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刚下车，我和刘毅就有点惊讶。
今天是开学的日子，但校门口却冷清无比。放眼望去，难得看见一个学生模样的人。行人寥寥，天色昏暗，门卫却关着灯。大门口敞开着，学校里的空地上光秃秃的一片，我们拎着包走了进去，路过草坪，兴许是天色的缘故，草坪上呈现出一片暗暗的油绿色。
一直走到寝室楼下，却还不见一个人。虽是夏初，但身旁却吹起了一丝丝的凉风，我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刘毅一脸嫌弃地避到一旁，我揉了揉鼻子，向上望了望，只见寝室楼也是漆黑一片。我有点纳闷道：“你确定今天开学？”
“应该是吧。”刘毅见到这个情景也有点不确定起来。
我见寝室门开着，于是说：“门还开着，咱们先上去放个行李，去教学楼看看吧。”
刘毅表示赞同。
我们爬上寝室楼四层，楼道阴冷阴冷的，这让我们感觉有点不舒服。走廊里空空荡荡，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声音。
我们进了空无一人的寝室，把行李放下。下楼直奔教学楼而去。
路上我们终于见到了人，一群穿西装的年轻人拍成一列，在我们身旁跑过去。他们的肩膀上各有一个红袖章，上写几个黄色的大字—游行组。
我们都有些奇怪这个游行组是什么，但想来应该是学校里设立的一个独有的社团。
上了教学楼，里面如迷宫一般，规格与正常的学校大相径庭，我们左拐右拐，有些墙壁甚至是倾斜的。直到我们看到了一个小卖部的摊子，心里暗道教学楼内还开了小卖部，实属有些怪异。但还好见到了人，一个老大爷在毯子后的一个躺椅上半躺着。
“嘿大爷！”我隔着老远就开口问道，“请问……”
“一个问题一百块！”老头坐起身，他板着一张长长的脸，抻了抻他那发皱的白背心后，伸出了一根指头说道。
“啊？大爷别逗我，我就是想问……”
“一百块！”他提高了音量，声音里充斥着不容置疑的态度。
我有些无语，一旁的刘毅拉着我就走，“那老头估计是神经病，咱们自己找吧。”
我们又在这个楼道里穿行，期间我们看到了几个教室，但门是上了锁的。楼道上方的几盏灯终于亮了起来，反衬着那些上了锁的教室那一扇扇黑漆漆的窗子。
在我们考虑要不要给家里打一个电话时，远远地看到了一间教师办公室里亮着灯。
我们心头一喜，快步走了过去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进。”
我们走进去，只见这间办公室特别小，被一张办公桌和一个小书柜塞得有些挤。一个戴着红框眼镜的卷发女老师正坐在椅子上看着我们。
“老师，我们是来报道的……”见她只是盯着我们看不说话，我有些小心地道。
“哦！”她突然笑了，“那你们选专业了没？”
“还要选专业？我们事先报了计算机专业了。”刘毅说道。
“哦，是这样的。”她推了推镜框，向前侧了侧身，“在我们学校是可以重新选择专业的，看你们也不是很了解。”
“我们不用重新选的。”我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哦，这样啊。”她长长地喘了一口气，“那你们了解一下我教的这个专业吧，了解了解总是好的吧？”
“好的。”我只能这么说。
“你们先坐吧。”她用手指了指办公桌前的几个椅子，我们走近前去坐了下来。
她俯身从桌子下方拿出来三个人头骨的模具摆在了桌子上。我和刘毅对视了一下，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茫然。
“你们可以目测出来这三个头骨的重量吗？”她把那三个模具放好，又从一旁拿来了一个天平说道。
“这个……”我有点懵，不明白她要讲的究竟是什么专业。“都一样重？”我随口答到。
“请。”她伸了伸手掌。
我猜她是要让我动手来测量一下头骨的重量，于是便向那几个头骨抓去。不料，也不知是不是那头骨模具太脆的缘故，我的食指直接从那头盖骨的部位捅了进去！我有些慌忙地要把手缩回来，但食指被卡在那头骨里，顺手把那头骨也带了起来。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尴尬地看向对面的女老师。
只见她的嘴角抽了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那还在我的手指上卡着的模具。
“既然把我的头骨都弄坏了，这样吧，你们就都留在我的班级吧。”
“我可以赔给您，一个模具多少钱？”我用手托着指头上的头骨问道。
“你以为这个是模具？”她有些好笑地说。
“难不成还是真的？”一旁的刘毅诧异地说。
“你们想好到底要不要选择我的专业了吗？我觉得你很适合这个专业，骨骼的艺术。”她没有继续说头骨的事，用手指着刘毅，“从你刚进来时我就发现，你长着一副非常完美的的大胯骨，怎么说呢，那简直就是米开朗基罗的大胯！”
刘毅张了张嘴，但说不出话来，屁股在椅子上不自在地挪了挪。
“是这样的老师。”我说，“我们事先已经选好了专业，而且我们对您的这个专业实在是兴趣不大。弄坏了您的东西我会赔的。”说完，我看着她，等着她的反应。刘毅也看着她。
听了我的话后，她的面孔开始扭曲起来，给人一种气急败坏的感觉。随后“唰”地一下站了起来，身体直挺挺的立着，双眼向下恶狠狠地盯着我们。
我们被吓得也站了起来，向后退了好几步。
“不学是吧？”她咬牙切齿地道。
“老师您先坐下消消气……”我小心翼翼地说。
“别说了！”她吼道，“你们是不是不学？”
我们没有应声，她一脸僵硬地盯着我们，嘴角不停地抽动着，屋子里变得异常安静。
突然，她原地一跃，直接跳上了桌子！
我们顾不上赞叹她那惊人的弹跳力就直接后退到了门框旁。
她用双手各握着腰带的一侧，用力一拉，腰就被拉得越来越细，最后就如一根竹竿一般，好像随时都会断掉！
我们直接踢开门冲了出去，她尖叫着在我们的身后追赶着，我们的脚步声和她发出的叫声在空旷的的走廊里回荡着。
我们不知道跑了多久，路过那老头的摊子，我叫到：“大爷……”
老头一脸淡然地伸出一根手指：“一百块！”
我们直接从摊子前冲了过去，走廊似乎没有尽头一样，我们顾不得找下楼的楼梯。那女老师的叫声在我们的身后不知疲倦地持续着，我感觉我们的距离拉开了些，转头一看，只见她的眼镜斜斜地挂在脸上，嘴大张着发出一阵阵地怪叫声，两只手还牢牢地握在腰带上，那腰部似乎已经没有了肉，只剩下了细细的脊椎连接着身体。
刘毅突然一拉我，把我拽进了一间屋子后，直接反锁了门。
我们弯下腰大口地喘着粗气，刘毅见我的手指上还套着那个头骨，于是直接动手往下拽，把我疼得差点没跳起来。
“你起开！我这手指头都要让你拽掉了！”我有些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然后把那只发痛的手往墙上一甩，那头骨被磕个稀碎。
我揉捏着发肿的指根，和刘毅转过身，发现这个屋子也是个办公室，而那办公桌后坐着一个正满脸诧异地看着我们的男人，他竖着一头油亮的中分发，穿一件奶白色的衬衫，手里捧着几本小册子，看模样应该也是个老师。
“那个……”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用手指了指门说：“就是刚才……”
“同学，你们是新生吧？”他笑着打断了我的话。
“啊，是啊。”刘毅回道。
“这样哦，那你们看看这个。”说着，他把手中的册子朝着我们打开—那上面都是些大同小异的石头。
我有点奇怪地问道：“请问这些是……”
“石刻专业！”他打了个响指，声音响亮地说。“你们想不想进我的专业？”
“还是算了吧。”刘毅答道，我注意到他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把门锁也打开了。
男老师俯下身，向后挪了挪椅子，猛地站了起来。
我暗道不好。
果然，他手扶着桌沿一下跳到了桌面上！面孔开始扭曲，两只手握在腰带的两侧，拼命地开始勒着自己的腰！
“跑！”刘毅推开了门，我们冲了出去。
那女老师的怪叫声一下下地在走廊里回荡着，我们老远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身后那个男老师也追了出来。不用看就可以联想到他此时的模样，中风发一定是凌乱地立在头上，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从那声嘶力竭的声音就可以想到那张得老大的嘴，估计还有口水不停地从嘴唇上流下来，腰此时怕是被勒得也有竹竿那么细……
来不及多想，我们再次跑到了那个老头的摊子前。看着他又要伸出的手指，我连忙道：“一百一百，行！”
他结过我递过去的一百块钱，在手里来回地摸着，还在怀中掏出一副眼镜戴上，打开一盏台灯，细细地辨别那张钱的真伪。
“来不及了大爷！我拿自己的小命担保这是真的！你可快点吧！告诉我们怎么办啊！”我都要哭出来了。
老大爷举起手：“莫慌！”
随后就从摊子下拿出两个袖章，上写“游行组”三个黄色的大字。“戴上就没事儿了，戴上这个就表示你们已经选了专业，他们就不会纠缠你们了。”
“那这样啊，快给我们吧！”刘毅着急地嚷道。
大爷的手向后一闪，躲开了刘毅抓过去的手。
“袖章两百一小时！”
第二章
老大爷接过我的两百块时并没有反复地确认那两张钞票的真伪，直接拉开抽屉丢在了里面。随机他从袖子里掏出来两个皱巴巴的袖章递给我们。
我们顾不得袖章上的怪味就直接套在了胳膊上。老大爷用手向着走廊的一边指了指，我们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而那两个老师的怪叫声还在这个教学楼内回荡着，他们那“扑通扑通”的脚步声就像一把锤子一样地击打着我们的神经。
老大爷见我们眼神发直地愣着，大声嚷嚷道：“你俩傻了？站在这干什么，还不快跑出去跟上旅行组那些人！”
“大爷你能说明白啥是旅行组吗？”我一边问一边回过头看那两个老师有没有追过来。
这时刘毅莫名其妙地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票子递了过去。老大爷刚要伸手去接，我立刻抓住刘毅的手腕：“刘毅你傻了吧，我刚给过钱了。”
刘毅并不理会我，用手指把钱弹到了大爷的手里。“大爷，我还想问你件事儿。”
大爷一边拉开抽屉一边道：“你问吧小伙子。”
刘毅却没开口，只是奇怪地看了看我。
我随即反应了过来，心头有些气恼，叫道：“你什么意思？有什么事非要背着我说？”
刘毅面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拉着我就要走。我被他拉得踉跄了几步，“刘毅你是不是有病？”我又叫道，双腿被刘毅拉得快速地挪着步子。
刘毅还是不说话，浓厚的双眉蹙着。我们走了几步后他忽然回过身喊道：“有时间我再来问你。”
“随时都行。”大爷爽快地回道。
我一把拽住刘毅的衣领大吼：“你怎么回事？不给我说明白了我今儿个就不走了，你也别想走！”
“放开。”刘毅转过头来一脸平静地说。
“你……”我刚想说话，就被他突然地一拳打在了鼻子上，顿时我的脑子里嗡了一下，整个身子就向后倒去。刘毅撒开了攥在我胳膊上的手，我直接就仰面朝天地倒在了水泥地面上，后脑勺收到了重创，视线开始有些模糊起来。
等我的意识恢复一些时，就发现自己还是在仰面朝天的状态，只是……身子似乎在移动！
刘毅这货居然拽着我的裤脚正托着我跑！我从来就不知道这货有这样的力气。
我用尽全身力气开始挣扎起来，可刘毅那只手却像长在了我的裤腿上一样，任凭我如何挣扎都不松一毫，甚至他的步伐都没有收到丝毫影响，头竟也都不转，我只能盯着他那圆润的后脑勺大叫。
这时我感觉四周的气温突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我打了个寒颤，身上的力气在刚刚的挣扎中快要消耗殆尽。我用双臂抱紧后脑勺，任由刘毅托着我跑。
就在我快要抓狂时，刘毅松开了手。正当我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要和他拼命时，我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面前的楼道里呈现出一片绿油油的景象，一根根长长的枝叶不知从何处伸出来，爬满了墙壁，像是一根根油绿色的脉络。我们脚下的地面呈现出一种青黑色，四周的空气很潮湿，惹得皮肤痒痒的。而这个黑绿交加的世界与我们身后那个光秃秃的水泥灰色走廊以两地交汇处为分界线，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正当我想开口问像个木头人伫立在我身前的刘毅这是什么情况时，他开口了。
他缓慢却又大声地对面前那条须根盘踞的隧道深处喊道：“小莉，小莉你在吗？”
我有点懵，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心中的愤怒已经被此刻的场面冲淡了。
走廊的阴暗处传出来一丝声音，就像是一直硕大的猫在地上爬行的声音。然后我就看到了一个小女孩爬了出来，她的头发很长，脏脏乱乱地散开，光着一双脚，我注意到她那双在地上支撑的手掌似乎有什么不对……那手指似乎都断掉了！七扭八歪地在地上拖着！她爬到刘毅面前抬起头，露出了脏兮兮、瘦巴巴的脸，那双眼睛空洞无神，眼眶黑黑的，嘴里向外淌着口水，像是一只爬行动物一样地坐在地上。
而此时的刘毅低下头看着她，突然，刘毅一脚踢在了女孩的肚子上，女孩整个身子都被那重重的一脚给掀飞了起来，随机重重地爬在了地上。我的脚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刻地面的振动。
“你疯了？”我对着刘毅吼道，连忙上去要扶起那女孩，刘毅却伸手挡住了我。
“你别管。”
“什么叫我别管，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是你不清楚我在干什么。”
“那你他妈的在干什么？”我又恼火了起来。
“走吧。”刘毅不管一旁正发火的我，直接对着地上那刚刚爬起来的女孩说道。
那女孩瘦小的身体却意外的坚强，听刘毅说完话后，她就又在地上调整好了爬行的姿势。
“喂喂喂，小姑娘你干嘛要听他的？”对刘毅说什么都不起作用，我于是换了个说话的对象。
那小女孩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看了看我，而我与她对视的瞬间就感觉自己的灵魂被那双黑洞给吸了进去，顿时有些恍惚。
女孩收回了眼睛，刘毅带着她直接向那绿意盎然的隧道深处走去。而我也无奈地跟了上去。
第三章
我，刘毅和在地上爬行的小女孩都不说话，四周除了我和刘毅的脚步声以及女孩的四肢在地面上的摩擦声外显得很沉寂。自从我们离开那个老大爷后，刘毅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个无论从性格还是直觉上都让我极其陌生的人。
随着我们的深入，这如隧道一样的走廊的四周开始散发出一种霉味，让我很不舒服。
就这样一直走着，由于窗子都被那些植物遮蔽，四周变得阴暗无比，我不得不把手机上的手电筒打开。顺着灯光照亮的地方看去，只见地面上逐渐出现了一些娇嫩崭新的枝叶，很明显这里最近并没有什么人经过。我很奇怪在一个学校里怎么会出现这么个地方，但随后我又有点释然，毕竟今天在我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已经不能用常理度之。
就在这时，前面有了光亮，我抬头看去，只见面前出现了一个碗大的出口。我们都默契的加快了步伐。我想那个出口不管是会通向哪里，我都不会回头再去经历那些诡异无比的人与事了。
那个光电随着离我们的距离逐渐拉近而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形成了一片。随着我们走近一看，才发现这片光的光源是来自上方。我快走几步上前抬头一看，一轮晃眼的太阳出现在上方的开口处，我赶紧眯起眼睛。刘毅这时也走了过来，站在我身旁仰着头向上看着。
“哎！”我睁开刚刚适应了阳光的双眼看向刘毅，“我们现在该往哪走？你可别说咱要像个壁虎一样地爬上去！”
刘毅没有回答我，只是定定地望着那刺眼的阳光，双眼瞪得溜圆，丝毫没有受到强光的影响。我甚至怀疑他在仰头的瞬间失明了。
在短暂的沉默后，他收回脖子，眼神在四周游离起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我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地看着他。而在一旁的小女孩也静静地蹲着，一动不动，像一个石雕。
刘毅的眼神终于锁定了一个地方，他缓缓地向那个地方走了过去，我看到他把手握在一根植物上用力地拉了拉。我立刻就嚷了起来：“不是吧，真的要爬上去？”我用手指着上方那颗耀眼的太阳，“像蜥蜴那样？”
刘毅这时看着我点了点头，随后又看着小女孩点了一下头。小女孩就像是接到了什么命令一般地在地上快速地爬到刘毅那里接过了那根植物的触须后，双腿在地面上一蹬，整个身子就贴上了墙。就在我张着嘴巴之际，她双手在那根绳子一样的植物上交叉更替着，两条腿也在下方配合着上身向上蹬着。我看得目瞪口呆。
刘毅这时喊道：“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跟上！”
我心说你不也在这杵着呢吗？顿时我有些不满的情绪涌了上来，说道：“我也想往上爬啊，但你看那种东西能经得起我这一个大老爷们的重量吗？”
刘毅听完我的话后眉毛一挑，一把将那根叶子已被撸干净的秃枝攥住，接着他的双腿也用力一跃，顿时他的身躯就像是一根蛛丝上黏住的一只硕大的苍蝇。我开始担心那根绿油油的植物会随时断掉，但好在那东西异常地坚韧，在刘毅那连续的折腾下居然没有断裂的迹象。我抬起头看了看，发现那根东西的尽头就隐藏在我们头顶的出口旁。
看着他们正慢慢地逼近出口处，我开始有些慌。此时我的心中萌生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原路返回去，如果可以避开那两个疯子般的老师，我还可以跑出校门，在路口打个车回家。
当我的心里正一团乱麻时，小女孩和刘毅已经爬到了出口，先后地翻了出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在视线中，四周静得出奇，时不时地有风从背后一闪而过，像是一个个在我身边穿过的幽灵。小姑娘和刘毅自打上去后就没了动静，我突然有些害怕起来。
“刘毅！”我向上喊道，没有回应我的声音。
“刘毅！”我又喊了一声，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然而依然没有回应。
第四章
我把心一横，双手抓住那根秃枝，也效仿着他们，在须根盘踞的地面上奋力一跳，顿时整个身子都贴在了潮湿的墙壁上。我的腿有些抖，在墙上小心翼翼地向上蹬着，双手一下一下地用尽全力去握紧那根连接着我神经的线条。我小心翼翼地呼吸着湿润的空气，紧张地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终于，我爬到了出口旁，这时从上边伸下来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我一愣，随即握了上去，那只小手用力地在拉我上去，我稍稍减少握住那只小手的力道，生怕把那小手的主人拽下来。
正在我的一只手刚探出去之际，上面突然穿来一声声凄厉的喊叫声。于是我的身子立刻一僵，开始犹豫起要不要上去。小女孩的脸出现在我的上方，她正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好像是在问我为什么不上去。我把心一横，上去吧！就当是不辜负那孩子。
就在我刚爬上来后，回过身一看时，心头就立刻生出了一股天大的悔意来……
只见刘毅正站在马路中间虎视眈眈地瞪着一群人……一群身穿城管制服的人……
我靠！我这是在哪？！怎么会这么城管聚在这？
刘毅这时回过头，见我上来了，立刻大叫一声：“跑啊！”
“……？”
我那理智又睿智的灵魂还尚未归位就被刘毅和一旁的小丫头一人拽着一只胳膊，像个逃犯似地在马路上狂奔起来。
“你们他妈的放开我！”我张着嘴大吼，“老子的腰子都要甩丢了！”
我刚吼完，他们突然齐刷刷地停下了脚步，并同时松开了拽在我衣袖上的手，任凭我直接爬在了地上，脸上被摔得鲜血四溅，眼泪横飞。
“你们有病吗？”我爬起来，带着哭腔道。
他们看了看我都没说话，然后迅速地对视了一眼，又大步地跑了起来……
我的头晕乎乎的，视野里黑乎乎地一片。我用手捂着不停地窜着血的鼻子。
这时身后几个城管大叔冲上来，用一套不是很标准的擒拿手把我制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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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靓仔慢。”
“你当老子跟你开玩笑吗？姓名！”
“你一个城管把我拉到这里问姓名，不是开我玩笑是什么？”我气得嚷嚷道。
“嚯”地一声，对面的城管大哥站了起来，那庞大的身躯犹如一只成了精的狗熊，在那张又黑又圆的脸上正瞪起一对熊眼，眼白没有一丝血丝，黑白分明。
我吓得一缩脖。
“你……要干嘛？”我颤声说，“我可是有人权的！”
“你最好老实交代自己在下水井里都做了什么，还有你那个遛个长毛狗的同伙的去向！不说的话我就把你送到派出所，给你个严肃处理！”狗熊哥像个气宇轩昂的英雄，笔直地站在那里，铿锵有力且一板一眼地说道。
“下水井？”我想起那条宽大的马路，以我自己钻出来的方位想来，那里的确应该是个放井盖的地方。“这么跟你说吧同志，”我说，“我呢，也跟你解释不明白我钻下水井的事儿，但我也没干什么违法的事儿，何况你也没证据。”我坐直了身子，“另外我还得提一句，人家那是个有个性的小姑娘，不是什么长毛狗！”
狗熊哥眨巴了一下眼睛，抿了抿两瓣厚嘴唇，愣愣地看着我，似乎是有些语塞。
我站了起来，晃了几下脖子，大步地走向门口，推开门时回头又看了看他。“最后我再补一句，城管并没有随便抓人的权利，当然我对你没什么偏见。”
出了门，我微微测了侧头，确定了狗熊哥没有跟过来后，稍稍松了口气。注意到自己刚走出来的是个小平房，貌似就是在一个车库上安装上了门和窗。“莫名其妙！”
我从一条宽阔的胡同里走了出来，面前是一条宽广的马路，奇怪的是这马路上没有一辆车经过，甚至路旁也没有停车，只在两侧立着一栋栋老旧的居民楼，不见一个人，这里就像是一座鬼城。
我突然发觉自己遇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那就是我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想回去问狗熊大哥，但又拉不下脸来。刘毅和那个小女孩也不知去向，我一步步地走在这条荒凉的街道上，就像是一条被遗弃的可怜虫。
就在我有些绝望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电话亭。我顿时欣喜若狂地奔过去，走近一看，电话上有一个投币口。我把手探进裤兜里摸了摸，还好在这么一番折腾下钱包居然没丢，万幸！
投了一块钱进去，我把电话放到耳边，刚要按号码……号码呢？我才发现那电话上居然没有数字键！
“哥们儿，要打给谁啊？”电话里传出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是个年轻人。
“嗯？你是……”我有些懵。
“哈哈哈，你不会是没用过电台电话吧？”男人笑了起来。
“啥？什么电台电话？”我问道。
“就是哈，”他不紧不慢地说，“你说个电话号码，我给你接过去。”
这个打电话的套路让我顿觉有些熟悉。
这是什么年代了？
“好吧……我要打15……”
“哎，你先等我说完，”他咳嗽了一声，似乎还吐了一口痰，“我们这里有个活动，你得先和我玩个测试。”
“你听着，我没时间……”
“那你就打不了电话。”他有些冷淡地说。
我只好无奈地说：“行行行，你说你说。”
“这就对了嘛！”他爽朗地说，“就是我们这里有一个给你的幸运值打分的游戏，满分为十分，你的幸运值是几分，就可以打几分钟的电话。”
“那快开始吧。”我着急地说。
“看到电话上的那个投币口了吗，投一千进去。”
“哈？我干嘛要投那么多钱？小子你是不是玩我？”我怒道。
“一千换一个打电话的机会，爱投不投。”他有些无赖地说。
我看了看荒无人烟的四周，然后咬了咬牙。
“行行行，我投！”我从钱包里数出一千块钱后，一张一张地塞进投币口，那投币口特别长，刚好可以塞进百元钞票，似乎就是为了此刻的我准备的。
“说吧，怎么测幸运值？”我捏着手中干瘪的钱包，有些肉疼。
“我帅么？”他突然问道。
“什么？”
“测试的问题就是我帅不帅。”他说。
“哦……哦哦，你帅你帅，你他妈就是个大美男，赛潘安行了吧？”我哭笑不得，“我的幸运值是多少？”
电话另一头安静了一会儿，随即传过来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这个电话就是个传呼机，你被我玩儿了，你说你幸运值有多少？”
第五章
天色有些暗了，我坐在地上，背靠着电话亭。刚刚踹在电话亭上的脚不时地传来一阵阵的剧痛。我茫然地盯着地面，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时，一阵零碎的脚步声传来，我循声望去，只见在那马路的远处出现了几个白色的身影，那几个全身雪白的人一边向着我这边的方向跑，一边怪叫着什么。
我顿时浑身起了个激灵，虽然不明白那些人是干什么的，但根据我这一天的经历来看，这种情况明显不对头。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两条发麻的腿在地上踉跄了几下。我看着对面的那些人似乎抬手对我指了指，于是我本能地向后退了几下……然后我听到一声怪叫，他们疯了一般地加快了步伐……
我的天爷！
我赶紧转过身跑起来，那只发痛的的脚在地面上蹒跚着，整个人一瘸一拐地踮起来。
感觉到身后的叫喊声距离我越来越近，我开始有些绝望了。虽然我不知道那些人的目的，但明白被他们追上来绝对没什么好事。
就在这时，我在前面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壮硕的身躯，圆圆的脑袋，走起路来大摇大摆，宛如一个即将上场决斗的斗士……刘毅！
“刘毅！”我叫道，心头一热，眼泪差点要夺眶而出。
他几步冲过来一把拽住我的头发，接着转过身，奋力向前跑，我被他带得差点摔个狗啃泥。
“你……啊……”我惨叫着，“你他妈撒开我！”
他一直不放手，我们就这样在马路上以这种诡异的姿势冲刺着，直到他把我拽进了一个房子里。
我揉着被他拽了半天的头皮，看着面前的刘毅和蹲在一个红沙发上的小姑娘，站在门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慢，我老师要见你。”刘毅一屁股坐在房间里的茶几上，淡然地说。
“你……老师？”我有点糊涂，“什么老师？”
“就是我呀。”房间里面的一个木门打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走了出来。
“爷爷！”我心里一惊，这个定格在我十岁那年的面容，我绝对不会认错。“你不是在……”
“嗯，你的那个爷爷确实还在疯人院里。”随即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但这个爷爷在这个世界里，就站在你的面前。”
“哈？”我说，“爷爷我明白你的世界观与常人大不相同，但你不应该随便地跑出来，乖，和孙子回去，别让家里担心。”
“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爷爷从身后的书架上拿出一本厚厚的书递给我，我接过来，顿觉肩膀一沉，手上那冰凉的触觉告诉我，这本书的书皮居然是金属的！
我用一支胳膊托着书，另一只手用力地分开书皮。只见第一页上的一行亮金色的字体写着：请往下翻。
我靠！
“爷爷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有些抓狂地把书扔在一旁的沙发上，“算我求你了行不？”
刘毅一个巴掌排在了我的后脑壳上，我的脑子里顿时传来“嗡”地一声。我于是愤怒地冲他吼道：“你他妈够了！我看你今天就是脑子抽筋了！跟你交了这么多年朋友，才他妈发现你就一神经病！”
“继续翻。”刘毅面对我的歇斯底里却并没有生出什么情绪，反而很平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捂着还在响的后脑勺，在沙发上把那本书又翻开，第二页上写了很多的字，有很多处的勾抹。我先是纳闷地看了看，随即我激动的心情开始平静下来，因为里面的内容有些怪异，像是一本小说的手稿，但让我越来越惊奇。全文大致如下：
这个世界不是真实存在的，从来都不是。
不不不……连我这个想法都是不存在的。
没有因果，没有时间，没有历史……我存在于现在，但我也同时存在于未来。
我犯了一个弥天大错，或许对于这个虚无的世界，那看来无关紧要。
世界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个循环，从文明的废墟，幸存下来的婴孩又重新变成了远古人类，慢慢进化出文明，一代又一代……从石器到阴阳锁，从人类到神明，再从神坛上陨落……一切又会重新开始。
但我的出现使得这个规律发生了巨变，把这个世界的循环链从某一处掐断，让这个世界再无归路。
我想把这个循环链再次链接上，但我发觉到自身的无知与无能，我不知道如何才能恢复这个世界的规则。
在我这乱糟糟的笔下，世界变得混乱，疯狂，无可救药……
希望我这些疯话可以给后人以启示吧。
落款：韩登云
我抬起头，有些头大地看了看爷爷和刘毅。“这写得有点意思，但我有些get不到重点。”
“你相信我么？”爷爷不知从何处拽出一件黑色的貂皮大衣套在身上，下半身套着一条宝蓝色的裤子，蹬着一双白色的洞洞鞋。这样的搭配再加上他那苍老的面孔，看起来十分不协调。
“爷爷……”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爷爷虽然在精神上可能不是很正常，但我从学校到这里所经历的每一件事也都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刘毅此时也从茶几上站了起来，“走吧，李慢。”
“还去哪啊？”我刚想坐在沙发上揉揉脚，有些幽怨地问道。
“返校。”
第六章
空旷阴暗的街道上，我们一行四人借着一丝暗淡的月光行走着。几人当中，想来也只有我一人不知这次夜行的目的地。尽管我在事先对他们抗议，提出等明早天色大亮时再动身。但是却遭到他们的一致反对。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所带之物，貌似没有一件是在常规之内的。有军用匕首、长柄斧、开山刀、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物件等等，当然还有那本重得要死的铁皮书，被他们硬是塞在我的怀里。
“爷爷，我们去学校要做什么？”在闷不吭声地走了一会儿后，我问道。
“书你不是看了么？”老头问。
“倒是看了，那应该是你的一位有妄想症的病友写的吧？”我说道，“每句话单拿出来我能看懂些，但都放在一起就成了乱糟糟的玄书了。”
“确实是玄书，”老头道，“它叫阴阳玄书。”
“行，你说啥我都不和你犟。”我继续说，“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吗？另外，这到底是哪？”
“我来跟你说吧，”一旁的刘毅接过话头，“这里是阴界，就是与你生活的阳界所衍生出来的世界。”
“你说这里是阴间？”我有些莫名奇妙地道，“你不会是要说咱们都死了吧，今天白天我就纳闷，你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我都要不认得你了。”
“不是阴间是阴界，”他纠正我，“每个从阳界来这里的人都会潜移默化地发生变化。”
“你胡扯，我怎么就没感觉自己哪变了？”但随即我就想到了什么，“是不是我发觉不到自身的变化？怪不得我今天碰到那么多倒霉事！”
“不，”刘毅摇头，“是你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什么？”我不由得提了一口气，停下脚步，把脸转向他。“这根本不现实，你说的这些都不现实。”
“那你今天所经历的那些事，你觉得现不现实？”
我哑然。的确，今天发生在我身边的事若不是亲身体会过一遍，想来我是根本不会相信。
我们又都不说话，耳边只能听到脚步声和呼吸声。月光渐渐明亮了起来，可以隐约地看见脚下的道路。
“到了。”
我们停住了脚步，在我们面前的是奇台学院紧闭的大门。校内有很多的地方亮着灯，不时地从里面出来几声喊叫声。门卫处却漆黑一片，安安静静的，似乎没有人。这与我和刘毅上一次来时的场景很类似，除了那些灯光与声音。但我总是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同。
等我们一起走近了一些后，我终于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校门旁的白墙上有一行黑色的字体——“奇台非正常人类研究学院”。
What？
我看了看身边的爷爷，“这……”
“这就是个幌子！”老头摆了摆手，“我们进去吧。
就在我想着要不要直接从门上翻过去时，门卫处突然穿来“咣“地一声，随机一个高大的人影窜了出来，对着我们叫道；“你们干什么的？”
“啊，门卫大哥啊，我们也是这的学生，这不回来的晚，你看是不是通融一下……”我说道。
高大的保安用手扫了扫我身边的爷爷和在地上坐着的小姑娘，“他俩一看就不是什么正常人，也是学生？”
我笑道：“大哥你看你这话说的，谁正常人来这……”
我的话还没说完，刘毅已经如箭一般地窜了出去，挥起拳头就打在了那个保安大哥的鼻梁上，保安捂住鼻子后退了几步，随即扑过去和刘毅扭打在了一起。
我看得目瞪口呆，一旁的老头拉了我一下，“发什么呆啊，咱们快进去。”
然而就在我们刚迈进校门时，身后传过来刘毅的叫声：“你们谁过来帮我一下子！”
我回过头，只见那保安已经用他那粗壮的手臂锁住了刘毅的脖子，后者正用自己的双手推着保安的小臂，但无济于事。
老头说道：“哎呀，别管他了，咱们快进去！”
我对他叫道：“老爷子你这么不仗义吗？”
小姑娘在地上坐了片刻后，猛地冲上去抓着那保安的小腿，奋力地用胳膊敲打着。我见状立刻把怀里的书交给老头，也冲了过去，对着那保安的小腹就是一脚。保安于是松开了刘毅的脖子，瞪着眼睛对着我冲了过来，小姑娘被他给踢到了一旁。
我吓了一跳，心说我这霉运看来还是没过去。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但那保安的速度奇快，一只大手直接抓住了我的衣领，我被勒得几乎窒息。只见他用另一只手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类似于手电筒的东西，他用那东西对准了我的脸，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团电流。电棍！
我开始奋力地挣扎起来，掰住他紧攥着我的衣领的那只手的大拇指，一用力，只听一声脆响，保安立刻松开了我，怪叫起来。
刘毅从他身后用胳膊勒住了他的脖子，我感觉此刻心头的气血上涌，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套王八拳。但他拿着电棍的那只手还是没有松开，我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对着他的天灵盖猛砸了几下。他手里的电棍终于掉在了地上，整个人也向后倒去。
刘毅把他平放在地上，而我此时也有些冷静下来。看着保安一动不动的身子，我有些慌张地把手凑到了他的鼻孔处，顿时，我的血都凉了。
刘毅也看出来了，他说道：“没事……”
“我他妈的杀人了！”我控制不住地狂叫起来，“我的天！我杀人了！”
刘毅急忙上来捂住我的嘴，小姑娘也一下一下地扯着我的裤腿，“呜呜”地似乎要对我说些什么。
“你能不能别鬼叫了，”老头子走了过来，“要是被人听见，我们可麻烦了！”
约半分钟后，用光了全身力气的我终于安静下来，浑身无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看着保安那健硕的尸体道：“我可怎么办啊……”
刘毅撒开了我，上去用双手托着那保安的腋窝，一步一步地把那具尸体给拖到了校门旁的矮树丛里。
刘毅的双手拍了几下，“进去吧。”
“进去？是啊，我这情况可不就得进去，我要是现在就去投案自首，是不是还能判轻点……”我哭了起来。
“得了啊，”老头一巴掌拍在我的后脑勺上，我顿时停住了哭声。“你就赶紧帮完我的忙，然后我送你回到你原来的世界去，你在这打死的人，你那个世界又不会知道。”老头子话一顿，“而这里从来就没有范罪这个词。”
我抬起眼，老头刚才的话有些点醒了我，是啊，这里确实不是我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一切发生的事都掺杂着疯狂的成分。片刻后，我慢慢地站了起来，老头又把铁皮书重新放回了我的怀里。
我们走到教学楼下，只见门口站着一个手持铁制三角尺的中间男人，他的头顶光秃秃地一片，腿很短，脖子却很长。此时，他正一脸邪笑地看着我们。
第七章
在我们离那人越来越近时，刘毅把后背上的吉他包放在地上，一打开，里面放满了刀具、斧子等武器。他拿起了一把宽刃开山刀，然后扔给我一把斧子。老头则抓起一把铁锤，唯独一旁的小姑娘没有拿什么东西。
我看着她说：“丫头，你也拿一件防身啊。”
“别叫她丫头，人家有名字。”刘毅纠正我道，“她叫小莉。”
“那小莉不拿什么防身的东西吗？”我问。
坐在地上的小莉摇了摇头。
这期间，那个人一直在看向我们这里，我看到那个人就站在背着灯光的阴影里，只能看到他那抹充斥着诡异的笑，以及他那鼻梁上的镜片所折射出的冷光。
我们几个人手持着家伙不断地向他逼近，我也慢慢地看见了他的眼睛，顿时我心中一颤。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陷在一副厚厚的镜片后，明显地往外凸起着。我不由得把脚步放慢，躲在了刘毅等三人身后。
那人突然动了，只见那三角尺在他的手上转了一个圈，他那双奇短无比的腿甩了两下，估计是站麻了。鬼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就站在这里的。
不过他这些动作明显地刺激到了刘毅。
但见刘毅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就快跑着对着那人的脑袋就劈了过去。那人居然直接把胳膊提起来挡，“噗嗤”一声，刘毅一刀就砍掉了那人的胳膊。
那人的脸色开始有些扭曲起来，用另一只手的三角尺刺向刘毅的肚子。刘毅用手抓向那三角尺，却不想那人仅存的手臂力量奇大。刘毅的手抓住了三角尺，却挡不住那力道，三角尺还是撞在了他的小腹上，居然把他那将近两百斤的身子给撞得向上提了一下！
我骇然，心说幸亏这货脑子有点二，若不是他莫名其妙地用胳膊直接挡开山刀，就凭这力量，两只胳膊的他，我们估计一起上都打不过。
刘毅闷哼了几声，手还是紧紧地握住那三角尺的一端，半天直不起腰来。
我见状正要去帮忙，却听见那个人大吼一声：“三年级高数老师王进在此！”他喊出此话之时将自己的脖子高高扬起，配上他那高昂的声音和那雷人的台词，宛如当年长坂坡上的张翼德。
我一下子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老爷子和小莉倒是没犹豫，直接冲了上去。老头抡起手中的铁锤砸向王将军的脑袋，小莉上去用双手抓住三角尺的一端往下拽。
王将军果断地松开了握着三角板的手，向后一闪，躲过老头的锤击。而刘毅和丫头则顺着惯性双双倒在地面上。
我也不犹豫，手持斧头冲上去对着王将军的断臂处就是一记横扫。
王将军并没有躲开我的斧刃，斧头重重地砍在了他的左肋上，“咔”地一声响，不知他断了几根肋骨。
王将军瞪着我，我这才发现他的眼镜掉了。他的眼神也随即迷离起来。老头上去就是一脚踹翻了王将军，从地上翻起身的王毅冲过去就是一阵猛砍，直到砍不动了为止。
我们互相都不说话，四周只能听见几人的喘息声，以及这教学楼内正此起彼伏的怪叫声。
“我说，咱们先去寝室一趟吧。”我首先打破了沉默，“我手机扔在那儿了。”
一想起手机来，我就又联想到自己在那个电话亭旁被那个混蛋骗了一千块钱的事。
“都什么情况了，还哪有功夫去寝室？”刘毅喘着粗气说。
“在这个世界里，你那个电话就和破烂儿没两样。”老爷子说。“打不通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
“那我们接下来要干嘛？”我有些无奈地问道。
刘毅用手指了指教学楼。
“还得进去！”我叫起来，“你俩的脑子都缺水了吧！就这么一个雷人的小短腿都这么牛叉，谁她妈知道这楼里还有什么妖怪？”我也用手指了指上面，“你们听听这动静！”
“李慢，我们必须要进去。”老头一脸严肃。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抬起手缓缓地解开貂皮大衣最上面的两个扣子，露出一片干巴巴的皮肤。这老头大衣里面没有套任何东西。
“我们这次来可是为了一件天大的事！”他用手指着那本被我丢在地上的铁皮书说，“我们要去这个学校里找到与这本一模一样的书，然后让这个疯狂的世界消失。”
“我虽然承认了这个地方是另一个世界，但你这又说出让我完全听不懂的话来。”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皮，继续说：“我觉得你们带着我过来，首先得要和我说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儿。”
“你应该记得韩登云这个人吧？”刘毅突然插话道。
“书里的那个……”
“韩登云就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刘毅不等我说完，直接就冷冷地说了起来，“这个世界，哦不，是另一个世界，也就是你长大的那个世界，我们称之为‘阳界’。阳界是最基础的世界，而阳界的创造者，就是在你的课本里出现过的那个传说中开天辟地的神——盘古，他究竟是不是用那种方式创造的世界，在如今已不得而知。而我们唯一知道的，就是那本书。”
“这和那本书有什么关系？”我问道。
“相传盘古死后，身体的各个部分都化作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比如肌肉化成山川，血液化作河流，双眼各位日月……”刘毅说，“而他身体里有一个东西，叫做思想。而那本阴阳玄书，正是盘古的思想。”
“你是说那本书就像是一个U盘一样，把盘古的思想给储存了进去？”我有点不可思议道，“天！你说的这些有什么来由么？”
“有时间你可以继续看看那本书，正是那本书创造了我们此时所在的世界！”刘毅指了指那本书，继续说：“清朝有位落榜的秀才，叫韩登云。他偶然得到了此书，或者说是另一本阴阳玄书。”
“两本铁皮书？”我忍不住调侃了一下，“你是说盘古精分？”
“你把嘴闭上听我说！”刘毅不满地瞪了我一眼，继续道：“韩登云在古籍中查到了阴阳玄书的来历，明白了这本书的神奇之处。”刘毅顿了顿，接着说：“在阴阳玄书中写出来的事物，可以凭空出现。”
“你是说这个世界就是他写出来的？”我惊诧道。
刘毅点了点头，“韩登云是在阴阳玄书中描写出一个异想天开的世界，将自己对于命运的不满以及对未来的期望都写进了书里。”
“所以这个世界就是韩登云意淫出来的？”我剁了剁地面道。
“差不多，”一旁的老爷子结果了话茬，“你这脑子还没我想得那么不开窍。因为韩登云当时在阴阳玄书上写他脑子里的东西的时候，他正好灌多了酒。所以这个从他笔下诞生的世界才这么疯狂。”
“可我看他似乎很懊悔。”我想起来那本书上的第一页的内容。
“那又有什么用？这个世界已经形成了！”老爷子蹙起了眉头说道：“他甚至还写出了另一本阴阳玄书的存在！”
“什么？”我想到刚才刘毅的话来。
“也正是这个原因，我们才会到这儿来。”刘毅平淡地说，“因为另一个世界的诞生，两个世界也出现了很多一模一样的人，无论是姓名，还是出身，都无二致。”
“所以，你也可能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刘毅？”我又指了指老头，“你也可能不是我那没出院的爷爷？”
老头摆了摆手道：“我的确是你的爷爷，我早就从那个疯人院里逃出来了。”他又用手指向刘毅，“而他也的确是你的朋友。”
“那我怎么感觉你们都和我印象当中的不一样？”我扫视着二人。
“在这两个世界中有两种人，”老头伸出两根手指，“一种我们称他们为反性人，就是从原本的世界里复制到另一个世界的人，这样两个世界就会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但由于世界不同，两个人的性情会截然相反，如果有一人进入了对方的世界，由于另一个人的不可复制性，这个人的性格也不会发生改变。”
“那另一种呢？”我问道，我想到刘毅和老头应该是第二种。
“至于第二种，”老头继续说，“就是在另一个世界里没有被复制的人，也就是说这种人在两个世界中是唯一的。那么当他们踏入了另外的世界时，另一个世界就会扭曲他的一切，性格也就会发生巨变。”
我恍然。
“那我们来这的目的是什么？”我问出了在心中堵了很久的问题。
“这所学校就是隔开两个世界的门，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里找到另一本阴阳玄书，抹除这个本该不存在的世界！”老头子神采奕奕。
“那为什么要拉上我？而且我感觉自己打一开始就受了你们的算计。”我有些生气地道。
老头子的脸色顿时一变，没说话。
一旁的刘毅却道：“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学校。”
第八章
“我的学校？”我又有些懵，“你是说我在这里遇见的一切都不是你们算计好的吗？”
“我也是报考的这个学校，”刘毅说，“所以我才劝你也报考这里。”
“什么意思？”我觉得有些不对头。
“那你得问他。”刘毅指着一旁的老头子。
“是这样，刘毅一直就是我的学生。而这所学校其实也并没什么问题，只是恰好可以连接到这个世界。”老头子缓缓地说。
“什么？”我气得用双手拽住他的衣服，“我身边的朋友都是你安排好的？”
刘毅把住我的胳膊，“你要知道他可是你爷爷，他无论怎样都不会害你。”
我撒开手，瞪着刘毅。
“事情已经这么着了，你也只能和我们继续走下去，直到回家。”老头子说。
我不说话，在地上拎起那本阴阳玄书抱在怀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示意我们继续往上走。
我走在之前，刚上了一个楼梯时，发现在那床旁似乎站着一个人。因为灯光有些昏暗，那人贴着墙根站在角落一动不动，我之所以看到他，是因为他眨了几下眼睛，两抹眼白在这一片漆黑的画面中十分醒目。
“我靠你谁啊！”我被吓得一个机灵，本能地大叫了一声。
那人又眨了几下眼睛，从黑暗的角落里缓缓地走出来，在灯光的照耀下，他的脸上似乎还挂着一丝尴尬。
身后的刘毅猛地快走几步，我赶紧拦住他。“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冲动！我已经不想再动手了！”
我回过头看向那人，那人的脸色很黄，梳着整整齐齐的蘑菇头，眼神有些怯生生的，个头不高，穿着一身蓝色运动服。
“喂，兄弟你站在这干嘛？”见他半天不说话，我只好先问道。
“嗯……老师……老师他教我罚站……”他小声说，还有些腼腆。
“哪个老师这么晚让你在这儿站着？”我又些义愤填膺，“来，跟我们走，我替你问问那个老师！你叫什么？”
“张也……”他还是很小声。
“走吧！”我一挥手。
我们被张也带上了二楼，刚上二楼，我们就听到了一下接着一下的撞击声。
我们向右侧的走廊走去，经过两扇窗子时，我门看到里面是间教室，教室里坐满了学生，那些学生的手里都拿着一把小锤子，正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木制课桌的桌面。
我们走到教室的门口，看见一个手持一根短棍的人正倚在门上。从侧脸来看，他少说也有四十岁了。
“喂！”我叫道，“你是张也的老师吗？”
那人闻声看向我，秃秃的头顶被教室里的灯光晃地贼亮。
“我就是我就是，请问阁下有何贵干？”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问道。
我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这个老师看起来还挺正常的，想来这件事倒是好解决。
于是我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在这大晚上的让张也站在楼道里。”
“因为他敲得不均匀！”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不均匀！”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给吓得差点没坐地上。
“你是不是有病？”我穿着粗气道，“什么东西敲得不均匀？”
他把手指向室内的那些手拿小锤子敲课桌的学生们，语气稍稍平静地说：“你看他们敲得多均匀。”
“什么均匀？”我看了看那些忙得不亦乐乎的学生，“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锤印专业！”他大声说，“锤印就是锤子在击打物体上所留下的印记！”
“你这破专业有什么用？”我大致听明白了他的话，裂了咧嘴。
他愣了一下，接着用手提了提裤腰带。
我有一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刘毅从背后用手拉了拉我的衣领。
面前的老师动了！他猛地用手里的木棍打向我，刘毅拽住我的衣领向后一拉，木棍的一端就擦着我的鼻子过去。我顿时生起了一身冷汗。
就在我刚想冲过去回击时，只见班级里面有一个男同学站了起来大叫道：“他讽刺了我们高尚的专业！”
接着，剩下的学生们都面露怒色站了起来。我心说不妙，这时身后的刘毅松开了我的衣领，接着我就听见身后那阵沉重而快速的脚步声。这个不讲义气的东西！
我回过头一看，只见刘毅已经跑到了楼梯口，而老爷子和小莉则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走廊的另一头。
随着班级里的一阵桌椅的碰撞声，学生们一拥而上。我吓得拉着张也的衣袖就开跑。
我们一口气跑到了楼梯口，此时刘毅已不知去向，于是我直接拽着张也向三楼冲去。身后传来那些学生们起此彼伏地怒喊声。
我们连着跑了两段楼梯，上了三楼后往左侧的走廊里跑去，一旁的教室似乎也有学生在上课，但我此时也无暇估计那些。我们直接跑到了走廊的尽头，只见尽头处是两扇紧闭的门，而在门口则是一个身宽体胖光着脑袋的男人，他正一脸温和地眯起眼看着气喘吁吁的我们。
“施主请停下你们的步伐。”他对我们伸出一只手掌，柔声细语地说。
我们只好停下脚步。
“这个学校还有和尚？”我有些狐疑地问道。
光头胖子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我打量着他，“那你这身西装是怎么回事儿？”
第九章
“都说佛在心中嘛。”和尚用手轻轻地拍了拍胸口。
“和尚大哥，你起开让我过去。”听到那些学生的叫喊声，以及他们爬上楼梯的声音，我有些焦急。
“诶，施主且慢。”他笑吟吟地说，“若想过我这道门，还请施主们回答贫僧一个问题。”
“我过去再回答你行不？”我合掌微微地鞠了一躬。
“不可不可，佛家有因果一说，施主回答我问题的答案是因，而我放施主们过去是果。”他慢吞吞地说。
“行吧，那你快说。”我感觉有些疲惫，不想多生事端。
“那施主们听好，”他把手掌合上，“如果我把一件东西交给了施主，那我与施主谁才是这件东西的主人？”
“当然是我的，”我说，“因为你已经把东西给我了。”
“非也非也，”他摇着那颗肥硕的脑袋，“如果是施主的，那为什么要我交给施主呢？”
“那就是你的。”我有点无奈道。
“可我已经交给施主了呀。”他歪了一下脑袋。
“你他妈的就是在跟我抬杠！”我怒道。
“施主冷静。”他合掌欠了一下身。
这时，在一旁的张也怯生生地道：“我觉得那东西不属于任何人，因为谁也不能证明它就是自己的。”
和尚看了看他，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转过身，推开了门。
我有点钦佩地拍了拍张也的肩膀。
门一打开，我就看到了另一番景象，右侧的水泥墙壁在门的另一头变成了红色的木墙，几根红色的木柱支撑着古香古色的屋顶，左侧是一排红色的木门，上面有一扇扇的纸窗，窗上透出几道烛光。
我愣了愣，张也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已经开始迈开了步子。我于是跟他走了过去。
刚迈进这个古典的世界，迎面就是一股特别的清香，脚踩在同样是红色的木板上，吱吱作响。我和张也似乎是有了一种潜在的默契，都开始把脚步放慢，似乎是在感受这古香古色的环境。
就在一扇窗前，我看到了一个人影。细致地说，是一个朦胧的人影坐在烛前，似乎实在描眉画鬓。
我有些好奇地将双手放在窗前，把脸贴上去向里面张望起来。张也在一旁拉了拉我，我不耐烦地把他的手打开，手在后面甩了几下，示意他先等等。
可张也还是在一旁拽我的衣袖。于是我有些恼了，转过身对他叫道：“你拽什么拽，我多看几眼能把你等死啊？”
“郎骑竹马来——”窗内突然传出来一声京腔，声音是个女人，柔柔的。似乎就是坐在烛旁的那个人。
“快跑啊！”张也大叫一声，撇开我，撒腿就往那红木深处跑去。
我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有些范二地对着窗子支支吾吾地来了一句：“绕床……弄青梅？”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门栓落地的声音，随即那两扇木门“呼”地被推开，我回头的第一眼就看到一双细细的手臂，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用衣袖遮面，如烟一样地飘了出来。
我木然地看着，直到那女子将那遮脸的衣袖放下，一张惨白惨白的面孔就出现在我眼前，脸上那两瓣嘴唇的颜色就如四周的红木一般，浓重的黑眉的形状像极了两条蝌蚪，眼睛细长，像是狐狸的眼睛。
她穿着一身中国风的装束，却画着一副日本浮世绘的脸。
“鬼呀！”我吓得转身就跑，脚下的木板被我踩得几乎要塌陷。张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这条鲜红色的走廊尽头。
我用尽全身力气向前狂跑，身后那个女人一边追我，一边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于是我更炸毛了。
跑过不知多少个窗子后，我的体力渐渐地透支，而身后那女子的声音仍然不时地飘进我的耳朵。我把心一横，双脚在地上用力地一跺，发出一声巨响，这力道震得我的小腿发麻。我大叫一声“停”后，猛地转过身，打算与那妖怪来个鱼死网破。
但是……人不见了。
走廊里只剩下一片片的红色的景象，那个如鬼一般的女人，不见了。
但是那一声声妖娆又诡异的声音仍然回荡在走廊里。
我刚才的勇气也瞬间没了，感觉到双腿在不停地发抖，肩膀绷得紧紧的，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
我很想直接坐在地上，也想转身就跑。但我的身体似乎僵住了，似乎随意哪里动一下就会垮掉。
“咿呀——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尚不开……”
一声声地京腔围绕在四周，包裹着我的神经，我似乎感觉不到了下巴的存在。从出生到现在，这样的恐惧感，我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我的耳朵痒痒的，感觉那个女人的红嘴唇就凑在我耳边哈气，我的脖根蓄满了汗，一阵风传来，我感觉到一股寒意，但随即，我就看到了一个救星的身影。
救星正是刘毅，他那硕大的身躯正“咣咣”地向我跑来。我那颗提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整个身子也无力地摔在了地板上。
“李慢！”刘毅叫道，但我的嘴还是不听使唤，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地上躺着，等他来救我。
刘毅冲了过来，蹲下身子就冲我吼道：“你他妈的能不能靠点谱？把阴阳玄书都丢了！幸好被我看到了！”
刚放松下来的我差点没被他这几嗓子给吼得背过气去。
“拉我……起来。”我费力地说。
他也看出来我有些不对，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拉了起来。我的腿也恢复了一些力气，勉强可以站立。
我突然发觉到那个声音消失了。
于是我的头皮又开始麻了起来。
第十章
我看着面前一脸疑惑的刘毅，喉咙动了动，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怎么了？”刘毅见我直愣愣地看着他，有些奇怪的问道。
我的后脖颈一阵清凉，感觉是一层薄纱划过皮肤。
接着我就看见刘毅脸色一变，接着一脚向我身后踹去。
只听“啊”的一声，我转过身，正看到那个红衣女人抱着肚子躺在地上呻吟着。
刘毅上前一步，一脚踩在她的胸口，大声质问道：“你是干什么的？在这装神弄鬼！”
那女人开口连连道：“大哥你下脚轻点儿，我是戏腔老师。”
戏腔老师？我倒是不太意外，这和这里的其他那些反人类的专业相比，已经很正常了。
“那你的学生呢？”我摸着刚刚平定下来的胸口问道。
“学生们都不学我这专业的，他们都说这个专业反人类。”她虚弱地说，声音透着几分妖娆。
“你这专业在这个学校来讲，已经很不错了。”我说，“就是你这脸画得反人类。”
刘毅收回脚，那女人缓缓地站了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对着我讪笑着。
这时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一阵“咣咣”的脚步声，张也跑了回来。
“诶？你这孙子怎么又折回来了？”我看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踉跄着停住脚步，用手指着身后：“教导主任追过来了！”
教导主任？
就在我刚想在问些什么时，从张也跑回来的地方又跑来一个梳着背头的矮个子老头。
他的手里拿着一把绿柄日本刀。
他看了看我们后，低喝了一声就冲了过来。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血就淋了我们一身。
面前的戏腔老师被一刀劈成两半。
刘毅最先反应过来，上去要拿住老头的手腕，却被后者一脚给踹了回来。刘毅的身子几乎被那一脚给踹飞，直接撞在张也的身上，接着他们有装在我身上，我们三人抱着团在地上翻了一圈，接着四散躺在地上，像一个被剥开的橘子。
老头一丝也没犹豫，提着刀，几步走上前，对准张也的脑袋就劈。
张也本能地一个闪身，但那锋利的刀刃还是削掉了他的两根手指，他先是看了看自己那残缺的手掌，接着就好像是链接大脑的痛觉刚接上一般，用尽全身的力气嚎了起来，一边嚎一边跳。
老头的视线忽然一变，他大着步子向那本被刘毅丢在墙下的阴阳玄书走去。我心道万幸，揉了揉生疼的胸口，爬起来想跑时，却被刘毅抓住了肩膀。
“那本书如果被他拿走，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那你就去跟他抢啊！”我现在的心里只有跑路，根本就装不下别的东西。
刘毅听完我的话就松开了手，转过身向那个老头冲了过去。我迈开步子正要跑，就感觉后腰处被撞了一下，接着我就被顶到了木墙上，我的脸由下至上地摩擦着，直到贴到了纸窗上，接着我的脸就突破了纸窗，整个人就从这三楼上飞了下去。景物在我的视线中不断地旋转着，失重感搅乱了我的思考。直到画面定格，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上帝不摇头，我们就不停下！”
我睁开眼睛，就看到刘毅正和那老头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而在一旁正有一群人列成队奔跑者，他们的肩膀上都带着一个袖标，上写“游行组”。正是我和刘毅第一次来学校报道时所遇到的那些人。
我晃了晃脑袋，感觉全身疼痛无比，爬起来时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了一个花坛上。
刘毅和老头互相怒视着，彼此间都一动不动。我看到那老头的一只腿已经断了，骨头扎破裤管外露着，十分骇人。不知为什么，我感觉他的身子比起刚才有些单薄了。
“李慢！快去拿书！”刘毅用余光看到我起来了，大喊道。
我于是在地上寻找起来，很快我就在草坪上找到了那……两本书。
“哪本是我们的？”我扭过头问刘毅。
刘毅大吼：“什么哪本？你看重影了？”
老头也用一只手撑着那条短腿大吼：“小子你别动！那是我的！”
我心中一动，正想把两本都拿起来时，头上的惨叫声迅速贴近，楼上又掉下来一个人，是张也。
他的脑袋直接撞在了其中一本书的铁书皮上，顿时撞得稀烂，惨叫声戛然而止。
我站在原地，一时间看得直反胃。
刘毅终于和那老头撕打起来，因为刚才我们从楼上摔下来时，老头的那把日本弯刀不知道落在了哪里，所以那个老头此时正和刘毅徒手肉搏，虽然他的力气很大，但断了一只腿，这就使双方的战力暂时持平。
我不再犹豫，上去抱起那两本厚重的铁皮书。但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此时自己并不知道接下来去哪里，做什么。
于是我干脆坐在地上观看刘毅和老头那激烈的肉搏战。他们先是互相击打对方的喉咙，然后抠对方的眼睛，打鼻子，脑袋相撞。接下来刘毅一把抓住老头的断腿，用力地拽上来，链接着皮肉的腿筋暴露在外。刘毅抓住老者凌乱的头发，用断开的那截锋利的腿骨扎进了他的脖根处。
战斗结束。
刘毅也坐在了地上和我对视着，我们谁都没说话。
约一个小时后，爷爷和丫头汉淋淋地从教学楼里走出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个人我和刘毅都认识，正是在昨天，收了我两百块的那个地摊老大爷。
爷爷走到我们这里，从我的怀里拎起其中一本阴阳玄书翻看起来。而那个老大爷也走了过来，蹲在我面前笑眯眯地看着我。
“你干嘛？”我有点警觉地问道。
“我叫韩登云。”老大爷伸出一只手来。
“韩登云还活着？”我急忙看向爷爷，他对我点了一下头，目光仍在手里的书上。
“你要知道，阴阳玄书可以无视时间。”韩登云伸出手要从我的怀里拿书，我直接递给他。这些乱糟糟的事早些解决，我就能早点回到属于我的世界。
“别把书给他！”爷爷突然抬起头，对我大喊。
我一愣，而面前的韩登云则迅速地从我的手里把书抽了过去。
第十一章
灰蒙蒙的教学楼下，几站暗黄色的灯慢慢地喘息着。
爷爷，小莉，刘毅，韩青云和我。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各自站着，都不说话。四周只能听见蚊蝇振翅声，以及教学楼内那一声声地怪叫声。
“咣。”爷爷把手中的铁书扔在了地上。面前的韩登云就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一般，抱着怀里的铁书向着校门口拉开腿跑去。
“追！”爷爷把地面上的书捧起来，对着我们大喊一声。
刘毅和小莉立刻追了上去，而我没动，直勾勾地看着爷爷的脸。
爷爷兀自把书又放回地面上，翻看了起来。一阵冷风吹来，我打了个哆嗦。
很快，刘毅和小莉把一脸生无可恋的韩登云给带了回来。爷爷抬头看了一眼韩登云，随即又把头埋了下去。
我上去接过刘毅从韩登云那里夺过来的书，放在地上打开，只见第一页写着：无序的世界。
而后的数页详细地写着韩登云对于这个新世界的构思。
我看见爷爷正在拿着一根笔杆在那本书上写写画画，随即我感觉手里一轻，低头一看，手中的书开始幻化成灰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天空开始雷声不断，风声呼啸起来，我抬头从那雷电所产生的光的照耀里，看见那一层层的黑云开始旋转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地面开始振动起来，四周的建筑开始分裂，学校操场上的篮球架、正在奔跑的游行队、一块块的草坪、教学楼的砖木等迅速地被吸进了天空上的漩涡中。
“去学校后门！”刘毅喊道。
韩登云一脸颓废地坐在地上，抬头凝视着天空上的漩涡。爷爷还在拿着笔奋笔疾书着，不知道他在将这个世界毁灭后，还会用那本书去创造些什么。
我刚跑了几步，就看见小莉坐在草坪上一动不动。我对她大喊：“快点啊！不用管那个老头！”
一只手大力地拽住我的衣袖，将我拖行好几步。“她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你，如今这个世界不存在了，她自愿替你留下来！”刘毅道。
我有些诧异地看向小莉，她正看着紧攥着笔杆趴在地上的爷爷。我顿时明白，他们才是同属于一个世界的人。
跑到学校后楼，刘毅叫我戴上兜里的那个写着“游行组”的袖标。“这个东西可以证明我们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刘毅道。
戴上袖标，我和刘毅冲向那扇锈迹斑斑地学校后门。眼前一片空白，紧接着我听到几声清脆地鸟鸣，车辆的笛声，以及人们的嘈杂声。
我和刘毅躺在学校的大门口，一群人正在围着我们低着头打量着，其中几个好心市民似乎是在打120，当然也有拍照的。
我刚想坐起来，就发觉身上疼得厉害。刘毅早就顽强地站了起来，他一把拉起我。我们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脸上脏兮兮的，像是两个青年叫花子。
我们直接进了学校，门卫满脸诧异地打量着我们，不知为什么，他并没有阻拦。学校里人山人海，很是热闹。我们上了寝室楼，换了一套衣服，洗了把脸。随着人流走下楼，微风阵阵，阳光有些晃眼。
走到教学楼门口，我不自主地看了看三楼的位置，那里并没有红色的木墙。不知为什么，我有些失落。
刘毅在一旁看了看我，我看向他，我们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犹豫。毕竟对于我们来说，迎来一个新的开始未免有些仓促。
教学楼上不断地传来师生们的吵闹声，与另一个世界的那种疯狂的喊叫声形成强烈的反差。
我们走进教学楼内，心中朦朦胧胧地有些喜悦，脚步轻软，宛如身在一场梦境当中。
专业自然是没有那种疯狂的老师追着我们更改，走廊里也没有那个给了钱就无所不知的老大爷。
那一切都好似我们异想天开的狂想，我们在怀揣着各种样的的心情，迎来千奇百怪的开学之日。我们会遇到在走廊里狂跑尖叫的老师，谜一样的朋友，迷宫一样的教学楼，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也许最终，我们会无限地靠近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我们会给那个结局，冠以青春的名字。接下来对于新生活，我们义无反顾，因为我们仍有归途。
end
第十二章
“行了行了，”我的心里焦急得很，“赶紧开始吧。是百米吧？”
体育老师抬眼看向操场跑道的尽头，其目光之深远让我无法揣测，也不想揣测。
片刻后，他伸手一指：“这就是跑道。”
“那就赶紧开始吧，我真的挺急的。”
体育老师点点头，然后拿起脖子上的哨子用力地吹了一口：“各就各位了啊，赶快打起精神！”
在场姿态各异的众人纷纷缓缓地挪向跑道，在起跑线上把自己放好。
我也快步走向一个起跑线后，做出预备冲刺状。那个没有腿的“闪电侠”就在我身后的跑道上。
“预备，跑！”体育老师大喊一声。
我立刻就像是一头受惊的马一样地冲了出去，待我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跑道上冲刺了大半圈。我回过身一看，只见那些人居然还在起跑线上，压根儿就没动地方！
我心中一喜，就说嘛，那些人怎么可能跑得起来？
我一步一喘地走了回去，对那体育老师招了招手：“好了，姓韩的那老头去哪了，你赶紧告诉我，我赶时间！”
体育老师一歪嘴：“哎，别急呀，这还没公布成绩呢。”
我有点不耐烦了：“这还用得着公布啥成绩啊？你看不见我跑出去多远吗？他们没一个动的都。”
体育老师没有搭理我，而是自顾自地宣布起了成绩，他伸出手指了指那个“闪电侠”说道：“不出所料，此次的第一名还是我们班速度的代言人，闪电侠！”
我目瞪口呆。
他又伸手指了一下手扶着吊瓶杆还输着液的那个瘦子说道：“第二名是我们的铁拐小李！”
哈？铁拐小李？我膛目结舌地看着这个神经病老师。
“至于第三名嘛，”体育老师侧过头，用眼睛斜斜地看了我一下说道，“就是这位新同学，叫什么......哦对了，叫火箭龟吧。”
我的好胜心一下子就被调动了起来：“喂，我凭什么就是第三？刚才我才是跑得最快最远的那个好吧？另外你这给人起外号的毛病得改改，我怎么就成王八了？还屁股冒火的？”
体育老师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继续面对着众人说道：“大家也包容一下，毕竟是新来的同学，给他个好名次吧，不然人家心里该不舒服了。”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大声叫道：“我说你这算是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啊？当我没长耳朵是吗？另外我怎么就第三了？你们到底有没有什么评判标准啊？”
体育老师回过身：“看来这位新同学对本次比赛的成绩有异议啊。”
“谁是你的同学啊，赶紧把话说完，我还有事儿呢。”
“虽然怕伤你的自尊心，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其实你的第三名并不是实至名归。我刚才背着你和同学们商量了，你别介意。”
若不是看见他的身板实在是太过强壮，我怕是早就上去一拳砸在他的大脸上了。
我咬着牙点头：“嗯，的确你刚才是背着我说的话，后背对着我。但是我也长耳朵了，你是不是拿我当二傻子？”
体育老师有些促狭地对我一笑，说道：“你刚才说自己是跑得最快最远的那个，所以对这个排名不怎么满意对吧？”
“不是我说的，你刚才没看见啊？”
“众所周知，赛跑，最快最远的未必是赢家。”
“众所周知你大爷啊！”我忍不住骂人了，“有点常识，不对，是脑壳里有点水分的人都知道的规则，你还能制造出来什么新花样吗？他们根本就在原地一动没动，还有那个，”我指着腿上裹着一层石膏，坐在轮椅上的那个青年，“那货都要睡过去了！还上个屁的体育课啊？”
“正因为他们丝毫未动，稳如松山，所以他们是胜利者。”
我瞪着他未说话。
他继续道：“在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往往都争强好胜，为了那所谓的理想或是钞票与地位，以及那可怜的自尊心而活。但却少有人明白，所谓金榜题名，腰缠万贯，留名于世等，不过是这世间的瞬息一梦罢了。唯有能安步当车，平平淡淡，才能真正找到自我。有时甘愿画地为牢也是一种勇气。”
我的脑袋大了一圈。“你到底是个教体育的还是个老道啊？这一堆老气横秋看透人生的话你是从哪听来的？你的这些个学生都年纪轻轻的就开始修炼了？”
他道：“你是不是真的以为自己跑得快了？闪电侠的速度你可是没见过。”
我说：“可不是我歧视残障人士啊，先别说什么速度，就拿硬件来说，他根本就没有腿！”
他冲“闪电侠”扬了扬下巴：“闪电侠，跑一圈给他瞧瞧！”
我冷笑着看向“闪电侠”，只见他大幅度地摆动了几下双臂，然后又转了几下腰，随后双臂摆动的频率和扭腰的频率不断加快，在我想要撇嘴的瞬间，他的屁股在地面上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挪动起来，以雷霆万钧之势冲了出去。
由于他身穿一件黄色的球衣，操场的跑道上犹如出现了一道黄色的闪电，扯着一段段残影，在我的下巴还没收上去之前，他已经顺着跑道围绕着操场“飞奔”了一圈回来了。地上烟尘四起，“闪电侠”那两条没有腿支撑的裤腿已经被磨掉，不知被他甩丢在了哪里，他的下身只剩下了半条残破不堪的裤子，我实在是担心他的内裤怕是都磨漏了。
体育老师像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他抱着胳膊笑吟吟地对我说道：“放心，闪电侠的底裤是软钢做的，根本无碍。”
我算是服气了，想起来韩登云的事来，虽然此刻的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也象征性地问了声：“那个老头去哪了？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他回自己的小卖铺了，”体育老师道，“你我毕竟师生一场，我让闪电侠背你去找他吧。”
我对闪电侠一笑：“那可辛苦了哈。真没想到我这样的健全人都没你这扭胯的速度。”
“这也正常，”体育老师说道，“两条腿的怎么能跑得过没有腿的呢？”
我一怔，“你说的可真是句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