆里厮混?” 顾青微微叹了口气“整日在脂粉堆里厮混的明明是你”又沉声说道“我改练拳了。” 徐清辉又是一愣,仿佛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余良。却又剑尖微扬,挑了挑眉头“能打不能?” 余良见状,连忙插入二人之间。想着解释一番免得二人再起冲突。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饶是顾青也难免心中微怒。却是看了一下四周的人群,又被余良拦住,只能强压了火气,只是声音闷闷的说“这里不方便,改日吧。”说着顿了顿“时间地点都是你挑” “那就三天后,城外南郊,落香亭见” 眼见二人约好了时间地点,余良只能无奈叹息一声。却见徐清辉又拉住余粮,大手一挥。说道到“走,兄弟带你见识见识。”余良只能连番解释,自己只是巧合路过,推脱半天才作罢。徐清辉忍不住惋惜长叹,又留下一句“若是哪天兄弟想通了,我这里随时欢迎你。”便自顾自的走了进去,原来这怡红和踏青竟然是他家的营生。 余良这才抹了抹并不存在的虚汗,转头便见顾青撇了撇嘴角,一脸嫌弃。确实抢先开口“没什么,男人嘛,我懂。”余良只能无奈干咳一声,将自己之前遇刺,无奈混进人流躲避的遭遇说了一番。顾青眉头一皱说道“羽箭?拿来看看。” 余良摇了摇头“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羽箭,我担心那上面设有机关或者毒物,便是看了一眼并未取走。只是那人一击就走,倒像是一些试探或者是警告的意味。”说着眯了眯眼,对着怡红楼一指,问道“他?” 顾青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徐清辉是徐国公嫡子,因此颇受宠爱。虽说有些纨绔习性,但都很有分寸。毕竟是在一国都城,眼目众多,因此还算收敛,没做出过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情。我和他拜在一个剑术老师之下。只是他天赋远强于我,平时虽然偶有摩擦,但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徐国公又是出了名的不管事。该不是他。 余良眯着眼睛,默然不语。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三十三章 准备 顾青三日后即将正式迎战徐清辉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洛阳城。许是天气愈发燥热的缘故,这次的反响要比以往要强烈的多,洛阳人终于不用为这三天茶余饭后的谈资发愁了。传闻这次是认了真,新仇旧怨一并算上要决出个生死,满城的姑娘妇人便都骂那徐清辉不是个东西,又要欺负我们小顾公子。看那神色若是当街看到了姓徐的定是要抓他个满脸开花的,若是有哪个不开眼的男人敢嘟囔几句,比武决斗不就是比个本事高低,便会被狠狠的瞪上一瞪。遇到些个泼辣的还要围着他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破口大骂一番,往往还要比比看谁骂的婉转,谁的声音更清亮,仿佛谁得胜了那小顾公子就会悄然出现,给他暖被窝是的。于是那些本冷眼旁观的汉子便也会暗自心想,还是让徐清辉教训教训那个姓顾的小白脸好些。 “啧啧,传闻不愧是传闻,传着传着就臭不可闻了。”余良此时惬意的躺在那张随身携带的竹制摇椅上,就在那座“听香”别苑院中的那株老槐树下阴凉处,手里捧了个茶壶,双脚则是叠了个二郎腿,放在那个绑在槐树上的秋千上,椅子则随着秋千微微晃动,惬意的很。只是那秋千上却不是依依,而是皮毛油光发亮的一条大黄狗,正是依依的看门护法大黄是也。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伙食不错的原因,一身毛发越发旺盛,且色泽愈发金黄,远远望去竟是微微反光。大黄此时有些幽怨的趴在秋千上,却是看着依依一动不敢动,依依则是瞪大了双眼,饶有兴致的盯着一旁走拳桩的顾青,只是又时不时伸手在余良一抹,便会掏出一件稀奇古怪的小零食塞进嘴里吃的津津有味,此时已经是双腮微涨,颇似储粮过冬的小仓鼠。 顾青被依依那好似看零食的眼光盯得有些头皮发麻,特别若是依依掏出些坚果之类嘴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之时,便会感觉头皮一紧,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忍不出跳将出来。再一遍拳桩打下来,已经是满头大汗,连忙停下身形,有些求助的看向余良。 余良拎起茶壶灌了一大口凉茶,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又有些回味的吧唧了下嘴,才说道“你这拳倒是有了些自己的精气神在里面,原本这拳讲究的是抢攻,因此招式连贯,动作迅猛。也不知道你前些日子悟出了什么,用起来竟然仿佛垦地老农,死抱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不撒手。”顾青神色有些忐忑的动了动嘴唇。 余良却咧了咧嘴叫做出个蛋疼的表情“关键是拳架散了,拳意却更重几分,说明这拳你已经吃的极透,悟出了自己的拳理,是件极好的事。”说着又翻了个白眼“不过这原本着手抢攻的拳法却是变成了一个侧重守势的乌龟壳子,你到底是想守着啥?”顾青仿佛想起了什么,却是没有应答,只是有些羞赧的挠了挠头。 余良见状摇了摇头,却是身子前倾,两脚用力,将秋千狠狠蹬开。秋千骤然扬起,将趴在上面的大黄甩飞出去,大黄猛的一惊,连忙在空中连连扭了几下屁股,才摆脱了个狗啃泥的下场,正想对余良龇牙咧嘴的问候几句诸如“我是不是狗不好说,你是真的狗”的想法,便被依依瞥了一眼,只能委屈的“嗷呜”一声,暗自伤心不已的一溜烟跑开,却是不知道去哪里撒野去了。 余良使了个鲤鱼打挺落了地,却是摸了摸下巴“说起来,好像我这套《太极拳》更适合现在的你,若是你学会了,保你对阵我那徐兄弟的胜率从四成提升到六成,若是能粗通,胜率勉勉强强也该有个八九成了吧,怎么样心不心动?”仿佛是觉得光是诱惑不够,便又添了一把火“我听说好多家赌档都已经开了盘口,多是压你输的,特别还有不少妇人,嘴里嚷嚷着要去打那徐兄弟出气,转手却压了人家赢,你说好笑不好笑?” 顾青却不恼怒,只是有些犹豫的看向余良“你觉得我打不过他?” 余良嗤笑一声“不然呢?人家本就剑道天赋不俗,看起来也是个下过苦功的,修为扎实的紧。破境又比你早,此时境界早就稳固,已经可以娴熟的使些驭剑的法门,且我看他该是还有些隐藏的后手没有使出,你现在就是个乌龟壳子,站那让人砍,正常打怎么好赢?不如学了我这《太极拳》?” 顾青沉思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这套拳还欠着你束脩呢,你也不开口,我心里不太踏实,何况......那《太极拳》我学不太会。”这倒不是顾青的推脱之词,余良每每打《太极拳》的时候都未曾避讳顾青,因此拳架早已经烂熟于心。只是自己一试下来才发现别扭无比,很多劲力收发都不得法,想着许是有些特殊的发力法门,再旁观的时候便多加注意步伐运劲。只是刚开始还能有所感悟,后面余良的拳势却突然一变,拳架也松散了许多,运劲更是看起来十分随意让顾青摸不到头脑,只觉得有些古怪却又十分和谐。却不知道是余良的《太极拳》终于是入了门才能浑圆如意,去形存意,若是再练到高深处,大概便可以达到当初赵英的“天地无我,我即天地”的物我合一的境界了吧。 余良只能摇了摇头,却是做了个不知道是无奈还是欣慰的表情“那便随你吧”说着又神秘兮兮的对着顾青招了招手。 顾青见状一脸疑惑的走进余良,余良贼眉鼠眼的四处张望一眼才凑近了顾青低头说道“我最近对那乾坤符又做了小小改良,这次可以随心挪移,方圆二十丈,只要不遇到什么厉害的阵法禁制,想去哪去哪”说着伸出一根中指,想了想又把整个拳头张开“一......五千两一张,童叟无欺,你想想这是可以保命的啊,还可以作为出其不意的突袭利器,正好你可以用来对付我那徐兄弟。” 顾青皱眉“对决之中用符咒不好吧?” 余良一拍大腿“嗨,你这就错了,只有将敌人全力以赴的打倒才是对他的尊重,若是被人全力以赴的打倒那便是傻叉了。不都瞎传你俩都上升到生死对决的地步了嘛,都打生打死了,那用点符咒怎么了,还不都是自己幸苦花钱买的,这就跟你幸苦学的拳是一样的道理。再说了我那徐兄弟还拿着把明晃晃的宝剑呢,不一样是外物?你得尊重人家呀。” 顾青歪着头看着余良心说好像哪里不太对,但是又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犹豫片刻才点了点头“来十张。” 余良身子一僵,暗道一声“卖亏了”。没办法实在是依依太能吃了,前些日子杀人越货得的一沓子银票,也不知道都被她买了些什么,今早一摸竟然只剩薄薄一张,余良当时的心情便好像那清晨的露水,晶晶亮,透心凉。只能想办法再骗...呸!挣些家底给她挥霍。恰好顾青这个冤大头找上门来,反正这一家子看起来就不像是缺钱的,那就不要客气了。此时却是尴尬的挠了挠头,摸出三张字迹歪歪扭扭的符咒“就三张了,这东西制作颇为不易,材料有限,三张都是我拼了老命才节省出来的,大不了我给你打个折,两万两银子你拿走。” 顾青“。。。。。。” 余良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要不我再添些其他东西?恰好我这里还有些丹药。若说制符的本事我是半路出家稀松平常,可炼丹可是我的看家本事。你瞧瞧这瓶“我爱一条柴”是取了天地间七七二十八种至阴之物炼制而成,阴极而阳生,进可取敌用来下毒,中毒之人便会气血翻腾不已,陷入无边幻境之中,现实中就会对着条状或者是棍状的物体发骚,不停地追着来索吻,无论你如何的反抗,甚至于羞辱他,或是毒打他,他照样是勇往直前,不会放弃的。若是用量得当,便是退可滋阴补肾,实乃居家旅行,闺阁之间必备良药。” 余良左手拿着一个通体蓝色的小瓶子滔滔不绝,说着右手又取出另一只红色的小瓶子“至于这瓶,则是“含笑半步癫”,是用蜂蜜,川贝,桔梗,加上天山雪莲配制而成,不需冷藏,也没有防腐剂,除了毒性猛烈之外,味道还很好吃。而其功效则是顾名思义,绝不能走半步路,或者面露笑容,否则也会全身爆炸而死。实在是探望有钱的势利远亲,与隔壁熊孩子增强感情的不二之选 。 ” 顾青看着余良手中的小药瓶,眼角不易察觉的抽了抽,过了片刻才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好吧,我姑且信了你的说辞,这些东西一起多少钱?” “五......四万?”余良小心翼翼的试探,眼见顾青的眼角跳的更厉害,连忙一把塞到顾青手里“三万不能再少了。” 顾青只能无奈摇了摇头“好吧。我随后叫人送来,我这些年攒的私房钱也剩不多了,你就别紧着我自己坑了。”说着瞥了一眼符咒上歪歪爬爬的字迹,脸皮狠狠的抽了抽“我原本以为这是什么特殊的写法,后来才知道你的字写的是真的......不太雅观,你好歹也是个鼎鼎有名的“小余先生”,怎么字写的跟大黄写的似的。” 余良面露不满“怎么说话呢,大黄哪能写出我这么飘逸的字,我这是自创的字体,叫自由落体,没听过吧。你懂个屁!”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三十四章 故人,打之 顾青翻了个白眼“上次你还说你这符是什么门中长辈亲传用来保命的,也就是我傻才能信了你的鬼话。” 余良连忙摆手“怎么能叫傻呢,那是一片殊为难得的赤子之心呀。再说我也也没骗你啊,我这制符的法子却是是门中长辈亲传的,也确实能保命呀,只不过是我在制作中出了那么一点点力,你完全可以把我当作一个工具人来看待嘛,这样想是不是就好受多了?” 顾青也懒得与余良计较这些,正要开口询问关于余良看出的那个徐清辉的所谓“未曾使出的后手”,便见一个青衣小厮匆匆忙忙的进了院子,对着二人行了一礼,才对着顾青低声说道“许老来了,已经进了前院,说是要来看望表少爷,顺便拜访一下那位教您拳法的师傅。”说着有些隐晦的看了一眼余良。 顾青一愣,暗道一声“不妙!”连忙将东西揣进怀里往别苑外面走去,一边头也不回的跟余良解释一声“许老是原本教我剑法的师傅。” 只是还未走出院门口,便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冷笑“师傅不敢当,些许本事,却是连教人都教不明白,竟是逼的顾大少爷另投他门,改学拳法了!” 便见一个方脸的灰衫老人身形一闪,便出现在院门口,将顾青拦在门前。顾青正要告罪一声,老人却是冷哼一声,扒开顾青“我倒要看看,是哪位高人当面,也太不拿我剑阁弟子当回事了。” 说着眼睛在院内一扫,却是只见了一个年岁跟顾青差不多打的年轻人,此时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于是眉头一皱“人呢?不是说了就住在这里么,难不成不敢见我跑了?” 转过头看向顾青,又敏锐的注意到了旁边小厮隐隐看向那年轻人的眼神,神情一愣,有些狐疑的扭回头看去问道“难不成是你这后生?” 却见那年轻人竟是收起了惊愕的表情,微微一笑,还促狭的对着自己眨了眨眼“老许?好久不见呀。” 方脸老人却是眉头紧锁,努力回忆起来“仔细想想好像却是眉目有些眼熟,难不成是剑阁的后辈?听其语气又不太像,教拳的应当还是个武夫,我哪里会认识什么年轻武夫。又完全探查不到一丝气机外露,看起来倒像是个普通人,莫不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可是骗的了顾青,总不该连韩汝也骗了去吧?” 余良却是轻笑一声,说道“老李,康平镇!” 方脸老人听到这个地名脸色顿时一变,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有些褶皱的面皮竟然也狠狠抽了抽“你莫不是姓李的小王八蛋......咦?不对。”说着走进了余良好似要狠狠打量一番,嘴上说着“啊,难不成是那个姓余的小骗子?”眼中却在外人看不到的角度对着余良狠打眼色。 余良收到这一连串暗示,笑容便有些意味深长起来“我就说之前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没想到果然是老许你,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呀?咱俩也算是有缘了。” 方脸老人眼角不易察觉的跳了跳,尴尬的“呵呵”了一声,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咦?”了一声,竟是开始转着圈对着余良不停打量“你小子莫不是终于骗吃骗喝过了头,被老李赶了出来,怎的跑来离国了?” 余良认着他来回打量,笑着说道“瞧您说的,离国多好的地方,风景宜人,特别是离国多美女是出了名的,您老莫不是冲着第二春来的?” 方脸老人神情一滞,有些心虚的瞥了一眼旁边一头雾水的顾青,才轻咳一声“屁话,我都这把岁数了。”却是神情一转“其实我岁数也不算太大,认真算起来怕还是要称那韩汝一声大哥呢,就是长的着急了些,其实年青的紧,有些追求总不过分吧!” 说到这里脚步一顿,却是恶狠狠的瞪向余良“倒是你,几年前明明还是个不曾修炼的普通人,只靠着些古怪把式糊弄人,怎的摇身一变成了修士,还能教人拳法,抢人都抢到我头上来了。” 顾青听到“几年前明明还是个不曾修炼的普通人”不由神情一震,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余良。 余良却不置可否,只是笑着看向老许,双脚却微不可查的分开,紧接着一脚向前虚踏,微微弓膝,左手前身,右手却垂在身侧,递出半个手挥琵琶式,对着老许挑了挑眉。 方脸老人见状,只觉余良一个微微动作便气势一变,气机饱满,拳意自然流淌,拳势将发未发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意味,已经隐隐触及“物我合一”的边缘,不由的心中一惊。只是实在难以接受,便将信将疑的打算试探一番。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眯眼,只一瞬间就摒弃杂念,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并做一起,以指做剑,虚空中响起一声剑鸣,一股极为精纯的剑意油然而生,老人面无表情的对着余良遥遥点去。 余良却是面色未变,只是微微拧过上身,身体重心随之右移,左手经体前向右下划弧至右手下,手心向上,两手心相对虚报成抱球状,正是半式有些变形的野马分鬃。动作却不快不慢,甚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却恰巧挡在在一式剑指之前。 老人只觉剑势微微一滞,仿佛刺入某个未知虚空中,软绵绵的有些不受力,有似乎暗含了千钧巨力,自己一不小心便要受到反噬。眼睛精光一闪,原本七八分的剑意陡然加重,竟是使足了十分狠狠向前一送。 余良眉头微微一皱,只觉一股剑意锐不可当眼看便要破圆而出,不由暗自叹了口气“自己毕竟还是修为不足”,毫不拖泥带水的弧形后撤一步,同时眼随手走,手随身走,身随心游,同时身体微侧,肩膀一震,双手也随之微微一抖,便将这股剑意从身侧卸开。 便见一股剑气凭空而生,从余良身侧射出,射向院墙,眼见怕是要轰碎整面院墙或许不止,却见要打中院墙的时候,虚空中隐约现出一层透明的护罩,将这股剑气吸收掉。余良眼神一凝,心说这该便是这座府邸的护持大阵了,护罩只是微微起了些涟漪,便又缓缓消失不见,这强度,怕是拦住一般的上境修士的攻击都不在话下,不由得暗自“啧啧”两声。 老许一剑全力刺出,已经有些后悔自己头脑发昏较了真,眼见着一击被卸开有些庆幸又有些忐忑。心说那姓韩的看着和善,其实也是个极不好说话的要不怎么能成为一方杀神。自己若真跑到他家里来拆房子怕是也没什么好果子吃,此时见这一击未激起波澜暗自松了口气也是心中一凛,也未再继续出手。只是转头看向余良,心中又难免起了惊涛骇浪,之前的其他想法都抛到云外去了。 方脸老人老许,正是那个曾经被老李请来教李嗣剑法的剑阁中人。只是一番悉心教导,效果实在不太尽如人意,李嗣那厮每次拿起剑还都是跟拎着根烧火棍子一样到处乱挥。气的原本岁数不大的老许,那一阵子白头发实在是多了许多,最终确认李嗣实在不可造就,便只能羞愧的告辞离去,还连连告诫自己从未来过,实在是丢不起那人!堂堂一个中境接近巅峰的剑阁弟子竟然几个月都教不会一个小兔崽子练剑,传出去怕是没脸背着剑阁二字了。心灰意冷之下想着去就近的离国散散心,几番仗义出剑斩杀不少作恶的贼人才稍微恢复了信心,那其中竟是有一位中境巅峰的念师。因此也声名鹊起,正巧行至洛阳便被人找上门来,也就因此收了那么几个徒弟,就此算是在洛阳扎了根。许是教导李嗣那小王八蛋着实花过不少心思,因此教徒弟的本事倒是显得颇为高明,那徐清辉年纪轻轻得以突破到中境便是明证,也是他的得意弟子。甚至连顾青这个剑道天赋很一般的,也勉强入了门,卡在突破中境的门槛上。 原本想着是不是想着用些什么法子帮顾青强行突破。没想到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这个颇费心思的弟子竟然说不练剑了,跟着别人学拳去了。当即便气了个三尸神乱跳,便怒气冲冲的找上门来,接下来的发展却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实在有些曲折,还有些难以置信。 “这小子怎么可能真的这么强?”老许此时瞪大了眼睛,一脸我不相信。要知道老许在洛阳呆了不短时日,资源不缺,心境也渐渐圆满,已经是再进一步,正式踏入中境巅峰,且已经隐隐触到了上境的门槛,便是在洛阳也算是一个不可小觑的高手了。可余良才多大,便是打娘胎里修炼也不该进境如此之快,况且之前他明明是不曾修炼的普通人。这样骇人听闻的速度他自问从未......脑海里突然闪过某个吊儿郎当的身影,不由得脸色抽了抽,喃喃自语 “倒是有的。” 又有些面色痛苦的闭了眼 “只是怎么可能呢?”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三十五章 入魔 余良暗自长吐了一口气,又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胳膊。其实最后一击接的极为勉强,老许毕竟是个一只脚踏在上境门槛的正统剑修,根基极为扎实。而余良才刚刚踏过武夫中三境的第二境武胆境而已。二者之间的差距着实不小,若不是老许没有杀心又没有祭出本命剑,余良怕是一击都难以接下,最后却是无奈的使了个巧劲,用一式倒卷肱将剑意卸开。余良心想凭现在的自己或许要等到《太极拳》真正登堂入室,练至大成才可以接的住最后一击吧? 正自思索间,突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老许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低声呢喃了一句“怎么可能?”浑身气势却是陡然一变,气机紊乱至极,浑身青筋起伏,眼睛突然睁开,眼神混乱却又血红一片充满杀意的看向余良。 余良被这充斥杀意的眼神一盯,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心知老许该是入了魔障,失了神志。连忙当机立断不退反进,想要趁老许刚入魔还有些许迷茫的时机将其强行唤醒。余良一步踏出,右手结不动明王根本印,左手结莲花印,口中低唱净心神咒“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又以灵犀指的手法向着老许灵台点去。 只是老许虽然入魔,气息紊乱可气势却是不减反增,此时浑身剑意随着杀意四散游走,见余良欺身而进一指点来,隐隐感到一丝威胁。于是长啸一声,一把略显厚重的无鞘长剑凭空出现,竟是老许动用了本命飞剑,这把长剑刚现身便以一化五,笼罩余良全身激射而来,只是速度实在太快,空中留下一串残影,倒好似漫天都是剑影。 余良只见漫天剑影便心知自己恐怕难以躲开,硬接更是跟找死没什么区别。于是猛一咬牙,强提气机驱动时刻准备着的“小挪移符”移形换位,瞬间从重重剑影的包围下消失,却是出现在老许身前,指尖已经伸向老许额头,隐隐就要触及灵台。老许却是气势再涨,狂吼一声,浑身剑气四溢,又抬手一拳极为粗暴的向着余良胸口打来,这一拳上凝聚的剑意更是看的余良瞳孔微缩,同时一声有些悲愤的剑鸣响起,老许那把厚重的本命剑也骤然回转,射向余良后心。 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再让老许继续入魔下去,别说其自身根基受损,恐怕这小院里的人都无一幸免。余良只能咬牙挺进一指继续点去,心中却是有些绝望,即便这一指点中,这几下怕是也要挨实了。 这一连串兔起鹘落的对决,看的旁边的顾青目瞪狗呆,心神更是受到了极大的震荡。先是一头雾水的看着两人叙旧,却又突然动起手来。眼见似乎一击过后并无下文,却又再起波澜。瞧这样子许老师傅竟是入了魔,瞬间杀意弥漫,顾青便感觉自身仿佛陷入冰窖中,浑身气机被锁定了一动不敢动,又见两人交上了手,这一次却是真正的生死对决,眼看似乎余良就要被前后夹击,打死当场,更是目裂欲眦。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凭空出现,一手抓住那把厚重的飞剑,一手按在老许肩头。老许的动作微微一顿,便被余良一指点在灵台之上,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尽管老许的手段都被拦下,可是拳头上的剑意仍是先一步击中余良,只是没有后劲所以杀伤力略微不足,却仍是让余良感到内腑震荡,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受了些许内伤。一口淤血吐出却是感觉好受许多,转头看向来人,心道“果然如此,实该如此”。来人一头长发此时却是扎起来随意的束在脑后,依然是月白色,却是一袭长衫,相貌儒雅清俊,笑容温和,正是韩汝。 韩汝有些无奈的看向老许“要拆我房子也就罢了,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有些过分了,是吧许师傅?”说着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 老许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眼神终于恢复清明,那把厚重的飞剑也就消隐不见,却是感激的看向韩汝,有些尴尬的“呵呵”一笑。 韩汝微微摇头“你还是好好谢谢你这位小余兄弟吧,我一介武夫可没能力强行将你从入魔中唤醒,却是他做的,那一瞬间动用的手段,啧啧,便是我看了也有些惊讶,后生可畏啊。” 老许这才一脸肃然的看向余良,竟是双手虚握,长揖到底行了一个大礼。余良赶忙拦住,老许却是坚持一礼才苦笑着说道“我本以为心境已经渐渐补全,该是趋于圆满了。可笑自身执念深重,竟是入了魔,险些铸成大错,累及各位,所幸被余小子你强行唤醒,这个礼你受得。倒是让各位惊吓一场,随后我会遣人送些补偿。”又见韩汝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脸皮微微一抽“十坛仙人醉,我最后的家底了。”韩汝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老许轻叹一口气又有些面色复杂的看向余良“非是我心胸狭隘,只是你这样的进境速度,千年一个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说着有些目光迷离的抬头看向南方。 余良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才迟疑的问道“你是说赵英赵前辈?” 老许转过头,有些诧异的看向余良“你见过他?”余良微微点头,斟酌着避过某些关键信息说道“之前赵英前辈曾来过康平镇......探望老李,便有幸见过一面。前辈颇为随性......”却又把后面的吐槽吞回了肚子里。 老许眼神有些呆滞“是了,年轻时他们交情就极好,只是怎的这么快就破关而出了。难道竟是又破境了?”又长叹一声“有这样一座大山在前,也不知道是我们这些其他剑修的幸运还是不幸。” 余良却是摇了摇头“因为有些事急从权,赵前辈说自己是偷溜出来的。我这一身修为其实也是有些特殊的原因,其实认真算来我从幼时便开始修炼了,只不过方式有些特殊才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并非赵前辈那样的天才。”说着顿了顿又微微一笑“倒是您教过的李嗣,其实本身剑道天赋极为惊人,只不过那阵一直在胡闹瞒着您罢了。刚开始修行便已经领悟出真意,悟出了自己的道来,此时该是已经南下去往剑阁了。许老倒是不必为其伤神了。” 韩汝眉头一挑,虽说避过很多关键,这一番话仍是信息量颇大,譬如赵英那厮为何提前出关,余良这小子又一身迷雾笼罩透着古怪,还有那个刚开始修行便领悟真意的小子,恐怕天赋恐怖不在赵英之下。 老许显然也是想通此节,余良语焉不详他也不便追问,倒是想到那个姓李的小王八蛋拿剑胡乱甩着的样子竟然是骗自己的,只觉胸口一阵发闷暗骂一声“跟他爹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心中念头急转,又再叹一口气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当初教那小子学剑的日子,把这些年的忧愁都用尽了。却是目光微微一凝暗暗下了决定说道“或许这便是我的命,不躲了,我打算离开洛阳,回剑阁一趟。再找赵师弟打过一场,不然我怕是一辈子都过不了这个坎儿了” 余良心说老许和赵英该是有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过往,也不便相劝,只能点点头。 老许竟是对着众人拱了拱手,转了身,干净利落的走了。 韩汝眯了迷眼摇头叹道“若是过了这道心关,便该破境了吧,厚积薄发之下,怕是要更上一层楼。”说着微微一扫,眉头却是微微一皱,这小姑娘也太镇定了些,从头到尾连神情都没有什么变化有些古怪,却也未曾细想,只对着顾青微微颔首“拳练得不错”然后对着余良说道“跟我来。”转身出了院子。 顾青咬了咬牙,浑身骤然一松。余良见状有些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跟在韩汝的身后,心中若有所思。 余良跟着韩汝七拐八拐,却是没有去往他的那座别院,而是拐进了一个看起来很是朴素的院子,余良却隐隐感知这里暗中布满了守卫,防卫极为森严。韩汝迈入院子,伸手推开一扇书房的门,微微转头示意余良跟上。余良暗中吐了一口气,后脚跟了进去。 这屋子布置极为简单,看起来倒是与普通书房无异。却见韩汝站在案前在某处微微一按,一股隐晦的波动的闪过,余良身子骤然一紧,却是灵觉被强行收束在体内,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韩汝对着余良摆了摆手“不要紧张,这里是这座府邸的阵眼,我刚发动了阵法,将这里与外面的天地隔开,这里术法禁绝,便是我也不能例外,我只是想跟你聊些不便外传的事情。” 余良神情微松,暗地里却并未真正放下戒备,只是几番尝试之下,便是保命用的“小挪移符”也失去感应,心中明白韩汝所说的术法禁绝差不多该是实情。所幸识海许是常年被封的缘故已经习惯,只是微微一滞便又恢复正常,因此其实余良所受压制其实并不算严重,心中也微微松了口气。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静静站在原地等着韩汝开口。 韩汝微微一笑,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在余良心中激起一片惊叹骇浪。 “你死过一次?”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三十六章 密谈 满城乱飞的不只是顾青将要对战徐清辉的传闻,还有一些极为不靠谱的八卦,譬如两人之间有些禁忌的相爱相杀的狗血戏码。当然若说是实际意义上的乱飞,肯定便有那些随着夏日临近而有些躁动的“青鸣鸟”,这些可爱的小东西是离国独有,体型娇小,成年也只有婴儿拳头大,加之色彩艳丽,又极通人性,非常招人喜爱。 此时一只“青鸣鸟”便飞过喧闹的人群,拐过静谧的街角,越过高高的宫墙,极为熟稔的避开某些暗处的视线,略一悬停,便精准的在偌大宫羽中寻到目标,悄无声息的落在某人的肩头,还颇为亲昵的用鸟喙蹭了蹭。 这人身着一身杏黄色蟒袍,头戴一顶黑漆金冠,腰间配有一块龙形纹饰。面目俊朗,只是一脸严肃方正便显得有些威严,只在这“青鸣鸟”落在肩头的时候才面容柔和许多的微微笑了笑,有些小心的从鸟腿上摘下一卷卷起的字条,又取出一粒米粟大小的朱红色药丸摊在手心。“青鸣鸟”微微振翅从这人手中叼走药丸,随后清脆的叫了一声,便纵身跃向高空中,消失不见。这人这才打开字条仔细观看起来,字条很小,因此也只有寥寥几个字,且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该是某种暗语。男人闭目凝思片刻,手中却是微微作势,便凭空生出一道火光将这小纸条点燃,亲眼见着纸条化做青烟消失不见才理了理仪容,从某条长廊阴影中拐出,负手继续向这东北方向走去,走过一道颇长的水榭,跨过两座拱桥,路过几个凉亭,路上遇到些内侍宫女,无不停下对其行礼,他也最多只是点点头便走过,如此走过一段不算短的路程,微微吸了口气,停在一座宫殿门前。 大殿水白色的宫墙,琉璃的瓦,朱漆门虚掩,门上黑色匾额上书“常乐殿”三个烫金大字。偌大的宫殿此时却是幽静至极,便使得人不免感到一丝阴冷。男人虽然知道殿主人性喜安静还是难免叹了口气,伸出手推开宫门,挪了进去。男人颇为熟稔的向里走去,却并未走向主殿,而是微微一拐,再穿过一道院墙,便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姹紫嫣红好似一个小型的花园,再往里走,却是一个书房,男子稍作犹豫推门而入,却是嘴角微扬,会心一笑暗道“果然在这里。” 书房挂满了各式画作,因此稍显凌乱,中间书案后有一个清秀的少女,眉间有股灵秀的气息,只是双眼的眉间距有些不同因此显得有些呆滞。此时正在伏案执笔,却罕见的并未作画,而是在写一副字帖。男子靠近一些去看发现是一首小诗,颇为惊艳“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不由的低赞一声“好诗!”又有些疑惑的问道“只是为什么是北方?” 少女这才发现有人近身,有些慌乱的用手凌空虚掩,盖住字帖。又定睛看向来人,见到是熟人才长吐了一口气,只是仍有些耳根微红的娇憨叫道“太子哥哥你又来吓我。”说着又有些羞赧的说道“这小诗不是我写的,为什么是北方......”少女努力回想“莫不是因为站位在北?我......忘记问啦。”说着有些懊恼的拍了下额头。 原来这男子竟然是离国的太子离染,这清秀少女自然便是清平公主离舍了。离染微微皱眉“这诗......是何人所作?”少女微微低头,捏了捏裙角,声音有些微不可闻的说道“是小余先生。” 离染身子微微一僵,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闪过,神色变得柔和起来“是那个写了《红楼》的小余先生?” 少女轻轻的“嗯”了一声,又好似想起了什么说道“太子哥哥,你说我办个诗会请小余先生参加好不好?” 离染笑容越发和煦,点点头“当然不错,他既然诗才如此出众,想必是愿意参加的,只是你一向不善这些琐事,我会教人安排,也会亲自遣人去请,他便更不好拒绝了,你只需要等我消息就好。” 少女连忙灿烂一笑“那就交给你啦,太子哥哥最好了。”又有些担忧的想了想“可是我该穿哪件衣服呢,上次那件挑了那么久,他好像不太喜欢的样子,也许是颜色不对?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颜色”想着便伸手把离染往外推“太子哥哥你快去忙吧,呆的久了又要被父皇训了”又有些担忧的提醒一句“诗会别忘了啊,越快越好。” 离染被推着往外走,只能无奈的摇头苦笑一声“忘不了,出门去吩咐下去”,出了门转身看去,少女却是已经回到案前,凑近了那副字帖仔仔细细的看,还伸出鼻子嗅了嗅,又歪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离染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的转过头,满眼笑意渐渐淡去,大踏步直直离开。 少女嘴角挂着的甜甜笑意,随着离染离去的步伐渐行渐远。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反而有些神情迷茫的低吟一句“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不知道少女是否是想到了余良才发出这有些幽怨的感慨,余良此时却是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无暇顾及他想。 韩汝只一句话,便让余良心里起了惊涛骇浪。表情都险些控制不住,虽然强行压下,心跳仍是骤然漏了一拍。 韩汝耳朵微动,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原本以为你与剑阁有些瓜葛,直到刚刚那一刻,结的是佛门密宗的手印,使的根本法却是正宗的道家静心咒,危机间用的却是龙虎山秘传的“挪移符”。还有你行拳真意流转,若是我没看错,运劲的根本心法却是有些熟悉,也属于龙虎山嫡传。”说着顿了顿“其实我也是出身龙虎山,深知山上规矩众多,我苦思良久仍是未曾想出有谁能如此年青便同时修习几家所长,你又说自己情况特殊,幼时修炼却一直与常人无异。我倒是恰巧知道一门秘法,可以兵解假死,虽说一身修为尽去又要从孩提时期重活一遍,好在经验仍在因此便有诸多不可思议之处。所以......你到底是谁?” 余良本来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听韩汝几句下来越听越不对劲,悬着的一颗心轻轻放下却有隐隐有一丝失落,内心长叹一声心想“还以为自己的秘密终于被看穿,或许是遇到了同伴?”却是明白原来是韩汝误会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等一下,他说他出自龙虎山?”余良微微一愣。 韩汝看着余良的面色阴晴不定来回变换,却是与自己所预料的反映截然不同,最后更是一脸惊愕的看向自己,心说该是出了岔子,于是眼睛微微一眯。 余良刚刚开口“前辈误会了”便感觉周围空间微微一滞,压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突然意识到“韩汝出身龙虎山,又恰巧知道一门兵解秘法?为何如此恰巧?”不由得后背被冷汗浸透,明白此时对方手握大阵,才会将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若是自己回答稍有不慎恐怕就走不出这个门了。只是自己却实在不该如何解释,即便说出实情,又有谁会相信?心念急转间,又想起一物,于是咬了咬牙心想干脆死马当活马医。 于是从手环里取出一物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身龙虎山,不过这件法袍是长辈赐予我的。”手里的正是那件被顾青颇为诟病的灰色道袍。 韩汝看着余良手里的道袍微微一愣,接着瞳孔微缩又猛的一张,凑近了细看却又不敢伸手去接,只是破天荒的觉得有些站立不稳,愣愣看着这件道袍无语。 余良一见韩汝的神情便知道自己赌对了“这道袍果然有些门道!”当初顾青言语间隐隐提及说是道袍的款式不对像是龙虎山天师的法袍,余良便暗暗留心记下,心说老头子那么强的人,即便是随手丢在一边的法袍又怎么可能简单,其中大概是有什么关联,后面换下道袍还是出于谨慎考虑,想着万一遇到识货的盯上自己或许便是一桩不小的麻烦。此时迫不得已拿出来,果然不简单,余良暗自心想“看样子老头子是个天师没跑了” 韩汝此时面色阴晴变幻不定与之前的余良如出一辙,最终也没有接过这件道袍,只是涩声问道“你说这道袍送你了?你与道袍原主人是什么关系?” 余良有些迟疑心想“既然我拿的时候老头子没反对,那就是送我了对吧?”嘴上却是说道“虽然老头......家师从未承认,但是我确实与他有师徒之实,我这一身术法也都是得自他老人家。我临行之时,这件法袍便送了我,说我或许用的到,只是却未曾言明,所以我也是一知半解,不如请前辈为我解惑?” 韩汝却是有些恍然,长吸了一口气,竟是低首单膝跪地,双手举至头上 “龙虎山太虚一脉弟子,韩骁,拜见宗主。”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三十七章 秘闻 余良吞了吞口水,略显僵硬的看着突然单膝跪地的韩汝“宗主?自己不过就是想攀个交情怎么就成了什么宗主,还有这个什么太虚一脉,龙虎山上不就是上清观吗?等下,我好想隐约在哪里看到过太虚一脉的记载,只是记不太清了。” 余良皱着眉头努力回忆,可惜想了半天仍是一无所获,才恍然想起自己面前还跪着个人,连忙虚扶一下说道“韩骁?我还是叫你韩叔吧,这太虚一脉我隐约有印象,可是又记太不清了,还有这个宗主又是怎么回事,还请韩叔为我解惑。” 韩汝这才起身,略微斟酌一番才尝试问道“你知道那次道辩吗?” 余良一愣“记得,据说龙虎山内部起过纷争,最后演化为一场是修身还是修性命的道辩,虽然具体情况不得而知,不过自此主修性命的术法成为龙虎山主流。啊!我想起来了,太虚一脉就是修身的那一支?” 韩汝点点头“世人只知龙虎山上清观,其实那座道观原本是叫太虚上清观,太虚还在上清之前。” “据说唯一以武证道的武祖与我们龙虎山有些瓜葛。所以一直以来,龙虎山都是修身为本,性命次之。只是近几千年来,天地大变,术法威力剧增,剑修也横空出世,因此龙虎山上也渐渐出现些不一样的声音,也就是在此时上清一脉出现了一位惊才艳绝的天才,以一己之力将术法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与南海的一个剑客并称当世双子星。” 余良欲言又止,韩汝再次点头“没错就是现在的上清观大天师和初代的剑圣。” 余良一愣“当代和初代?” 韩汝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便是圣人也仍在此方天地之中,寿数有限,又如何能像你写的话本中那样长生不死?又哪能......”韩汝却是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出口。 余良有些愣神,似乎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韩汝却是有些犹豫的继续说道“不过总有些例外的,若说能活除了那些得天独厚的大妖,便是“雷隐寺”的那些和尚了,传说那位初代首座便是靠着某种秘法一直未死。龙虎山追求道法自然次之。剑修由于杀力巨大有伤天和再次之,至于学宫为什么排在最末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知道每千年必有新的圣人出。” 余良揉了揉眉心,努力消化掉这些信息,想了想又疑惑的看向韩汝“那兵解是?” 韩汝略作犹豫,还是坦然说道“没错我就是兵解重修的,只是这门秘术限制极多,只有极少数人能修炼,且一生只能用一次,修为又被限制,终生无法超过兵解之前的修为” 余良这才点点头,这还差不多,若是可以无限兵解,岂不是早晚修成圣人?又有些疑惑的问道“那场道辩是怎么回事,现在太虚一脉又如何了?” 韩汝露出个苦笑“说是道辩,只是能扛鼎之人都道心坚定且已经走出自己的道,又如何说服别人或者被人说服?因此说到底还是看谁的拳头大罢了。本来双方不分胜负,太虚一脉因为底蕴深厚还小胜一筹,只是最后一天,我太虚一脉的宗主却不见了,因此才输了。虽说太清一脉并未刻意刁难,可是宗主一直未曾出现,时间久了人心便散了,难免道统凋零,最终能坚持下来的人寥寥无几,到了我和舍妹这一代更是传承几乎断绝差不多是独苗了。只是岁月无情,人终究会老会死。” “或许是我存有不甘,或许是我贪生怕死,垂垂老矣的我最后找上了当代大天师。他给了我另外一个选择,便是兵解重修。” “我想了三天三夜,最终选择了接受,当着大天师的面发了道誓,我妹妹也选择了陪着我。” “代价是终生不得踏出离国,终生不得向外人透露自己的身份,终生所学不得外传。” “我知道发了道誓太虚一脉基本上就等于是在我手里断了传承,只是我总还有些心存侥幸的吧。”说到最后韩汝的语气已经有些飘渺却又隐含着一丝期望的转头看向余良。 余良被这隐含期待的眼神一看,心中不忍的长叹一声“也不知道他已经在这种毫无希望的等待中煎熬了多久”,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 韩汝却仿佛感受到了余良的心思的笑了笑“其实重活一世也挺好的,还有个亲近之人陪着,再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便也不算难熬,何况也不是真的毫无希望,这不就等来了你嘛!” 却是又有些惘然的遥遥看向某处“龙虎山封山百年,怕是这位大天师也是寿数将近,将要合道于天地了。” 余良微微一愣“你是想恢复道统?” 韩汝却摆了摆手“我又不是傻子,如今上清一脉传承有序已经几千年,而太虚一脉满打满算也就你我几个谈什么恢复道统,我只是想着传承不至于断绝就心满意足了” 余良这才长舒了口气,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担心认错了人?” 韩汝微微一笑“错不了,这件法衣是宗主信物,我想了这么多年,绝不会出错,何况你这一身太虚秘传的《浑元劲》总做不得假吧?” 余良心神微微一震“《浑元劲》便是太虚一脉的秘传修身法?难怪自己觉得有些道家意味,老头子难道真是那太虚一脉的宗主?自己又真的只是巧合学了这个《浑元劲》拿了这件法袍吗?” 余良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仔细想来,自己一举一动其实都在老头子的眼皮底下,他要是刻意引导,自己确实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这些“恰巧”的,只是为什么呢?” 想了想还是毫无头绪,反而觉得有些脑壳痛只能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又问道“若是我刚刚没有拿出那件法衣,你会怎么样?” 韩汝却是尴尬的笑了笑,没有搭这个话茬。余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面色古怪的问“那你......到底多少岁了?” 韩汝微微皱眉“我和妹妹出山不久就封山了,只是一直在云游近几十年才入世,至于之前的岁月,山中无甲子,已经记不太清了。” 余良眼角跳了跳,心说那岂不是已经有几百岁的老怪物了?居然看起来这么年轻还...好看,简直过分,又想起了那个倾国倾城的“永宁公主”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韩汝却是未等余良发问继续说道“我资质平庸,重修百余年还未曾重回巅峰,现在勉强踩在归真境的线上。我妹妹天赋悟性远强于我,因此比我强些,该是已经稳稳的超过归真境了。” 余良倒吸了口凉气,心说之前便觉得这兄妹有些深不可测以自己远超上境的灵觉竟然探不出虚实,没想到竟然是两个上境巅峰归真境,听韩汝的语气,那位永宁公主竟然似乎更强。于是有些语气颤抖的问道“超过上境巅峰?成圣了?” 韩汝微微一愣,才解释道“圣人哪是那么好当的,只是我们修身的武夫归真境已经是止境,可各自实力其实也有天壤之别,便又在其上又划出了宗师和大宗师之境,至于武圣......”韩汝摇了摇头“古往今来也就那么一位了。” 余良愣然无语“那岂不是说大天师相当于重新给龙虎山开辟了一条成圣之路?” 韩汝叹了口气“所以说才是惊才艳绝啊,也是因此我们太虚一脉心中并无怨恨,说到底我们也不过是旧时代的遗族罢了。” 余良深吸了口气“你们想要做什么?我该做些什么?” 韩汝脸色微微一肃“龙虎山有变,因此离国一直有些躁动不安,我原本想或许你是龙虎山来人,想着龙虎山是否出了什么岔子,才出手试探。” 余良咬了咬牙,心说你这何止是出手试探,怕是一言不和就要把我带走啊,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那离国国师?” 韩汝摇了摇头“不清楚,此人比我们还要早到离国,看其术法确实是正宗的上清一脉,只是我之前却从未见过此人,此前多次试探也没有结果,因此我也拿不准。”想了想又说道“其实我们什么都没想做,只是想着若是不能重续道统那保一方平安便也算是力所能及了,因此才来了洛阳,只是最近几年那位皇帝陛下身体每况愈下政务也有些荒废,便有些暗流汹涌,再加上龙虎山封山已久难免有些风声露出来,各地已经开始隐现妖魔踪迹,让人颇为头痛,所以我才颇为警觉。” 余良这才完全放下心来“还好,没有又莫名其妙卷进什么争斗之中,自己似乎有招惹麻烦的体质,走到哪都能遇到些麻烦。” 只是骤然之下接受这么多信息,仍是感觉大脑有些一团乱麻,却有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潜藏在这一堆乱麻中让自己有些看不真切。 正自烦恼间,韩汝终于是眼神复杂的叹了口气“说了这么多,宗主你似乎没意识到有些问题。” 余良一愣“什么问题?” 韩汝眼神有些空洞,语气也显得有些飘渺“什么是飞升呢?”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三十八章 邀请 “飞升就是破空而去......”余良脱口而出才意识到有些不对,于是身体骤然一顿,愣在原地。 余良皱着眉头,仔细思索良久,将自己的见闻仔细回想一遍才发现“这个世界是没有飞升这个概念的。” “生老病死,修行之人不过是求一个真,求一个长生逍遥。和尚们或许还会嚷嚷着因果轮回,可即便是那些话本或是秘闻记载,哪怕是圣人,最终也不过是合道于天地间,似乎从未有人曾经尝试过甚至说想过什么飞升之类的事情,似乎是自己的书第一次将这个概念带到这个世界上。” 余良又突然想到老头子第一次听自己说“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古怪表情,还有赵英,王予看自己有些意味深长的眼神,刹时间只觉得浑身冰冷,有些僵硬的转过头看向韩汝。 才勉强挤出个笑容,涩声说道“是啊,什么是飞升呢?” 却是有些无奈的闭上了眼睛“枉我自己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原来早就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普通人或许不甚在意,但是那些大修行者难免会问上一问吧,怪不得,怪不得。天下皆知啊......” 韩汝却好似随口一问,并未期望能从余良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只是微惘的片刻便收敛了心神,此时站在原地默不作声,等着余良回复心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余良终于从某种患得患失的恍惚之境中清醒过来,却是苦笑一声“我感觉自己好像是个在台上吊嗓的蹩脚戏子。”却又突然摇头笑道“倒是我想多了,即便是有心人,大概也不会对我做什么,只是会盯着我是难免的。那些大修行者若是真想做什么,怕是我也很难做什么了。” 韩汝点点头,似乎在为余良能如此快的想通关节,稳定心神感到欣慰。又开口说道“这些问题其实现在的你都不需要考虑,只是我觉得还是该点醒你,以免你不小心着了道。” 顿了顿又说道“倒是眼前,我听说你在城内遇到刺杀了?可有眉目?” 余良点了点头“我倒是愈发觉得不像是刺杀而是警告了。倒是有些猜想,此前不知道韩叔你们的底细,不便明说,此时倒是可以说说看了,之前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我到洛阳也有几日了,既然韩叔你能查到我的真实身份,想必有心人也该知道我到了这里。修士大多对我褒贬不一,可有一位却有些太过平静,按理说怎么都该出现,至少也该见我一见。” 韩汝挑了挑眉“是那太平客栈的老板吴意吧?” 余良一愣,心说原来那位吴老板叫做吴意还是点了点头“虽然肯定是他能力出众,到底是靠着我的书才发家,连面都不露一下就有些奇怪了,只能是他身处的位置让他不便露面,或者是他背后的人不想他露面。”顿了顿又轻叹了一口气“那本《红楼》,是献给清平公主的吧。” 韩汝微微颔首“没错,不过吴意背后的却人不是清平,而是太子离染。” “清平公主因为身世使的皇帝陛下甚为不喜,母妃又早早离世,因此幼年时就显得性格孤僻极不合群,宫墙内的遭遇可想而知,几乎被打入冷宫一般。只有太子与她亲密,甚至显得有些宠溺,才使得清平公主没有早夭。好在清平公主随着年岁渐长也变得开朗起来,开始展露出一丝非凡的才气,只是仍有些怕生,却是对太子极为信任,几乎所有事情都听太子的意见。因此书献给的是清平,太平客栈却是太子离染的手笔。” 余良不禁想起那个怯生生的清秀少女,想起她有些紧张的捏着裙角跟自己搭话的场景,莫名有些心疼,暗自想到“该是鼓足了勇气才开口叫我的吧,下次见面,一定不要落荒而逃。” 正想说些什么,却见韩汝微微一愣笑道“巧了,人还真是说到就到”说着又双脚微微一震,余良便感到虚空中荡起一股涟漪,那股天地之间的压制之意陡然消失不见。 随后韩汝走向门口推开门说道“那位吴掌柜此时正在院门前投递拜帖,想必是找你的,不如去见见?” 余良大感意外,心说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也随着韩汝出了门。兜兜转转走向前院便有人通传,拜帖上署名的却是东宫客卿吴意,拜会韩将军府,求见余良先生。 既然仅仅是拜会,要求见余良,韩汝便不好出面,况且一个东宫客卿的名头能不能进韩府的门其实还是看韩汝的意思。想了想便没有出现,让人引着余良去往院前。 余良点点头离开,韩汝则是回到了那座有水车的别致小院里,行走间双手负后,却是一会儿握成拳头,一会儿又摊开,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余良刚出正门,便见到一个神情憨厚的中年男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气度从容。余良凝神看去发现还能依稀找到当初的影子,只是略微发福,却不显得圆滑反而更透着股憨厚的气息。显然这人就是吴意了。 吴意见了余良出门,竟是长吸一口气,双手抱拳长揖一礼,低唱一声“感谢先生再造之恩”。余良微微一顿,却是并没有阻拦,只是有些恍惚“自己最近是不是一直在被人作揖?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其他的的礼或许余良会拦下,但他清楚吴意这一礼敬的是《红楼》的作者,出于自身对于这部作品的尊敬他只能代为承受,不能躲。 吴意一揖到底,然后才直起身,憨厚笑道“之前我不在洛阳,也是才收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盒子“余先生对我恩同再造,小小薄礼,仅能略表心意。余先生但有所求,请尽管告知于我,我拼了命也要给您办喽。” 余良脸皮抽了抽,对这个半生不熟的拽文说法有些无奈,只是看着吴意一脸憨厚的真挚表情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能无奈接过盒子“什么恩同再造,你能凭此发家那是你自己的本事,我从没想着《红楼》会流传开来,倒是该感谢你不曾辱没了它。” “还是靠先生的书写的好”吴意搓了搓手,又说道“既然先生来了洛阳,先生在一日我便在一日,以弟子之礼侍奉,若是先生觉得在韩府有所不便,我正好有几个闲置的宅院可供先生下榻,有任何要求只需随便找一个太平客栈,便都会尽量满足先生。” 余良被吴意这番文绉绉的叫法叫的浑身难受,连忙打断他“你还是叫我余良吧,一口一个先生听起来怪怪的,还有你说话能不能正常点,别文绉绉的。” 吴意赶忙点头应道“先生说的是!”然后才意识到有些不对的憨憨笑了一声。 余良忍住没有翻起一个白眼,却见吴意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里有十坛五十年份的桂花酿,听说韩将军好酒,您一会帮我送给他,就说有一半是您送的,他肯定念您的好。” 余良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这鬼才会相信是我送的。” 却见吴意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烫金的请帖递过来“还有这个,清平公主七日之后会在汇贤雅叙举办一场诗会,还请您万万赏脸。” 余良瞳孔微缩,心道“来了”,面上却丝毫不显,笑着接过请帖,点头说道“一定一定。” 吴意这才松了口气,有些歉然的说道“我这人记性有些差,还好该办的事情都办了没有忘记,那便就此告辞,静候......呃,等着您上门了。” 余良挥手相送,目送吴意直到消失在拐角才眯着眼打开请帖,请帖却并无特殊之处,只是写明了时间地点,还有邀请双方的名字。 余良想了想“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清平公主的意思还是太子离染想要做些什么,不过总不至于明目张胆的动手吧”于是将其收起,又叫人将酒送进韩府,只是眼睛又转了转,伸手一抹,十坛酒便少了五坛,才满意的往自己的别院走去。 刚走到门口,便看见顾青一脸忧郁的坐在秋千上来回晃荡。嘴角微微抽了抽,突然想到为什么明明自己老妈和大伯一个一个强的恐怖,却是受誓言所限不能教他任何东西,于是极为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顾青这才注意到余良走进院子,看到余良同情的目光,神情愈发幽怨了。 余良一头雾水的走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干嘛这幅表情,像个深闺怨妇是的。” 顾青长叹了口气,幽幽的盯着余良,半天才说道“我听许师傅说你才修行几年?” 余良挠了挠头“我不是都说了嘛,那是个误会,其实从小就开始修炼了,我很用功的,你看我现在就在修炼呢。” 顾青看着一屁股坐进躺椅的余良,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你糊弄谁呐,我都问过依依了,她说你一天到晚就躺在椅子上睡觉,就是你现在躺的这把椅子!” 说着一把抓住余良的脖子使劲摇晃“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让人迅速变成高手的秘籍!” 余良被晃的有些头晕,连忙推开顾青踹了口气,却是眼睛一转 “办法嘛,还是有的!”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三十九章 突破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小余先生到了洛阳的消息不胫而走。让原本就有些躁动的洛阳更加热闹起来。纷纷猜测这位小余先生样貌如何?年岁几何?是个潇洒不羁的中年文士,还是个风流倜傥的翩翩美少年?能写出这般催人心肝的故事,总不该是个垂垂老矣的老叟吧。只是小余先生从未公开露面。猜测也便只能是猜测。倒是据说小余先生的真名,叫做余良。 便是个如此朴素的名字,也会让那些芳心暗许的花痴小姐觉得果然素雅至极。一定是个善良多情的贵公子。思维跳脱些的,怕是心里已经转过与余良有关的几个百转千回的凄美故事了。倒是那日围观过余良和徐清辉短暂交手的一小波人听了这个名字,只是觉得有些熟悉。细一回想,才一拍脑门儿“啊,原来是那个人。”然后便会有些诧异,有些惋惜。 此时,那位名叫珠儿的圆润女子,便在惋惜不已。心说若是自己肯拉下脸面,放下身段。好生央求一番,或许会求得那小余先生的一副墨宝,岂不是自己的会身价倍增。若是再有些其他的故事,怕是会让那些眼高于顶的清音坊小浪蹄子们也嫉妒的发狂了。 原本徐清辉也该觉得惋惜不已。大叹一声,没想到我这位鱼余良兄弟还是位文武双全的高人,可惜没能和他一起把臂同游一番。只是此时的他却有些忧愁,只因那位悉心教导自己剑术多年的许师傅。待到明日自己与那顾青比武过后便要离开洛阳。徐清辉从小就有些桀骜,险些误入歧途,还是许师傅将自己导入正轨。还将毕生所学悉数倾囊相守。待自己亦师亦父。所以心中十分不舍。只是许师傅去意已决,说是事关自己多年心结,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以继续教给徐清辉的。徐清辉也无力阻拦,只能喝了口闷酒,却是更加卖力的练起剑来。 余良此时也有些忧愁。原本还可以带着依依高高兴兴的逛街,顺便欣赏一下街头巷尾的波澜壮阔。还有那世间闻名的天下第一歌舞坊——清音坊,自己还未曾去过。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将自己的名字给散了出去。还好自己的相貌还未曾泄露出去。只是这几日自己四处游览,想必早晚也瞒不住。看外面这架势,如果是自己真敢出去被人认出来,怕不是要被生吞活剥了。无奈之下也只能老老实实缩在韩府的那座小别院里,有些闷闷不乐。依依却不知是发了什么疯还是被逼在院子里憋的有些难受。竟是转了性子不去睡懒觉。而是领着大黄在韩府里到处乱窜。很是让人头疼。若不是韩汝提前打了招呼,怕是早已被暗处的侍卫们抓了起来。即便如此仍是给韩府搅的鸡飞狗跳,让这些侍卫们叫苦不迭。此时便又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 顾青此时也有些忧愁,却不是忧愁院子里各处那些偶尔传来的惊叫生。而是此时慢悠悠在打一套拳法。正是余良教他的太极。原来那日余良说有速成的法门。刚开始还在胡吹有什么绝学《九阳神功》功成之日便可独步天下,听的顾青将信将疑。还说有什么一套降龙十八掌,掌出便风云涌动,排山倒海更是威力绝伦。只是顾青一看余良那个神秘兮兮的脸色,便知道他又是在胡吹大气了。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儿,正打算转身离去。却是被余良叫住了身形。 余良正了正神色说“该把这套太极传给你了。” 说着就趁顾青不备,一直点向顾青眉心。正是灵犀指。 顾青一愣,却是躲闪不及。便感到一股暖流自眉心涌入。脑中便凭空多了一套拳法,和一些感悟。身子不由自主的也开始随之而动,一遍遍的开始演练起来。初始还有些生涩,一遍过后便已经颇为自如,而现在看去已经有些融会贯通的意思。行拳间虽看似缓慢,实则劲力灌满全身,动静间手与足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神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圆转自如,已经颇得内家拳的真意,算是已经入了门。 再一遍太极桩打完,顾青已经是汗流浃背,却是感觉浑身舒泰,精神饱满,不由得下意识攥了攥拳,心说这拳原来还有养身的功效,自己以前积累的许多暗伤好像也在慢慢被修复,且这拳法看似软绵无力,实则外柔内刚攻守兼备,神妙无比。于是一脸复杂的看向一旁的余良,有些忧愁的心想刚刚还清了之前的欠债,就又欠了一份,怕是又要被这厮狠狠敲诈一顿。 余良果不其然又躺在那张竹椅上,没有依依在旁边捣乱很是神态悠闲,只是双眼紧闭看起来倒像是睡着了。 余良当然不是在睡觉,事实上余良正在无比认真,无比小心的入定中,入定内视却是停下了修炼,因为余良感到自己隐隐触到了一丝瓶颈,武胆境的瓶颈。触手可及,甚至似乎微薄的好像不存在一般,仿佛只要余良想,随时可以一步跨过。 余良愈发不敢动了。即便是天赋再好,可是这短短的月余竟然连跨意气,武胆两个小境界,甚至已经可以直入中三境最后一境雄魄境。这已经不是天赋过人可以解释的,怕是耸人听闻也难以形容。反正余良是有些被吓到了。又旁敲侧击的问过韩汝,才得知《浑元劲》其实修习颇为缓慢,只是具体细节自己却不得知,怕是要去龙虎山藏书楼上才能找到相关记载。还说余良如此年青便能有武胆境修为天赋已经不俗。余良嘴上羞涩的说哪里哪里,心里其实颇为mmp。此时正在仔细查看,生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查探半天扔是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倒也并非一无所获,余良发现似乎自己修炼的时候,这《浑元劲》隐隐与识海中某处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联系,可那处却仿佛云雾笼罩般,自己始终难以探究清楚。 余良努力回想,难道是之前那件纸镇搞的鬼?或者是自己突破时感受到的那丝凉意?难不成要回去大周?只觉得麻烦无比有些心烦。 随即又想到龙虎山封山是因为大天师要寿元将尽,将要合道天地。怕是又是一桩天大的麻烦事,自己这时候要想去龙虎山做些什么更是该难如登天,于是更加心烦。 心烦就会意乱,好在意乱没有情迷,实在是没情可迷。 余良微微一惊,明白自己大概是破境太快,因此有些隐忧而入了障。想了想起了身。 既然想不出那便不去想,先做好了。余良哑然失笑。 飘然落在院中,沉下心神,抬手沉间。随意的摆了个拳架。 顾青正自有些烦恼,便见余良突然睁开了眼,随意的走到院中摆了个古怪的拳架,似是八卦游龙掌,又有些像是太极的意味。正在暗自猜测间,余良便动了。 顾青原本以为必然是石破天惊,宛若蛟龙的架势,没想到余良却是有些歪歪扭扭的提膝,伸腿,手也是颇为随意的甩动,看起来倒像是个快要不省人事的醉汉,最可笑的是一只手还似乎在随风晃荡,好似鸡爪子一般,顾青极为费力才忍住没有笑出声。 余良却恍若未觉,又随意的晃荡了几步,见到顾青憋笑的样子忍不住心头火起,于是身形一闪,使劲一脚对着他的屁股踹了过去。 顾青早就已经习惯了余良的突然袭击,此时下意识的便一扭屁股,向后退去,可余良却仿佛早有预料,这一脚始终紧紧跟在后面,顾青努力腾挪,最终扔是被余良一脚踹飞,不由的悲愤的叫了一声。 余良一脚踹飞顾青,却是感觉心中的烦躁似乎也随之被踢飞,于是福灵心至“哈哈”一笑,转身再次行拳。只是出手只时原本散乱不堪的拳势却渐渐有了章法,时快时慢,却带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打到最后余良感觉似乎打破某种桎梏,于是心神微动,单手负后,右手成掌向前缓慢推出,一股浩然无比的拳意随之向前击出。虚空中突然出现一个透明的护罩,正是韩府的护宅阵法,拳意击在护罩上激起阵阵涟漪,好半天才消散。看起来竟是不必老许那天失手的剑意弱。 正在捧着某个烂俗话本读的津津有味的韩汝神情微微一凝,才有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将书又翻了一页。 正在尝试弄清楚大黄身上有多少根毛发的依依微微一愣,手里一把金黄色的毛发随即散落,有些懊恼的说道“又要重新数!”狠狠的瞪了一眼大黄。 大黄一脸生无可恋“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身黄毛爱的深沉......” 顾青则是感受到某种气机变化,目瞪口呆的看着余良。 “你突破了?” 余良一脸淡然“我这拳怎么样?” 顿了顿又说“我打算叫它......” “黯然销魂掌。”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四十章 对决(上) 洛阳风景秀美,加之大好时节,便有许多人相约携手伴游,采风踏青者着实不少。尤其洛阳城外南郊,好山好水,还有好大一片竹林,自然更少不了那些美丽的好女子。若是游玩的累了,便会去那座湖畔的落香亭歇歇脚,配上花红柳绿和阵阵带着香气的清风,这画儿一样的景致便会吸引更多的游人来此。 只是不该有如此多的人。 此时整个落香湖已经层层叠叠的围满了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只在中间空出了一大块空地。离国或者说洛阳果然是有些阴盛阳衰,仔细看去,竟然有一半左右皆是女子,因此都站的极有分寸,极少有擦踵磨肩的情况发生。便是几个叫卖的货郎此时也离着人墙有些远。许是正主儿之一还未曾出现,因此叫卖的有些有气无力。 今天是徐清辉和顾青约战的日子。 离国不像大周,并不尚武,因此这种约架的热闹可并不多见。约战双方又都是名人,因此便算是难得吸引人的趣事了。特别有一方是那位漂亮的不像话的小顾公子,更是众多洛阳女子的心头梦中好。只是小顾公子变成顾公子以后就极少露面,便让人愈发的想的有些心痒。这一半女子倒大多是为了来看一眼那位顾公子的,心想若是那姓徐的敢伤了顾公子定要挠他个满脸开花,便会狠狠的瞪一眼坐在亭前闭目养神的徐清辉。 徐清辉若是平常面对众美环绕,享受无数“秋波”,怕是早就已经开始口花花起来。今天却是难得认真静下心来,配上不算难看的面容便有一丝潇洒的意味,让那么一些立场不够坚定的女子心中暗自嘀咕“这个姓徐的似乎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堪嘛!”。 徐清辉难得的认真是因为他要赢,虽然他不认为自己会输给顾青,可若是之前还仅是出于一些个人喜恶有些无所谓,此时却是不想出任何意外。因为他的师傅就要走了,或许以后不再会回来,今天就是自己在师傅手下学艺多年要交的答卷。而他的师傅老许此时就在他身后,一个人坐在亭子中,远眺向湖面,看起来孤零零的有些孤单的想着心事。 严格的说,其实亭子里还有一个人,身着一身白色儒衫看起来是个读书人,只是这人却是双脚放在亭外,半蹲着坐在亭子的边缘石阶上,此时正手里捧着本书读的颇为专注。看起来却是面容十分普通,若是要加上什么形容词,大概就是书卷气或者是看起来有些呆? 这位其实也是洛阳城的一位名人,因为他是吴用。曾在浩然学宫求学,成为最年轻的君子,回到离国后又被离皇御赐“读书郎”名号的那个洛阳四子之一的吴用。 吴用是被徐清辉强行拉来给他做见证的,原本不想理他,只是实在被烦的狠了,才无奈应下。此时却是眉头微皱,大概是在心想怎么那人还不出现,这里实在太不方便,不知道要耽误自己少读多少书? “来了来了,顾青来啦!”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跑向人群,先头那个许是跑的累了,一边半掩着擦着额头一边大喊“顾青来了”,随即略一扫视,才拉住那个小的身影瞅准人群骤然出现的空档钻了进去。 人群微微骚动,却没有见到人影,正要破口大骂几句再找出那个胡乱喊的混蛋教训一番,便见拐角处出现一个身影,一身月白色长衫随风飘荡,丰神俊朗,宛若仙人。 顾青,千呼万唤始出来。 今天顾青还是一袭月白色的长衫,却换了发式,原本紧束的头发此时略微松散的披散在背后,鬓边却有一缕发丝垂过,将原本的一丝阴柔隐藏起来,使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潇洒不凡。按余良的话讲,这叫“先脸夺人”,不曾动手便要先靠着一张帅脸挫敌一半锐气,顾青对此表示将信将疑。 不知道此时徐清辉是否真的被挫了一半锐气,但是广大男同胞看到那些开始躁动不安的女子们心里肯定是起了不少火气,便暗暗跟着余良一样的骂了一句“骚包!” 而广大女同胞看着这张又帅一分的脸蛋倒抽一股凉气的同时心里也莫名心痒难耐的起了一丝“火气”,若是被顾青不经意的一扫便觉得魂儿也要飞了,若是需要余良给配句旁白,大概就是“这就是爱情!” 只是刚混进人群的余良却被骤然拥挤的人群挤得有些变形,还有只不知道哪里伸过来的咸猪手在他屁股上摸了一把,连忙大吼了一声“起开,老子是男的!” 顾青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微微一愣,不由的想起自己与余良第一次“坦然相见”的时候,不禁微微一笑,走进人群。 人群好似流水,刹时间分开一道缺口,只是有几个看见顾青微微一笑的花痴女子,觉得血气上涌,闷哼一声,竟是直接昏过去了。好在早有心思剔透的郎中在旁等候,此时也到了他大展手脚了的时候了。 ------------------------------------- 徐清辉道:“你来了。” 顾青道:“我来了。” 徐清辉道:“我知道你会来的。” 顾青道:“我当然回来,你当然知道,不然三天前你又怎么会让我走” 徐清辉眼光微垂,落在他手中的剑上,过了很久,才缓缓道:“现在三天已经过去。” 顾青道:“整整三天。” 顾青轻轻叹息,道:“好长的三天。” 徐清辉也在叹息,道:“好短的三天。” 徐清辉忽然笑了笑,笑容中带着讥笑,道:“你觉得这三天太长,只因为你一直在等,要等着今天。” 顾青道:“你呢?” 徐清辉道:“我没有等。” 顾青道:“因为你有很多事要做,所以才会觉得这一天太短?” 徐清辉摇了摇头道:“实在太短。” 随即剑光漫天,剑细闪电。 拳却仿佛很慢。 可是剑光还没到,拳已插入了剑光,逼住了剑光。 然后拳已在咽喉。 顾青的拳,徐清辉的咽喉。 ------------------------------------- 若是让余良来设计这段对决,大概就是这样的,用以致敬某位前辈。 只可惜徐清辉没有答应,徐清辉只是眼神有些奇怪的看向余良,有些遗憾的说“若是其他时候我便答应了你顺便赚上一笔,这次确实不行,我不能这么输。” 余良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为自己压在顾青赢上的全副身家感到有些忧心,心说是不是该压徐兄弟赢? 于是上面的对决也只是余良的美好想法而已。 此时这落香湖畔洛阳四子已经到了三位,却不知道那位太子离染是在哪里? 太子离染当然不可能出现,离染从不承认自己是什么洛阳四子,认为只不过是市井之人的荒唐叫法罢了,此时离国有些隐藏的动荡,他实在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这些小打小闹的把戏也只有那些闲散的市井之徒才会关注吧?事实上这湖畔确实没见到什么身份显赫之人,那位许师傅已经是少有的几人之一了,只是或许有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 徐清辉见顾青出现也并没有说什么“你来了”之类的废话。只是简简单单的起了身,简简单单的拔剑。单手负后,剑尖微垂,凝视顾青,剑势凌然,战意汹涌。 老许微微颔首,余良眼神微凝,心说“徐兄弟几天不见又有精进啊”。那位书生吴用却是似乎被战意惊醒有些茫然的抬起了头,看着徐清辉微微挠了挠脸皮。 顾青微微吐气,一脚向前虚踏,微微弓膝,左手前伸,右手却则藏在左肘下面,身子微拧,沉喝一声“来!” 老许看着这个有些熟悉的架势眯了迷眼,眼神不经意的飘过藏在人群里鬼鬼祟祟的余良,却见徐清辉负后的单手掐了个剑诀,低喝一声“去!”竟是直接使了驭剑之法攻去。又微微颔首,剑修打武夫,不冒然近身而用驭剑消磨其意气是最正确的选择。 长剑去势极快,只一闪动便出现在顾青身前,顾青却仿佛早有准备,实在是被余良偷袭的多了,反映早就迅捷无比。此时甚至还觉得有些游刃有余,于是轻微的错身,双手微拧呈弧形划过,明明好似划在虚空中,却传来清脆的一声“叮”,长剑竟然被直接击飞了。 徐清辉眼神微凝,虽然许老说过顾青的拳法可能不俗,可如此轻描淡写的击飞自己的飞剑仍是让自己大感意外,最关键的是顾青看起来有些摸不清深浅似乎仍游刃有余,竟悄无声息的前进了一步。 徐清辉面漏狠色,既然试探不出深浅,便不再试探,全力击倒便是。于是双手齐出,各自掐诀,飞剑速度激增,竟是已经完全捕捉不到其剑影。 顾青瞬间感到压力激增,只觉得自己也只能略微捕捉到飞剑的轨迹,面色微变。低喝一声,双手抱圆,身形似动未动,双手则似慢实快的四处游走护住周身。 只听到一声“叮的”响声,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叮叮叮叮叮叮”,飞剑竟然攻势连绵不绝的从四面八方斩向顾青。 顾青顿时被压在原地,不得寸进。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四十一章 对决(下)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叫,刚刚还在为顾青毫无烟火气的击退徐清辉的飞剑而目眩神驰的女子们,此时突然见到仿佛从四面八方忽隐忽现斩向顾青的飞剑,听到那一串“叮叮叮叮”的清脆响声,看着顾青陡然凝重的面容,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叫,又赶紧捂住了嘴,生怕搅的顾青分心。 此时围观的多半只是不懂修行的普通人,又哪里懂得修行者战斗之间的凶险之处,只是看着这凌厉的飞剑和场间形势隐隐觉得顾青落在了下风,人都是会下意识的同情弱势者,何况是个如此俊逸的弱者?便会暗暗替他揪心起来。便是那些个心怀不满想要叫好的人,此时也不敢犯了众怒,只能在心里暗暗的给徐清辉加油鼓劲。 只有少数几个人不这么想。 老许皱了皱眉头,余良眯了眯眼,吴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挠了挠头便又把视线扎进了手中的书里。 顾青落在了下风,其实并不完全对。 徐清辉全力出手,攻势飘忽不定连绵不绝将顾青钉在原地,逼的顾青只能被动防守,无法接近徐清辉便只能被动挨打,因此徐清辉确实是占了上风。 可顾青虽然压力骤增,被压的抬不起头,可却守的滴水不漏,无论飞剑角度多刁钻,攻势多迅猛都始终未曾被其攻破防御,因此实际上两人是僵持住了。 即便是修行者气机再过绵长,只要没有突破上境于天地共鸣,便免不了需要换气,所以现在僵持住的两人拼的就是气机,看谁先坚持不住换气,换气气机就会停滞,这便是机会,才是这场对决胜负的转折点。 老许皱了皱眉头是因为他意识到了这点,可他不觉得徐清辉会输,只有他才清楚徐清辉浪荡的表面之下有多刻苦,根基有多扎实,因此才能修行的如此之快,比顾青快很多破境。 余良眯了眯眼也是想到了这点,可他觉得顾青一定会赢,因为他很清楚《太极拳》本身就有些特殊,拳势流转之时多是借势借力,对自身气机损耗极小,因此几乎可以做到生生不息,很久都不需要换气。 两人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余良微微挑了挑眉,老许则是习惯的捋了捋下巴上的长须。 徐清辉和顾青也是四目相对,徐清辉面色冷漠,顾青也是面无表情。 四目相对却并未对视,徐清辉在看顾青的眼睛,顾青则在看徐清辉的手。 老许捋胡须的动作微微一顿,顾青这口气息也太过悠长了些,明明徐清辉境界要略强于顾青,可是此时大概已经快要到徐清辉的极限了,顾青却看起来气定神闲沉稳的紧。 徐清辉果然似乎到了极限,皱了皱眉,手上动作微微一滞,那柄捉摸不到轨迹的飞剑也终于现了身形,刺向顾青的动作微微一顿,又挑了挑剑尖,似乎要弹跳而起远离顾青。 顾青眼中精光一闪,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停顿,低喝一声,单手虚引,竟是将那柄飞剑按在虚空中不得动弹。随即猛的一跺脚,围观众人只感觉地面猛的一震,便见顾青一手按住虚空中的飞剑,却是另一手握拳,携带风雷之势暴烈无比的冲向徐清辉。 徐清辉一脸焦急的连连引决,可那柄飞剑似乎被压制的死死的不能动弹,顾青却是转瞬之间已经近在咫尺,拳风扑面,将徐清辉的头发吹的有些散乱。 徐清辉却是突然露出个微嘲的表情,那把原本被顾青按住的飞剑突然消失,竟是一剑化三,瞬间就已经抵在顾青的周身要害上,顾青甚至能隐隐感到一丝剑上传来的凉意,却见徐清辉竟是不退反进,缩身让过当面一拳,贴近顾青怀中,伸手握住那把对准顾青胸口的飞剑,却是偏过心口,微微用力。 人群再次传来一声惊叫,有那眼力好的姑娘此时已经被吓的昏了过去。 老许眯眼微微起身,余良则是轻吐了一口气,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只见原本被几剑加身,眼看便要被戳出几个窟窿的顾青骤然消失在原地,却是突然出现在徐清辉背后。顾青收了拳势,仅用一只手按在徐清辉肩头。 徐清辉身形微微一僵,片刻后才颓然的叹了口气,于是几把飞剑消失不见。徐清辉转身面对顾青,脸色复杂难明。 徐清辉张了张嘴,有些苦涩的说道“我输了,可我不懂自己是怎么输的。” 顾青打赢了徐清辉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愧疚的说:“其实我有些胜之不武。” “是符法?”老许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他刚刚感到一丝隐晦的波动从顾青身上传出,然后身形瞬间变换到了徐清辉身后。 “是符咒。”余良笑嘻嘻的走出人群,全副身家压在顾青身上的余良此时身价暴涨难免有些开心,又对着老许挑了挑眉头说“本人秘制。” 老许眯了眯眼心说这小子手段还真多,又摇了摇头,“赢了就是赢了,无论是本身修为还是拳法真意,还有对战的时机把握都不错,特别是最后的出其不意,算不上胜之不武。” 徐清辉闻言点点头,却听余良叫道“老许你这就不对了啊,也不说清楚。”说着转头对着徐清辉挤眉弄眼“你别听老许瞎忽悠,其实是他坑了你。你这压箱底的手段,前几日老许刚在我俩面前用过,所以我们早就有所防备了,你却是被老许坑了,你输的冤啊。” 老许捋须的手微微一抖,扯下几根胡须,疼的抽了抽嘴角,却是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对着余良使了个眼色。 余良却假装没看见,而是一把揽过徐清辉的肩膀凑近了低声嘀咕“其实你输的也不冤,你对顾青一无所知,不知道他这段时间进境多快,可我们是见过你和老许出手的,所以对你算是知根知底,这几天又大致推演过和你对决的流程,早就心中有数。你说你怎么能不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懂吗?” 徐清辉喃喃的重复几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终于长吸一口气,对着余良一抱拳“受教了!” 原本见这场对决结束打算拍拍屁股走人的吴用,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愣,随即停住身形目光连闪,眼睛不住的盯在余良身上打量。 老许本来正捏着手中断须有些悲从中来,听到这句话,又瞥到吴用的反应,目光一转露出个古怪笑容,清了清嗓子朗声笑道:“不愧是小余先生,字字珠玑,发人深省啊!” 余良看到老许的古怪笑容便预感不妙,此时听到这刻意的大喊,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原本贱兮兮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僵硬的转头看向四周。 周围的人群本来已经渐渐散开,只剩众多女子还待在原地不肯离开,打算“不小心”和顾青来个擦肩而过。或许还有胆大的已经在想一会儿用什么姿势扑上去才会显得比较好看。 听到这句大喊,围观的人群微微一愣,才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眼放精光盯住余良,角落里的某人看到余良的样子还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弯了弯五指似乎在回忆之前的触感。有些松散的人群便又骤然一紧,甚至还往里缩了一圈,将几人团团围住。 人群里还传出些窃窃私语,听声音是女子居多,大多是类似“活的,活的,见着真人了”“没想到小余先生是这样的一个清秀少年,看起来倒是可亲的很,哎呀他向看我了,莫不是喜欢我这样的?”旁边又会传来有些尖利的冷笑“喜欢你这样的?你也不照照镜子,胖的跟个桶似的,谁会喜欢你。小余先生字里行间那么多情思,定然是喜欢我这样的窈窕淑女。”或是“我不管我管,我还是喜欢顾公子。顾公子,你若不弃我必不离啊!!!”亦或是“小孩子才做选择,我都要!”这样的狂言。 至于男人们就单纯许多,看向余良的眼神赤裸裸的就像看金子一样。没错,听说有人放出豪言,花百两黄金的花红悬赏寻求小余先生的真身。此时余良在这些人眼里已经在散发金灿灿的光芒。 余良暗骂一声老许这个记仇的老东西,转头一瞅,却发现他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之大吉,徐清辉也消失不见,显然是被其带走了。再看着渐渐逼近的人群有些欲哭无泪。 余良转头看向顾青却发现顾青似乎一脸风轻云淡,只是微微抽动的嘴角显示出其实他也有些不安。 “上啊,抓活的。”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句低吼,人群一滞,又猛的向前汹涌而来。 余良甚至能看到男人们眼里闪动的精光,清楚的读出他们内心的渴望,看到某个提着裙角羞红着脸被推着倒向顾青怀中的青涩少女,看到某个微微不小心剥落纱巾露出香肩扑向自己的妩媚女子,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们一点点的靠近,就要扑在两人身上。 余良脸上的无奈渐渐消失,一片漠然,顾青微微抽动的嘴角也停下,眼神淡漠的看向那个倒向自己的少女。 几抹寒光在暗中涌动。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四十二章 风波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离染皱着眉将一枚白子放在棋盘上。闭目凝思片刻又点头说道:“有理!” 说着又拿起一枚黑子,却有些举棋不定似乎在思考。 离染在下棋,对面空无一人,他在跟自己对弈。 离染思索片刻,终于将黑子落在一角,一处白子也被彻底围死叫吃,离染取下几颗白子随手扔在一边。喃喃自语“说起来,实际上我对这个小余先生知之甚少呢。” “还有那个能让人瞬间逃脱的符咒,似乎听老师说过,可即便是我也未曾学会啊。”想了想将手中的棋子放下,喊道“来人,起驾,我要去拜会老师。” ------------------------------------- “听说你刚拜别了老师?” 酒楼踏青五楼,一间靠窗雅间里,门窗紧闭,只有一道窗微微露了一丝缝隙 余良有些百无聊赖的将视线从缝隙里收回,对着徐清辉问道。 “嗯。”徐清辉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又默默了喝了一口闷酒。 余良瘪了瘪嘴心说算老许你跑的快,不然这阴我一次的账我肯定要算的。只是看着怏怏的徐清辉又有些无奈,连忙一拍桌子“不就是师傅走了嘛,老许又不是去送死的,你干嘛一副送终的表情。要不我干脆吃亏点,认了你当徒弟,也省得你整天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余良这一拍桌子已经将徐清辉吓的一哆嗦,听到他这混账话不禁翻了个白眼,只是实在是有些沮丧的提不起劲来,要不肯定要起身跟他这个余兄弟比划比划。 举杯正饮的顾青却是被这话逗的忍不住将一口酒都喷出来,对着一旁的吴用喷去。 正在捧着一本书读的入神的吴用却是仿佛未卜先知,只微一扬手,漫天水雾顿时凝在空中,随即再一摆手,水雾便又化做水流,落回顾青手中的杯子中。顾青看着杯中的酒,嘴角抽了抽,想了想干脆连杯子都换掉。 余良看着这一幕眼睛一亮,凑近了吴用问道“这是什么法门?” 吴用抬起头,挠了挠头思索半天,似乎在纠结该如何表达,最后却只憋出“水无常形”四个字。 等了半天的余良一脸蛋疼,心说这算什么回答。徐清辉却早有预料的嗤笑一声说道:“他就是这幅半天憋不出一个屁的尿性,你要是能和他正常交流就有鬼了。” 吴用却是没有在意徐清辉的嘲讽。只是略微一想便摇头说了一句“麻烦。” 余良若有所思“你意思是解释起来太过麻烦,所以就只说了这四个字?这四个字是法门纲领?” 吴用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却是一个字都没说。 余良觉得自己隐约掌握了和吴用交流的诀窍,只是脸上的蛋疼表情却更加明显了,心说这惜字如金的风格真该让某人学一学,突然一愣。 于是有些狐疑的试探问向吴用“你不是在浩然学宫求学过,王予你认识不?就是那个话痨。” 吴用神色一僵,身子猛的一颤,仿佛勾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眼神幽幽的看向余良。张了张嘴,却是最终什么都没说,竟是干脆的低下头去,又一头扎进手中的书里去了。 余良有些同情的看向吴用,心说看这样子,怕是之前被王予祸害的不轻啊,都已经有了心里阴影了。 想了想又有些蛋疼的问道“所以说你为什么跟着我啊?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吴用抬起头来,盯着余良看了看认真的说“夫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我觉得你可以。” 徐清辉睁大了眼睛,使劲掏了掏耳朵夸张的叫道“我没听过吧?超过十个字了吧?我的天我有生之年还能听这个书呆子说话超过十个字。” 顾青虽然没有如此夸张,显然也是有些惊讶的看向余良。看到余良一脸你们太夸张的样子才解释道“你不知道,就是陛下给他御赐封号,让他说些漂亮话的时候,他也是只说了“谢谢”两个字。” 说着又顿了顿“我也确实是第一次听他说话这么多字的。” 余良扯了扯嘴角一脸蛋疼“就因为那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徐清辉一扬眉“这还不够,细品之下,简直是至理名言呀。”又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小余先生果然名不虚传,一张嘴便轰动洛阳,话说听说最后闹的挺大,怎么回事啊?” 余良摇了摇头“一无所获。”随即有补充道“那么多人在,总不好大开杀戒,我俩先是用符躲开的第一波刺杀,打算伺机而动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挖深一点。” “可惜,这些都是死士,一击不中直接当场自我了断了。” 徐清辉又仰脖子喝掉一杯酒,才“啧啧”的说道“咱们非得这么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嘛?搞得好像有多见不得人似的。” 余良翻了个白眼,恨声说道“还不是你那个坑货师傅,非得整出这么一出来,现在我现身你俩决斗之地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的,正好两个热点赶到一起去了,现在我的样貌也暴露了,谣言又漫天飞。哪里还敢在外面光明正大的晃荡。” 徐清辉摇了摇头突然“噗呲”一声笑出来“我这有个最新版本的谣言,你们要不要听?” “不要!”余良和顾青异口同声的吼道。 徐清辉却假装没听见,自顾自笑道“据说,我们俩本来是一对相爱相杀的怨侣”徐清辉一指顾青,又挑了挑眉指着余良“后来这位小余先生又第三者插足,成功的俘获了你顾公子的芳心,我便因爱生恨,与你约战,打算杀了你再殉情,做一对亡命鸳鸯。”徐清辉说道这里已经是笑的不成人形,还是强忍着说道“至于那些死掉的死士,则被说成是痴心于你俩的痴情种,受不了打击因此殉情了。” “据说,有不少这样的话本已经在暗地里流行起来了。”“还有个版本......” “住嘴!”余良和顾青此时已经是有些青筋直冒,恨得牙痒痒的看着徐清辉。 顾青有些无奈的说道“要点脸吧,你也是当事人之一,看你这个幸灾乐祸的样子。” 徐清辉嗤笑一声“我又不是你,要脸做什么,若不是我去的晚了已经售罄,肯定也是要买上一本来看看的。” 吴用却犹豫的顿了一下,将手中的书举起来对着几人扬了扬。 几人面面相觑,随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吴用。吴用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余良手指哆嗦声音颤抖的指着吴用“看你看的这么认真,我还以为是什么圣贤书,竟然是这种恶俗话本。呸,读书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说着又颤巍巍的捂住胸口,感觉内心遭受了巨大的创伤。 吴用略作停顿指着余良说“你”又顿了顿才说“开卷有益。” 余良准确的领会了吴用的意思,“腾”的站起身“你才是读书人,你全家都是读书人。”“屁的开卷有益,这种恶俗话本里难道能学到什么姿势情操?” 吴用身体微僵,徐清辉却笑着接过话茬“人家是大学士的公子,当然全家都是读书人了”又鬼鬼祟祟的凑近吴用,挤眉弄眼的说道:“借阅借阅?” 吴用微微皱眉,侧过身不搭理徐清辉。徐清辉竟然换了个方向,站在吴用身后悄摸摸的看,哪里还有之前闷闷不乐的样子。 余良张了张嘴,才无奈的看向顾青,问道“你们离国人都好这口?” 顾青略作犹豫,才摇了摇头“不全是。” 余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还要犹豫,不全是那就是有很多都是了?”随即一屁股坐下喃喃自语“感觉自己好像来错了地方,看起来都有些不太靠谱,幸亏自己没讲过《金瓶梅》。” 徐清辉敏锐的注意到了其中的某些关键词,转头目光射向余良“是什么?” 吴用也抬起头露出探寻的意味。便连顾青也微微挑眉。 余良“呵呵”干笑一声,正要开口岔过这个话题,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噔噔蹬”的登楼声音,由远及近,停在门外。 余良有些疑惑正要开门查看一番,便听到一声大喝“徐清辉,给老娘死出来!” 余良一愣回望向徐清辉,徐清辉却一把拉住余良,堵住门口苦叫一声“惨也!”,又转身去往窗口,看那架势是在犹豫是不是干脆从窗口跳出去。 余良连忙拦住他叫道“你疯啦,这有多高,你现在又不能御风而行,又不是武夫,你这小身板摔下去还不得摔个半死。” 徐清辉却叫道“半死也比死了强,要不你给我张符,反正我得赶紧离开,不然可就要了命了。” 余良眼睛微眯,脸色一肃“仇家?” 顾青却是有些幸灾乐祸“是冤家才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呀,啧啧!” 徐清辉狠狠刮了眼顾青,竟是直接开始爬起窗户来。 却听“轰”的一声巨响,房门应声碎开。 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撞进门来。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四十三章 开门见山 “娇小玲珑”是余良对破门而入的少女的第一印象。 这少女身形不高,约莫五尺不到,却是凸凹有致,曲线玲珑。此时风风火火的一头扎进来,略一扫视,目光就钉在了想要跳楼逃跑的徐清辉,于是冷哼一声,挤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嗯?”徐清辉爬窗的动作顿时一滞,讪笑着搓了搓手。 “五官精致”是余良对这少女的第二印象,一张鹅蛋脸,此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张樱桃小口此时银牙紧咬,恨恨的看着徐清辉,挤出左颊上的一个小酒窝。 “泼辣直爽”是余良的第三个印象。少女冷哼一声,对着讪讪的徐清辉微微招手。徐清辉倒抽一口凉气,赶紧摇了摇头。 少女面露不悦,又重重的“嗯?”了一声。徐清辉这才有些不情不愿的往前挪了两步,又求助的看向旁边的余良。 少女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几人,当先认出了顾青,于是面色微变脸色也有些不自然,杏口微张,一只手半捂住了嘴“洛阳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我本还不信,可你们~莫不是!”说着又转头看到了余良,脸色再变“哎呀”的叫了一声。 顾青原本看热闹的脸色骤然一僵,摇了摇头“没有的事儿,这种一听就不靠谱的传言你也信,你这脑子都长哪里去了?” 少女将信将疑,又一挺山峰“要你管?”又在几人之间来回打量,又发现一旁的吴用眼睛一亮说道:“喂,书呆子,你不会骗人,你说!” 吴用皱了皱眉,想了下说了一个“没”字。 徐清辉如释重负,连忙小心翼翼的跑到少女身边说道“绮红,你怎么来了。你看我就跟他们几个喝喝茶聊聊天,什么都没干啊。” 余良轻轻捅了捅顾青,扬了扬下巴示意介绍一下。 顾青轻咳一声“这是司马绮红,护国司马大将军的女儿,跟徐清辉是青梅竹马,指腹为婚。” 余良一愣,狐疑的看向徐清辉,说道“你都有未婚妻了,还每天在外面胡混?” 司马绮红眼神一凝,徐清辉针扎了一般尖声叫道“余良你可别乱说,莫要凭空污人清白,我什么时候有在外面胡混了?”只是看着众人鄙视的目光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已经是喃喃低语“最多就是口花花,过过嘴瘾而已。” 司马绮红一把掐住徐清辉的耳朵,“还敢口花花,你是不是皮痒了?”徐清辉连忙求饶“不敢了,不敢了。”又连忙对着一旁的几人使眼色。 司马绮红突然好想想到了什么,松开拧住徐清辉耳朵的手,把视线转到余良身上打量一番,才有些疑惑的说道:“你就是余良?那个编故事的?” 余良正在暗自打量,心说离国女子这么泼辣的还真是少见,突然见少女转头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莫名觉得有些紧张,只能有些傻傻的“嗯”了一声。 少女撇了撇嘴,说道“看着也不咋样啊,还没我家清辉好看呢,怎的就让清平喜欢成那个样子。” 余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心说这事儿也不归我管啊。 少女轻哼了一声“你们这些编瞎话的最能唬人,你最好小心点,清平那么好的人,你要是敢让她伤心看我不狠狠教训你一顿。”说着转身拉着徐清辉往外走,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说道“过几天的诗会你别忘了啊,清平念叨好几天了,烦死了。” 余良一挑眉,徐清辉连忙双手合十示意,大概是“你可多担待点吧,不然倒霉的还是我!” 余良只能摇头笑了笑,只是看着徐清辉大气不敢出一动不敢动的模样莫名感到好笑,待到二人走远。终于忍不住吐槽一句“平时看着浪荡的模样,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徐清辉。” 顾青也轻笑一声“别看他那个浪荡样子,其实家教还挺严的,毕竟公侯之子。” 又叹了口气道“只是那位侯爷在对站妖魔的时候不幸被偷袭身死,因此他其实是被徐夫人一手带大的。小时候的徐清辉瘦瘦小小的,又总有些闲言碎语,便经常跟人打架,经常鼻青脸肿的。也就是司马绮红武将世家出身,女孩子又多早熟一些,因此常常帮着他打跑那些人,然后再揍他一顿。用她的话说是,我欺负你可以,别人不行。时间久了徐清辉也就有了阴影了,一见到她就害怕。哪怕现在都修行有成了也还是见面就犯怵。” 顾青略作整理,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说道“说起来,这个徐夫人你可能会遇到,她正好是汇贤雅叙的主人,也是个大大有名的主啊。” “怎么说?”余良也坐下问道。 顾青长叹了口气“徐夫人有名,一是美貌,二是富有。” “年轻时就是名动一方的大美人,只是被我娘压了一头,也是因此徐清辉才会看我颇不顺眼。可即便现在已经徐娘半老仍然当得上“美艳无双”四个字,其美貌可想而知。”“至于富有,这条洛阳最繁华的长街,有一半都是她的,洛阳最有钱的人里一定有她一席,这偌大的家业却都是她凭着高超的经商手腕挣得的。”说着又摇了摇头“只不过一个女人太过出色,如此美貌又多金且还寡居,便少不了闲言碎语,暗地里颇有很多难听的话。若不是她和皇后娘娘是一起长大的闺中密友,又有司马老爷子在背后撑腰,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余良啧啧称奇,心说这是标准的传奇女强人模版啊,刚想赞叹两句便听到下面隐隐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仔细倾听,发现原来是刚刚的骚动已经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徐清辉被牵着从这里一脸幽怨的离开刚”的消息已经在慢慢传开,现在外面已经开始有人在试探看看顾青和余良是不是在这里。 余良深吸了一口气,心说这要是再被人堵在这里,明天就又不知道要传出什么可怕的传闻了。想着瞥了旁边一眼一脸木讷的吴用,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说了声“快走,分头走,这里不安全了。”于是扯着顾青鬼头鬼脑的匆匆离开。吴用一脸茫然,半晌才慢悠悠的起身,却是与下面的人撞了个正着。那人一脸狐疑的看了眼吴用,正要擦肩而过,突然却好像想起了什么,双眼放光的盯住吴用,还一边拿出一只笔念念有词的记些什么。若是余良能见到这一幕,便会自然而然的想到某种狗皮膏药一样的职业“狗仔”。 吴用的遭遇先不起分说,余良却是拉着顾青掩住面容鬼鬼祟祟的回了韩府,还仔细的检查,确认没被人盯上才有些放松的吐了口气。 只是刚进院门,便见到大黄一脸急切的跑到面前,可怜兮兮的看着余良。余良挠了挠头,心说大黄平时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今天这是怎么转了性子。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大黄身上的毛发似乎稀疏了些。刚要说些什么,便看到依依气喘吁吁的跑来,手里似乎还攥着些什么,见到余良一愣,连忙藏在身后。 得亏余良眼尖,看见一抹金黄,略一思索差点笑出猪叫。心说怪不得大黄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这是被薅了多久了,我说怎么看着像是从大金毛变成了土狗一样,自己差点没认出来。连忙摇了摇头拦住依依说道“你这是发了什么疯,我看你这两天懒觉也不睡了,整天就撵着它跑,合着是给他脱毛呐?可哪有脱毛像你这样生拔的。” 依依脸微微一红,想了想,伸出一只手,拇指和食指捏出一条小缝,顿了顿两指又张大了些,隔着大概一寸远,低声说道“再一点,再一点就够啦。” 余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也没有深究依依是什么意思,只是给大黄递了个我只能帮你到这里的爱莫能助的眼神转身离开。大黄看着再次逼近的依依生无可恋的呜咽一声表示这个事儿我记下了,又一闭眼心说“来吧,让暴风雨更猛烈些吧。” 经过这个小插曲,余良本来有些烦闷的心情终于好受些,打发走了顾青想了想却没有回到自己的院子,而是微微一拐,走向韩汝的那座别苑。 一进门,果然看见韩汝还是那样半躺着在竹椅中捧着本书看。还是一样的衣服,一样的酒壶酒杯,一样的姿势。便连那一株开的正艳的桃花似乎都没有变化,若不是此时是余良只身前来,怕是已经在怀疑是不是时光倒流了。余良看着韩汝有些古怪的笑容,微微瞥了眼韩汝手中的书,却是没有认真探究一番的勇气,生怕再得到让自己眼角直跳的答案。 韩汝抬头笑着看向余良,却是没有做出什么其他举动,这是早和余良约定好的以免余良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余良拱手一礼,开门见山“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顾青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被一直追杀,现在到了洛阳还不放过他。”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四十四章 何谓妖? “我原本以为顾青或许是卷入了什么世家之间的纷争,可据我这些时日所见却并非如此,每次我与他提及,也都语焉不详。想来,我只能直接问韩叔你了,还请韩叔为我解惑。” 韩汝微微一愣,随即又笑了笑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顿了顿略作斟酌“离皇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久不理政务,现在是太子监国。离皇的血脉本就稀少,其他的皇子或是年幼或是不堪大用,因此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太子继承皇位。”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却不知道从哪传出的谣言,说青儿其实是离皇的私生子,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他身后站着我。这次又被人蛊惑,去了趟大周,难免被有心人猜测是不是我与大周做了什么交易,想要做些什么。” 韩汝说着摇了摇头“青儿怎么可能是离皇的儿子,我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其他想法,所以我猜测大概是有人想要借机试探一下我。毕竟我占着这个位置太久了,离国又平静的太久,久到人们已经忘了我的名号是怎么来的。” 余良皱了皱眉“这样一来似乎背后黑手直指太子离染,可这未免也太明显了些。其他的皇子呢?” 韩汝轻叹一声“离皇血脉稀少,却是多数皇子都已早夭,成年的只有太子以及三皇子离仁和清平公主,还有两位皇子尚在襁褓之中。便是三皇子离仁也是身体有恙且患有脑疾,根本无法继承大统。” 余良下意识的眯了眯眼“多数早夭?这明眼人就能看出绝对有问题,只是不知道其中有什么隐情,居然一直没有被人点破。倒是那位三皇子听起来好像是某些扮猪吃老虎的废柴流主角啊?”只是略一分析又感到颇为棘手叹了口气说道:“这样说来我倒是有些理解为什么韩叔你一直没有动作了,实在是不能动啊!” 韩汝点了点头说道:“这时候我绝不能轻举妄动,动便是错,便会给人下手的机会和借口,而且......” 韩汝略微一顿,神色严肃起来“据我得到的消息,离国各地出现很多不寻常的事情,我猜测该是龙虎山异变导致妖魔蠢蠢欲动,我怀疑洛阳的暗流汹涌,就有妖族在暗中推动。” “妖族?”余良微微挑眉,下意识就想起被扔到手环里积累灰尘的那根灵骨。 说来奇怪,据记载因为圣人坐镇,妖族虽然不能为祸人间,但是天生地养其实为数并不能算作稀少,至少不该稀少到余良从未见过的地步,因此余良对于妖族的理解还停留在卷宗中记载的,某处可用做入药淬炼肉体使常人也可身轻如燕,某处可有益于神魂让人拥有某些天生神通,某物坚硬异常又锐利无比天生就是神兵利器,若是稍加炼化便可直入圣品诸如此类。却是从未见过真正活着的妖。余良脑海里闪过某颗柳树,又强迫自己不去想。想了想又问道“妖族......是什么样的?” 韩汝微微一愣,心说当初龙虎山降妖除魔的名号天下闻名,基本都是太虚一脉打出来的,只是太虚一脉没落后才声名渐隐。即便如此提到除妖人们最先想到的也是龙虎山,只有剑阁声势渐大后被公认为杀力强大才隐隐有超过龙虎山的趋势,怎么你这太虚一脉的继承人连妖都未曾见过。却也未曾多想,只想着或许是余良一直避世不出被悉心培养所以才会如此。 想了想问道:“妖族的等级划分你总知道吧?” 余良摇了摇头说道“我看的宗卷里不曾记载,也没人跟我说过。” “那我就从头给你讲起吧。”韩汝无奈的叹了气。 “有人按照妖族特征大致给妖族划分为五个等级,聚气境、启灵境、化形境、真丹境、法相境。传说在这之上还有相当于圣人的古老妖圣存在,只是从未现世,因此也只是传说罢了。” “聚气境,顾名思义就是妖兽凭借本能开始凝聚天地元气踏入修行。启灵境就是妖兽日积月累终于开启了灵智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妖。而化形境则是终于修炼有成已经可以幻化人形,这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不光需要大量时间的积累机缘和悟性都缺一不可,多数妖修都卡在这一境上,到了这一境妖也就可以算作是大妖了。而到了真丹境则是已经凝聚妖丹真意,修出神通,动辄翻江倒海的妖王了。法相境更是已经修出本命法相,法相不灭,近乎不死的存在,纵观过去千年万载,曾经出现的法相境妖祖也是屈指可数。” “而且一旦妖族到了化形境,身形样貌便于常人无异。若无特殊手段或者修为相差极大,只要他不主动出手动用妖力,便是连我都无从分辨。” 余良皱了皱眉“这么难对付?” 韩汝长叹一声“是啊,妖族天生肉身就强于人族,化形境已经远强于普通中境武夫,常常一个化形境的妖族需要中境巅峰才能有杀死它的实力。若是到了真丹境修出本命神通之后更是难缠无比,需要一小队上境修士才有必胜把握。好在不知道为什么化形以后的妖族大多都会遵循某种冥冥中感召去往北方的那片无边无际的山林。这也是为什么北面那座战场一直存在的原因。” 余良暗自咂舌“那座战场老头子只是简单的提过,没想到这么可怕。从古至今该有多少大妖去往那片密林,想想都觉得有些恐怖。”犹豫了下又问道“妖族如此难缠,就没有什么克制之法吗?” 韩汝点点头说道:“有的,毕竟于妖族厮杀这么多年,前人也总结了些辨别手段。若是大修行者可以强行震荡天地元气,气机震荡之下,修为不足的妖修的控制不住自身妖气露出破绽。只是此法多是针对化形境的妖修,是靠境界强压的手段。再就是妖族毕竟不同于人族,因此虽然外面看不出来,但是其神魂还是妖型,因此若是神魂强大之人或是精通某些神魂秘术的人也可以凭此分辨。我龙虎山就是因为性命双修因此神魂强大,才颇擅降妖伏魔。” 说着又顿了顿“其实认真说起来,雷隐寺那群和尚才是真正锻炼神魂的,神魂秘术也更为擅长。”又摇了摇头“只是那群和尚非说什么慈悲为怀,因此多只是降妖很少杀生,又几乎从不主动出手,因此倒算是除妖最少的了。也因此有不少大妖去往西婆娑洲隐居。” 余良暗自松了口气“没想到神魂秘术还可以用来辨别妖修,自己倒是会的颇多不用为此担心了。”却又是心中一动问道“妖族这么难以分辨,会不会已经混入了皇宫之内,比如哪位皇子?” 韩汝却是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各国皇宫都有圣人亲设的大阵,便是真丹境界的妖修进入也会现出真身,且一身妖力都被压制难以调动,贸然进入必死无疑。” “现在这座洛阳城也隐隐被大阵的气息笼罩,寻常妖修进入其中境界都要被压制,难以发挥实力。这却是那位国师钻研那座大阵所做出的手笔了。” 余良微微一愣,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位国师有没有答应我见面的请求?” 韩汝摇了摇头“我妹妹早就将信息递了过去,只是对方一直未曾回复,想来该是拒绝了才是。” ------------------------------------- 皇宫深处。 皇宫之中,亭台楼阁,方位形制都极为讲究,更是每一处地点都极为珍贵。可在皇宫深处却有一大块空地,连树木花草都不太多,只有中间孤零零的两座建筑处在中间。 一座极矮,是个小道观。道观简单却不简陋,简单是因为里面仅有一座香案,几块蒲团,一个圣人像便别无他物,便是连块牌匾都没有。可若是以世俗的眼光来看又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奢华,用料都是极为珍稀的材料,那座圣人像更是用一整块巨大灵石雕琢而成,散发着淡淡的灵力波动。只是此时这座道观却空无一人,只有几缕珍贵的奇楠线香在徐徐发光,飘荡出一股让人一闻就神清气爽的香气。 而旁边那座建筑却极高,且是整座洛阳城最高的一座高楼,这座楼阁看着奢华至极,门口更是挂了一块烫金的匾额上书“摘星阁”三个金字,而这座摘星阁的顶层穹顶之上竟然真的好似一幅星空,一片黑暗中点点星光闪烁其间。若是略懂星象的人看去,便会发现这上面的星空竟然真好似的与天上的星空一一对应。 而此时在这座摘星阁的顶层便有两个人相对而坐。 一人正襟危坐肃然而坐,一人坐姿随意,甚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一人相貌颇古,又自带一丝潇洒的神仙气度。 一人鹤发童颜,眼睛却出奇的明亮,既带有一丝天真,细看又仿佛无比沧桑好似蕴含了沧海桑田,让人一眼望去就不免心神被夺。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四十五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此时那位面相颇古的老人,许是微微低头的原因面容显得有些模糊。只面色肃穆却眼帘微垂,只用余光微微瞥向对面那人的掌心。 而那位鹤发童颜的道人,身披一件七星法袍,左手托腮,松松垮垮的坐着。看似漫不经心,眼睛却盯着自己右手的掌心,聚精会神,十分专注。 童颜道人的右手微微伸在半空之中,掌心向上,掌心上却有一小团雾气在缓缓流动,雾气若隐若现,除此之外倒看不出什么异常。可道人竟然就保持这个姿势认认真真的看了一炷香之久,又似乎从中发现了什么,微微皱起了眉头。 面相颇古的老人注意到了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终于抬起了头,若是余良在此便会觉得这个面容有些似曾相识。老人面露探寻的意味,却并未催促只是耐心等耐。 良久,童颜道人才长叹一声,散去掌中雾气。 老人终于开口,声音却有些沙哑“国师可有收获?”原来这童颜的道人竟然就是离国国师,却不知道这个老人是谁? 国师摇了摇头“看不透,似乎有人以逆天手段强行遮住了那少年的天机。若是强行窥伺,怕是会被背后之人察觉。” 老人神情微凛,能够隔绝这位国师的窥探,让其感到忌惮的人,这世间似乎屈指可数。 国师微微叹气问道:“说起来,你曾经亲自去看过那少年,可看出什么异常?” 老人微微思索也摇头露出个苦笑“所学颇杂,武夫体魄,懂得不少道门和佛家秘法,似乎和剑阁也有些关联。原本想出手试探,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便没有出手。因此也只能了解这么多,看不出具体跟脚。” 国师微微点头“所幸你没有出手,现在放这少年身上的目光实在是多了些,还是尽量低调些。特殊时期,你也不要做太多小动作了。” 老人点头应是。 国师又有些微惘的看向穹顶的那片星空,目光似乎穿过其间到了千万里之外。 喃喃自语“我等的实在太久了啊”又微微皱眉,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少年进入洛阳自己就一直心神不宁,也不知道他是巧合路过,还是顺着冥冥中的某种指引来到洛阳。若是其他时候自己或许会不惜代价的尝试动他一动,现在却无暇他顾,只能静观其变了。 ------------------------------------- 离染也在抬头仰望,目送那只青鸣鸟升入空中,迅速的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然后消失不见。才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符纸,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果然还是不行,明明都跟按照书中记载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却根本不能用。难道真像老师说的那样我只适合修习五行术法吗?”想了想将这张报废的符纸揉成一团扔到一边,又从旁边取出一张新的尝试起来。 这只青鸣鸟娴熟的越过重重阻碍,又悄无声息的落到一处院子里。院子很是寻常,只是普通人家的宅子模样,看着不大,院子正中间有一个石制圆桌。一个略显富态的中年人坐在桌前,桌上摆了一个册子,看样子像是一本账簿,男人正在低着头聚精会神的查看,手中捏了杆笔,时不时还会咬住笔杆子皱眉沉思一会儿。 这只青鸣鸟正落在圆桌之上,“啾啾”的叫了两声,打断了男人的沉思。男人这才回过神,抬起头露出个憨厚的笑容,这男人,正是吴意。 吴意取下绑在鸟腿上的字条,随意的取出一粒小药丸喂给它,青鸣鸟才欢叫一声飞回了自己的窝,确切的说,这个宅院其实就是它的窝,吴意只是个客人而已。 吴意小心的读过字条,又小心的烧掉,才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唉,麻烦啊!” 吴意起了身,走到院子一个隐蔽的角落,这里有扇上锁的门。吴意取出钥匙打开锁,推开门,便进入了另一个院子里。这个院子才是吴意的窝,或者说其中一个窝。吴意整理了下仪容,露出那副标志性的憨憨笑容,穿过院子往前走去,院子却又于一座楼宇相连,正是一座太平客栈。吴意穿过后堂,穿过前厅,到了街面上,又随意的买了些新鲜的瓜果,一路不断都有人友好的跟他打招呼。便是不认识的,看到他憨厚的笑容多半也会点头致意。若是稍微相熟些的略微想下日子便会笑着开口问道“吴掌柜又去文庙还愿啊?”吴意便会笑着点头,或许还会稍作停留与那人唠唠家常。 “吴掌柜”为人亲和憨厚,乐善好施是大家公认的。每个月初又都会去文庙上香还愿,说是感谢文圣老爷保佑自己发了家,人们便会赞一声吴掌握念情不忘本,也就更愿意与这样的好人亲近一些。 洛阳城只有一座文庙,不如何恢弘,却是文气极重且香火不绝。因为这座文庙坐落在洛阳书院里。 以洛阳为名可想而知这座书院必然不凡,也确实不凡。洛阳书院是离国最大的学院,也是离国读书人心中除了浩然学宫之外的圣地。书院的山长是一位曾在浩然学宫担任祭酒的极有名望的老夫子,而“读书郎”吴用也就在此求学。其实说求学不太准确,以吴用的才学,在这里担任个先生也是够用的,只是被他拒绝了。而吴用在书院里也多是自修,颇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意思。 既然是书院总少不了朗朗的读书声,只是最近多了一些不太一样的声音。吴意脚步略缓,便有一些零碎的争执抱怨传入耳中。 “听说清平公主会在汇贤雅叙举行诗会,还邀请了不少青年才俊参加,书院好像就有一些君子收到了邀请。” “别提了,我听说都是为了宴请那个小余先生,我们这些人不过是锦上填的花罢了。” “不会吧?虽说那位小余先生的书确实不错,可并未听说有如何出众的诗文传世啊?清平公主也未免也太看轻我离国才俊了。” “小余先生的诗文还差?你有没有认真拜读过那本《红楼》。‘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多少辛酸道尽其中,我看你才是不学无术。” 被驳斥之人面色涨红,却无言反驳,想了想又据理力争“我离国才俊又哪里差了。就说我洛阳书院的吴用,可是近百年来最年轻的君子,若不是只醉心于读书做学问名气又哪里会比那个小余先生差了。” 那人却摇头晃脑“都说吴用博闻强识,可是他又是个寡言甚至无语的,具体有多少才学我们又如何得知?” 又有人说道:“我倒是听说小余先生新做了一首小诗被清平公主裱起来挂在房中,你们听听看‘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如何?” 众人皆是愣然无语,良久才有人轻叹一声“确实大才,只这一首小诗就羞煞我等。只是听着却好似有未尽之意。还有为什么是北方?又是哪位佳人能得此赞誉。” 便听那人又低声说道“这首小诗是永宁公主府传出来的。” 众人皆面面相觑,还有人冷哼一声“无礼之徒,永宁公主也是他能觊觎的!” 又有老成持重的声音插嘴“你们只看到了他的诗才,我却觉得此人涉猎颇广,是个全才。不知道对那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作何感想?” 众人微微一愣,刚想说些什么转头一看才惊叫一声“啊,先生,你怎么......” 那声音冷哼一声“我看你们不专心读书,整天操心些没用的。若是你们能有如此才学又如何不愁成为别人座上之宾,又何须在这里嚼舌头。罚你们回去抄写《好学》三百遍,写不完不许出门。” 众人随即哀嚎一片。吴意随即会心一笑。 那位夫子对着吴意微微点头,虽说读书人不耻逐利的商贾,这位还是有些不同的,名声极好,又经常来文庙上香叩礼,时间久了也便眼熟了。吴意赶紧躬身回礼,那位夫子却也未作寒暄转身回了屋。 吴意微微松了口气,走进文庙恭谨的上了香,行了礼,又静立片刻才转身退出。脸上又挂上那副憨厚的笑容,心里却已经在回想刚才听到的对话暗暗想到“诗会吗?”脚下却并未停歇,只是不经意的瞥向院里一个幽静的角落,那里坐了一个人。 一个读书人,一个“读书郎”吴用,洛阳书院的人都知道吴用喜欢坐在这里读书,因此这里便成了他的一块净土。 吴意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似乎却也没什么想法。一个是大学士之子,一个是市井小民靠着运气好才发了家,一个是饱读诗书颇有才名的读书人,一个是整天围着钱财利益打转的商贾,即便很巧的同姓想来也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当然也不应该有什么交集。 许是看书太过专注,吴用有些面无表情,或许是想到了什么烦心事,身子也有些僵硬。 吴意的目光一触即收,未做停留,看不出任何异样,迈步的距离,呼吸的长短都丝毫未变。只是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却是笑意更重了些。 吴意走出书院的门,抬头看了看天光,轻赞了一句“真好。”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确实很好。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四十六章 道是寻常又别还 “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徐清辉怏怏的吐槽了一句,咸鱼似的翻了个身。 徐清辉已经被关在家里两天了。自从被小母老虎抓回家以后,就被另一只大母老虎看的死死的。用她的原话说就是“背着老娘跟人约架就算了,还打输了。闹的满城风雨的,你丢的起这个人我丢不起,关你几天好好反省反省。”一边说一边又满脸心疼的好好检视一番,发现并没有缺胳膊少腿才放下心来。 嗯,这个“老娘”就是字面意思,她确实是徐清辉的娘,也就是艳名远播的徐夫人。 刚开始徐清辉还有些发愤图强的练练剑,只是一直重复一件事两天下来,徐清辉此时也有些吃不消了。一半是累的,一半是他确实不是一个安生的性子而无聊的。再加上真正的夏天也带着一丝燥热悄悄到来,徐清辉终于是烦闷的停了手,此时有气无力的躺在榻上。想了想,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又悄无声息的落了地。将窗帷轻轻推开了个缝,透过缝隙向外悄悄观察。 打量半晌,发现并无异常,于是轻手轻脚的开了门,蹑手蹑脚的往院外踱去。 只是刚走到院子中间,便听到一声略带慵懒的“往哪儿去啊?” 徐清辉身子一僵,却是迅速站直了身子,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头看去,果然另一间屋子的房门被缓缓推开,走出一个艳丽无双的妇人。 妇人身材高挑,却又风姿绰约,体态玲珑,行走间似乎能荡出些水花来。偏又生着一张小脸,便将那股妩媚略略一压,反而更加诱人起来。脸上不施粉黛,便自有动人风情,似乎连时间都不忍在这张脸上留下痕迹,只像清风般微微拂过,给妇人留下一些青涩少女们不曾拥有的成熟风韵,此时只微微白了徐清辉一眼,无形中却更加摄人心魄。 妇人似乎有些困倦,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佯怒的说道“这才几天就又闲不住了,想去哪儿闹什么幺蛾子呐?” 徐清辉连忙使劲摇头“没有没有,我就随便逛逛。” 妇人以手掩面,垂泫欲泣“可怜我这半老徐娘,为了你个小兔崽子衣食无忧,劳心劳力,昨夜为了清平那丫头的诗会更是忙活了一晚上,天蒙蒙亮才能歇息一会儿。你个小兔崽子不知道心疼我,能给我分忧也便罢了,还整天出去惹是生非,我真是养了个小白眼狼,呜呜呜呜~~~” 徐清辉叹了口气“亲娘哎,你每次都是这一出。我知道错了行了吧,我不出去啦,您老收了神通吧。” 妇人声音一顿,柳眉倒竖“呸,小兔崽子会不会说话,你娘我这如花的美貌哪里老了,追老娘想成你便宜后爹的人从洛阳能排到长安去,也就你小子眼瞎。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给老娘弄杯凉茶润润嗓子,一觉睡起来就要跟你小子勾心斗角的,嗓子都哑了。” 打算再贫嘴几句的徐清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一转,竟是真的老老实实的去取了茶具,还恭恭敬敬的给妇人敬了杯茶。 妇人一脸狐疑心说这小子怎么转了性子,迟迟不敢接过茶杯,有些怀疑的想这茶里莫不是下了药吧? 徐清辉讪笑一声,举起茶杯一仰脖喝尽,才又倒了一杯说道:“娘你瞎想什么呢,您可是我亲娘啊。” 妇人面无表情的接过茶杯,却是轻咳一声“清辉啊,眼看着你也要成年了,娘也就不瞒你了。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我走在路上,忽然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婴儿啼叫声,我循声找去,便发现了一个襁褓”说着眼睛定定的看着徐清辉。 徐清辉嘴角一抽哀叫一声“我错啦,我老实交代,我就是想去诗会看看。” 妇人冷哼一声,跟老娘斗你还嫩了点。又有些疑惑的对着徐清辉上下打量“你平时不是最讨厌读书吗,若不是老娘硬逼着你你现在大字都不识几个,一读书就犯困,去诗会做什么?”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的怒吼了一声“莫不是看中谁家的姑娘了?我告诉你绮红那丫头我喜欢的紧,你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死人。” 徐清辉无奈的叹了口气,实在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这位亲生的“这不是在家里憋的狠了,就想着去诗会散散心嘛,正好这次邀请的余良是我的朋友。那群狗屁才子肯定看不惯他要搞事情,我就是去瞧瞧热闹也好。” 妇人一脸怀疑“你还能认识那位小余先生?”随即想到某个风言风语不由得面色微变,脸色古怪的身子微微后仰。想了一下正想苦口婆心的劝说两句便见徐清辉翻了个白眼。 “您又想哪儿去了,平时不是最烦这些胡编乱造的风言风语吗。余良可是个文武双全的高手,便是许师傅都赞叹有加,我和他是不打不相识。” 妇人一愣“我就说你怎么会和人家尿到一块儿去。”又恨恨的咬了咬牙“不提姓许的还好,一提我就来气。我好吃好喝的供着,结果吃干抹净就跑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 徐清辉头痛的微微扶额“娘你这用词可真是......精髓,可别乱说被人听了去,容易让人误会。” 妇人撇撇嘴说道:“听去就听去,这些年的风言风语还少了吗?还不都是一些流着口水干瞪眼的腌臜货色造的谣,老娘何曾怕过了。”说着又眼睛一转盯着徐清辉。 徐清辉被这么一盯只感觉浑身一麻,产生一股不妙的预感。 妇人却嫣然一笑“你刚说跟那个小余先生是好朋友?有多要好的朋友?” “阿嚏!”余良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愣了愣,一脸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又惬意的躺回了竹椅里。 与徐清辉的的无聊不同,此时的余良十分惬意。并不是说他过的比徐清辉多姿多彩或者有多有趣,甚至与之相比还要单调无聊的多,只是余良已经习惯甚至有些享受这种简单和平淡。 若是能无视掉依依偷偷摸摸打量自己的眼神或许会更惬意一些。 余良无奈的叹了口气“要看你就光明正大的看。你这折腾完大黄,要开始折腾我了吗?我身上可没有那么些毛给你拔。” 依依果然小跑几步蹲在余良面前,仔仔细细,光明正大的开始打量起来。时不时还会比划一下,惊得余良汗毛直竖,生怕依依真的对自己下毒手。好在依依也只是比划比划没有真的做什么,只是虚惊一场。余良才长舒了一口气。 旁边精神抖擞的大黄一脸惋惜的趴下身子,又想到自己一去不复返的一身金灿灿的毛发,不禁伸出爪子在眼睛在抹了抹不存在的泪水,又有些生无可恋起来。 顾青看到这一幕则是终于忍俊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走到一半的拳桩也就因此散了架。余良冷哼一声“再走一百遍!”顾青倒抽一口气,只能无奈的重新开始。 顾青的进步堪称“神速”。余良当初让顾青改练拳法,只是看出顾青不适合使剑,说他适合练拳倒是有一半是忽悠的成分在里面。却没想到顾青竟然真的有练拳的天赋,且真的是练拳的天才。特别是《太极拳》入了门以后的进境可以说是一日千里。余良暗自推断若再给顾青练上一段时间,或许同等境界下,单比这套拳法自己也未必能打赢他。暗自咂舌的同时又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姑且推断是血脉传承使然吧。 余良冷哼一声便不再搭理顾青,好在依依似乎终于比划完毕,一溜烟跑进了屋子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东西。赶紧翻了个身,闭目凝神进入内视之中。 余良已经开始继续修行起来。之前的内视发现自己境界提升飞速隐隐与识海某处有关,此时已经确定确实如此。只是苦思半天发现似乎自己并没有什么应对的办法,自己的识海天生就有些特殊,或许是有什么自己未曾发现的特殊之处也说不准,想了想就干脆不去理会,反正看起来暂时对自己没什么坏处,便又大大方方的修炼起来。 当然余良这几天不仅仅是修炼《浑元劲》提升境界。拳法已经进入了一个瓶颈需要一些水磨功夫,因此余良最近主要的时间都在整理练习神魂秘术。 自从听韩汝讲过妖族的难缠后,修习能够辨别妖族的神魂秘术便被提上了日程。按韩汝说说,这种秘术原理就是震荡对方的神魂,只要强度足够,妖族就会被震回原型,修炼到高深处也可以用做攻伐之术。余良略作筛选便选出了适合自己的秘术,略作尝试就修习成功,已经可以初步运用。 好奇心是真的可以杀死猫的。 自从秘术修习成功之后,某些隐藏在余良脑海深处的想法就不可抑止的不断涌现,搅的余良心神不宁。 最终还是没能战胜好奇心,脸色复杂有些忐忑的看向依依。 秘法附着在眼睛上,目光所及便可震动神魂。 依依一脸茫然的看着余良,余良眨了眨眼,转头看向大黄,大黄一脸鄙夷的舔了舔舌头。 余良又眨了眨眼,抑制住差点因为喜悦夺眶而出的泪水。 翻了个身轻叹一声 “真好!”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四十七章 诗会(上) 若说离国除了美人美酒天下闻名,自然便是那些秀丽的景致了。而除了那些山川流水的自然风光,汇贤雅叙绝对是最值得游览一番的景致。 汇贤雅叙是一片景,不是一座楼。 汇贤雅叙依山而建,由汇英亭、贤人台、雅风楼、叙语阁,亭台楼阁四个部分组成,占地颇广,又由一片巨大的人工湖串联在一起,取春夏秋冬四季景致花了大价钱以术法留存。使人游览其中不免有韶华易逝,恍若隔世之感。因此多有文人豪客伤春悲秋的的佳作留存,却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家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是以平时倒是一片静谧,今天却有些不同。热闹非凡。 清平公主许是原本只是想简单的办个小茶会之流,却不成想离染将洛阳但凡稍有名望的青年才俊都请了来,或许是见清平难得有兴致所以想要图个热闹? 这下个可了锅,那些原本不甚在意的又不巧被漏掉的文人难免会想难道是我才学名望不够才会没受到邀请,可那兰某人分明是个好写艳俗话本的蹩脚货色怎的也受到了邀请?心中难免会有些忿忿不平,便是托些关系,想尽了办法也要混进去看看。又听说有几位德高望重的文坛名宿也会到场稍作点评,虽说不知道是为了提携后辈还是对由于对徐夫人仰慕已久,若是能得到其赞许定会声望大涨。那些想着出人头地的青年才俊们又哪里舍得放弃这样的机会,由此参加诗会的人就愈发多起来,甚至隐隐有办成文坛盛会的趋势,好在汇贤雅叙实在够大,主场地设在雅风楼,那些凑热闹的则四散分开。这许多人分散开来倒并不会显得拥挤,只是看起来确实多了许多人气。 原本诗会定在申时(15~17时)开始,可不过午时(11~13时)便已经来了许多人。好在大多是要些脸皮的熟人,因此也多是些互相寒暄,或许还有些结伴四处游览的。只偶尔有些愣头青才会做语出惊人状,高声吟诵一些事先想好的“佳作”,即便不算如何出彩可博个眼熟总是可以的。若是做的过火了,便会被人喝止,然后再中肯的点评一顿,若是遇到些狗屁不通的还会被人“客客气气”的请出去。边上的人便会有些心有戚戚,再想做些什么就会注意“分寸”知些“深浅”。 随着时间逐步逼近申时,两位名宿也已经落座。一位是内阁大学士,“诗画双绝”的吴有道,也是那位“读书郎”吴用的父亲,清平公主的丹青之术便是师承此人。另一位则是文章格律大家“闲散居士”水东流,这位同时也是位当世公认的书法大家。只是两人落座了之后众人才发现作为被邀的主角之一,那位“小余先生”余良却迟迟未至,便难免有些不悦,最重礼法的水东流已经是皱起了眉头。 余良此时有些尴尬,他被堵在了门口。当然不是忘带邀请函之类的蹩脚理由,也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他只是单纯被人堵在了门口,这个堵他的人又恰巧能让汇贤雅叙的护卫和余良都很无可奈何。这个人是徐清辉。 “我说了不行,你就别闹了赶紧放我进去吧,一会儿迟了就太过失礼了。”余良无奈的扶了扶额。 “我说你也太抠门了吧,就一副墨宝你也墨迹这么半天,亏我还信誓旦旦的跟我娘说咱俩关系有多铁,还保证一定是手到擒来。”徐清辉斜着眼瞅余良,已经在微微不满。 余良有些无奈,徐清辉拦住他非要他亲手写一副墨宝交出来,甚至连笔墨纸砚都准备好了。说是徐夫人的交待,原话是“这小余先生至今声名不小,却从未有墨宝现世,若是你能取得他的墨宝,那便是独一份了,定然是价值连城。你做到了我便不再关你禁闭,让你出去晃荡一阵子。”只能说不愧是凭本事赚得万贯家财的徐夫人,眼光实在毒辣的很。徐清辉为了自由,当即拍板信誓旦旦的保证说这事儿就交给我吧,妥妥的给你办了。 只是没想到在却余良这里碰了壁。 余良却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人,自己的那手狗啃字实在拿不出手,这么多人在看着,若是自己真接了笔,怕是明天自己如何“笔走龙蛇”就会被绘声绘色的传遍整个洛阳吧,估计会让整个洛阳的欢声笑语再平添三分。余良虽然不介意为洛阳人民服务,可却也不想以这种方式服务于人民。只能婉拒了徐清辉,心说等回头再想办法糊弄一下。 徐清辉却是个死脑筋,没办法毕竟牛皮已经吹了出去。两人就此也就僵持住了。 终于是徐夫人听闻了门口的动静,暗骂了一声聘聘婷婷的出现,神情微愠的对徐清辉吼道:“闹什么幺蛾子,客人都等着呢。” 余良即便已经被那位永宁公主惊艳过一次,此时见到徐夫人仍是不免瞬间失神,好在心中已经有所准备,也只一瞬间便回复心神,连忙拱手行礼。 徐夫人有些满意的点点头,既满意余良的片刻失神,又满意余良瞬间就回复心神的定力,这一顿一礼分寸拿捏的十分巧妙,而且目光清澈真挚还带着一丝羞涩一看就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 余良一礼过后微微一顿,想了想说道:“今天实在不便,不过余良回去定然亲手手书墨宝一份送到府上,且保证是独一份。” 徐夫人听到这句保证后便更加满意,笑容也和蔼可亲了起来,心说倒是个懂事的孩子,眉清目秀的难怪会招了清平那丫头喜欢。再看余良的眼神已经带了丝丈母娘看女婿的意味。 于是招呼了一声领着余良往里走去,又不忘瞟了徐清辉一眼。徐清辉内心哀嚎一声心说这次可被余良坑惨了,一定要想办法找补些回来才是。 且不去管徐清辉如何作想,余良随着徐夫人缓缓进场,原本些许热闹的场面便肃然一静,各色或探寻或疑惑或跃跃欲试或意味深长的目光便看向余良。 好在余良的脸皮足够厚,因此看不出丝毫异常,只是有些歉然的双手揖了一礼说道:“劳烦各位久等,余良在此赔罪,愿自罚三杯。” 酒果然是最容易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奇妙物什,只此一句众人原本有些不满的神色便好看了许多,皱着的眉头也略微舒展开来。 余良喝过罚酒,才落座打量起来,却发现主位不是徐夫人这个地主,也不是两位名宿而是一位眉目俊朗,又颇具威仪的年轻人。不禁眯了眯眼睛,心说这位难道就是那位离国太子离染? 这人正是离染,此时场下众人其实心中也有疑惑,虽说有些消息灵通已然清楚这次诗会是太子离染替清平公主张罗举办,却没想过他能亲自到场,毕竟传闻离皇身体情况不容乐观,太子暂代监国,理应十分忙碌,十分不适宜出现在这种场合之中。疑惑之余只能叹息一声“传闻太子十分宠爱妹妹清平公主,却没想到宠爱到了这种程度,倒也不说出是好还是坏了。” 离染也在打量余良,此时见余良也望过来,便轻轻点头致意。伸手将酒杯举至空中,于是场面肃然再静,离染轻轻开口,声音低沉“诸位皆是我离国才俊,今日诗会不谈身份地位,只论才学。本宫拭目以待,还请大放异彩,搏个千古留名才是。还请满饮此杯,畅所欲言。”众人皆应。 待到一杯酒下了肚,终于宣告此次诗会开始入了正题,再加上离染表现出来的态度,一些青年才俊偷偷望向某处帷幕的眼神便有些热切起来。那处是实是一众女眷所在。 帷幕后面三三两两围坐着一些女眷,多是世家小姐,来此观礼,未必没有寻求一个如意郎君的想法,这也是为什么外面那些青年才俊目光热切的原因。女眷们大多寻了自己熟悉的闺中密友凑在一起怯怯私语说着悄悄话,比如这个公子剑眉星目,英俊不凡,或是那个脸上有酒窝的公子看起来有些紧张,却腼腆的很是可爱。却很少有人去议论余良如何如何。 因为帷幕后最前面就坐着清平公主,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余良猛瞧。清平公主喜欢小余先生的心思早就在洛阳传了个遍,众女即便不甘也不会做什么去触这个霉头。倒是坐在清平公主旁边的司马绮红此时嘴里叼了一颗梨子,有些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姓徐的又在鬼头鬼脑的偷偷打量,不知道又憋了什么坏水。”转过头看着眼睛都要飞出去的闺蜜不由的翻了个白眼说道“也不觉得余良有哪里出众啊,怎的你就喜欢成这个样子,看你眼睛都要飞出去了,若是没人在怕不是要扑倒人家怀里去。” 清平被这个唯一的朋友一打趣,脸色不由得微红,眼睛却不舍得移开,只是低声呐呐的说道“就...就是喜欢呀,就是那种感觉。你不是也盯准了你的徐少侠嘛。”心里却在想“若是没人,让我扑过去我也愿意的。”脸色便越发羞红了。 司马绮红瘪了瘪嘴,心说那怎么一样,我是看着姓徐的长大的,辛辛苦苦养大的肥羊,哪能让别人占了便宜。 正要说些什么,便听到吴大学士轻咳一声,面带笑意的看向场间众人说道:“此次诗会只命题,不限韵律。场间备有纸笔,诸位若有佳作可以当场写下,传于众人,我等也会稍作点评一二。” 说着又顿了顿“此处依山傍水,风景宜人,便先以山,水为题吧”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四十八章 诗会(中) 话音落下,底下众人对望一眼,不觉暗自松了口气,毕竟那位小余先生在《红楼》中十三元联韵那些类似的章回所展现出的功底实在深厚的有些骇人。此时若是不限格律韵脚,那很多平时积累下来的佳作便可以用的到了,不免又平添几分自信。 余良则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心说若是限了韵律自己还要多费思量,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有些无敌。只是对不住各位先贤了,多有得罪莫怪莫怪。想着想着有些走神,又有些发愁要怎么给徐夫人糊弄一份“墨宝”出来。 此时皱眉凝思者有之,提笔疾书者有之。只有余良和徐清辉坐在一起的俩人有些不太一样,余良表情呆滞看起来有些走神,徐清辉则是鬼头鬼脑的四处张望心里边却在盘算怎么坑余良一把。这时候用胳膊捅了捅余良问道:“顾青怎么没来,还有那个天天跟着你的小丫头呢?” 余良摇了摇头说道:“顾青有事没来,依依最近也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神神秘秘的,没有过来。” 徐清辉眼睛一转又说道:“那天顾青用过的保命符还有没有,给我弄一张,咱俩这关系,给我弄一张不过分吧。” 余良翻了个白眼心说咱俩什么关系,这一看就没憋什么好屁,估计还是冲着符上的字去的,摇了摇头说道:“没了,这符制作颇为不易,之前作的已经用掉了,新的还没做出来。” 徐清辉哪里肯信,暗自咬牙今天非让你出点血不可,正要在嘟囔几句便见有人已经搁笔,将文章传给上座的吴大学士鉴赏点评。 吴大学士执卷在手,低吟出声: “曲水楼台凝玉露,银钩帘卷锦堂风。烟波起处春江暮, 半片青峰月明中。”再抬头看去,做此诗之人竟是个看着脸嫩的少年,看穿着该是洛阳书院的弟子。不禁微微颔首,笑着赞赏一句:“不错,意境优美,对仗工整,虽不完全应景却也切题,小小年纪,未来可期。”顿了顿又笑着问道:“看你面生,不知道是谁家子弟?” 这少年本来有些忐忑,听着吴大学士的鼓励终于是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却又不免生出一丝羞涩和三分兴奋来,面色涨红,嘴唇微抿微微挤出一个小酒窝来。又听到大学士的问话赶忙一礼有些忐忑的说道:“颍川王氏,在洛阳学院求学,这次是...被师兄们拉来的...”说道后面声音已经是呐呐不可闻。 周围众人见到这王姓少年如此可爱便都会心一笑,还有人调笑道:“明明是王师弟你有些春心萌动,吵着要来见见世面,怎的就变成我们强拉你过来的了?” 底下哄笑一声,还有人调侃道:“春心萌动了?看你如此可爱,不若便将我家妹妹介绍给你,她最是喜欢你这样的羞涩少年了。” 王姓少年被调笑一番,脸色愈发涨红,有心解释一番却又不敢开口,已经是急的快要哭出来,底下的调笑就更加放肆已经有些开始跑偏了。 终于是吴大学士轻咳一声,制止了众人的玩笑,给王姓少年递了个鼓励的眼神示意他坐回去,又不满的呵斥一声:“像什么样子,一个半大少年都知道抛砖引玉,你们这些青年才俊却只知道调笑人家,你们的大作哪去了?莫不是还不如一个少年郎?” 众人的哄闹戛然而止,有些面面相觑的停了嘴,却是一时间没人敢将自己的大作送上去。实在是这块砖有些分量,又是个少年所作,若是自己的大作不够出彩即便也算不错可也已经落了下乘。一时间竟就僵住了,只是众人的目光却不住的在几个人身上转悠。 一位是翰林院的修撰,曾经的状元郎宁均。另一位是洛阳学院的诗才,山长的再传弟子,这届文首宋绶文。再有就是那边交头接耳的余良徐清辉二人了。 宁均见此情景无奈的顿了顿,终于是起身将手中的文章递了上去。 吴大学士接过这次的作品,已经是微微认真起来,却发现不是首诗,而是篇骈文,于是没有马上诵读而是将其递给了身边的水东流,毕竟这位才是位文章大家。 水东流略微读过,闭目回味片刻,终于睁眼,目露激赏之色,只单单的赞了一个“好”字。众人无不凝神,打算看看能让这位十分挑剔,曾将某个当朝学士的拙作骂了个狗血淋头的“闲散居士”仅用一个“好”字用来赞叹的大作会是什么样子。 只见水东流微微吐气,然后开口,声音清朗又带有一丝特别的韵味,让人听起来觉得赏心悦目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自洛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 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急湍甚箭,猛浪若奔。 夹岸高山,皆生寒树,负势竞上,互相轩邈,争高直指,千百成峰。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好鸟相鸣,嘤嘤成韵。蝉则千转不穷,猿则百叫无绝。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横柯上蔽,在昼犹昏;疏条交映,有时见日。” “整篇文章结构纲举明张,脉络分明。形势上也有所突破,骈散结合,疏密相间,灵活洒脱,极具韵律。而且用字刻画清新自然,生动流畅,准确传神,详略适宜,轻重有度,实在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文。”水东流最终下了评语,眼中满是赞赏之意。当然能让他如此喜欢的原因还是因为这篇文章所表述的情思,隐隐流露出对追求名利之徒的蔑视,传达出一丝爱慕美好自然,避世退隐的高洁之趣正正对了他的胃口。当然这却是没有明说的,只能留给有心人细细体会。 场间众人咀嚼片刻,无不暗自叹服,便是有那不太能体会的听了水东流的评语也终于有所感悟,能让这位如此盛赞,可见这篇文章水准之高,怕是可以传世的佳作了,于是无不纷纷赞叹起来。却又暗自不动声色的再打量几人一眼,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吴大学士也十分赞赏的点了点头,又笑着说道:“不愧是状元及第的大才子,文采斐然,后生可畏。只是不知道后生的后辈又该如何,难道我洛阳学院无人了吗?”说着眼睛已经看向一旁的宋绶文。 宋绶文抽了抽嘴角,心说这文首明明是你家吴用自己推掉不当的,怎的你如此记仇,都过去好几年了还要坑我一把,只能无奈硬着头皮将诗作递上去。 吴学士微微挑眉,打算先品读一番,只是诗作一入眼,便眼前一亮,不自觉诵读出声: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读到最后不禁有些恍神,待到缓过心神终于是忍不住拍案叫绝“好一个淡妆浓抹总相宜,妙啊,妙极,妙极。”竟是一连三个妙字可见对其喜爱。 众人也不觉暗自回味,只觉得意味深远,生动传神又引人遐思带有一种空灵之感。 吴学士顿了顿又转头对着水东流笑道:“文章之道我不如先生多矣,那篇文章我自然也是喜欢的,只是这首小诗却更对我的胃口,两者无法做比,却也是难分高下了。” 水东流点了点头,个人喜好本就有所不同,诗词文章各有涉猎喜好,若是私下里或许还要争出个高下来,此时却是不太适宜。眼神却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一直没有动作的余良和徐清辉两人。 场间众人的目光也随之一转,齐齐盯在这俩人身上。 余良正被徐清辉烦的有些受不了,此时感受到众人突然聚集的目光,顿时目光一转,心神一动,重重一脚踩在徐清辉的脚面上。 徐清辉“啊”的一声“腾”的站起身来,众人目光顿时一滞。徐夫人微微扶额暗骂一声两个小兔崽子。帷幕后的司马绮红也气的脸鼓鼓的对着清平不满的娇喊一声“瞧瞧,瞅着挺靠谱的人其实也是个蔫儿坏的。” 清平公主只是吃吃的笑却不答话。 吴学士和在场众人一样微微一愣,心说这又是哪冒出来一位,却也笑着说道:“我看这位小兄弟刚刚一直未曾动笔,莫不是已经胸有成竹,不如就此诵读出来,也让我等品鉴一番?” 徐清辉“啊?”了一声,转头四顾发现众人目光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说的是自己。不由的苦起了一张脸心说余良这个混蛋又坑了自己一回,自己哪里会做什么诗,只是看着自己老娘一旁要吃人的眼神不由得浑身一颤,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山,水是吧...山...呃...山?” 转头看着远处的山已经是欲哭无泪,只能继续胡编乱造:“一重山,两重山?嗯......嗯......”转眼又看到旁边开着的菊花“菊花开,菊花残!嗯.....呵呵就是这样!” 众人面面相觑,心说这是什么诗,不禁哄堂大笑。 便是吴大学士也有些哭笑不得,正要斥责两句,便见余良站起身来笑着一礼,说道:“诸位隔的有些远因此大概没有听的真切,我却是听全了的,这首诗全诗是这样的。”说着微微一顿,语气也有些萧瑟起来 “一重山,两重山。 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菊花开,菊花残。 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堂下突然鸦雀无声。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四十九章 诗会(下) 虽说场间有许多未曾修行的普通人,显然座上几人都不在此列,因此当然不存在什么听错的可能性。 吴大学士微微一愣,却未点破,再细细咀嚼一番,便发觉这诗如此补完便是个难得的佳作,虽然不切时宜却是意境悠远,极其生动。笔调虽然平淡,却有一股淡淡的哀怨萦绕心间盘桓不去,实在是有些耐人寻味。不禁脸色有些复杂的说了一个“好”字。这个“好”字既是赞这首诗本身,也是赞余良才思敏捷,着实不俗。 场间众人也都是心思剔透之辈,见吴大学士未曾点破便也默不作声。再细细体会这首诗的意境,想着余良如此仓促间能将这首诗补成这个样子,心地不禁都倒抽一口凉气。虽说这首诗不见得要强过前面两部作品,关键是几乎瞬间成诗,做不得假,这份才思就不得不让人心惊了。众人都眼神复杂的看向余良又再看看徐清辉,却是心中暗骂一声倒是让这人捡了个便宜。 徐夫人此时也是喜笑颜开,眼波流转,荡漾不休。心说这个孩子也太招人喜欢了,若是早个十几二十年...... 徐清辉便是再不懂诗词歌赋,此时听到这个“好”字,看到周围人的眼神,在看到自己老娘合不拢嘴的模样也终于明白余良是帮自己露了个大脸,不由得喜上眉梢,心说之前你坑我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好在没有傻到神志不清,连忙抱拳不伦不类的行了一礼,傻乐着说道:“承让,承让,呵呵!” “承让个锤子。”众人心中吐槽。 却是听到一声冷“哼”,原本坐在堂上的水东流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站了起来。此时重重冷哼一声,面色不善的开口说道:“油嘴滑舌之徒,我最是不喜,明明是那小子给你补完的,你如何做得这哗众取宠之举?”说着又转头看向余良面色更加难看起来:“我本以为能作出《红楼》这种意境深远的作品,作者该是个饱经世事又品行高洁之辈才是。却没想到是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口是心非之徒,实在让人失望至极,这种看似的圆滑实则最为可恶。” 众人尽皆哑然,水东流这句话差不多是将场上所有人都骂到了。 老人却未停下,喘了口气又继续说道:“如此想来,莫不是你们两个小辈串通好了,在人前演了一出戏给我们看?” 吴大学士微微皱眉,心说命题是我出的,你这话岂不是在指着鼻子骂我?堂下众人也隐约觉得不妥,那位状元郎宁均更是欲言又止。 水东流却是微微瞟了一眼众人继续说道:“之前我就觉得《红楼》的用词老辣,笔锋细腻又隐含寓意,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沧桑感更是厚重无比,怎么想都不该是一个如此年青之人所作,莫不是《红楼》其实是你文抄之举,或者你根本不是什么小余先生?” 众人微微一愣,心说确实如此,虽说这位小余先生是受邀前来,可一来小余先生从无墨宝现世,场间又没有曾经亲眼见过小余先生之人,这样一想似乎并没有什么能证明这位就是真正小余先生的方法。 余良微微眯了眯眼睛,脸上无悲无喜,却也只是觉得老人或许是有些嫉恶如仇,因此觉得有些情有可原,并未如何恼怒。只是皱着眉头问了句:“请教先生,又当如何?” 老人长吸一口气,却是并未完全失去心智要将吴大学士得罪到死,而是缓缓说道:“既然是吴学士出的题我也不好置喙,便限个格律好了。吾今年七十有余,便限七律如何?” 余良轻吐一口气,心说既然如此便怪不得我了,本想随便混混闹个和气生财,你这是撞到我枪口上了呀。 于是闭眼微微凝神,又开口低沉说道:“您听好了。”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一首《登高》吟毕,场间针落可闻。 吴大学士初闻“风急”两字便眼前一亮,待到一句听过,已经是不自觉的跟着低声诵念。只是越听到后面神情越是呆滞,已经连跟着重复诵念都做不到,最后好似不可置信的一把抢过旁边负责记录之人的手中之卷。再次诵读一遍,才满目茫然的低声呢喃:“八句皆对,如此工整。一篇之中,句句皆律,一句之中,字字皆律。怎会如此?怎能如此?”说着转头看向余良仿佛见了鬼一般。 有那反应慢的众人听到这句点评,再仔细回味一遍,不觉心神巨震,也都呆滞的说不出话来。场间一时间竟然静默一片,无人能言。 终于是状元郎宁均率先回过神,眼神复杂的看向余良拱手一礼说道:“旷古烁今,佩服佩服!” 那位文首宋绶文更是,双手高举执了个弟子礼:“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受教受教!” 场间这才骤然一片哗然,纷纷不可思议的惊叫出声,一脸受到惊吓的看向余良,越想越是觉得可怕,心说世间怎么有如此才学之人,还让不让人活了。帷幕后的女眷更是目光闪动不休,有些人已经是暗自咬牙狠心想到:“不就是清平公主嘛,难不成还能为个男人把我杀了?” 良久,场间议论声才渐渐小了些,可众人仍是难掩震惊之色。 吴大学士定了定心神,才有些犹豫的说道:“这首诗......唉,高山仰止啊,此前自己还觉得有些自得的作品此时便都味同嚼蜡一般,怕是世间难出其左右者了。”说着转头看向水东流。 水东流此时也内心震撼不已,且因为某些原因竟是道心都颇受震动。心里轻叹了口气却是强压下一丝不适,面色难看的强行说道:“这首诗堪称绝响,可立意如此深远,又不切景,一听就不是新作,如何能证明你不是同样从那位《红楼》的作者手中抄来?” 吴大学士微微叹了口气,心说你这是为了什么连脸都不要了啊。刚想说句公道话,也尽力挽救下水东流的声名,水东流却是面色一狠说道:“《红楼》多有隐寓时政的萧瑟之意,我今日便舍了这张面皮不要,赌上我一生清名,请你再做一文,便说说这离国如何?” 吴大学士长叹一声,这便是连后路都不要了,何至如此啊?吴大学士隐隐觉得其中或许有些隐情,可既然水东流已经赌上一生清名他也不好再开口。 宁均和宋绶文也叹了口气退回座位,徐夫人则是目光一闪看向离染。离染则是一直面无表情,此时却若有所思的看向水东流,水东流则是目光死死盯住余良。 余良不禁气笑一声说道:“本只是品诗论文,你从别人文中听出品性情怀,到了我这里反而统统不认了。单只这《登高》七绝世间若是能再找出能与之比肩者,莫说是这点文名,便是我这大好头颅都给了你去。”水东流目光一闪说道:“此言当真?” 余良却并未搭话而是闭眼凝思片刻,仔细回想离国见闻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偏要针对于我。既然你想要作死,那便让你死个心服口服,接下来你可要再仔仔细细听好了,莫要再不认账了。” 刚想大吼一声:“拿笔来!”却陡然想到自己拿手字实在不能入目便只能喊了句:“记!”心中却是暗道该将练字提上日程了。 “                 长恨歌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整整八百零四字的通篇长诗,刻画极为生动,使人仿佛身临其境,见证了一段动人情思,也见证了一个王朝的腐朽衰落。行文优美层层递进又如行云流水,却又是跟那首登高截然不同的风格。特别是结尾的“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更是将此诗整篇升华到了另一个境界。 通篇诵完,场间众人皆是目光呆滞,那些复杂的表情全都消失不见,看向余良的目光已经是仿佛圣人般。 仅有的几个能做出反应的人却是反应各不相同。 吴大学士失神低语:“一长一断,千古绝唱,此宴怕是定要千古留名了,此生无憾了。” 水东流却是面色似笑非笑,只是突然有些解脱的自嘲一笑,继而道心崩碎,吐出一大口鲜血,昏死当场。 徐夫人却没有去管昏倒的水东流,而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刚刚记录的诗稿,抢先一步将其夺下,想了想干脆塞进胸前藏了起来。 而帷幕后的清平公主却是面色煞白一片,面露痛苦的失神低语。 唯有坐在正首的离染,面色铁青,眼眶泛红,手臂青筋直冒“啪”的一声捏碎手中的酒杯,大喝一声“放肆!” 第二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第五十章 初现端倪 此时在汇贤雅叙所依的山脚处,有一片郁郁匆匆的竹林,而在这片竹林深处有一处不为人知的凉亭。亭子有些破旧显然是鲜有人来,已经很久没有修缮,周围有些荒芜因此看起来有些萧瑟。亭外不远处却有一株白色杜鹃花,开的正艳。 此时亭子内有一个身穿玄色锦衣的男人立在其中。男子身形高大,型貌极具威仪,只是看起来有些很没精神,因此有些苍老,形容枯槁,便连身形都有些佝偻起来。男人一手轻轻扶在亭柱上,微微摩挲,眼神有些迷茫又有些缅怀的四处打量一番,最终停留在那株杜鹃花上,渐渐变得空洞。 许是感受到了男人的注视,杜鹃花微微摇晃,在男人空洞的眼神里连成一片,在这片静逸的白中的点点红色花蕊便显得愈发鲜艳,红的好似渗出血一般。 男人的神情便从迷茫到狰狞再到痛苦不堪,低喃一声:“你是在等我吧,是吗?”终于是忍受不住猛烈的咳嗽起来,熟练的取出锦帕捂住嘴巴,等到终于消停了些,锦帕上已经是殷红一片。男人却仿佛早已习以为常,面无表情的将锦帕收起,转过身走出凉亭。待到人一走出凉亭,所有的情绪都已经被收起,只有一片淡漠和威严。 男人微微一顿身形,眼前就悄无声息的出现一个有些厚重的身影,单膝跪地,低头双手一礼说道:“参见陛下。” 男人眼睛微眯,深吸了口气,伸出一只手说道:“拿来。” 这身影微微迟疑欲言又止,却还是从怀中取出一叠白纸,看样子是新书不久,笔迹还未干透。 男人接过白纸打开来开始仔细浏览,原来这竟是诗会内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包括几篇诗作,场间众人的反应俱是详细记录在内。 男人视线在纸上飞速游移,只在余良的《登高》一诗上略作停顿,眉头微皱又继续浏览下去,待看到《长恨歌》之时脸色终于微变,瞳孔微缩,随着继续浏览脸色也随之阴晴不定起来,待到看到最后一句“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时却是脸色又尽归平静。 男人缓缓吐出胸口一口浊气,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千古罪人吗?哈,也不差这一桩了!”又有些面色古怪的顿了顿,不禁眼神微惘的远眺向诗会的方向,微不可闻的低声自言自语: “你们,可莫要让朕失望啊!” 随后又对着单膝跪地的人微微颔首说道:“你去看看吧。” 厚重身影点头应道:“诺!” 随即抬头转身,从阴影里走出,挂上那副招牌的憨憨表情,几个闪动间已经消失不见。 ------------------------------------- “放肆!”离染眼泛血光,面目狰狞的一把捏碎手中酒杯,大喝道:“你竟敢影射非议我父皇,莫非是想被我将你格杀当场?” 场间众人骤逢此变无不噤若寒蝉,便是吴大学士也是面色微变,却是连昏死过去的老人都顾不上了。 余良却不卑不亢,甚至显得有些镇定自若说道:“影射非议?我只是在讲一个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罢了。至于离皇痴情一片,相思成疾这样用情至深之人我是真心感到敬佩的。离国现在不是好好的?我只是有些劝诫警示之意罢了,希望离皇莫要因此误国。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又何来影射之说?” 离染听了余良的解释怒气并没有就此散去,虽说不像最开始那般择人而噬,仍是死死的盯住余良。 徐夫人连忙挤出个笑容,说道:“都是误会一场,余良毕竟也是一片好意,没有什么坏心思,所幸殿下宽宏大量没有计较,余良你还不赶紧谢谢人家!”说着赶紧对着余良使了个眼色。 余良眼睛微眯,却是最终展颜一笑拱手一礼说道:“是我唐突了,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离染深深的吐了一口气,静思片刻,最终还是控制住了情绪,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坐了回去。 众人这才长舒一口气,好在并未真的发生冲突,否则这次注定将要载入史册的一场宴饮怕是会走向另一个方向了。 吴大学士提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刚刚有一瞬间他都咬牙决定要冒死出头,保下余良这个千古难遇的大才了。也终于有空顾及昏倒在一旁的水东流了,只是将人扶起微微一探便内心长叹了口气说道:“好在暂时性命无恙。只是那口立身之本的浩然气已经随着一身清名消散了,再加上心神受创,怕是......时日也无多了。唉,又是何苦!”说着度过去一丝气机。 随着这口气机度过去,水东流终于悠悠转醒,缓缓睁开眼睛。只是微一感应只觉得虚弱无比,明白自己终究还是一无所有了,不由得微微苦笑:“本以为一身清静,原是浑浊不堪。水东流啊水东流,终究是一世浮华,皆付东流。呵呵,咳咳!!”说道后面竟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吴大学士刚要再度过去一口气机,却被他一把推开。 随即癫狂大笑:“我承认你这小儿的两首诗,一长一短皆是千古绝唱,世间怕是难有人能做出此等佳作。想必我此后定是要留下千古骂名了,骂名也罢,总比那些庸庸碌碌的庸人要好的多。只是你仍是无法证明你就是小余先生不是?” 余良面无表情的前踏一步,吴大学士面露苦笑再次叹道:“何苦?”。场间众人也都面面相觑,便连离染也面露厌恶之色。 “我能证明!” 一个有些焦急的声音隐隐从前面传来,众人皆是一愣的回首看去,场间原本有些僵硬的形势微微一顿。 只见一个富态的身影一路小跑着穿过人群,气喘吁吁的跑到场间,使劲喘了两口气才说道:“嗨,您看这不是误会大了嘛,我见过小余先生,我能证明啊!”说着又挠了挠头挂起了那个憨憨的笑容。 众人再次一愣,心说这是哪位?倒是宋绶文有些犹豫的问道:“是太平客栈的吴掌柜?” 吴意笑着点头应道:“是我是我,我这整日天南地北的跑,也难怪各位不认识。”说着又口风一变:“不过各位应该都是知道我是怎么发了家的,我是亲眼见过,也听过小余先生的人。”说着转头看向余良低头说道:“小余先生,又见面了,给您请好。”又转头对着众人说:“我以我的人头担保,这位绝对是我见过那个小余先生,不会有错!” 众人这才有些恍然大悟想起这位吴掌柜的发家史,若是这位亲自保证,那看来确实是本人无疑了。 离染微微皱眉,吴大学士有些惋惜,水东流面若死灰再次昏厥,而余良则是瞳孔微缩,隐隐感觉寒毛直竖。 余良用《长恨歌》来应对其实是存了试探的想法,毕竟水东流如此明显刻意的针对就差指着鼻子对着余良喊有问题了。因此余良一直在默默观察场间众人的反应,尤其是座首的离染。 可惜是结果并不尽如人意,场间众人的变现并无异样,就连离染的微表情也显示,这位水东流显然不是他安排的,似乎有些隐藏在暗处的其他人在。而这位原本以太子客卿名义现身见了自己一面的吴掌柜,在出现的时候离染显然也并不知情,恐怕也是受了什么其他的人支使,便又是一股隐藏在侧的势力了。 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余良却已经确认这洛阳城已经又陷入了某些自己未知的漩涡,而且由于某些原因自己应该是进入了这些人的视野,才会导致有人出手针对,吴意也才会冒着被猜忌的风险出面保下自己。 余良莫名想到之前在康平镇遇到的遭遇,虽说是有惊无险仍是有些后怕。而且这次明显跟自身有所牵连才会有人对自己连连出手。此时心里却是有些惴惴不安,心说上次就遇到两个boss,这次不会也这样吧,又想到隐藏着的武力值极高的两位“太虚一脉的前辈”和他们口中深不可测的国师只感觉愈发头皮发麻,恨不得赶紧离开洛阳这个是非之地。 自此这个小插曲也就告一段落,离染深深的看了吴意一眼,起身说了一句:“本宫不胜酒力,便先行告辞了。”说着竟是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开。 吴大学士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余良,说道:“此次诗会小余先生的诗才怕是真的要传遍天下了,此前赵英让天下剑修尽皆高山仰止,今天过后怕是于诗文一道又要多出一座绝顶了。只是你要.....小心些!”说着又喟然长叹一声:“也算不虚此行了!”随后又扶起昏厥的水东流告辞离开。 堂上之人已经离开,堂下的大山还在,场间众人此时也是心情复杂至极,有种史诗感的兴奋,又有些被打击到的沮丧,还有一丝未知的担忧。 余良想了想,假装没看见连连对着自己使眼色的徐清辉,便也告辞离开。剩下的人才如释重负的长松了一口气。 只是余良若有所思的刚出门口,便见到一个马车静静的停在路旁,见了自己出来才缓缓的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