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京 “筱染,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江湖自由,可也险恶,你定要小心。” “瑾儿,倒是你更应当心些才是,宫中之人皆非等闲之辈,且规矩极多,你在这里洒脱惯了,此后定要时时小心,处处防备,我不在你身边,你切记要护自己周全。” 马蹄声起,伊人远去,只留得满林寂静,噙鸟四啼。 马车声吱呀作响,暗处的一行人也埋伏得极深。领头的一个黑衣人,一个手势,其余人变悉数而出。 马车中主仆二人相视,沐瑾刚想出去,她的丫鬟若儿即道:“小姐,来者不足十人,且内力并不深厚,奴婢一人便可解决,小姐安心坐着便是。”沐瑾深知若儿的能力,便点了点头。 若儿掀开车帘,二话不说便朝黑衣人而去,刀剑相接,若儿出手利落,几乎是招招毙命,哪像是一弱女子所为,这几人,果然不是她的对手。 此时再看那马车夫,早已面色惨白,吓的惊慌失措,若儿丢给他几两银子,几句言语相劝才了事。 京城。 十年了,我沐瑾又回来了,当年走时那般凄凉,来的又这般仓促,十年前的景象竟是那般清晰,恍如昨日。沐府,我们之间也该有个了结了。 “小姐,沐府到了,我们下车吧。” 车帘掀起,一女子走出,一袭青衣,身姿曼妙,面纱下的一张脸,不施粉黛,虽不是倾国倾城,可也算得上是清秀佳人。 “小姐,老爷和夫人已等候多时,请小姐移步。”管家道。 沐瑾取下面纱,微微点头,管家引路,沐槿四处张望,如今的沐府轩昂壮丽,比十年前更是显赫了几分。 “老爷,夫人,二小姐到了。”管家俯身道。 “瑾儿给父亲、二夫人请安。” “一路上舟车劳顿,可辛苦了吧?快坐下来歇息歇息。” “有劳二夫人挂心了。” “妹妹走时年幼,怕是这许多事都记不清了,这位是母亲,这里是徐姨娘和柳姨娘,这是藜儿、淇儿。” 母亲?不过一个继室,妄想让我叫她母亲吗?沐瑾心想。 “姐姐说笑了,妹妹当时虽只七岁,可怎么会忘了我的母亲早已去世?说到母亲,父亲可否容瑾儿先去拜见母亲?”沐瑾说。 再看沐婉,眼中闪过一丝阴暗,可却隐藏的极好,稍纵即逝。 “瑾儿从小便孝顺,思母心切,也属人之常情,瑾儿先去拜会姐姐,这饭咱们晚些再吃也不迟。” 薛明珠,她记得当年母亲还未离世,父亲便抬了她的位分,位同夫人。这薛明珠还是如十年前一般,即使背后捅了你不知多少刀子,表面上也能和你维持平和,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 “二夫人果然还同十年前一般通情达理,瑾儿今日身体不适,恐不能陪父亲一同用餐了,望父亲见谅。” “既然如此,拜见了你娘,便好好快回去休息。” “多谢父亲。” 沐府祠堂。 沐瑾燃了三炷香,排位上’爱妻白阮阮之灵位’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母亲,对不起,是你女儿不孝,这么多年才回来看您,女儿如今一切都好,请母亲放心。” 稍后,沐瑾走出祠堂,一弯新月升起,府内颇为寂静。只是这寂静的背后却不知是怎样的暗潮汹涌。 闲云阁。 “小姐,今天遇刺一事,要不要派人去查查?”沐瑾的贴身侍女若儿说道。 “不必了,我回京路上便遇此事,不用查也知道是谁了,对了,把这事透露给父亲,我与五皇子有婚约,父亲为了巩固势力,也必不会让她再乱来。” 梳妆镜前,她摸着这张脸,神情恍惚,这张容颜,可费了她好些功夫…… 翡翠轩。 “你们一个个怎么办事的,连两个丫头都解决不了吗?我要你们又有何用?” “夫人息怒,是属下失算了,二小姐旁边的丫鬟竟会武功,且功力不浅。”答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佯装惊吓的车夫。 “那她的主子呢?” “她并未出手,这个……属下也不知道。” “行了,你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 “等等,我让你查探她这些年的踪迹,你查的怎么样了?” “回夫人的话,二小姐在十年前被送到西山锦林后,结识了一位名叫苏筱染的人,此人有武功傍身,或许她那丫鬟的武功便是她教的。” “苏筱染?此人是什么身份?” “只是一位江湖人士,并未有什么底细,不足为惧。” “好,你下去吧。” “娘,这该怎么办?”薛明珠的二女儿沐藜问道。 “路上刺杀她不成,日后若是再想动手可就难了,况且她身旁那丫头能一人杀了我们近十人,也必不容小觑。” “娘也不必忧心,大哥不日便回京都了,她一个人势单力薄,在这里京城之中,还能翻了天不成?”苏婉说。 “我是怕她与五皇子成婚后就更不好对付了,我早该想到她会回来的,只恨十年前我没能斩草除根。” 薛明珠还记得十七年前,白阮阮的母族落难,而她的夫君沐凝为讨圣上欢心,将白氏一族赶尽杀绝,白阮阮此后便灰心失意,只想一死了之,奈何当时已怀胎数月,舍不得孩子受此疾苦,便苦苦支撑着,直到沐瑾长到七岁,一场大火,在她的房中烧起,沐瑾不在房中,因得逃过一劫,此后她薛明珠便请了法师,法师断言沐瑾是“不祥”之人,会影响生父生母的运势,因此便被送入西山锦林,若不是当年白阮阮救了沈贵妃一命,和五皇子定下婚约,她又怎能回来?沐瑾,我当年能杀了你母亲,今时也能杀得了你! 第二章 邀约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沐瑾闲来无事,便在自己的院子里逛逛,眼前的一切是何等陌生,又是何等熟悉,这二夫人的表面功夫做的是不错,即使他母亲已离开多年,她也将这里打理得一干二净,若不是自己早已查明当年事情的真相是她一手策划的,她怕是也要被蒙蔽了。 她记得在这个院子里,她和母亲极少出去,这里就像是被隔绝的一方天地,是这充满阴谋诡计的沐府的一方净土,她只是想和母亲简单平凡地生活着,不与她们争权夺利,可为什么,即使是这样,她们也不允许?母亲,瑾儿此生最恨用阴谋诡计设计别人的人,此后,只怕瑾儿也要成为这样的人了,母亲,您在那边生活的还好吗?母亲,瑾儿想您了…… 想到母亲,沐瑾不觉出神,竟未察觉到这脚步声。 “妹妹,昨晚睡得可还习惯?”看这来人,正是沐府大小姐沐婉。 “有十年未曾来过这里,自然不习惯。”沐瑾心不在焉地应着,手中摆弄着眼前的一盆兰草。 她这一说,到是让沐婉吃了一惊,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倒是一旁的沐藜说:“我和大姐好心好意来看你,你竟如此傲慢,不知好歹,连一个好语气都不曾给,别以为你日后嫁给了五皇子就飞黄腾达了,你不过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你有命嫁,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当呢!” “藜儿,”沐婉喝止她,“二妹妹别见怪,藜儿她素来是个口无遮拦的。” “你们俩姐妹来我这唱双簧呢?你要是闲,就先好好教教你的三妹妹,教教她以后该怎么说话?不然得罪了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你……”沐藜用手指着沐瑾,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我告诉你,我最讨厌别人用手指我,你这个毛病最好改了,不然我哪天心情不好了,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她一面握住沐藜的手腕一面说,“对了,二位来我这闲云阁不会是来问问我昨晚睡得好不好吧?若是没有别的事,二位可以走了。” “妹妹不说,我就差点忘了,明日有一游园会,姐姐做东,特邀了几个闺中好友介绍给妹妹认识认识,也省得妹妹在这府中无聊了不是。” “姐姐为了妹妹,还真是费了好大的心思。”沐瑾话里有话的说,“既然姐姐邀请,妹妹也不便推辞。” “妹妹想去那是最好,如此,姐姐便不再叨扰了。” 寒暄过后,苏婉苏藜姐妹二人便走了出去。 “我不过刚来一天,她们便急不可耐,要对我出手了吗?” “既然明日的宴会是个圈套,那小姐为何不推辞了?” “在这府中左右闲来无事,她们想玩,我便陪她们好好玩儿,对了,把明日宴会上要来的人都打听清楚了。” “是。” 沐府的小径上,沐婉二人缓缓而行,“姐姐,你看她那没见识的样子,听说有宴会,巴巴的就答应了,明日就让她瞧清楚自己的身份,还真把自己当成娇生惯养的小姐了吗?哼,若不是父亲看她还有价值,怎么会让她会这个丧门星回来?姐姐,你明日一定要好好整治她,你看她今日,一副没教养的样子,早晚都得丢了我们沐府的脸。” “别只顾说她了,你也真是的,何必这样硬碰硬,惹她晦气,她若不来,我们的戏不就白做了吗?”沐婉说。 二人的谈话,被躲在假山后的沐淇听得一清二楚。 午后,这闲云阁又迎来了两位客人,是徐姨娘和四小姐沐淇。见到来人,沐瑾走出房门,笑道:“徐姨娘和淇儿来了,正巧,我这正要去拜会,还是姨娘心疼瑾儿,舍不得瑾儿多走两步。”沐瑾打趣道。 “二小姐这几年过的可辛苦了吧。都怪我当年无用,夫人走了,我也没能好好护住小姐。”徐姨娘说,脸上一片担忧和愧疚之色,“不过现在好了,有了当年的一纸婚约,小姐的好日子也就要到了。” “对了,姐姐,明日大小姐是否会邀姐姐赴宴?”淇儿问道。 “确有此事。” “姐姐,那是大小姐布下的圈套,姐姐还是推辞了为好。” “嗯?此话怎讲?” “今日我在后花园赏花,刚好碰到她们两姐妹,听她们似是在谈论姐姐,我便躲在了假山后面偷偷听,然后便听到了她们要算计姐姐之类的话。”沐淇说。 “小姐刚刚回来,对这里还不熟悉,且二夫人有心要害小姐,小姐还是莫要去了。”徐姨娘说。 “姨娘不必担心,我自有法子应对,躲得了这一次,难保没有下一次。” “可是,小姐……” “姨娘,无妨的,我小心些便是了。” “那小姐千万要护住自己。切莫被她们陷害了去。” “嗯,姨娘放心。这几年姨娘和淇儿妹妹在府中可还好?” “你也知道,二夫人虽为人歹毒,但面子上的功夫是做的极好的,且我也不曾威胁过她的利益,她也无心管我,这几年倒也舒心。” 姨娘的话说的有理有据,但沐瑾还是察觉到了她眼中的那一抹悲凉,想是这些年,她也受了不少苦吧,只不过不想让她再担心罢了。她暗下决心,此后,定不能让她们再受委屈。 “这几年还多亏了姨娘照料,若不是姨娘当年为我打点,我怕是也活不到现在。姨娘常常冒着风险偷偷去看瑾儿,这些,瑾儿都铭记于心。”说着,沐瑾便起身行礼。 徐姨娘也十分惊恐,忙拦住了她,“小姐这是做什么,您是嫡女,婢妾怎么敢受小姐这一拜。且若不是夫人当年妙手回春,救了淇儿,只怕她连来这世间的机会都没有了,哪怕为小姐豁出命去,也在所不惜。” 沐瑾起身,微微一笑,眼中泪光点点,这沐府,只怕也只有徐姨娘和淇儿对她好了吧。 这三人一聊,便是一个下午。 夜色将幕,烛火微明,沐瑾手捧一本医书,精心研读,这是她母亲留下的,她的母亲白阮阮天资聪颖,虽是女子,却丝毫不逊色于他的几位哥哥,她外公一族曾几代行医,声名显赫,是第一世家,外公一生行医问药,不曾有分毫伤人之心,但却遭奸人构陷,因此丧命。 房门轻启,若儿走上来说:“小姐,明日宴会上要来的人奴婢都打听清楚了,不过是一些有名望的官家小姐,只是这其中有个叫沈倩倩的女子,是沈贵妃母氏一族的一个小姐,京中百姓传言这沈小姐与五皇子是青梅竹马,对皇子早已芳心暗许,还说是……” “说什么?” “说若不是当年的一道圣旨,这嫁入王府的该是她沈倩倩才是。” “嗯。”沐瑾平静地点点头。 “小姐,那个……”若儿对她主子的反应甚是诧异,虽说她的小姐平日里把表情管理的很好,可也不用这样没有波澜啊。 “怎么了?”沐瑾问道。 “小姐,你有什么打算?”若儿看沐瑾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又说:“虽然小姐和这五皇子也没见过面,但毕竟是小姐未来的夫君,这沈倩倩怎么说也算是小姐的情敌了。她这人一向心胸狭小,明日她来,必然不得安生,小姐不先计划计划明日的事?” “计划什么?她与我那’好姐姐’定会计划的,她们二人在京中的口碑都不错,是个精明的,明日的戏码一定很足,必然不会让我失望,我今晚好好休息,明日陪她们好好演戏才是正事。从林中来了以后,便事事不顺心,瞧着哪里都不舒服,这好不容易有人来让我找点乐子,我可要玩尽兴了才是。” “……”若儿一脸黑线得望着自家小姐,她的小姐可真是心大。 沐瑾果真是早早的熄了灯,一夜好眠。 第三章 宴会 翌日。 沐瑾随着沐婉来到游园,不得不说,这沐婉选的地儿还真不错,清雅肃静,十分合沐瑾的心意。 初春时节,泉水悠扬,鸟声婉转,游人不绝,好一幅盛景,远处看去,几位姑娘在亭子中谈笑,沐婉便携了沐瑾、沐藜相前走去,“路途不便,婉儿来迟了,各位姐妹,不要见怪才是。”沐婉说道。 “婉姐姐哪里话,倒和我们见外了不是。”一女子附和。 “对了,还未给大家介绍,这是我的二妹妹,瑾儿,二妹妹素来喜欢热闹,今日这宴会,便邀了她一起来。” “咦?这沐二小姐怎么之前从未见过呢?”刚刚说话的那位女子明知故问的说。 “二妹妹幼时因身体不好,一直养在西山林中,如今刚刚回京,各位姐妹们自然面生些了。” “哦,不过是在乡下养了十年的野丫头,若不是婉姐姐心善,怎配与我们同在一处?” “这位小姐可真是个能说会道的,自我来后便一直没有停住过这嘴,姐姐何不介绍一下这位小姐?这样的人,也应让瑾儿认识认识。” “这是武副都统的独女,武芸,妹妹唤她芸儿便是。” “听闻武副都统膝下无儿,独有一女,自幼便充当男儿来养的,琴棋书画无一精通,可是骑马射箭倒是厉害的很啊,今日一见,果然与别的小姐不同,口无遮拦,性格莽撞,一点规矩都不懂,武小姐,有这参加宴会的功夫,还不如回去好好跟嬷嬷学学该如何说话?”之前曾派若儿打探过,这个叫武芸的,是沐婉最为要好的朋友,今日来的这些人,聪明的都心里明了,这是一场针对她沐瑾的鸿门宴,都尽量放低姿态,不参与这场’战争’,只是这武芸再三发难,说好听些是性格直爽,说难听点,就是没有脑子,难怪这沐婉与她交好,她想做的事,想说的话,都有人替她做了,替她说了,越发显得她落落大方,温柔善良了。沐婉腹诽道。 “我再如何,也比你一个养在乡下的野丫头强上不知几百倍。”再看这武芸,气的脸都白了,只是这沐瑾到十分悠闲,端起一盏茶,慢慢品着,说道:“我劝你一句,别成天野丫头,野丫头的挂在嘴边,我生父是当朝一品大臣,母亲是名动一时的京城才女,我身为沐府的嫡小姐,敢问姑娘,这野丫头从何而来?” 未待武芸开口,便有人出来打了圆场,你们看,那是不是沈小姐? 只见一人踱步而来,举止端庄,身段窈窕,这五皇子的’青梅竹马’也算得上是个妙人了,沐瑾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若有若无,你该见的人,总是免不了要见的。 “各位姐妹来的这样早,倒是我失礼了。”这语气,这用词,和沐婉倒真是如出一辙,沈倩倩落座,二话不说便直奔主题,“婉妹妹身旁这位小姐,之前未曾见过,听闻沐二小姐前日刚刚回京,这位便是吧?” “沈姐姐果然聪慧,这位正是舍妹。”沐婉回答道。这好话真是让她都给说尽了。 “听闻当年白夫人风姿绰约,如仙子下凡,怎么这二小姐无白夫人半点风采,相貌平平,资质普通,还真是苦了霄哥哥了,要娶这样一个人,也不知他能否瞧得上了。”沈倩倩说道。 “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五皇子瞧不上我,难道瞧得上姐姐?可惜了,姐姐怕是和五皇子无缘了。”沐瑾知道沈倩倩的痛处,说话一针见血,果然此时再看这沈倩倩的脸色,真是精彩。 “二位都是自家姐妹,何必说这些个玩笑话,那里的花开的不错,咱们也坐了这么久了,就去看看花吧。”沐婉提议。 众人上前走去,花香弥漫,十分怡人。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果然是一副好景色。众人交口称赞,不绝于耳。 向前走去,前面一片木槿花开的正艳,木槿,沐瑾,她出生时左臂上有一胎记,形似木槿花,因此取名为一瑾字,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万花之中,她独爱木槿。 “前面的木槿花开得正鲜艳,咱们过去瞧瞧吧。”一女子说道。 “这木槿花开得倒真是不错,只是可惜了,朝开夕落,终成不了什么气候。”沈倩倩另有所指道。 “朝开夕落,着实令人惋惜,可也有传闻,上古时期,四大凶兽见木槿初开,浪漫如锦,顿生歹意,妄图据为己有,于是将其刨出来,说来也怪,木槿花树一到便迅速枯萎,甚至花殒叶落,四大凶兽见此光景,料想亦难成活,便离开历山,此时正在立山带领农民工作的虞舜闻讯赶来,他招呼农夫,把木槿花树扶起,用水浇灌,木槿花树枝叶顿活,花开如初,当天夜里,虞舜便梦到了木槿花仙的芳容,得知它是仙子化身,乃木槿花仙,沈姐姐,觉得这故事可还动听?”沐瑾问道。 “故事讲的确实不错,可却不过是传说,虚无缥缈,妹妹也不要总是想这些不切实际的。” “姐姐,这世间万事,哪有什么虚妄与真实可言呢?人生就恰似一场梦境,我们都是这梦中人,什么’短命’、’不详’的话,我无心辨其真假,我只知道,命,掌握在自己手中,事在人为,而非天意。”沐瑾说。 “沐二小姐虽未在京城,可这学识和口才也却令人敬服,但你也要知道,有时候,自己的命,自己不一定握得住。”沈倩倩说。 “瑾儿素来是个惜命的,自会好好活着,倒是姐姐,可千万小心了。”沐瑾说。 第四章 故人 走到溪边,沐婉停住脚步,轻吟道:“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婉姐姐吟诵的这两句果然应景,日光倾洒,波光粼粼,真妙啊!”有人称赞道。 沐瑾闭目,感受微风吹拂,好不惬意,突然被旁边的人一挤,脚下一滑,险些摔倒,还未待她稳住身形,便听见“扑通”一声,接着便有人高喊“救命”,这一系列事情,她竟未反应过来,仔细一看,那落水之人不是别人,竟是沐藜,紧接着便听见沐婉高呼:“来人呐,救命啊,快来人,有人落水了。”不过瞬间的功夫,便有人纵身跃入水中,将沐藜救了出来。沐婉便走上去,眉间一片担忧之色,只是沐瑾淡然地瞧着这眼前的一切,心中满是疑惑:这好端端的,为何会有人落水? 此时的沐婉紧紧抱着沐藜,眼中含泪,说道:“藜儿的衣衫全都被水浸湿了,如今虽是春天,可也只是初春,天气还有些寒凉,我便先带藜儿回府了,失陪了。” “婉姐姐先走吧,藜儿妹妹的身体为重。”大家纷纷附和。 而后,沐婉又转向沐瑾说:“瑾儿,我身旁的丫鬟心涟今日未来,只有心漪一人,怕是照料不来,可否借妹妹的若儿一用?让她帮忙照料?” 沐瑾微微点头,没有推辞,心想:她支开若儿做什么? 不多时,众人也都散去,沐瑾乘上马车回了沐府,不知怎的,她总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走了一会儿,马车突然停了,沐瑾掀开车帘一看,车夫早已没了踪影,四下无人,很是寂静,马车停在了一处荒林,沐瑾走下马车,这偌大的地方,唯有她一人孤身而立,倏尔,暗中埋伏的人倾巢而出,一个个的都黑衣遮面,这番场景又是何等熟悉?不必说了,和上次来的是同一伙人,这薛明珠设计人都用同样的招数吗?沐瑾心想。 沐瑾向前走了两步,说道:“各位大哥,你们这一次次的对我一个弱女子下手,这么多人追杀我一个人,说出去,于你们的名声有损啊!” “少废话,拿命来。” 沐瑾退后两步,素手一翻,银针便已握在手中,还未待她出手,已有几人倒地,她抬眸一看,只见一男子进入她的视线。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一袭白衣,一把软剑,眉眼含情,如觅星辰,嘴角微扬,动人心魄,相貌俊美,恍若神人。男子身形移动,不过几招,敌对之人便都死于他的剑下。 沐瑾走过去,微微俯身行礼,开口道:“感谢公子出手相救,这救命之恩,小女子何以为报?不知恩公尊姓大名?年岁几许?家住何方呢?” 那白衣男子伸出食指,点了点沐瑾的额头,笑着说:“行了,别贫了。” 沐瑾吐了吐舌头,也笑了,说:“师兄可莫要再笑了,这若是旁的姑娘看见了,又得对师兄芳心暗许。” “就你嘴甜。” 且说这白衣男子,叫做陌尚彦,是沐瑾的师兄,沐瑾在十岁时因机缘巧合得遇忘忧大师,大师见沐瑾对医术悟性极高,便收了她做徒弟,沐瑾也得知了她的师兄,师兄是个孤儿,一直跟着师父,名字是师父取的,取自“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句话用来形容他师兄再为不过,沐瑾在这期间一直跟着师傅研习医术,师兄也教给她一些武功,直至她15岁及笄之年,她便决心复仇,她发誓,当年害死她母亲的人,绝对会得到她们应有的代价,自此,她拜别师父,离开忘忧谷,又回到了西山林中,等待当年的那一道圣旨。 “一别经年,师父和师兄可还安稳?” “师父一向逍遥,和从前一般无二。” “对了,师兄怎会再此?” “得知你入京,师父放心不下,让我来照应照应你。” “果然还是师父和师兄最疼瑾儿,那师父还在忘忧谷吗?” “师父正在闭关,并未前来。” “那也好,省的师父他老人家又骂我只身犯险。”沐瑾虽是这样说,可心里却不如此想,两年未见,她自然甚是想念。不过语气平淡些,掩饰内心的思念罢了。 “你呀,还是和当年一样,像个未长大的孩子。” 话出口,瑾儿也笑了。仿佛还似当年,他们师徒三人在忘忧谷的那段日子,忘忧谷,真的让她忘忧……可是啊,时光易逝催人老,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她已成人,她要担负起她的责任,为她的母亲,她外公一族报仇。 “对了,你日后若是有事,便去京城一家叫’德济堂’的药铺找我。”陌尚彦又说道。 两人出了林子,沐瑾辞别,雇了辆马车,回了沐府,陌尚彦看着沐瑾远去,心中思绪万千。瑾儿,我曾以为,山高水长,我们来日方长,何须路遥马望,殊不知,三旬过场,人走茶凉,今后,有人迎你十里红妆,而我,也非昔日少年郎。 第五章 过往 沐瑾坐在车中,想到了那些过往,她记得那年当她决定要回京时…… 十年前。 “真的决定要走了吗?”陌尚彦问道。 “嗯。”她只说了这一个字,眉心紧锁,目光锐利,语气坚定。 “你这一去,可再难回头了。” “师兄,自那时我得知我外公被人陷害,自那天我见我生母身陷火海,一切就再也回了头了。” “逝者已安,你又何必让自己深陷泥潭?” “师兄,这些年我一直重复着一个梦,梦里有我的母亲,还有外公和外婆。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天伦之乐,何其幸福。可当我醒了,我的脑海中就会浮现母亲湮灭于大火的情景,你知道吗,清醒的时候,比夜晚更像是一场噩梦。” “你的前半生活得这样痛苦,难道还要赔上你以后的幸福吗?” “可我不能释怀,善良的人埋骨黄泉,罪恶的人活的猖狂,有些命债,必得拿命来偿。”她淡然一笑,说话的语气十分轻松,像是在叙述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如今的她,表面上有多么云淡风轻,内心就有多么煎熬焦虑。 “既然你决定了要走,那我便不再阻拦,只要你想回来了,别忘了,这儿还有一个避风港,忘忧谷还有你的一个家。” 沐瑾笑了,那一笑,便足以倾城。 瑾儿,多希望你能一直这样笑着,师兄虽不能陪你肆意人生,纵马天涯,但可以倾我一生,护你周全。 月色微澜,繁星点点,两人相对无言,静观微风拂叶。 沐瑾回过神来,泪水早已湿了眼眶,流下两行清泪,她苦涩一笑,自那日走,她便说要作一个绝情之人,不动心,不动情,不心软,不落泪,可终究敌不过她坚强外表下那颗脆弱的心呐。 她抚过着自己的脸颊,想起当年为了掩去自己的容貌,苦寻匠人,仿了一张与自己有些许相似,但却平淡无奇的脸,掩了她的倾城之姿。 他的师兄曾问过她,为何以假面示人? 她说她的样子过于耀眼,必会惹来不少麻烦,她此去唯有一事,不想再多生事端,故敛去容貌。但她却未告诉师兄,当年父亲因为母亲的容貌,才苦苦求娶母亲,也许他从未爱过母亲,只是喜欢母亲的容貌,所以,当有了利益冲突时,他才会丝毫不顾及母亲的感受,在父亲面前,永远利字当先,什么爱情、亲情,全都不值一提,她只是不想再重蹈覆辙罢了,她害怕,母亲当年的路,她也会走一遍。 她曾说过:“师兄,带上这张假面,我再也不是当年的我了。”于是,世间便少了一份单纯与美好,多了一份仇恨与罪孽。 …… 沐府到了,沐瑾走下车,秉人转告了若儿她归来的消息,径直向翡翠轩走去,见到了沐婉,她眼中的惊诧已掩饰不住,沐瑾内心便更加明了,这果然是沐婉一手安排的。 “二妹妹到了,玩的可还尽兴?”沐婉问道。 “少了姐姐和藜儿妹妹,自然少了许多乐趣。”沐瑾笑着说,“对了,藜儿妹妹如何了?要不要紧?”沐瑾脸上一片担忧之色,心下想,这种表里不一的话,不是只有你沐婉才会。 “藜儿并无大碍,只是着了些凉,已经喝了姜汤,睡下了。她也受了不少惊吓,休息休息便好了。多谢妹妹挂心了。” “那便好,如此的话,妹妹并不在叨扰了。” 沐瑾走出了翡翠轩,证实了内心所想,本还想探探沐藜的口风,可却是无果。 闲云阁。 “小姐,你可回来了。”若儿一见到沐瑾,便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确定她的小姐安然无恙后,又问道:“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沐瑾便将她所遇之事都讲给了若儿,又说道:“这薛明珠不喜欢我也就罢了,因着我娘的缘故,要置我于死地,只是这沐婉我到甚是不解,她费了这样大的心思,布下此局,引我出去,还不惜搭上自己的亲妹妹。她若是能安分点,不与我作对,我也绝不会在她心上多费心思。可她又偏偏惹我。” “或许,是因着二夫人的缘故呢?” “我也不知道,但总觉得沐婉对我的敌意远超于此,她千方百计,要置我于死地,也决不会只是因为她母亲与我母亲的仇恨这样简单。”沐瑾说道,“对了,你说这落水一事,沐藜是否知情呢?” “她若不参与,此事怎么会成?” “不,那可不见得,沐藜这样在意自己,怎肯牺牲自己来作这出戏呢?且她虽与我处处作对,也不过都是耍耍嘴上功夫罢了。你想法子让沐藜知道我今日所遇,且将我对沐婉的猜疑一并让她知晓,盯紧翡翠轩,我倒要看看她们是什么反应?” “是。奴婢这就去办。” 第六章 凯旋 若儿买通了两个丫头,让她们散播沐瑾遇刺一事的留言,让沐藜听了去,沐藜本就心有疑虑,落水之前,她便明显感觉到有人推她,而当时能有机会推她的并无几人,沐婉算一个,沐瑾也算一个,起初她还疑心沐瑾,但刚刚听说沐瑾遇刺一事,而且那日她在母亲房中听母亲说若儿身怀武功,当时沐婉便提出了要支开若儿的想法,听心漪说那日若儿也同她在一起照料她,于是她便对沐婉起了疑心,二话不说,就去了沐婉房间找她质问。 “那日落水之事,是不是你设计好的?你当日去宴会未带心涟,我还奇怪呢,原来是为了借故支开若儿,让她来照料我,今日我又听说沐瑾遇刺一时,好啊,你连自己的亲妹妹都算计上了。为了那个沐瑾,你竟不顾我的安危!”沐藜大声喊道。 “你说什么呢?藜儿。是受了何人蛊惑,在这里怀疑我?心涟那日身体有恙,你又不是不知道,贴身伺候的丫头,除了她,别的我也用不惯,便没有带人,还有那若儿,她本二妹妹的人,我又我有多大的本事,能使唤得了她呢?我还怀疑呢,那日好端端的,你怎么会落水了?如今便明了了,是那沐瑾给你我姐妹二人用不用的离间计,我们起了分歧,得益的还不是她吗?再说了,她遇刺这样大的事,我为何没有听说?她若是真的遇刺,为何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为何不禀报父亲替她做主,我看这事啊,本就是子虚乌有的,可你又是个性格耿直的,这才叫她给蛊惑了。”沐婉一一解释道,这一连串的托辞,说的可真是天衣无缝。 “真的吗……” “对了,我还听管家说,她那日回府后,自己的闲云阁未回,倒是先来了我们翡翠轩,来探寻妹妹的病情,你想,她什么时候和我们关系这样好了?那天前来,必是来打探消息的。” “那……是我冤枉姐姐了。” “无妨,我们姐妹二人定然不能生了嫌弃,叫人给利用了去。” “嗯。”沐藜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若儿听说了此事,回了她的主子,说:“小姐,那日的事,三小姐并不知情,去找大小姐闹了一出,但被大小姐给说服了。” “嗯,沐婉是个能说会道的,她劝得了沐藜不足为奇,甚至还会把矛头指向我们,可这样一来,不管怎样,沐藜心里也必结下了疑虑,只是,我还有两件事不明白。” “哪两件事?” “一是,那日前来暗杀我的人是谁指使的?单凭沐婉一人的话,她一个闺阁小姐,断没有这样的关系,且这计谋更像是薛明珠所为,可若是薛明珠知道此事,她又怎舍得让沐藜落水?还有这沐婉,究竟为什么要屡次置我与死地?我虽与薛明珠不共戴天,可她似乎比薛明珠还要恨我?” “小姐都想不通的事奴婢就更想不通了,小姐,别整日想这些烦心事了,告诉小姐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五皇子打了胜仗,明日回京。” “嗯,确实是好消息,他既然来了,皇上必会提及到她与我的婚约,这样一来,我的计划便快了一步。” “小姐,五皇子向来受百姓拥戴,且此次凯旋,明日回京的队伍必然壮观,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见与不见又有何妨?都是一样的结果,何必多此一举?” 他明日就要来了,我人生的新开端,深渊的第一步。沐瑾心想。 “小姐,听闻五皇子相貌非凡,神秀俊朗,小姐难道不好奇吗?” “好奇?我看你倒是比我还要好奇些呢?”沐瑾打趣道。 “那是,小姐的终身大事,奴婢自然要多上心些了!” “对了,听闻这五皇子不近女色,冷言寡语,可是真的?” “哦?小姐哪里听来的这些有的没的?可不要多想了。”若儿遮掩道。 沐瑾看这丫头的神情,便心下了然,心想:这留言即使不是真的,但也有几分可信的依据,如此也好,如非无奈,我也不愿意利用他,既然他不近女色,也断然不会对我动情,五皇子一直与太子不合,在这场夺嫡之路上,我或许还可以帮助他,且当年陷害外祖父一事,皇后也捣了鬼,说起来,我们的目标还是有些相近的,也但愿他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最好做到两不相欠,我让他不违父命,与他完婚,绝了京城中想坐这个位置的女人的一些心思,为他省去一些麻烦,而我,便借他皇子妃的身份一用。 沐瑾素来不喜欢欠人人情,如此,甚好。 第七章 退婚 翌日,行军的队伍果真到了京城,京城百姓纷纷来迎,万人空巷。 德济堂。 陌尚彦站在二楼窗前,身披绮绣,衣袂飘飘,神情恍惚,若有所思,他的眼神跟着行军队伍的移动而移动,眼中的人一身劲装,形貌昳丽,眉若刀裁,目光深邃,神情俊朗。 “公子向来不喜欢看这些热闹的,今儿个怎么了,一直盯着窗外瞧。”小厮走上前来问道。 陌尚彦果真是出神了,竟未察觉到有人来了,回道:“无事,看看而已。” 此时再看京城街边,百姓之中赞声不绝,最前头的人,也就是陌尚彦目光所在之处,便是五皇子云霄,他周身的气场果然强大,虽然貌比潘安,但却太过冷峻,总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队伍进了紫禁城,云霄便去拜见皇上。 “参见父皇。”他行礼问道。 “快快起身,朕的好皇儿,果然未辜负朕的期望。”皇帝大笑,眉宇间一片喜色。 此时大殿内外,皆是官员,齐声道:“恭贺五皇子凯旋。” “此次行军打仗,条件极为艰苦,地势又险厄,不过好在得胜归来。” “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应当做的。” 下了朝堂,皇上便拟了圣旨,封他为王,取他的一个“霄”字,又赐了府邸,皇上的皇子,虽然不在少数,可封王的却唯有他一人,其实皇帝早有封他为王的念头,不过是借此次胜仗一事做个由头罢了。 御书房。 “霄儿,你母妃可向你提起过你和沐二小姐的婚约?” “儿臣知道此事。” “如今她已年满十七,当年的承诺也该兑现了,你作何想法?” “父皇,儿臣无心此事。” “无心此事?你是何意?” “父皇可还记得,在儿臣出征前答应过儿臣一个承诺?儿臣如今向父皇请求,取消当年定下的婚约。” “取消?朕给你们指了婚,君无戏言,你要什么朕都答应,只是此事绝无可能。” “父皇知道,但凡儿臣不想做的事,无人能强迫。” “你这是在威胁朕?”皇上问道,深情中已经有了些怒气。 “儿臣不敢。” “不敢?你这不是威胁是什么?”片刻,皇上又说:“当年,朕一句话将她许给了你,如今她又才回京,必然是为了此事,你说不娶就不娶了,这婚姻大事,难不成是你一个人的事吗?你让朕如何向朝中大臣交代?你倒是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当年,白夫人因救母妃一命才定下如此婚约,儿臣听说父皇说的是沐二小姐做母妃的儿媳,儿臣虽唤她一声母妃,可却终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这婚约该许,也应该许给七皇弟才是,毕竟她才是和母妃有血缘关系的。” “话虽是这么说,可当时你七皇弟还未降世,这话如何算数?” “如何不算数?她才是母亲的亲生儿子,父皇只有这般行事,才能即兑了父皇的承诺,也全了儿臣的心愿。” “罢了,罢了,就依你的吧,从小都是这样,不打无准备的仗,事事都考虑仔细了,才去行事,这事必是你提前计划好的。” “多谢父皇成全。” “你不愿娶沐二小姐,可是有了意中人?” “劳父皇挂心了,儿臣并无此打算。” 闲话一番后,云霄便告退了,皇上看着他最疼爱的儿子走出去,不仅心痛,霄儿,终究是父皇亏欠了你。 第八章 宫宴 因婚约一事还需与沐凝商议,因此并未张扬,只有皇帝与五皇子知道,且他的几位皇子也都到了嫁娶的年龄,不如举办一宫宴,把沐瑾与七皇子云臻的婚约定下,也让其他皇子甄选甄选。 因此,皇帝便下了旨意,于本月十五日举办宫宴,特邀了各位有名望的官家小姐。 京中的名门闺秀听说了此事,也都明白皇上的用意,但凡宫里邀请大臣女眷参加的宴会,十有八九都是为皇子们选妃的,于是一个个的都精心准备,也因此,沐婉、沐藜都十分上心,沐瑾倒是过了几天清闲日子。可她却不知道,此次宫宴的主角,正是她沐瑾。 几日后,宫宴。薛明珠便携了沐家的三位嫡小姐,沐婉、沐瑾、沐藜赴宴。 不得不说,这宫中的一景一物果真是十分精致,金碧辉煌,光彩夺目。柱子上金色雕龙栩如生,房檐上纹绣装饰如梦如幻,深红的宫禁门,金黄的琉璃瓦,无一不显示着这里的尊贵。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紫禁城,天子所居,可为了那张冰冷的宝座,为了那无上的荣耀,削减了多少人间温情?衍生了多少阴谋算计?名利、金钱、地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兄弟反目,重要到父子成仇,沐瑾不解。这条帝王路是多少人用鲜血铺就的呀?屈戍横门金锁冷,辘轳牵井玉瓶深。空将锦瑟传哀怨,寂寞谁听空外音?有多少女子将自己的一生都葬送在了这深宫后院,又有几人可解其中滋味?此行,冬夏炎凉,冷暖自知。此行,若是不能脱身,只怕她也会成为其中一人,孤独一生,或许将会是她最终的结局。沐瑾看着这辉煌的宫殿,不禁深思。 “看你这没见识的样子,等会儿进去,可别丢了我们沐府的脸面。”沐藜看见沐瑾盯着宫殿沉思,便说道。 “三妹妹可真关心瑾儿,瑾儿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楚,只是三妹妹更应该注意些才是,口无遮拦的,得罪了人都不知道。”沐瑾回道。 “我从小便习得礼仪规矩,哪像你一个养在乡下的,一点见识都没有。”沐藜说道。 “那三妹妹的教习嬷嬷可真是不称职,将三妹妹教成这个样子。还有,你若不想生事,就别惹我。你若实在无事,我倒是不介意和你玩玩。只是到时候丢了三妹妹的脸面,大家都不好收场。”沐瑾毫不留情地回道。 “夫人,小姐,内殿到了。请进吧。”带领的公公回话,也将沐藜想说的话止住。 谢了公公,大家都一一进去。 大殿内,各位有名望的闺阁小姐都到齐了,皇子们也都无一缺席,平日里甚少参加宴会的五皇子也到了。 皇上和皇后到后,大家都齐声拜见:“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各位都坐吧。” 等到所有人都入了座,便有歌姬舞女献上歌舞。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觥筹交错,言语畅欢,好一番盛景。 宫中宴会怎么少的了小姐们展示才艺呢?毕竟这是出彩的最佳方式了。于是,便有人推荐了沐婉,她却也不推辞,沐婉今日的打扮着实好看,梳的是垂鬟分肖髻,头上簪了流金掐丝点翠转珠凤凰步摇,又以累丝托镶茄形坠角儿作为点缀,配了一双红翡翠滴珠耳环,身着娟莎金丝绣花长裙,显得她落落大方,大家闺秀的气质自显,莲步轻移,身段窈窕,走到厅下,行礼说道:“皇上,臣女特此准备了一段舞蹈,在此献丑了。” 准备好后,便翩翩起舞。荆台呈妙舞,云雨半罗衣。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雾轻红踯躅,风艳紫蔷薇。这一曲舞蹈,果真妙极。 皇帝大赞:“好!不愧是沐大学士的女儿!” “臣女愚笨,才能不及二妹妹半分,不知可否让小妹献上才艺。”沐婉回道。 话毕,沐瑾也愣了一下,她是万万没有想到沐婉会来这出。她就算不顾及我的颜面,也断然不能让沐府丢了脸啊,自己若准备不出来,父亲也不会饶了沐婉,为了把我推出去,甚至不惜搭上她自己,枉我原来还认为她是个有心机的。不过一个宫宴,干嘛整得像个才艺表演似的。沐瑾腹诽道。 沐瑾今日的打扮颇为朴素,放在人群中很不显眼,这恰恰是沐瑾要的。一抹凌云髻,配的是云脚珍珠卷须簪,着一袭青缎掐花对襟外裳,曳地描花长裙,朴素而不失身份,淡雅却别有风味,木槿缓缓起身行礼道:“臣女参见皇上。” “免礼,你姐姐赞你才情出众?” “姐姐谬赞,臣女并无什么特长,只是独爱古琴。” “哦?朕也喜欢研究古琴,你可喜欢什么琴?” “臣女独爱九霄佩环。” “你且奏来听听,来人,取琴。” “是。” 皇上便命人人取了琴,沐瑾瞧着这把琴,琴为伏羲式,杉木斩成,通体以小蛇腹断纹为主,偶间小牛毛断纹,琴底断纹隐起如虬,隆起剑锋,只看其表,沐瑾便知此琴价值不菲。 沐瑾抚琴,素手一翻,琴音随她的指尖流动。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余音袅袅,不绝如缕。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果真妙绝。 大殿上众人皆屏息凝神,侧耳倾听。远处的五皇子云霄看着抚琴的女子,听着琴音,想到:这琴音好生熟悉,好像是在何处听过一般,可又若有若无,何其梦幻,如似仙境。 第九章 婚约 一曲奏毕,沐瑾起身,说道:“皇上,臣女拙技,献丑了。” “昔,韩娥东之齐,匮量,过幽门,麛歌假食,即去,而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左右以其人弗去。稀有韩娥善歌,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今有你奏琴,巍峨如泰山,壮丽如江河。你的琴艺,果然非凡。来人呐,去取先帝当年善用的琴来。”皇帝下令,又言:“昔日先帝也擅奏九霄环佩,特命人打造一张琴,你来试试效果如何。” 宫女将琴抱出来,沐瑾再看,果然不同,之前的那琴已非凡品,如今再看这张琴,却显得此前的琴逊色万分,这张琴,真是世间绝无仅有。 沐瑾抚琴其声悠扬,更为悦耳,用来十分趁手。 “此琴乃先帝生前所用,为造此琴,先帝寻遍世间能工巧匠,此琴与平常的琴不同,琴技拙劣者更显其劣,优者更显其优,先帝曾命多人抚过此琴,但都不尽人意,没想到今日却能遇到它的有缘人,听你奏曲,才方觉’如听仙乐耳暂明’。此琴,便赐给你了。” “臣女谢皇上隆恩。” 听到皇帝对沐瑾大加赞赏,而且还赐了她御用的琴,沐婉当时气的脸都白了,本想让她出丑,结果却弄拙成巧,反倒让她得了恩赏,沐婉此时已懊悔万分。 “沐大学士果真教养的极好,两个女儿,一个赛一个的出众。” “皇上谬赞了。” “十几年前,朕与爱卿曾许下一门婚约,将你的爱女指给了沈贵妃做儿媳,如今令爱也已到了嫁娶的年纪,今日就趁着这良辰美景,将这门亲事给定了,爱卿觉得可好?” “一切皆听皇上安排。” “那既如此,便将令爱与老七的婚事定下,择日完婚。” 老七?七皇子云臻?些许知情人也都有些诧异,当年许的婚约,不该是五皇子吗?怎么如今却成了七皇子?只是这沐凝是个有眼力见的,忙谢恩:“微臣多谢皇上为小女赐婚。” 于沐凝而言,七皇子虽不如五皇子有权势,也不得宠,可沈贵妃母家势大,说到底,七皇子才是沈贵妃的亲儿子,沈贵妃也必会助他,皇上即便再宠爱五皇子,可他终究不是太子,若都不是太子,于他沐凝来说,利益相差是不大的。 此旨一下,最高兴的便是沈倩倩了吧。只见她眉开眼笑,恨不得要拍手称好。 婚约即定,宴会的高潮也已过去,接下来,不过几人唱了几曲清歌,舞了几曲轻舞,便结束了。 沐家姐妹也乘上马车回府。 “喂,你别以为你得了皇上的几句夸赞和一些赏赐,就无法无天了。”沐藜说道。 “妹妹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得了恩赏,我自然是高兴的,妹妹还不知道吧,这皇上御赐的东西,果然是极品。”沐瑾本不想与她多说的,可沐藜那个不识趣的偏要惹她的火,这就怪不得她了。 “不就是一张琴吗?谁还没见过?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妹妹说话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语气,这是皇上御赐的琴,刚刚妹妹不屑的语气如若被旁人听了去,定会引来责罚,妹妹莫忘了,辱骂和损毁御赐之物可是死罪。”沐瑾回道。 此时沐婉便说话了:“今日还要恭喜妹妹呢,和七皇子订了亲事,这也是妹妹的一大喜事了。日后,妹妹可就是皇子妃了。”看沐婉的神情,脸上毫无哀怨之色,今日她出尽风头,按理说沐婉今日不该如此才是,看她的神情和语气,也不像是掩饰,今日为何她会如此高兴?沐瑾心中不解。 “说起来,今日还要多谢姐姐呢,姐姐果然口齿伶俐,一句话便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我与姐姐分隔多年,还不知道姐姐竟如此了解我,连我擅长奏乐也都打听的清清楚楚,可真是我的好姐姐。”沐瑾讽刺道。 “同为姐妹,理应相互照应些才是。向皇上荐人,理应多想着妹妹才是。” 不得不说,这沐婉的脸皮可真是厚,这一番话,竟让她说的毫无违和感。 “姐姐和藜儿妹妹乃同母所生,理应比我亲近一些才是,怎么姐姐没在圣上面前荐了妹妹啊?莫不是知道藜儿妹妹资质平平,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沐瑾这一番话说得极好,竟让沐婉有些为难。还未待沐婉开口,沐藜便说:“你说什么呢?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有点能耐就往外显摆呀!” “妹妹这话是说我,还是说姐姐呢?我倒是听不明白了。” “瑾儿妹妹,这话可就不对了,都是自家姐妹,哪有什么亲疏之分?妹妹刚来京都,如此一事便大出风头,让京城人尽皆知,不也是好事吗?” “姐姐,有你在,就算没有此事,也必是有好多人会知道我的吧。”沐瑾说道,言外之意指的是沐婉在外宣扬她的“恶名”。 第十章 来信 这一路上,她们三人倒是热闹的很,争吵了一路,冷言热讽,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过,偏偏沐瑾又是个不好惹的,哪里肯吃亏,任由她们说去呢?她们若想生事,她便陪她们把事闹大,回到沐府,三人才住了口,都各自回了各自的房中。 “小姐,之前传闻不是说要五皇子迎娶小姐吗?怎么今日成了七皇子了?”若儿问道。 “五皇子不近女色,她必是向皇上求了情,推了婚事,皇上又极其宠爱五皇子,结果很明了了,皇上答应了他。” “那小姐……该当如何?” “如何?嫁给五皇子和嫁给七皇子又有什么分别呢?我不过是借皇子妃的身份一用,日后方便行事,此事无妨。我容貌平平,想必他也瞧不上我,我嫁过去之后,与他做个表面夫妻便是,我绝不碍他的眼,他若不惹事,我便与他相安无事。他若是需要我,我也会鼎力助他。毕竟借了他的身份一用,我不想欠他的。”沐瑾说话这的时候,语气淡然,好像说的全然不是她的终身大事。如此年纪便背负了这样沉重的担子,这样的她,不禁让人心疼。 若儿推开房门,沏了盏茶,沐瑾便坐下休息,若儿便喊到:“小姐,这里有封信。” “信?拿来我瞧瞧。” 沐瑾接过若儿的信,打开一看,上面简简单单六个字,却让沐瑾担心不已。 “主子抱恙,速回!”这上面的字,沐瑾认识,是师父的侍女蝶舞的字,这信既送到了沐府,想必师兄也收到了此信。 “师父出事了。”沐瑾说。 “什么?”若儿听沐瑾这样说,也十分震惊,“大师不是在闭关吗?且忘忧谷一向隐秘,又无恩怨,大师为何会出事?” “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信中未言明。我要回忘忧谷一趟。” “若小姐此刻起身,没有十天半个月绝回不来,小姐与七皇子婚约在即,怕是会耽误了。” “我当下顾不得这些了,报仇一事,事不能急,错过了婚配的机会,日后再想办法就是,现在还是师父要紧。” “既然公子也会收到此信,必会想办法的,小姐就算去了也无济于事,小姐为此事谋划了整整七年,学医习武,经历了多少苦难,计划一步一步走的很顺利,距离小姐的目标也很近了,小姐怎么能放弃呢?” “若儿,你不必劝我了,此行,我必须走。” “小姐若是想远行,如何搪塞沐府的人呢?” “先去德济堂找师兄,再作商议。”片刻后,沐瑾又说:“还有,告诉院里的两个丫头,就说南苑的木槿花开的不错,我今儿个心情好,要去赏花。” “是。” 于是沐瑾便带着若儿,两人出了府门。 翡翠轩。 “夫人,二小姐出府了。”下人回禀说。 “出府?这才刚刚从宫里回来,她出府做什么?”薛明珠问道。 “听二小姐房里的两个丫鬟说,好像是要去赏花。” “这好好的赏什么花,派人盯紧她。” “是。” 这时候,沐藜在一旁说话了:“娘,你看那个小贱人,皇上不过夸赞了她几句,就没完没了了,赏什么花呀,定是出去显摆了。” “行了,你这几天也学着收敛点,没事别去招惹她。”薛明珠皱眉道。 她这一句话,便让沐藜不敢再言语。 京城街道上,沐瑾和若儿故作清闲地走着,若儿靠近沐瑾,说:“小姐,有人跟踪我们。” “来了几人?武功如何?” “只有一人,好像没什么内力,应该是沐府的家仆。” “嗯。从前面几个街口绕过去,把他甩了。” “是。” 于是,沐瑾和若儿便绕了几个弯,把人给甩掉了,又走了一段路,便到了德济堂。 沐瑾走进去,看见柜台前的一位先生,直接了当的便问:“先生,请问你们公子可在?” 陌尚彦给这里的人看过沐瑾的画像,这位先生也识得沐瑾,便递给她了一封信件说:“小姐,这是公子交代要留给你的。” 沐瑾急忙打开,上面写着:瑾儿,忘忧谷的事情,我去解决便可,你在城中安心待着,按你的原计划行事,师兄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小心,保护好自己,德济堂的人都会武功,你若有事,找柜台的先生即可,我曾吩咐过他了,他会全力助你,切记,小心!我定会早日归来。 “小姐,公子何意?” “师兄他一个人去了忘忧谷,让我好好待在这里。” “小姐如今作何打算?” “不行,我放心不下师父,按原来我们的计划脱身。” “是。” “先生,我们先告辞了。”沐瑾和那位先生辞别。 “小姐慢走。” 第十一章 失踪 沐瑾和若儿刚出门不久,便听见有人大喊:“救命啊,有人要杀人了。”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人拿刀满街乱砍。接着,那人离沐瑾和若儿越来越近。 “小姐,小心!”若儿喊了一声,忙拉着沐瑾闪躲,其余人逃的逃,散的散,原本就很乱的闹市,如今更加混乱了,人群四散,挤散了沐瑾和若儿。 “小姐,小姐……”若儿四处喊着,奈何却无人应答,直到有人制止,这里才恢复了平静,可是还是未见沐瑾。 若儿慌忙跑到了沐府,直接朝书房走,门口有两个小厮把守,若儿便问:“老爷可在里面?”见那小厮点点头,若儿又说:“我有要事相报,可否麻烦两位通传一声?”然后,便有一人进去通传,得了允许,若儿便进去了,走到里面,若儿急忙跪下,哭着说:“老爷,不好了,二小姐……二小姐不见了。” 听到这话,沐凝原来还执着笔的手骤然停住,毛笔摔到地上,“啪”的一声,墨汁四溅,沐凝忙问道:“瑾儿如何会不见了,你把话说清楚。” 若儿一边抽泣一边说:“小姐她……她听说南苑的花开得极好,便想去赏花,南苑离沐府又近,小姐便只带了若儿一人,可后来,路上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手里拿着刀嚷嚷着要砍人,当时我们在闹市区,人本来就多,如此一来,便更乱了,四处拥挤,我和小姐就走散了,之后我就去找小姐,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了。” “没有找到?她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不识得路,怎么会找不到?”穆凝说着,稍后,他又喊道:“刘丰,二小姐走丢了,动用所有的人手去找,切记,此时决不可张扬。” “是。” 若儿便陪他们一起去了,沐凝坐下来,双眸紧闭,眉心紧锁,左手扶额,满是焦虑,过后,他突然出了书房,直冲翡翠轩而去。 进了房门,薛明珠正在裁剪花草,看似十分悠闲,见穆凝来了,忙走过去迎他,还未待她开口,“啪”,一个耳光便朝她打来,薛明珠未站稳,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此时再看她的脸,顿时起了印子,她开口道:“老爷,妾身做错了什么,老爷进来二话不说,便打了妾身。” “做了什么?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别在这里给我装糊涂,瑾儿今日失踪,是不是你派人做的?” “什么?失踪了?怎么会失踪呢?” “装,你接着装。演技真是越发精湛了。” “老爷,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不是妾身做的,老爷……”薛明珠泪水涟涟,看上去似是受了极大委屈。 “瑾儿刚来沐府时,路上就遇刺,我派人查了后,才知道幕后主使是你,她刚来到京城,无怨无仇的,又有何人会害她,好好的,怎么可能会走丢了呢?上次我就警告过你,让你不要动她。” “老爷,我这次真的没有动手啊!” “这次没有动手,那你倒是承认上次动手了?” “我……” “你别再让我查到此事与你有关,否则你就滚出沐府吧。” “老爷,真的不是妾身做的,你要相信我啊老爷,当下,当下还是先找人要紧。” “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婚期在即,她失踪了,要我如何向皇上交代?” 薛明珠冷眼一瞥,自己的女儿失踪了,先担心的不是她的安危,而是如何向皇上交代,沐凝啊沐凝,你真是好狠的心呐,她虽这样想,嘴里却说:“老爷放心,定会找到的,定会找到的。” 这就是薛明珠的手段,即便她再怎么想,嘴里也能说出不一样的话来,即便她受到再大的委屈,也能顾全大局,等到日后再和你清算。 沐凝看薛明珠的语气,也知道她不敢再骗他,便出了翡翠轩,等他走后,薛明珠方才摸了摸被打的脸,眼神一片狠辣。 闹了这样大的动静,沐婉和沐藜也听到了风声,便纷纷赶过去询问状况。 “母亲还好吗?”沐婉问道。 “无事。” “我们未动沐瑾,她为何会失踪呢?”薛明珠疑惑道,“难道真的是巧合?还是结了别的仇家?” “母亲先别忧心,她失踪了,对我们来说何尝不是好事?只是母亲,眼下该当如何?”沐婉问。 “先不做打算,看情况再说。” “失踪了,最好死外边,永远也别回来。”沐藜说道。 “对了,此事你父亲严令不许声张,他还在怀疑此事是我所为,派人盯紧了我,你们两个这两天都好好在这翡翠轩待着,哪儿不许去。” “女儿明白。” 第十二章 流言 沐婉离开后坐在自己的房间,细细思量,忽而,她勾唇一笑,随即喊道:“心涟,附耳过来。” “是。” “你去帮我办一件事……” “是,奴婢这就去办。” 京城百姓热闹极了,原本枯燥无味的生活中添些闲言碎语,便能使他们津津乐道,沐瑾失踪的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大街小巷,成为这清闲的人口中的谈资,不过这流言的内容却是:沐瑾被五皇子拒婚,心中郁闷,便出府走走,可路遇歹人,因而失踪,生死不明。不必说也知道,这是出自沐婉的手笔,流言传播的速度可真是让人惊讶,宫中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什么?沐府的二小姐失踪了?”皇上初次听到这消息时十分惊讶,又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的话,京中百姓传言说……”李公公便把这流言都复述给了皇上。 “荒唐,简直荒唐。这分明就是无稽之谈。” “皇上别动怒,这百姓传言,一传十十传百,自然不可信,皇上若想知道详情,召大学士进宫,一问便知。” “好,就依你所言,去办吧。” “是。” 昭阳宫。 “沐家二小姐失踪一事,你可曾听说?”说这话的人是沈贵妃,一袭锦缎华服,雍容华贵。 “嗯?是吗?找到了没有啊?”六皇子云臻心不在焉地回答。 “还没有,不过皇上已经派人去找了。” “没找到最好,正得我心,原是许给五哥的人,他说不要就不要了,父皇就把这事推给我了,凭什么?她哪里配得上我了?” “你切莫再说此话,她虽相貌平平,但宴会一曲,便大出风头,那九霄环佩是先帝生前最喜爱的,可皇上竟然赏赐给了她,可见对她的赞赏,且她背后是沐府,沐凝身居大学士,已是两朝元老,若能拉拢他,以后定能为你助力。” “据说她一直养在乡下,是个不得宠的,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能帮我什么?” “既然是一枚棋子?那就必有她的用处,你不喜欢她,日后纳妾的时候纳几个自己喜欢的就是了,只是沐府的力量,必须得牢牢把握在手中。如此,你才可能与其他皇子分庭抗礼。” “好好好,我知道了。”云臻不耐烦地说道。 乾东五所。 八皇子云荇见到五皇子,朝他走去,也没有行礼,云霄也习以为常,只要不是正规的场合,两兄弟便不会顾忌这些繁文缛节。 “五哥,这沐府二小姐失踪一事,你可知晓?” “了解一些。” “哦?那五哥了解到了什么?皇弟可却听说这二小姐是因为五哥才……”云荇说话时,眼眸一挑,故作停顿,看着他的五哥说。 “坊间传闻,你也相信。” “原是不信的,可这传闻说的有理有据。” “我和她面都没见过,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有理有据法?” “五哥丰神俊朗,京中未出阁的女子,哪个不钦佩五哥呀?” 云霄又知道他在这胡说,就停下脚步,直直地盯着他看。这一眼,果然有用,八皇子便不再打趣他。 云霄性格冷淡,且皇宫中多为阴谋诡计,虽有几位兄弟,但不是明争暗斗,就是敬之如宾,唯有这八皇子云荇性格活泼,云荇喜欢他五哥的为人坦荡,心胸宽广,云霄也很宠他这个皇弟,因此两人私交甚好。” 沐瑾被召进宫中,向皇帝交代了一些事情,商量了一些事宜,待他回府时,天色已晚。 不知身在何处的沐瑾,大概也没有料到,她这失踪一事,会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吧。 半盏斜日,一抹残阳,给这原本变得昏暗的天色平添了一丝忧伤,半分惆怅。我们喜欢“夕阳无限好”的美丽,感叹“只是近黄昏”的无奈,时光易逝,人之常情,可这世间,哪里又只是这种力所不能及的无奈?有多少人,如这残阳一般,只能在孤独中细数孤独,寂寞中品味寂寞,居无定所,随风而逝。 第十三章 梦境 天阶夜色凉如水,四下寂静,一片祥和,喧嚣了一天的人们都已安然入睡。 梦境。 一姑娘绣襦罗裙,一袭青衣,遗世而独立,这宛如仙境般的地方,好像只属于她一个人,高山流水,婉转悠扬,她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一枝花,这花大概是她最喜欢的吧,他看不清花的种类,一如他看不清她的样子。 “姑娘……”他探着问她的名字,试探着向前移步,试探着向她靠近,他的脚步是那样轻,生怕惊扰了她,生怕打破了这世外桃源般的仙境。 一步,再走一步,他离这姑娘越来越近,他伸手刚刚要碰到她,可是,眼前的这一切美好都消失了,包括她,又转入下一个梦境。 这梦境,云雾缭绕,像是人间之外,远处那一座宫殿,美丽而梦幻,他走过去,推开门,可里面却不像想象的那般美好,这扇门隔着的,却是两个世界,外面是天堂,而里面却是地狱,眼前的一切,一幕幕闪过,这里是无尽的杀戮,人们声嘶力竭,面目狰狞,血流成河…… 他返回,想离开这里,可当他转身的时候,那扇门却忽然消失了,四周都是无尽的黑暗,既而,他脚下一滑,坠入了深渊…… 梦醒。 他睁开眼,四周一片黑暗,初春的夜里还是有些微凉,可他脸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俊朗的容颜,深邃的眼神,此人正是五皇子云霄。 他回过神,细细地想着刚才做的那个梦,梦里的姑娘一如从前,这个姑娘不止一次地出现在他的梦里,她是那般真实,好像他认识的一个熟人,好像她曾来过,好像她曾伴他身旁。 可是眼前的地狱,他倒是从未梦见过,有她的梦里,总是美好的,让他不愿意醒来,可不知怎的,刚才却是那般黑暗,他感觉他好像要失去了什么东西,他感觉他把那姑娘推远了。 他记得她第一次来她的梦里时,他便被他迷住了,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梦,若是梦,为何是那样真实,而且梦里的她频繁出现,若不是梦,为何在这世间,她却不曾出现。 每当他想去靠近她时,她总会消失,他不知她的长相,不知她的姓名,不知它的过往,甚至不知,她是否存在…… 可是,就因为这梦里的一个女子,因为在梦里频繁出现的女子,他便苦苦寻她,从她第一次来到他的梦里时,他便开始找她,找这个梦中的姑娘,他相信,他们会相见,他相信,他们有缘。 所以他从来不与别的女人有所牵扯,所以他对一切的姑娘敬而远之,坊间传闻,五皇子不近女色,确实,他不近女色,这一切,都是为了那姑娘,为了那个未曾谋面的梦中人。 他又躺下,辗转反刺,可他终究睡不着,它的心里好像丢了一些东西,空落落的,可是他丢了什么呢? 他躺下,想再进入刚才的那个梦境,哪怕现实中的他找寻不到她,可他也期望着梦里与她的那一次邂逅,尽管终究梦一场。 …… 沐王府。 夜色是及好的东西,掩饰住人们想掩饰的东西,夜里,一人翻墙而入,偌大的沐府却无一人察觉,他对这沐府的一切极为熟悉,他最终的目的,是闲云阁,沐瑾的闺房。 沐瑾失踪,若儿今日下午也不见了,不过少了一个丫鬟,并没有引起人们的关注,只当她思念故主,伤心过度,去找她的主子了,因此此时的闲云阁,空无一人,在这夜里显得更为寂静。 房门紧锁,那人推窗而入,里面贵重的首饰,他一概不动,显然不是一般的窃贼,沐瑾妆奁的最下面,放着两本医术,他打开,将这两本书取走,翻墙而出,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好像从未来过。 寂静的夜,有多少人整夜无眠? 第十三章 阵法 “小姐,东西取到了。” “嗯。我们走吧。” 说话的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的”沐瑾和若儿。 那日,沐瑾出门前,便心生一计,想到了脱离京城的法子。 出了府门,得知薛明珠派人跟踪她,她便甩了那人,之后又派了若儿去买通一人,让他装成痴傻,把事情闹乱,但不许他伤人,那人在街边的一家铺子里,离德济堂很近,和若儿约定了暗号,听命令行事,沐瑾本想和师兄商议好后再做打算,可奈何却没有找到师兄,出了门,她告诉若儿“按原计划行事。” 出门后不远处,若儿便打了手势,那人也行动起来,市区果然被他弄乱了,沐瑾便趁乱走了,如此一来,也给她失踪找到了由头,她是被人劫持也好,是不小心走丢也罢,全凭那些找他的人,自己的想象了。 沐瑾走后,若儿留了下来演完这出戏,为的是把沐瑾失踪的消息带给沐府众人,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沐婉会添一把火,让这消息更乱,随后,若儿便跟着家仆去找沐瑾,也是在此时,去解救之前买的那人,因此未曾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所以也“不见了”。 晚上潜入沐府的人也是若儿,沐瑾害怕此去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于是安排若儿连夜潜入沐府,取了医书,这是她母亲留给他的,她视之如命。 二人在竹林相约,一人一匹快马,日夜兼程,三日便可到达忘忧谷。 这三日间,京城的一些人还在打探沐瑾的消息,而沐瑾也已到了忘忧谷,若儿刚想进去,沐瑾便拦着他,说道:“乾坤阵,这里布下了乾坤阵!” “乾坤阵?” “对,我曾听师父说过,这是一个阵法,是师父亲自设计的,为防止外人私自闯入,可自我进谷以来,这阵法从来都没有用过。” “小姐,此阵可解吗?” “我只了解过些,至于能不能解,尚未可知。” “还有别的法子吗?” “解阵,是唯一的法子,布下此阵,忘忧谷就像是与世隔绝,我无法联系到师兄。” 她还记得那年,师父教师兄布此阵,沐瑾出于好奇,便缠着师父也要学,可太过乏味,沐瑾也非执意要学,中途便放弃了,只了解到了一些皮毛,算不得精通。 那时他师父曾说过:“此阵法变化诡谲,非常人能识,破一次阵就变一次卦,而这一阵中又包含有三小阵,环环相扣,且此阵切不可硬闯,只能静其心,查其因,循规蹈矩,将其破解。” “那师傅,我们也要在忘忧谷用此阵吗?” “不,此阵不可乱用,布阵时需要消耗太多元气,不到不得已不能选择布阵。”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为什么师傅还要教给师兄呢?” “为师担心你们日后遇到不测,这阵,是用来保命的。” 沐瑾想到这些话,心头一震,若非不得已,师兄绝不会布下此阵,师父,师父究竟出了什么事? 第十五章 进谷 沐瑾向前跨了一步,想试图破阵,可只这一步,便引来暗箭齐发,还好一旁的若儿相护,沐瑾才堪堪躲了过去。 一步,她只走了这一步,就触动了机关,那接下来的重重关卡,她该如何应对? 师父说过,乾坤阵虽变化万千,却极有规律,沐瑾细细思量着师父所传授的东西“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沐瑾看着眼前的阵法,她记得师兄布阵时,反其道而行之,或许她可以试试,试着由内而外,将此阵破解。 沐瑾便用轻功直至阵图中心,若儿也紧随其后,果然,未触动机关,她不禁松了一口气。沐瑾虽未学透彻,但她见过师兄布阵的章法,对此也不是全然不知。 沐瑾看着这阵,正不知该如何行下一步时。便听见有人喊她。 “瑾儿,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待在京城吗?”来的人正是沐瑾的师兄,陌尚彦。 “师兄,师父怎么样了?”沐瑾见到师兄,就忍不住地问。 “你先别动,”陌尚彦忙止住因太过激动而刚要迈步的沐瑾,又说:“按照我说的步子走。” “嗯。” “左三步,后转,走五步……” 在陌尚彦的指示下,沐瑾和若儿顺利出来了。 “师父如何了?” “师父他受了些伤,需要闭关疗治。” “闭关?为何会这样严重?” “此事我以后会慢慢与你解释,你既来了,先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和蝶舞、岩炎、若儿守在这里,这段时间忘忧谷不太平,我布的阵也轻易难破,你切莫出谷。” “那你呢?” “我要闭关为师父疗伤。” “师兄,你刚布下此阵,已伤了许多,怎么还有心力再护师父呢?我可以随师兄一同去。” “不必了,我与师叔商议好了,你也不知该如何做,且这忘忧谷也需要有人守着。”陌尚彦拒绝了沐瑾,不想让她涉险。 “那你需要几日?” “十日左右,记住了,千万别出去。” “嗯,我明白。” 对话一番后,陌尚彦安排完所有的事情,便进了一个洞口。 这山洞是自然而成,里面奇珍异宝无数,吸收天地的灵气,是修炼养气的最好地方。 陌尚彦比沐瑾早到一日多的时间,在这期间,他问了些师父的情况,布下了此阵,刚准备要去闭关的时候,感觉到有人闯了阵法,他就出去看了看,结果就看到了沐瑾,沐瑾知道此阵难破,却不知道,若有人私闯阵法,布阵之人可以察觉,沐瑾只知道布阵会大伤元气,却不知道,若此阵被破,布阵之人也会遭到反噬。 沐瑾这几日便在这忘忧谷好好守着,从未见她如此乖觉。 陌尚彦的行动也很顺利,十日刚到,他便出来了,这十日间,京城中的百姓也不再对沐瑾失踪一事津津乐道了,只有沐府的人还在找她,就算不是为了那份亲情,沐府也总归要有个态度有个交代。 陌尚彦打开那扇石门,神情已疲惫不堪,里面的石床上躺着两人,一位是师父,另一位,沐瑾从未见过,大概是师兄口中的师叔吧。 陌尚彦吩咐道:“师父和师叔已无事,将他们照料好。”说完,陌尚彦便倒了下去,沐瑾也慌了,忙扶住他。 几个人将这三人扶到床上,沐瑾看着他师兄,她从未见他如此,印象中的他,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有天大的事,也会为她顶着,可如今,他就躺在那里,面色苍白,沐瑾不禁有些担心。 沐瑾又去看了看师父,脸色已十分红润,师兄说师父无事,她信他。 师叔,从未谋面的师叔,这容貌,好生熟悉…… 第十六章 醒来 不过一日,陌尚彦便醒来了。 他刚想起身,沐瑾便看到了,忙去扶他,又奉了盏茶,待陌尚彦喝了,又问道:“师兄感觉好些了吗?” “没事了,师父和师叔怎样了?” “他们还没醒。” “别担心,他们再休息休息便好了。” “对了师兄,师父是怎么受伤的呢?” “你可曾记得我们的师尊,也就是师父的师父?” “癸末大师,我曾听师父提起过一两句,说师尊为人古怪。” “对,确是如此,师尊收弟子时有一个条件,便是拜师当日,必须喝下他配置的毒药,毒药不会当时起作用,而是会在人的身体内潜伏十年,这十年内你跟随他学本事,依靠自己的力解毒。” “下毒?”沐瑾十分惊讶,又问:“若十年内结不了毒,怎么办呢?” “依照师尊的意思,解不了毒,就要赔上你的命。”陌尚彦顿了顿,又说道:“师尊虽是这样说,可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那师父受伤也与这毒有关?” “师父精通药理,自然不会被此毒难住,只是在解毒之前,师父曾食过凌霄花,本是想看看它的药效如何,但却不曾想,毒与药相撞,产生了一种新毒,极为难解。记得师父曾说过,那日,他服下那凌霄花后,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就毒发了,四肢僵硬,不能动弹,幸好师尊在,替师父解了。” “那为何近日又会毒发?” “师尊费了好大的心力才解了毒,但师父身体内还有毒素残余,须得时常压制。” “那师父每年闭关都是因此?” “对,确是因此。” “还有那师叔,他又是谁?” “他也是师尊的弟子,不过师叔为人潇洒自在,喜欢云游四海,所以你拜师后就未曾见过他。” “原来如此。” “师叔虽说是喜欢在江湖闯荡,但他实际上是为给师父寻找药材,毕竟师父体内还有残毒,随时都有毒发的可能,他不放心。” “那结果如何了?” “师叔找到了,本想带回谷中给师父疗伤,可是路遇歹人,纵然师叔武功高强,可双拳难敌四手,且那群人有意要来,早做好了准备。” “他们是何人?” “他们黑衣蒙面,尚未可知,不过领头的一人有皇家标志,我已派人去查了。” “皇宫中的人,他们为何要解药?” “这个我也不清楚。那药材及其珍贵,可以诊治世间奇毒,是个不可多得的宝物。” “那药究竟是什么?竟会引来这么多人争夺。” “仙魂草。” “仙魂草?这种仙草不是早已灭绝了吗?为何还会存在于世间。” “对,这种仙草确实只存在于医术上,在现实中还从未听说过它的消息,直至师叔找到了它。” “那药现在可有消息了?” “还没有。” “那师父该怎么办?” “师叔已给师父渡了真气,师父目前已无大碍。” 陌尚彦想起那日,若想救师父,要耗掉大半的武功,他在闭关前早已和师叔商议好了,要自己为师父渡真气,师叔也答应了,谁能想到,为师父渡真气的时候,他便被师叔一掌击倒,他的警觉行不至于这样低,只是那日一心要救师父,且他对师叔没有防备。 现在想起来他都觉得后怕,此事凶险,必需要有第三人护法,若是那日他没有及时醒来,师父和师叔又该怎么办? 第十七章 亲人 过了几日,师父和师兄也相继醒来,自沐瑾走了以后,忘忧谷都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这里是沐瑾释放天性的地方,在外面,家仇大恨,她将自己伪装成坚强,可在这里,她就是个孩子,是师父和师兄都宠着的孩子,也是在这里,你能看到她难得一见的发自内心的笑。 几人品茶论道,抚琴舞剑,好不乐哉。 “对了,瑾儿,你此次一来,京城已闹翻了天,你又如何回去?”陌尚彦问道。 沐瑾这几日也准备动身了,而且仙魂草兴许在皇宫中,她一定要仔细查查,且有师兄助力,必然方便许多。 “我也在考虑这件事情,至于如何回去,须得细细打算,怎么,我才在这里住上几日,师兄变嫌烦了,要赶我走了?”沐瑾打趣道。 “我赶你走,在这里谁还敢赶你啊?要是真的赶你出去,你还不得闹翻了天。” “那是自然,如此一来,师兄可就别安生了。” 闲话家常,沐瑾最喜欢这样的感觉,但她随即又苦涩一笑,她放不下,她始终放不下内心的仇恨。 天色渐晚,几人也都纷纷起身,沐瑾一个眼神扫过,注意到了她师叔佩戴的玉佩,玉佩,这玉佩和母亲留给她的那块一模一样。 此佩非同寻常,不是完整的一块,两人各携一块,所以沐瑾只看一眼,便识了出来。 她不禁身形一震,随即又恢复了常态。 她记得母亲说过,她还有一个舅舅,和母亲是双生子,可他们降世那年,兵荒马乱,当时外公还未有那么大的名望,不过是平常人家。一日,他们外出,可路遇歹人,将舅舅拐了去,外公也一直寻找舅舅的下落,可却没有找到。 沐瑾深知这玉佩的重要性,因此母亲走后,她一直保存着它。 舅舅,他真的是舅舅吗? 下午,她便去找了师兄,顺便打听打听师叔的身世。 “师兄,我最近也思量了回京城一事,不日便回去了。” “有什么计划?” “具体的还未做打算,事在人为,人随事变,走一步看一步吧。” “最近总有人擅创忘忧谷,不能与你同行,打点好这里,我会去京城找你,在此期间,你定要万事小心。” “嗯,我会的。对了,师兄还未告诉我呢,为何会有人找这里的麻烦?” “天下的名贵药材都在这里,自然有人起了歹心。这种事情原来也有,只是,这次来的人,武功高强,非同寻常。” “师叔说上次劫仙魂草的人,武功也都不弱,或许是同一伙人,我回去后,也会查查此事。” “不可,你一人回京,我本就不放心,别插手这件事了,我来解决就好。” “也好,那就交给师兄了。”沐瑾虽然这样说,可她也担心师父,怎么会坐视不管? “对了师兄,师叔还会再走吗?” “师叔因为这件事,损耗了太多武功,若是离开,师父不放心,会留在忘忧谷。” “这样也好。” “怎么没有听师叔提起过他的家人呢?” “师叔也是孤儿,从小被师尊收养。” “孤儿?” “对,据师叔说,他自打记事起,就跟着师尊研习医药了。对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无事,好奇而已。”沐瑾喝口茶,掩饰内心的紧张。 回房后,沐瑾想得入神,如此一来,师叔便极有可能是她的舅舅了,怨不得第一次见到师叔时,感觉他那么熟悉,他与母亲的容貌,好生相像。 舅舅,在这世间,我竟还有血肉至亲,舅舅,对不起,瑾儿现在不能与你相认,不能让你背负像瑾儿一样的仇恨,不能让你涉险,待大仇得报,我必归来。 思及此,沐瑾不禁黯然神伤,明明亲人就在身边,她却不能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