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路遇 远方是一片草原,但是临近冬季,大多青草都已枯萎,看起来黄黄的一片,从天空看,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将地面化作了两半,北半为草原,南半为高山和平原。 山名狃。 在狃山脚下,南面,有一条完全可以容得下两辆马车齐头并进的大道,直通狃山,盘旋而上,之后又沿山而下,转向东方,名为狃阳道。 狃阳道这一段呈南北向,在更南方的似乎天尽头处,忽有一阵隆隆的声响传来。 自南面来了一列车马队伍,瞧起来大约有百余人。 位于最前方开路的是两名银甲骑士,皆是手握丈余长枪,腰间佩刀,背上还有一袭红色披风,上面的条纹图案瞧起来像是一条蜿蜒而来的大河,颇有波涛汹涌,势不可挡之势。 银甲骑士看起来英姿飒爽,英武逼人,然而可惜的是,看不到长的是如何模样,盖因其头部也是带着银色的覆面甲,把整个脸都盖住了。 若要说不同也有,左边骑士个头稍矮,腰间除了挎刀以外,还缠着一条火红色的长鞭。 而右边骑士则要高出一头,看起来也要壮硕的多。 然而最吸引人的,却是两名骑士的坐骑。 这两头坐骑长的倒是一样,若硬要形容,可得一字:丑。 那是真丑,用歪瓜裂枣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其高度大约有七尺,共有六足一尾,除前后四足之外,在两边腹部也有两足,尾巴则是光秃秃的连一根毛都看不见,相反,上面却长着一些极是丑陋的大疙瘩。 腿部极粗,在每一条腿的根部,都有一些瞧起来几乎与皮肤颜色完全相同的花纹,它们每走一步,大地似乎都要跟着颤动几下,不过最夸张的却是头部,看起来怕不是比大象头也不遑多让,自一张血盆大口里面,可以看到一排排的尖牙利齿,就像交错的尖刀一样,让人毫不怀疑,这一口下去,就是钢甲也能给咬穿了。 而在它们的大嘴两边,则是长出来一个足有一尺长的角质层,这两根角质层微微弯曲,前段极是锋利,就好像两把短剑一样。 它们的眼睛极小,完全睁开,也好似是两颗黄豆,在头上那狰狞的铁甲掩盖之下,几乎就看不见了。 这两个大家伙的皮肤是青色的,没有一点可与光滑联系到一起的,相反,却是犹如枯树皴皮一般,丑到了让人难以想象的境界。 此兽名六足地龙,虽丑,但作用却是极大,尤其是战阵之上,实为杀伐攻坚之利器。 在他们身后,共有十骑,这些人骑的都是高头大马,腰间佩刀,身着铁甲。 他们离银甲骑士颇有一些距离,这也没有办法,这些马匹虽是英俊高大,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离那银甲骑士近些,它们的主人也没有催促,就这么不缓不急的向前跑着。 在这十骑之后,是一个女骑士,她面容清秀,披甲,红色,远看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后有披风,制式与前面两名银甲骑士一样,只是在上面中间的地方,多了一本翻开书籍模样的图案。 她的坐骑是一匹高足有接近六尺的灵獒,毛发为纯黑,全身皆是挂着与她身上的甲胄一样的铠甲,时不时龇牙咧嘴,凶猛异常。 她的神色颇为慵懒,轻松兼且享受,四处随意看着,看样子,像是出来郊游的,再后则有一辆马车。 马车是由两匹纯白并无一根杂毛的马匹拉着,马匹的眼睛微微泛着一丝绿色,若是秋京城内的那些相马师看到,怕不是早就惊呼出声了,这可是只在最南端的大魏天朝内的胡雅伦则大草原内独有的,具有高贵血统的胡伦马,平日里哪里可能随便见到? 普通人若是能够得到一匹,早就视若珍宝的供着了,可是在这里,不但一次见到了两匹,更是只能用作拉车之用,这车里坐着的究竟是谁? 在马车后面跟着的,则是一列又一列的军人,他们都是手拿长戟,步伐整齐,一路小跑着,威严肃穆,半晌也并无一丝人声。 在这些军人的中央,还有四辆马车,上面看样子,捆的都是各种粮草物资,被他们严密的保护了起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在最前方的两名银甲骑士,右边的那一个突然一挥手,说道:“等等,你看前方。” 他说着,还让胯下的六足地龙慢慢的减速,直到停了下来。 前方大约百丈之外,狃阳道上,有一个人影站在那里。 看个头应该是个少年,不会超过十岁,虽然距离有百丈,但是以六足地龙的速度,若是全速前进,仅仅数息时间便可到达。 左边的骑士却非但没有停下六足地龙,反而发出一声类似于“昂斯”一样的声音。 其音清脆,颇有黄鹂之韵,让人闻之心中一痒,顿生一窥敷面甲下真容的欲望。 她胯下的六足地龙闻声,在足根部的那些花纹,闪亮了起来,与此同时,六足地龙突然前足抬起,一声嘶吼,猛地踏落地面,“轰”的一声巨响传来,地面竟是就此裂开,六足地龙踏地如雷,泥土四溅,灰尘漫天,伴随着巨大的声势,犹如离弦的箭一般,向着前方那个少年撞了过去。 若非亲眼所见,实难让人相信,如此巨大体型的六足地龙,冲刺起来,竟然比狂奔的骏马还要快上数倍。它所过之处,一阵狂风平地而生,将狃阳道两边的树木杂草吹得狂乱飞舞起来。 一人一骑,竟有千军万马之势,若此地龙成团,何堪一挡? 右边的骑士见状,低声喝道:“陈燕舞,你做什么?那只是个孩子!你疯了,快停下来。” 他说着,两腿一夹,开始催促六足地龙追上去,可是即便他的六足地龙已经开始动了,然而想要在短时间内追上前方的银甲女骑士已经是不可能了。 “哈哈,陈燕飞,你总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你也不想想,这是哪里,这是狃阳道,前方便是狃山,紧挨着的就是生死玄关,在这么一个常年荒无人烟的地方,就有这么巧,有一个孩子拦在我们前面?什么孩子能够活着一个人到达这里?哼,小孩,光头,女人,这三种人,就没有好东西。三公主若是出了事,你能担得起吗?” “就让我来试试,看看你究竟是谁!” 百丈距离,仅是几次呼吸的时间,银甲女骑士就已经来到了那个少年前方,她对于六足地龙的冲锋似乎还有些不放心,一弯腰,将手中的长枪放在了地龙身上的挎槽里,伸手,自腰间把那根火红色的长鞭取了下来,伴随着“噼啪”一声脆响,一鞭子便是甩了过去,目标正是那个少年的脖子。 那个少年仿佛被吓傻了,一动不动的看着犹如史前巨兽一般踩踏奔驰而来的六足地龙,就连叫喊似乎都忘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在路边忽有一道黑红色的光芒闪过,孩子瞬间自道上消失不见。 银甲女骑士诧异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传了过来:“馨姐,你怎么?小心,这家伙来历不明,你可别被他的外表给骗了。” 在路边,一个骑着一个身材巨大,并不输六足地龙多少的灵獒,身穿红色火焰铠甲的女骑士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她怀里正抱着那个少年,正要说话,那个少年却猛然一挣,自她怀中跳了出来,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她微微愕然,一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孩子,一边说道:“燕舞,稍安勿躁,是公主让我来看看的,你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 陈燕舞微微躬身:“是。” 嘴上虽是答应了,但是她敷面甲下所透露出来的目光,却依然是犀利如鹰,上上下下仔细的看着眼前的小孩儿,半点也不曾马虎了,她手中的长鞭更是处于一种随时待发的状态,左手则是按住了腰间挎刀的刀柄。 刀名秋刀,刀长五尺一寸,刀身窄且直,头部尖且利,乃是秋水王国的制式长刀,每一个秋水王国的兵,都会配备秋刀,而对于秋刀熟练的掌握,也是入军之后最基础的课程。 右手长鞭,左手秋刀,陈燕舞有信心在眼前的少年表露出来哪怕一丝有敌意的动作之时,便将其击毙当场。 作为秋水王国除了拱卫秋京城的禁军“长虹”之外,最为精锐的三大军团之一的“地龙军团”中的一个大队长,在她手中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刀下亡魂了。 这时,陈燕飞也是骑着六足地龙赶了过来,他在陈燕舞旁边停了下来,想说什么,最后却是叹了口气。 陈燕舞发出一声冷哼,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鄙视道:“虚伪。” 陈燕飞虽是她的胞兄,但她却一直瞧不起他,别的不说,就拿刚才的事来说,如果他真的有心阻止她,又怎么会这么晚才到,说到底,就是明知道她才是对的,却不想承担一个滥杀孩子的恶名罢了,还装的多么悲天悯人似的。 她却没有此等顾虑,敢挡在三公主面前的,不论究竟是何人,她都会向其发起冲锋,并且,不会有任何犹豫。 第二章 初识 对于陈燕舞的不屑,陈燕飞只是摇了摇头,权当没有听到那声冷哼,他抬眼望去,把目光聚焦在了那个孩子的身上,对于一个在如此季节,如此时分出现在狃阳道上的孩子,他实则也十分好奇,警惕之心也半点不曾少了。 从这个角度看,似乎陈燕舞所思所想也没啥错的。 但他知道,事实却并非如此。 如果孩子果真是刺客也就罢了,可若万一不是呢,那可是一条人命啊,死了可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少年看起来也就六七岁的模样,上身斜挎着一身兽皮,多余的部分都缠在腰间,那里鼓鼓囊囊的,好像还裹着什么东西。 其余的地方,以及脚上都是光着,也不知道冷。 他的头发脏乎乎的,还有数根枯草粘在上面,很长,已经到了腰间,没有扎束,就这么披散在背后,整体看起来,大约连鸡窝也不如。 他的脸上脏兮兮的,根本看不清长的什么样,只是在好奇的看着两头巨大的六足地龙,看那模样,似乎还想上前几步去摸一摸。 “咦?你头上的是什么?”被陈燕舞称作馨姐的女子跳下獒背,微微弯下腰,微笑着对孩子说道。 少年沉默。 他的头发忽然动了,似乎有什么东西潜藏在了里面,正要冲出来一样。 陈燕舞握着长鞭的手不由一紧,“沧浪”一声,秋刀亦是出鞘了半寸,寒光毕露。 陈燕飞亦是把手放在了刀柄之上,虽是不希望这个少年被当场击杀,可若他真的有攻击之意,那为了马车中那位的安全,也只好痛下杀手了。 馨姐饶有兴趣的看着。 自少年的头发里面,慢慢拱出来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小东西。 四足,耳朵长且直,模样很像是一只小狗,通体乌黑,趴在少年的头发里,的确很难让人发现。 最稀奇的却是它的尾巴,并不长,向上翘着,尾巴末端的毛发竟是纯白的,且四散散开,猛一看,就好像是一朵盛开的喇叭花一样,只不过要大了数倍。 它的一双眼睛倒是挺大,看了少年眼前的诸多人一眼,目光却只是在那只灵獒身上停驻了一下,便又慢慢退回了少年头发中。 耽搁了这些时候,后有一骑赶了过来,老远便下马快速跑了过来,到了近处,单膝跪地,说道:“启禀娄焰卫长,公主命,将这个少年带过去,公主有话要问。” 馨姐点了点头,看着少年说道:“知道了,走吧。” 带着少年过去的途中,少年并未反抗,只是一路上眼睛都在四处观望,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十分好奇。 很快,馨姐带着少年来到了马车前,有两人已是从马车之中走了出来,正在眺望不远处的狃山。 当前的是一位女子,身材高挑,穿着一身白色丝绸宫装,上面绣着各种神鸟,头上盘着宫髻,分别插着金色和玉色的簪子,形为青鸾,只是站在那里,便自有一股天生的贵气油然而生。 她的脸孔有些圆,在微笑的时候,一边脸颊有着一个酒窝,另一边则没有,看起来大约有十五六岁的模样。 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少女。 这是一个很难用言语来形容的少女,她的面容很普通,穿着很普通,五官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也就皮肤白嫩如玉,年岁大约五,六岁的模样,头上梳着个丸子头。 初看颇有些俏皮,让人忍不住都想抱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可若仔细观看,却发现面容之中,有一股子肃穆之意,若再仔细打量,又会发现,她在看向任何东西,不论是人是物的时候,眼神里面透露出来的神色都是一模一样,就像是大荒原最北部,那座大荒神山之上的万载寒冰一样,没有一丝的感情。 也好似,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她提起一丝一毫的兴趣。 她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睛是看着少年的,可是却仿佛又不是在看着少年,这种极度奇怪诡异的感觉,出现在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身上,实属不正常,可是当前之人却没有任何一人觉得不正常,也不知道是感觉不到,还是已经习惯了。 在见到两人之后,馨姐还没有来得及汇报,少年却是看向了两人的方向,说出了他自莫名出现之后的第一句话:“真好看。” 馨姐一下没忍住,差点笑出声。 在过来的路上,她用尽了除了暴力之外的一切办法,想要从这个少年口中问到一些什么,可是却全都失败了,没想到,却是在这里等着呢。 还算有点眼光,知道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若是能够得了三公主的欢心,不但命能保得住,说不定就连前途也有保证了。 不过,馨姐心中的警惕之意,也跟着浓重了一分,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机,他出现在这里,是不是真的别有所图? 如果是真的,那么他要干什么? 他的背后是谁,又是谁将他们的行程透露出去的? 为何之前那么多的时间地点不选,却要选在这接近生死玄关的狃阳道上? 就她所知,在这一路上,想要实施刺杀这一类的行动,可是有好多处地方要合适得多。 陈燕舞兄妹并没有跟过来,而是在回来的时候就被她派去一前一后,沿着大道打探去了,作为三公主身边的亲卫,“焰卫”的卫长,三公主的安全,始终都是第一位的。 这时,少年忽然抬手在头发里一阵乱摸,把那个形似小狗的小家伙给拿在了手中,他轻轻一弹小家伙的尾巴,那些尾部的白色毛发突然收紧,再放开,开始快速旋转起来,让人有些期待,会不会下一刻,就带着它飞起来了。 小家伙明显有些不高兴,有些睡眼惺忪的看了少年一眼,抬起前爪,“张牙舞爪”的威胁了一通,却发现少年眼中根本就没有它,它一阵垂头丧气,哼唧了几下,便又身子一软,趴在了少年手掌之中,闭上了眼睛。 少年展颜一笑,露出了一口的整齐大白牙,说道:“这是……小喇叭。” 在少年取出“小喇叭”的时候,娄颜馨面上轻松,实则早已是严阵以待,可是从头至尾,少年也没有任何异常,看起来他取出“小喇叭”,应该是想要博得三公主一笑。 他成功了。 宫装女子微微一笑,看得出心情不错,说道:“你这孩子倒是嘴甜,说吧,你怎么会在这里,若是有所求,也不妨直说,本宫会考虑的。” 娄颜馨看着少年将“小喇叭”又重新放回了头发里,她开口说道:“小子,我再问你一遍,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是谁指使你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荒无人烟的狃阳道上?你的父母呢?” 少年直愣愣的看着宫装女子的方向,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一样。 半晌无人回话,气氛突然便有些冷了。 这时,宫装女子背后的少女突然抿嘴一笑,一颗洁白的小虎牙露出了一个小尖儿,说道:“小黑炭,你究竟有什么事?” 随着少女的一笑,娄颜馨和宫装女子不约而同的看了少女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奇和诧异,自她们认识少女的那一天算起,这还是少女第一次露出笑容。 少年一愣,马上说道:“我,我不叫小黑炭,我有名字的。” “哦?那你倒是说呀。”少女眼波流转,有些促狭的催促道。 “你又没问我,好了,现在既然你问我了,我就告诉你好了,我叫晟灰,日成的晟,万物成灰的灰。好了,我说完了,该你了。”少年说完,看着少女,一脸期待。 “怪不得灰不溜秋的,倒没有辱没了你这个名字,哈哈,什么该我了?我可没答应告诉你。”少女又是一笑,满脸俏皮。 少年目瞪口呆,顿时便有些急了:“你,你怎么耍赖皮呢?” “哈哈,好了,不逗你了,你再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告诉你好不好?而且,我问你的问题,除了不能说的,你也可以都来问我。”看到少年憨直的模样,少女忍不住大笑道。 娄颜馨与宫装女子对视一眼,皆没有阻止。 少年听完,十分认真的想了一想,大约是觉得不吃亏,便点了点头,说道:“好呀,那你问吧。” “嘻嘻,第一个问题,你从哪里来的?” 少年指了指北边。 北边是狃山,狃山北边就是生死玄关,再往北走,就是进则必死的大荒原了。 首先可以排除大荒原,那里别说是一个孩子了,就算是秋水王国的三大武学宗师,也未必敢独自进入。 那就只可能是狃山的东北面,也就是秋水王国的地界了。 原来是同国之人,娄颜馨在心里默默记了下来。 “好了,那第二个问题,你的父母呢?如今在哪里?” “父母?那是什么?”少年满脸疑惑,反问道。 少女一窒,这该如何解答? “没有父母吗?那你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你又怎么会说话呢?”少女不信,紧跟着发出了灵魂质疑。 “哦,这样啊,都是做梦的时候,小黑和小雷教我的啊。”少年理所当然的说道。 “梦里?”娄颜馨微微摇了摇头,这谎话扯的也太没水准了,在场的,能有一个人信,那才是有鬼了。 第三章 命运 少女如遭雷劈,完全呆住了,大概从来也没想到会有人当着她的面,睁着一双大眼睛,却说谎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半晌之后,她方才嘟着嘴,气鼓鼓的说道:“哼,不想说便不说嘛,还要扯什么梦里。” 看到少女生气了,少年挠了挠头,有些不理解。 “好了,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截住书姐姐的车队,是想要干什么?”少女白了少年一眼,问完之后,便不再说话,瞬间便又恢复了之前万事不关己的模样,明显是对于少年的答案,一点也不期待,这个问题,也只是替三公主和娄颜馨问的而已。 “截住书姐姐的车队?”少年重复了一遍,又仔细思索了一下,随后恍然道:“哦,你是说我站在那里吧,我饿了,想吃东西,于是就出来找了,再之后,就碰到了你们。” 少年小心翼翼的看了少女一眼,他一伸手,又把小喇叭从头发里给强行拽了出来,说道:“你,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让小喇叭跟你玩好吗?” 少年说着,对着小喇叭的尾巴轻轻一弹,小喇叭尾部的白毛竖起,又是高速旋转起来,这一次,还在旋转之中,变幻了许多模样,有聚在一起的,有分散如花的,还有根根直立的,甚至最后竟是组合出了一个滑稽的笑脸。 少女再也保持不住淡漠的模样,“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少年便也跟着笑了。 恰如云白月明,至真无邪。 “哼,这并不代表我便相信你了,好了,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也不逼你,我就再问你一个问题,你那皮子下面,藏着什么?”少女的脸色变换的很快,既然选择了不再追究,她便把目光转向了少年腰间那鼓鼓囊囊的地方,一脸好奇的问道。 娄颜馨心中暗暗点头,少女所问的这几个问题,全部都是她想问的,相信也都是公主想要知道的,之前听公主说少女冰雪聪明,不亚于任何她见过的少男少女,她还有些不信,如今倒是有些相信了。 少年本有些不解,他沿着少女的视线方向一看,恍然道:“你说的是这个呀?” 少年说着,自腰间兽皮下面一摸,拿出来了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条,这东西应是经过了很多次摧残,各个地方,有着许许多多的豁口,甚至有一个,娄颜馨明显看到,那个豁口深度几乎达到了铁条中央。 娄颜馨十分肯定,这根铁条,她只需轻轻一抖,半分真气都不用,就会从中折断。 铁条似乎还有一个护手和握柄,但是那个护手两边都完全断裂了,握柄更是只剩下了一半,一个成年人是无论如何也握不住的,不过对于少年来讲,倒是挺合适。 “就是这个,这是什么?”少女替在场的诸人把这个问题给问了出来,当然,其实她自己也很想知道,少年把它藏得那么严实,难道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么? “这个是小喇叭送我的,听说,这好像是一把剑?我也不是很明白。”少年挠了挠头。 “剑?” 娄颜馨“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一句话脱口而出:“就这根破烂铁条,也配叫做剑吗?” 不过随后,她与三公主对视一眼,脸色有些严肃起来。 娄颜馨凝重道:“晟灰,你难道不知道,在这地奴洲,天圣剑令吗?” “地奴洲是什么?天什么?”少年一脸迷惑。 娄颜馨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宫装女子。 宫装女子抬头看了一眼远方,说道:“带他去洗一洗,给他点东西吃,然后问问他要去哪里,若是不远,就让陈燕舞把他送去。今日天黑以前,我们必须赶到狃山东驿。” 说罢,宫装女子一拂袖,转身进了马车。 少女冲着少年扮了一个鬼脸,转身也要进入马车,少年突然喊道:“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少女依旧进入了马车之内,她清脆的声音也同时响了起来:“我叫玊玉主,嘻嘻,你可要记住了,小黑炭。” 这时,陈燕飞与陈燕舞兄妹两个亦是同时前来禀报,前方及后方十里以内,并无任何异常。 娄颜馨点了点头,至此基本可以排除少年是一名刺客了,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她外表看起来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持着一种轻松的态度,但事实上,做事却极其严谨,如若不然,也不会被任命为三公主的亲卫长,她暗暗把心中这种不对劲儿的感觉记在了心中。 在心中反复的咀嚼了公主的命令之后,娄颜馨吩咐道:“燕舞,你去把这小子带下去,给他点吃的,然后给他洗一洗,问问他想去哪里,若是不远,你就亲自护送他走一趟。” 陈燕舞明显顿了一下,由于带着敷面甲,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但是能够感觉到,她有些疑惑。 娄颜馨问道:“怎么了?” “馨姐,这小子的嫌疑已经排除了?”陈燕舞看向少年的目光,仍是充满了审视。 娄颜馨点了点头,说道:“去吧,这是公主的命令。” 陈燕舞面甲之后的秀眸之中,闪过了一道危险的光芒,道:“是。” 她转头跟少年说道:“小子,跟我走吧,我不知道你究竟混进车队有什么目的,虽然馨姐说你的嫌疑暂时排除了,但是你给我记住,我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你,你若是明智的话,还是赶紧告诉我,你的真实目的为好,这样对你对我都有好处,如果被我抓住了你的把柄,那时候,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能够在高手如云的地龙军中,还能够掌控一个大队了。” 少年沉默,仿佛没有听到。 陈燕舞冷哼一声,推了少年一把,示意他向车队后面走去。 然而少年却极是倔强,他盯着已经开始启动的马车,一动不动,陈燕舞这一下,竟然都没能让他移动一步。 少年没动,但他的头发却无风自动,“小喇叭”自里面爬了出来,它的尾巴直立,那一撮白色的毛发竖了起来,开始旋转,而它也开始向着陈燕舞耳朵竖起,张开嘴巴,露出了两排虽小但却很是尖利的牙齿。 陈燕舞眼神陡然变的犀利起来,这时,娄颜馨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制止住了正要强行带少年离开的陈燕舞,说道:“算了,燕舞,你与燕飞继续去前方开道,这件事,我亲自去办好了。” 陈燕舞狠狠地瞪了一眼少年,这才转身向着自己的六足地龙跑去。 娄颜馨看着依旧盯着马车的少年,笑着打趣道:“小子,你最好不要惹她,燕舞可是陈氏地龙军中著名的小辣椒,除了他们军团长之外,可是谁都不服的,你要是惹了她,她可是很记仇的。” 少年沉默,只是眼光却须臾也不离马车。 娄颜馨摇了摇头,笑道:“小子,你还是不要心存幻想的好,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没什么,那里面坐的,是我秋水王国的三公主殿下,在我秋水王国女皇陛下之下,共有四位公主,这三公主便是最受宠爱的那一个,未来也是王座最为有力的竞争人选。而且,三公主已经与大吴天朝的四太子订了婚,十年之后便会完婚。你呀,就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吧,那不是你能妄想的人。” 少年这句话倒似乎是听进去了,他把眼光从马车上收了回来,看着娄颜馨说道:“我饿了。” 娄颜馨笑了,她觉得大约了解了这个孩子的脾性,说道:“跟我来。” 一刻之后,娄颜馨再次带着少年追上了前行的马车,在向三公主汇报之时,仍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少年。 少年并没有清洗全身,也没有同意扎束头发,只是把满是土灰的脸清洗了一下,然而就是这简单的清洗,他整个人却与之前判若两人,以致于娄颜馨盯着他看了半晌,差点便在下属面前丢了丑。 这也是让她第一时间便选择再次汇报的原因。 随着马车的停下,宫装女子与少女玊玉主再次走了出来,只第一眼便把目光停留在了少年的脸上,足有半刻钟都没有离开。 这竟是一张盛世容颜。 少年的脸型微微有些瘦削,但是却如天上的仙人以神刀雕琢之后,又细心打磨过一般,每一处地方,都是棱角分明,但恰恰是这种棱角分明之中,细看却处处都是圆润无漏。 他的眼睛大而有神,瞳孔乌黑黑的,就好像大吴天朝冲天港外,无尽西吴海内的海眼,仿佛具有无穷无尽的吸力。 但若是再看,却会发现在那极致黑暗的深处,又似乎潜藏着无垠无限的点点星光。 少年眉毛淡而细长,就像是秋京城内的宫廷首席画师晏清焯亲手画上去的一般,竟不似人间之物。 在双眉之中,有一条极是明显的竖形伤疤,自上而下,长有半根小指。 这条伤疤非但没有破坏少年整体脸型的美感,反而更是让他小小年纪,看起来竟是多了许多久经战阵的沙场老兵才会拥有的阳刚之美。 在宫装女子看向少年之时,少年恰好抬头与其对望了一眼,宫装女子竟是控制不住的感到面上一红,心跳骤然加快了几分。 盯着少年看了许久,宫装女子微微摇头,毫不掩饰一脸的惊叹之色,她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少年,说道:“娄颜馨。” “属下在。” 娄颜馨单膝跪地,神情肃穆。 “他叫做晟灰是吗?很好,就让他随本宫回京,八年之后,便是天后陛下甲子大寿,以其容颜,天后必喜,若能得宠为妃,甚或能更进一步,我心甚慰。在这八年之间,他的身份便是本宫的伴读正童。” 宫装女子说罢,转身进了马车。 “入京,为妃?”娄颜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秀眸之中,频有神光闪过,就连神色,亦是越发兴奋起来。 第四章 涂鸦 三公主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堂而皇之,丝毫也没有避讳晟灰的意思,甚至最后看向晟灰的那一眼,还含有颇多鼓励的意味。 娄颜馨也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在秋水王国,休说是普通民众,就算是那些天资极高,前途无量的男人,哪个不是处心积虑的想要入得京城,若是能够得见天后容颜,那更是死而无憾的事情,更何况会被选为天后陛下男妃的机会,一旦成功,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晟灰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那个看起来不比他大上多少的女人给定了下来,娄颜馨亲自给他拿了一些吃的,而且让他吃了个饱,他便把这些对他的好都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在成为三公主的伴读书童之后,晟灰的待遇也变的不一样了。 由于没有空闲的马匹和马车,娄颜馨便允许他与押运粮草的马车车夫坐在了一起,不过虽然如此安排,娄颜馨却以想跟他说说话为理由,就这么在他身边伴随而行。 娄颜馨的主要目的显然不是想要聊天,而是想要再次近距离观察晟灰,虽然离着狃山东驿并不远了,粮草的重要性也在降低,但若真的让晟灰把粮草给烧了的话,那她也是难辞其咎的。 除了监视之外,娄颜馨倒也想更多的了解一下晟灰,若是晟灰能够在三公主府站稳脚跟的话,两人之间要打的交道还多着呢,现在的晟灰对于她,对于整个三公主府的人来说,还都是一个谜。 不过娄颜馨大约也没想到,从晟灰坐上马车开始,一直到马车进入狃山山道盘旋而上,再到了东方盘旋而下,再进入秋水王国的地界,再到狃山东驿,晟灰就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这期间不论娄颜馨问什么,晟灰都一概不答,一路上,他看起来,似乎对于周边事物的兴趣,要远大于其他。 不过却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问过一句。 “大约是还有些羞涩吧。”娄颜馨心中做如是想。 狃山东驿,是秋水王国设立在狃山的一处驿站,而狃山,则是秋水王国与南周王国在北部的分界点。 车队到达狃山东驿之后,早早便有一名长须白面,身着锁子甲的将军等候在了这里,而驿站里面也已经是重兵把守,三公主一到,便接管了整个车队的防务,将整个车队都安排进了驿站休息。 在看到晟灰的时候,将军皱起了眉头,不过娄颜馨很快便吩咐了下来,于是晟灰也得到了一个房间,不大,晟灰进去之后,便被房间里的布置吸引了心神。 不论是书桌上摆放的文房四宝,还是供人休息用的椅子,亦或是四处可见的大床,他都细细的看了一遍。 在看过之后,他便大着胆子坐在了书桌旁,正要伸手去抓桌子上的毛笔,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晟灰一愣,并不知道这道声响代表了什么意思,这时,门口处响起了一个的声音:“公子,我们是驿站内的婢女,奉令前来为公子洗浴更衣。” “洗浴更衣?”这话晟灰倒是听懂了,之前他也经常抱着小喇叭一起在大河里面洗过的,只不过他并不觉得洗浴这件事情,也需要人帮忙而已。 晟灰说道:“不用了。” “那……公子,这浴桶?” “浴桶是什么?”晟灰自椅子上下来,三两步来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只见门外面站着两个身穿粗布衣裳的女子,大约也就十几岁,竟还有些许姿色,两人还抬着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空的。 她们两个都是低着头,只敢看地板。 在见到晟灰开了门之后,更是赶紧弯腰行礼,说道:“见过公子。” “哦。”晟灰摆了摆手,说道:“我不叫公子,我叫晟灰,这就是浴桶吗?这是干什么的,这也能洗浴吗?” 左边的婢女个子稍高些,她没敢抬头,只是轻轻一笑,说道:“公子,自然是可以的,让我们把浴桶放进房间里,然后我们自然会放热水进去的,如果公子需要,我们还可以伺候……” 晟灰又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不用了,你们现在就把水放进来吧?放满,我自己会拿进去的。” “在……在这里么?”两个女子都是一愣,都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怎么,不行吗?不要低着头,把头抬起来说话。”晟灰不懂就问。 “是,是公子。”两个婢女都是把头抬了起来,可是下一刻,又都是面红耳赤的低下头去,看向地面的眼睛之中,秋水汪汪,羞意十足。 晟灰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好半晌,高挑的那个婢女才把心中那股子躁动的意味压了下去,她刚才在看到晟灰脸庞的第一眼,心中便如同炸雷一般响起了一个声音:“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漂亮,哦不,好看,不,还是漂亮合适?” 随后,竟然又有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同时响起:“什么漂亮,好看?太俗气,简直俗不可耐,这明明就是,这么说吧,假如在容颜这一方面也有日月星之层级的话,那他的容颜,便是如同大日映空,不仅完美无瑕,而且还呈碾压之势啊。” 沉默的这段时间内,她的心中反复回响的,便是这两个声音的争吵。 到了最后,高挑女子轻轻的深呼吸了一口,竟是再次抬起了头,右手抬起,拢了拢头发,努力做出了自己这十几年来,就算面对北燕王国皇子也从未做出来过的温柔笑容,说道:“公子,只要是你提出来的要求,小婢,哦,小婢名为小竹,不论是什么,都愿意尽全力满足。” “尽全力满足”这几个字,小竹微微加重了一些语气,在能让人下意识记住的同时,也并不会觉得刺耳,只会觉得意犹未尽,浮想联翩。 另一个个头稍矮一些的婢女此时才有些反应过来,她有些急,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是平稳的说道:“小兰也愿意。” 晟灰点了点头,说道:“嗯,那就好,那就赶紧办吧。” 他说着,倒退一步,又回到了房间里面,顺手还把门给关上了。 小竹和小兰面面相觑,忽然各自冷哼一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晟灰并不知道,为了他,外面的两人,差点就此结了仇了,他心中一直挂记着书桌上的毛笔,想要蘸些墨来玩呢。 好像那里还有一面铜镜来着,居然能够映射出自己的影像,想必会更加好玩的。 不多时,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晟灰将已经画满了乱七八糟,任谁也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东西的纸张放下,走到门口,去开了门。 “公子,遵照你的吩咐,浴桶里面已经加满了热水,你可以试一试温度是否合适,我们还准备了冷水和热水,可以随时调节。另外,哈哈,哈哈哈哈。” 高挑婢女小竹本是在低着头说,可是说着说着,不由自主的便是抬起了头,想要再看晟灰一眼,就是这一眼,让她实在没忍住,大笑出声。 小兰本也是低着头,听到笑声,下意识的便抬起了头,随后便也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只见晟灰自上到下,露在外面的所有皮肤上面,都让他用漆黑的浓墨画满了乱七八糟的花纹,从正面看去,几乎都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空着的。 脸上也是。 比如那一双极是好看的细眉,被他用浓墨给延长到了太阳穴后面,整个看起来,就好像是头上带了个黑箍儿一样。 又比如,那本来十分英挺的鼻头上面,那么小的一块地方,应是用细笔画上去了一只小动物,也就是小竹和小兰没见过小喇叭,不然一定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标志性的尾巴,实在是太惹眼了。 再比如,在下巴下面,还画上去了一些好像是小草一样的东西,密密麻麻的,一直延伸到了修长的脖子上,看起来实在不能再滑稽了。 诸如此类,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一张绝美的盛世容颜,愣是给搞成了人见了恨不得挠心挠肝,狗见了都嫌弃的翻白眼的模样。 晟灰也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他挠了挠头,也不准备询问。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小竹有些惶恐的看了晟灰一眼,看到晟灰似乎并没有追究的意思,才悄然松了口气,说道:“另外,公子,给你换洗的衣服,也在这里放着了。” 说完,小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又说道:“公子,你确定,不需要我在一旁伺候吗?” 晟灰摆了摆手,他一把抓住了木桶的边缘的把手,随手一提,就这么一只手把装满了热水的浴桶抓着,给提着进了屋子,然后关门。 门突然又开了,晟灰的脸庞又露了出来,他一把抓住那个放着衣服的托盘,唰,人就又没了,门又再次关上。 小竹和小兰两两相望,任谁也难以掩饰眼中的震惊之色。 浴桶有半人之高,说的是成年人,而对于晟灰来说,实际上跟晟灰的个头也差不多,而浴桶的材质则是实心榆木,实际上是有些沉的。 平日里,就算是空桶,这么大的,也需要她们两个一起抬,更何况是里面全是热水? 晟灰一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少年,是如何做到的? 第五章 癞蛤蟆 此时天色已晚,可在娄颜馨的住房内,却依然还亮着灯。 她刚刚沐浴完毕,正在两名婢女的侍奉下更衣穿甲,有千府军团第五团五百人众镇守此地,她还是比较放心的。 小竹和小兰不知何时到了这里,正跪在地上,一字一句,详详细细的把与晟灰打交道之时所说的任意一句话,任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一五一十的全部讲了出来。 娄颜馨一边披甲,一边仔细听着,等到两人汇报完毕,娄颜馨才问道:“你们说,晟灰一个人,单手就把装满了热水的浴桶提了进去?” “是的。”两人异口同声。 “左手还是右手?” “右手。” “右手可有异象?比如变的比平时看更加粗大,或者又比如,右臂会发出某种光芒之类的?” 小竹一愣,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小兰亦是说道:“没有。” “天生神力吗?原来如此,如此说来,回到京城之后,有必要请林大师为其鉴骨了。”娄颜馨喃喃自语道。 她此时恍然大悟,突然明白了一路上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在哪了。 当时她从陈燕舞的地龙冲锋之下把晟灰救了下来,是抱着晟灰的,可是晟灰没见怎么用力,便挣脱了出来,能从她手中如此轻描淡写就“逃脱”的,尤其是,还差点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这对于自身力道的掌控,是极为出色的。 “难道真的是一个人才么,莫非这次捡到宝了?”娄颜馨暗暗想到,心中已经下定决心,明日便要将此事禀报给公主定夺。 竹兰二人依旧跪伏于地,不敢插嘴。 “对于其全身上下画的那些东西,你们可有印象,有什么特别之处?”娄颜馨穿甲完毕,两臂伸直,让侍奉的婢女将两侧的袖子拉直,再将甲胄下面的内衬拉平,问道。 小竹摇了摇头,小兰本想说没什么特别的,可是话到嘴边,突然想起一事,说道:“对了,在他的鼻子上,好像用细笔画了一个小动物。” “鼻子上?鼻头的部分么?是一个什么小动物?详细道来。”娄颜馨穿戴完毕,让那两名侍女先行离开,她拉了一把椅子,没有坐在椅子上,反而是坐在了扶手上,另外两只手则是按在了另外一个扶手上,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继续问道。 小兰一边回忆,一边迅速回答道:“是整个鼻子,小动物看起来像是一只小狗,身子占据了整个鼻头的部分,尾巴很长,沿着鼻梁骨一直向上,在尾巴的末端,已经到了眉心之处,则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朵。” “哦?小喇叭么?”娄颜馨不由笑道。 竹兰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不敢随意揣测。 “行了,如果没有什么事,你们就先退下吧。”娄颜馨站了起来,说道。 “是。”小兰应声道,随后便站起了身,准备退出房间。 小竹却依然跪在地上。 “嗯?你还有何事?”娄颜馨语气稍微重了一些。 小竹一惊,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小声问道:“那,那位公子门前,需要小婢晚上前去值守么?” 娄颜馨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她看着小竹,摇了摇头,说道:“值守?是在门前值守还是门内值守啊?小竹,这次让你从京城过来,是想着你以前虽然是北燕女奴,但自从你进入三公主府上这么多年来,始终忠心耿耿,三公主也比较喜欢你。可是你千万莫要以为,仗着这点点的喜欢,就能想一些这辈子注定跟你都不可能有丝毫交集的事情了。我说的,你能明白吗?” 小竹脸色苍白,额头汗水浸出,连连磕头道:“是,是小婢错了,小婢再也不敢了。” 小兰一看,再次跪了下来,同样磕头道:“大人,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竹姐姐这一回吧,竹姐姐也是一时迷了心窍,小婢回去,会好好劝劝竹姐姐的。” “呵,好一副姐妹情深。”娄颜馨嘴角那一丝玩味的笑容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浓重了几分,懒洋洋的说道:“没别的事,就出去吧,今日之事,若有再犯,三公主府上的刑罚,想必你们都知道的。” “是,是。”竹兰二人又再次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来,倒退着到了门口,走了出去。 娄颜馨看着门关上,口中轻轻嗤笑道:“这世上,为什么总是有人就是认不清,这一辈子,注定就是一只癞蛤蟆呢?想要吃掉天鹅肉,你最起码也要是个蛤蟆精不是?不然,休说天鹅屁股舔不到,还会被一脚踢死的。” 她猛然伸了一个懒腰,道:“好了,巡夜去也。嘿嘿,这小子,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此刻在晟灰房内,他并没有马上跳进浴桶内洗浴,而是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忍的很是辛苦。 他两手托着小喇叭,平举到自己眼前。 小喇叭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神情十分专注,用尾巴卷着一根毛笔,正聚精会神的在晟灰脸上行笔走墨。 晟灰鼻子上的那个小喇叭画像仍然还在,小喇叭正在做的,是帮那个小喇叭画像修润。 一刻之后,小喇叭方才停了下来,它看着晟灰,示意他去铜镜那里照一照。 晟灰一把抓过铜镜,左瞧右瞧了半天,方才说道:“我道是什么,原来你就画了个你自己啊,不过还别说,你画的还挺像。” 说着,他又指着自己的鼻头,“尤其是这里,在这么小的地方,居然能把你自己画的栩栩如生,连根根黑毛似乎都能看得清楚,可以啊,小喇叭。” 小喇叭一脸傲气,尾巴轻轻一甩,将那支毛笔准确的丢进了笔槽里,整个过程没有一滴墨水溅出来。 小喇叭尾巴又一扬,那撮白毛揪在了一起,弯弯绕绕,最后扭曲成了一个大拇指的模样,瞧那骄傲的样子,很明显是在夸自己。 晟灰一把揪住小喇叭的两只耳朵,笑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厉害还不行吗,走,咱们洗澡去,天都黑了,一会儿我还要去见他们两个呢。” 小喇叭一用力,便从晟灰手中挣脱了出来,它身形一晃,沿着晟灰的胳膊,三两下就又来到了晟灰的头顶,然后使劲的一阵狗刨,把晟灰的头发彻底搞成了一个狗窝模样,这才一脸傲娇的缩进了晟灰头发里。 晟灰满脸都是无奈,他知道,小喇叭这是在报复他呢,早先,他为了逗那个少女开心,曾经不顾小喇叭的意愿,将它从沉睡中给强行拖了出来,小喇叭记恨他呢,这不,报应来了吧? 来到浴桶旁,晟灰将身上的那件兽皮脱下,铁条摘下,然后蹲下,仔细的叠好,放在了自己能看到的地方,这才轻轻一跃,跳进了浴桶里。 入水轻而无声,就像是一条泥鳅一样,若是娄颜馨见到这一幕,恐怕会联想的更多。 入水之后,晟灰一边清洗身子,一边说道:“小喇叭,你说,那个女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无声。 晟灰也不奇怪,依旧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她说让我跟着他们进京,为妃,这好玩吗?” “唉,问你也是白问,但总归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吧,不然的话,那个叫玊玉主的小姑娘,应该会告诉我的是吧?” “应该,是吧?” “小喇叭,你说,这次我们偷偷的跑出来玩,小雨不会生气吧,毕竟这次可是没带小雨一起啊,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谁让小雨整天都泡在水里,还说什么要想出水,至少还得好多年呢,哼,真到了那时候,憋也憋死我了。这个世界上到底都有什么,我早就想出来看看了,你也是的吧?肯定是的,不然不会我一说,你就也跟着我出来啦。” “哈哈,反正已经到了这里,他们就算想要找我们,估计也不知道往哪找去了。嘿嘿,不过咱先说好了,哪天觉得玩够了,我们还是要回去的,是不是?你也不想他们担心你吧?” “不说话?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我们就先在外面玩一阵子,等玩够了,咱们再一起回去,一起出来,一起回去,这才是好朋友嘛,你说是不是?” “小喇叭,你说,玊玉主那个小姑娘,长的好不好看?” “什么,不好看,很普通?你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起来倒挺大,原来竟是瞎的吗?” “哦,你是说她的脸太白了,不符合你的审美标准是吗,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让我猜猜,哦,皮肤黑黑的,大眼睛,都不是?” “那,莫非是,鼻子大的?尾巴长的?什么?舌头长的?你以后是想找个癞蛤蟆过一辈子吗?” 晟灰的头上,小喇叭化作一道黑光,猛地扑了出来,两只爪子抓住了晟灰的一只耳朵,尾巴伸直,那一撮白毛变幻成一个手掌形状,拉住了晟灰的另外一只耳朵,两只后腿按在晟灰的后脑勺上,然后死命的向两边拉去。 第六章 纸剑咒 “哎哟,疼疼疼,别拉了,别拉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喜欢癞蛤蟆,你只是喜欢小青蛙,哦,还不对?!那舌头长的我可就不知道了,什么?你根本就不喜欢舌头长的?好好好,你先停,你先停下来嘛,耳朵要掉了。” 见到晟灰认错,小喇叭终于停了下来,鼻孔撑得大大的,向外喷着热气,一脸恨恨的刨着晟灰的头发,看起来被气得不轻。 晟灰嬉笑一声,忽然一把抓住小喇叭,按到了水里,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到一半却突然卡住了,原来有一个大大的水团突然从水里冒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他的嘴里。 小喇叭的头从水里冒了出来,它的一张嘴大大的裂开,一只前爪捂着肚子,充满了狂笑之意。 然而帅不过三秒,一瞬间,晟灰的“大手”从天而降,将它又按进了水里。 嬉闹许久,晟灰终是从浴桶里钻了出来,将身子擦干之后,他将那块兽皮重新裹在了身上,并把那根铁条随意的裹在了原处。 皮子的一角忽然传来拉拽之感,晟灰低头一看,只见小喇叭指着一个方向。 那里是一个托盘,里面放着竹兰二女拿过来的衣服鞋子。 晟灰想了想,将衣服拿了起来,这是一套长袍,青色,质地柔软,摸起来很是舒服,内衬与外衣皆有。 鞋子是一双踏云靴,质地应是某种兽皮,柔软之中也不乏坚韧。 晟灰看了看,摸了摸,最终摇了摇头,不是不想穿,是不知道这东西应该怎么穿在身上,光是内衬上面的那么多扣子,他看着就头大。 将衣服再次叠好,重新放回了原处,他招了招手,小喇叭沿着他的身子攀沿而上,再次来到他的头顶,钻进了头发里。 进入卧室,晟灰随便找了个地方就躺了下来,说道:“小喇叭,天黑了,睡觉了。” 在驿站的西南角,有一处偏房,是仆役所住的地方,这间屋子是分配给竹兰二人的。 两人回来之后,小竹先进了屋子,小兰在进门之时,四处查看了一下,在发现没人的时候,才进门,并把门锁了起来。 小竹已是躺在了床上,她看着屋顶,眼中的神色闪烁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她的声音很低,但却是厉声说道:“李欣竹,你是不是疯了?你要想死,能不能不要拉着我?那个小子也是你能想的?你知不知道,三公主在之前曾经说过,有意在过去几年之后,等他长大了,将他送给天后陛下,这你也敢有非分之想?你死了不足惜,可是我哥他人究竟在哪里?” “哼,你又懂得什么?我看你是伺候人伺候的久了,都无法保持一颗冷静的心了吧,还是说你在这个南蛮子的国度呆的久了,跪的久了,不但忘了你是谁,不但站不起来了,还爱上了跪的感觉?”小竹并没有瞧小兰一眼,可说的话,却是句句直戳人心。 小兰眉头一皱,并没有生气,她死死的盯住了李欣竹,心思电转,在细细的思索,李欣竹这些话里,究竟说的是个什么意思。 北燕国盛产精品女奴,这在北方三大王国里面是出了名的,不但姿色容貌为一时之选,而且在歌舞,乐器等各个方面也都各有造诣,尤其是三王国官宦之家的府邸之中,哪个没有豢养一些北燕女奴的,都不好意思摆下宴席宴客。 她们两个在三公主还没有前往大吴天朝之前就已经被三公主府买了来,由于两人,尤其是李欣竹在侍奉人这一方面实在有些突出,比如在舒缓压力的几种按摩手法上,便几乎无人能及,所以有几次都博得了三公主的奖赏,这才让两人在三公主府里站稳了脚跟,就算是她们的顶头上司,那个三公主府上的大管家,姓林的老色胚,也不敢轻易动她们。 就算是三公主前往大吴天朝的这些年中,也依然如此,这次三公主在回来之时,更是提前就打了招呼,特命两人从遥远的秋京城内赶到此处,足见宠信。 然而两人却始终不敢忘记,她们在三公主府上为婢为虚,实则却是北燕王国三皇子朱旭宁的谍子。 两人进入三公主府上这么多年以来,为了得到府上的彻底信任,就连一次,也没有传讯回过北燕王国,可是这一次,小兰竟是从李欣竹的眼中,看到了那股蠢蠢欲动的欲望。 难道她真的被那个叫做晟灰的小家伙的美貌迷花了眼睛? 但愿没有,不然的话,不但李欣竹要死,李欣竹在北燕王国的家人,她和她唯一的家人,她的哥哥,全都要死无全尸,李欣竹究竟在想什么? 竟让她甘愿冒着在娄颜馨面前被识破的风险,也要接近晟灰? 想到这里,小兰心中便是一阵愤恨,也不知道三皇子朱旭宁究竟是怎么想的,在两人被选中之后,却是将她唯一的命脉,她的哥哥的下落,给了李欣竹来掌管,她知道,这是三皇子的手段,是为了防止二人在起了争执之后,没有一个主心骨。 可是她叶芷兰,又哪里比这个李欣竹差了? 哼,论相貌,她叶芷兰只比她李欣竹要强,而且还是强上不少,论手法,她叶芷兰也自认不比她李欣竹差,只不过,那一次能够为三公主服务的机会,让她李欣竹用命令的方式给强抢了去而已。 唉,秋水王国为什么就是以女为尊呢? 若三公主是个男人,她叶芷兰早就成了三公主的“入幕之宾”了吧? “你还能不能记清楚,晟灰在将那个浴桶提进去的时候,里面的水,可有洒出来一些?”李欣竹突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什么?”叶芷兰显然有些措手不及,眼神都是有些茫然,不过她很快便调整了过来,想了想,说道:“记不太清了。当时实在有些震惊,也就没能顾得上这些细节。” “我却是记得的,而且是清清楚楚,当时,那里面滚烫的热水,连一滴也没有洒出来,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李欣竹说道。 不待叶芷兰回答,李欣竹又是说道:“这代表了,晟灰是有资格成为云上人的。” “什么?云上人?!那可是,那是最少也需要有攀山之姿的,晟灰真的有这种潜力?”叶芷兰震惊无比,以致于声调都高了一点,但随后便被她压了下去。 “你不了解也不奇怪,毕竟在你跟着我之前,你只是被卖来卖去的一个小女孩而已,又哪里知道这许许多多的事情呢?”李欣竹感叹道。 叶芷兰对于这句话倒没有反驳,虽然李欣竹这话说的难听,可的确也是事实。 不过,这却也不代表她就不反击了:“哼,没错,我是一个从没见过世面的土丫头,这点我承认,可是你又能好到哪里去,若不是被那位选中,你也到不了这里,最重要的,你我都连成为一门弟子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成为那云上之人了。” 李欣竹沉默了,对于她们二人来说,在被送来之前就已经被断定成了,依照她们的资质,终生也就是个凡奴,就算再如何努力,也无法得入武者的门槛。 若是连武者的门槛武童都成不了,又有什么未来可言? 或者说也有,她们现在的选择,便是要搏一搏,毕竟,黯淡的未来,那也是未来。 也正是因为此,她们才会被选中,只有这样,她们才在对未来还有些许希望的同时,也不会引人注意,也只有这样,她们才有机会完成那位交托的任务。 希望是一柄双刃剑,很多时候,在给人甜美的同时,另一面却是摸毒的刀刃,充满了痛苦。 “事实上,我也不是很确定,但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也要让那位知道,叶芷兰,你仔细想想,若是将来,秋水王国再多出来一个云上人的话,那位会如何想,而我二人,若没有将这个消息传递回去,那后果,你可能承担得起?”李欣竹慢慢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 “没错,正是纸剑咒。” 叶芷兰满面凝重,半晌不语,显然心中委实难以决断。 “叶芷兰,你还在犹豫什么,你以为我冒着那么大的风险,真的只是想要委身那个小娃娃吗?我只是想要尽可能近距离的了解他,拉拢他,如果真的能够把他拉到我们这一边,你想想,那位会如何奖赏我们,不但我们再也不用在这里提心吊胆的生活,我的家人,你的哥哥,也必将得到更好的生活,甚至,能为那位效力也说不定。” “你还不懂吗?” 这几个字,李欣竹说的极是压抑,也极是沉重,并且,那一丝丝的疯狂,叶芷兰感同身受。 “可是,你知不知道,使用一次纸剑咒,你我二人,皆要付出十年的寿命作为代价?这可是云上人的手段,而我们作为凡奴,若是用到三次以上,则必然暴毙而亡?”叶芷兰盯着李欣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第七章 脑阔疼 “我当然知道,可是我认为,很值得!哪怕最后以你我二人之力,无法拉拢到晟灰,那位也必定会重视此事,不管那位会不会插手此事,你我二人都是有功无过的。而且,先前我已经说过,你可有想过,若是此次不报,万一让那位事后知晓,我们会有什么下场?我们所关心的人,又该是什么下场?” 李欣竹坐了起来,同样看着叶芷兰的眼睛,在两边眼白之中,已经开始有了血丝浮现,显是心情激动到了极点。 叶芷兰无言以对,惨笑道:“呵,身为地奴,而且还是最为低贱的凡奴,且还是奴下之奴,又能奈何?也罢,既然要做,那就抓紧时间,将纸剑咒取出来吧,现在就给那位发过去。” “这才是我的好姐妹。”李欣竹神色坚毅的点了点头。 屋内密谋的两人并不知道,在偏房之外一个屋顶之上,有两个人影站在了这里,一个是披赤炎甲,红披风的女子,正是娄颜馨,而另一个则是长须白面,身穿锁子甲的将军,他名叫黄万里,隶属千府军团第五团,是第五团的团长,也是这一任的千府军团统帅,大将军黄坚的长子,也是他最喜欢的儿子。 按理来说,有黄万里值守,巡夜之时,已经不需要娄颜馨亲自去做,可是作为三公主的亲卫长,她又怎可能将三公主的安全,完全交给他人。 在巡夜之时,娄颜馨怎么想,怎么觉得小竹方才之举,怎么也说不通。 试问,小竹刚才所提的建议,看似是对于晟灰的容貌俊美所折服,这才有那个傻到极致的所谓询问,但事实上,在娄颜馨面前当面提出刚才那个提议,娄颜馨就算当场将她杀了,她也无话可说,这是僭越,而且是毫无头脑的僭越。 若小竹是真傻,倒也罢了,可若是有意为之,她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也想要接近晟灰? 究竟想干什么? 所以,竹兰二人并不知道,她们回去的这一路上,娄颜馨都在身后,如同一个幽灵一样跟着她们,以她们凡奴之身,又怎可能发现得了已达到大武生巅峰,此次回京,便要尝试突破武师之境的娄颜馨。 只是娄颜馨也没有想到,在这里却是偶遇了同样出来巡夜的黄万里,这让娄颜馨也是忍不住愣了一愣。 事实上,出乎很多人的意料,这一次黄老将军竟然将黄万里给派到了这里,在很多人眼里,此举实是意味深长。 比如娄颜馨在见到他的那一时刻便想到了很多,她都可以想象得到,此等大事,必然瞒不过秋京城,如今的秋京城内,恐怕已是暗流涌动,肯定会有许许多多的人都在猜测,一向中立的黄老将军,这一次难道是要参与到扶凤之争中吗? 可即便如此,这时机选择似乎也太不对了吧,天后陛下身体安康,正值壮年,此时就开始站队,这是要赶陛下下台吗,难道就不怕天后陛下震怒吗? 亦或是,这根本就是陛下的旨意? 都说陛下最喜三公主,若是陛下的旨意,此举看起来倒也合情合理。 不然的话,若是千府军团公然倒向三公主,再加上三公主的父亲,陈氏地龙军的大将军陈方槊,这下一任的天后,似乎便没有了悬念,可是秋京城的那些人,真的会坐视这种事情发生? 就她所知,大公主虽已远嫁南周王国多年,但是对于秋京城内的事情,一向是十分上心的。 而二公主的夫婿包括她的父亲,也都不是个省油的灯。 四公主还小,她的父亲也只是宫中的一个普通男妃,但是林大师对她鉴骨的定论却是至少有如金之姿,虽说三公主的定论也是如金,但是这却让一些平日里不喜三公主的文武大臣暗地里都开始倒向了四公主。 秋京城的局势如此复杂,在三公主没有明确命令之时,娄颜馨也不能妄自断言,而这些事情,除非三公主开口去说,不然的话,她就只能当做全然不知。 下位者,揣测上位者之心,实为正常,但若妄自掺和,那便是取死之道。 娄颜馨自从进入三公主府之时,便始终坚持这一原则,可以说,她能够这么快的成为焰卫的卫长,与她的聪明也不无关系。 相对于这件事情来说,竹兰这两个下贱的奴婢,却是敌国派来的奸细一事,反倒并没有给娄颜馨带来多大的冲击。 娄颜馨身为三公主的亲卫长,这么多年以来,什么样的人没有接触过,经她的手直接或者间接死去的人,她自己都查不过来了,就在今日白天,便有一人差点死在了她的手上。若不是那个小家伙的运气好,这会恐怕尸体都已经喂了狼了。 谍子一事,也不是没有见过,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偏房内二人的谈话,以娄颜馨和黄万里的修为,都是听的清清楚楚,娄颜馨看了一眼黄万里,说道:“黄将军,不如就让我出手,将这两个谍子抓来问讯如何?” 黄万里捋了捋长须,冷笑道:“那就烦劳焰卫长出手了,鄙人的这点修为,就不在焰卫长面前献丑了,等一下,鄙人愿意与焰卫长一起刑讯这两个奴婢,务必问出她们究竟是哪个国家派来的谍子,来我秋水王国又要意欲何为。” 娄颜馨点了点头,刚要行动,身后却忽然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不用了,此二人暂且留着,我有大用,消息无妨,就让她们传递回去。” 两人一愣,回头一看,竟是已经安歇下的三公主秋书。 黄万里马上低头抱拳,应道:“是。” 娄颜馨面上并无不同,实则心中极是震惊,这些年她虽然一直跟在三公主身边,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三公主出手,可就在刚才,三公主竟然可以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她身后如此之近处,是不是可以说明,三公主的修为已经与她相当或者是干脆超越了她? 十五岁的大武生吗? 如金之姿,当真便有如此恐怖? 还是说,当初林大师对于三公主骨质的鉴定有误?实则是在攀山之上? 娄颜馨心中五味杂陈,不过却以喜意居多,也是低头道:“是。” 似乎是感受到了娄颜馨心情的波动,秋书一笑,说道:“馨姐姐,你想到哪里去了?你看。” 她说着,轻轻挽起了袖子,在她如玉一般的皓腕之上,画着一个弯弯曲曲的符号,黑色,似乎还有亮光。 这个符号看似只有三笔,可是其上所发出的隐晦幽深之意,却让明眼人都能感觉到,绝非如此简单。 娄颜馨脱口而出:“灵纹?” “正是。”秋书笑道:“这是郑大师创作的新品灵纹,只需少许真气便能激发,可以使我的气息暂时收敛到一个以我的能力能够达到的最大值。在激发期间,不是超越我一个大境界的武者,是无法发现我的。你是大武生,我也已经突破到了小武生,所以你发现不了我,实属正常。” “郑大师?可是那个性情古怪,无论何人在他那里祈求灵纹的话,他在收取与之价值匹配的地粹和天价的制作费用之外,还要另外加一个古怪要求的那个郑大师?不是说他老人家早就不问世事了吗?”娄颜馨面色一变,说道。 正如面上所表露出来的,娄颜馨实是有些震惊。 其一,是完全不知道,在大吴天朝的这些年间,究竟是什么时候,三公主竟然与郑西北有了交集。 其二,则是这个郑西北,他在灵纹方面的造诣,就娄颜馨本人来说,还从未听说有比他更高的,但与之相匹配的,则是他那怪脾气。 郑西北给人制作灵纹,除了要收取相应的材料以及天价的制作费用之外,还要提一个“要求”,这个要求,甚至被好事者起了一个名字,叫做“脑阔疼”。 这是因为这个“脑阔疼”,那是真的让你脑壳疼,有可能很难,也有可能一点不难,但却很复杂,也有可能看似根本就不可能办到,但也有可能,就是让你去旁边拿把剪刀如此简单。 所以,对于每一个有求于郑西北的人来说,前去求他的过程,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更加让人讨厌的是,如果在他规定的期限内,你完不成他要求的事情,不但你交付的订金没了,还会被他列为不受欢迎的客人。 当不受欢迎的等级达到了五星之后,那不好意思,终你一生,郑西北都不会再为你制作任何一件灵纹。 对于这样一个人,显然,最明智的做法便是敬而远之,大不了不来你这里制作灵纹不行吗? 对于一些人当然可以,这一类人往往连郑西北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就算听过,也不了解郑西北究竟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个人。 而对于了解了这些的人来说,还真就不行。 郑西北手中,握有数量众多的独家制作,很多种灵纹,便是他研究出来的,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做得出来。 第八章 扫灰 别的灵纹师并不是不能模仿,可是大都似是而非,其效用,不管是实际的作用效果,还是使用寿命,抗击打能力,亦或是后期修理维护等,差的岂止是天差地别,简直就像是两种灵纹作品一样。 独家制作是郑西北的一大亮点,但还不是最亮的那一个。 最为他的那些客户,尤其是大客户所喜欢的,是所谓的“量身定做”,对于一些客户所设计出来的作品,是只有那个人身上才有的,在别的任何一个人那里都不会看到完全相同的。 所以,即便代价很大,即便“脑阔疼”,时时刻刻都想要在郑西北那里寻求一件独有的灵纹作品的人,大有人在。 其三,据说随着郑西北的名气越来越大,找他的人越来越多,他后来不胜其烦,便忽然之间,在人们眼中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三名弟子以及一大堆的徒孙下辈,据说,就连大吴天朝的几大太子想要找他,都未必能够找得到。 这也是让娄颜馨最为震惊的一点,在大吴天朝的这些年,她跟三公主之间几乎就是形影不离,三公主究竟是什么时候见的郑西北,又是怎么样见的郑西北,又是何时跟郑西北的关系,达到了能够让他为其制作灵纹的程度,她竟然一无所知,这对于始终都将三公主安全放在第一位的娄颜馨来说,无疑是一件很让人脸红的事情,甚至,她本人心中有了一种强烈的耻辱感。 但是这种感觉也只是稍瞬即逝,三公主是她的主子,再怎么样,三公主做事情,都有她的道理,若是有心不想让人知道,那她完全发现不了,也不是什么真的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只不过,在心中,娄颜馨对于三公主的评价,非但没有降低,反而再次上升了一个很大的台阶。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娄颜馨很快便压下了心中的躁动,并产生了一种由衷的欣慰感。 对于附属于上位者的下位者来说,上位者越好,下位者便也会跟着越好,反之亦然。 可惜,就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偏偏就有很多人想不通,偏要去做那蚍蜉撼树,不自量力的事情。 这种人,绝大部分都是一个悲剧的结局,而鲜有成功者,把时间线拉长之后再去观看,就会发现,其所谓的成功,要么只是其余上位者因自身目的博弈而成的结果,也就只是捡了个漏子,要么也只不过是更高位者所故意为之的而已。 他们,通常都是令人感到可笑,可叹,可怜的,但并不可惜。 “正是西北大师。不过你不用担心,他这次给我提的要求,当场便说了,而且我也已经答应了,或许有些麻烦,但并不是什么太难以办到的事情。对了,这个灵纹,名叫影息,据西北大师所说,只有我一个人身上才有。”三公主秋书看起来一脸轻松,甚至还带这一点小骄傲,宽慰道。 竟然还是最高级别的“量身定做”,这的确是值得骄傲的,就娄颜馨这些年陪着三公主在大吴天朝的所见所闻来说,就算很多拥有爵位,甚至是实地封爵的实权王侯,也得不到一件郑西北“量身定做”的灵纹。 这要是在大吴天朝放了消息出去,恐怕三公主府前的门槛都会被挤破的。 “恭喜三公主。”黄万里也由衷的道了句喜,他当然也知道大吴天朝灵纹大师郑西北的名头,自然也知道那是一个多么心高气傲,又多么难以打交道的一个人,公主能与他有所交集,实是三公主之幸,也是秋水王国之幸。 秋书摆了摆手,说道:“说起来,秋书惭愧,有何德何能,竟让黄叔叔奔驰千里,这实是让秋书深感不安,等这一次回到秋京城,秋书一定上禀母后陛下,为黄叔叔请功。” 黄万里面露微笑,但在娄颜馨看来,实则却偏向冷漠,不卑不亢道:“千府军团是天后陛下的千府军团,陛下有旨,吾等自会效死力,三公主不必言谢。” 对于黄万里这番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态度,秋书面色毫无变化,还微微一笑,说道:“黄叔叔果然忠心耿耿,无论如何,等回了秋京城,我都要给黄叔叔请功,还请黄叔叔就不要推辞了。” 黄万里低头抱拳道:“那便先行谢过三公主了。” 偏房里面,竹兰二人既然下了决定,倒也算做事果决。 李欣竹一张口,伸手在嘴里用力掰来掰去,好半晌,才闷哼一声,猛一使劲,带着一手的鲜血,将自己的一颗牙齿掰了下来。 随后,她找来了一把小锤子,将牙齿一击而碎,从碎末里面捏出来了一颗圆圆的纸团,上面可以看到一些明显的灵纹符号。 李欣竹用锋利的指甲在自己的一根指头上一划,一道血口子顿时显了出来,鲜血也是大滴大滴开始往下滴,都被她有意识的给引导着,滴在了那颗纸团上面。 那些灵纹符号发出了微微的亮光,一点一点的把那些鲜血全部吸收了进去。 半晌之后,待到整个纸团全部被鲜血浸透,变为猩红色之后,早已等待在旁边的叶芷兰,也是把手指隔开,弹了一滴血珠进入了纸团之中。 在叶芷兰的鲜血进入的瞬间,纸团突然一个跳动,慢慢浮起,在空中自然舒展,变化,最终成为了一把小剑的模样,这把剑有剑格,也有护手,看起来栩栩如生。 小剑出现的刹那,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人的错觉,她们总觉得,整个屋子的光线,都是突然一暗,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氛莫名出现在四周。 叶芷兰忽然厉声催促道:“好了,李欣竹,你还在等什么,快点。” 李欣竹点了点头,对着血红小剑说道:“有子,名晟灰,约七岁,今日于狃阳道路遇,因其容貌俊美无双,三公主有意使其八年之后入宫为妃,疑有攀山之姿,身在狃山东驿,驻守有三公主秋书,焰卫长娄颜馨,三公主府私兵一百,均为长枪兵,千府军团第五团团长黄万里携坐骑‘白溪’亲至,第五团五百团众,长枪兵一百,刀盾兵四百,所配为秋刀,河盾,陈氏地龙军二位大队长陈燕飞,陈燕舞,皆有地龙相伴,另有自称南周陀螺山豪侠十人,修为不明,来历不明,明日之后,不确定是否还会在队伍当中。完毕。” 随着李欣竹的话音,在那个血红小剑之上,一个又一个的小字蓦然出现,这些小字,看起来肉眼几不可辨,就好像一个蚊子脚蘸了墨,在纸上点了一下而已。 李欣竹每说一个字,她和叶芷兰的脸色都有向着灰白转变的趋势,待到完毕二字说完,竹兰二人就像一条一直越来越紧绷的弦突然绷断了一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每一个人望向另一个人的脸色,都是苍白无力而又满含着震惊,无奈与悲哀。 两人本只是仅有十几岁的年纪,可如今看起来,竟好像是已经过了二十岁一样,这样成熟甚至很不合理的能让人看出来一丝苍老再与本该有的稚嫩同时出现在一张脸庞上的感觉,让她们两个都有一种发了疯的错觉。 蓦然之间,血红小剑无火自燃。 其上面的火焰明艳妖娆,毫无任何温度,就像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 随着火焰的燃烧,那些小字逐一消失不见。 两人互望一眼,都是强行压下了身体内强烈的不适之感,站了起来,脸色也变得肃穆了许多,死死盯住了血红小剑。 仅是几息之后,血红小剑上面的火焰,无风自灭。 在血红小剑之上,再次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蚊脚小字。 依照两人毫无半点修为的修为,本应看不清这些字说的是什么,可是两人偏偏都能看得清楚,在两人眼中,这些字就好像是放大了一百倍一样,让她们对于每一个字都不但能看清,还能够牢牢地记在心中。 这些字形成了一段话,并不长:“已知。十日之内,扫灰者必至。若败,则须寻机杀之,不可使其得入秋京城。杀不了,毁之亦可。” 这段话出现三息之后,血红小剑再次燃烧起来,这一次瞬间烧成了灰烬,就连一点残余也看不到了。 竹兰二人面面相觑,万万没有想到,那位对于晟灰竟然重视到了这种程度。 要知道,这里可是秋水王国,虽然还没有进入腹地,然而这里接近的却并非是北燕王国,而是向来都与秋水王国睦邻友好的南周王国,如若不然,这次三公主自大吴天朝归来,又怎会借道南周? 所谓的那南周陀螺山十豪侠,她们早就怀疑是南周朝廷拍出来护送三公主的了。 在这里动晟灰,那位恐怕要付出的代价,远远不是调动人员那么简单了,说不定,还要动用一些不到特殊时期不会动用的力量。 这中间牵涉之广,竹兰二人只是想想,便要不寒而栗。 第九章 牙疼 那位甚至连失败都考虑在了里面,这个晟灰难道真的有如此重要吗? 为了晟灰,当真值得走到这一步吗? 这一瞬间,“攀山之姿”四个字直接便像四座大山一样,直接蛮横而又粗暴的压在了两人心头之上,让两人对于晟灰的重要性,再次升华到了一种以前两人想都不敢想的境界。 按理来说,晟灰越重要,越代表她们传回去的这个情报价值越大,两人的功劳便是越大,两人越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是不知为什么,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安。 这是为什么,两人并不知道,但心中都有了一些猜测,也许是因为那后半句话所带来的巨大压力。 毕竟,若是扫灰者都失败了,依两人凡奴之力,究竟又该怎么击杀晟灰,哪怕退一步讲,击杀不了,又该如何毁去他? 要知道,在很多时候,毁去一个人,要比杀了一个人要更加难的多。 尤其是,李欣竹心中隐约有着一丝不祥之感,今日之冒险,也不知道娄颜馨究竟有没有起了疑,万一有了疑心,那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不能有任何动作的,自己死不足惜,若是坏了那位的大事,那死的就不是她一个了。 现在想想,李欣竹对于自己的决定,依然没有任何后悔,她知道,晟灰还小,正是最容易被人影响,被人蛊惑的年龄,想要靠近他,拉拢他,不论是许以重利,还是诱之以色,再或是了解他究竟想要什么,再对应的给出什么,都要趁早,越早越好,若是等到晟灰跟着三公主进了秋京城,那她们成功的几率就小之又小了。 为此,就算冒着一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李欣竹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小兰,换身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叶芷兰直到现在也还没有恢复过来,不由问道:“做什么?” “你忘了,公子这会应该沐浴完毕了,我们是时候把浴桶抬出来了。难道让公子亲自做此事不成?”李欣竹一边取了另外一套衣服穿上,一边笑道。 叶芷兰心头一亮,这倒是个任谁也挑不出来刺儿的理由,毕竟晟灰的洗浴用品是她们送去的,理论上来说,也应该由她们再抬出来。 她当然知道,李欣竹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说不定已经想好了应该怎么说服晟灰了。 叶芷兰点了点头,去把带血的手洗了一下,又对着铜镜涂抹了一层淡淡的香粉,打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此举既可以掩盖身上或许有的那一层血腥味,又可以消去一些面上那诡异的让人不舒服的感觉,还可以让本就不算差的姿色,更曾一分。 可谓一举三得。 李欣竹有样学样,用最快的速度梳洗换衣完毕,两人开门出去,叶芷兰打量了一下四周,见并无一人,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 晟灰住的地方,离她们二人颇有些距离,需要经过三进院落,还要经过好几个拱门。 可是刚过第一个拱门,两人迎头便遇上了披甲巡夜的娄颜馨。 娄颜馨右手按在腰间的秋刀上面,正满面惊讶的看着二人。 竹兰脸色一变,就要施礼,娄颜馨却摆了摆手,率先说道:“咦,我正要去找你们呢,你们怎么出来了,这是要去哪?” 李欣竹低着头,恭敬的说道:“启禀大人,晟公子那边应该沐浴完毕了,奴婢二人这是要去把浴桶等物抬出来洗刷一下。” “哦,原来如此。好了,此事不用你们做了,公主方才睡下又醒了,感觉应是连日赶路,身体颇为困乏,着我叫你二人马上前去伺候。”娄颜馨先是恍然,随后说道。 竹兰互望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懊恼,低头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等等。”娄颜馨突然又叫住了二人。 竹兰脸色一白,转过身来,说道:“不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小竹,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怎么肿起来了?”娄颜馨打量着李欣竹的一边脸蛋,关切的说道:“需不需要随军郎中帮你看一下?” “肿了?”李欣竹突然想起来,刚才梳洗的时候就感觉有些不对,原来那颗牙齿掉了之后,半边脸蛋都有些肿起来了。 “不,不用了,小婢或许是吃错了东西,有些牙疼,过几天也就好了。”李欣竹很快便回答道。 “哦,牙疼啊,俗话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小竹,你说,这牙疼,会不会真的能要了命啊?” 李欣竹心中一跳,讪讪道:“应该,不会那么严重吧?” “那可未必,这牙疼啊,要趁早治,不但药要选对,下药的时机也要选对,不然的话……”最后四个字,娄颜馨拉得很长,似乎意有所指,让李欣竹出门之时,刚刚按下去的那一丝惶恐,又再次浮现了出来。 “好了好了,赶紧去吧,不要让公主久等了。”娄颜馨突然又笑道。 “是。”这一会儿的时间,李欣竹觉得自己的贴身小衣似乎都要湿透了,闻言,竟是有了一丝解脱的感觉,马上便是应道。 叶芷兰附和,两人再次施礼,退了几步,才转身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娄颜馨看着竹兰二人消失的背影,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晟灰房内,他才刚刚躺下,就又被敲门声吵醒了,开门一看,这次外面同样是站了两个少女。 这一次的少女,比上一次来的那两个,年龄要更加小一些,长的也很像,肤色白皙,脸庞微微稚嫩,却明显经过一番精心的打扮,她们穿的也要更加好,至于究竟好到哪,晟灰也说不上来。 见到晟灰开了门,两个少女没敢抬头,低头施礼道:“公子,我们是娄大人派来的,一是清理一下公子的房间,二是想要问一问公子,晚上可需要人侍寝?” 最后两字说完,两女的脸庞,不可抑制的产生了一片红晕,站在晟灰站的地方,正好可以看到那白里透红的雪肌。 无限娇羞的少女,最是动人心魄。 晟灰挠了挠头,不明白娄颜馨这是要干什么,他不都说了吗,他不需要人伺候的,不对,他突然想起来,他当时只是摆了摆手,并没有说,好吧,既然这样,那这次就说清楚。 “浴桶就在里面,你们想要抬走就抬走吧,出门之后,就不要派人来啦,我困了,要睡觉了。”晟灰觉得这次说的已经够明白了。 可是一听此话,两女显是有些急了,左边的少女说道:“公子,娄大人说了,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我们二人留在公子房中,之后,我二人便是公子的贴身女婢。若是公子狠心拒绝,我二人恐要遭到娄大人的重重责罚。还望公子怜悯。” 话音刚落,两女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对于这等阵仗,晟灰显然从没有经历过,他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男女有别,你们留宿我房内,恐怕更加不合适。不如这样,你们回去,就说是我说的,如果再让人来扰我,我便一走了之,不去她那什么宫里为什么妃了。” 两女只是磕头不止。 晟灰摇了摇头,也不关门,转身进了房门,回到卧室,就这么躺在了地板上。 看到晟灰不搭理她们,两女面面相觑,终是站起身来,进屋,先将浴桶里面的水清理了出来,之后将浴桶抬了出去,再将地板清理干净,轻轻掩上了房门,结果却在出去的路上就碰到了早已等待多时的娄颜馨。 听完两女的汇报,娄颜馨嘴角一扬,笑道:“既如此,你们便歇着去吧,需要你们的时候,我自会叫你们的。” 待到二人离开之后,娄颜馨再次失笑道:“离开?这时还想要离开,是不是有点想太多了?” 不多时,娄颜馨出现在了三公主秋书的房中。 竹兰二人已是不在这里了,娄颜馨说道:“殿下,下一步应该如何做,还请殿下示下。” 秋书端坐软榻之上,正在细嗅一种据说是最新品种的香草,她一只手捏着一条草根,放在鼻子下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笑道:“馨姐姐,这是来自齐王朝的香兰草,你也来闻闻。” 娄颜馨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属下就不用了,殿下也知道,属下就是一辈子在马背上为殿下拼杀的命,这什么胭脂水粉,香草兰芝,环佩玎珰,是注定与我无缘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馨姐姐,你看本宫像是那种会将人一辈子都绑在身边的人吗?女孩子嘛,终究是要嫁人的,不过在我秋水国,若是馨姐姐喜欢,就算多找几个男妾,也是完全可以的嘛。”秋书将手中的香草放好,看着娄颜馨笑道。 娄颜馨苦笑一声,很明智的没去接这个话。 秋书哈哈一笑,说道:“好了,不逗你了。不过真的,馨姐姐,若是哪日,你有了那中意之人,可一定要给本宫说一说,本宫是要给你把把关的。” 娄颜馨无奈,只好轻声应诺,她知道,她若是不回话,三公主能在这个话题上跟她聊上一晚上也不会累。 第十章 道经·筑根 娄颜馨忽然感叹道:“谁能想到,路边随便遇到的一个孩子,看似竟是拥有攀山之姿呢,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我们秋水国,上一个拥有攀山之姿的,还是那位传说中的大人,距今,到底有多少年了,那个时候,好像还没有我呢。” 秋书白了娄颜馨一眼,娄颜馨有些讪讪,三公主冰雪聪明,当然是看出来了她这是在转移话题呢,不过三公主还是对她的话产生了共鸣:“是啊,又有谁能想到呢?不过,没有定论,终是虚妄。” 娄颜馨自然知道秋书的意思,但她显然还是很看好晟灰,说道:“殿下,在他这个年纪,能够做到提满水浴桶,而不洒出半滴,况且是凭借自身之力,而并非是借助外力,只是对于这份力道的掌控,晟灰未来的潜力便不会小了。” 秋书点了点头,对于娄颜馨的话表示赞同,说道:“这理是没错,对于他的资质,我也十分期待,可是本宫现在更关心的是,是谁教他的,他又是如何训练的,他的来历究竟为何,他的目的又究竟为何?” 娄颜馨道:“殿下放心,我已通知焰卫,让她们速将狃山北部百里以内,所有晟姓之家的案宗送来,最多两日,便可得见分晓。” “接下来对于晟灰的防卫呢,可有与黄将军协商?” “有,共有三种方案。” “说来听听。” “是。” ……………… 这是一个极致黑暗的空间,在这里,根本感觉不到所谓的上下左右前后之分,时令皆无,六极不分。 晟灰知道,他又做梦了,他并没有丝毫害怕,反而感到了一丝由衷的兴奋。 因为,他又可以见到小黑和小雷了。 自从晟灰能记事开始,晚上睡觉,要么无梦,要么每逢做梦,梦境都是一样的,就是在这个极致黑暗的空间里,不断的“行走”,一开始他还有些害怕,也曾叫过,哭过,无助过,绝望过,直到,他碰到了小黑和小雷。 那个情景,他已经很是熟悉了,他知道,他只要保持这种看似在不断走路的感觉,他总是能见到小黑和小雷的。 这里没有方向,即便他转头,或者一直向上蹦,或者一直向下跳,甚至一直左右前后的转圈,最终他都会见到小黑和小雷的。 因为这些,在他对这里熟悉之后,不感到害怕之后,便都曾经玩过,唯一的遗憾是,小喇叭进不来,不然的话,他就连一开始的害怕,也不会有了。 走啊走啊,走着走着,梦境从来便是如此奇怪,明明感觉过去了好久,但很可能其实就是一瞬,也有可能明明是感觉就走了一步,却其实过了很长的时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晟灰的眼睛视野里,突然便出现了两点亮光,一个黑的,一个说不上来什么颜色,因为它似乎是会变的,在大多数情况下,呈现的是一种灰色,就像他的名字的那种灰色,至少小雷是这么说的。 小黑的名字很容易理解,可是另外一个,晟灰为什么不叫它小灰,大概是因为在它呈现出灰色的时候,在灰色的底部,到处都是细微的雷光,密密麻麻的,似乎无穷无尽一样。再加上若是叫它小灰,就会给他一种在叫他自己的错觉,于是他便给另外一个,其名叫做小雷。 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只能看见小雷,小黑是在一段时间之后,发生了一件事情之后,他才隐约看到的。 只因小黑似乎比周围那些极致的黑暗还要更黑,就好像,它本身就能吸收周围的一切光线,包括黑光一样,黑到了那种,明明在人的视野里,却让人自动忽略了它的存在,以致于达到了让人看不见的地步。 若是从外表看,忽略了颜色本身之后,小黑和小雷似乎长的一模一样,晟灰对此并不确定,毕竟小雷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变化。 它们看起来,或许准确的说,在晟灰的脑海中,呈现出来的,像是两枚种子,其实一开始晟灰也没有这个概念,直到后来他知道了什么是种子,这才觉得像,每一枚大约就像他的小拇指肚那般大。 虽然一开始晟灰告诉玊玉主那个小姑娘,说他说的那些事情都是小黑和小雷教的,但事实上,这句话并不完全正确,自从他能“看到”小黑开始,小黑就从未与他有过任何交流,他也曾经试图伸手去“抚摸”小黑和小雷,但总是觉得差了那么一点,在尝试了很多次之后,他发现他根本够不到,给他一种看似离的很近,实则离的很远的感觉,于是慢慢也就放弃了。 一想起小雷与他的所谓“交流”,晟灰便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因为所谓的小雷教他的,其实也不完全正确,小雷的确会“说话”,但是它从来都是自言自语,说的都是一些晟灰大多数根本听不懂的话,而听懂的那一些,也只是晟灰在反复思考揣摩了之后,自然而然就懂了的那一些。 比如晟灰的名字,以及他的名字怎么写,以及最基本的语言文字,一共有两种,一种被小雷称之为“今语”,一种被小雷称之为“古言”。 晟灰觉得今语很好学,没用多久就学会了,可是那些“古言”,却个个死难死难的,他一直学到现在,也只掌握了一个,而且是最简单的,这还是不久前才掌握的。 不过这个过程也让晟灰养成了一个习惯,遇事之后,喜欢多思多想,在斟酌过后才会做出决定。 再比如“道经”。 道经是一部修炼的心法,小雷是这么说的,晟灰记得很清楚,他当时还问,什么是修炼,什么是心法,什么又是道经。 小雷却不管不顾,将道经的总纲给讲了出来,说的是乾坤宇宙,时令六极,外部大天地,人体小天地,交汇沟通,阴阳五行等被小雷称之为最基础的东西。 之后,也不管晟灰理不理解,又开讲第一篇:筑根,将其中的内容完完全全的讲了出来,然后还是不管晟灰记不得记住,又对筑根篇的每一个字都开始详细的讲解,并讲解了人体的构造,筑根篇应该如何修炼。 筑根篇分为主次两篇,而主篇再分为两个分篇: 初篇,纳清祛浊。 讲的是天地之分,清气上升,浊气下降,纳清气化灵,祛浊气生法。 其根本修炼方法,是一种呼吸法,没有门槛,是人都可以修炼,在完全掌握之后,修炼便不必拘泥于外部形式,一举一动皆是修炼,站立行走睡觉等,亦都是修炼。 筑根篇中有云,此法若能炼成,其修炼速度,可称“千九”,且根据修炼人的资质不同,另有妙处。 可是对于什么是“千九”,筑根篇中却只字未提。 不过对于这一步,筑根篇中也有明确说法,常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够练得皮毛。 但倘若资质能够入品,则有机会掌握。 “道经”中对于人的修炼资质分为了九品,但是却并未说明哪一品有什么特征,在哪一品掌握这一呼吸法又要用多长时间。 只是说了,品阶越高,掌握这个呼吸法的几率越大,但也并不是完全看资质,还要看个人的悟性如何。 “小雷”并没有对于这句话做出解释,但晟灰在闲来无事之时,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将小雷曾经跟他说的任何一个字都拿来反复咀嚼,他觉得这个过程特别好玩,以致于后来慢慢就养成了一种习惯,也就是在做平常事时,脑海中也在不停的回味着小雷的各种话语。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对每一次见到小黑和小雷特别期待,因为每一次都有可能有一些新东西。 对于上面的那句话,晟灰的理解是,就算个人的修炼资质极好,但是若是悟性不强,那么掌握这个呼吸法的几率也不大。 或者只是悟性很好,修炼资质不行,那么掌握这个呼吸法的几率也不大。 这个结论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在结合了他自身的经历之后,才有的想法,他自身也不知道正不正确。 盖因,这个呼吸法看似只是一呼一吸,但是其中暗含三百六十五种大变化,正合大周天之数,而每一种大变化,又包含一百零八种小变化,正合小周天之数,而每一种小变化,又都独一无二,并无任何一种是相同的。 而其中的缓急跌宕,九曲幽深,要求必须在一呼一吸之间做出,并且以后还要彻底养成习惯,还要在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情况下都要保持住。 这是不是很难,因为没有比较,晟灰也没有一个印象,但他自己觉得,的确挺难的。 晟灰对于时间没有什么概念,他第一次听小雷教了之后,便觉得这种呼吸法甚是好玩,那一段时间,他甚至把小喇叭都给赶走了,让它自行去找小雨玩,而他自己则是迷上了这种呼吸之中也暗含玄机的玩法,是的,他管它叫玩法。 第十一章 毛孔呼吸法 在第四次见到小雷的时候,晟灰便已经彻底掌握了这种“呼吸法”,将其化为了一种本能,并有意的在各种情况下都尽全力的去保持,比如在全力的奔跑中,比如全力的挥舞中,再比如在跟小喇叭一起比赛攀爬之中,他甚至还尝试过在游泳之中。 晟灰的记性向来很好,他清楚的记得,完全掌握这个呼吸法所花费的时间,天上的大日一共升起了三百一十四次。 在掌握了筑根·主篇初篇之后,晟灰便更加期待与小雷的见面,也更加期待小雷又会教他一些什么好玩的,可是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至少在晟灰看来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小雷每次重复的,都是道经的总纲,与筑根篇的初篇。 这段时间以来,晟灰除了每天跟着小喇叭和小雨跑东跑西,到处找一些有的没的来玩之外,就是百无聊赖,直到他发现他的身体开始产生了一些让他觉得有些意思的变化。 比如他的力气比以前要大了许多,那根生锈的铁条,以前根本就拿不起来,可是现在,就有些举重若轻了。 还有就是他看的比以前要远了许多,他是这么跟小喇叭吹嘘的,说的是,现在唯一能够限制他的目光所及处的,就唯有地平线了,结果被小喇叭好一顿翻白眼鄙视,那意思是,这吹得有点过了,太不靠谱。 另外他全力奔跑的速度,比以前快了不知多少倍,后来就连小喇叭也快要追不上他了。 再有就是在水里也是一样,他憋气的时间要长了许多,到了现在,他甚至可以一整天都呆在水里,游起来,也就小雨能够勉强跟得上他。 普通鱼类,更是望其项背的资格都没有。 诸如此类的变化,不胜枚举,一开始他还十分兴奋,整天不是拉着小喇叭就是拉着小雨玩,直到时间长了,他都习以为常。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开始有意识的练习在各种环境下都能“玩”那种“呼吸法”,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他对于身体的掌控也达到了非常细微的级别,比如自身意志之下,全身的毛孔不但能够清晰的感应到,还能够随关随开。 只这一条他便玩了很长时间,直到心意所致,变化便至。 在有一次在水中跟小雨玩耍之时,晟灰忽然有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道经”总纲上曾经提到过,人身小天地中,包含着全身八万八千个毛孔。 若是能让这八万八千个毛孔都按照这个“呼吸法”来“呼吸”的话,那岂不是特别好玩的一件事情? 想要让这八万八千个毛孔全部都按照这种呼吸法来“呼吸”,这听起来都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是那段时间,比赛什么都是赢的他,整天感觉无聊到不行,反而觉得有了挑战,感到越发有意思了,于是便开始了尝试。 只是这一次的尝试,之前一直有些顺风顺水的晟灰,第一次有了难以为继的感觉。 关键在于“同步”二字。 在掌握了这个“呼吸法”的前提下,第一个毛孔倒是没那么复杂,只花了一天就掌握了。 可是第二个毛孔却怎么也掌握不了,盖因若是不与第一个同步,对于天地灵气的吸纳过程便会变的有些紊乱,就会有一种头晕目眩,浑身难受的感觉,可要是同步,这其中的变化实在太多,尤其是在不同的环境情况下,这个难度简直想想便要头疼欲裂。 后来实在是掌握不了,晟灰便想了一个法子,他先将那个第一个掌握了“呼吸法”的毛孔关闭掉,单独让第二个毛孔练习,这一次倒是不难。 可是在两个毛孔同时使用“呼吸法”之时,各种乱象便都出现了,他发现,运用这一种办法,比第一种办法还要更难,而且是难得多,只是一瞬间,他便差点被紊乱的气机给冲击的晕厥过去,第二个毛孔更是有一种被撕裂的强烈刺痛感,也就是他反应速度极快,这才在第一时间把两个毛孔都关闭掉了。 此法不通,晟灰又生一法。 先让第一个毛孔保持“呼吸法”,第二个毛孔则只在第一个大变化中的第一个小变化与第一个毛孔保持一致,如此一来倒是成功了。 可是在一百零八种小变化同时保持同步的时候,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这个问题还不算大,经过长时间的练习之后,晟灰倒也能维持住,可是在第二个大变化中的一百零八种小变化也完全维持与第一个毛孔同样频率的“呼吸”之时,其难度何止倍增,而每一次失败,晟灰都要承受那种气机紊乱的冲击。 若是常人,只是这种时不时的冲击,动不动便要遭受死去活来的感觉,恐怕早就放弃了。 可晟灰却生性倔强,盖因这一种方法虽然很难,但毕竟理论上是有可能完成他心中的想法的。 于是他便一直坚持了下来。 掌握“呼吸法”,晟灰用了接近一年的时间,而让第一个毛孔掌握“呼吸法”,晟灰用了一天,可是让第二个毛孔也完全掌握“呼吸法”,晟灰记得,天上的大日足足升起了一千二百一十二次,也就是接近四年的时间。 直到现在,晟灰也还在尝试第三个毛孔也掌握“呼吸法”,只不过进展缓慢,颇有种遥遥无期之感。 一开始支撑晟灰坚持下来的,如果说只是好玩的话,后来便是因为有几个好处彻底吸引了他。 第一个便是,他能够明显感觉到,每增加一个毛孔掌握“呼吸法”,他纳清祛浊的过程,也就是吸纳天地灵气的过程,其速度,都要快上那么一丝,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的一丝,但这种感觉却很是迷人。 第二个则是,他对于那种气机紊乱的感觉,越发的适应了,甚至很多时候,一个小变化,甚至于一个大变化所引起的气机紊乱,他都能够安之若素,丝毫也不影响他平时的行动,也就只有许多大变化堆叠在一起,之后产生了成百上千的气机紊乱,才会给他造成一些小小的障碍,不过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能调整过来。 晟灰知道,第三个毛孔掌握“呼吸法”的时间会更久,他在心中初步推断了一下,可能是第二个毛孔所花费时间的两倍,也就是至少要七年到十年的时间。 至于全身上下八万八千个毛孔,全部都掌握了这种“呼吸法”需要多久,哦,那就只有天才知道了。 第三个则是,在第二个毛孔练习“呼吸法”的过程中,晟灰学会了如何分配自己的心神。 比如在“同步”的过程中,晟灰只是用了极少一部分的心神,便能够让这个过程有条不紊的继续下去,而且还不影响他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这个过程他同样用了很长时间才彻底习惯。 对于身体内产生的种种变化,晟灰认为自己是知道原因的。 这都是因为自从修炼了道经·筑根·主篇初篇之后,体内经脉之中,开始渐渐产生了一种凉凉的,就像是银丝一样可以随着他的意志到处流动的东西所起的作用,这个东西,道经里面倒是有个名字,叫做法力。 关于法力这个名字,筑根篇也有说法,说的是神通妙力,万法之基。 生成了法力,并能够让法力随着自身意志游动,便代表着道经·筑根篇主篇的初篇,纳清祛浊完成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在梦境之后,才逐渐“看到了”小黑的存在。 这也是晟灰能够一直坚持“毛孔呼吸法”的一点重要原因,每增加一个“呼吸法毛孔”,这法力的凝聚速度也要更加快速。 对于道经·筑根·主篇的初篇,晟灰已经烂熟于心,只有一点他始终不理解,与道经中讲的也完全不一样,他曾经还就此询问过小雷,可是小雷却似乎除了讲述道经之外,对于其他,根本就不会回应。 这一点是,筑根篇中本来说的是,纳清祛浊,是将天地之间的灵气吸纳入体,取其清气为己所用,祛除浊气,这里浊气包含着人体内本有的浊气,排出体外。 可是问题便出在了这个祛除浊气之上,每一次分出来的浊气,都没有随着他的意志排出体外,而是莫名其妙便消失了。 晟灰一开始一度以为浊气是被他排除了出去,可是越来便越觉得不对劲,因为浊气被排除的过程,按照道经上所说,一开始之时,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会有明显的刺痛感。 然而自始至终,晟灰都没有这种感觉。 在发现了这一点之后,晟灰便觉得会不会是自己的修炼出了问题,于是开始内视浊气排除的过程,却发现,每一次浊气消失的地点,消失的时间等都完全不一样,若说一样,就只有消失的模式是一样的,就是突然便没了。 在经历了初时惶恐之后,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任何对他不利的结果,再加上自小雷那里也得不到任何建议,无奈之下,他也就只能将此事暂且放下了。 第十二章 筑窍生根 可是在今日的梦境之中,晟灰却欣喜的发现,小雷在“絮絮叨叨”的讲完道经·筑根·主篇·初篇之后,终于开始讲述了新的内容,有了道经·筑根·主篇·二篇:筑窍生根。 晟灰屏气凝神,仔细聆听,用心记忆。 这一篇,讲的是,如何引导法力改造自身,将人体内的三百六十五处穴位,改造成三百六十五处神窍,以存储法力,筑造攀天之基,衍生凌宇之根。 对于这一篇,道经中明言,在改造神窍之后,每一处神窍,都分有三个等级,内视,可见神窍边缘有明显色泽之分。 初等为银白神窍,其内法力凝结所化名为白玉玄晶,一窍中十粒可满。 中等为赤金神窍,其内法力凝结所化名为锐金神晶,一窍中百粒可满,一粒之中,可存法力之量,是白玉玄晶的十倍。 高等为紫炎神窍,其内法力凝结所化名为紫魄法晶,一窍中量数不定,或一即满,或百不满,一粒之中,可存法力之量,是白玉玄晶的千倍。 对于这三等,道经中并没有特别详细的介绍,只说银白神窍寻常可见,赤金神窍极为稀罕,紫炎神窍几不可见。 还有这么一句,筑造神窍的过程,并不影响出现何种神窍的几率。 也就是说,三种神窍出现的几率是自下而上越来越小的,但都有机会出现。 但究竟有什么因素会影响到这种几率,又有没有因素可以影响到这个几率,道经中并没有提到半句。 晟灰按照自己的理解,这话的意思,应该是说,那些所谓的个人资质,悟性,勤奋等因素对这个几率都没有半点影响。 而对于修炼的步骤,过程,相对于复杂的“呼吸法”来说,还算并不太难。 关于第一个窍穴,道经中并没有特别提及,不过即便如此,晟灰也没有马上就去尝试,而只是将二篇的心诀,步骤一字不漏的记在了心里。 小雷最后讲述的是,只要成功筑造出第一处神窍,就代表着进入了法士修炼的第一步,筑根期。 在三百六十五处窍穴全部筑造成神窍之后,则代表着筑根期完成。 小雷在讲述完二篇的内容之后,便开始详细讲解二篇·筑窍生根的每一个字。 晟灰将除了维持第三个毛孔继续练习“呼吸法”之外的心神全部收了回来,用来全力的理解小雷所说的每一个字。 小雷在讲解完之后,晟灰本以为又要从头开始了,可是小雷突然说道:“晟灰,这第二篇,不要忙着修炼,更不要急于求成,要先把纳清祛浊的过程彻底熟悉,让全身的法力,能够随着自身心意,一瞬全部集中在全身任意一点,也能够一瞬散布在全身的每一点,最好能够达到的是,在每一个点内所分配的法力也能够有多有少,全凭心意。” “在这个修炼的过程中,还需要你尽全力壮大自身经脉之中的法力,这个过程,法力亦会慢慢改变你的经脉,使其能够一次性通过的法力更多。若是与人争斗,则可视神窍为粮草,经脉为交通。粮草固须丰,交通亦须便利。不然,紧急大批调用之时,恐有堵塞之嫌。若如此,粮草越丰,反是大害,不定便会撑爆经脉,身受重伤。” “内视之时,若为水线,有细细索索之音,则须三思而后行,否则,即便是全身神窍皆为银白,经脉亦难以承受。若为水流,可闻滴滴答答之声,又在十岁之前,再无寸进,则可尝试筑窍生根。此时的经脉,可以承受银白神窍内白玉玄晶之法力。而若为小溪,可闻叮叮淙淙,只要在二十岁之前能够达到这一步,则可立即着手筑窍生根,如此经脉,即便是全身神窍皆为赤金,亦可承受无忧。” “而若在二十岁之时,依然无法听到滴答之音,放弃可,强行筑窍亦可,若真的只有如此经脉,又不愿放弃修行,道经则无须继续修炼,后亦有相应心诀予你。” “在筑窍生根之时,切记保持心境平和,万不可有功利之心,若是一心只求紫炎神窍,不定连银白神窍都未必能够稳住,而若不能一次筑窍成功,之后只会越来越难。” “道经·筑根篇有个主篇,但实质上,筑根篇只有这个主篇,并没有所谓的次篇,之所以告诉你这个,是需要你明白,若是全身窍穴改造完毕,达到了筑根期的巅峰之后,不要做无谓的等待,你要第一时间来到这里,道经自会说出修炼的第二个阶段。切记切记。” 晟灰呆呆的把这些全部听完,在等不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他突然用自己最大的声音,最快的速度,一口气问出了他想了好多年,一直都想问的问题:“你,你究竟是谁,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要教我这些?我,我又是谁?我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你说话,你说话呀。” 这些问题,显然他都没有经过脑子思考,全是脱口而出,只因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为这一刻已经准备多久了。 然而半晌无人回话,不多时,小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这次则是从道经的总纲开始,又不停的重复起来。 晟灰细细聆听,小雷在讲解完筑窍生根之后,紧跟着又开始说道:“晟灰,这第二篇,不要忙着修炼……” 听见这句话,晟灰心中一阵空落落的,他多么希望这次听不到这个声音了,可是再次听到这个声音,也是表明,小雷根本就不像他刚才所思所想的那样,是个“活人”,或者是个有思想的“活物”之类的,小雷还是小雷,只不过这次多了一点“建议”而已。 晟灰不死心,又再次听了不知道几十遍之后,他才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始细细的思量这道经·筑根·主篇·二篇。 首先便是筑窍的过程。 对于这个过程,小雷说的很明白,大部分他都能理解,只除了一点。 小雷说,在筑窍之前,对于法力流过经脉的“声音”分出了几个阶段,而需要达到内视之后,若为水流,可闻滴滴答答之声,又在十岁之前,再无寸进,则可尝试筑窍生根。 这应该是若想大几率一次性成功筑窍,最基本的条件。 这个阶段,晟灰在两年前便已经达到了,他今年刚刚七岁,这是小雨告诉他的,小雨说,小雨,小喇叭,晟灰都是同一年的,今年都是七岁。 当时晟灰问小雨,他们都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小雨当时便笑了,根本没有回答他这句话,他后来通过观察,虽然隐隐有所猜测,可是心中却始终都不敢确定,或许是害怕自己会失望,他也再也没有问过相关的问题。 这些年来,晟灰除了与小雨,小喇叭玩耍之外,大部分的心神,都用在了修炼小雷所教的道经之上,一想起这个,晟灰便又想到了一件他至今也想不通的事情。 在学会了“呼吸法”之后,由于切切实实得到了这个“呼吸法”所带来的好处,于是,他便想着,把这个“呼吸法”也教给小雨,小喇叭。 可是他却发现,他能够说出口的,就只有小黑和小雷这两个名字,一旦涉及到任何一点具体的东西,比如小黑和小雷所处的空间,长的模样,说的话语等等,他便会说不出口,不但说不出口,就算是想要拿根树枝画下来,也根本做不到。 这件怪事曾经困扰了他很久,在确定他没办法做到之后,让他感到极是遗憾。 晟灰清楚的记得,他在两岁时,开始修炼“呼吸法”,三岁时,掌握“呼吸法”,六岁半,第二个毛孔掌握了“呼吸法”。 而内视之时,法力流过经脉,的确会有一种类似于“心声”一样的声音响起,他也分不清是在耳边还是心中,只知道,早先之时,是如那水线一般,那细细索索之音,至今他还能记得清楚,当时还曾吓了他一跳。 而在后来,就变成了水流滴滴答答之声,那时觉得特别有趣,曾经专门听了一个晚上。 再之后,五岁那一年,这个声音就变成了小溪之声,叮叮咚咚,十分清脆空灵,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他还曾经借景生情,想了很多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大都是他想了很多年也想不通的事情,也是他想要追寻的答案。 可是在五岁半的时候,这个声音又变了,成为了哗哗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是他与小雨玩耍的那个大水里面,每到涨潮之时,水面便有大浪滔天,哗哗震耳,犹如雷音。 若仅是如此也就罢了,然而就在他决定带着小喇叭出来追寻自己心中的那份答案之前,这个声音竟然再次发生了变化。 说是变化,或许并不完全准确,准确的说,是消失了。 他在内视之时,明明可以看到经脉中的法力,犹如银丝一般,随着他的心意,可以到处游走到任何一个地方,不论是聚是散,是分是合,皆可由心。 可是却丝毫无声。 第十三章 不速之客 在第一次发现“心声”消失了的时候,晟灰简直都不敢相信,于是他便一直保持着内视的状态,天上的大日升起又落下了足足三次,法力在体内运行了也不知道多少周天,可是这个声音,却再也没有发出一丝一毫。 晟灰当时特别失望,这么多年来,每到内视之时,“心声”便如同一个十分要好的朋友一般,总会如期而至,那些看似单调枯燥的声音,在他听来却犹如朋友在耳边细语。 在旷野里,在山顶上,在山洞中,在大雨中,在大雪中,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一个人,总会想一些问题想的都快要发疯了,然而却无人可问,无人可答,无人可寻,无人可应。 他不是没有哭过,可是在哭过多次,发现哭泣并没有任何作用之后,他就再也不哭了。 那些时候,都是这个声音,能够助他心绪宁静,也是这个声音,不知助他度过了多少孤独难熬的时光。 可是忽然之间,就连这个声音也都消失了,那一刻,天地之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死寂死寂的。 而他,却如风吹青萍,飘摇无根。 所以晟灰对于这个经脉之中的“心声”,实在记忆犹新。 他现在隐隐有一些担心,按照道经中的说法,在他之前出现的那种“哗哗”之音,应该是更好一些的,可是现在这个声音根本就消失不见了,这究竟是代表着经脉的强度更上了一层楼,还是说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他实在心中没有任何把握。 很快,他便摇了摇头,把此事也暂且放下了,既然想不通,又无人可问,那也只能如此,至于筑窍,先不着急,道经中关于筑窍的过程,是有具体详细步骤的,但是他手头目前却没有相应的东西。 比如一种叫做地粹之物,道经中便是提到,在筑窍之时,若是手中有大量地粹,则筑造神窍的成功率会大大提升,实在没有,也需要尽量找到一处灵气浓郁之地,若是这个也做不到,那么至少也需要保持纳清祛浊的过程平稳无波。 这几个条件,晟灰也就最后一个有点把握,首先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地粹,而所谓灵气浓郁之地,又是指的什么,这个不但道经中没有说明,就连小雷也没有提及。 另外,筑窍之时,其身体还需要保持静坐的姿势,还需要处在一处安全无人打扰之地等诸多条件,也让他现在不可能马上就去尝试。 继续反复咀嚼小雷的话语,晟灰发现了一个词:“法士。” 小雷的话是,只要成功筑造出第一处神窍,就代表着进入了法士修炼的第一步,筑根期。 法士是什么,道经中没有说过,小雷也没有说过,晟灰反复的思考之后,得出了他自己的结论,那就是修炼道经这一类功法的人。 晟灰心中知道,这个定义实在是有些模糊并且还不太对,但是他也想不出来别的了,他也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花费太多时间,毕竟只是一个名字,对他影响也不大。 他只是想着,若是能够成功筑造出第一处神窍,他便也是一名法士了。 另外,二篇中还有一点同样也引起了晟灰的注意,上面提到,法士在筑根期之时,每一处神窍内,最多拥有一粒神晶。 而法士在筑根期之后又是什么阶段,神窍之中能够拥有多少神晶,神窍之中是不是还会出现一粒神晶也凝结不出来的情况,关于这些,小雷的话语之中,找不到一点点解释。 一遍听完,又是一遍,正在沉浸之中的晟灰,忽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他睁开了眼睛,猛地坐了起来,一脸懊恼,这还是第一次梦境被打断的。 他转头望去,窗外漆黑一片,显然还是深夜,很可能已经过了半夜,这个时候,谁会来找他? 莫非又是那个骑着一只大黑狼的女人派来的,烦不烦? 带着一点点怨气的晟灰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打开了大门,瞬间笑容绽放,脸庞之上,满满的兴奋之中还带着点点的羞涩。 门外站着的,是一位身穿白衣,头束金带的小姑娘,看起来也就五岁左右,正是玊玉主。 玊玉主一脸惊讶的看着晟灰,说道:“小黑炭,我有那么吓人吗,怎么还把你吓哭了?” 晟灰一愣,伸手在脸上一摸,湿湿的,还真的有泪水残留。 晟灰慌忙抬手,三两下就把残存的泪珠胡乱擦了一下,就算在做这些,他的眼睛也没有离开玊玉主,口中更是很认真的说道:“我不叫小黑炭,我叫晟灰,日成的晟,万物成灰的灰。” “噗嗤!” 玊玉主忍不住便笑出声来,她看着晟灰认真的样子,觉得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憨傻的人。 “不请我进去吗?”玊玉主探着头,向着门内到处乱瞧,说道。 “这不合适吧,毕竟男女有别……哦,那好吧,你进来吧。”前半部分,晟灰几乎是嘟囔着说出来的,说是蚊子哼哼也差不多,说到后半部分的时候,他才声音大了起来,挠了挠头,身子一侧,让玊玉主进了房门。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玊玉主一步抢入,似乎没有听清他说的究竟是什么。 “哦,没什么。” 晟灰看了看门,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关上,若是让人瞧见了,他倒没什么,玊玉主一个小姑娘,影响不好。 其实晟灰内心也没觉得有什么好不好的,尤其是玊玉主来找他,他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这都是小雨教他的,说什么男女有大防,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本着朋友的话,不听不合适的原则,他之前反正已经是说了的,最终却拦不住不是吗? “等等,不要关门,等会咱们还要出去。”玊玉主一边在屋子里四处乱逛,一边像脑后长了眼睛,说道。 “出去?”晟灰看了看天色,现在正是一天之中最黑的时候,大约距离凌晨还有两个时辰左右,这个时候,是要去哪里? “哎呀,你刚才就躺在这里啊?”卧室里面传来了玊玉主的声音。 晟灰过去一看,玊玉主一边指着地板上他刚才躺着睡觉的地方,一边看着他,满面惊讶。 晟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 这有什么不对吗? 还别说,以前还从来没有睡过木地板呢,感觉还不错,如果能再有些干草,铺上厚厚的一层,那简直就完美了。 “你为什么不睡床呢?”玊玉主又问道。 “床?那是什么?做什么用的?”晟灰虚心请教。 “你不知道床?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傻小子啊?”玊玉主眼睛都瞪圆了,一脸看傻子的模样看着晟灰。 晟灰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哪里又不对了。 玊玉主一指那张大床的位置,好心指教:“喏,这就是床了,床是用来睡觉的。” “哦?”晟灰满面好奇,走到了那一张大床旁边,说道:“原来这叫床,是睡觉用的,我就说这个屋子里摆个这东西,既碍眼又没用,我还以为是用来蹦的呢。” “蹦的?”玊玉主一脸不可思议。 “是啊。”晟灰理所当然的一边说着,还一边蹦了上去,然后把那些被褥枕头什么的叠在一起,堆的高高的。 晟灰又是一跳,蹦到了上面,然后开始不断的弹跳起来,每一次看起来都好险会掉到床底下,可是没一次事真的掉下去的。 “哈哈。”玊玉主不由大笑起来,可是笑着笑着,她也说道:“也?是挺好玩的。” 下一刻,晟灰一脸悻悻的被玊玉主从床上赶了下来,小姑娘自己蹦了上去,玩了个不亦乐乎。 晟灰站在下面,看着满面欢笑的玊玉主,在烛火的照耀下,她满面春风,笑靥如花,束发的金带一闪一闪的,就如那漫天的星星一样,仿佛会说话一般。 莫名的,晟灰感到自己的心,也跟着暖和了起来。 “对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晟灰问道。 玊玉主连蹦带跳,笑道:“你猜。” “让我陪你睡觉的对不对?没问题,等你玩完了,就在这张床上好了。”晟灰得意的说道,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一下子就猜到了。 玊玉主脸色瞬间转红,狠狠地瞪了晟灰一眼,小声怒斥道:“登徒子。” 晟灰挠了挠头,“不对?不应该啊,你难道不是因为一个人睡觉太害怕,所以才来找我陪你一起的吗?” 晟灰真没觉得自己不对,小喇叭不就是这样的么,整天缠着自己,睡觉也要钻到自己头发里。 “住嘴,你还说。”玊玉主单脚一点,从床下蹦了下来,气呼呼的朝着门外走去。 “哎?”晟灰有点懵,这是啥情况? “还不跟过来?”玊玉主的声音依然有些懊恼。 “哦,好。”晟灰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了玊玉主,就要跟她出门。 “等等,把你的衣服穿上,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有些冷。”玊玉主看着依然还是只裹了一身兽皮的晟灰,说道。 第十四章 承诺 “衣服,是这个吗?” 竹兰二人拿来的衣服靴子还在原地放着,晟灰走到近处,拿了起来,满面笑容的说道。 这就是小雨说的被人关心的感觉吧? 有点怪,不过还挺好的。 “对啊。”玊玉主又没忍住,白了晟灰一眼,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这还问。 晟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嗯,这个,那个,我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穿的,你来帮我穿好不好?” “我……” 玊玉主一时之间满头黑线,眼皮狂跳,目露凶光,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要不是自己从来不崇尚暴力,今日便要这小黑炭好看。 自小开始,她还从来没有伺候过谁更衣呢,就算是那个人也没有,没想到今天,这个小黑炭,竟然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真的不会?”玊玉主半点不信,语气转冷。 “真的。”晟灰就差点没在自己额头上刻上赤诚两个字了。 看着晟灰那双明明漆黑,但却给人感觉很是明亮的眼眸,玊玉主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动摇了,算了,就帮帮这个傻小子吧,唉,真倒霉,怎么就想起来找他一起了呢? 玊玉主咬牙切齿的走到了晟灰身边,一把从晟灰手中,把那套衣服抢了过来,然后一点一点的帮晟灰把内衬,外袍都穿了上去。 尤其是在系那些扣子的时候,玊玉主用一种十分隐蔽的手法,在晟灰肋下狠狠的掐了好几下。 可晟灰也不知道是皮糙肉厚还是怎么的,也没个啥反应的,这让玊玉主更加懊恼,就差没有一脚踹过来了。 到了那双踏云靴的时候,玊玉主怎么也不肯出手了,晟灰也没有异议,不过却让玊玉主教他,他自己来。 在玊玉主的指挥下,晟灰总算把靴子也穿好了。 就这一双靴子,晟灰足足费了半刻钟,才把上面的那些带子都给系好。 玊玉主一边不断说着晟灰这点没系好,那点没穿好,嘴中还不停的抱怨着:“唉,你怎么就这么傻呢,我今天在你这里一天说的话,比之前五年说的都多。” “哦?是吗?”晟灰突然抬头,很是认真的说道:“那这五年,你一定很不好受吧?” 玊玉主脸色一暗。 “不怕不怕,以后呀,你再想找人玩的时候,随时找我好不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叫我,不管我在做什么,不管我在哪里,我都会第一时间就赶到你身边陪你的。”晟灰连忙说道,就差没有赌咒发誓了。 “呸,谁让你陪了,一个小黑炭,还真以为有人稀罕你啊。走了走了。” 玊玉主低头,泫然欲泣。 抬头,万般冷漠。 出了房门,晟灰抬头看了看,今晚天上有月,不过却大部分都呆在云里,只露出来了一点点脸庞,勾人心魄。 晟灰轻轻的掩上房门,他的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下,在几处地方微微停顿了一下。 玊玉主则丝毫也没有想要掩饰什么的意思,她注意到了晟灰的目光,说道:“那里都是千府军团的护卫,你这里的防卫,比我们刚来的时候,多了两倍,你这小小的院子里面,就有十五人驻守,个个都身负修为在身,一个凡奴都没有。” “哦?那是为什么?”晟灰不解,难道是怕自己突然开溜,跑了不成? 玊玉主没回话,突然停了下来,脚尖一点地,整个人凭空而起,轻盈的就像一只飞鸟,落在了房顶之上。 晟灰看着玊玉主的脚,脸色有些迷茫,似乎有什么事情想不通一般。 玊玉主瞥了一眼晟灰,说道:“还等什么呢,小黑炭,上来呀。” 刚说完,玊玉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接着说道:“哦,对了,我忘了你只是个凡奴,哎呀,真是麻烦,等下你该不会吓的尿裤子吧?” “不会吧?呃?” 玊玉主突然小嘴张开,变成了一个圆形,难掩心中的惊讶,就差没有叫出声了。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晟灰突然在廊檐下的柱子之上连续踏了两下,然后用手在柱子上方一按,借力在空中翻滚了一下,便轻轻的落到了玊玉主的身边。 此等身手,姿势虽然有点潇洒,但也不会让玊玉主惊讶,真正让她惊讶的是,刚才晟灰做出如此多的动作,不仅速度奇快,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有助跑,连后退一步都没有。 这对于一个从未练过武,身体内一丝真气都没有的凡奴来说,实在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怪不得这里的防卫比之前要高了很多呢,看起来书姐姐也是知道了,这个看起来憨憨傻傻的小子,很可能资质不低。 若是培养的好了,未来不定便是秋水王国的一大支柱。 不过,惊讶也只是一瞬的,玊玉主马上便又恢复了冷漠的姿态,说道:“走吧,接下来你可要跟上了。” 玊玉主单脚一点,一步跨出,竟已是到了三丈之外。 晟灰挠了挠头,他向院子里望了一眼,有些奇怪,也有些担心那些护卫会追上来,坏了玊玉主的事,虽然他也根本不知道玊玉主这时候来找他陪着,究竟是要干什么去。 “走啊,小黑炭,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已是到了另外一处屋顶,眼看着就要出了狃山东驿的玊玉主,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哦。”那些护卫也不知道究竟是没看到他们两个出来,还是说不想跟着出来,反正晟灰就没见到一个人影。 如此最好,也省的到时候还要麻烦。 晟灰脚下发力,几个起落便追到了玊玉主身边,偏还悄然无声。 玊玉主眼睛一亮,这速度还挺快的,这就好,不然就快要赶不上了。 两人很快便出了狃山东驿,玊玉主打头,并没有沿着大道,而是向着狃山深处而去,很快,两人便进了一处密林之中。 玊玉主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脚尖一点,“噌”的一声,原地飞起,落到了一棵大树之上,朝着一个方向,在大树之上一个弹跳,便落在了另一棵大树之上,随后极快的向着远方而去。 晟灰并没有跟着上去,他就在密林之中一路穿行,即便如此,他也丝毫也没有被玊玉主拉开了半点距离。 到了密林深处,看着始终没有拉下的晟灰,玊玉主不由便起了一丝玩闹之心,她双手长袖飞舞,脚尖在一片树叶之上点过,骤然之间,速度便增加了一倍有余,在她经过之处,已是有明显的风声呼啸传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玊玉主的心情,晟灰微微一笑,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双腿奔跑的频率便也增加了一倍,在他身周,那些树木花草便像是装上了轮子一般,飞速的向后退去。 密林并不远,两人很快便到了尽头,玊玉主自树上落下,眼神之中,微微带着一点惊奇。 如此高剧烈的运动之下,晟灰看起来竟是风轻云淡,别说脸红脖子粗了,就连大气都没有多喘一口,看那样子,就仿佛闲庭信步而来一样。 刚才的速度究竟有多快,别人不知,玊玉主心里可是十分明白,一般的大武童,也休想将奔行的速度达到这般地步,况且还是在密林之中,时刻都要躲避那些树木,可是反观晟灰,小小的一个凡奴,竟还是一副行有余力的模样,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 这里是一处悬崖的底部,玊玉主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密林深处,说道:“娄颜馨,接下来,你便在这里等着好了,不用继续跟着我们了。” 密林深处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声音:“可是……” “嗯?” “是。” 玊玉主看了晟灰一眼,发现他正仰着头,在看那高处云雾缭绕的悬崖呢,她说道:“小黑炭,你知道后面有人?” 刚问完她自己便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怎么可能,娄颜馨可是一位大武生,在她有心想要隐匿的情况下,想要发现她,恐怕至少要号称在武者之中如痴如狂的武痴境才有可能,可晟灰明明连武童都不是,只是一个凡奴而已。 果然,晟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啊,不知道。” 这才是正常的嘛,玊玉主微微松了口气,不过随后,一丝莫名的失落感也浮上了心头。 如果晟灰说知道,那她真的要怀疑,晟灰是不是一个隐藏多年的老怪物了,可是晟灰说不知道,也让她心中隐藏的那一丝小希望落了空。 不过想想也是,凡奴毕竟也只是凡奴,就好像那蚍蜉终究也只是蚍蜉,就算个头大一点,小胳膊小腿稍微粗了一点,可休说望天了,就连天的存在也未必知道吧? 玊玉主脚尖一点,身形拔高数丈,然后在峭壁之上的一块石头上一点,身形再次拔高,如此反复,速度极快,转瞬间便没入了云雾之中,只留下来了一句话:“我在山顶等你。” 晟灰一笑,正要有所动作,他却忽然伸手在头发里一掏,把小喇叭拽了出来,笑道:“你怎么不好好睡你的觉,捣什么乱啊?” 第十五章 三椤三景 原来小喇叭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刚才正在用力的刨他的头发。 小喇叭尾巴一翘,那一撮白毛揪在一起,指向了山顶的方向,一双大眼睛之中,很明显的露出了挑衅的目光。 “呦,怎么,还想比一比谁先到达山顶是吗,看起来这些年你还输的不够,那便如你所愿。” 说罢,晟灰将小喇叭向上一抛,自己原地起跳,踏在了峭壁之上,随后手脚并用,飞快的向上爬去。 小喇叭在升到最高的时候,突然开始下坠,它懊恼的瞪了一眼晟灰,在身体马上要落到晟灰的身边之时,它尾巴上的那一撮白毛突然变换成了一只手掌模样,一把抓住了晟灰后背上的衣服,一借力,小喇叭在空中一个转折,便来到了晟灰的头顶。 下一刻,小喇叭在晟灰头上狠狠的踹了一脚,自个儿借着这一下力道,猛地向上窜了好几丈,在飞快的向上爬的同时,还不忘了向着晟灰发出了好几声嘲笑。 狃山共有三峰,以南方的三椤峰为最高。 尤其是三椤峰北面,有一座几乎是直上直下,以陡险为著称的悬崖,名为杀人崖。 这里其实以前不叫杀人崖,后来因为南周王国的一位名气很大的武痴,名叫司徒然的,偶然来这里云游,坐在崖顶三景之一的卧虎石上感慨道:“三国之山,何止千万,若论险峻,三椤可名。” 说完,他便从这里跳了下去,以后竟是在江湖上失去了踪迹。 有人说他是为殉情而死了,也有人说他是闭关了,更有人说他只不过是为了叛逃到秋水王国而已,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司徒然跳下去的时候,他大概没有想到,自此之后,三椤山名气大燥,吸引了无数的人前来观光,其中尤以凡夫俗子居多,但却也不乏武者宗师。 来的人多了,据传每一年都有杀人崖上摔落下去的人,而且这些人,有的是失足,但大部分竟是主动跳下去的,说的是,为了寻找那位武痴,希望能拜他为师,得入武者之门。 于是,死的人便多了,悬崖之上,也笼罩上了一层神秘而又带着恐怖的色彩,很多人都传言,这是那司徒然的鬼魂在迷人心窍,连带着这悬崖的名字也被人给改了,于是人人都开始叫它杀人崖,好似这悬崖能够主动杀人一般。 之后,杀人崖的名气越来越大,可是来这里参观的人却越来越少了,到了这些年,一年到头也看不见个把人。 杀人崖上共有三景,一个是卧虎石。 这一块巨石长有三丈,位于整个三椤峰最上面的位置,而它下面,只是一个直径只有三寸,高约一丈的圆柱,而这个圆柱,则是在杀人崖的边上,似乎来阵风都能把它吹到悬崖下面去。 卧虎石的一半就探出在杀人崖外,而另外一半,则是还在三椤峰上。 人若站在卧虎石上,探头就能看到杀人崖下的风景,然而事实上却是,还真没几个人真的敢站在上面。 三椤峰上,本就很高,风力不小,再站在这上面,尤其是卧虎石上,还特别顺滑,任谁也会担心,万一站了上去,把卧虎石的一头压了下去,那岂不就是个摔落悬崖而死的下场。 虽然无数次的事实证明,别说一个人了,就算是十个人一起站在一边,也休想压下卧虎石的一头,这也是让人最为啧啧称奇的地方之一。 第二个则是望月亭。 亭子在三椤峰的另一边,不大,仅可供数人挡风遮雨而已,这里本来也算不上一景,只不过这里被很多前来游玩的情侣所青睐,经常有一些卿卿我我的风流韵事从这里传出去,于是渐渐的名气也就大了起来,吸引了很多人前来观看。 而第三个则是双子松。 在三椤峰三景之中,数这个名气最大,还要盖过了卧虎石。 这是两棵临崖的松树,极粗,每一个都要有五人合抱才能抱得住。 两棵松树离的很近,枝繁叶茂,树根完全扎入了崖顶,而树干之上,则全部都探在了悬崖外面,有风吹过,两棵树跟着便是一阵剧烈的晃动,让人不禁怀疑,它们随时都会被狂风吹下崖去。 然而根据秋水王国的典籍记载,双子松存在的历史,比秋水王国的历史还要久远的多,至少也已经有六百年了。 在三椤峰名气最大的那些年,这里几乎是每一个前来狃山游玩的人所必游的地方,有那胆子大的,还要爬到松树的顶端,站在某一根枝干之上,狂风吹过,衣袂飘舞,身姿不倒,才能尽显自身的潇洒绝伦,美质粲然。 当然,做这样的事情,有两件事必不可少,其一,保护措施,必有家丁护卫暗中采用各种保护手段,以保证万一掉了下去,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这第二件事,必有那好看女伴相随,不然的话,做给谁看? 每每要引起好看女伴的尖叫,鼓掌,兴奋的小脸蛋白里透红,眼中透露出来的尽是崇拜之中带着丝丝情意的目光,这才不枉此行,难道不是吗? 只可惜自从杀人崖上,跳崖的人不减反增之后,这里也渐渐的鲜少有人前来游玩了。 今夜,月不明,风略清,三椤峰杀人崖上,空无一人。 然而,也只是在一瞬间,卧虎石上,探出去的那一半之上,一个个头矮矮的白袍身影突然便是出现在了那里。 玊玉主站在卧虎石最边角的地方,向下看了一眼,嘴角不由挂起了一丝微笑,不过随后便又恢复了冷漠。 只是三息之后,在杀人崖下,先是一团黑中带着一点点白色的光芒飞了上来,这道黑光每次在悬崖之上一点,身形就会急速窜上,看那样子,最多两息,便会到达崖上。 可就在这时,在其身下,另有一个身影却后来居上,只是两三下攀爬,其上升的速度竟是超过了那一道并不纯粹的黑光,以一种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瞬时到达了崖顶之上。 在他刚一站稳之时,那一道黑光也是到了,转瞬间落在了他的头发上。 晟灰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小喇叭,怎么样,还是我赢,服不服?” 小喇叭翻了个大白眼,倒也没有反驳,身子一拱,又把自己的身子躲入了晟灰的头发里。 玊玉主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都慢成这样了,怎么还在那里吹嘘,来,跟着我,到了。” 晟灰挠了挠头,嘟囔道:“这已经是很快了啊,再快可就要超……” “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 玊玉主在卧虎石上一点,身形拔高,如同一只白色飞鸟,向着双子松的方向扑去,最终稳稳落在右边的松树顶端,坐在了一根最高的枝干上面。 晟灰眼中,本是露出了一丝担忧之色,但后来看到玊玉主坐的极稳,也就笑了一下,跟着跑了过去,然后沿着左边的松树爬到了顶端,两棵松树本就是挨着长的,他想都没想,自然而然的便坐在了玊玉主的身边。 玊玉主看了他一眼,晟灰依然没有动弹,玊玉主便想着,总也不能把他踹下去吧,便也由得他了。 不得不说,玊玉主的眼光当真很好,这里是三椤峰上景色最好的地方,北面除了稍矮一些的两座峰头之外,便是一望无际的大荒原了,而在更加远,不知有多远的地方,竟是还能看到一座自半山腰开始,便是白雪皑皑,最上面,已是完全进入了白云之中的高山。 两人坐下之后,玊玉主的第一句话便是:“你知不知道,娄颜馨之前其实是想杀你的。” 晟灰挠了挠头,似乎有些羞涩,但是话语却是出乎了玊玉主的意料:“知道。” “知道?”玊玉主这次仔细打量了一下晟灰,并没有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而是奇怪的说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跟着来?” 晟灰看着玊玉主,微笑不答。 “是因为只有同意跟着才不会被杀是吗?不对?哦,怎么,那几张烙饼就这么重要?好吧,我承认,里面是夹了一些肉干的,可是这也不需要你冒着生命危险啊?”玊玉主觉得实在有点看不懂晟灰了。 “可是,她毕竟也没有动手不是吗?而且,到了这里之后,还有吃的,还有穿的,我忘了是小雨还是小雷说过,还是说在哪里看过一句话,说的是,若是有人对我有一分好,我便需要回报十倍,我后来仔细的思索过这句话,很有道理。”晟灰看着玊玉主的侧脸,很是认真的说道。 玊玉主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晟灰是真傻还是假傻,娄颜馨若真的动了手,他恐怕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而且,她总觉得,晟灰的话或许是真,但至少也不是那么真,或者说,他好像在隐瞒着什么。 玊玉主不再说话,极目远眺,远方是群山之巅,大荒之原,云遮雾绕,美不胜收。 晟灰也不再开口,他就这么看着玊玉主的侧脸,半晌过去,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好看么?”玊玉主没有转头,突然问道。 “好看,我之前就说过的呀,现在也没有变,以后也不会变。”晟灰脱口而出,并无半点扭捏。 “真傻。”玊玉主脸含笑意,似乎并无丝毫意外。 “哦。” “小黑炭,你知道吗?” “什么?” “其实我真的很想谢谢你。”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像今天这么笑过了,也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了。” “是因为小喇叭吗,emmm,小喇叭不能送你,但是我可以让他陪你玩。” “哼,可是我今天又不想谢你了。” “也?” “嘻嘻,等以后我想起来再说吧。” “哦。” 晟灰觉得,自己已经跟不上玊玉主的思维了,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十六章 白溪 晟灰并没有问玊玉主深更半夜带他来这里干什么,或许只是想来吹吹风,谁知道呢,见玊玉主不说话,他在除了跟小喇叭,小雨玩耍之外,本也是个喜静的性子,便也乐得沉默。 在这别具一格的静寂之中,很快便到了寅时半,玊玉主突然指着东方的位置,说道:“快看,来了。” 只见在远方那遥远的天边,与群山之巅相连接的云海之中,突然有一抹白色显出,之后则是橙黄,后是火红,再然后混合,加上白色等,眨眼间便变成了迷人的彩色,把所有的白云都染成了彩云。 在云海之下,忽有大日犹如一轮火盘,又如一团金乌自云海之下跳了出来,在大日金光投射之下,只见大地之上,先是高山染霞,再是荒原披色,很快便是世间共亮。 好一番大日出云图,在这一刻,正是山海与白云齐色,天际与人间同光。 玊玉主一眼不眨的看着远方的大日,晟灰一眼不眨的看着玊玉主的侧脸,小喇叭不知何时也从晟灰的头发里爬了出来,一眼不眨的看着两人。 “知道么,小黑炭,这是我最喜欢的画面,这么多年来,我一共看了二十三次,可是每一次都看不够。”玊玉主喃喃道,看似是在跟晟灰说话,但听起来也有些像是自言自语。 晟灰没回话,他总不能说他光顾着看玊玉主了,根本没就没注意刚才那绝美的一瞬间吧? “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想必就是大荒原之中的大荒神山了,据说那里还居住着神仙,要是什么时候能够去到大荒深山的山顶,去看一次日出,我便心满意足了。”玊玉主极目远眺大荒原深处,语气之中满含着向往的说道。 “呵,会有机会的,到时候你别忘了叫上我一起啊。听起来就挺好玩的。”晟灰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说道。 “小黑炭。” “嗯?”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哦,好啊。”晟灰答应道。 “你都不问问是什么吗?”玊玉主眉头微微一皱,又有些怀疑自己刚才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是不是有些过于鲁莽了。 晟灰微笑不答。 “八年之后,是秋水王国女皇的甲子之寿,若你真的有望入宫,我想让你帮我进去寻找一样东西。你放心,我绝不会亏了你,不论事情成功与否,我都欠你一个人情。” “什么东西?” “到时候我再告诉你,并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现在还不确定。” “好啊,没问题。”晟灰爽快道。 玊玉主转头看着晟灰的眼睛,略微犹豫了一下,郑重说道:“晟灰,你先别急着答应,你现在可能还不知道那秋水王国的皇宫究竟是什么地方,这个以后你会明白的,我在这里也不多做解释,我只告诉你,那里非常危险,去了,很可能会有性命之忧,到时候,我未必能与你同去,我可以给你一段时间考虑,但是此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晟灰笑了,说道:“听你说的好像跟个龙潭虎穴似的,不用考虑了,此事我应了,不论如何,我都会为你进宫一趟的。” 玊玉主沉默,龙潭虎穴相比于那里来说又能算得了什么? 若不是此事绝密,而她本人又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做得此事,而恰好出现了一个经过三公主亲口确认的,将来有机会进入宫城的人,她原本也不会想到将此事交托给一个外人来办的,而且还是一个,仅仅是相识了一天的外人。 这是一场赌博,而且对于她来说,堪称是一场豪赌,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不! 不论将来会遭遇什么,不论前方究竟有什么在等待着她,她一定要成功,也一定会成功的。 见到晟灰答应了下来,玊玉主并没有感到有丝毫轻松,事实上,就连对于晟灰这莫名的一丝信任,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就在刚才来到这里的路上,她其实一直都在思索,是想要让晟灰签下一份契约的,一旦签下,晟灰在此事之上,便不可能反悔或者是泄密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最后她也没有提起。 或许只是那冥冥之中的一丝直觉吧,也或许是感受到了晟灰对于她付出的带着满满憨傻之色的诚心,她便也想要以同样的诚心对之。 呵,若是让那位知道,恐怕又该说自己是妇人之仁,要么就是什么心慈手软了吧。 记得她的一位好朋友,也是她唯一的一位好朋友曾经说过,人生之中会面临着很多选择,但其实每一项选择都是一场赌博,既然是赌,那便是押小赢小,押大赢大,反之亦然。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无非就是拿到那样东西,以便接着做下面的事情,或者为了那件东西,就此死在秋京城而已。 真到了那一步,将来那位知道了,他会心疼么? 不,不会的。 玊玉主的脸色越发冷漠,她站起身来,“走吧,该回去了,不然的话,娄颜馨估计就要等急了。” 晟灰没啥意见,跟着玊玉主来到了杀人崖边,他正要下去,却忽然感到身后有风声,不过他并没有选择躲开,转瞬之后,他后面的腰带被玊玉主给抓住了。 “别动,回去的路上,你不要说话,另外,千万记得,不论在任何时候,都莫要与我表现出很熟的样子。” 晟灰一愣,这次并没有立刻答应,只是沉默不语。 小喇叭从晟灰的头发里钻了出来,看了一眼晟灰,晟灰摇了摇头,小喇叭便又钻了回去。 玊玉主就这么提着晟灰,自杀人崖上蹦了下去,两人很快便又落到了崖底,晟灰佝偻着身子,眼睛一直盯着玊玉主的小脚看。 有件事情他一直没有想明白,等有时间了,得问问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做到的,最好要是能教教他就更好了。 崖底,娄颜馨正站在这里,看到两人落下,她不由松了口气,若是再等不到二人,说不得她就要上去看看了。 玊玉主见到娄颜馨等在这里,并没有丝毫意外,她将手中的晟灰随手丢在地上,冷漠之中还暗含着一丝鄙视与高高在上,说道:“来的时候,跑的挺快,结果,这悬崖上到一半便上不去了,下来的时候,更是差点吓得尿了裤子。起来吧,速回。” 说罢,玊玉主身形一闪,便又上到了树上,几下弹跳,便是消失在了远方。 晟灰刚才一直趴在地上,听闻此话,方才站起身来,他看了一眼娄颜馨,有些讪讪,也没有说话。 娄颜馨失笑,若是晟灰能够以一介凡奴之身,爬到这杀人崖上去,再脸不红气不喘的下来,她可就要彻底怀疑,晟灰究竟是不是一个凡奴,而“路遇”他们,究竟又是怀着什么目的了。 如今看着晟灰略显狼狈的模样,她反倒觉得心里踏实了很多,之前心中因为晟灰在密林中穿行时所展现的速度,所产生的疑惑也平淡了很多。 娄颜馨并没有询问他玊玉主带他上去都做什么了,只是说道:“走吧,回去之后,就要起营了。还有事情需要你做。” 回到狃山东驿之时,天光已是大亮,驿站之内,炊烟升起,等会早饭吃完,便要起营继续赶路。 在驿站门口,二人正好碰到了已是整装待发的黄万里,娄颜馨仅是点了个头便过去了,晟灰跟着的同时,没忍住,还是回头多看了几眼。 他看的是,黄万里胯下的那匹坐骑,实在太过引人注目。 那是一匹纯白色的像是马一样的生物,在它本应该是耳朵的地方,却是生出来了两个螺旋形的尖角,这两个尖角一路向上,在头顶还交叉在了一起,最后分出来了许多枝杈。 它的两只眼睛是淡绿色的,在晟灰经过它身边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晟灰觉得在他观察它的时候,它也在看他。 它的身形修长而优美,在四肢之上,隐约有着一些纹路,晟灰初看有些眼熟,不过随即便是想了起来,这跟那两头六足地龙足根处的纹路颇有些想象,有些纹路笔划走势是完全一样的,也有一些,有着一些细微的差别。 晟灰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他的目光,又被它的尾巴给吸引了。 它的尾巴竟是天蓝色的,多毛,很长,几乎垂到了地上,在它无意识之间的甩动之时,竟像是一条水流一样,这使它整体给人的感觉非但不违和,反而增添了无限的神秘感。 娄颜馨留意到了晟灰的眼神,等到进了后院,低声说道:“那是黄将军最心爱的坐骑,名为白溪,据说有那么一丝虹驹的血统。” “虹驹?”晟灰一愣。 “是啊,你不会连虹驹都不知道吧?那可是大荒原三神族之一啊。”这一刻,娄颜馨看着晟灰的目光,就像是看一个野蛮人一样。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怎么,虹驹很有名吗?我必须知道吗?”晟灰的声音有些小,但飞扬的眉梢却出卖了他心中那极度好奇的心态。 “你……” 娄颜馨竟无言以对,这可是地奴洲上,最普遍的常识之一了,说是人人尽知也不为过,就连那些凡奴,也会在茶余饭后谈论到这些的,晟灰到底是从哪个旮旯拐角里冒出来的土包子啊? 第十七章 改扮 大荒原作为人人谈之色变的地方,最为人熟知的就是大荒原三神族了。 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是超越了剑族天圣的存在,毕竟剑族天圣虽是超凡,但已经很久不现于世了,可大荒原却不一样,每一年冒险偷偷进入大荒原的人,何其多也,可是就从没听说过有任何一个人能活着出来的。 当然,大荒原中绝不止是只有三神族,事实上,很多国家都把大荒原当成了一个超强的国度来看待,甚至不亚于一个天朝,里面的种族数量更是多如牛毛,而三神族则是毫无疑问的皇族。 虹驹一族就是三神族之一,据说虹驹每次出现,天空中必有一道彩虹相随,不过在极致美丽之中也蕴含着极致的危险,有好事者给三神族做出的危险评价当中,虹驹一族,甚至曾经连续多次位于榜首。 盖因其他两个种族虽然也是极度危险,但总还算是有迹可循,可是虹驹一族,却在任何国家的典籍之中,都找不到明确的记载。 别说攻击方式,有何手段,种族规模了,就连长的什么模样,也根本没人知道。 这个种族,仿佛就是像传说中的一样,是只属于彩虹中的生物。 甚至在很多国家中,关于虹驹一族,还产生了许多相应的习俗,比如近在南周王国,每次在宫廷宴会之上,开宴之时,总会有开宴之舞,而这个开宴之舞的评选当中,若是不能与虹驹带上一点关系,那可以说百分百是过不去的。 这些,都是三王国百姓之中,最为津津乐道的事情之一了,可是没想到晟灰居然连这个也不知道,实在让娄颜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你只需要知道,虹驹就是一种传说中的神圣生物就行了。你先去吃点东西,等下在你住的地方等着,我还有事要你做。”娄颜馨说罢,也不等晟灰回应,径自便走了。 晟灰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声:“虹驹,听起来像是一匹马,真的比这什么白溪还要好看?” 这话里明显带着不信,只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惑他很久,马上他便听到自己的肚子里面发出了抗议的声音,得,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吧。 开灶的地方晟灰倒是知道,过去的路上,有一人拦住了他,晟灰认了出来,这是昨天在他那院子里面,那十几个护卫的头儿,名叫张顺,是个个头儿有点矮,体型也跟他差不多的男子,小小的,若是在军营外面,很难看出来他竟然是秋水王国千府军团第五团的一名小队长。 晟灰问他做什么,他说是奉了娄颜馨的命令,带他去吃饭的。 晟灰挠了挠头,这吃饭还要带着去吗?他又不是不知道地方。 不过他也没有反对,便跟着张顺去了。 早饭是刚蒸好的大肉包子,晟灰一口气吃了七个,之后发现今天竟然还特别做了一些甜丝饼,吃过以后发现很好吃,再吃了一些之后,还特地抓了一大把,这饭量还有那股贪心的劲儿,让张顺看的目瞪口呆。 “怎么,你不吃吗?”晟灰嘴里塞的满满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出的这个声音。 张顺感到自己的脖子都有些僵直了,这大包子,一个就跟他的拳头也差不了多少了,他一般三个就感觉到有点撑了,这一口气吃七个,还又吃了那么多甜丝饼,而且还是这么小的一个少年,他那肚子里面果然是能撑船的么? 听到晟灰的问话,张顺赶紧活动活动脖子,说道:“我已经吃过了,公子吃完了,告诉我一声。” 将嘴里的包子艰难的咽下去,晟灰说道:“怎么,还有事吗?” “嗯,娄大人说了,让公子吃完,去自己住的地方更衣。” “更衣?”晟灰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衣服,这可是凌晨才穿上的新衣啊,还别说,这穿着还挺舒服的,尤其是那双踏云靴,那可是他生平穿的第一双靴子,尤其这一身还是玊玉主帮他穿的,他有些不愿意,语气里面不由也露了出来。 张顺看了看四周那些士兵,低声说道:“公子还要莫要问了,等到了你的住处,我自会跟你解释清楚的。” “好吧。”晟灰也不再坚持,“那走吧。” “公子不吃完吗?”张顺指着晟灰手里,那里面还一手好几个甜丝饼呢。 晟灰摇了摇头,面带微笑,说道:“你有没有东西,能够把这些包起来的?” “包起来?路上吃的么?这位公子倒是有趣,明明娄大人那么重视,可是看起来却像是一个乡下来的小子一样。”张顺心里想着,嘴上当然不会就这么说出来,他麻溜的到了厨子那里,找到了一些油纸包,在回来的路上,又顺带给多包了一把,连带着晟灰手里的一大把,这个大大的油纸包里,竟是塞的鼓鼓囊囊的。 晟灰注意到了张顺的动作,他使了个眼色,重重的点了点头,以表示对张顺此举的极度认可。 张顺嘿嘿一笑,到了晟灰身边之后,十分好心又轻声的说了一句,这甜丝饼,虽然不常做,在这等天气,其实就算放上一个月,也是不会坏掉的,每次做,粮草储备中其实都会准备一些存货的。 其言外之意,便是告诉晟灰,不要慌着吃,留下来慢慢解馋也可以,就算吃完了,也没关系,总是还有的。 晟灰听的连连点头,手上的油纸包却抓的更紧了。 张顺暗笑一声,带着晟灰来到了晟灰的住处。 张顺带的那些兵,不知为何,还没有赶往驿站前方集结,依然在这里把守着。 见到张顺来,在门口守着的那个,冲着张顺点了点头,看样子还想要询问一些什么,张顺摇了摇头,他也就放了行,并把一个小包裹给了张顺。 进了屋子,张顺把小包裹放在了桌子上,说道:“公子,奉娄大人命,让你我二人速速互换衣物,另外,我稍微懂得一些易容术,我会将公子化妆成我的模样,而我会化妆成公子的模样。” “嗯?这是要干嘛,为什么要做这个?”晟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身衣服,忽然便有些不舍得。 张顺一边卸甲脱衣,一边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娄大人说了,让我们赶快换好,到了队伍里面,她还另有安排。” 晟灰十分不情愿,但还是配合张顺,将两人的衣物更换了一下,换完以后还特别叮嘱了一下张顺,让此事过后,把衣服靴子还要还给他。 张顺苦笑,还特地仔细查看了一下这身衣服,这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张顺带着一种奇怪的情绪,在那个小包裹里面,取出来了一些类似于面粉,树胶之类的东西,按一定比例混合成了胶糊状,捏出来了一些,在晟灰脸上涂涂抹抹,完事之后,对着铜镜,在自己脸上也是一阵涂抹。 大约过了一刻钟,张顺总算是停了下来,他让晟灰在铜镜里看了看,晟灰差点没蹦起来,只见在铜镜之中的自己,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跟张顺的模样竟是有了七八分相似。 如果是一个熟悉两人的人,再靠近了仔细观察的话,其实还是很容易发现破绽的,毕竟这面貌可以改变,可是那些细微的表情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做到一模一样的。可是若只是在远方查看,则有很大的可能根本认不出来。 在他面前的张顺也是,此刻穿上他的那身衣服,就连晟灰自己,在某一瞬间,也差点以为两人中间是有着一面铜镜的。 “这就是易容术吗?真好玩,张大哥,能不能教教我?”晟灰很是兴奋,开口说道。 张顺面露为难之色,说道:“公子,按理说公子开了口,这小小易容术只是雕虫小技,理当相授才是,可是黄将军有明言,此技若要传人,必须要经过他的同意,所以……” “哦?黄将军?” “对,就是那个骑着白溪的黄万里黄将军。” “白溪?原来是他呀,好吧,等我有机会再说吧。”晟灰也没有坚持。 张顺明显松了一口气,眼前的少年虽然看着言谈举止很怪,也很土,但是作为三公主的贵宾,那也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万一这个少年在三公主那里告他一状,很难说清楚三公主会帮谁,虽然查清楚之后大概率是不会对他有实质性的惩罚,但是吃一顿挂落是少不了的了。 “不过,那个白溪是黄将军在哪里弄的?我如果也想搞到一匹骑骑看,该怎么去做?”晟灰忽然又是问道。 张顺额头瞬间便见了汗,他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道:“公子,小声啊。谁不知道那白溪是黄将军的命根子,平时就连吃饭睡觉都想呆在一起的,就算掉根毛都心疼万分的,你这想法,可万万不能让黄将军知道啊。” “哦。”晟灰有些不解,“我又不是想要抢他的,只是想问问那匹白溪是从哪里来的而已。” 第十八章 游戏开始 “哦,是这样啊,可吓死我了。” 张顺长舒了一口气,一边收拾包裹,一边轻声说道:“要说这白溪的来处,我还真就知道那么一点,但是也不是很确定。据说是在很多年前,我们跟北燕王国有一次战争,那一次,在黄老元帅,也就是黄将军的父亲率领下,直接打到了北燕王国的境内三百里。就是在这一战之中,北燕王国的一个大将军被黄将军设计斩于马下,他的坐骑白溪,黄将军不忍击杀,用了很久,才让那畜生认同了黄将军。自此之后,白溪将军黄万里,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成了北燕王国的一个噩梦。不过,有一点倒是奇怪。” “听你这么一说,原来黄将军也是抢来的嘛,这原产地也就是很有可能在北燕王国了。你说奇怪,有什么可奇怪的?”晟灰笑道。 “公子你有所不知,白溪将军黄万里,自那一战之后,名震天下,这白溪将军的封号,更是天后陛下亲自册封,那时候,我虽然还没有入军,但也听说过白溪将军的名号,按理来说,他早已能够率领千府军团一个万人以上的军团了,可是至今为止,也只是一个五百人团的团将而已。” 晟灰沉默,张顺说的这些,他根本听不懂,根本不知道张顺在说些什么,但大致还是听出了,张顺很为很为黄万里感到可惜和不解。 “走吧,公子,时间要到了,不能让娄大人久等了。”张顺说着,当先开门走了出去。 晟灰正要跟着出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把那个包着一大堆甜丝饼的油纸包别在了腰间,还用两片甲胄之上的甲叶在上面盖了个严严实实。 两人出了门,经过院子门口之时,张顺将手中的包裹顺手塞给了正在门口守着的柳强,这是跟着他已经有些年头的一位兄弟了,也是他这个小队的副队长。 柳强一愣,有些不明白这包裹怎么到了那位公子手中了。 等到晟灰出来的时候,柳强看着晟灰,轻声的说道:“头儿,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做么?” 晟灰一愣,随即便反应了过来,这个人是把他当成张顺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张顺,张顺隐约点了点头,晟灰便也跟着点了点头。 柳强马上说道:“是。” 说罢,转身去院子里招呼其他兄弟去了,晟灰趁机赶紧跟上了张顺。 张顺低声说道:“公子,自此之后的这几天,你便是我,我便是你。对于我,娄大人另有安排,我这便去了,你出了驿站之后,会看到刚才的那个人,他叫柳强,你就在他前面,会有人告诉他你我之间之事的,我的小队这几天也都归他管,他不会询问你任何事,你也尽量不要说话。” 晟灰点了点头,突然拽住了张顺,小声问道:“张大哥,这是一场游戏么?” 张顺一愣,说道:“公子,你要是愿意,把它当成一场游戏也未尝不可。不过,具体是为什么,我没问,如果你想知道,将来询问娄大人好了。” 晟灰笑了,使劲的点了点头,原来是一场游戏,别的他不知道,要说玩游戏,他最是擅长了。 张顺说罢,转过一个拐角便不见了。 晟灰仔细的整了整衣甲,做戏嘛,当然要做全套啦。 他按照张顺说的,朝着驿站门口走去,此时的他,身披甲胄,腰挎秋刀,背上还背着一个圆形的盾牌,上面有着一道像是大河奔流的纹路图案,就跟陈燕舞背后披风上面的花纹一模一样。 刚一出驿站,晟灰迎面便撞上了已是骑在灵獒之上,浑身披甲,整装待发的娄颜馨。 娄颜馨厉声喝道:“张顺,你还在磨蹭什么,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入队,非要等黄将军亲自催促不成?” 晟灰瞥了她一眼,心中笑道,这个女的比他还要演的像呢,本来他是想要问问她,这究竟玩的是哪一出呢,现在看来,倒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总不能演戏之中,他第一个穿帮了吧。 不过现在晟灰觉得越发有意思了,这时他看到娄颜馨给他使了个眼色,他顺着看过去,发现那里已经有一小队千府军团的士兵列队等待了,为首的正是柳强。 晟灰便一路小跑入了列,柳强前面还有一个位置,一看就是专门为他保留的,他入列之时,柳强果然看都没看他一眼,呵,这位大哥演的也不错嘛。 晟灰虽然是站好了,只不过眼睛却很不老实,在入队之前,他就把整个队伍都从前到尾都扫了一遍,现在也是到处左看右看的。 他所处的这一队,位于整个车队的中间位置。 整个车队的队形相较之前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前方开路的是骑着六足地龙的一名银甲骑士,由于带着覆面甲,晟灰也不知道那是谁。 后面则是个五十人队,排成了五列十排,而之后是一辆马车,里面坐的谁,晟灰也不清楚。 再之后又是一个五十人队,而后居中的是那个骑着白溪的黄万里将军。 而再之后则又是一个五十人队,再之后又是一辆马车,这一辆晟灰倒是认出来了,这是三公主秋书的马车,想必玊玉主那个小姑娘也是在这里面了。 晟灰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所在的队伍,就在这辆马车的后面不远处,而娄颜馨则是不断的在前前后后游荡着。 再之后则是一个百人队,后面则又是连着的三辆马车,这三辆马车从装置到前面拉车的马匹,都与第一辆一模一样,就连拉车的马都几乎没什么两样,里面坐的谁,晟灰同样也不清楚。 再然后则是一些比较混乱的阵型,有许许多多押运着粮草的马车都夹杂在队伍之中。 而在整个队伍的最后面,很远的地方,则是一个庞大的身影在断后,那个人晟灰不知道叫什么,只知道那是骑着六足地龙的两个人中的另一个。 而早先那个车队中曾经有的十个人却不见了。 很快,伴随着黄万里的一声令下,整个队伍开始徐徐前进,之后便是一路小跑,越来越快。 秋水王国靠近与南周王国的边境线,多山,大多为高原,丘陵地区,大地之上,多是风沙化的岩石,或者是一小段沙漠,甚少能够见到绿叶树林的,就更别说有人居住的村庄了。 这一条根本看不出来是路的路,也被走南闯北的商人叫做南丝古道。 车队便是在这种环境下一路向前,两天之后,晟灰发现,在这期间,不断的有人回来,向黄万里汇报着周遭的事情,他偶然听到张顺的小队中有人说过,那些人都是斥候,需要做的就是打探方圆数里以内的情况,若有异常情况,是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回报的。 这两天,晟灰又爱上了一种“游戏”,他发现,黄万里在这个游戏里所扮演的角色最威风,要比那个什么公主,那个骑着一条大黑狼的女人,那两个骑着六足地龙的银甲骑士都要厉害些。 所以,他对于黄万里观察的最为仔细,心中也是想着是不是有一天,自己也可以指挥着这么多人,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指挥着这么多人,究竟是要干什么,不过他私心里有着猜测,或许是想要打架,要么就是想要抢一些什么东西,不然的话,要这么多人干什么? 另外,他对于黄万里在夜间的安排也是极为感兴趣,心中也是存下了很多不解,比如为什么要安排那么多人换防,明明周围除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别人嘛,又比如这换防的规则又是什么,再比如这帐篷的安排,看起来都是大有玄机在内的。 而且还有一点,是晟灰想要模仿却怎么也得到其中真意的,那就是黄万里在发布号令,或者发怒等情绪波动比较厉害的时候,他总是喜欢以右手掐腰,手指无意识的在腰间急速的转动,晟灰觉得这个动作简直不要太帅,可是他自己偷偷模仿了数次,都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只可惜一直都没再见到玊玉主那个小姑娘,不然的话,倒是可以询问一下。 今夜并不该他这一队轮值,在吃罢晚饭之后,进帐篷休息之前,他看了一眼营地的一个偏角位置,虽然黄万里安排的很是隐秘,但是还是被他发现了,那里是三公主秋书休息的地方,大约玊玉主不是在那里,也是在那里附近的,这几天他憋了一肚子的问题,可是却根本找不到人问一下。 若是让娄颜馨知道晟灰只是根据她这两天夜里巡夜之时,有意无意的略微偏向于三公主的帐篷这一点,就确切的推断出了秋书的位置,她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秋书的帐篷,从外表看与其余军用帐篷并无任何两样,就连里面的布置也是一样,本来黄万里对这是另有安排的,至少要比这要舒服的多,但秋书却以行军途中,一切从简为由,直接拒绝了黄万里。 今夜在这个帐篷里,秋书坐在地上的一片厚厚的军用毯子上面,手中正拿着几张写满了字迹的竹纸。 第十九章 旧事 娄颜馨就在她的身边,姿势虽是大马金刀,脸色却毫无豪爽之意,反而颇有些复杂。 秋书连续看了多遍,将那几张竹纸放在油灯上点燃,等到完全烧成了灰烬,方才说道:“这么说来,这个晟灰就是弯月省生岩郡小正县晟家村人氏了?” “有极大的可能是,只可惜晟家村五年前曾经遇到过土匪劫掠,整个村子七百九十四口绝大部分都被屠了,有没有生还的不知道,但即便有,生还的也不知所踪。这一份晟氏族谱,还是从小正县历年的人口簿里整编出来的。”娄颜馨说道。 “可这上面,并没有晟灰的名字。”秋书冷冷道。 “的确是没有,只因为晟家村这五年上下出生的孩子的记录,只是在晟家村内部保存着,还没有来得及报到县里便遭遇了屠村之祸,记录也是在那时候被烧了个精光。” “土匪何来?现今如何?” “自秋阴山而来,至今,至今也没有找到。”娄颜馨的声音有些紧。 “秋阴山?就是那秋河北边的那座高山?废物,都是一群废物。”秋书怒道,她随手抓过小桌上的一方瓷砚,轻轻一捏,瓷砚竟是化成了一堆碎粉。 娄颜馨脸上也满是怒意,这几页纸,是她派出去的焰卫今日送回来的,本是为了去查晟灰的来历,结果没想到,却查出来这么一桩陈年旧案,而且还是一桩无头公案,事隔了这么多年,就算想要查也无从查起了。 “那就这么算了?”秋书脸色阴沉的可怕。 “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这几年小正县这边,组织了数次剿匪行动,只是每一次到了秋阴山,便没有一个人能够回来,甚至有传言说,秋阴山中,有了那生吞活人的妖怪。后来,后来也就渐渐的无人询问了。” “那生岩郡呢,当年的郡守是谁?总镇又是谁?” 娄颜馨欲言又止。 “怎么,没有查到?”秋书的声音越发冰冷了。 娄颜馨摇了摇头,说道:“殿下,请恕属下直言。” “说。” “殿下,发生此事之时,殿下还在大吴天朝为质,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何事,又有哪些细节,已经过了五年,想必也很难查出来了。就算殿下想查,属下建言,最好等殿下回到秋京城之后,再伺机着手此事。就属下所知,五年前的生岩郡郡守王素昌,是二公主的人,而总镇邱乐吉,明面上是持中立态度,可近些年却是显现出来,有投向四公主之象。在四年前,生岩郡的郡守却是换成了之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名叫钱素文,而总镇也在半年后换成了之前千府军团的一位老团将,都已经过了花甲之年了,名叫王汉京。这其中牵扯复杂,非一时可断,望殿下三思。” 娄颜馨说罢,站起身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面色郑重。 “啪!” 秋书一掌下去,那一张实木书桌就此碎裂成了数块。 秋书厉声道:“便如此又如何?那将近八百条人命,可都是我秋水国的子民,难道查不出来便不查了?那些人,就不怕这八百条人命,皆是化作鬼魂,找他们索命?” 娄颜馨不言,只是握拳更紧。 “弯月省,生岩郡,距离此地有多远?” “殿下!”娄颜馨双漆跪地,以头触地。 “嗯?你也要阻我?”秋书猛地站起身来,一甩袖,声音却陡然变得很平静。 “属下不敢。殿下,还请殿下莫要忘了,陛下是希望殿下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秋京城的,若是误了天时,属下恐陛下治罪啊!望殿下三思,望殿下三思!”娄颜馨磕头不止。 秋书不语,脸色阴沉的已是快要滴出水来。 半晌之后,秋书方才说道:“你起来吧,我知你心,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在那里呆很久的。” 娄颜馨刚要起身,闻听此言,却是保持着磕头的姿势呆住了,她实在没有想到,秋书竟然还是如此坚持。 数息之后,娄颜馨终是说道:“殿下,此地隶属半月省狃山郡,若要从此地前往弯月省生岩郡,最快的行程,便是从前方留圣郡转向北方,我们此时前往留圣郡,大约还需八天的时日,若是不转向弯月省生岩郡,则只需三个月,即可到达秋京城,可若是转向生岩郡,则须多耽误一个月的时光。到了那时,若再遇上大雪封路,恐怕还要延误的更久。” “留圣郡?可是那号称曾经有一位天圣出生的留圣郡?” “正是。” “好,你起来吧,去告诉黄万里,到了留圣郡,歇息之后,便转向弯月省生岩郡,期间全速赶路,不可怠慢。本宫此定已决,不用再谏。” “是。” 娄颜馨站起身来,退出了帐篷,没过多久,便又回来了。 秋书根本就没有安歇,见到娄颜馨进来,马上问道:“如何?黄将军怎么说。” “黄将军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 “嗯,只字未言。” “那你就这么回来了?”秋书此话犹如仿佛一把尖刀一样,听的人似有割肤之痛。 娄颜馨闻言,单膝跪地,说道:“殿下,属下当时本想继续追问,要他无论如何也要表个态,可是属下后来想到,若是此时逼迫,不论黄万里究竟是什么态度,对殿下将来都是不利,所以属下就没有再多问一句。如果殿下觉得属下错了,那就请殿下降罪。” 秋书沉默半晌,眼睛一直望着帐篷,她的目光似乎能够穿透帐篷一样,凝视着远方,说道:“好,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殿下!” “退下!” “是。” 又是两日过去,队伍依旧在这南丝古道上前进,若是一个从没有来过此地的人,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在这里迷失了。 在这里走的时间长了,很容易对于方向就此迷惑,前后左右很多时候都是一样的景色,不是黄沙,就是沙山,要么就是峭壁之上偶有探出来的枯树,这都好几天过去了,晟灰甚至连只鸟都没看见。 而且这里最恶劣的是,经常毫无征兆的便有一场大风,然后夹杂着许许多多的黄沙,等风彻底过去,一整个人身上就全部都是沙子,在这种情况下,别说前进了,就连稍远一点的地方也基本都看不清楚。 要么无风,要么起风就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很少有少于一个时辰的。 今日黄昏之时,恰好便有这么一场大风袭来。 黄万里这次没有让队伍马上停下,而是继续让队伍在大风之中坚持行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来到了一处低洼之地。 这里竟是有着一片小小的绿洲,低洼之处,有着很小的一块湖泊,一眼就能望到头,奇怪的是,这里的水并不特别浑浊,但是那也不是那些清晰。 虽然如此,晟灰也能从周边的士兵眼中看出了兴奋之色。 黄万里的命令就此下达,队伍开始在这里安营扎寨,然后该做什么的就去做什么,很快,一小片营地便形成了。 在这个小洼地的前方,是长长的一条道路,两边则是高达数十丈的土山。 用过晚饭,晟灰便进了帐篷,这些天,柳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总之,整个小队里,除了柳强之外,其他人还真就把他当成了张顺,而且,几乎不怎么与他说话。 昨夜,是他这个小队和另外的三个小队轮值的,而今夜,则不用他们。 只不过在进入帐篷歇息的时候,晟灰忽然耳朵一竖,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从两边的土山之上传来。 北面土山上的声音有点像是马蹄声,也有点像是马的嘶叫,而南面土山上的声音,好像是一些十分奇怪的嘈嘈之音,听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有些像是某种动物,也有点像是蛇类的吐信之声。 他扭头看了看柳强,柳强并无丝毫反应,他又看了看四周,周围值守的士兵都很正常,在营地临时搭建的四个门外,都有士兵就这么站在风沙之中值守,而在那风沙的深处,晟灰知道,也有一些斥候在四处探查。 晟灰摇了摇头,难道只是自己的错觉? 因为这一会儿,这些声音好像又消失了。 晟灰又专心听了半晌,再也没有听到那种奇怪的声音,他便也不再注意,这些天来,每天晚上,他都没有做梦,只是身体的状态也不算是出于深沉的睡眠之中,他在尽量的把自身的状态保持到最佳。 他不知道那个骑着大黑狼的女人,究竟是要跟他玩什么游戏,但是但凡是玩游戏,他便很少输的。 晟灰很不喜欢输的感觉,不论做什么都是这样,这一点小喇叭若是能说话,想必是最深有同感的了。 晟灰总觉得,不管这游戏内容究竟是什么,想必已经快要到揭晓的时刻了。 在躺下假寐之时,晟灰心中有些小小的遗憾,已经连续四天都没有见到玊玉主那个小姑娘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第二十章 螳螂捕“蝉” 在绿洲低洼之地的两边土山之上,正是大风弥漫之时,休说看到多远以外了,就算是两人差距一丈以外都休想看出来究竟是谁。 可在北面的土山之上,漫天风沙的深处,却共有十二个人就站在土山的边缘之处,在望着绿洲的方向,他们神情专注,看起来就好像真的能看到绿洲旁的情况一样。 为首的是一位堪称玉树临风的青年公子,即便是在这风沙之中也是如此。 他玉面美质,皮肤像是象牙一般,左边耳朵上带着一只青色的玉耳环,一身丝罗白袍,腰缠玉带,一边还挎着一个玉牌,形似囚牛。 风沙每次到达他身边一尺之处,便会自动偏开,就好像在他的身周,有一层无形的罩子一样,半晌也无一粒沙子能够接近他。 在他的旁边站着一个“男子”,至少从面容上看是一个男子,除了没有胡子之外,仅从脸庞上看,任谁也会把他当做一个男子。 当然,这是忽略了他脸上那些胭脂水粉的话。 这人穿着一身青色中还带着一丝粉色的长袍,一双大耳之上,带着一对儿银色的耳环。 在两人身后,有十人骑在马上,安安静静的,就好像不存在一样,若是晟灰在这里,恐怕是能认得出这十人的,这明明就是原来三公主车队里面的那十个人,却不知为什么到了这里。 玉面公子看了半天,终是跟旁边人抱怨道:“贤公公,你看看那边,你说,秋晗煜为什么把黄万里派到这里来,难道真的就只是单纯的喜欢秋书?你可别跟小王说什么是因为那个疑似有着攀山之姿的少年,先不说这个暂时还不确定,就算确定了,当真就值得把千府军团的第五团整团派到这里来?好吧,小王就当这是值得的,可是依照黄万里来的速度,恐怕至今秋京城还不知道这队伍里面多了这么一个天才少年吧,就别说这早早之前了。” 贤公公右手下意识的在胸前捏了一个兰花指,姿态优雅,若不是他那涂脂抹粉的面容,略有些惊世骇俗,只看这个手势的话,可称芝兰之姿。 贤公公笑道:“小王爷,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老奴这次来,就只有一个任务,安全的把小王爷带回去,至于其他事,自有王爷与小王爷定夺。” 他的声音尖且细,介于男人和女人之间,听一句,仿佛骨头里面都有无数蚂蚁在爬一般难受。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可是父王的意思,小王也不是很明白啊。视情而行,不求有功。就只有这八个字,贤公公,可能帮小王解惑,父王这是什么意思?”玉面公子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了一把折扇,扇骨为青玉,扇面以雪蚕丝缠在扇骨之上,他以折扇轻轻击打手心,语气之中满含着不解。 “小王爷以为呢?” “小王本以为父王这一趟,是让小王视情况而定,就算得不到那个少年也行。可是后来一想,如果真是这么简单,那又为何让小王连王府也不让回去一趟,直接来了这里?而且还让后面的这十位豪侠跟随?可若不是这么简单,那么父王究竟想让小王做到哪一步?强攻?也不是瞧不起贤公公,恐怕就算以你的武力,也不敢说必定能成吧?” 玉面公子眼睛盯着贤公公,似乎想要从他眼中看出一些什么来。 贤公公面上毫无变化,依旧笑道:“老奴这点武力,如何可能以一敌百,更何况,那可不是普通的六百士兵,还有焰卫,以及那个常年拱卫秋京城,多少年都没有直接出过手的白溪将军黄万里,小王爷实在太过高看老奴了。” “是吗?” 玉面公子忽然追问了一句。 贤公公微笑不答。 “哈哈,公公实在太过自谦了,多年前就有传言,公公已是破开了武师境,进入了那传说中可镇一方的武痴境,这就是只差一步便能到了可镇一国的武宗之境,便是我南周国,也只有那两位宗师而已,小王常年在外,都没有时间恭喜贤公公的,在这里补上,公公不会怪罪小王吧?”玉面公子大笑道。 “小王爷也说了,传言而已,不足信。”贤公公摇头笑道。 “好吧。”玉面公子耸了耸肩,“既然公公不愿意承认,那就当小王没有问过好了。只说眼前事,公公觉得,父王之意,究竟为何?那个少年,究竟是要还是不要?” “小王爷就不要为难老奴了,此地事宜,小王爷自断便可。” “哦?若小王让公公马上突袭秋书营地,强抢晟灰呢?”玉面公子的脸色突然便冷了下来。 贤公公摇了摇头,道:“小王爷,王爷有手书在此,老奴出发之时,王爷曾言,若是小王爷命老奴做除了保护小王爷之外的事情,就可请手书出来。” 贤公公说着,自怀里掏出来了一个由黄色的锦缎包着的小包裹。 玉面公子脸色更冷,双手接过,打开,里面有一个封套,用火漆封着,上面印着的,是两个字,肃王。 玉面公子“啧啧”的感叹道:“父王想的还真是周到啊。” 一边说着,他一边拆开,自里面取出了几张罗纹纸。 看罢,他双手将纸张揉成团,在手中一撮,张开之时,已是一堆碎粉,他随手一抛,碎粉便融入了风沙之中,转瞬不见了踪迹。 玉面公子脸色很不好看,半晌之后,突然失笑道:“呵,又要求尽可能得到那个少年,又要求尽量不要伤了那个少年,还要求决不能让秋书怀疑我等的身份,以免破坏了两国多年的情谊,最后给我用的,却‘恰好’是秋书有些熟悉的陀螺山十豪侠,好嘛,怪不得不求有功呢,小王真是太难了。也不知道给老二的考验,有没有比我这个更有趣。” 贤公公置若罔闻,就像是突然变成了一块木头一样,啥也听不见,一动也不动。 又观察片刻,玉面公子突然低声说道:“贤公公,你看对面。” 对面都是风沙,漫天黄橙橙的,就像是雾气一样,常人根本就看不清楚。 可是贤公公眼中却在一瞬之间,似有亮光闪过,他笑道:“如此看来,王爷的要求,也不是没有半分可能完成的嘛。” 玉面公子打开玉扇,轻摇几下,亦是笑道:“也是,以我们的阵容,强攻无望,不过若是捡漏的话,那可就不好说了。只不过,若是只有对面山上这些家伙,恐怕是不成的。” “无妨,静观其变即可。” “贤公公此言,甚合小王之意,就让我们来看看,黄万里他们这些蝉究竟能不能顶得住,而我们呢,究竟是做螳螂,还是做黄雀?不,还是做猎人更好玩一些。” 玉面公子说完,扭头又看向了绿洲的方向,只是面色却突然转为了冷笑,他都发现了对面土山之上的异常情况,恐怕身边的这只“大耳妖狐”早就发现了,可却一直不吭不哈,权当不知,哼,等这次事了,回去王府,倒要仔细留心了。 在风沙的深处,南面土山之上,不知何时有数十人来到了这里,除了为首的那一个,其余皆是头戴斗笠,身披蓑衣。 为首的是一名老者,一直闭着眼,偶有睁开,则可以看到,眼眶里面的眼珠死寂不动,皆为白色,仿佛是得了某种疾病一般,看起来有些吓人。 他的脸庞四四方方的,但上面却密密麻麻的,至少有着数十道伤疤,脸部表情微微有一点点细微的变化,都显得十分狰狞可怖。 他的腰间挂着一对儿紫金锤,每一个都有成人的脑袋大小。 而在他身后,有三人跟的比较近,其余人等都是离得较远。 跟的近的三人,斗笠皆是背在背上,两男一女,身穿麻衣破布,上面补丁一个接着一个,腰间随便用布条缠着,上面还挎着一些皮袋子,上上下下这一身行头,也就这个皮袋子还算能看得过去,至少比较光滑一些。 他们看年岁,也都不年轻了,左手边的那个男的紧走几步,来到了土山边缘,他向着四周奋力看了看,除了看到风沙越来越大之外,什么也看不到,反而吃了一嘴的沙子。 他“呸呸呸”的吐了几口,说道:“老大,我们到了,这里距离绿洲不远,要马上行动吗?” 老者摇了摇头,说道:“把他们都叫上来,我有话说。” “好嘞。”右手边的那个男的应道,然后快步走到了那几十个人旁边,把那些人都叫了过来。 “老大,都到了。” 老者点了点头,说道:“这次行动,来之前,老夫已经说过,名为扫灰。之前,你们曾经问过我为什么叫做扫灰,我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当时我没有说,现在是说的时候了。” 众人皆是凝神倾听。 “扫,既有扫除,也有扫荡之意,而灰,指的是,我们这次行动的目标,一个名为晟灰的少年。首要目的是要活捉晟灰,是为扫荡。而若这个目标达不成,那么至少要把晟灰杀了,是为扫除。可有不明白的地方?” 第二十一章 沙棘虫 “有。”另外几十人中,坐在最前面的一个男人说道:“敢问大山主,这个晟灰可有什么特征?何以判定什么时候可杀?另外,二山主不知道去了哪里,如果需要我等配合,当如何配合?整个行动的细节呢?” 这个男人只有一条手臂,但浑身上下,却是自然而然的透露出来一种凶悍凌厉的气息,坐在他身边,给人一种,仿佛随时都可能挨他一刀的感觉。 “你就是一号吧,不愧是只论排号,不论名姓的血雾佣兵团,问得好,这就是老夫接下来要说的。” “先说晟灰,根据线报,这是一名看起来大约七八岁的少年,面容俊美绝伦,非常好辨认。” “再说判定,这个以两方面为准,其一,我发出了信号,其二,行动的时间超过了一个时辰,有这两个条件的任何一个,都可以马上对晟灰实行击杀。” “三说二山主,他的行踪,不瞒你说,就连老夫现在也不知道,你们就全当做,他根本没有来,而事实上,以他的性格,就算真的没来,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前两说之时,独臂男子没有任何表示,可是第三说讲完,独臂男子没忍住,脸色一变,眉头也微微皱在了一起,说道:“大山主,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老者眼皮微抬,里面的白色露出来了一丝,说道:“一号,老夫之前的确曾经答应过你,二山主也会出战,不如这样,这次二山主若是果真出战,那么之后,另一半的地粹,还按之前协议交付,而若是二山主不曾出战,那么事后,另一半的地粹,直接再翻一倍交付,如何?” 独臂男子的脸色阴晴不定,这话说的好听,可若二山主不参与的话,那么成功的几率是降低不少的,到时候,只怕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地粹。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那两男一女,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已是分成了三个方位,把他围在了中间,他的眼皮突然一跳,刚才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他似乎看到那个女子身上挂的皮袋子之内,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等他再仔细去看的时候,那个袋子又恢复了平静。 独臂男子也没有思考多长时间,说道:“好,那就这么定了。说说详细的行动细节吧?” “可以。”老者的眼皮又重新耷拉了下去,说道:“想必这三位你也见到了,他们那个个子高的叫做初一,个子矮的叫做初二,那个女子叫做初三。行动分为以下几个步骤……” 营地之内,晟灰正在闭目假寐,实则在不停的调整着身体的状态,这些天他一直如此做,一是不想在娄颜馨的“游戏”中输掉,二则是为马上就要到来的筑窍生根做准备,这一个阶段,其实差的,只是一个环境而已,而在这一路上,晟灰都试图找到一个所谓的灵气浓郁之地,只可惜,非但浓郁之地不见踪影,环境更是有越来越差的趋势,让他郁闷不已。 他也曾试探性的询问过柳强,什么是地粹,只可惜柳强表示曾经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还说让他有机会了询问队长张顺,不定就能得到答案。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可是这都几天,他都没看见张顺究竟跑哪里去了,他又找谁问去。 晟灰忽然坐了起来,他扭头一看,柳强已经睡着了。 刚才他的耳边,传来了一阵的沙沙之声,这个声音初听有些像是外面的风沙之音,可是在这种沙沙声音的更远处,还有一些十分有节奏的哨声。 晟灰站起身来,静悄悄的打开帐篷,向外张望了一眼。 营地之内依水而建,十分安静,风沙本就大,除了在西方之外,其余三面临时搭建的勉强算是个门的地方,各有两名士卒在把守之外,其余人大都已经进入了梦乡之中。 晟灰的目光转向了东方,这一会儿,随着哨音节奏的不断变化,那种沙沙之音越来越大了,四面八方都有,以东方的声音最大,而且越来越接近营地。 营地东方门口今日值守的是两个年轻人,一个面白无须,另一个则是胡子拉碴,两人持枪站在那里,笔直笔直的,虽是不断有风沙袭来,可是两人却神情坚毅,并没有任何一人出声抱怨的。 千府军团军规极严,由此可见一斑。 就在这时,面白无须的那一个,突然感到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沙子里钻了出来,他下意识的伸脚一踩,随后便是神情一愣,他本以为是有什么虫子,这一下,怎么也该把虫子踩死了,可是却没有意料之中的声音传来,反而他却觉得脚底一痛,似乎被咬了一下。 下一刻,他神情剧变,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有一个什么东西咬破了他的脚底之后,竟是钻进了他的皮肤之内,顺着他的腿部向上急速爬来。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想要提醒身边的同伴,可是他刚一抬头,却是看到了他这一生见过的最恐怖的一幕,也是他死前见到的最后一幕。 只见旁边这个胡子拉碴的同伴,面部之上,皮肤之下,似乎有无数的细小虫子在蠕动,不断的起伏波动,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有一个小虫子,自其同伴的眼睛之中钻了出来,那是一个什么样的虫子呀。 看起来比蚂蚁也大不了多少,金黄色,胖胖的,却没有任何口器之类的,根本看不出来哪边才是头,哪边才是尾,反而在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一些逆生长的尖刺。 同伴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他则在倒下的那一刹那,用尽了全身剩余的力气,大声叫道:“敌袭!沙里有虫子!” 与此同时,在另外两个门的方向,一阵急促的铃铛之音响了起来,“敌袭”之声瞬间传遍了整个营地。 在晟灰的视线之中,军营之内,没有任何的慌乱,先是一队队在营地内的士卒赶向了各个大门之处,随后一个又一个的帐篷亮了起来,不多时,所有人都在营地中央集结了起来。 晟灰也在这里面,他左右看了看,并没有见到想要看到的张顺和玊玉主,反而第一个看到的却是娄颜馨那个女人。 娄颜馨根本就没有看他这边一眼,她正在跟已经披挂整齐,骑在了白溪之上的黄万里说道:“黄将军,我刚才看过了,是沙棘虫,东面的那两个,已经死了。” “沙棘虫?”黄万里面部十分平静,根本看不出来一点骤然遭袭的慌乱,说道:“沙棘虫喜旱,喜血,然而却遇水则死,它们往这里来,必是有人驭使。” “将军明鉴。” “十队,十一队,十二队听令,速去小湖之中打水,我要在半盏茶的时间之内,见到营地四周,都洒满了水。” “领命。” 有三队士卒领命而去。 “一,二,四,五,六队听令,向东五十步,蹲下,长枪对准东方,一字排开,原地待命。” “领命。” 有五队士卒领命,这五队士卒,皆是手握长枪,蹲下,长枪对准东方,那里除了风沙之外,什么也看不到,但所有士卒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做到了黄万里要求的一切。 整个过程整齐划一,数十人的行动就好像是一个人一样。 “三,七,八队听令,向北五十步,蹲下,长枪对准北方,一字排开,原地待命。” “九,十三,十四队听令,向南五十步,蹲下,长枪对准南方,一字排开,原地待命。” “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队听令,速去存放粮草的帐篷之处支援,以十五小队的队长金政为首,金政,你要在第一时间,把仆役丫鬟等人都聚集在一起保护起来。” “二十一到五十队听令,你等只有一个任务,以沈江百人长为首,听从娄焰卫长之令,誓死保护三公主的安全,三公主若是掉了一根汗毛,你等就都不要想着还能回到秋京城了。” “五十到五十八队听令,跟着本将军,看一看在我秋水国的地盘上,是哪一路的小虫子敢来挑衅。” 黄万里的命令迅速,简洁而又高效,在全部下达下去之后,他轻轻一拍胯下的白溪。 白溪蓝色的尾巴随意的甩动了几下,向着东方开始行走,它每踏一步,以它为中心,就有一层淡淡可见的蓝色光芒绽放而出,军营里面所有的人都能看得到,并能感觉得到,这周围的温度正在缓慢而又持续下降,而且,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淡淡的潮湿之感笼罩在了四方。 晟灰十分惊奇的看着白溪,他毫不掩饰自己眼中那火辣辣的光芒,若是看在女孩子身上,想必是会让人充满羞意的惊呼一句“这谁顶得住呀?” 他的小队是第五十三队,在跟着黄万里的同时,他一直都在盯着白溪的尾巴在看,想要研究出来,这蓝色的尾巴之中,究竟有什么秘密。 整个营地,都在黄万里的命令之下,有条不紊的动作之中,而在营地之外,那些在沙地之中不断而来的沙棘虫,却是遭遇了大麻烦。 第二十二章 大武师 沙棘虫仅仅是击杀了东门的两个人,在铃铛刚一响起之后,就再也没能击杀一人,另外两个门的士卒,都是在第一时间就示警,然后便向着营地之内跑去,速度飞快,且毫不慌乱,显然对于这一类的情况,营地之中,早有部署。 在又前进了仅仅是十几步的距离之后,它们便感受到了前方,那一层淡淡的潮意。 沙棘虫开始变得有些焦躁起来,在前方不远处,就是已经蹲下的手持长枪的士卒了,身后的哨音越来越是急促,在不停的催促它们上前杀敌,可是它们非但没有继续前进,反而停驻不前,并且在沙子里面不断上下游动,就是不敢向前一步。 突然,位于最前的一位士卒身上,一片甲叶受到风吹,飘扬起来,其上的一滴不知是汗水还是潮气凝结成的水珠,被弹射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在了前方的一块沙地之上的一粒沙子之上。 在这一粒沙子之下,恰好是一个游动到了上方的沙棘虫。 刚一沾到这滴水,这个沙棘虫身上的尖刺,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了下来,眨眼之间,它便浑身僵硬,躺在地上便一动不动了,就像是一颗大一些的沙子一样。 其余的沙棘虫似乎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惨剧,可是还没等它们有所行动,在那些士卒身后,又有许多士卒一手持木桶,一手持木瓢,兜头便是一瓢水泼了下来,在这一瞬间,位于最前方的那个士卒,竟似仿佛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吱吱”之声,就像是一只蟑螂被踩碎了一样。 余下的沙棘虫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哨音,个个开始转换方向,向着营地之外疯狂扑去。 可就在这时,一圈淡淡的蓝色光芒一闪而过,在每一头沙棘虫的身上,都有一滴水珠凭空凝结而成,“吱吱”之声转瞬暴起,继而终结。 北面土山,玉面公子看了一眼对面,有些嘲讽的说道:“就这两下子吗?我还指望着他们能让白溪将军伤筋动骨呢。” “哦豁,又来了,我就说嘛,快点快点,怪不得父王平日里那么喜欢那些伶人,原来这看戏的感觉是不错哦。” 贤公公同样注视着营地的方向,面无表情。 南面土山,此时只剩下了三人,两男一女,老者以及那数十人,已是不知所踪。 女人初三将手中的哨子取了下来,她看起来倒也没什么失望的,只是看向自身皮袋子的眼神中,免不了的有些心疼,就这一会儿,那些外面召唤来的沙棘虫,给她皮袋子里面的母虫所带来巨大的灵气损失,要想恢复过来,又要花费大量的地粹了。 女人看了一眼那个个矮的,按照计划,该他出手了。 个矮的自腰间取出来了一只横笛,放在嘴边,一道清澈的笛音随之而来,他腰间的皮袋子也是跟着一阵律动,就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里面随着节拍起舞一样。 营地之中,士卒们都是能够看清楚,沙子之中的,那种曾经似乎有铺天盖地而来隆起之势的现象,突然便终止了下来,他们都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对于自家将军十分有信心,但是,这人嘛,对于这种密密麻麻的虫子,总归是有一种天生的恐惧感,当然,也有些人可以说他一点也不怕,那其实并不是他不怕,只是虫子不够多而已,所以,在这一点上,其实男人和女人都一样。 所以,相对来说,这些士卒们,更愿意与同样是人的敌人酣战厮杀,而不愿意与这种莫名的东西奋战。 此等心态,人之常情也。 然而,他们也就只是松了一口气而已,这一次,就连他们,也听到了在风沙深处,似乎有一阵笛音传来,随之而来的,是远方那影影绰绰的身影。 那似乎是一头狼,浑身都是沙土,皮毛也是暗黄色的,若不是离得已经足够近了,都未必能够看得见。 有了第一头,第二头便也跟着出现了,随后便是第三头,第四头,直至数也数不清。 这一次,依然是四面八方皆有。 看着越来越多的狼群,士卒们逐渐开始有了一点压力,他们屏息凝神,只等白溪将军一声令下。 沙狼行进的速度并不快,然而它们每行进一步,营地之中的气氛便跟着凝重一分,占什么呢眼中的神色,也开始渐渐的露出了冷静与兴奋并重之色。 沙狼并没有急于发动攻势,它们在来到营地外五十步左右之处便停了下来,看着营地内的众人,不同的龇牙咧嘴,仰头发出啸声。 在与此同时,在风沙深处,又是一阵声音传来,这道声音听起来有些像是口琴之声,可是在风沙之中,却是听不太清楚。 北面土山上,玉面公子“哟嚯”一声,说道:“那个高个子也会这一手啊,这三人有些熟悉啊,贤公公,可有他们的资料?” “有,禀小王爷,这三人是一个小型的佣兵团体,整个佣兵团也就他们三人,他们出自一脉,具体的不清楚,但是知道的,大都怀疑,他们很可能是来自大魏天朝内,天问宗的弃徒。到了我北方三国之后,一直干的都是一些收钱卖命的事,而且是毫无底线,有奶便是娘的那种。所以,在我三国皇室内,属于那种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明面雇佣的那种人。” “哦?那就是野团了?” “是。” “哎呀,这人生呀,也真是不容易呀,想那大魏天朝,是在地奴洲的最南边,而我们北方三王国,却虽然不是最北面,也差不太多了,这中间相差何止千山万水,一个凡奴,就算走一辈子也走不过来吧?而且还要经历十大山国,七大水国,三大王朝,再要经过大吴天朝,若是不幸走错路的话,恐怕还要再过大蜀之地七大王朝,还有那恐怖名声在外的剥皮台,你看看,就为了讨个生活,容易吗?” 玉面公子语气之中满是感叹怜悯,可是脸上,却是满满的戏谑之色。 贤公公沉默。 “快看快看,这个高个子弄来的倒是有点意思啊?这可不是那些虫子啊,野兽啊什么的能比的。” 营地之外,驻足的狼群忽然有了一些不安,阵型也开始无意识的向前方移动起来。 就在这时,横笛之音突然急促起来,并且变换了许多种的调子,由之前的缓缓之音,变成了铿锵之声。 狼群突然抬头,望向了营地之内的士卒们,齐刷刷的仰头长啸,开始行走,奔跑,加速。 而与此同时,柳强突然大叫一声:“啊,这是什么东西,小心地下!” 晟灰就在他的身边,这几日之间,他就数与柳强说的话比较多了,听见柳强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深深的恐惧,晟灰马上低下头来,只见在柳强的脚踝之上,抓着一只白骨之爪。 “噗!” 伴随着一声清晰的破土之声,又是一只白骨之爪自土中伸出,抓向了柳强的另一只脚踝。 寒光一闪。 柳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只抓着他脚踝的骨爪,连带着那只刚刚从土里探出来的骨爪,突然便碎成了几块骨头,掉落在了地上。 柳强下意识的往晟灰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晟灰收刀归鞘的模样。 似乎注意到了柳强的目光,晟灰笑道:“还愣着干嘛,还想被抓着吗,赶紧离开这。” 在柳强颇有些狼狈的转移地方之时,尖叫声频起。 在营地之内,营地之外,有着不知多少白骨骷髅自地下钻出,逢人便是一爪子抓来,躲不过去便是五个血洞,就算躲过去了,只要挨着半点,就是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骷髅移动速度并不快,可是这种本应永寂不动的死者突然又以这种恐怖的方式出现,对于人心理的冲击,要比实质上的伤害要大上太多。 不多时,一种恐慌的气氛悄然在营地之中散开,尤其是伴随着躲闪不及,被以各种方式杀死的人多了起来之后,更是有着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混乱,逐渐在每个人的心头蔓延。 黄万里早就注意到了这些,他脸色阴沉,速度向着各个队伍下达命令,令各个小队,以队伍为核心,采取分散又不分开的策略,合力击杀一个。 而他本人,则是望向了东门外。 那里,风沙之中,一个人影从模糊到清晰,最终在离黄万里有十丈之地停了下来。 这是一名老者,双手持紫金锤,眼皮睁开,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珠就这么裸露在外。 老者站定,“望”着黄万里的方向,就好像真的能够看到一样,淡道:“白溪将军黄万里,久仰大名。” 黄万里冷哼一声,说道:“敢问阁下大名,今日之事,可是阁下之作?” “贱名不足提,此来,只为与白溪将军一战,敢应否?” 老者说着,手中的一对儿紫金锤之上,一层淡淡的绿光满满浮现,越来越多,渐渐的蔓延到了整个紫金锤,使其看起来,就好像包裹在一层绿火之中一样。 “大武师!” 刚刚带领队伍离去的娄颜馨,不知何时又到了黄万里身边,她震惊的说道。 而此时,营地之外的沙狼群也开始展开了冲锋。 第二十三章 白骨骷髅 黄万里身前的士卒,是之前东门的三队长枪兵,拦在黄万里和老者之间,而身后的士卒则是刀盾兵,晟灰就在这里面。 这一会儿的功夫,现场的形势便有了越发混乱的趋势。 营地之中,到处都可以见到自沙土之中出现的白骨骷髅,虽然一开始,由于面对死者重生的恐惧,士卒们曾经四散而逃,但他们毕竟是秋水王国的精锐军团之一,在看到晟灰不但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悍然反击,几刀下去,就将柳强给成功解救了下来之后,他们心中的恐惧和不安,其实曾经缓解了几分。 甚至在这个基础上,他们还组织了一些反攻。 他们以距离比较近的至少三人组成一队,一个负责引诱,一个负责偷袭,而另一个则负责游走和补刀。 当然,事实上,很多队伍都不止三人,最多的一个队伍,达到了一个小队的规模,不过,他们面对的,也是足足三具白骨骷髅。 在将柳强救了之后,晟灰便脱离了身边的这个小队,并没有走远,就在周边各个更小的队伍边缘游走,以图做一个补刀者,期间还有很多认识张顺的士卒或者小队长给他打招呼,想要让他加入其队伍,毕竟晟灰刚才出刀之迅捷,他们都看在眼里,晟灰若是加入他们小队,他们队伍的实力一定会得到一个很大的提升。 而这,很可能关乎的,就是一条人命,甚至是数条人命。 可是晟灰对于每一个人的邀请都是摇摇头拒绝了,那几个小队长看他的眼神便有了一些不一样,有不解,但以埋怨居多,不过也没有人强行要求,毕竟现在的形势也不允许。 而越发混乱的形势,便是从这看似稳定之中产生了。 柳强的小队中共有四人,以他为首,他自己自告奋勇,去做了那危险性最大的引诱者,而分出了另外两人作为击倒者,剩下的一人作为补刀者。 他用秋刀击打盾牌,嘟嘟嘟的声音,马上引起了一具白骨骷髅的注意,说来也是奇怪,这白骨骷髅明明只是一具骷髅,它为什么会能够“听”见声音,事后晟灰曾经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他认为或许是跟那个风沙之中传来的声音有关,毕竟那也是声音,但目前是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晟灰不解的问题其实并不止这一个,比如,他发现,除了他之外,好像没人注意到那风沙中的声音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他都想不明白。 被声音给吸引了的这个白骨骷髅,身高比柳强还高,柳强之所以没有冲上去,只因为之前他曾经注意到,这白骨骷髅的攻击力极高,要是不小心被抓到了身上,那下场可想而知。 在看到白骨骷髅转向了他,柳强十分果断的向后退去,白骨骷髅的速度并不快,但却很是执着,追了上去。 小队中负责击倒的两人眼睛一亮,都知道机会来了。 他们悄无声息的来到白骨骷髅的身后,互望了一眼之后,同时蹲下,一个以秋刀砍向白骨骷髅的脚踝,而另一个则是以河盾拍向白骨骷髅的小腿板。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在两人相互配合之下,白骨骷髅应声倒地。 负责补刀的那一个,看起来最多三十岁,他叫王盛,等待这个时机已经很久了,在白骨骷髅倒下的同时,他两步踏出,到了白骨骷髅身边,一刀挥下。 这一刀,非常准确的找到了白骨骷髅右臂的关节之处。 坚定,从容,稳定,完全配得上千府军团四个字。 然而下一刻,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平时锋利无比的秋刀,这一下却并没有建功,这一刀下去,非但没有把白骨骷髅的手臂卸下来,反而卡在了关节之处。 王盛惊呆了,这一下他可是用了全力的,他曾经见到晟灰砍断白骨骷髅的爪子,还以为这白骨架子在地下埋得久了,已经朽烂不堪了呢,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试图想要把秋刀拔出来,可就在这时,本已经被击倒在地的白骨骷髅,那一根白骨手臂,完全以一种反关节的状态,猛然抬起,一把抓下。 王盛根本来不及躲避,可他也不愧是千府军团的精锐士卒,在千钧一发之时,将左手的河盾举起,挡在了身前。 “兹拉”一声刺耳之音响起,这一爪子,竟是把河盾中央部分都给抓透了,只差一点就要碰到王盛的胸前。 王盛脸色一白,心跳骤然加快,只感到头皮发麻,震撼到无以复加。 秋水王国的河盾虽然是制式装备,但也是质量过硬的,它共分为三层设计,在最中央的部分,是一层一指厚的铁皮,平时刀砍上去,连一个印子都不会留下,可是在这白骨骷髅的爪子之下,竟是被一攻而破。 其余几人亦是被这一下震惊到了,以致于在这一瞬间都呆立在了当场。 白骨骷髅可不管这些,它的一只脚就在王盛身边,迅速抬起,踹在了王盛的脚踝之处。 一阵令人心酸的声音传来,这是骨头断掉的声音。 王盛大吼一声,就要先弃刀而走,可是白骨骷髅毕竟不是人类,它在一只手臂被卡住,一只脚抬起的情况下,竟然背部一扭,以右臂完全扭成了麻花为代价,就此坐了起来。 之后,毫不停顿,左手扬起,五指如刀,直插王盛的脑门。 柳强见状,大吼一声:“盛子,速躲。” 柳强一个鱼跃,伸刀劈向了白骨骷髅的脑袋,这是他刚才脑子之中灵光一闪想到的,算是一种另类的围魏救赵。 柳强这一下的确砍到了白骨骷髅的脑袋之上,然而也只是砍到了,仅此而已,这一刀非但没有劈开白骨骷髅的后脑骨,反而秋刀还被一阵巨大的反弹之力给弹了回来。 与此同时,插向王盛的那只白骨爪已是到了王盛的眼皮前面。 王盛脑子里面一片空白,眼睛瞪得老大,却只能等死。 一道寒光突然闪过,就像阴沉夜空中的一道霹雳一样,直接从白骨手臂之上一划而过。 紧接着又是一阵“唰唰”之音。 王盛惊魂未定,那一只白骨爪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掉了下去,落在了他的身边。 而白骨骷髅的两条手臂也跟着掉落在了地上。 直到此时,众人这才注意到,晟灰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这里。 然而众人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那个掉落在了地上的白骨断臂,竟然自己动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已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的王盛的一只脚,前面锋利的指骨,全部都刺进了王盛的脚踝之内。 王盛终于没能忍住,大叫起来,一边大叫,还一边连续的踢着脚,试图将挂在上面的白骨手臂给甩掉。 众人见状,皆是面面相觑,纷纷吞咽了几下口水。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根本就杀不死吗? 一种无声的恐慌在众人心中开始蔓延,营地内的其余地方,似乎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惨叫声开始此起披伏,也不知道谁还叫出声来:“这究竟是什么啊,这么硬,还怎么杀都杀不死的?” “唰!” 这时,又是一道寒光掠过,白骨骷髅的头颅突然一歪,掉到了地上,“咕噜噜”的一阵翻滚,恰好在王盛的另一只脚边停了下来,它的两只空洞洞的眼眶对准了王盛,似乎在嘲笑他的懦弱和胆小。 王盛脸色由白转青,他抽刀回来,对着那个白骨骷髅头颅一阵乱砍,直到把它彻底劈成了一堆碎片,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随后,他便忽然意识到了似乎有些不对,刚才柳强那一刀,可是奈何不了这具白骨骷髅的,可是他怎么就能呢? 王盛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只见白骨骷髅不知何时,竟是已经自行全身散架,化成一堆又一堆的碎骨。 就连曾经抓住他脚踝的那只白骨爪也不例外。 王盛并不傻,他略一思索,便是想起来,这极有可能是因为白骨骷髅的头被断掉造成的。 王盛扭头四处查看,刚才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最后的砍头一刀,正是晟灰在最关键时刻挥出的,若硬是要算的话,他已经欠晟灰两条命了。 虽然对晟灰非常感激,但是他心中也有些奇怪。 那白骨骷髅的骨头究竟有多硬,他觉得他和柳强最有发言权了,可是在晟灰手里,却每次只出一刀便可断掉。 张顺的实力他是知道的,虽然比他略强,但也没有听说脱去了凡奴之身,进入了武童之境啊,如果真是那样,张顺哪里还只是一个小队长,说不定早就至少升为一个百人长了。 还是说张顺早就悄悄的突破了,然后故意隐瞒了哥几个? 如果是这样,那这事过后,可要让张顺好好说道说道了。 在彻底击杀了这具白骨骷髅之后,晟灰来到了柳强身边,在把柳强扶起来的同时,在他耳边小声耳语道:“柳大哥,麻烦你速度通知营地内的众多兄弟,这白骨骷髅的要害,就是脖子,只要将它的头颅断掉就可以了,若实在不行的,就想办法困住,等我过去击杀。” 说罢,晟灰也不等柳强回话,转身就向着最近的另外一个白骨骷髅而去。 第二十四章 灵兽 柳强连连点头,知道这正是眼前最正确的办法,他在迅速站起身来的同时,深深的看了晟灰的背影一眼。 他是知道的,这并不是张顺,而是之前队伍里的那个就算以他作为一个纯爷们的目光,也会觉得俊美绝伦的晟公子,他还记得当时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可是狠狠地骂了一句娘的,只觉得老天爷实在也太过不公平了,哪怕晟灰这容貌,分出来十分之一给他老柳,他还会像现在这样,被众兄弟嘲笑成万年单身狗么? 只不过,男人嘛,又有几个是真会在意另外一个男人长的有多好看的,让他真正没想到的,却是,这个晟公子的实力,也未免太强了一些。 在千府军团的军衔规定中有着明确记载,有武童修为者,可以为百人长,而若到了武生境,则可以为一团之长,御至少五百人等,若是立了大功,是有机会被拜为团将的。 白溪将军黄万里就是一个好例子。 而三公主秋书的亲卫团焰卫也是差不多,据他所知,焰卫里面皆是女子,而且每一个人都已经脱去了凡奴之身,有武童之上的修为,里面听说更是有着武生境的武者,还不是一个,具体有几个就不是他柳强所能了解的了。 而焰卫长娄颜馨,更是夸张的大武生,这一点,不是他柳强有多消息灵通,实在是秋京城内,人人皆知,只因在娄颜馨这个岁数,能够达到大武生的,在秋水王国数百年的历史中也是很少见的。 这还是五年前的事情。 柳强还听到小道消息说,娄颜馨若是能在近些年再次做出突破,进入那武师之境的话,位列于秋水王国三大军团之首陈氏地龙军,说不定也会有她的位置。 那可是代表着,不但有机会有着一头自己专属的地龙,更是有机会指挥这只无敌的军团在战场上纵横驰骋,为秋水王国建功立业的。 虽然娄焰卫长的灵獒也甚是不凡,但又怎么能够跟地龙比呢? 毕竟她作为三公主秋书的亲卫团焰卫长,而陈氏地龙军的大将军正是三公主秋书的亲生父亲,秋水王国的传奇人物陈方槊。 只是陈将军又该是何等实力,柳强根本就没有想过,想那个干什么,有那时间,还不如多想想怎么让自己不依靠五姑娘过生活呢。 可这晟公子,若只看今日所表现出来的身手,实在让他很容易忽略,晟公子其实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少年而已。 七八岁的武童吗? 不知道为什么,柳强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在心中微微感叹了一下,柳强将晟灰刚才的话迅速与其余三人说了一遍,让他们分别去通知各个小队。 王盛微微迟疑了一步,还是没有按捺下心中的好奇,悄悄的问了一句:“柳子,头儿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他已经突破成为那什么武童了?” 柳强脸一耷拉,斥道:“这跟你有关系吗,问什么问,还不赶紧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哦。” 王盛没敢反驳,一瘸一拐的走了,只是这个问题却像是粘在了他的脑海里一样,挥之不去。 晟灰四处游走,片刻之间,便又有五具白骨骷髅“死”在了他的刀下。 后来杀的多了,很多小队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再加上另外几人的传播消息,他们便开始有意的逗着那些白骨骷髅故意不杀,只等晟灰到了之后,这才击倒,让晟灰彻底杀死,这是他们迄今为止想出来的,最为保险,也最能让伤亡降低到最低的方法。 营地之内,形势看似渐渐稳定了下来。 黄万里,老者,娄颜馨三人也都是注意到了这边。 黄万里面无表情,只是往这边瞥了一眼,他的注意力大都放在了老者身上,对于老者方才的挑衅,他至今也没有回应,似是不屑,甚至连白溪身侧挎槽内,他的兵器都没有取到手中。 老者也没有马上选择动手,只是身上的气势,却在不断的增强之中,这是挑衅,也是诱饵,更是压力。 这便是明着告诉黄万里和娄颜馨,若要动手,还是趁早,再等一会儿,等到老夫的气势达到最盛,那可就没有你们的机会了。 娄颜馨则是眼神之中,暗含惊奇与肯定,她刚才在见到营地之中有越发混乱之势的时候,本想着先去解决这些“死者”,可是没想到晟灰竟然站了出来,悄悄的观察了这些时候,让她对晟灰的观感大为改善,心中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晟灰安全带到秋京城去。 这不仅仅是因为在晟灰刀下,救下来了许许多多的秋水国士卒,更重要的是,让她之前对于晟灰潜力的怀疑,几乎消失了。 试问,若非具有那传说中才有的攀山之姿,晟灰能够做到这一步? 要知道,晟灰的出手,那些士卒可能最多觉得也就出刀快一些,力气大一些,可在她眼中,却完全不是那么简单。 对于凡奴而言,在每一个潜力资质的排定之中,大约都有一个极限,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士卒根本无法奈何白骨骷髅的原因,可是晟灰却让娄颜馨有一种看不到这种极限的错觉。 要知道,攀山之姿下面一等的就是如金之姿,而她本人小时候便是被定为如金之姿,她在七八岁的时候虽然已经是一名武童境武者了,可是她却自认不如眼前的晟灰,不,不是不如,是大大不如。 这个不如不仅仅指的是力量实力上,晟灰还没有达到武童之境,体内连一丝真气都没有,更多的是刚才晟灰所表现出来的冷静,果决,以及那股子似乎是从骨子里面散发出来的淡定和从容之色。 娄颜馨观察的很仔细,晟灰不论是持刀劈砍,还是一刀断头,亦或是居旁观察,都是极有章法。 这种姿态,她生平只在寥寥数人身上方才见到过,可是没想到晟灰一个小小的少年,竟然在争斗之中,也能做到这一点,这让娄颜馨对他这些年是如何长大的这个问题上,有了更大的好奇,让她实在很想知道,晟灰这些年都是怎么生活的。 如果这样的一个人还不是攀山之姿的话,那什么才是? 想到这里,娄颜馨眼睛虽然是死死盯着老者的方向,口中却突然喝道:“张顺听令,速去保护三公主,将那里的白骨骷髅肃清。” 晟灰一愣,这应该是娄颜馨在说他呢,可张顺这两个字,用得着用那么大声音说出来吗?似乎唯恐人听不见一样。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也是“游戏”的一部分? 他看了娄颜馨所在的方向一眼,却只看到一袭在风沙之中飘扬的红色披风。 晟灰没管她,三公主那边,他其实早就去过了,那边的情况,并不像外围这么紧急,营地之中,千府军团第五团中,共有五个百人长,人人都有武童修为,甚至还有一个大武童,他们在第一时间就赶到了三公主的马车旁。 在他们手底下,那些白骨骷髅并没有能猖獗的起来。 所以晟灰更多的,则是在外围游荡,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又击杀了十具白骨骷髅。 营地之内,白骨骷髅的数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很多士卒在这种情况下也解放了出来,去帮助那些还被困扰着的士卒。 不过就在这时,那些沙狼群也全速冲到了营地之外。 已经腾出手来的一些士卒,以三公主秋书的马车为中心,在百步开外,形成了一个以刀盾兵在前,长枪兵夹杂其中的圆形阵势,只等那些狼群攻来。 可是下一刻,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一幕突然发生了。 那些沙狼群刚一进入营地,在最前面冲刺,眼看就要到达能够扑击的距离,却忽然一个急刹车,张大的嘴巴都几乎咧到了耳根子后面,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些严阵以待的士卒甚至觉得,自己在这些沙狼的脸上,看到了满满的恐惧之情,好像它们遇到了什么让它们丝毫也兴不起反抗之心的存在一样。 士卒们心有默契的砖头看了一眼黄万里的方向,正好看到白溪一个踏蹄,在它的头上,那个完全的长角之上,一道又一道的蓝色光芒开始流转不休。 后面冲刺的沙狼也没想到第一排的沙狼竟是停了下来,它们在紧急关头一跃而起,冲过了第一排沙狼的头顶,可就在落下来之后,也是露出了极度惊恐之色,有许多甚至当场屎尿气流,尾巴夹紧,转头就跑,连叫一嗓子的胆子也没有。 前方掉头,后方冲锋,沙狼群眨眼之间便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不多时,竟是互相撕咬起来。 北面土山,玉面公子看到这一幕,道:“咦,那白溪竟有如此威力?能够让沙狼群害怕到此等程度吗?” 一旁的贤公公抬起手来,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用其余的三根手指拢了拢头发,他的脸上也微微有些疑惑,说道:“白溪乃是大荒原内的一个灵族,据说有着一丝虹驹的血脉,不过这也只是传言,事实上,白溪的确是灵兽,但也仅仅是刚刚入品罢了,对于沙狼群应该并没有此等威慑力才对,除非进阶,但是从未听说有哪一头进入八品的,难道这些年来,黄万里的这一头,破开了自身血脉禁锢,进阶了?” “嘶,越来越有趣了呀。”玉面公子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二十五章 交锋 若是黄万里的坐骑从九品进阶成了八品,往小了说,黄万里本人以及他带领的第五团整个就上了一个台阶,往大了说,那整个千府军团的实力,都要跟着再度提升了,这对于不论是北燕王国还是南周王国,可都不能算是一个多好的消息。 就单单是这个消息,玉面公子便觉得不虚此行,看向绿洲那边的目光也更加专注了。 南面土山上,初三面容凝重,初二脸色煞白,连连摇头,显然对于眼前的事实十分难以接受,不仅如此,刚才他在发现沙狼群行动异常之时,曾经动用了秘法催促,可是不但没有起到效果,自己反倒是受到了反噬,如今不但是他母袋里面的,以沙狼之血饲养的母虫,就连他本人,也是有了不轻的伤势。 只有初一不为所动,他的呼吸虽然略有些急促,但口中的琴音却越发稳了。 营地之内,在见到沙狼群以如此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四散奔跑之后,所有的将士心中都微微松了口气,若是这么多沙狼一起冲过来,再配合上那些白骨骷髅,他们必将受到极大的冲击,且不论最后结果如何,这伤亡必然要上升一个层次。 如今的形势,却是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毕竟,那些白骨骷髅已是越来越少了,比一开始之时,至少少了三分之一也不止。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士卒却是突然指着地上,惊恐的叫道:“都小心了,这鬼东西还有。” 众士卒心中一惊,抽空往那边一看,只见又是一具白骨骷髅从地下爬了出来,随后便是第二具,第三具,它们爬出来的速度,要远远的超过了其他士卒击杀白骨骷髅的速度,不一会儿,营地中的白骨骷髅,竟然已经超过了一百具。 白骨骷髅的增多,伴随的便是士卒伤亡也开始增多起来,营地之中,惨叫之声也多了起来。 一股紧张,压抑的气氛陡然在整个营地之中蔓延开来,众多士卒互相观望,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那渐渐浮现出来的一丝恐慌。 虽是如此,但他们却也没有彻底混乱,相反,出刀出枪较之前却是更加坚决了。 黄万里轻声说道:“娄焰卫长,这些白骨骷髅,就麻烦你了。这个老家伙你用担心,有我在。” 老者闭口不答,就像没有听见一样,只身上的气势仍在不断增强之中,那些经过他身边的风沙,似乎都有些不太愿意接近他了,每次到了他的身边,都有一个诡异的扭曲,到了他身前才再度汇合。 娄颜馨闻言一愣,老者表现出来的,可是一个大武师,据她所知,黄万里只是一个中武生吧? 虽然那已经是五年前了,但难道只用了五年的时间,他就突破到武师之境了? 这中间可是还隔着一个大武生啊,武者修为若是这么容易突破,那秋水王国就不会至今也只有三位宗师了,而南周王国也才两位,北燕王国许多年前据说也有两位,但有一位却是受了重伤,境界已经完全跌下去了,也就是说,只剩下了一位宗师而已。 可若不然的话,黄万里又哪来的底气,敢独自面对老者的,这也是她刚才明明已经在三公主的马车边上,却在老者出现的第一时间就赶过来支援的原因之一。 不过随后,娄颜馨看了一眼白溪,再联想到刚才沙狼群的溃散,她心中了然,看起来白溪很可能已经进阶到了八品,那么如果这五年内,黄万里成了大武生,这个倒很有可能,那么两强联手,不说击杀老者,但最起码,撑上一段时间还是很有可能的。 娄颜馨点了点头,也不迟疑,一拍灵獒的大头,掉头便去了营地之中。 老者面无表情,就像根本不知道一样,也没有任何动作。 娄颜馨游走之间,顺手便断去了数具白骨骷髅的头颅,那些在柳强他们看起来极是坚韧的骨头,在娄颜馨手中,就好像是纸糊的一样,秋刀一闪,便是一颗白骨头颅滚落。 而她自己则是化作了一道黑红色的光芒,在营地之中到处穿梭游走,凡是她经过之处,那些白骨骷髅的头颅纷纷像是白色皮球一样,掉落在地上,紧随着的,则是整个身躯完全散架,变成一堆堆的白骨碎片。 伴随着娄颜馨的出手,营地之中,甚至有人欢呼出声,但随即就受到了训斥,不过那个训斥他的人,显然也是担心引起白骨骷髅的注意,声音不大,在训斥了一句之后就不再说话,而是狠狠瞪了年轻人一眼之后,又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若是晟灰在这里,就会看到,训斥的人,正是柳强,他这个队伍,不知何时,竟是已经杀到了这里。 而欢呼之人是个年轻人,瞧起来是个新兵,最多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是新加入柳强这个小队中的,在被柳强斥责了之后,他竟是伸了伸舌头,有些讪讪,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个时候,还远远未到庆祝的时候。 年轻人比较靠近营地的外围,在他的背后,就是绿洲之中的那个小湖泊,因为他年轻,身手相对敏捷,所以柳强给他的职责是一个引诱者,而柳强自己,则不断的寻找着晟灰或者那几个百夫长以及娄颜馨的下落,只等见到之后,招呼他们过来补刀。 在年轻人前方不远处就有一具白骨骷髅正在追击小队中的其他人,他正要以刀击盾,发出声音,吸引白骨骷髅过来,却突然大张着口,眼睛瞪到了最大,满脸惊骇不可置信之色。 在他的腹部,一个刀尖露了出来,最前端还挂着一滴晶莹的血珠。 年轻人缓缓扭头,只见在他身后,一个男子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站在那里,由于斗笠遮挡,看不清楚长的什么样,但却是能够看到,男子是个独臂,手中的长刀自他的后背刺入,自前腹穿出。 而在男子身后,却是一个又一个,与男子穿戴一样的人,从湖泊之中钻了出来。 年轻人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并不是这些人是什么人,为什么会从之前他们已经检查过了的湖泊里出来,而是充满遗憾的想着:“没想到,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都没有,再看娄焰卫长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也好啊。” “敌袭!” 这一次,柳强再也顾不得会不会引起白骨骷髅的注意,大叫道:“敌袭,小湖!” 不过,他也就只来得及说了这四个字,独臂男子只一步,便到了他的身前,长刀伸出,直接插入了柳强的胸膛之中,整个过程速度奇快,柳强甚至都没有看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就被扎了个前胸穿后背。 独臂男子看着柳强脸上由于痛楚扭曲的脸庞,面无表情的说道:“说,晟灰在哪里,说出来,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晟灰?”小队长愣了一下,但随即便是混着鲜血的唾沫吐了过去,“去你码的,要杀便杀,老子若是哼一句,便是你奶奶养的。” 独臂男子笑了,他手中的长刀与秋刀完全不同,要更长,也要更细,所有体会到的人,都会称一个妙字,尤其是这些所谓的硬骨头,更是会印象深刻。 独臂男子一用力,长刀在小队长的胸骨之间转了个圈,一阵令人牙酸的刮骨之音随之传来,柳强大吼一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这滋味如何,妙不妙?肯说了吗?” 独臂男子并没有躲开,任由那一口鲜血喷到了他的脸上,将他的脸庞染的血迹斑斑,他正要再次动作,却抬起头来。 自营地中央的位置,风沙之中,仿佛有一个漩涡生成,而漩涡正中心处,一道上红下黑的影子自里面激射而出,两息之间便到了独臂男子的身前,然后速度丝毫不减,直接撞了过来。 独臂男子未躲,他握刀的手轻轻的松开,又再次攥紧,然后一拳击出! 黑红色的影子也是跟着一拳击出,两拳相遇,各不相让。 “砰!” 一声闷响传来,“蹬蹬蹬”独臂男子连续倒退数步,而黑红色影子则是向后一个跳跃,现出了身形,正是娄颜馨。 娄颜馨本是在营地之中游走击杀那些不断冒出来的白骨骷髅,顺便也在找寻晟灰,她几乎已经肯定,这些人必然就是竹兰二人传递消息所叫来的人,就连他也没有想到,这次来的,居然还有一名大武师,若是事先知道,公主殿下还会不会让竹兰二人传递消息回去,可就两说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虽然安排了张顺代替晟灰,如今就与那些仆役丫鬟们呆在一起,以作诱饵之用,可是刚才晟灰表现的又太过突出,虽然她先前故意把晟灰叫做了张顺,以减少可能窥伺之人的怀疑,但毕竟晟灰还是要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才放心。 如今,她几乎可以肯定,晟灰必然是一个具有攀山之姿的少年,若是能够得到晟灰的彻底效忠,那么将来,秋水王国很可能会再次得到一个宗师,甚至是大宗师,这对于秋水王国来说,若是晟灰成长顺利,几乎是必然可以成为国之柱石的人物。 第二十六章 伪元师 而若晟灰支持三公主的话,那将来三公主接过大位的可能性便大了非常多。 所以眼下,娄颜馨已经把晟灰的安全提高了仅次于三公主秋书的程度,她是决不允许晟灰受到丝毫伤害的。 可是让娄颜馨感到有些不安的是,她沿着刚才晟灰行走的路线找了一圈,却是发现,晟灰不见了。 “竟然借着混乱跑了吗?”娄颜馨第一时间便是如此想到。 不过随即,娄颜馨的这个想法就又有了一个新的变化。 她听到了柳强的呼喊声。 风沙虽大,但是营地之内,以娄颜馨的实力,若是专注于一个方向,还是能看的很清楚的,而她的眼中,正巧看见柳强被一刀穿胸,而在那个独臂男子的身后,已是有数十人进入了营地之内,与千府军团的士卒展开了厮杀。 娄颜馨脸色一变,怒哼一声,一拍座下的灵獒,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在两人互换一拳之后,独臂男子嘴角挂起了一丝残忍的笑容,说道:“来者何人,可报姓名。” “秋水王国,三公主殿下亲卫,焰卫卫长,娄颜馨。你又是谁,是谁指使你来的,来意为何?”娄颜馨下了灵獒,就站在独臂男子身前一丈之处,冷声说道。 “血雾,一号。至于其他的,恕我不能直言了。”独臂男子瞧了一眼柳强那边,他的刀还在柳强身上。 柳强浑身是血,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那人一瘸一拐的,他并不认识,他也没兴趣认识,临战之时,本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关心的,只是该如何把他的那把刀拿回来。 那把刀倒也不是什么宝物,只是足够锋利,用的久了,也熟悉了,也就不想再另换一把了。 柳强口吐鲜血,王盛扶着他,双手颤抖,几次都想要去把刀给拔出来,却也知道,不拔还好,拔了,柳强马上就会死掉的。 王盛怒视独臂男子,若不是娄颜馨及时赶到,他刚才便已经冲过去了,即便打不过又如何,无非随着柳子一起而已。 人生在世,有死之荣。 而为了公主殿下而死,为了秋水王国而死,正是得到这个荣耀的最好时机。 柳强口中不断咳血,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道:“晟灰。” 说罢,柳强头一歪,便永远失去了意识。 “晟灰?” 娄颜馨一惊,难道晟灰被眼前这人给抓了? 亦或是给杀了? 不,不对,刚才她注意到这边的时候,这人似乎在逼问着柳强什么。 “血雾?就是常年活跃在三王国边界之中,臭名昭著的血雾佣兵团?一号,看起来你就是首领了。”娄颜馨死死盯住独臂男子,说道。 “过奖,正是。”独臂男子语气很淡,但是里面那一股傲然之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如此说来,你是为了晟灰而来的?是谁雇佣你的?要晟灰做什么?” 独臂男子微笑,突然一拳击来。 这一拳击出,他的身形并没有跟着动作,可是在他的拳头之前,一道淡淡的拳头虚影以极快的速度飞出,转瞬间就来到了娄颜馨身前。 娄颜馨冷哼一声,不闪不避,同样一拳击出,将这道拳影打了个粉碎。 独臂男子丝毫也没有回答的意思,他笑道:“这刀用久了,都差点忘了拳头是怎么用的了,不过还好,这一拳,还算有点意思。” “好,既然同样是武生境,我接了你一拳,你也接我一拳试试。” 娄颜馨一边说着,一边在脚下摆了一个半步马扎,朝着独臂男子的方向打出了一拳。 这一拳看起来极慢,可是在娄颜馨话说完的时候,这一拳也已经完成。 只见在娄颜馨的拳头之前,同样有一道拳头的虚影产生,然而这道虚影与独臂男子的又有不同,其上面,包围着一层淡淡的,不断跳动的焰光,不过看起来很是虚弱的样子,仿佛一阵风吹来,就会随时吹灭了。 然而独臂男子却是脸色一变,这一拳来的速度,比他刚才那一拳,还要快上一分,只是犹豫这一下,便已经到了他的身边。 独臂男子身子一扭,竟是根本不敢硬接,在千钧一发之时躲了开去,可是他躲开了,他身后正巧有一个血雾佣兵团的人从水中爬出来,还没站稳,这道拳影,便实打实的打在了此人心脏的位置。 “噗”的一声轻微的闷响传来,一直盯着这边的王盛看到,透过此人的胸膛,竟是能够直接看到了身后的小湖泊。 这一拳,直接击穿了此人的胸膛。 这还不算,在此人胸前的血肉与衣服之上,一层淡淡的火光燃烧起来,直到把此人的尸身都烧掉了一半方才停止了下来。 独臂男子的脸庞有些扭曲,“伪元师?大武生巅峰?老家伙害我!” 然而他也就只能抱怨这一句,娄颜馨一拳击出,根本看也没看,脚下步伐灵动,一步便欺近了独臂男子的身前,一拳打向了他的前胸。 独臂男子看着娄颜馨微微泛着红光的拳头,满口牙齿都几乎咬了个粉碎,来之前,那老家伙说的可是,这次的目标里面,实力最强的就是那白溪将军黄万里了,听说那人五年前,也就是个中武生武者而已,五年时间,最多能到大武生已是了不起了。 况且老家伙自己说了,白溪将军他会亲自接下,也就是说,血雾佣兵团只管安心的寻找晟灰,带回晟灰就可以了,他这才答应被雇佣的。 谁知道,这营地之中,竟然有娄颜馨这样一个大武生巅峰境,只差一点,便可以引天地灵气入体,然后融合真气,形成自己真正的独特“元师”,从而进入武者梦寐以求的武师之境。 看娄颜馨的拳印之上焰光的凝结程度,已是到了随时都会产生质变的程度,这也就是说,娄颜馨或许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够进入武师之境了。 面对这样一个名副其实的大高手,独臂男子在心中恨死了老者,然而身形却丝毫也不敢怠慢,别人不知道,身为中武生修为的他可是深知,别说被娄颜馨一拳打中了,就算被她拳头之中发出的拳印打上,也会受到重伤。 以他的实力,或许不会像身后那人一样,被一拳穿胸,但恐怕今天的任务肯定是完不成了。 心中虽然是在心思电转,不断的寻找着破局的办法,可是独臂男子还是渐渐被娄颜馨给压制住了,若不是他在身法一道上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恐怕早就被娄颜馨毙于拳下了,虽然如此,也有好几次都是险象环生,逼得他不得不与娄颜馨对了几拳。 这几拳,虽然还不至于让独臂男子受伤,但却让他的信心,一点一点的被击垮下去。 娄颜馨与独臂男子陷入激战之时,她的那头灵獒亦是转身去了营地之内。 它不同于白溪,并不是什么异种,也不是什么灵兽,只是相比于它的同族和其他野兽来说,要更加强壮和更加有灵性而已,这一点,其实那些地龙也是一样的,这在娄颜馨与独臂男子之战中,是完全帮不上忙的,但是,击杀那些血雾佣兵团中的其他人,只要不是脱去凡奴,进入武童境的武者,它还是很有把握的。 营地之中,白骨骷髅失去了娄颜馨的压制,只靠那些百人长的击杀速度,却是完全无法跟上白骨骷髅钻出来的速度,刚才好不容易才出现的一丝转机,又再次偏向了白骨骷髅这一边。 尤其是在血雾佣兵团的人加入之后,厮杀声大起,对于白骨骷髅的引诱,击杀便失去了掌控,而且更加让千府军团士卒们绝望的是,这些白骨骷髅不知道为什么,竟是根本不攻击这些新出现的敌人,任由他们自由行动。 混乱之势渐起,很快就有了不可控制之势。 片刻之后,营地之中,风沙之内,忽然有一道红光出现,看起来有些像是有人燃起了一个焰火。 独臂男子眼神微微一亮,突然发力,与娄颜馨连续对攻了三拳,一个闪身,出了圈子,几步就到了柳强身边,伸手把那把细长的长刀给取在了手中。 王盛大吼一声,站起身来,就要与独臂男子拼命。 独臂男子冷笑,一刀刺出,目标正是王盛的脖子。 这一刀速度极快,王盛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两人实力相差实在太大,王盛对于这一点深深知道,他自知必死,不躲不闪,手中的秋刀同样抬起,朝着独臂男子的胸前扎来。 而他本人,亦是合身扑来。 王盛面容扭曲,眼珠通红,这一下,他誓要抱着独臂男子,哪怕杀不了他,至少也要给他一刀。 独臂男子微微摇了摇头,眼前这人虽有悍勇,却未免太过天真,凡奴士卒,别说是一个了,就是来个数十个,也未必能够奈何得了他。 独臂男子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两人看似同时出刀,但最后的结果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一刀将此人的脖子扎穿,再视心情而定,削不削去头颅,至于此人的刀,根本就碰不到他身上一点。 第二十七章 你是何人 就在独臂男子的长刀马上就要刺穿王盛的脖子之时,他却忽然身子一个横移,然后看也不看王盛一眼,向着营地之中急速掠去。 在独臂男子刚才站立的地方,娄颜馨的身影跟着出现。 她虽是一拳击在了空处,但清秀的面容之上,非但没有丝毫的失望,反而露出了一丝令人难以琢磨的笑容。 刚才那焰火发出的位置,正是仆役丫鬟们所聚集的地方,也是张顺目前所躲藏的地方,想必这是血雾佣兵团中人给独臂男子发的信号,这应该是找到“晟灰”了。 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刚才她故意没有用全力,就是想要看看,血雾佣兵团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现在结合之前的观察,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晟灰而来,只不过究竟是要做什么,暂时还不清楚。 不过也没关系,等一下就会知道了。 娄颜馨在急速追赶过去的同时,脑海中不停的在盘算着,从目前来看,血雾佣兵团的人,还并未见到真正的晟灰,那么晟灰究竟去了哪里? 难道真的跑掉了? 应该不会,毕竟截止到目前为止,除了陈燕舞之外,并没有对他表露出来过丝毫敌意,而且跟着他们,还有吃有喝有穿的,他为什么要跑? 就算是陈燕舞,也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当真动手,她也曾经跟晟灰说过,难道真的是因为这个? 若是早知道晟灰的身手在凡奴之中也是如此出众,她就再想一下别的办法了,至少,不会让他出现在千府军团的士卒之中。 娄颜馨对于这个方案微微有些后悔,但此时她也不能眼看着士卒们被血雾佣兵团的人肆意击杀,还是先解决掉独臂男子,之后,再去寻找晟灰也不迟。 就算晟灰真的跑了,在秋水王国的地界上,他又能跑到哪里去,如今的他,就算挖地三尺,她也会把他找出来。 王盛呆呆的站在那里,捡回了一条命,他的脸庞之上却并没有丝毫的喜意,他转身,把柳强的尸身轻轻放好,转身也追着娄颜馨的方向而去。 虽是一瘸一拐,但神情却很坚定。 血雾佣兵团,无论如何,今日也要让对方留下惨重的代价。 前进的方向,王盛知道,可是路走到一半,他却突然呆住了。 在东方,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撞击在了一起,随后,一个老者的声音隐约传来:“不对,阁下不是白溪将军,可报姓名?” “秋阴山苗老大,想要让你从你那乌龟窝里出来,可是不容易啊,当初看到的时候,我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来着,所以,这一路上,我就一直跟着你,想要看看你这么多年不下秋阴山一步,这突然出来是干嘛来了,好嘛,原来是要对我秋水王国的三公主不利,只不过,你这个老家伙,胆子是不是大了一点?这要是让你惊到了三公主,那我三阳门怎么跟天后陛下交代?” 这是一个听起来有些阴沉的声音,听不出来是年轻还是年老。 “三阳门?哼,倒是好耐心,却不知你是三阳门第三代弟子中的哪一个?蒋秋华,杜月儿,刘兴浪,张升,卢向能还是花满堂?” “哎呀,没想到那六个小兔崽子,竟是如此出名吗?只可惜,我并不是这六人中的任意一个。”阴沉的声音道。 “哼,怎么,欺老夫眼盲,便要以谎言骗老夫?三阳门中,有大武师修为的,除了三阳门六杰之外,难道近来又有新人加入了?” “嘿嘿,这个你就不需要知道了。说吧,苗老二如今在哪,说出来,说不定我今天心情一好,还给你留个全尸。” 阴沉的声音阴恻恻的笑道。 听到这里,之后的声音,王盛便再也听不到一丝一毫了,不过他对于这事并不关心,让他停住了脚步的真正原因,也并不是因为此事。 此时的营地之中,一息之前,还是血雾佣兵团与白骨骷髅一起围攻千府军团士卒的惨烈景象,可是现在,王盛却亲眼看到,那些白骨骷髅在一瞬间突然全部都碎裂开去,散成了一堆堆的白骨碎片。 这一幕,实在太过离奇,王盛下意识的便呆在了那里。 而整个营地,也在一个刹那间,陷入了沉默。 千府军团的士卒都惊呆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前一刻还在配合着血雾佣兵团的人在击杀他们的白骨骷髅,下一刻,就全部散开了,连一具也没有剩下。 血雾佣兵团的人同样呆住了片刻,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要知道,刚才他们几乎都要占据上风了,在千府军团士卒们的精力被白骨骷髅牵扯住了大半的时候,正是他们发挥的良好时机,他们也确实抓住了这个时机,把那些当兵的完全压制住了,只这一会儿,便有至少二十条士卒之命被他们夺取了。 他们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些当兵的眼中,那越来越多的绝望之情,只要一直这么坚持下去,用不了多久,这里所有的士卒都会崩溃的。 尤其是,他们中的很多人刚才还注意到了那个焰火信号,那标志着目标被找到了,同时看到了狂奔而去的一号,这一切的一切,都对于血雾佣兵团的人极度有利,要知道,一号出手,可从来就没有失败过的。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白骨骷髅居然全部倒下去了,这让他们如何不惊愕? 在震惊了片刻之后,千府军团的士卒们首先反应了过来,他们看向这些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之人的目光,瞬间变得残忍起来,刚才,就是这些人,偷袭屠戮了他们不少的兄弟,如今形势逆转,他们的人数要比这些人要多得多了,又怎么会不想报复回来? 趁着血雾佣兵团的人还在震惊之中,士卒们在各个小队的小队长隐晦的手势之下,开始对血雾佣兵团的人展开了合围。 战阵合击之法,乃是千府军团引以为傲的杀敌之法,在缓过了劲,没有了白骨骷髅这等诡异的东西所产生的威胁之后,士卒们的默契感如同本能一样,瞬间便回到了身上。 没错,血雾佣兵团中的人的确身手更加了得,若是一对一,士卒们很多都不是对手,但是这可不是擂台,这里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很快,厮杀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惨叫声更多的,是来自于血雾佣兵团的人。 北面土山上,玉面公子神情不解,看着南面土山的方向,充满疑问的说道:“贤公公,那个人怎么不吹了?难道是体内真气不足了?可是刚才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行有余力啊?” 贤公公眼中神光一闪,说道:“小王爷,你再仔细看,事情越来越好玩了。” “哦?”玉面公子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南面土山之上。 南面土山,刚才还在吹奏着的初一,微微有了一些缓解的初二,女子初三,皆是站了起来,看向了土山之下,那里,正有一个身影破开风沙,没用多久,便来到了三人身前。 此人看起来并没有想要隐藏的意思,他五短身材,看起来很是瘦小,身上穿着秋水王国千府军团的制式铠甲,腰间挎着秋刀,背上还背着河盾。 看此人站在那里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按理来说,只是这风沙就能把他吹跑了。 初三看了一眼初一,说道:“你怎么停了下来,一个小小凡奴士卒而已,你都怕成这样?” 初二明显也有些不解的样子,眼前之人,站在那里的姿势,一看便是松松垮垮的,显然并未真正接触过习武,必是一个凡奴无疑,而他们三人,初三修为最低,只是一个小武童,而他,已经进入中武童好多年了,初一,则早就是大武童修为了,据说,这次回去,若是老大的事情办得好,能依约将地粹赏赐下来的话,他就可以借用秘法,尝试突破武生之境了。 他们三个,便是三个武童,这要是对上一个武生境,哪怕只是一个小武生,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恐怕也不是对手,可若只是一个小小的凡奴,只怕,用一根指头就能戳死了。 初一摇了摇头,表情十分凝重,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有一些不明白,他选择停下来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直觉。 自下山以来,他的直觉,不知道曾经救过三人多少次了,直到上一次,选择依附在苗老大身上也是一样,若不是他的正确决定,他们三个,上一次就死在秋阴山了。 这一次同样如此。 看着眼前明明只是一个凡奴的普通士卒,初一的直觉却在他脑海中疯狂示警,让他甚至都有了马上就转身逃跑的感觉。 看着初一的表情,深深了解初一的初二和初三,脸色也是凝重了下来。 初三看着这个正在上上下下,毫无顾忌的打量三人的凡奴,说道:“你是何人?” 第二十八章 是不是很帅? 来人“啊?”了一声,似乎如梦方醒,抬手挠了挠头,说道:“是问我吗,我叫晟……阿不,我叫张顺,是秋水王国千府军团第五团白溪将军黄万里麾下第五十三小队小队长,怎么样,这个头衔,够不够长?是不是很帅?” 初二,初三面面相觑,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只有初一脸色依旧凝重,说道:“张队长所为何来?” “哦,大老远便听你们的曲子吹奏的相当不错,这旋律我挺喜欢的,便来瞧瞧。”小个子瞧了瞧严阵以待的三个人,一脸惊讶的说道:“怎么不吹了?” 初二看着这人夸张的“惊讶”,不由感到血冲脑门,在心中破口大骂,还吹什么吹,你特码就站在这里,还吹什么,吹着让你砍一刀么? 最令人感到可气的是,这人明明只是凑巧找到了这里,却说是什么听到了声音而来,这不是放屁是什么,明显只是在逗他们三个玩呢吧。 他们虽然看似在吹奏,但所使用的,却是师门秘法,武者之中,没有武师以上的修为,休想察觉到半点,就算是大武生巅峰也绝不可能,否则的话,苗老大怎会如此放心的把他们三个单独留在这里,还不是因为,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找到这里来? 可眼前之人,明明只是一个凡奴,却如此说,这不是羞辱,什么才是羞辱? 简直是奇耻大辱! 要说眼前之人是一名武师,这绝不可能,任何一位达到武师之境的人,都是武者之中的翘楚存在,若是真的来到了这里,恐怕他们三个早就死了,要知道,苗老大此时可是在营地那里呢,他还有这闲心跟他们三个在这里打屁聊天? 初二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虽然他刚才受了一些反噬伤害,但是他中武童的修为并不是假的,那些伤势,先用真气压下去,都不需要片刻,他觉得,只要一刀挥出,就可以将这个羞辱他们的人劈成两半。 初三眼睛之中,也是闪过了一丝不解,此人说的话,她是半点也不信,但又捉摸不透,此人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 初三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此人是不是想要让他们三个误以为他是武师修为,从而束手就擒,或者是把它们吓跑? 初三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并不是没有,她扭头看了一眼初一,却发现,初一的神色依旧很是凝重。 初一再次开口问道:“原来张队长是为了此事而来,可我三人今日已是有些疲累了,不如这样,张队长今日便先回去,待改日若张队长经过秋阴山,我兄妹三人再为张队长接风洗尘,到时候美酒再配上佳曲,方才相得益彰,张队长以为如何?” “初一,你!”初二明显很是不解,什么都有些急了。 初一看了初二一眼,那其中的警告意味,再也明显不过。 初二恨恨的转过了头,虽然不敢违抗初一的想法,但是心中那股子火与不甘却不断冲击着他的心,让他看向眼前之人的目光之中,怒火就要化作实质喷发出来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初二的目光,来人先是看向了初二,充满不解的说道:“唉,这位大哥,你眼睛好像充血了,别瞪那么大了,你不怕沙子进你眼里吗?” “你!” 初二按住刀柄的手,已是有了出刀的趋势,心中亦是不断喊道:“此人必杀,此人必杀!” 可来人说罢,便转头看向了初一,他的神色有些为难,说道:“这位大哥的提议,听起来倒是不错。只不过,若是我走了,你们又开始吹了怎么办?” 初一神色很是郑重,说道:“张队长若是不放心的话,我等兄妹三人可以立下毒誓。” “立下毒誓?那是什么意思?”来人好像有些迷惑,说道:“我看那,不如这样,我刚才说了,我是千府军团的人,大哥你看,我也做不了主,不如这样,你们三个跟我回去,只要玊玉主那个小姑娘愿意让你们走,你们就可以走了,怎么样?” “玊玉主是谁?”初三有些意外,竟是脱口而出,问道。 “啊,哦,对了,你们不认识她呀。”来人又挠了挠头,说道:“不过没关系,你们跟我回去,自然会认识的,那个小姑娘呀,你们认识她,一定不会后悔的。” 初一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说来说去,张队长还是不肯放我们走是吗?” 初二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狞笑一声,说道:“初一,你还与他费什么话,一个凡奴士卒而已,我只需一刀便能劈了他,若是用了第二刀,就算我初二学艺不精!” “仓朗朗!” 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声音,初二拔刀出鞘,高高举起,一刀便是劈向了来人的面门。 这一刀,自拔刀到出刀,之间间隔的时间,也就眨了两次眼而已,其速,完全可称迅捷。 “当!” 又是一声金器交击之音传来,初二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却是感到,手中的长刀之上,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反震之力,似乎与什么东西碰到了一起。 初二被这股子反震之力震的退后了几步,他的神色有些震惊,抬头观望,只见来人也是有些迷惑,此人不知何时,也将腰间的长刀拿到了手中,可是,那把刀已是断成了两截。 初二的也好不到哪去,同样是断成了两截。 初二迷惑,初一跟初三却是互望了一眼,他们刚才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刚才这张队长拔刀出击,与初二的刀撞在了一起,然后两两断掉。 初三的面上有些震惊,她完全没想到,这人明明只是一个凡奴,却能与中武童修为的初二拼了个旗鼓相当,这如何可能? 初一看后,心中的不安稍稍的降低了几分,这人表现的,虽然与初二的实力有些相当,以一个凡奴之身,能与中武童修为的初二实力相当,那其实是一个相当不错的赞美了,完全可以说,以这张队长的实力,在千府军团,只当一个小队长,委实有些屈才了,至少也应该给个百人长当当嘛。 不过也是,这张队长如果真的是一名武童,那百人长是绝对跑不掉的,可他毕竟也只是一个凡奴,看起来也差不多三十岁以上了,恐怕此生实力上限也就是这样了,虽然实力堪比武童,但是不受白溪将军的重用,也是情有可原的。 今日之事,这张队长若是遇到一个中武童修为以下的人,说不定还真能让对方吃了大亏,只是可惜,他们兄妹三人,却是整整三个武童,他本人,更是大武童巅峰,只差一步,就能进入武生之境,修炼罡气,锻造真罡了。 遇上他们三人,真是张队长的不幸。 心中决定一下,初一便彻底抛开了所有的顾忌,他冲着初三点了点头。 初三亦是点了点头,自腰间将长刀拔了出来,然后一步一步,挪到了来人的左侧。 初一则是自皮袋子里面,拿出了一个没有刀鞘的短刀,只有一尺,护手中心之处,镶嵌着一颗绿色的宝石,而刀身则是暗沉沉的,瞧着很不起眼。 他轻声说道:“张队长,既然你执意不肯放我等三人离开,那就只好得罪了。” 来人看了看三个方向的三个人,把手中的短刀随意扔掉,然后在腰间鼓鼓囊囊的地方翻了翻,慢慢抽出来了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条,上面坑坑洼洼的,中间都快要断掉了。 他随意挥舞了两下铁条,说道:“得罪吧,来吧,得罪吧。” 看着此人那夸张的动作以及那随意的语气,初二越发觉得,这人从一开始就是在疯狂的侮辱他们,他狂吼一声,将手中断刀朝着此人的面门扔了出去,而他本人,则是攥手为拳,一拳打向了此人的丹田。 初三一个滑步,来到了此人的身后,她一刀砍过去,目标正是此人的脚踝,三人之中,以她的实力最低,她也很有自知之明,不求有功,只求能够牵制住此人的部分精力即可。 初一以右手大拇指按住了短刀之上的那颗绿宝石,整个短刀的刀身,突然亮了起来,一道又一道的绿光,就像是清水一样,在短刀之上不断流动起来。 他没有着急马上进攻,而是等初二和初三的攻击都快要到了,这才欺身扑上,一刀戳向了张队长的眼窝子,而与此同时,他的左手,还攥紧了,以凤眼拳之形,打向了张队长的太阳穴。 三人合攻,便是前后皆有,上中下三路全部照顾到,务必要让此人顾头顾不了腚,只要有一点出了错,便会受制于他们,而只要受制于他们一点,便会处处受制,直到被三人击倒甚至击杀当场。 然而思想是丰满的,现实却非常骨感。 不管是在实力最低的初三,还是在实力中等的初二,亦或是实力最强的初一眼中,下一刻,都是感到眼前一花,张队长便失去了踪迹。 第二十九章 这令人讨厌的变数 三人心知不妙,正要散开,却已经晚了。 初三只感到脑后像是被一根长长的东西敲了一下,随即便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初二慌忙左右张望,却根本没有看到张队长的身影,随后就感到后脑勺上一痛,初二暗道不好,这种感觉,不就是被人敲了闷棍吗,可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一股眩晕之感袭来,他摇摇晃晃的便也倒了下去。 在倒下去之前,初二幽怨之极的翻了一个白眼,下意识的嘟嘟囔囔道:“码的,这不公平,你都没告诉我们你的速度这么快的。” 初一心中震惊无比,但面上却很是冷静,他在一瞬间反转匕首,向着身后扎去。 可转瞬之间,初一就感到手腕一痛,好似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疼痛欲裂,就连手中的短刀也拿捏不住,脱手掉了下去。 与此同时,他也是感到后脑勺一痛,仿佛被什么东西给重重的击打了一下,眼前一黑,一头便栽进了沙地里。 “张队长”的身影也在这时出现在了初一身后,他一手拿着那把短刀,另一手则把铁条又放回了原处。 失去了初一的控制,短刀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虽然不是乌漆嘛黑的,但只看外表的话,除了那颗绿宝石,便只剩下让人把它扔了的冲动了。 “张队长”一边把玩着短刀,一边撇了撇嘴,似乎对于初二的抱怨很是不满,说道:“我本来跑的就比较快啊,不信你可以问小黑啊,再加上你也没有问我,这可不能怪我。” 他说着,身手抓住了初一的腰带,往上一提,就要跟初二放在一起,可是这一下,或许是碰到了初一的皮袋子,皮袋子就此掉在了地上。 “张队长”一愣,将皮袋子拿了起来,他就要解开系在上面的细绳,可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并没有着急这么做,而是跑过去,把初二,初三身上的皮袋子都解下来,别在了自己的腰间。 随后,他又将初一的腰带解了下来,然后把他放在初二身上,用初一的腰带把两个人结结实实的捆在了一起。 他一手提着初一和初二,一手抓着初三的腰带,向着南面土山下面而去,快要下去的时候,他忽然扭过头来,朝着北面土山那边笑了一下。 北面土山上,全程观看了这一出戏的玉面公子满面愕然,他扭头看着贤公公,说道:“公公,此人,刚才是冲着咱们在笑的?” 贤公公看着“张队长”消失的方向,说道:“小王爷,依老奴之见,很可能是的。” “这,这怎么可能,这人看着最多也就武生修为吧?在这么大的风沙之中,能看到这么远的,难道说此人并不是武生?还能是武师不成?那岂不是说,比小王的修为还要强了?”玉面公子一脸难以置信。 刚才这人从出现到把三人击溃,他虽然一直都在看,可是他能看到,包括风沙在他身边绕道而行,这都是借助了一件宝物才能做到的,至于声音,那是半点也听不到的。 “他并不是武师,不过给我的感觉很奇怪。”贤公公面露疑惑。 “哦?奇怪在哪里?”玉面公子马上问道,他实在十分好奇,这人若不是武师,那他究竟为什么能够看到这么远,难道也跟他一样,身上带着某种宝物吗。 想到这里,玉面公子眼前一亮,心中跟着便是一动,看向对面的目光之中便多了一丝炽热。 “奇怪有两点,第一,此人是如何找到这三个人的。据老奴所知,这三个人所使用的秘术,是只有武师以上修为才能察觉到的,此人能够找到这里,实在让人有些费解。第二,此人给老奴的感觉,并不像是一个有修为在身的人,至少老奴并未从其身上,感觉到有任何的真气之息。”贤公公的口气中也充满了疑惑,显然也是十分不理解。 “什么?!” 玉面公子震惊不已。 贤公公所说的这两点,每一点听起来都是那么的让人不可思议。 这第一点,他刚才的确没有细想,可如今想来,这的确是很难让人理解,没有武师修为,却能准确的把这三人给找到,这说明什么,如果不是这人本身的本事还好,如果是,那可真是匪夷所思了。 不过,大概率不是的,如果真的是,那黄万里还会让他做一个什么小队长? 这么想的,玉面公子觉得自己略微好受了一些。 不过一想起贤公公说的第二点,他的心就又往下沉了一些。 这第二点更是超乎他的想象能力之外。 贤公公的意思,玉面公子自然听了个明明白白,他是说,这人给贤公公的感觉,就是一个凡奴。 可是一个凡奴,能够一人面对三名武童境? 而且还赢得如此轻松? 凡奴的速度什么时候能达到这么快?而且下手下手还是如此又稳又狠。 况且,这还是在大风沙之中,就连很多小武童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也为能够行动自如,他一个凡奴如何可能? 自他记事以来,从未听说过有此种事情发生。 玉面公子并没有反驳,只是缓缓道:“公公是怎么想的,不妨与小王细细讲讲。” 贤公公也没有卖关子,他点头说道:“这第一点老奴倒是有点想法,小王爷,恐怕这营地之中,已经有了武师坐镇了,要么就是秋书的焰卫长娄颜馨突破成了武师,要么就是请了人。” “什么?你的意思是?” “正是,看起来小王爷也想起来了,要知道,这里属于秋水王国半月省,而坐镇此省的,可是小面派。老奴怀疑,小面派,这次应该是有高人全程坐镇的,这也可以解释了,那白溪将军黄万里见到那个大武师老者,丝毫也不见慌乱之色的原因。” 玉面公子道:“小面派?可是有那秋水王国三宗师之一的秦广飞所在的小面派?” 贤公公点了点头,说道:“小王爷渊博,老奴佩服。” 玉面公子对这句马匹丝毫也没觉得享用,他正要说些什么,贤公公却突然看向了营地方向,说道:“小王爷快看。” 玉面公子转头看去,正好看见大武师老者突然暴起突袭黄万里,可是在中途,却被一个身材佝偻的人给拦了下来。 此人弯腰驼背,面容瞧起来阴沉沉的,说起话来也是一股子阴恻恻的气息。 玉面公子脸色有些凝重,看刚才此人出手,至少也是一位大武师,有这人在,今天他想要做的事情,可是有些不好办了。 他说道:“公公一言中的,秋书这里,果然有一名武师,看样子,还至少是一名大武师。” 贤公公看到此人,面上的疑惑之色却更重了,他摇了摇头,说道:“小王爷,此人并非是小面派的。” “哦?” “若是老奴没有认错的话,此人应该是三阳门中的,名字叫做卫超群。” “三阳门?那个有着秋水王国另外两个宗师之一的韩灰鱼的三阳门吗?这卫超群又是谁?”这个名字,玉面公子听起来,只感到非常陌生。 “呵,小王爷不知道他也很正常,他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进入了武师之境,随后便说要去游历大蜀之地,这么多年来一直音信全无,很多人都以为他死在了剥皮台,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那个时候啊,就连老奴,也没能进入武师之境呢。”贤公公有些缅怀之色,道。 “什么,竟是比公公的资历还要老些么?那此人如今修为如何?”变数,玉面公子打心底讨厌这个东西,刚才南面土山上突然出现的那个人,就让他心生警惕,至今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没想到却突然又冒出来一个,还是一名修为深湛之人,这怎能让他不恼火。 “小王爷不必担心,有老奴在,必可保小王爷周全。此人修为,目前看来,应该是一名大武师,还没有突破到武痴之境。”贤公公笑道。 被贤公公看出了心事,玉面公子倒也没什么尴尬的,他很是洒脱的说道:“倒叫公公见笑了,实在是小王身负父王之命,不能不惜身啊。这么说来,刚才那人能够找到对面山上,应该就是此人指引的了?” “如果真的是也就罢了,可若不是此人,说不定营地之中,还另有高人。”贤公公道。 “还有?”玉面公子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他已经在心中盘算着,究竟要不要转身就走了,如果营地之中有不止一位武师的话,那他们今天,想要将那个叫做晟灰的少年带回去,几乎没有任何可能,除非贤公公愿意全力相助。 不,也不行,即便贤公公愿意全力相助,那么失去了贤公公的守护,只靠身后那十位豪侠,即便他们全部都是武生修为,甚至有一半都是中武生之上,有一个甚至还是大武生,玉面公子也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安全感。 万一营地之中分出来一位武师,只要不是小武师来此,恐怕就很难抵挡。 第三十章 一念之间 任务虽好,但怎么也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要啊。 留下有用之身,才能更好报效南周王国,这个逻辑有问题吗?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要知道,如今这波进攻之人,修为最高的盲眼老者都被拖住了,那么完全可以断定,这些人成功的几率已是极小,除非又有变数,不然的话,他还真的有可能陷入危险之中。 “公公为何会觉得营地之中,指点刚才那人的,有可能并不是这个卫超群?”玉面公子忽然问道。 “小王爷问的好,刚才在卫超群突然自风沙之中现身,拦下那个老瞎子之时,黄万里眼中,尽是震惊之色,甚至差一点便要对着卫超群出手,显然他也不知道有卫超群的存在,所以老奴才有这个推断。”贤公公道。 “原来如此,公公以为,接下来,我等当如何行事?”玉面公子问道,他这时实则心中已经有了些许退意。 “一切全凭小王爷做主。”贤公公低头恭敬道。 玉面公子看着营地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玉面公子缓缓道:“为敌为友,只在一念之间,公公,我们便继续看下去如何?” 贤公公缓缓点头,他看着玉面公子的眼中,满含赞赏之色,很明显玉面公子已经意识到了,自刚才那人看见了他们,而他们又没有动手把那人拦住之时,他们的行踪其实已经暴露了,如今要么就与那个老者一起,采用强攻的办法,把营地内的人全部杀光,以此来得到或者杀死那个晟灰。 这条路目前看来是走不通的。 要么就干脆退走,可是这样的话,回去难道要跟王爷说,就在那里看了场戏就回来了? 这样的话,不但无法在王爷那里交代,更会让秋书对他们心生警惕与猜疑,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在这个关键的地点,他们出现在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 如此一想,那么这一趟来,非但无功,反而有过。 这条路显然也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 那么还有一条,不妨等待一个绝佳的时机,来个雪中送炭,即便达不到这个效果,也要来个锦上添花,这至少要比什么都不做要强的太多,若是能因此得到秋书的善意,那说不定还有赚。 这并没有什么问题嘛,秋水王国向来与南周王国便是世代交好,更是多代的姻亲关系,在面对敌人的时候,站在一起,有什么不能说通的嘛。 不过即便要帮,也要再等等看,这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在关键时刻,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效果。 营地之中,娄颜馨追着独臂男子一路来到了丫鬟仆役们所在的帐篷这里,张顺所改扮而成的“晟灰”也在这里。 这里以金政为首,共有六个小队在此守卫,刚才白骨骷髅肆虐之时,共有五名士卒倒下,另外有十名士卒受了不小的伤,所以这里如今能够保存全部战力的,也就四个小队多一点的人了。 金政是一个昂藏七尺的大汉,只可惜在修武一道上虽然勤勉,但碍于自身潜力不行,骨质更是差的极远,所以这都三十多岁了,也没能进入到武童之境,只是在第十五小队中做到了一个小队长的位置。 虽然如此,他的气力却比普通的凡奴要大上许多,武艺也要相对精熟,所以黄万里才让他作为这六个小队的负责人。 整个车队之中,所有的仆役丫鬟都被击中在了这里,刚才的白骨骷髅,在士卒们舍生忘死的抵御之中,并没有让这些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独臂男子赶到这里的时候,远处一个血雾佣兵团的人,朝他使了一个眼色。 独臂男子顺着望过去,那里正是一个巨大的帐篷,帐篷的门帘子被拉了上去,里面挤了许许多多穿着仆役丫鬟衣服的人,个个都是瑟瑟发抖,满面惊恐的看着外面。 对面他们这些人来说,只要有一个白骨骷髅出现在了里面,所有人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在这最里面,有一个人,身材矮小,穿着长袍,脚上一双踏云靴,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模样,这都平常,最为引人注目的却是他的面容,看起来颇为俊俏,在一众姿色平庸的丫鬟仆役之中,可称鹤立鸡群,极是好辨认。 “这个人应该就是晟灰了,果然很是俊美,不过好像也称不上绝伦啊?” 独臂男子看着“晟灰”的面容,总觉得好看是好看,但哪里就是有些不对,但他还是露出了一丝笑容,目标既然已经确定,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把晟灰活捉了,要知道,这活捉了,他能得到的赏金,跟死了他所得到的的佣金,差着整整一倍呢。 想到就做,独臂男子身形一晃,直接朝着帐篷的门口飞掠而去。 在帐篷门口,十九,二十小队的人在这里守着,由于金政给他们的命令是,只要没人攻击这里,他们便不需要参与击杀白骨骷髅,所以,这两个小队,是唯二的两个没有任何伤员,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死去的小队。 独臂男子出现的时候,两个小队的队长就已是严阵以待,可是他们还没有说什么,独臂男子便急速的朝着他们冲了过来,这还不算,在独臂男子的左右两边风沙之中,共有十名同样看到焰火讯号的血雾佣兵团的人,一起杀了过来。 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四个小队剩下的士卒,留下了三个照顾伤员,其余之人,全部都跟着往帐篷这里聚集了过来。 在金政的命令下,十六,十七,十八三个小队的人,分别冲着那些血雾佣兵团的人去了,而他的十五小队,则是朝着独臂男子而去。 独臂男子明显是有高深修为在身的人,金政完全能够看得出来,所以,便要以三个小队的人,接近三十个人,来对他一个,目的,也并不是为了击杀,只要让这个人不能接近帐篷即可。 虽然金政到现在也不明白,这么一个高手,为什么会对一个全是丫鬟仆役的帐篷感兴趣,而且看起来还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独臂男子迅速接近,眼看便要与十九,二十小队的士卒短兵相接,在远处,却突然传出来了娄颜馨的声音:“速速退下,你们不是他的对手,此人交给我。” 声音到,娄颜馨本人也是到了,在相距还有些距离之时,她便朝着独臂男子的后背打出了一拳,一个淡淡的拳印急速飞出,冲着独臂男子的身后而来。 独臂男子身子一个横移,躲过了这一下,可就耽误了这一息的功夫,娄颜馨便追到了身后,她双拳紧握,一拳接着一拳,如同暴风骤雨一般打向了独臂男子。 独臂男子心中暗恼,但也不敢硬接,只是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拼命阻挡,若不是他的身法的确了得,只这一轮攻势,他便有可能受了重伤。 在知道了独臂男子的意图之后,娄颜馨决定不再留力,一个中武生,在凡奴或者武童眼中,或许是不可战胜的存在,可是在她一个大武生巅峰眼中,也就是一个比较好的练拳靶子罢了,之前没有使出全力,是想要看看这血雾佣兵团的真正目的为何,现在既然知道了,那这个佣兵团,就可以在这里除名了。 此时的娄颜馨,全身上下,仿佛又有一层红色的焰光流转,配合上她那全身的红衣和红色的披风,整个人似乎都要燃烧了起来,这一幕,看起来就如火神下凡,凛凛然不可一世。 她每一拳击出,独臂男子仿佛都能闻到一种燃烧的气味,他在心中破口大骂老者,这娄颜馨分明就是随时可入武师之境了,他这次来,分明是做了娄颜馨进入武师之境,形成自己独特元师的踏脚石。 心中虽然恼怒,但他本人,却是越发冷静,任何一个能够修炼到他这个层次的武者,哪个不是在刀口舔血中度过的,当然,也不排除那些大宗大门的弟子,只在山门修炼就能顺风顺水的达到他这个层次,但那毕竟只是少数,而且也为他所不齿。 那些人,别说跟他层次一样了,就算是大武生,他也有信心战而胜之,没有经过风雨摧残的温室花朵,一旦碰上了他这种常年都在佣兵团中浴血奋战的人,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的希望。 在交手之前,他本来以为娄颜馨也差不多,毕竟一个公主身边的亲卫团的团长,即便有些实力,又能强到哪去,可是这交手之后,他的这种想法已是荡然无存,只剩下能保命就好的想法。 他又哪里知道,娄颜馨在被秋书选中,成为焰卫的一员之前,可是在秋水王国三大军团中的龙皮军中效力的,若说他的一生,是在佣兵团那种险恶环境中长大的,那么娄颜馨,更是在与北燕王国常年的战争之中成长起来的,她成长到现在,在她手下,已是不知道有多少亡魂,绝不是那些没有见过血之人可比的。 第三十一章 回营 疾似流火,势如奔雷,这便是秋水王国天后陛下秋晗煜在一次宫廷宴会之上,亲自对娄颜馨所下的评语。 若不是这样,娄颜馨又怎会有资格跟随秋书前去大吴天朝。 一招错,则满盘皆输,只是片刻之后,独臂男子就一个疏忽,被娄颜馨一拳打在了胸口之处,震得他连续倒退数步,竭力想要稳住身形。 可是有了第一拳,第二拳便也跟着来了,独臂男子自然不想坐以待毙,他手中的长刀早就被娄颜馨的拳头打断,弃了,而他本人,则是聚集全身的真罡,奋力向着娄颜馨打出了一道拳印。 他在心中已是想好,这一拳,娄颜馨要是不想受伤,势必是要躲开的,只要能得了这一下喘息,他就马上展开身法逃跑,至于任务,就让它见鬼去吧。 失败是必然的,可这责任完全在于苗老大,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相反,对于苗老大,之后任何他秋阴山发布的任务,他们血雾佣兵团都不会再接,而且还会让其他几个交好的佣兵团也都不接,以此作为对秋阴山的惩罚。 独臂男子的想法的确没错,可是在仓促之中,他却忘了一个在平日里无所谓,但在面对比自己实力强的多的高手之时,足以令他致命的缺点。 娄颜馨只看一眼,便对于独臂男子心中的想法了然。 她冷笑一声,不闪不避,以左拳击出一道带着焰光的拳印,就这样迎着独臂男子的拳头而去,而她的右拳,则是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打向了独臂男子的太阳穴。 这一次分拳而击,大异于娄颜馨之前的路数,让独臂男子心中大惊,在自己打出的那道拳印被娄颜馨毫无悬念的给击碎之后,他下意识的便要以左拳抵挡娄颜馨的右拳,可是下一刻,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独臂男子只感到头部仿佛被重锤打到了一般,眼前金星直冒,心中更是一片绝望。 至此最为重要的关头,独臂男子却忘了,自己只有一条手臂了。 一拳打的独臂男子东倒西歪,娄颜馨更不停留,紧接着第二拳,第三拳接连轰在了独臂男子前胸之处。 第二拳之时,独臂男子还能凭借自身遍布全身的真罡做出防御,以防止娄颜馨的拳印入体,可是接连几拳之后,在第七拳也打在同一位置,尤其是他的头部被一拳打中之后昏昏沉沉的,无法调集真罡集中在一点进行防御之时,这一拳,便让独臂男子感到胸腹之间,仿佛被什么东西透体而入。 独臂男子再也难以承受,一口鲜血喷出。 等到娄颜馨第十拳打过来的时候,独臂男子胸前,已是一片血肉模糊,而他本人,就连意识也已经是处在了半迷糊的状态,身子一软,就此倒在了地上。 独臂男子躺在那里,嘴中不断吐着血,眼看已是进气少出气多了,他眼睛没有看娄颜馨,却是盯着帐篷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娄颜馨冷冷的看着独臂男子,她自己下手的分寸她自己很清楚,独臂男子并不会死,但是等会就会昏厥过去,此时任由他在那里看着帐篷,想必此人心中定是十分的不甘心,但他此生也就只剩下这一次不甘心的机会了。 娄颜馨细细的体会着体内真罡的运转变化,这次的大战,看似她赢得并不艰难,但是独臂男子全面的抵抗也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弱,一个中武生武者遍布全身的真罡所产生的罡气防御,就算让一个凡奴拿刀去砍,也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效果,即便娄颜馨已经是大武生巅峰,要想彻底击溃这种防御,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之所以会造成看似碾压的局面,实则是因为一方面,她比独臂男子的境界高出一个小境界,真罡要更加雄厚。 另一方面则是在这营地之中,是属于她的主场,她整个过程都打的不疾不徐,该快的时候快,该稳的时候稳,而独臂男子却显然对于她的出现有些惊讶,似乎是没有料到,以致于行事与战斗之间,都颇显焦躁。 这种细微的情绪,在一般人眼中根本感觉不到,可是在时时刻刻都把自己维持在随时可以进入战斗状态的娄颜馨来说,却很是明显。 也正是因为如此,迫于她所给到的强大压力,最终才导致了独臂男子的失误,可以说,这个失误即便没有,对于最终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只不过可能时间要稍稍往后拖一些而已。 这次战斗,对于娄颜馨来说,所产生的裨益实在不可谓不大,与之前不同,她现在已经可以完全确定,等回到了秋京城,她就能开始着手破入武师之境了。 盖因,就在击溃独臂男子的那一刹那,娄颜馨体内的真罡,仿佛与这个天地之间的某种气息又有了一种玄之又玄的联系,对于这种联系,娄颜馨之前曾经体会过,而且能够稍加应用,但是却很模糊,而这一次的体会,则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她甚至能够感到,这种天地气息之中,有一种气息,对于她十分亲近,性质很是活泼,和她完全是契合无比。 若不是因为现在身在兵营之中,娄颜馨就要当场坐下来尝试突破了。 这种体验对于每一个武者,尤其是要进入武师之境的武者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不可或缺的一步,所以,娄颜馨干脆便站在了原地,她要尽量的把这种体验记在心中,以便于突破武师之境的时候,能够让成功的几率大大增加。 若不是对于她来说如此重要的时刻,她早就先把独臂男子交给金政,而她本人就会前去东门外看看了,那边,自称三阳门的那一位前辈,与那位老者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之前,似乎他们已经开始了战斗,只不过如今却是一点声息也没有。 然而就在这时,自帐篷的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是谁,要干什么?” 娄颜馨一愣,这是晟灰的声音,是真正的晟灰,而不是假扮成晟灰的张顺。 怎么又回来了? 一直觉得晟灰很可能跑掉了的娄颜馨有些讶然,她扭头望过来,马上便是眉头一皱。 经过这段时间以来,风沙不见变小,反而更加大了,在她扭头过来的时候,那顶帐篷竟然都已经被吹跑到不知哪里去了,而里面曾经呆着的仆役丫鬟们都暴露在了风沙之中。 在曾经帐篷的后面,晟灰一手抓着初三的腰带,一手抓着捆在一起的初一和初二,正在看着曾经帐篷的方向。 之前,他在见到营地之中白骨骷髅有越来越多的趋势之后,在击杀白骨骷髅的同时,也在留意着风沙之中传来声音的变化节奏,在心中比较确定这些白骨骷髅就是这些声音所召唤出来的之后,他本想询问一下娄颜馨,为什么不顺着这风沙之中传来的声音直接去寻找这背后的驭使之人呢? 后来他看到娄颜馨与白溪将军黄万里与那个盲眼老者对峙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娄颜馨是走不开,既然如此,他便决定亲自去寻找,想必打断了琴音之后,这些白骨骷髅也就不会再出现了。 为了不引起那三人的注意,晟灰还特意绕了一个圈,只不过在接近土山的时候,他才发现,上去的路只有一条,绕不绕路都是一样的。 把那三人击倒,晟灰觉得并不难,只不过有些对不住张顺了,毕竟,那把秋刀可是张顺的,不是他的,让他给不小心弄断了,要是张顺让他赔,他怎么办?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一会儿,直到那把绿宝石短刀落到了他的手中之后,他才松了口气,长刀断了,这短刀虽然短了点,但看那初一用它的时候,相当郑重其事,应该是一把不错的刀,张顺应该会答应这个补偿的。 不过,张顺如果真的不答应的话,晟灰也不怕,他觉得真的不行,就去找一下玊玉主那个小姑娘,让她想个法子好了,想必以她那聪明伶俐的劲儿,这一定不是什么问题。 其实在上了南面土山的时候,晟灰便看到了那个长得很好看,明明是个男的,却带着个耳环的人,以及旁边的那个把脸涂的花花的,同样带着耳环的老者,还有他们身后的,他曾经在三公主秋书队伍里见过的那十个人。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些人也是白溪将军派来在这里埋伏的人呢,当时还在心中感叹,在这个游戏里,想要扮演好将军这个角色,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只不过在将三人击倒,那个皮袋子掉下来,他在将要看看那个皮袋子之中究竟有啥东西的时候,眼睛的余光,却是看到了北面土山上,那个长的很是好看的男人,看向这边的目光之中,露出来了一丝贪婪和炽热。 这个目光他很熟悉,在他每一次打到了一头猎物,想要烤来吃肉的时候,很多游弋在外的野兽眼中便是这种目光,那是一种极度渴望的目光,那也是一种若是不给,便想要暴起伤人的目光。 第三十二章 蛤蟆脸 如果是白溪将军或者是那个骑着大黑狼的女人派来这里的人,一定能认出他这一身千府军团的制式铠甲,那么有这种目光的几率应该很小,除非是像那个骑着六足地龙的女人那种人。 这些念头闪的极快,晟灰也不知道对不对,但不可否认,他的警惕心一起,便想的更多了一些,也就多长了一个心眼,他在缓步下山的时候,实则随时都在注意着北面土山上的人,在下山之前,回望那一眼,也有一种我已经发现你们了,你们要来的话,可要小心了这种意味在里面。 一下了土山,晟灰便全速回到了营地之中。 营地之中,果然已经没有了白骨骷髅的肆虐,只不过却多了不少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在与千府军团的士卒厮杀。 千府军团的士卒明显占了上风,晟灰也就没有多管,他在进入营地的时候,就看到了娄颜馨与一个独臂男人正在贴身肉搏,很明显娄颜馨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他并没有想着过来帮忙,只是想着先找到柳强再说。 在这千府军团的士卒当中,他最熟悉的,目前就是张顺和柳强了,张顺他也不知道在哪里,柳强他也没找到,只不过却看见了王盛正在一瘸一拐的向这边赶过来。 晟灰心中一松,王盛也行,他也就是想要找个人,先把手上这三个人看好再说。 可就在这时,他身前不远处的一顶帐篷突然在风沙之中,再也支撑不住,被风沙吹到了天上。 奇怪的是,帐篷中的那么多人,却并无一人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呼吸却非常急促,显然心情极为紧张。 晟灰望过来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几乎都抖成了筛子,脸上也全部都是恐惧之色,在望着一个人。 在仆役丫鬟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与晟灰一样,穿着千府军团制式铠甲的男子。 此人眼眉上挑的厉害,眼泡子却极大,几乎撑满了整个眼眶,再配上一张坑坑洼洼的麻子脸,就好像是一只癞蛤蟆。 他同样是背上背着河盾,手持秋刀,只不过,秋刀却是放在了一个看起来长的很是俊俏,个子矮矮,身穿长袍,脚穿踏云靴的“少年”脖子上。 那是张顺改扮的自己,晟灰自然知道。 而此人脚下,还匍匐着两个身穿丫鬟服饰的女子,这两人晟灰认识,正是曾经敲过他的门,给他抬来过热水洗浴的李欣竹和叶芷兰。 李欣竹和叶芷兰是真的害怕,在出了狃山东驿之后,她们便再也没有机会能够见到晟灰一面了,本来还在暗恼的她们,没想到,这营地之中的一场战乱,却是让她们再次遇到了“晟公子”。 这次战乱,她们当然知道,这必然就是扫灰者来了,来的倒挺快,说的十日,其实只有四日便到了,她们不知道这次行动最终会不会成功,但是碍于那位的命令,她们却需要为失败做准备。 帐篷里面,由于她们两个本来就是秋书面前的红人,虽然并不曾有实际的权力,但却无人敢管,如此良机,她们又怎会错过,她们两个也就借此机会,贴在了“晟公子”旁边,在外面士卒厮杀之时,她们却对“晟公子”展开了极尽诱惑之能事。 虽然很多话在这么多人面前不能明着说,但只要“晟公子”对她们有了兴趣,以后机会便也多了去,只要有了这个接近的机会,假如扫灰行动真的失败的话,她们就还有机会“毁了晟灰”。 可是整个过程却让竹兰二人先是欣喜,后是失望,盖因,“晟公子”对她们卖弄的过程,开始竟是颇有些迎合,这完全出乎了她们的意料之外,要知道之前,“晟公子”可是连正眼都不看他们一眼的。 然而让她们感到万般不解的是,“晟公子”这次虽然似乎对她们有了兴趣,但却不开口说一句话,对于她们贴过来的身子,并不拒绝,甚至手上也不是那么规矩,该碰的不该碰的,该摸的不该摸的,那都是上下其手,不亦乐乎。 可对于她们两人小声隐晦的表示,以后想要跟着“晟公子”,做他的贴身女婢的意思,“晟公子”却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这种不远不近,让人完全捉摸不透的态度,让两女心中如同猫挠一般,极是难受。 如此这般,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可还没等两人想出来接下来该怎么办,帐篷后面,却是被人用刀划开,钻进来了一个丑陋之极的男人。 这个男人第一时间便看到了“晟公子”,他的身形一晃,帐篷之中,无人能够看清楚,这人是怎么一步之间,就跨越了中间的那么多人,来到了“晟公子”的身边。 “晟公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此人将刀架在了脖子上,“晟公子”自此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呼喊一声也不敢。 竹兰二人见状,心中一松,这人应该就是扫灰行动中的人,这一刻,竹兰二人还有些佩服此人,此人虽然长得丑,但却真的是一个有本事的,这个帐篷所在的地方,可是位于营地深处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确的找到这里,说明那人对于这次扫灰行动,是真的特别重视。 竹兰二人真心希望蛤蟆脸赶紧抓了“晟公子”走,那么以后,说不定,等她们脱离了秋水王国,返回自己的故乡之时,就会发现,这个俊美无双的“晟公子”已经成了自己人。 然而下一刻,竹兰二人却听到蛤蟆脸说道:“所有人都不要说话,谁发出声音谁就先死。你就是晟灰吧?小模样倒是俊俏,这外面这么多人为你打生打死的,你小子倒好,在这里尽享齐人之福。怎么样,跟我走吧?我劝你最好不要反抗,不然的话,我就将你的面皮剥下来,跟我的换一换,反正你也不亏,你若不信,倒是可以试一试。” “晟公子”一言不发,只有呼吸渐渐有些急促。 蛤蟆脸满脸失望,叹道:“你真的不试试吗,很好玩的。唉,既然你选择了明智的合作,那么你放心,到了我那里,我家主人待你只会比秋书要强一百倍。身为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却去给一个老娘们做面首,你就不害臊?” “晟公子”依旧没说话,却忽然看了竹兰二人一眼。 竹兰二人心中一个咯噔,她们看懂了“晟公子”的意思,那是让她们速速去禀报娄焰卫长,哪怕大叫一声也行,娄焰卫长就在帐篷外面。 可是竹兰二人又怎么可能会去,她们低头,沉默,全当没有看见这一眼。 两人心中快速盘算,如果将来娄焰卫长询问到了今日之事,要拿住这一点来为难她们,她们的借口也已经找好了,娄焰卫长目前正在跟外面那个一条胳膊的男人战斗呢不是吗? 此时喊叫出声,不是要分了娄大人的心吗? 万一影响了娄大人战斗,那可是百死莫赎之罪! 不曾想蛤蟆脸也将“晟公子”这一眼看在了眼中,他嗤笑一声,说道:“怎么,难道你还要让我带着这两个丫鬟不成?” 竹兰二人一愣,蛤蟆脸冷笑一声,又是说道:“那可不成,此去可能是要千山万水,带着两个丫鬟算怎么回事,等到了我家主人那里,你还会少的了女人?看你的样子,对两个丫鬟还有些依依不舍是吧,那也好办,她们死了,你也就会跟着死心了。” 就是在这时,一阵大风刮来,将整个帐篷吹飞掉了,所有人都暴露在了风沙之中。 竹兰二人魂飞魄散,正要不顾一切的先表明身份,却是发现,娄颜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那个独臂男子击倒在地,目光也看向了这边。 竹兰二人心中顿时产生了莫大的希望,她们这次抬头极快,看着娄颜馨,不知为何,竟是忽然泪流满面,大声叫道:“娄大人,救命啊!” 两人哭喊着,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在地上连滚带爬,朝着娄颜馨的方向跑去。 蛤蟆脸看也没看娄颜馨,将手中的秋刀一抖,秋刀突然自中间断成了两截。 他将手中的半截甩出,刺向了李欣竹的后背,再抬脚一踢,将另外半截踢出,飞向了叶芷兰的背心。 蛤蟆脸做完这些,连一句话也不说,提手抓着“晟公子”的脖子,脚下一跺,身形拔地而起,就像乳燕投林一般,转瞬钻入了风沙之中,等落地之时,已是快到了营地的边缘之处。 整个过程,看都没有看问他话的“张顺”一眼。 “想跑?” 娄颜馨冷哼一声,吹了一声口哨,一道黑影急速自风沙之中掠来,在她身边停下,正是她的灵獒坐骑。 娄颜馨翻身上去,两条修长的大腿一夹,灵獒转瞬化作一道黑影,追着蛤蟆脸去了,只留下来了一句,“张顺,将那个一条胳膊的家伙看好了,若是丢了,回来我唯你是问。” 第三十三章 除此佣兵团 竹兰二人目瞪口呆,刚刚出现的希望又再次化作了绝望,她们万万没有想到,娄颜馨根本连理都没有理会她们,任由她们等着被利刃穿心而死。 “当!当!” 忽有两声脆响传来,竹兰二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们只感到浑身的血都在向上涌,可是脸色却是苍白无比,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片刻之后,才反应了过来。 两人面面相觑,原以为必死之局,那飞向她们的断刀她们其实是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了的,这么还没有到? 两人回头一看,这时候才发现,两把断刀都已经跌落尘埃,在其中一把断刀旁边,有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子,而另一把断刀旁边,则是一把镶嵌着一颗绿宝石的短刀,这是谁的? 看样子,应该是有人用这把短刀和那颗石子,击落了那两把断刀,才把她们救下来了,究竟是谁救了她们? 她们惶惶然四处乱看,然而以她们的实力,在这大风沙之中,连睁开眼都非常困难,要让她们看到多远的地方以外,那还真是太难为她们了,就在刚才,短刀击落断刀的声音,离她们是如此之近,她们都忽略了过去。 这里面的确有她们紧张之极的原因,但还有一点原因,就是这风沙是在太大了,在她们耳中就只有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其他声音,一概是听不到了,包括之前晟灰询问蛤蟆脸的那句话,她们也毫无所觉。 一直在四处张望的竹兰二人,突然发现,风沙之中,有一个人在快速的接近,她们一惊,但随后就看到了那人身上穿着千府军团的制式铠甲,她们并没有放松心情,要知道那个蛤蟆脸就是穿的这个,不一样是要杀她们的? 待到看清来人的脸庞之时,她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人她们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见过,那天在晟公子的院子里,就是这个人带了一队人值守的。 来人很快来到了她们身旁,把手上提着的人放下,自地上把那把短刀捡了起来,又把那人给提了起来。 竹兰二人见状,连忙起身,她们互望一眼,都能看出来,这人应该就是她们的救命恩人,二人敛衽一礼,说道:“这位军爷,多谢救命之恩,还请军爷告知尊姓大名,待回到秋京城之后,我二人必有重谢。” 晟灰摇了摇头,指了一个方向,说道:“不用了,此地危险,你们还是去营地中心吧,那里人比较多一些,在那个方向。” 他说罢,也不等竹兰二人回复,转身向着一个方向而去,那里,是那个独臂男子躺着的地方,而在独臂男子旁边,王盛正咬牙切齿的看着独臂男子,他有好几次都把手中的秋刀高高的举了起来,想要一刀剁了此人的狗头,可是最终又放了下来,若就这么杀了,太便宜了。 晟灰很快也来到了这里,王盛抬头看见他,忽然眼眶便红了,他声音沙哑的说道:“顺子,你跑到哪里去了。” 晟灰眉头一皱,就算被白骨骷髅给踹断了小腿骨,王盛也没有哭,这怎么见到他,反而要哭了? 晟灰也不管王盛会不会发现娄颜馨跟他之间的这个小游戏了,他开口问道:“怎么了?” 王盛一愣,顺子的声音今天听起来怎么有些不对,不过他也没有多想,风沙这么大,声音被吹得跑了调也不是不可能的。 王盛哽咽道:“柳子他,他死了。” 王盛说罢,再也没能忍住,眼泪从眼眶中喷涌而出,无声哭泣。 “柳强死了?”晟灰脸色一变,在这千府军团之中,若要硬挑出来一个跟他还算比较熟的,那就只有柳强了。 这四天以来,两人同吃同住同巡逻,柳强还要帮他遮掩,实在也是费了不少功夫,他私底下已是喊柳强为柳大哥了,只因柳强对他很是照顾,平日里有啥好吃的,都要给他留下。 而且,这几天,柳强还教了晟灰很多被柳强称为常识的东西,比如北方三王国,比如秋水王国,又比如秋水王国坐拥四省之地,是三王国中国土最大,实力最强的,秋水王国三大军团,个个战力都是顶呱呱的。 每当说起这些的时候,柳强从来都是眉飞色舞,极是自豪的模样,显然他对于秋水王国有着极深的感情。 他还曾经跟晟灰说过,等到了秋京城,一定要带他去一个叫做百味街的地方,据柳强所说,整个秋水王国最好吃的东西,就都在那里了,如果一顿吃一样的话,吃一年也不会重样。 晟灰当时听了,曾经问柳强,那有没有一样东西,是比甜丝饼还好吃的,他说着,还摸了摸屁股,那里还藏着的那一大包甜丝饼。 柳强哈哈大笑,说,每一种都比甜丝饼要好吃一百倍。 晟灰根本不信,他当时十分警惕,觉得柳强这么说,是不是因为发现他藏的那一大包甜丝饼了,想要分一杯羹? 别的都可以商量,但唯独这个不行。 之后,趁着柳强不注意,晟灰把好几片甲叶都放在了四周,这样一来,就藏的更严实了。 他记得他去寻找那三人的时候,柳强正在指挥着小队跟白骨骷髅纠缠呢,怎么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人就没了? “他怎么死的?”晟灰问道。 王盛猛然抬头,眼睛死死盯住看着地上的独臂男子,说道:“他,就是他,这人好像是一个佣兵团里的头目,就是那些带着斗笠,穿着蓑衣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如何去到了小湖里面,当时出来的时候,柳子刚好在,这人就把柳子抓了,逼问柳子晟公子的下落,柳子不肯说,他就,他就折磨柳子,柳子还是不肯说,就那么强撑着,一直到娄大人来了,这人才停了下来,可是柳子已经坚持不住了。柳子死的好惨,死的好惨那!” “你是说,柳强是因为不肯说出来晟公子在哪里,这人才把他折磨致死的?”晟灰的声音很淡。 “对,就是他。”王盛恨恨的说道。 “那这人有没有说,他要找晟公子做什么?” 王盛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我猜娄大人之所以留了这狗贼一命,恐怕就是有这样的想法,想要问出来这人究竟有什么目的,又是谁派来的,所以,顺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人就这么便宜的死了,等到娄大人问完话之后,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以告慰柳子在天之灵。” “好,我知道了。”晟灰站起了身,轻声说道:“这三人,一并交给你看管,觉得不行,就等风沙小了一些之后,去叫些人来。” “啊?那你呢?” “除此佣兵团。” 声音发出之后,晟灰的身影已经没入了风沙之中。 竹兰二人那里,晟灰走了之后,叶芷兰本想拉着李欣竹赶快去找到千府军团的士卒,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安全了。 可是她拉了两下,都没有拉动李欣竹,叶芷兰抱怨道:“你干嘛呢,跟个傻子一样杵在这里,你就不怕待会冒出来一个穿着蓑衣的人?” 李欣竹望着晟灰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喃喃道:“小兰,你有没有发现,刚才这位军爷的声音,听来有些熟悉?” “声音?”叶芷兰一愣,开始回想,她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说道:“有点像,晟公子。” “你也这么觉得?”李欣竹眼睛一亮,眉头却完全皱在了一起,说道:“我也这么觉得。” “你,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刚才这位,是晟公子?是晟公子救了我们?”叶芷兰满脸难以置信。 “如果我们猜错的话,那一切休提,如果我们猜对的话,小兰,你可知这代表了什么?”李欣竹将叶芷兰的头拉到自己嘴边,在她耳朵边用手掩着,用极轻的声音说道。 “我们暴露了,可这又怎么可能?”叶芷兰瞬间额头见汗,心跳骤然加快,她想要大口吸气,却吸进了一口沙子,大声咳嗽起来,脸庞也憋得通红。 “我本来也不确定,可是你好好想想,在帐篷的时候,那个晟公子对于我两的态度,是不是较之前有很大的变化?” 叶芷兰点了点头,在狃山东驿之时,晟灰对她们是看都懒得看一眼的,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可是在帐篷里,晟公子却对她们的贴身,动手动脚,那动作之娴熟,如今想想,绝不是一个七八岁的少年能做出来的。 “晟公子与人掉了包。”叶芷兰轻轻道,虽是想明白了这一点,可是她的脸色却越来越白,在这一刻,她觉得天大地大,已是没有了两人的容身之处。 “正是,这也正是说明了,我们之前的行动,三公主很可能一直都知道,我们引人前来,也是三公主故意要这么做的。”李欣竹眼中不断闪过思索的光芒,说道。 叶芷兰茫然四顾,只觉得四周仿佛有无数只眼睛在看着她们,她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战,当时她和李欣竹都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没想到在那时候就已经被人发现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第三十四章 小孩子的善良 李欣竹相对来说要冷静的多,她看了已是惶惶然不知所措的叶芷兰一眼,忽然叹了口气。 犹豫了一下,李欣竹还是决定,有些话一定要说明白了,就算是叶芷兰接受不了也得强迫她接受。 “小兰,你别那么慌,如今没有任何人能帮助我们两个了,除了我们自己。” “可是,可是我们只是两个低贱的凡奴,我们又能怎么办?”叶芷兰的话语中透出着是满满的绝望。 “我有一些想法,你先听着。” 叶芷兰看着李欣竹平静的眼眸,慢慢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平复了下来,她以手掩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说道:“你说吧。” “嗯,这才对,把心先放平了,仔细去想想我下面说的每一句话。我有两个假设,第一,假设三公主的确是从我们这里得到的消息,那么三公主做了什么,她让晟公子与人掉了包,而没有动我们,为什么?这个很重要,你再仔细想想。只可能是因为我们还有利用价值,因为三公主还需要我们,她还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侍奉她,应该是更重要的。这完全可以说明,在一段时间内,我们都是安全的。这一段时间,我们一定要利用好了,或继续跟着三公主回到秋京城,或中途寻机逃了。” “还有可能不是我们?”叶芷兰目瞪口呆。 “那是第二个假设,我等会再说,先说第一个假设,你别打岔,我们没多少时间。”李欣竹瞪了叶芷兰一眼,说道。 “好,你说。” “在第一个假设中,如果我们选择跟随三公主回去秋京城,那么我建议,在路上,甚至这次事情一完,我们就主动向三公主投诚。” “什么?我们要加入秋水王国吗?那你的亲人呢,我的哥哥呢,我们投敌了,他们的下场,你想过了吗?”叶芷兰闻言立马便急了。 “我当然知道,你听我说完,如果我们不主动投诚,那你我二人之后,可就随时随地都会面临着被抹杀的结局,而且很可能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死了,你愿意这样吗?叶芷兰,不管你愿不愿意,反正我李欣竹是不愿意的,我们对于那些大人物来说,的确只是蝼蚁蚍蜉一般的存在,可我们就这样认命了吗?不,只要我们活着,我们在家乡那里的亲人就有希望真正得到自由。这也是我想说的核心,如果我们选择投向三公主,那么作为投诚的条件,我们可以向三公主提出,营救我们在家乡的亲人。当然,作为报答,三公主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去做。” 李欣竹说完,将头从叶芷兰耳朵边微微离开一些,她看了看营地中心的位置,就好像真的能看到那里的情形一样。 叶芷兰叹了口气,说道:“小竹,你的意思我懂,可是你当真以为三公主会是那位的对手吗?” “呵,一个公主,一个皇子,势均力敌嘛,如果加上我们的帮助,至少会稍稍向着三公主这边倾斜一些,那我们救出家人的希望也就更大了一些。” “那我们为什么不中途逃走呢?”叶芷兰问道。 “逃?这条路行不通的。这关系到了我的第二个假设。” 李欣竹又将嘴唇贴在了叶芷兰耳朵边,“我的第二个假设,就是晟公子身为攀山之姿的消息确实是走漏无疑了,但也有可能并不是从我们这里走漏的。也就是说,在三公主如今的营地之中,恐怕还有其他势力的谍子。” “小兰,你觉得那个丑陋的蛤蟆脸,会是那位派来的么?” 叶芷兰一愣,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就连现在的乱局,之前我还觉得就是那位所安排的扫灰者,可经你这么一说,似乎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如果蛤蟆脸是扫灰者,他为什么要杀我们?是那位没有跟他提过我们,还是他根本就不是扫灰者的成员?”李欣竹问道,只是语气有一些难以捉摸。 “嘶,你这么说,我觉得很有道理。这些人如果真的是那位所派来的扫灰者,肯定会知道我们二人的,也一定不会动我们的,现在这人要杀了我们,明显不是那位派来的人。这么说来,消息也未必就是从我们这里泄露的了。”叶芷兰眼睛越来越亮,喃喃道。 李欣竹“嗯”了一声,可是从侧面看向叶芷兰的眼神之中,却是充满了怜悯。 不过,无知又何尝不是一种福气呢,至少叶芷兰现在心中便没有了她这般的烦恼和忧心。 蛤蟆脸当然可能是扫灰者的成员,那位没有告诉扫灰者她们二人的存在,蛤蟆脸临时起意才想要杀她们,这其实还是相对来说比较好的结果。 而若是蛤蟆脸明知道她们二人是谁,却故意要杀她们的话,这会不会根本就是那位的意思?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不管那位是出于什么目的要二人的命,那她们二人的处境便是真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不但如此,连在家乡的亲人,恐怕也会遭到不测。 这是最坏的结果,但也并非不可能。 所以她一开始便想要把叶芷兰的思想引导到主动向三公主投诚这里,这已经是她所能想到的二人唯一的生机了。 “小兰,不管是两个假设中的哪一个,之后你都要听我的,暂且什么都不要做知道吗,我们首先要想办法确定一下,这些人,究竟是不是那位派来的扫灰者,以此我们再来推断消息是不是我们泄露的,再来决定,我们之后的路究竟应该怎么走。回到秋京城之前的日子,对于我们来说,是重中之重,万万不可大意。”李欣竹叮嘱道。 “好,我知道了。”叶芷兰说道。 “当然,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刚才我们两个人都听错了,那人根本不是晟公子。那就说明我们之前的担忧都只是杞人忧天。这样的话,我们更是不能有丝毫动作,以免露了马脚。”李欣竹说罢,自己先是摇了摇头。 “小竹,你不用安慰我了,其实你我二人都知道,刚才那人就是晟公子。除了他,又有谁在那等时候还会想着救我们呢?” “那他为什么要救我们?”李欣竹忽然问道,她对此的确有些不解,但凡人行事必有其目的,可晟灰救她们又是为了什么? “呵,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小孩子的善良呗,大概是觉得我们当时也算是帮了他,所以也就随手把我们救了吧?他那样子,包括言谈举止等,一看就是从穷山僻壤那等地方里出来的,大概从小也没有被人伺候过吧。” 叶芷兰的语气有些感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怎么,想你哥了?放心,他没事的。” “真的吗?他……”叶芷兰忽然神采风扬。 “多的不要问,知道这个就行了。” “哦。”叶芷兰眼眉又耷拉了下去。 “不过你刚才说的,我倒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什么想法?”叶芷兰无精打采的问道。 “如果真的需要投诚的话,三公主未必会相信我们,就算勉强接纳了我们,最后我们的生活,也跟现在没什么两样,天天都是不被信任,尔虞吾诈,这种活法我真是受够了。不如我们投向晟公子如何?”李欣竹忽然笑道。 “晟公子?” “是的,我觉得,今日晟公子救了我们,我们无以为报,便将我们的人整个给了他好了。”李欣竹笑意更浓。 “可是,可是晟公子未必会要我们啊。”叶芷兰很忧愁。 “今日晟公子救了我们,扫灰行动也就标志着失败了,我们的后续任务是毁了晟公子,你觉得还要继续下去吗?”李欣竹忽然问道。 叶芷兰没有说话,但是却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像你我这样的人啊,怎么适合当个谍子呢。”李欣竹感叹道。 “那又不是我们能够选择的。”叶芷兰无奈的感叹道。 “是,我们是没得选。对于我们这样的凡奴来说,其实能活着已经是最大的选择了吧。唉,不说这个,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们不再动晟公子,以那位之能,早晚都会知道的,我们便还是相当于背叛了他。你应该知道,对于那位来说,别说背叛的事实是否发生了,就算引起了他的一丝怀疑,我们就会被彻底放弃了的。”李欣竹说道。 “可是……这……我们……”叶芷兰想要辩解,话到嘴边可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事到如今,我们想要活着,便只有投诚这一条路可走了。只不过,这件事情,我的想法是,先尝试投向晟公子,若是实在在他那里成功不了,我们再转向三公主。即便要转向三公主,也最好能让晟公子出面,有他给咱们担保,这样一来,我们活命的几率就会大上不少。” “可怎么才能让晟公子接受我们呢?”叶芷兰问道。 第三十五章 可怕的三号 “两点,第一,待之以诚,诚到什么程度,诚到我们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诚到只要晟公子愿意接受我二人,我二人此一生,便只有这一位主人。相信晟公子在知道我们的身世之后,就算不接受我们,也必定会产生那怜悯之心,只要他肯帮咱们说一句话,哪怕只是说一句话,相信以他的资质,将来在三公主府必然大有作为,三公主一定不会因为我二人去得罪他的。” “第二,你忘了,半年前,我们得到的那个消息了,之前本来是想要传递给那位的,可是在三公主府,那个姓林的老色胚一直盯着我们,搞得我们一直都没有机会,现在我看,也不用传递回去了,就送给晟公子好了。这个筹码,相信就算是三公主也会极其重视的。至于晟公子知道以后会不会告诉三公主,那就是他的事了。” 叶芷兰眼睛开始发亮,如果是那个消息的话,晟公子接受她们的几率便会大了许多,不过一旦真的这样做,那就再也不可能回到,那个她已经都有些记不清楚是什么模样的故乡了。 就在这时,在营地中心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噪杂之声。 那是一声闷响,即便是如此之大的风声也完全掩盖不住。 竹兰对望一眼,李欣竹转头看着营地中心的方向,原本帐篷的地方,在蛤蟆脸逃走之时,所有人都已经四散奔跑,消失在了风沙之中,如今不仅是那些仆役丫鬟,就连本来在帐篷周围的那些士卒,也都不见了,说道:“走吧,记得多观察,少说话,先确定刚才救我们的究竟是不是晟公子。” 叶芷兰点了点头,两人顶着风沙,相互扶着,艰难的向着营地中心走去。 如今的营地之中,若是有人从天上往下看,就会发现在中心位置有两辆马车,周围全部都是士卒,在前方和后方分别有一个银甲骑士骑着地龙驻守,在前方的位置,那些长枪兵已经在白溪将军黄万里的带领下退了回来,老者却不知所踪了。 而血雾佣兵团的人,无人前来进攻这里,最多也就是在外围骚扰一下而已,更多的则是根本不敢接近这里。 而在营地内的其他地方,也有一队队的士卒抱成团,这些地方,才是血雾佣兵团的主攻方向。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战斗,士卒们虽然占了上风,但是在风沙越来越大之后,这种情势渐渐地有了逆转。 千府军团的士卒们虽然大都见过血,也都经历过战阵厮杀,论勇气的确是顶尖的,面对任何敌人他们都不会害怕,但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却依然只是凡人。 在血雾佣兵团这次前来的六十人之中,进入武童境的武者就有二十余人,其中更有两名武生境武者,虽然只是刚刚能够运用拳罡的小武生,但那也远远不是普通人能够比的。 之前,在视野能够看清的时候,千府军团的士卒尚且还能凭借娴熟的战阵之法,来协作抵挡,可是在风沙越来越大,普通凡奴肉眼已经看不清楚的时候,这些武童境以上的武者所能起到的作用,就要大了许多倍。 在这些人不断的偷袭之下,千府军团的士卒们的伤亡情况在以越来越快的幅度增加着。 在营地的西面,靠近湖水这里,就有两个小队的士卒聚集在这里。 他们中有五人已是伤势极重,其余十几人则是围着他们围成了一个圆圈,努力的睁开眼睛,警惕的看着四周。 他们身上的衣甲大多都被鲜血浸透了,在他们圈子的外围,还躺着四具尸体,全部都是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之人。 那里甚至还有一名武童境的血雾佣兵团的武者,也被他们利用战阵合击之法击杀于此,而他们仅仅为此付出了只有一个人受伤的代价。 可是现在,他们中重伤濒死的兄弟,就已经多达五人,更可恨的是,来者只有一人,从来不与他们正面对垒,就是在外围不停的骚扰偷袭,让他们时时刻刻神经都紧绷着。 只因此人的身法实在有些快,在之前能够看清的时候还好,至少提前还能有个大致的判断,可在如今的情况下,此人可谓是神出鬼没。 两个小队的小队长,一个叫许广林,一个叫杨向乐。 许广林是一个五短身材,一脸横肉的汉子,瞧起来一脸的凶相,可是了解他的人,却知道,他这人是典型的面凶心善,对待他的小队兄弟,简直好到让人嫉妒。 而现在他的小队负责的主要是湖水的方向。 许广林的小队本是十人,可是现在却有两个躺在了中间,一个被偷袭,在肚子上中了一刀,而另一个则是被人一拳打在了肋骨上,至少断了三根。 事实上,若不是许广林当时眼疾手快,以自身河盾再加上他相对来说来结实的多的身体阻挡了一拳,那么至少还得有两个人躺进圈子里。 杨向乐瘦高,却是个圆脸,年纪很轻,大约也才二十岁左右,整天都是笑眯眯的,可他对待自己小队的人却最是严厉,第五团中有传言,说他是最有希望下一个进入武童境的人。 他的小队平时作战十分英勇,但他此时却是憋着一大肚子的邪火发不出来。 偷袭他们队伍的只有一个人,可就是这一个人,用动若鬼魅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这才多长时间,他们就减员了五个,如果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们全都得死在这里。 死不可怕,既然选择了成为千府军团的士卒,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可是如果死的毫无价值,死的不明不白,那杨向乐宁愿轰轰烈烈一点,至少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有死之荣,是千府军团的士卒荣耀,但却不是枉死。 “来了!”许广林突然大吼一声,看向了一个方向。 其余人等,马上有五个人,包括杨向乐在内,瞬间转身,左手持河盾挡在身前,右手则持秋刀随时准备出击。 这说起来有些慢,但其实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在那个方向,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身影突然从风沙之中现身,一拳向着最前方的许广林打了过来。 就是此人,杨向乐怒吼一声,一刀砍向了来人的腰部,而另外三人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许广林将整个身子都缩在了河盾之后,他能够提前发现这人,并不是他已经突破成为武者了,而是经过了此人数次偷袭之后,他发现,每一次这个人将来出现的时候,那个方向上的风声都会有一些细微的变化。 许广林自小耳朵就听得比别人远一些,在平时没有多大用处,可是在此等情形下,却是好几次救了命了。 来人不闪不避,一拳依旧打向了河盾,而另一拳,则是打向了杨向乐的秋刀。 “砰!” “当!” 两道声音随之传来,许广林和杨向乐只觉得像是被一根巨大的铁锤正面砸中了一样。 许广林猛然倒退数步,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一手按胸,大口的想要呼吸,却感到十分困难。 杨向乐手中的秋刀则是被一拳砸飞,他至此门户大开,若不是其余三人终于在这个时候反应了过来,同时挥刀砍了过来,他可能就要再挨上一拳了,而此人的一拳,可能就会要了他的命。 在更多的人注意过来了之后,来人一声不吭,一拳不发,后退一步,身形进入了风沙之中,隐匿不见。 杨向乐微微松了口气,根据之前几次的经验来看,这个曾被其他穿着一样的人,称之为三号的人,每次偷袭只见的间隔都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虽然不长,他们是可以稍作调整的。 毕竟此人想要偷袭,也要观察他们的布阵才行,这都需要时间,如若不然,就算杀不了他,但让他受伤,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边,已有两人过去扶住了许广林,看样子是想要许广林坐下先休息一下。 可就在这时,许广林突然看着之前的那个方向,双眼睁大,脸上的横肉一阵抖动,想要大声,最后却是沙哑着声音叫道:“大家小心戒备,又来了。” 说完这一句,许广林似乎被口中血沫子给呛住了,猛烈地咳嗽起来。 剩余之人则是大惊,他们都以为至少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为了照顾许广林,实则他们在这一刻,之前所排布的阵型已是乱了。 其余在两侧防范可能还存在的别的偷袭的士卒,都用最快的速度往这个方向集结。 “保护许队长!”杨向乐大叫一声,本来还准备去把自己的秋刀捡回来的他,也放弃了这个想法,并且马上到了许广林的身前,包括他在内,用三个人把许广林完全挡住了。 这三个人,全部都是以河盾掩护,在河盾的缝隙之处紧盯前方。 杨向乐深深地知道,这人已经将能够“预测”他动向的许广林视为了眼中钉,若是不能用最快的速度除去许广林,那么这人想要再有所建树,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前方风沙之中,一个人影出现了。 第三十六章 汇合 杨向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绝对的冷静,可是他却明显的感觉到了,左右两边的士卒,身子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这两个还都是他的兵,若是平时,他早就先将两人骂的狗血淋头,再将他们罚去搞个魔鬼训练什么的了,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却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先活过今天再说吧。 很快,前方的人影就现出了身形,可是杨向乐却瞪大了眼睛,以致于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自己都没有发现。 来人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士卒,身披铠甲,背后背着河盾,腰间只有一个刀鞘,秋刀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的右手中拿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条,左手中抓着一个人,身披蓑衣,头上的斗笠已经不见了踪影,看样子已经昏过去了,一动不动的。 杨向乐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猛地摇了摇头,再定睛看过去,然后充满疑问,又带着一丝着急的说道:“张顺,是你吗?你怎么过来了,快快快,别那么慢腾腾的,这周围还有一个人,很厉害,我和老许都有些扛不住了。既然你来了,就补上老许的位置,他的兵,你先来指挥,对了,你的兵呢?” “张顺”看似很慢,实则没几步就走到了杨向乐等人身前,他将手中之人放下,轻声说道:“是他吗?” 杨向乐一愣,“张顺”的声音听着跟平时有些不一样,但是在这个档口,他哪有闲心再去管这个,而且,他还没有看“张顺”抓到的这个人呢,现在仔细一看,顿时觉得有些面熟,有一种似乎在哪里见过的感觉,尤其是这下巴和两边,给他一种好像刚才才见过,却想不起来是谁的怪异感觉。 “咦,难道,这是三号?”旁边传来了一道虚弱的声音。 杨向乐闻言,差点没被气笑了,他想都没想,扭头便骂:“老许,这一拳是不是打你脑袋上了?三号,这可能是三号吗,要知道,我们之前不是没有跟武童境的武者对上过,可哪有这个三号如此可怕,这个三号,说不定已经是武生境的武者了,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张顺会把三号抓了?你想什么呢?” 杨向乐骂完,又扭头盯着地上这人,可这次不知怎么,越看越觉是有点像,之前三号偷袭他们之时,由于斗笠遮掩,他也就只能偶尔看到一眼三号的下巴或者是脸颊,现在许广林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越看越像。 不过看着像是一回事,理智却又是一回事。 张顺他又不是不知道是谁,他跟张顺是同乡,如果需要的话,杨向乐能把张顺这些年每一年当兵的经历都讲出来,虽然当兵是张顺带的他,可是后来张顺能够成为一个小队的小队长,他杨向乐还是帮了忙的,虽然只是帮着在黄将军那里美言了几句,可是那也是帮忙啊。 张顺家里自小就穷,这辈子连进行一次鉴骨的钱都掏不起,就更别说得到一本有希望修行武者的功法了,甚至连接触都没有接触过,虽然后来从军了之后,他军中武艺锻炼的甚是纯熟,杀敌起来也从不含糊,但是他看着年轻,事实上都快到而立之年的人了,这一辈子也没有希望再进入武童境了。 就这样一个人,你告诉我,他能把三号打倒,而且看样子还是活捉了。 说出这样的话,是有多瞧不起他杨向乐的智商? “这人刚才就是从你们这里跑出去的,还是倒退着,正好可能没看见我吧,被我一下子敲晕了,你们把他绑了吧,然后赶紧去营地中心与黄将军他们汇合,这周围已经没有血雾的人了,另外,这些人也不能再耽搁了。” “张顺”看着圈子中心的那些伤员,说罢,起身便又钻进了风沙之中。 “哎哎哎……”杨向乐叫了几句,他本想要拉住张顺,可是张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动作也不快,可他这一下就是没能拉得住。 张顺不见了踪影,杨向乐暗暗在心中发怒,等今日事情完了,你张顺也就完了,今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知道哪里捡了个漏,就敢说这人是三号,而且还敢连理都懒得搭理他杨向乐了。 他本来还想问问张顺,其所说的周围已经没有血雾的人了,是什么意思,是说的那些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吗,血雾是什么意思,张顺又是怎么知道这一些的? 可是还没等他问出口,张顺人就没了,这怎么能不让他心生抱怨? 杨向乐恨恨的吩咐人将地上这人先绑了再说,可是在将这人翻身的时候,许广林却突然说道:“杨队,等等,让我再看下他的脸,我现在头有些晕乎乎的,你也帮忙看一下,他右边脸颊的靠近下巴的地方,是不是有一个十字形的伤疤?交叉十字的。” 杨向乐一愣,许广林感觉怎么这么熟悉,他亲自过去翻看了一下,果然,在这人脸上,有一个斜的交叉十字形的伤疤。 杨向乐点了点头,说道:“老许,你怎么知道的,的确是有。” “这人就是三号,刚才他打中我那一拳之时,我曾经看到了他的半边脸,对这个十字形的伤疤记忆很深,绝对错不了。”许广林缓缓说道。 “你说什么,这人真的就是三号?”杨向乐的神情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许广林在这等大事上是绝不会骗他的,况且还是在这等紧要的关头,以老许的性格,也绝不会随便拿这个开玩笑,老许现在说这人是三号,那么这人很可能真的就是三号了。 “快快,将他绑的严实一些,另外,老许,你那里不是还有一根软铁丝,拿出来,也给他帮上。”杨向乐一边快速的下着命令,一边还在看着许广林,充满疑惑的说道:“可是老许,这人要真是三号,那张顺是怎么抓到他的?难道真的跟那家伙说的那样,是三号没看见他?这话骗鬼鬼都不信,我私下觉得,三号很可能都已经超过了武童境,说不定是武生境的强者,就张顺那样,恐怕都近不了他身前一丈之内吧?” 许广林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卷盘好的软铁丝,这东西,是他平时用来绑缚那些天生力气就大的野兽用的,没想到今日却是用到绑人身上。 虽说有些夸张,但是许广林却认为这是非要必要的,普通的绳子,万一三号醒了,还真未必能够制得住他,而他们又不是修武者,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限制这种人的行动,所以还是用这个比较保险。 听了杨向乐的话,许广林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杨队,你说的这些,我也想不通,只是现在,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这个了,还是赶紧带着兄弟们去营地中心吧,在公主殿下的马车周围,咱们的随军郎中肯定就在那里,不能再耽搁了。” “什么,现在就走,可是要再碰到这些人可怎么办,我们可经不起再来一个这样的人了。你,你该不会是相信了张顺所说的话了吧,这么大的风沙,他怎么知道周围还有没有这种人,万一再有一个,我们就完了。”杨向乐一惊,说道。 “不,我们现在没时间了,就算为这些受伤的兄弟们考虑,我们现在也必须走,而且,我选择相信张顺的话,张顺是什么人,就算我不了解,但你还不清楚吗,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骗你,先不要管他是怎么知道的,等今日之事结束之后,你完全可以去问他,可当务之急……” 许广林说的很快,很急,说到这里,便有些坚持不住了。 不过杨向乐却是听懂了许广林的话,他也不是个婆妈的人,脑海中略微思索了一下,便马上命令其余人等,以一人扶着一人,旁边有一人专门守护的队形前进,而三号由两个人抬着,他这个小队的副队长打前走,最危险的断后由他来做。 一路上提心吊胆,好不容易才到了营地中心之处,这一路上,还真就没有再碰上一个敌人。 跟杨向乐想的有些不一样,在三公主的马车周围,所有士卒都是严阵以待,望着前方。 前方那里有什么,杨向乐根本看不清楚。 而后方,专门有一个地方,分出来了两队士卒,只为看管俘虏。 在这里,大约有二十多名俘虏,齐刷刷的躺了一地,个个都是人事不省的模样。 除了这些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之外,还有三个,两男一女,明显与这些人在衣着上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三人,人人都是穿着打满补丁的衣裳,麻衣破布,就好像是路边的乞丐一样。 这些人是谁? 杨向乐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都不知道还有这些人存在的。 在这三人旁边,还有一个独臂男子,以及另外一个身穿蓑衣之人,同样也是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第三十七章 世界很复杂 见到杨向乐等人过来,马上便有人迎着过来,将伤员们都接走了。 杨向乐正要去寻找他和许广林这两队所属的百人长汇报,看守俘虏的那边,忽然有人低声叫道:“杨队,过来,这边。” 杨向乐扭头一看,便乐了,这人他认识,在第五团中,跟他关系最好的,除了张顺,许广林之外,就是这个叫做马苏原的家伙了,“原来是你这小子,怎么,这些该死的家伙,都是你抓来的吗?小子能耐了啊?” 马苏原是一个跟杨向乐年纪看起来差不多的年轻人,听到杨向乐这么调侃他,他也是一笑,说道:“我?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可那怎么可能?” “哈哈,你小子还算老实,知道不可能,我就喜欢你这一点,从不吹牛皮,不像某些人,牛皮吹得震天响,可是真到了关键时候,人却怎么也找不到了。说吧,这些人,是不是众位兄弟奋战至今的结果,要我说,这种人,抓那么几个就行了,抓这么多干嘛,还要养着吗,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他们一个个的全都该碎尸万段。”杨向乐想起来了某人,依旧有些恨恨的说道。 马苏原听他说话,似乎另有所指,他也懒得去问,只是有些神秘的说道:“杨队,这么想是没错的,只是,想的内容却是错的。” “嗯?你什么意思?”杨向乐不乐意了,这要是在平时,以他的暴脾气,肯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小子了,要让这小子知道,为什么他杨向乐,才是第五团中,那最接近于武童境武者的人。 “哎,你别生气啊,我要说了,你肯定不信,这些人啊,都是一个人抓的,这个人你还认识,跟你关系还挺好的。”马苏原一脸邀功的神色,他眼里眼外的意思都是,你问我呀,你快问我啊。 “一个人抓的?这怎么可能?尤其是那个独臂的男人,我当时隐约看到,那可是能在娄焰卫长手下过招的狠角色啊?还跟我关系挺好,跟我关系好的多了,我看你也学会大吹法螺了吧?”杨向乐一脸不信。 “哦,要这么严格的话,那就除去这个一条胳膊的家伙好了,这个人的确是娄大人俘虏的。但其余人,真的是一个人抓来的,包括那三个穿的跟个乞丐一样的家伙,虽然是王盛送来的,但却跟抓这些人的是一个人。”看到杨向乐越来越不信了,马苏原便有些急了。 “呵,说吧说吧,到底是谁?”杨向乐虽然是在询问,可是眼睛却在不停地看向那一堆俘虏那里,他在心中细细的盘算着他的熟人,可是却没有一个有这个能力的,就算有这个能力的,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这么多人给抓到这里来了? 这点时间,要是他,连绕着整个营地跑一圈的都不够的。 “嘿嘿。”关键时刻,马苏原却看向了营地前方。 这么大的风沙中,他能看到个屁,杨向乐知道,这小子在跟他卖关子呢,他一脚踹在了马苏原的屁股上,说道:“赶紧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哎哟,杨队,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啊,我不管,我跟你说了,回头等回了秋京城,你可得请我去百味街好好吃一顿。” 马苏原眨了一下眼。 “你不说话,我可就当你答应了啊,是张顺啊,怎么样,惊不惊奇,意不意外?” 马苏原睁大了眼睛,想要欣赏杨向乐脸上那马上就要到来的精彩表情。 可是他却失望了。 杨向乐只是愣了一下,便说道:“切,你骗鬼呢吧,就这还想让我请客?行了行了,看好你的俘虏,尤其是我带来的那个,更要看仔细了,那个人叫做三号,实力非常强,是个狠角色,千万别让他跑了,我要去前方看一看。” 他说着,就要离开,他总觉得,前方似乎发生了一些事情,他想要去看看能不能帮忙。 杨向乐脸上看着一片轻松且不信,但事实上心中却是翻江倒海一般。 三号,也是张顺俘虏的。 而且张顺在临走前,还说已经没有这些人了,难道张顺说的都是真的? 可这又怎么可能? 一夜之间就能从一个凡奴变成一个能轻松击败武生境的大高手吗? 不管别人信不信,他杨向乐是不信的。 这次过去,一定要找到张顺,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他刚刚才迈了一步,马苏原又拉住了他,说道:“杨队,你刚才说,你带来的这个俘虏,名字叫做三号?那你知不知道,一条胳膊的那个家伙,旁边的那个人,看到没,我绑的最结实的那个,对,就是那个人,之所以单独列出来,是因为,他叫二号,而我听说,一条胳膊的家伙,是叫做一号,他不是我绑的,是王盛绑的,啧啧,跟个大粽子似的。” “你说什么?二号?也是张顺抓的?” 杨向乐更是感觉匪夷所思了,二号,很明显,在这些人中地位是要比三号强的,那是不是也可以说,这实力也是要比三号强的,如果说张顺抓到三号,还有他自己说的那样,有些运气成分,这抓到二号又怎么说? “也?难道三号‘也’是张顺抓到的?”马苏原也是一脸惊奇的说道。 杨向乐一下一下的点着头,“是的。” 他已经不感到震惊了。 麻木了。 离开了王盛之后,晟灰在营地之中四处游走,风沙对他的视力影响并不大,法力在体内各处皆有分布,眼睛之中也不例外,经过这么多年的浸润之后,晟灰的眼睛,事实上已经有了一些小灵目的作用,不但能够隔绝风沙的侵袭,而且还能察觉到一些玄之又玄的气息。 这也是之前他能够发现娄颜馨身上的那一丝杀意的原因。 杀意虚无缥缈,可在法力遍布的灵目之中,却无所遁形,可以让他产生一种针刺一般的危机感。 只不过玊玉主当时也没有问他,若是问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很可能最终也就是摇摇头而已。 晟灰开始游走的时候,营地之中的血雾佣兵团,在武童境之下的,十之七八都已经丧命在了千府军团士卒的战阵合击之中,剩下的那些,大都是一些实力高强的。 只不过,他们最终也没有能逃得了被晟灰打闷棍的结局。 不论是凡奴,还是武童境,甚至是三号和二号两个小武生境,同样都被晟灰毫无声息的欺近到了身后。 这有晟灰速度极快的原因,也有这风沙影响的原因。 就算是武生境强者,在这般大的风沙里面,终归也是要受到不小影响的。 在把所有剩余的血雾佣兵团成员全部打晕之后,晟灰将他们都放在了营地中心后面,交给了马苏原看管。 对于晟灰交人的过程,马苏原从头震惊到尾,“张顺”他当然认识,但是这抓人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往往把人放过来之后,马苏原刚刚把人绑好,“张顺”就又把人带过来了,而且有时候甚至是一次性抓了四个人,让马苏原绑人的速度都跟不上“张顺”抓人的速度了。 对于“张顺”为什么不杀只抓,马苏原完全就给忽略了,也是到晟灰离开这里之后,马苏原才想起来这个问题,越想越是奇怪,据他所知,张顺可不是个善茬子啊,之前跟北燕国的战争之中,那也是杀过不少人的。 晟灰并不知道马苏原的想法,不然的话,也不知道会如何想。 他之所以没有杀这些人,只是因为在他心中,罪魁祸首只是那个独臂男子而已,对于其余团众,还是交给娄颜馨或者那个什么三公主,要么那个白溪将军也行,让他们处理好了。 将血雾佣兵团的人全部清除干净,并没有费去他多少时间,他早在心中计划好了,做完这些之后,还是要追着那个蛤蟆脸去的。 娄颜馨已经追过去了,晟灰记住了他们离开的方向,他不知道娄颜馨能不能追到那个蛤蟆脸,但是他是一定要去的,因为,张顺还在蛤蟆脸手里,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救回来,柳强死了,他很难受,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张顺交代,要是张顺再有个三长两短,他会更难受的。 晟灰并不傻,此时的他,心里已经知道了,这些人,都是冲着他来的。 独臂男子,是整个血雾佣兵团的首领,来到营地的第一件事,就是逼问柳强晟灰的下落。 而那个蛤蟆脸,在营地之中也不知道潜藏了多少时候,最终却是把假扮成晟灰的张顺给抓了。 娄颜馨要跟他玩的这个小游戏,目前看来,像是要保护他,或者说是,不让他被这些人给抓走。 只不过,晟灰到现在也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冲着他来,他有什么东西被人看上了么? 可是他又有什么呢? 一根破铁条? 一身兽皮? 除了这些之外,他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抓了他,对于这些人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真要抓的话,这些人为什么不去抓那个看起来就有很多人保护的三公主? 就算不去抓她,抓了白溪将军黄万里,最少也能得到一匹神俊的坐骑啊,抓他干吗? 这一会儿,晟灰想破头皮也想不明白,这外面的世界,还真的挺复杂的,好可惜小喇叭不会说话,不然的话,他还真想跟小喇叭好好聊聊这个话题。 第三十八章 三你个大头鬼 晟灰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想要向着营地外面追去,可是这个路线,之前没有问题,如今却是在大队集结的正前方,他在经过这里的时候,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前进的。 白溪将军黄万里眉头微皱,问道:“张顺,你干什么去?” 晟灰扭头看了一眼,在他和黄万里之间,是一个骑着地龙的银甲骑士以及几个小队的长枪兵。 晟灰也就是看了这一眼,便继续身形一闪,没入了风沙之中。 黄万里应该知道他并不是张顺,却依然这么问,他也不知道黄万里究竟想要干什么,但是这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他如今关心的,是怎么将真的张顺赶紧救回来。 见到张顺也不答话,就这么走了,前方的银甲骑士忍不住说道:“黄将军,这人好像是你第五团的一名小队长吧,他怎么回事?连你的话都敢不听的?” 其音清脆,正是陈燕舞。 营地之中刚有情况的时候,她和陈燕飞便始终守护在了三公主身旁,如今她在前方,陈燕飞则在后方,那些身穿蓑衣之人,从来就没有一个敢到他们两人身旁来挑衅的,就算是武生境的强者,被这地龙踹上一下,也是受不了的。 所以,至始至终,她也没有战斗过。 刚才这一幕,让她实在有些忍不住。 千府军团作为秋水王国三大军团之一,军规极严,似刚才那人对待黄将军的态度,至少也要受到鞭刑的,惩罚还是其次,问题是在此等问题,在千府军团这样的军队之中,前所未闻。 黄万里面无表情,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看样子也不像是生气了的样子,陈燕舞这一句话,就好像不是跟他说的,他丝毫回答的兴趣也没有,甚至连场面话都没有一句。 陈燕舞冷哼一声,也没有追问。 她所属的陈氏地龙军同样也是秋水王国三大军团之一,而且从来都是排在首位,她在陈氏地龙军中是一个大队长,下属可管十名地龙军,而黄万里在千府军团中是一名团将,虽说团众共有五百人,但两人实则是平起平坐的,谁也压不着谁,谁也不比谁高上一等。 他黄万里若不是黄老元帅的长子,陈燕舞还真就懒得拿正眼看他一眼。 如今黄万里不想回答,那也无所谓,反正这丢脸的,又不是她陈燕舞,她便看个笑话好了。 就在这时,在前方的风沙之中,突然传来了几声沉闷的声响以及数人的怒斥之声,很快,在前方,先是一长相奇丑的人出现,他的手中还抓着一个人,而在此人侧面,则是骑着灵獒的娄颜馨迅速追到。 在娄颜馨的侧方,是两个身穿灰色武斗服的中年人,他们一个在先前那人的后方,一个则是在另一个侧面,两人和娄颜馨,堵住了这人的三个方向。 而另外一个唯一的方向,则是骑着地龙的陈燕舞和数百千府军团的士卒。 到了这里之后,那个长相奇丑,就好像是一只癞蛤蟆的一样的人一言不发,他一手抓着手中人的脖子,转过身,冷冷的看着追着他过来的几人。 娄颜馨冷哼一声,说道:“怎么不逃了?将晟灰交出来,然后跪下,束手就擒,然后老实交代你是谁,又是谁派你来的,或许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蛤蟆脸嗤笑一声,没有理会娄颜馨,而是看着另外两人说道:“阁下两位究竟是谁,在风沙之中埋伏我,究竟意欲何为?莫不是,也是为了这个小子而来?” 他正对着的那个中年人,国字脸,中等身材,站在那里,如同一棵深深扎根入大地的松树一般,在这般大的风沙之中,动也不动一下。 听到蛤蟆脸询问,他笑了一下,说道:“真是巧了,我们兄弟,也是为了这个晟灰而来。怎么样,苗老二,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把这小子交还给旁边这个大美女,要么就交给我兄弟二人,不过不管你如何选,对我兄弟其实都是一样的,而你,最后的结局也没有什么不同,反正你今天是逃不掉了。” 娄颜馨仔细的打量着这两个人,这两人是她在追击蛤蟆脸的时候,突然出现在蛤蟆脸前方拦截他的,当时他们曾出手偷袭,只不过蛤蟆脸极为警觉,一见势头不对,竟是转身又回到了营地之中,而这两人一路尾随,竟也跟着来到了营地内。 “哦?就凭你们就想要留下我吗?”蛤蟆脸一脸不屑道。 “我知道你在等什么,可是你注定是徒劳无功的,你还不知道吧,苗老大已经被三阳门的卫超群给追的不见了踪影,可以说,他自己都是自身难保了,你还指望着他来救你吗?你若不信,可以喊两嗓子,看看他会不会理你。”国字脸一脸悠闲的笑道。 “哈哈,你就算想要骗人,也最少说个三阳门六杰的名字,说不定我还会信上几分。随便编了一个卫超群的名字,听都没听过,吓唬谁呢?”蛤蟆脸笑着嘲讽道。 “这个世道啊,就是说真话永远都没人信的,兄弟,你跟这个家伙说说,卫超群是谁,在他面前,什么三阳门六杰,都得恭恭敬敬的。”国字脸看着另一个的那个人,说道。 “没兴趣,跟一个注定是要死了的人,说什么说。”那人一脸不耐烦,直接拒绝了。 国字脸撇了撇嘴,说道:“好吧,既然你不肯说,我也懒得说,那么大蛤蟆,反正你爱信不信吧,我们兄弟能等得起,可是我却不信,你能等得起。” 蛤蟆脸变了脸色,并不是因为这人叫他大蛤蟆,而是这后半句话直接戳中了他的痛处,他如今身陷囹圄,的确最缺的就是时间。 他心中对于国字脸所说的,其实也并不是完全不信,盖因,这都多长时间了,老大就一开始的时候曾经出现过,现在人却的确不见了,如果老大真的在附近的话,现在晟灰就在他的手中,不早就过来救他了。 而且更让他心中不安的是,刚才他出营地的时候,血雾佣兵团的人还在跟千府军团的士卒们厮杀正酣,可是这才多长时间,他视野所及之处,竟是再也见不到一个活着的血雾佣兵团的人了。 这说明什么? 根据之前得到的情报,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到这些的,也只有娄颜馨一人或许有可能而已,可是娄颜馨刚才是追着他出了营地的。 难道营地内还有一个大武生巅峰以上修为的武者? 蛤蟆脸脸上阴沉如水,就在他脑海中念头如电飞转之时,他身后的白溪将军黄万里也没有闲着,已是派出了足有二十队人,将他们四人包围了起来。 最为让蛤蟆脸不解的是,国字脸二人竟然任由这等事发生,并没有丝毫阻拦或者逃跑的意思,难道,这二人,也是秋水王国的人不成,可是看着不像啊,娄颜馨根本不认识他们的样子,那黄万里看着也不像是认识他们,不然的话,长枪所指,就不会包含他们了。 蛤蟆脸四面看了看,冷笑道:“之前你说我有两个选择,不,我其实还有第三个选择。” 他一边说着,一边抓着手中人的脖子,提到了胸前,说道:“我给你们一个选择如何,就只有这一个选择,那就是给我让开,不然的话,我数三下,你们最关心的这小子,就会成为一个死人了,你们一个个都是聪明人,知道该如何选择的。” 国字脸耸了耸肩,似乎有些无奈,不过对于蛤蟆脸这么说,也好像早在意料之中,他往旁边让了一步,走到了跟他一起来的那人身边,竟然真的就此让开了。 在他原本所站位置的后方,是数十个千府军团的士卒,他们一动不动,对于蛤蟆脸的威胁,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一般。 娄颜馨怒道:“你敢?将他放下,我做主,放你离开。” 蛤蟆脸摇了摇头,说道:“我真的很想相信你,但是你觉得我有那么笨吗?” 蛤蟆脸转过身来,看着黄万里,说道:“一。” 他一边说,一边向着后面倒退着走,他有着绝对的信心,黄万里就算不下令,他背后的三公主秋书,也一定会下令放行的,不然的话,晟灰若是死了,那就一点价值也没有了。 再次后退数步,距离后面那些千府军团的士卒已是只有一丈的距离了。 “二。”蛤蟆脸又是叫道,他已经在黄万里眼中看到了犹豫,他知道,只要他三字出口或者都不用等到三字出口,他就会等来放行的命令。 现在对于从这里逃出去,他已经有了绝对的把握,现在唯一要担心的,是娄颜馨肯定会追上来,不过他也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再次后退一步,蛤蟆脸叫道:“三!” “三你个大头鬼。” 蛤蟆脸忽然听到了一句莫名之言自身后响起,还来不及反应,便感到后脑勺被一个重物击中,这一下,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是被老大的紫金锤给砸到了一样,差点没把他的头骨都给砸开,他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第三十九章 第一皇后 在倒下去之前,蛤蟆脸奋力向后扭头看了一眼,这人他竟然认识,居然那个在他刚刚抓到手中人的时候,向他问话的那个人,当时那个人手里还提着三个人,当时没注意想,现在灵光一闪,却是发现,那三人,竟然是老大之前收服的那个小佣兵团。 此人正是晟灰。 其实在蛤蟆脸等人几乎是先后脚出现之后,在娄颜馨的侧后方的风沙之中,晟灰就隐藏在那里,伺机而动。 他本来已经全速追了出去,可是才刚刚出了营地,却很快就发现了蛤蟆脸。 蛤蟆脸当时的神情很是狼狈,他手中提着张顺,不往营地外面跑,却不知为何,又向着营地的方向退了回来。 晟灰并没有急着出手,他有些担心,万一一击不中,蛤蟆脸会狗急跳墙,伤了张顺那就糟了,他身形一晃,将道路给让了开来,隐藏在了风沙之中,看蛤蟆脸的样子,应该也没有看见他。 蛤蟆脸一路狂奔,很快就来到了营地,最终在陈燕舞的前方数丈之地停了下来。 之后黄万里吩咐士卒包围四人,晟灰也趁着风沙掩护混了进来,这才找到了这个时机。 蛤蟆脸倒了下去,手自然也就松了。 张顺马上就感觉到了,他一落地,连滚带爬,赶紧远远跑开,一直到了陈燕舞身边,这才敢回头看过来。 “张顺!” 这时,忽然有人叫道。 张顺扭头一看,竟然是杨向乐,可是杨向乐嘴里喊着张顺,眼睛看着的,却是另外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正是他死里逃生的方向,他也赶紧望了过去,至少也要知道是谁救了他。 张顺长大了嘴巴,因为他看到了自己。 不对,那当然不可能是他自己,那应该是与他交换了身份的晟公子。 难道真的是他? 晟公子不是只有七八岁吗,就算拿的是一根铁条,又能有多大力气?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心里太清楚了,这把他当成晟公子给抓了的蛤蟆脸,至少也是武生境的武者,尤其是在身法一道上,简直是急若流星,后面追着的娄大人,即便是骑着灵獒,也有渐渐被抛下的趋势。 后来若不是那两个人突然出现偷袭,逼得蛤蟆脸只能往回退,蛤蟆脸可能早就带着他成功逃走了。 就这样一个人,会被晟公子一下子就给打晕了吗? 别人不知道行不行,反正张顺自认为自己是不行的,就算给他一根粗棍子,恐怕打在蛤蟆脸脑袋上,棍子碎了,蛤蟆脸会不会感觉到疼都不一定。 张顺脑子转的极快,他忽然就将此事与娄颜馨让他改扮成晟公子这件事情联系在了一起,这件事情是经过黄将军首肯的,他只能服从,即便刚才差点死了,他也没有什么怨怼。 有死之荣,早已深入了他的内心,既然选择了进入千府军团为兵,那么为了秋水王国战死,这便是早晚的事,他早就已经将此事抛之脑后了,别的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若今天真的因为此事死了,他不仅会得到千府军团的荣耀,而且他年迈的父母,其余的家人,都将得到很好的抚恤,此生无忧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晟公子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或者说他到底有什么价值,值得让黄将军保护至此? 不同于张顺的深思,杨向乐感觉今日真的是见了鬼了,刚从队伍的后面赶过来,便看到了这一幕。 之前他虽然听马苏原说的那么邪乎,就算“张顺”亲自将三号交到他的手中,他也没有真正觉得这就是“张顺”做的,说不定其实是有别的高人做的,“张顺”只是捡了个漏呢? 虽然这个说法有点站不住脚,可是他实在不愿意相信,一个与他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的铁兄弟竟然是一个隐藏的大高手? 然而他看到了什么? 刚才晟灰的那一闷棍,他看的清清楚楚。 可正是这个清清楚楚,才让他产生了犹如幻觉一般的错觉,盖因,他越是回想,越是发现,那一下,看似只是一个挥击而已,但是速度之快,力道之大,把握时机之妙,竟是差了半点也不行。 尤其是,再想想,那一下,似乎那根灰不溜秋的铁条还产生了道道的残影,想到这里,杨向乐竟是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难道张顺其实是一个隐藏非常深的大高手吗? 什么境界的? 武童境,恐怕不行,至少也是武生境吧? 那么他隐藏在第五团做什么,黄将军知不知道,公主殿下知不知道? 凭他和张顺的关系,张顺反正身份也已经暴露了,他收不收徒? 要收的话,那还有比他更合适的吗? 杨向乐越想越是兴奋,看向晟灰的目光,也变得异常火热起来。 听到蛤蟆脸喊出三的时候,娄颜馨正要不顾一切的出手,可是还没等真的冲过去,蛤蟆脸就一脸震惊的倒了下去,随后她便看到了晟灰。 娄颜馨心中的震惊,并不比杨向乐差上多少,事实上,还要更加震惊的多,以致于她都恍惚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 别人不知道这人是谁,娄颜馨可是太清楚了,晟灰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少年而已,而且只是一个凡奴,而蛤蟆脸虽然长得丑,却是实打实的大武生,是与她境界相仿的武者。 武者到了武生之境,全身的真罡便会遍布全身,一个凡奴,别说拿着一根铁条,就算拿刀去砍,也未必能够伤的了,可是晟灰只是一下,就把蛤蟆脸给击晕了过去。 那岂不是说,就算是她,如果一个不留神,也会被晟灰打倒? 这怎么可能,这种错乱的感觉,让娄颜馨处于了片刻的失神。 不过很快,娄颜馨便镇定了心神,晟灰的确只是一个凡奴,这一点,她早就确定了,尤其是刚才晟灰动手的时候,她并未在晟灰身上,感觉到任何一点的真气气息波动,说明晟灰绝没有进入武童境。 一个凡奴,却能一击击倒一个大武生,这说明了什么? 在这一瞬间,晟灰在娄颜馨心中的价值,再次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攀山之姿已是板上钉钉之事,说不定还是那个传说中的境界,那个从来只有境界名称却从未听说有人的材质能够达到的境界。 不然根本无法解释眼前这一切。 等局势安定下来之后,一定要与公主殿下做好如何对待晟灰的安排,务必要让晟灰认同作为一个秋水王国臣民,三公主府上幕僚的身份,为此,即便搭上一些代价也势在必行。 如果真的是这样,说不定,说不定将来晟灰还有为成为秋水王国史无前例的第一位皇后的机会。 要知道,在之前数百年,秋水王国的历代女皇们,宫中只有男妃,皇后之位虽有,但还从未有哪一位男妃能够坐上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但是,娄颜馨一想到晟灰那能令女子头晕目眩的容颜,再加上如此材质,这可就真的说不定了。 娄颜馨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瞬间来到了晟灰身边,看似是过去看一下蛤蟆脸是否真的晕倒了,实则是把晟灰严密的保护了起来。 骑在白溪之上的黄万里亦是微微张口,他知道这人是晟灰,也知道公主殿下的计划,但是却不知道,晟灰的身手,竟然能够达到这种程度吗? 他的眼中光芒闪烁,显然心情起伏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国字脸也是一脸震惊,他们二人深深的看了一眼张顺模样的晟灰,国字脸满面佩服的说道:“这位兄弟好身手,敢问尊姓大名。” 娄颜馨一拍胯下的灵獒,横在了晟灰与国字脸的中间,挡住了国字脸的视线,厉声说道:“我还没有问你们呢,你们是什么人,还不速速道来?” 国字脸看了看周围已是把他们二人围的水泄不通的士卒,并无丝毫惊慌,笑道:“美女脾气忒大了点,这个你拿去,给公主殿下过目,我二人与公主殿下有事相商。” 他说着,自怀中摸出来一个黑色的木牌,圆环形,歪歪扭扭的,就好像是一条小蛇一般。 娄颜馨接过来一看,这个木牌还真的就是被雕刻成了一条小蛇的模样,它的前端张着大口,模样凶厉,口中吞下去的,却是自己的尾巴。 娄颜馨并没有离开,而是打了一个手势,自三公主的马车方向,一个一直守卫在旁的女子迅速赶到,将木牌取了过去。 娄颜馨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二人,这二人给她的感觉很奇怪,似乎也是与她一般的武生境,但是又有点不像,似是而非的。 很快,马车那边就有了动静。 前面的士兵依次分开,三公主的马车缓缓向前,最后在黄万里后面停了下来。 马车之中传来了秋书的声音:“娄颜馨,本宫听说你身后的那位英雄名叫张顺是吗,在回去的路上,赐马车一辆,丫鬟两名,等回到秋京城,本宫另有重赏。” 娄颜馨眼睛一亮,应道:“是的,遵命。” 她带着晟灰来到了三公主马车旁。 马车中又传来了秋书的声音:“蛇牌本宫已看过,你二人来此何意?” 第四十章 价值 “禀公主殿下,为晟灰而来。”国字脸抚胸低头,神色郑重,行了一礼,说道。 “不愧是阴影之蛇,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继续说下去。” “不知公主殿下可愿将晟灰出售?”国字脸语不惊人死不休。 “……” “如何出售?” “晟灰如果已经进行了鉴骨,那么就请公主殿下告知具体,我等自会开出合适的价钱。即便是废骨,我们也会让公主满意。若晟灰还没有进行鉴骨,那么我们愿意用一处已经开采了三年的小型土粹矿交换他。” 娄颜馨神情一震,没有说话,可是按在灵獒背上的手,却抖了一抖。 她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晟灰,这些人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无非是两条路,一条是竹兰二人背后之人对这些人进行了信息分享。 可是可能性的确是有,但是却并不大,盖因,如果是那样,那么今天的战乱,目的显然是为了掳走晟灰,岂不是多余? 不过,也有可能是信息贩卖。 这个可能性倒是挺大。 这两人究竟是什么人,阴影之蛇,又究竟是什么组织,娄颜馨并不知道,但是看三公主秋书的样子,似乎是很明白,也很相信他们的样子。 那么再看这两人的行事风格,俨然一副商人做派,就连晟灰这样活生生的人,也能面不改色的当做一件商品来谈,那么,付出一些代价,来得到这个信息,也未尝不可能。 可是想要购买信息,总要有一个信息来源,这个来源是什么? 难道,在她们队伍之中,果真还有这个组织的谍子不成? 可是这看起来又不像,毕竟如果这个组织在这里真的有谍子存在的话,,那么这两人一定会知道,晟灰还没有进行鉴骨。 鉴骨,是需要特定仪式的,虽然不算特别复杂,但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完成的。 要么就是这两人在故布疑阵,故意让她认为,在这里没有他们的谍子。 这个在没有经过排查之前,根本得不到结论。 可是抛开这些,只论晟灰的话,晟灰还没有鉴骨,他们竟然愿意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一座土粹矿,那代表了什么? 娄颜馨对于自己的这个问题,竟是无言以对,她发现根本找不到任何一个词可以形容。 娄颜馨愣了一下,眼前这二人明显是成功得到了三公主的重视,如今双方正在商讨的,也是晟灰的归属问题,可是晟灰在做什么? 他正在扭头向着身后观看,后面有什么? 娄颜馨不由也看了一眼,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无穷的风沙而已。 说来也是奇怪,今日这风沙,已经持续了约有一个时辰了,竟还是没有半点变弱的趋势。 至于国字脸与公主讨论的内容,晟灰则是听而不闻,好像那买卖的内容,并不是在说他一样。 晟灰真正的表情,在那些面粉等做成的糊状物掩盖之下,娄颜馨看不到,她便想着,或许晟灰也不是毫不在意,而只是无能无力罢了。 娄颜馨发现自己竟是有些紧张,就连手心也已经出了汗,她现在很想跟三公主建言,让她一定要慎重考虑,尤其是鉴于刚才晟灰的表现,就算再重视晟灰也不为过。 可是三公主并没有询问她,她自然也不敢随便说话。 “这一座土粹矿的地点,距离贵国并不远,而且很隐蔽。深层矿脉还没有发掘,目前出土的,以赤,黄两色土粹居多,白色为少,灰色偶有见到。” 似乎是见到秋书半晌也不回应,国字脸继续详细的解释道。 “黑色呢?”马车之中再次响起了声音。 “仅得一块。” 马车之中沉寂无声,国字脸二人也不着急,就在站在那里等待着。 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很有信心。 这也难怪他们有信心,那些士卒们听了这些话,根本连半点反应也没有,不是听不懂,而是每个字都能听懂,但是连在一起,就基本不知道其中蕴含的含义了。 整个秋水王国,坐拥了整整四省之地,在北方三王国之中,已经是最大的了,可是即便如此,整个国内探明的土粹矿,也只有七处而已,这些土粹矿,支撑起了整个秋水王国关于土粹的用度。 一座土粹矿,对于秋水王国来说,其价值,怎么往高了说都不为过。 就比如娄颜馨如今就在想,如果她能算成土粹矿的话,能不能值得十分之一,恐怕是不能的。 而假如她能顺利进军到武师之境,并且能够更加进一步,达到那武痴之境,或许勉强能够得上十分之一。 地粹,又被称为灵粹,地灵粹,有大地之灵,精粹所集之意。 地粹里面富含大量天地灵气,而且极是精纯,特别适合武者修炼。 不过,即便是级别最低的土粹,也只有武师之境以上的武者才有使用的资格,而武师之境以下的武者,除了修炼某些秘法的人之外,则根本用不着,但这也不妨碍地粹的价值。 在武师之境以下,大多交易所用,皆为金银之物,就拿北方三王国来说,每一个国家发行的金币,银币,铜币价值大约相同,一个金币等于一百个银币又等于一万个铜币。 那么一块土粹呢,就拿最低等级的赤土粹来说,一块赤土粹就相当于一百个金币,而普通的一个三口之家,一年的用度,也就在两个到三个金币之间而已。 也就是说一块赤土粹,就能让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用上四五十年了,也就是半辈子所用了。 而一座土粹矿呢,里面可能会生产出各种各样的,各个等级的土粹。 地粹按里面富含的灵气之量,精纯程度等,可以分为五个等级,再根据对应的外显之色,分别为赤,黄,白,灰,黑。 土粹自然也不例外,一个黄土粹,其价值约等于十个赤土粹,而一个白土粹,又相当于十个黄土粹,一个灰土粹,又相当于十个白土粹,而一个黑土粹,理论上,也是相当于十个灰土粹,可事实上,黑色的地粹,不论是土粹,还是岩粹,或者其他更高等级的,都是极为稀少的,都是只在一些极为重要的场合才会有人拿出来用的。 也就是说,理论上,一万块赤土粹就可以换到一个黑土粹,而事实上,你就算拿着五万块赤土粹,也未必有人愿意换给你。 那么整座土粹矿呢? 一座土粹矿,按寿命来说,一般最少也能挖掘个好几十年,那么最终会产生多少土粹? 无法计量。 就算是贫矿也一样如此,无非是好几十年,变成了十几年,同样无法计量。 那么晟灰,为什么就能值得一整座土粹矿? 而且,这两人还特别表明了,这是晟灰未经过鉴骨的开价。 也就是说,只是疑似攀山之姿,就已经可以值得去赌这一下了。 之前,娄颜馨觉得对于晟灰的潜力已经足够看重了,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她所谓的看重,在真正懂得其价值的人眼中,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人之潜力,又称修武七姿,共分七层,分别是废骨,疏松,紧密,通灵,如金,攀山,望天。 其中望天,抛去不谈,盖因这只是一个名称而已,数百年来,在北方三王国的典籍记载之中,就从未有哪一位鉴骨大师,鉴定出来谁是望天之才的,连一个都没有,所以,这个境界,事实上,在很多鉴骨师那里,根本就不说,在知道的人眼中,也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其余六姿,废骨,顾名思义,若是被鉴定出来是这个资材的话,那终生也就只是一个凡奴罢了,只因,废骨之人,其体内无论如何修炼,无论再怎么努力,哪怕你天天用上乘的拳谱练拳,打上数百万遍,也无法产生一丝真气,也就是说,终生也无法进入武童境,那么在傲气冲天的修武者眼中,那不是废物又是什么? 所以,废骨此名,十分得当。 之后,便是疏松。 疏松之姿的人,理论上是有可能进入武童境的,但是终生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也就是武童境而已,这等资质之人,体内虽然能够产生真气,但终生也无法凝练成真罡,那么就更不要说什么凝结拳印,拳印离体,真罡护身等武生境才可以修炼的秘法了。 再之后,便是通灵。 通灵之姿的人,理论上,是有可能成长为武师境中人,再高则可能性极小。 再之后,便是如金。 如果你能被鉴定为这个等级的资质,那么恭喜你,你是有可能达到武痴之境的。 如果果真能够成就,那么便有希望在任何地方都能得到重用。 比如北方三王国的各大军团的军团长,元帅,绝大多数都是武痴境的强者。 武痴之境,又被称为可镇一方的强者,是任何一个强大势力都想要的绝顶强者。 最后,就是攀山。 拥有攀山之姿的人,潜力的尽头,是那修武者人人向往的武宗之境。 第四十一章 百万土粹 何为武宗,武者宗师也。 达到了这一步,那么天大地大,又有何处不可去。 秋水王国,便有三位武宗境强者,不过已经很久都没有出过面了。 武宗境,又被称为可镇一国的强者,到了这个境界,就算是秋水王国的天后陛下,南周王国和北燕王国的国王陛下,见了也得待之以国礼,此等人物,随意挥洒间,便是风云变色。 骨质之说,是必然如此吗? 如果去问任何一个鉴骨师,他们都会很明确的告诉你,并不是,即便是被鉴定为废骨的人,说不定机缘巧合之下,也能够修炼出真气来,但为什么鉴骨出来的资质鉴定,又如此被人重视? 盖因,这个突破自身极限的几率,实在是小到不能再小了。 同样,相对于其他几种资质也是一样。 比如,娄颜馨就从未跟人说过,她虽然被林大师鉴定为如金之姿,修武上限完全可以达到武痴之境,但是在她心中,武痴之境,又怎可能成为她人生的终点? 那可镇一国的武宗之境,成为一名万人敬仰的武者宗师,才是她隐藏在心中最深处的梦想。 到了那时,或许她一直想做的那件事情,就可以放手去做了吧。 “本宫有一个问题,很是好奇,不知道两位能不能为本宫解惑?”秋书的声音在马车之中响起。 国字脸神色一凛,说道:“殿下不妨直言,我会尽力而为。” “如果晟灰已经确定了是攀山之姿,不知贵方是如何开价的?” 国字脸二人互望了一眼,其脸上神色明显有些犹豫,另外一人点了点头,国字脸也是点了点头,这才说道:“不敢欺瞒殿下,原本对于此等不能确定之事,我等是不能先透露具体价码的。这是规矩,大于我等性命。但我二人商议之后,皆是愿意将此事,作为殿下平安自大吴天朝归来的贺礼,风险自然由我二人承担。希望自此我二人能够得到殿下的一点善意。” “可。” “一百万赤土粹,或者等价的其他土粹,除了黑土粹之外。” “一百万吗?” “是。” 娄颜馨完全愣住了,并不是因为太多,而是因为跟她想象之中的,差的也未免有点太远了。 一百万赤土粹,即便是在她看来,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她作为焰卫的卫长,每一个月能够领到的供奉,是二十块赤土粹。 休要小看这二十块赤土粹,这还是看在她的鉴骨资质是如金之姿,而且这些年她武道修为进境飞快的前提下。 事实上,在北方三王国任意一家王室,对于武师境以下,愿意为王室所用的武者,都是没有土粹发放的,更多的,都是发放的金银之物。 当然,也有例外,这个例外,就是要看鉴骨资质的,比如武道上限可以达到武痴之境的如金之姿,又比如武道上限可以达到武师之境的通灵之姿,也可以领到,只不过这个大多都不是固定的,而且数量极少,跟如金之姿根本无法相比。 在焰卫之中,就有不少这样的女卫,她们半年能够领到那么一到两块赤土粹就已经是相当不错了,这还是要秋书的心情而定,也就是说,谁表现的好,才会有这个机会,只是奖赏类型的,而不是作为供奉存在的。 那么一百万赤土粹,如果娄颜馨一直都没有突破到武师之境的话,大约要四千多年。 可这听起来极多的一个数量,实则在一座土粹矿面前,又不算什么了,就算是一座小型的土粹矿贫矿,十几年开采下来,也远远不止一百万赤土粹。 也就是说,如果晟灰的资质已经确定为了攀山之姿,那么实际上,阴影之蛇所开的价码,不升反降。 这让娄颜馨极是难以理解,没有确定资质的时候,反而愿意付出一整座小型土粹矿的代价,确定成了极高等级的攀山之姿,反而只愿意付出一百万赤土粹的代价,这两人是不是说反了? 娄颜馨觉得,如果是她的话,现在早就一口回绝了,晟灰若是已经确定为了攀山之姿,那就是将来有望成为一个武者宗师的,这个组织应该再拿出一座土粹矿出来交换,方才显得合情合理。 马车之中再无声息,娄颜馨知道三公主正在深思,她对此甚是理解,但却并不认同,在她心中觉得,这没有什么好思考的,要么果断拒绝,要么果断加价即可。 不得不说,如果这个叫做阴影之蛇的组织,所说的都是真的话,那么他们还是相当有诚意的,至少在她心中,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诚意归诚意,生意归生意呀,该加价的时候还是要加价的,难道不是吗? 娄颜馨感到一阵头疼。 娄颜馨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三公主之前曾经说过,她并不适合经商的,不然的话,给她多少钱,她都能给败光了。 这大概也就是三公主至今也没有召她商议的主要原因吧。 马车之中,秋书安坐,在她身前,放着一个小桌案,案子上,除了文房四宝之外,便是堆了一堆散乱的书籍。 旁边,玊玉主正百无聊赖的靠在一处软垫上,翻着一本书。 书名《留圣郡志》。 秋书平日里便喜看书,在路上的大多数时光,除了与玊玉主闲聊之外,便是看书。 焰卫自然知道这一点,于是在奉命调查晟灰的来历之时,顺便又带回来了许多当地的书籍。 《留圣郡志》就是其中的一本。 玊玉主翻到其中的一页,说道:“书姐姐,这书上说,留圣郡之前并不叫留圣郡,是因为在这里曾经出生过一个剑族天圣孩子,后来有一名剑族人来此,将这个孩子带走了,而作为奖赏,他在这里停留了三日,所以自此之后,这里便叫做了留圣郡,是吗?” 秋书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这上面还说,那名剑族天圣的孩子,其地奴父母,正是这留圣郡的上一任郡守大人,叫什么来着,尤鹰飞是吗?” “没错,尤氏一族对我秋水王国向来忠心耿耿,自那之后,天后陛下便下了旨意,这留圣郡的郡守,便交由尤氏一族世袭。不过这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有意思,也挺好奇的。” “好奇?” “嗯,书上不是说,剑族天圣,是人族地奴的守护神吗,可是人族国度之间,连年征战,每一年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剑族天圣前来拯救他们呢?”玊玉主问道。 秋书笑了一下,果然是只有小孩子才会有的想法,她想了一下,说道:“什么叫做天圣,天圣便如同头上的大日一样,普照万民,天底下所有的地奴,都只是他的子民而已,在我们人族眼中天大的事情,在天圣眼中,可能就只是芝麻大点的事,不值一提,又怎会轻易来到人间呢?” “哦,我听懂了,书姐姐的意思是说,天圣很忙,人族的战争啦,死人啦,灭亡啦,他们根本就不放在眼里是吗?”玊玉主又是问道。 秋书失笑,真是童言无忌,她的话当然不能这样理解,但是跟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姑娘,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又怎么可能解释得通呢? 再者一说,人族怎么会灭亡呢? 她笑道:“你非要这么说,其实也不是不行。” “那我懂了。”玊玉主说着,又开始翻起书来。 懂? 秋书看着玊玉主一脸认真翻书的模样,你又怎么可能会懂,这个问题,又有几个人敢说真的懂了? 相对于这个关于剑族天圣一族这些虚无缥缈的问题来说,她更关心的,是眼前这个让人头疼的事情。 “书姐姐,难道你还真的在考虑卖了晟灰吗?”玊玉主没有抬头,忽然说道。 秋书笑了笑,没有说话,她一个小姑娘又怎会懂得,一座土粹矿对于秋水王国的意义,尤其是对于她的意义? 如果在她的名下,能够多出来一座完全由她掌握的秘密土粹矿的话,她这几年不在国内的劣势,不但能够完全弥补过来,而且还会在关键时刻,起到那至关重要的决定性作用。 一座土粹矿,绝不是简单就是一些土粹而已。 那是武者,那是幕僚,那是势力,那是实力,那更是向上更进一步的坚实根基。 就她所知,天后陛下的四位公主,她的四个姐妹,没有一人拥有自己的私人土粹矿的,假如她能够得到一座土粹矿,那用处之多,之大,她只是想想就兴奋到心跳加速。 而且还不仅仅如此,就算她选择自己不要,转而把这座土粹矿献给天后陛下,那她这一路上,一直都在想着的,怎么开口的那件事,很可能就有了成功的契机。 有着如此之多的好处,按理来说,秋书早就同意那两人所说的了。 可事实上,直到现在,秋书依然是犹豫不决。 第四十二章 有剑客在此 阴影之蛇,娄颜馨并不知道是什么组织,可是秋书却知道,这个组织就是一个特殊的复杂的商人组织。 然而,别的商家贩卖的,是无生命的货物等,或者最多是女奴等,但这个组织,却是无所不卖,任何东西都可以用来交易,而且所买卖的东西还五花八门,无所不包,偏偏信誉还特别好,其生意之大,即便在她在大吴天朝的时候,亦是有所耳闻。 她之所以到现在还在犹豫,一切都是因为这两人刚才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意思。 在不确定晟灰的资质之时,开价一座小型的土粹矿。 在确定为攀山之姿之时,开价为一百万土粹。 不升反降。 这说明了什么。 敏锐如她,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 阴影之蛇组织竟是认为,凭借他们得到的消息,可以推断出,晟灰竟有可能是比攀山之姿还要高的骨质,那是什么? 望天之才? 即便是她,刚想到这个境界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 数百年来,望天之才,便只是存在于鉴骨师中的传说中,即便是林大师这么多年鉴骨下来,也从未有过鉴定出望天之才的经历,甚至据林大师所说,在他知道的其他同样堪称大师的同行那里,也从未听说过。 那么假定晟灰真的是望天之才,这中间所涉及的东西,就远远不是一座土粹矿能够代替得了的。 就说一个最简单的,假如将来晟灰能够超越了武宗境,虽然秋书都不知道,武宗境之上,还有没有其他,但即便是一名大武宗巅峰,也足以改变目前北方三王国的局势,甚至就连那秋水王国的太祖女皇曾经设想过,却从未实现过的三王国一统,将秋水王国晋升为秋水王朝,说不定也不是什么不能奢谈之事。 相对于此等大事来说,一座土粹矿又算得了什么? 可眼前的问题是,晟灰并没有经过林大师的鉴骨,那么就存在着一定的风险。 不过有一点秋书倒是比较肯定了,尤其是在刚才晟灰一铁条拍晕了那个蛤蟆脸之后,秋书就已经确定了,晟灰的骨质,最少攀山,不然根本无法解释发生的这一切。 而望天的话,说不定还真有一丝可能,她现在纠结的就是,究竟要不要跟这阴影之蛇一样,去赌一赌。 赌到了,说不定能够名留青史。 赌输了,很可能就会大大影响她之后在秋京城的计划。 种种想法在秋书脑海中纷至沓来,她眼中的光芒时而坚定,时而犹豫,半晌也下不了决心。 “书姐姐,你看起来好像很认真,不过我想提醒你,你不管要做出什么决定,是不是至少问一问晟灰愿不愿意?”玊玉主翻书很快,一本《留圣郡志》马上就要翻完了。 “问晟灰?”秋书愣住了。 为什么要问晟灰? 晟灰如今在她的完全掌控之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杀要剐还是要卖,他难道还有什么自主权不成? 如果是别人说出这话,秋书根本连理都不会理他,可是玊玉主却不一样,这次回到秋京城,还要靠玊玉主帮她找一个人,没错,在秋京城,她的地盘,她却需要一个外人去帮忙找人,可是她也没有办法,秋京城那么大,她也不可能人人都认识,最为关键的是,这个人对她至关重要,不容有失。 这让她不由想起了在大吴天朝,将要回来的时候,她终于见到了一直想要见到的郑西北大师,还有跟在他身边的玊玉主。 郑大师给她量身定制了灵纹“影息”,但却明确的告诉她,这只是一套灵纹的一个小部件而已,他提出让秋书做的事,就是带着玊玉主来到秋京城,这里有一个人,只有玊玉主有可能找到,如果找到的话,便算是秋书完成了。 套装! 那可是极为高级别的灵纹师,才有可能创作出来的,一个灵纹师,一生之中,能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套装,哪怕只是由两个部件构成的套装,那也足以在任意一个国度受到敬仰崇拜了。 这样的人,就秋书所知,北方三王国一个都没有。 当得知自身之上的灵纹,竟是一个套装中的一个组件之时,秋书简直兴奋的像个孩子,可是在她提出这一套灵纹的其余部件之时,郑大师却只是笑了笑,说,他们两人之间便只有这一个“影息”的缘分,若还想要完善其他,那就要看以后秋书有没有这个福缘了。 当时秋书很是失落,可是这回来的一路上,她对于郑大师的话,前前后后反复咀嚼,却总是发现,郑大师好像话里有话,但是这话里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又总是参详不出来,她便想着,这可能要到找到那个人才会有所转机了。 而玊玉主,这一路上也是陪着她从大吴天朝,千里迢迢的来到了北方三王国。 出于对郑大师的敬重,她便让玊玉主一直都与她同吃同住,与焰卫的吩咐,也是玊玉主是她的妹妹,一路上,她曾经不止一次问过玊玉主,到了秋京城,究竟是要找什么人。 玊玉主只是说,等找到了再说吧。 秋书也没有办法,后来则是发现,玊玉主年龄虽小,可是身上的秘密,却一点也不少。 比如玊玉主的身法,那便是她生平仅见,即便是娄颜馨骑着灵獒,也会被玊玉主漫不经心的抛下。 诸如此类等等,见得多了,秋书也就见怪不怪了,毕竟是郑大师特别交代的人,她也只是感慨了一句,大吴天朝,果然远非北方三王国可比的。 之前,秋书做出任何决定,玊玉主从来都没有干涉过,可是今日不知为何,玊玉主却看起来好像对晟灰的事情很是感兴趣。 前些天在狃山东驿的时候,玊玉主曾经有一天晚上找过晟灰,难道两人的关系,那个时候变好了? 可是根据娄颜馨的禀报,玊玉主对于晟灰应该是有些嫌弃才对,她后来还问过玊玉主,找晟灰做什么呢? “玩。” 玊玉主就这一个字。 秋书无言以对,是啊,一个五岁,一个七八岁的两个孩子,一个来自大吴天朝,一个是她秋水王国的子民,之前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那么除了玩,还真就没有了别的任何解释。 “玊妹妹,你觉得卖好还是不卖好?”秋书突然问道,她也是临时起意,想要听听玊玉主的意见,她并没有详细的跟玊玉主解释这其中涉及到的条条道道,而只是纯粹的想要听一听。 至于是否需要问一问晟灰的意见,那当然是不需要,这个问题也没有必要回答玊玉主。 “当然是不卖啊。”玊玉主理所当然的说道。 “为什么?”秋书笑道。 “因为他很好玩啊,等到了秋京城,我人生地不熟的,总要有一个玩伴的嘛,而且,丢了西瓜,却只为了捡个芝麻这样的事,我才不会干呢。”玊玉主把手上的《留圣郡志》放下,转手又拿了一本书。 她正要翻开观看,却突然冷哼一声,身影一闪,自马车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了那本书又被抛回了书案之上。 秋书本来还在回味玊玉主这最后一句话,听起来好像是对于她的某种忠告,难道玊玉主知道些什么,或者她也只是随口这么说的? 可还没等她相信询问,玊玉主便人影不见了。 马车外面,国字脸二人就这么一直等着,娄颜馨则死死盯着两人,虽然三公主似乎对于这两人的组织比较信任,但是她作为焰卫的卫长,秋书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可就在这时,她却突然回头。 身后是张顺打扮的晟灰,如今他已经转过去身,面向身后的方向。 那里有什么,那里只有风沙,深处是一片黄蒙蒙,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晟灰抬手,将手中的铁条突然向上一撩。 “当!” 一声脆响传来,娄颜馨这才看清,在晟灰如今是身前的位置,一把三尺长剑自风沙之中蓦然现身,其速迅捷,在如此近的距离,几乎已经超过了肉眼可以捕捉的速度,刚在风沙之中见到一点身影,转瞬间就到了晟灰身前。 可晟灰却不知怎么,鬼使神差一般的将手中的铁条上撩,“恰好”碰在了这把长剑的中间部位。 长剑应声而断,自晟灰身前掉落下来。 晟灰丝毫未管,他身形一晃,几步之间,便又重新进入了风沙之中,只留下了一群处于极度震惊中的人。 “飞剑!” 国字脸脱口而出。 “有剑客在此,目标很明确,就是想要击杀刚才那位大兄弟,话说,这位大兄弟的身手何止不错,简直了得啊。” 与他一起的另一人感叹道。 “不过,这位大兄弟究竟是谁,竟然能够让剑客御剑刺杀?” 不过随后,两人像是同时想起了什么事情,他们忽然一起转头,看向了那边做着晟灰打扮的张顺,然后又看向了风沙之中,刚刚是张顺打扮的晟灰掠走的方向。 两人面面相觑,似乎懂了一些什么,默默的点了点头。 第四十三章 朋友 娄颜馨脸色铁青,她本来都让灵獒调转了头,想要追过去,可是一想到国字脸这两人,娄颜馨便又硬生生停了下来。 她下了灵獒,直接把三公主的车夫赶了下去,而她本人则是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 黄万里似乎也是被惊得不轻,他大吼一声:“保护公主!” 第五团的士卒开始连续调动,变换阵型,将三公主秋书的马车团团围在了中间,与国字脸二人彻底分了开来。 黄万里本人更是驭使白溪,来到了马车的正前方,在这个位置,若是再有飞剑来袭,他第一时间就能帮得上忙,就算跟不上飞剑的速度,但是不定会有机会以自己的身体来堵住飞剑的飞行路线。 就算第一下挡不住,后面也还有娄颜馨。 风沙之中,晟灰朝着一个方向急速前进,在他的双眼之中,可以看到,空中一条极为细小且暗淡的仿佛是丝线一样的东西,若是放大了来看,就像是天空之上的云雾一样,飘飘渺渺的,而且随时都是在削弱变薄之中,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消散。 晟灰并不知道这是什么。 刚才那把剑飞过来的时候,在它飞行的路线之上,便是残余着这样的一条细线。 晟灰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他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他知道,只要沿着这个线路一直找过去,就能找到这把剑飞行的起点,从而找到究竟是谁想要杀他。 刚才那一下,看起来十分迅捷,一般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可是晟灰却很早就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这种感觉,有些莫名,类似于凡奴也有的,对于陌生人目光注视的感应。 不过,这种对于危险的感应并不是晟灰与生俱来就拥有的,而是后天才养成的一种习惯,直到成为了一种直觉。 之前,在刚刚把蛤蟆脸击倒之时,他便感觉到了一种充满恶意的注视,可是等他回头观望的时候,这种恶意突然消失了。 就在刚才,飞剑极速飞来之时,这种感觉再次出现,所以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早就在严阵以待了。 在追过去的路上,晟灰心中既有恼怒,也有好奇。 恼怒是在于,他自认为自己从未得罪过任何人,也从来对任何人表露出来过敌意,甚至他所认识的人都十分有限,可是为什么前有人想要抓他,后有人想要买他,再后甚至还有人想要杀他? 虽然他想不明白,但是他却是明白一点,他的出现,好像触及到了什么东西。 这就好像某些拥有极强领地意识的野兽一样,一旦它的领地之中出现了与之对等,或者对它有危险的生物,它就必然会有所反应。 晟灰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可若是对的话,他到底有什么威胁呢? 又会对谁产生威胁呢? 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如何不让他感到恼怒? 而让他感到好奇的,则是,他之前从未想过,一把剑,还能够脱离主人之手独自杀敌的,这是什么手段,要如何才能学到? 如果把这个想要杀他的人抓到了,能不能学到这个? 晟灰蓦然一个平移,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恐怕将他的资质评价,还会再上一个层级。 盖因,晟灰本来是在全速前进之中,这个平移毫无征兆,且没有任何突兀之处,这对于身体以及周遭环境的把控,恐怕很多人都会叹为观止的。 在他原本行进的位置,先是传来了一道声音:“小黑炭小心。” 随后一道绿色的光芒闪过,紧接着一个白色身影掠过。 晟灰停了下来,露出了笑容。 前面是玊玉主,她的右手伸出,两根嫩嫩的葱指之间,夹着一把墨绿色的小剑。 此剑长有一尺,剑身之上,散发着层层的绿光,没有剑格,握柄的部分,上面以金丝缠绕。 长剑在玊玉主两指之间,却不老实,显得极是急躁,发出一阵阵嗡嗡之音,显然急于逃脱。 玊玉主笑道:“小黑炭,可以啊,这都能躲开的?我都有点好奇了,你的老师是谁,教的不错啊。” “老师?没有任何教我这些。倒是你,这些天可还好吗?”晟灰很开心,几天没见,这小姑娘还是这么好看,即便在这无穷的风沙之中,身上也是纤尘不染,就好像他跟小雨在水中玩耍之时,那水面上一朵朵的白色莲花一样圣洁。 “没有老师?完全自学?就连这身法也是吗?”玊玉主有些略微的惊讶。 在追上来之后,玊玉主便已经是全速跟进,可是她却发现,前方晟灰的速度,丝毫也不比她慢,即便两人基本持平,可是晟灰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全速前进,而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玊玉主很理解,任谁今天连续遭遇到一系列的糟心事,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事的。 晟灰挠了挠头,说道:“身法,什么是身法?哦,我知道了,你是说我跑的比较快吧,我跑的一直都很快啊,你以前不知道没关系,以后你就会慢慢了解的。” “嘻,谁稀罕了解你。” 玊玉主笑了一声,随后便是又有些惊奇的说道:“只是跑的快吗?原来是我孤陋寡闻了,我还从来不知道,一个凡奴的自然奔跑速度,竟然可以与执剑者的本命飞剑飞行速度不相上下的,虽然这一把飞剑稀烂无比,也并不是以速度见长的。” 晟灰微笑不答,实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也就干脆不解释好了。 玊玉主也没有继续追问,对着手中的飞剑说道:“你给我安静一点。” 墨绿色飞剑居然好像是听懂了一般,嗡嗡之音虽然还有,却只是偶尔。 晟灰好奇的看着,问道:“这到底是什么,看起来像是一把剑,可是这剑为什么能自己飞,能不能给我看看?” “你想要啊?”玊玉主晃了晃两指间的飞剑,说道。 “嗯嗯。”晟灰小鸡啄米一般,疯狂点头,眼神之中,也是透露出来极度的渴望之色。 “那拿小喇叭来换啊。”玊玉主歪着头,看着晟灰的眼睛说道。 “小喇叭?”晟灰一愣,但马上说道:“不行,小喇叭是我的朋友,不是属于我的私人物品,不能拿来交换任何东西。” “朋友吗?”玊玉主神色有些复杂,晟灰没有完全看懂,不过他根据自己的直觉,猜测刚才,玊玉主似乎是有些羡慕,也有些落寞。 难道她比他还要可怜吗? 他至少还有小喇叭,小雨,可是玊玉主难道没有朋友吗? 晟灰感到头发内有一阵骚动,在他头顶之处,一撮白毛从头发内探了出来,扭曲成了一个大拇指的模样,在风中摇曳着,怎么看怎么透露出一股子风骚劲儿。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随后便又缩回了晟灰的头发内。 “那个,小喇叭虽然不能给你,但是我可以让他陪你玩啊,我也可以的。” 玊玉主展颜一笑,好似向阳花木,春暖花开。 晟灰也跟着笑了,他再次看了一眼那把墨绿色的飞剑,说道:“你能不能再换一个别的?” “别的?你还有什么?嘻嘻,我看还是算了。”玊玉主笑道。 晟灰满脸失落,他是真的好想拿过来看看啊,想象一下,一把能够自己飞行杀敌的剑,若是能研究个一二三出来,那该是多么帅的一件事情? 可是他又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呢? 难道要拿手中的这个破铁条吗? 这也不行,这东西是小喇叭送他的,他这些年已经用的很顺手了,玊玉主如果是主动想要的话,他或许会考虑送给她的,可若只是用来交换另外一样东西的话,哪怕是这一看就很珍贵,很稀罕的会飞的剑,内心深处,也是不愿意的。 那么他还有什么,只剩下贴身的那一张兽皮了。 可即便是他,也不好意思拿出来。 “不是不给你啦。”玊玉主似乎有些不忍心,“给你你也拿不住啊,你别看它这么老实,但其实是我有秘法可以暂时压制住它,若是给了你,跑了还是其次,难道你就不怕被它戳个透明窟窿吗?” 晟灰笑逐颜开,原来玊玉主是在关心他,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稀罕了,他从来都没有感受过,不得不说,暖暖的,滋味儿还不错。 “而且。”玊玉主又是说道:“难道你不想再去把想要御剑杀你的人找出来吗,不得不说,这人算计的还挺深,先是用御剑术,驭使一把普通的飞剑偷袭,在见事不可为之后,便准备了这把本命飞剑的后手,若是换了一个别人在此,说不定还真可能被偷袭成功了,只可惜,却是遇见了本姑娘。” 不过话刚一说完,玊玉主忽然意识到,若是没有她,这把飞剑似乎也未必见得能奈何得了晟灰,凭借晟灰展现出来的速度,即便他奈何不了这把飞剑,最少也可以把它引到那些士卒那里,同样能够得到解决。 虽然想到了这一点,但是玊玉主神色间那般傲然的神色却丝毫未变。 “哎呀,是啊,消失了,这……”晟灰这时才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东西,懊恼地说道。 他看这空中,那一道如云如雾一般的细线,在他们两个几句话之间,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第四十四章 真的会死的 “消失了?什么消失了?”玊玉主一头雾水,东张西望。 “就是,就是那一条雾线啊,怎么办,它消失了,我该怎么去找究竟是谁想要杀我的?”晟灰倒也没有多少生气,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恼自己,谁让他一看到玊玉主这个小姑娘,便只顾着聊天了呢。 说到底,还不都是因为他自己的错。 “什么雾线?你究竟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属于主张对于晟灰的神神叨叨的前半句话直接选择了无视,紧跟着说道:“你想要找袭击你的人?我不是说了吗,我有办法啊。” 晟灰眼睛一亮,说道:“哦?真的吗,那快说说看。” “嘻嘻,那你求我啊。”不知为何,今日小姑娘玩心大起,笑脸如花。 “求你是什么意思?我求你你就会说吗?”晟灰虚心讨教。 “是啊是啊。”小姑娘满脸都是你赶紧求我啊,急不可耐的神色。 “那还是算了,我感觉不是什么好事。”不曾想,晟灰却是如此说。 “你,真是一个小黑炭。”小姑娘小嘴一撅,有些不高兴了,真是的,许久都没有的那一丝期待之心,刚刚好不容易提起了,又被无情的掐断,搁谁身上也不会好受啊。 “哈哈,逗你玩的啦。好了好了,算我求你了,赶紧说吧,你就不担心那人给跑远了吗,我还想抓住他呢,这么坏,一定得好好教训一下。”晟灰一脸诙谐的笑道。 “这还差不多。”小姑娘气来得快,消失的也快,“你不用担心,那人的本命飞剑在我这里,他又能跑到哪里去,难道本命飞剑都不要了吗,那他这一辈子可就真的完了。对了,你要抓他,抓他干什么,找到直接杀了就得了呗。” “杀了么?”晟灰对于小姑娘杀气腾腾的话,感触并不很深,也不觉得玊玉主才这么点大就去说杀人的话,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弱肉强食,本就是这世上最根本的生存法则,对于这一点,晟灰三岁的时候都已经深有体会,更是镌刻到自己骨子里了。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狮子吃兔子,兔子吃草,世界不就是这样的么? 况且还是那人先动手的,有仇必报,这也是晟灰深感认同的。 不过虽然如此想,晟灰却依然还是说道:“杀了他的话,到时候再说吧,我想要抓住他,是想要问问他,他是如何让一把剑自己飞行的。不如这样好不好,如果他肯教我的话,那就饶他一命,只抓不杀,如果他不肯说,那就把他扔给那个什么将军啊,公主啊,或者那个骑着大黑狼的女人,让他们去处理好了,他们不是很喜欢这种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么?” “怎么,难道你不喜欢吗?”玊玉主忽然问道,权力,难道还有人不想拥有的? “我?我也说不上来,起先,我觉得扮演那个大将军还是挺有意思的,看起来就很威风,还能指挥那么多人。可后来我觉得,他要管的事情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我这么懒,估计是做不来的,还是做我自己好了。”晟灰没怎么思索,说道。 “做自己吗?做自己吗?”玊玉主怔住,连续重复了两遍。 玊玉主忽然笑了,看起来很是开心,就差没有蹦起来了,说道:“咦,小黑炭,你现在看起来也没有那么黑了,哈哈。” 说了一句无厘头的话,晟灰挠了挠头,有些不理解,黑吗,他很黑吗? “你不是想要去抓那个大坏蛋吗,那你可以跟上了。” “跟上?可是你又怎么去找他?”晟灰环顾四周,有些迷茫。 可是还没等他这句话问出口,玊玉主突然松开了那两根夹着墨绿色飞剑的手指。 墨绿色飞剑似乎发出了一声欢快的啸叫之音,化作一道绿光,朝着一个方向急速飞去。 玊玉主跳起,落下,兔起鹘落之间,竟是站在了飞剑之上,转瞬间便在远方成了一个白点。 “呦嚯,小黑炭,快点跟上来啊。”玊玉主大声催促着。 晟灰目瞪口呆,这,还有这种操作的吗? 晟灰身形一晃,也是跟了上去。 在南面土山的更南方,是一片黄沙土地,各种沙丘林立,有大有小,站在这合力向四面观看,那是一点绿色也看不到,不过这里,已经到了风沙的边缘之处。 这并不是说他们两人就到了多远的距离,而是风沙已经开始渐渐变弱了,大概最多半刻钟,也就会停下来了。 在其中的一座较小的沙丘前面,玊玉主停了下来,从飞剑之上跳下来之后,依旧以两指夹住。 两息之后,晟灰也跟了上来。 到了这里之后,晟灰本能的感到了一丝危险,他向前一步,站在了玊玉主身前。 玊玉主看了晟灰一眼,并没有反对,只在嘴角挂上了一丝微笑。 晟灰看着眼前的沙丘,他又有了那种被人恶意注视的感觉,他很确定,这里面一定藏着一个人,说不定就是那个御剑之人,他回头看了一眼玊玉主,示意她离的远一些,这才说道:“那个谁,反正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你还是从这个像个坟堆一样的沙子里出来吧,我们都到这里了,难道你还想一直缩着不动?也不怕憋死了吗?还是说,就想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坟堆了?” 玊玉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实在没忍住。 “砰!”的一声巨响传来,沙子突然炸开,自其里面,一道灰色的身影极速窜出,在空中便是一拳向着晟灰打来。 在拳头之上,一道拳印直奔晟灰而来,在这道拳印之上,一层在这沙漠之中极为罕见的绿意缠绕其上。 晟灰丝毫躲开的意思都没有,他将手中的老铁条上撩,一下子就把这一道拳印切成了两半。 “小黑炭小心。”玊玉主突然叫了一声,声音之中,满是焦急之色。 “小心什么?”晟灰有些不懂,那一道拳头的虚影吗,可是已经被自己劈开了啊。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晟灰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也让他第一次对于武者的手段有了最为深刻的了解。 只见那一道已经裂成了两半的拳印之上,那一层绿意蓦然爆发,一股肉眼可见的勃勃生机突然生出,那两半拳印分别从老铁条的两边绕了过去,然后在晟灰胸前再次凝结在了一起,瞬间打在了晟灰胸口之处。 晟灰只感到,似乎被那个可恶女人的六足地龙给当面撞中的一般,身子直接飞了出去,落在满是沙子和细小石子的土地之上,连续滚了几滚。 “小黑炭!” 玊玉主大叫一声,身形一晃,瞬间来到了晟灰身边。 玊玉主蹲下身子,想要将一动不动的晟灰扶起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说道:“小黑炭,小黑炭,你怎么样了,你可不要吓我啊。” 玊玉主眼睛之中,满满都是痛苦迷茫之色,口中更是无意识的说道:“是我,都是我的错。他说的是对的,我就是不祥的象征,我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跟我有关的一切,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活着,我究竟为什么还要活着?” 玊玉主感到自己被一个人给抱住了,抱住自己的人突然身子一阵震颤,在地上又连续翻滚了好几下。 她的意识这才突然回转过来,只见抱住她的正是晟灰,她如今正被晟灰压在身下,晟灰两臂张开,牢牢的把她护住了。 晟灰的表情有些痛苦,龇牙咧嘴的。 玊玉主眼中忽然便有了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了下去,可是她却是笑了起来,说道:“小黑炭,原来你没事啊。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两人的姿势很是不对,晟灰的嘴唇几乎要贴在她的额头上了,玊玉主一时之间也没有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感到脸上的热度正在快速且持续的增加之中,心跳也是越来越快。 晟灰忽然再次抱着玊玉主,在地上连续翻滚了几下,在他们刚才趴着的地方,一道灰色的人影突然从天而降,将整个地面都砸出来了一个大坑,灰尘漫天飞舞,让人根本看不清楚那人究竟长的是何等模样。 晟灰看着有些发蒙的玊玉主,说道:“你在发什么呆呢,怎么还哭了,别哭,我没事,只是有点疼,不过也没有受伤,快起来,那人要打过来了,刚才我帮你挡了一下,接下来,你千万要小心了,这个大坏蛋,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那些拳头的虚影飞的很快,打在身上很疼的,我得集中全部的精力才能躲过去。而且,我感觉,他看似在打我,实际上,真正的目标却是你,你千万要注意了。” 玊玉主快速点了点头,终于回想了起来,刚才她只顾着伤心了,却没注意,那个人正在一旁,应该是想要偷袭她,却被晟灰再次挡住了一发拳印。 这是在保护她吗? 他为什么要保护她? 那拳印,可是武师的木元师拳印啊,只要中了一下,武师以下的武者,大概率都是要被打成重伤的,更何况晟灰前胸已经中了一拳,后背为了她再中一拳。 他难道不怕死吗? 真的会死的。 第四十五章 被放逐的驭剑武僧 晟灰看着玊玉主似乎还是有些发呆的样子,他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再次抱起玊玉主,在沙地之上连续几次翻滚,找准机会站了起来,并转过身来。 “放我下来。”玊玉主脸色有点红,微微用了点力。 “哦,好。”晟灰放缓了手中的力道,让玊玉主轻松落地。 玊玉主上牙轻咬下嘴唇,深深地看了晟灰一眼,晟灰的目光则尽在前方,玊玉主便也转过身来。 在前方十丈开外,一道灰色的人影站在那里,一直肆虐了足有一个晚上的风沙终于停了下来,对面的人影也显现出了真容。 如今已经是凌晨时分,沙漠中的晚上,极凉,可是对面那人却只是罩了一件薄薄的袍子,上半身,有半边还是裸露的。 这人看起来是个中年人,大约四五十岁的模样,然而晟灰的目光焦点,却是放在他的头上,这是一颗光头,在天上已能瞧见的月色照耀之下,发射出一阵独特的光芒。 “大魏天朝的驭剑武僧?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玊玉主突然开口说道。 “小女娃的见识倒广。我在这里的目的很简单,有人不想让这小子活,杀人求财而已。”对面那人说道。 “杀人,求财?哦,我明白了,你是被放逐的驭剑武僧吧,真可怜又可悲,来,说说,是因为什么被放逐的?自觉无法更进一步,于是彻底放飞自我,还是你这为了求财,能够不择手段,完全背弃了僧德的邪恶之心?还是两者兼有?”玊玉主面无表情,淡然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光头男子悚然而惊,竟是脱口而出。 随后便是面色逐渐变的凶狠,说道:“你这小女娃,倒是牙尖嘴利,两个小娃娃,就你们两人,也敢来找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们胆大,还是蠢傻。” 玊玉主一伸手,晃晃了那把墨绿色的飞剑,说道:“怎么,还想动手?难道你的本命飞剑不想要了?就不怕我毁了它?据我所知,若是失去了本命飞剑,你这一辈子,可就真的只能做一名没有剑的剑客了,休说剑图,就连你目前的武师境体魄也未必能保得住。” “哈哈,小娃娃。”光头男子非但没有丝毫担心,反而大笑道:“我承认你知道的还挺多的,但是你既然知道我曾是驭剑武僧,难道你忘了,我的剑是从哪里来的,就凭你,也能毁了它?哼,真是大笑话,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把它擒住的,这等手段,即便是我,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是你若说你能把它毁去,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井底之蛙而已。”玊玉主摇了摇头,满面都是可怜之色。 “呵呵,小女娃,我也不与你做口舌之辩。我奉劝你,马上放了我的飞剑回来,我可以答应你,饶你一命,但是你身后这小子,非死不可。之前我还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我来杀一个凡奴,现在我倒是很清楚了,他更是必死无疑。一个凡奴,中了我两下木元师拳印,竟然还能站立如初,好似根本没有受伤的模样,实在让我很是好奇。我都迫不及待想要把他剖开来看看了。”光头男子很是认真的说道。 “呵,瞧瞧你这满身的戾气,你不被放逐那才奇怪。僧德有十,其三,不得见财起意,其五,不得杀人越货,其八,不得加入任何雇佣兵组织。我看你已经全部都忘了吧?”玊玉主说道。 “你,你究竟是谁?”光头男子感到自己的心跳似乎都快了几分,驭剑武僧的僧德,只在驭剑武僧之间流传,从未听说有外人对此甚为了解的,尤其在北方三王国这等偏远地区,就更不可能了,她为什么会如此清楚? “我是谁你不用管,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想要毁去你的这把飞剑,易如反掌而已。”玊玉主表情轻松的说道。 光头男子沉默,眼中光芒频动,显然内心也在权衡之中。 “小黑炭,你不要说话,听我说。这个大坏蛋的实力有些强,虽然是经过了剑变的执剑者,即便没有了飞剑,但是体魄却依然停留在中武师之境,你我不是对手的,等一下若是再开打,我们还是找机会溜了吧?” 一直在后面听两人说话的晟灰,耳朵中突然响起了玊玉主的声音,可是看那光头男子的反应,他似乎并没有听见。 这又是一种让晟灰感到很是好奇的手段,不过这时候也不是询问的时候。 “对了,还有一事你得明白,这把飞剑我的确可以毁掉,这样做也的确会给对面这人造成重创,但要做到这事,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所以,你还是不要抱什么希望才好。还有啊,这把飞剑我已经困不住多长时间了,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晟灰撇了撇嘴,倒也没什么失望,因为他本来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威胁之上。 “小姑娘,不如这样。”光头男子看着玊玉主手中老实无比的那把飞剑,自玊玉主出现之后,任他怎么催动,这把飞剑都无法返回自身,这件事情对他造成打击,远远比他表面表现出来的要大得多。 盖因,若只是他驭使的普通长剑,也还罢了,这可是他的本命飞剑,他走南闯北大半辈子,自认为见识的人多了去了,千奇百怪的什么都有,可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困住别人的本命飞剑的。 正是因为如此,当玊玉主很轻描淡写的说她能毁去这把飞剑的时候,光头男子心中还是动摇了,万一呢?他丝毫也不敢去赌。 任务不能完成,所损失的,无非是自己的信誉以及在那里的地位而已,大不了之后多做几件任务弥补,或者更极端一些,远走高飞也不是不行。 但是这一切都有个前提,那就是要有自己的本命飞剑,若是失去了它,那么别说这个任务了,就连之后所有的事情,都无法去做了。 就更不要说,他心心念念的,大老远的,宁愿被驭剑武僧放逐,也要跑到这北方三王国做的那件事了。 至于失去之后,重新炼化一把,这种想法,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这样的事情,不是不行,但却远远不是他能做得了的,更重要的是,即便做成功了,之后的那所谓的本命飞剑,也远远没有这第一把跟他的契合度最高。 所以,如果有可能,是无论如何也要把自身的这把本命飞剑拿回来的。 玊玉主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光头男子。 “你将我的飞剑放回来,我放了你们走。以半月为期,我都不会再出手,半月之后,这小子是死是活,就要看天意了。”光头男子继续说道。 玊玉主摇了摇头,说道:“不行。” “怎么,难道你还想让我完全放弃任务不成?那绝不可能。”光头男子疾言厉色。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玊玉主说道。 “你,”光头男子一副为之气结的模样,说道:“那好吧,这次任务我放弃了,你把飞剑放回来吧,我收了飞剑,马上离开,从此各不相干。” “呵,真是把我们当做小孩子了,是吧,小黑炭?”玊玉主笑道。 “啊?我们的确还都是孩子啊。”晟灰挠了挠头,有些不解的说道。 “哎,跟你说不通。我说你,大光头,你不会认为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这么一说,我就会把你的本命飞剑放回去吧,我要真这么做了,是不是也太草率了,这对于你我的智商都是严重的侮辱。这事,恕本姑娘不能答应。”玊玉主一本正经。 晟灰失笑出声。 光头男子面色发狠,有些恼羞成怒,“那你想怎样?” “很简单,你既然已经被放逐了,僧誓自然对你也不会起效,但是我要你以你的本命飞剑立誓,若是你违背誓言,你的本命飞剑将会反噬自身,将你穿颅而死。”玊玉主说道。 “什么?!”光头男子大怒,“这绝不可能。” 对于任何一名执剑者来说,最为严重的誓言,便是剑誓了,以自身本命飞剑立誓,那么一旦违背,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玊玉主再次强调道:“我再给你一盏茶的时间,你若是还不立誓,那就不要怪我了,以后都做一个没有飞剑的剑客吧。” 没有飞剑的剑客,对于任何一名执剑者来说,都是最深沉的侮辱,然而现在光头男子却根本顾不上这些,他陷入两难的处境。 他不是没有想过暴起伤人,可是刚才他偷袭之下,连续两下木元师拳印都打在了晟灰身上,可现在晟灰却如同一个没事人一般,这如何不让他十分忌惮。 晟灰作为一个奇怪的凡奴,已是如此让人捉摸不定,更何况,这个让他心中寒气大冒,一度以为是某个修炼了不知多少年的童颜老怪物的小姑娘,至今也还没有真正出手过。 第四十六章 可以还是不可以 可若让他就此彻底放弃这个任务,他又有些不甘心,这次任务的酬金极是丰厚,他来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等拿到了这笔酬金,应该如何使用,尤其是对他很快就要去做的那件事来说,极其重要,现在让他彻底放弃,他如何肯? 这时,晟灰忽然踏前一步,说道:“你若想走,也不是不行,但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也不需要立誓,只需要你回答我就行。” 光头男子望了过来,这个小子,就是他这一次任务的目标了。 他很早之前就来到了这里埋伏,可是在利用秘法观察了许久之后,却没有找到晟灰。 后来蛤蟆脸将晟灰模样的张顺抓了之后,他也一度以为,那个就是晟灰,他当时还打算,悄悄跟着过去,找个机会,将蛤蟆脸和晟灰一起杀了,至于蛤蟆脸会不会枉死,蛤蟆脸又是哪个势力的,他根本就会不去管,更不会去问,丝毫也不关心,只要能完成任务就行。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就连他也有些猝不及防。 直到隐藏在士卒之中的晟灰,一铁条将蛤蟆脸击倒之后,光头男子一开始是有些好奇,将重心略微放在了张顺模样的晟灰身上,他想知道,这人是不是秋书车队里隐藏的那个高手,比如一名武师? 可是后来越是观察越是觉得奇怪,而且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漏掉了。 等到晟灰在娄颜馨身前站定之后,他的注意力,忽然便放在了晟灰手中的铁条之上,再之后,自身后观察晟灰的背影,他当时便是恍然,原来这个才是他的目标。 盖因,他所得到的的情报之中,晟灰是一名容貌俊美无双,谈吐行至却土到掉渣的一个少年,手上拿的就是一根铁条,身上还裹着兽皮,就像是从某个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一样。 至于晟灰的面容,应该是用了某种易容之术,还别说,这还挺具有迷惑性的,如此看来,那个什么公主似乎也得到了某种情报,知道有人要对晟灰下手的样子。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刚刚确定晟灰的身份之后,他略微显露出来的那一丝带着杀机的注视,第一时间便被晟灰发现了。 也正是那时候,晟灰就更加专注于防范自身了。 于是,便有了第一轮驭剑刺杀,再之后以自己速度更快的本命飞剑伏杀。 在这种双层攻击之下,他不相信一个凡奴,能够逃脱的,事实上,别说是一名凡奴,就算是一名武师,骤然之间也会防不胜防的。 而他,只需要在确定完成任务之后,远走高飞即可,甚至秋水王国的这个公主车队里,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曾想,世间事,往往出乎意料者众。 先是第一把飞剑被晟灰一下就击断成了两截,就像凡铁一样,掉落尘埃,其轻描淡写的程度,就好像打断的不是飞剑,而是随手拍死了一直苍蝇一般。 之后,晟灰竟是追入了风沙之中,而且看那样子,竟像是能够一直追到他藏身的地方一样,而且那个速度,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自从晟灰进入风沙之中开始,他的本命飞剑其实就已经在周围盘旋,等待伏击的时机了,可是没想到,一不留神,以这小子的速度,竟然本命飞剑都差点没跟上。 不过终究他也只是个凡奴,本命飞剑还是要比他的速度要快上不少,可就在马上就可以将这个小子一剑穿心之时,这小子竟然在全速奔行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的横移了一下,躲了过去,他还记得,当时他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然而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种违反常识的事情,竟然还不止这一宗,接下来这个看起来长得很普通,全身上下,从头到尾没有一点亮点,要说有,也就白了一点的小姑娘突然出现,并且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将他的本命飞剑给困住,那时他才是真的惊骇之极,差一点便要从隐藏之地出来,前来抢夺了。 要是这个小姑娘困住他的本命飞剑之后,转身就逃,他该怎么办? 然而这两个小娃娃也不知道是傻了,还是脑子有坑,竟然在那个小姑娘的带领下,直接寻到了他的藏身之处。 不得不说,那个小姑娘的手段的确了得。 她在放手飞剑之后,他曾经想要尝试着催动自己的本命飞剑,可是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是让他的本命飞剑与他自身的联系,被削弱到了极致,虽然并不曾斩断,但是却跟斩断也相距不远了。 而飞剑本身,则只剩下了回到主人身边的本能,这个小姑娘便是利用了这一点,很轻松的就找到了他。 再之后的事情,其离奇程度,在他看来,也不比之前的差了。 经过剑变之后,他曾经的大武师之境,运气很不好,竟还是掉落了一个小境界,体魄落在了中武师之境,不过这么多年以来,他又何曾真正再亲自上阵杀敌,无论什么样的敌人,还不都是数里之外就干掉了,可谓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中武师或者大武师的体魄,其实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然而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这个想法大错特错,若他还是大武师,这个小子肯定不可能受得了他完整的木元师拳印,那时候,他甚至是可以在木元师拳印之中,再度隐藏叠加许多威力进去的,只可惜,他现在只是一名中武师,自然只能一拳一拳的来。 一拳一拳的来,也没有啥关系,对付一个凡奴而已,可是晟灰连续在前胸后背实打实的接了他两拳还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是同样让他震惊到不能自已的地方。 如今见到晟灰向前,光头竟是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小步,不过随后他便意识到了这一点,又挺直了腰杆,悄悄地又挪了回来。 真是笑话,他一个堂堂的中武师之境的武者,一个拥有自己本命飞剑的执剑者,一名曾经的驭剑武僧,竟然面对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孩子,还漏了怯,这要是让他的那几个熟友知晓了,还不知道会被笑话成什么样子呢。 然后他就看到了玊玉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双脚。 光头男子冷哼一声,说道:“你可以问,但我不保证就会回答你。” 晟灰点了点头,刚才的那两下拳头的虚影,打在他的身上,都被他全身上下密布的法力给削弱到了极致,而且,他今天穿的也比较厚,身上还是穿着铠甲,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吧,至少晟灰是这么觉得的,所以,他只是觉得有些疼,并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 只不过,被两下拳印击中的地方,那些铁皮都呈现出了一个凹陷的拳印,十分明显。 经过这一会儿的休息,晟灰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他问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来杀我,是谁让你来杀我的?” 光头男子摇了摇头,说道:“杀你只是一个任务,只为求财。我只能回答这一个问题。” 晟灰挠了挠头,说道:“好吧。那我再问你,你是怎么让一把剑自己飞着去杀敌的,这个法门,能不能教教我?” 光头男子愣住了。 玊玉主也是愕然,她也没想到晟灰之前还真不是说说而已,竟然还是认真的。 光头男子说道:“这个,不是我不想说,而是即便我想说,你也学不会,天圣剑令说的很明白,非执剑者不得执剑,你连执剑者都不是,连拿剑的资格都没有,就更别说什么御剑了,自然就更别提学习这个法门了,而且,就算教了你,你也无从学起。” “天圣剑令么?” 这个词,晟灰之前曾经听那个骑着大黑狼的女人说过,不过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对这个也没有兴趣,他只想知道他能不能学,既然得到了明确的答案,他便可以问下一个问题了。 “这一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我。”晟灰看着光头男子的眼睛,说道:“你的这把绿色的飞剑,你们叫什么来着,本命飞剑是吧,我要了,作为你想要杀我的惩罚,你觉得可不可以?” “要了?”光头男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玊玉主转过头看了晟灰一眼,她也不明白晟灰这是要干什么? 她先前都已经说明了她困不住这把飞剑多长时间了,她还以为晟灰问完几个问题,就会要么吓唬一下这个大光头,要么就干脆顺水推舟,让这人赶紧滚蛋呢,结果晟灰却说要了这把飞剑,这,这可是大光头的本命飞剑,怎么要? 他又如何肯给? 大光头之所以愿意一直都没有再度暴起伤人,无非就是想要取回自己的本命飞剑而已,可是晟灰这一句话,就相当于把这路给堵绝了,若是大光头想要拼命了怎么办? 一名中武师,虽然远远不如大武师,可那必须也是一名武师啊,那岂是他们两个少年少女所能对付的? 若是再给她十年,或许只要七八年,玊玉主也许就有了信心去正面对抗一名武师,可是现在,那怎么可能? 玊玉主张口欲言,晟灰却神情很是坚定的摇了摇手中的破铁条,说道:“是的,你只要说可以还是不可以即可。” 第四十七章 左转,右转,再后转 光头男子闻言,竟是笑了,随后便觉得胸口一股愤懑之气憋在那里,脸庞都有涨红的趋势,极是难受,如果不是自己的本命飞剑被人拿捏,他如何会受此等窝囊气? 有多久,究竟有多久了,都没人给他带来此等羞辱了。 自从他剑变成功,成为一名执剑者之后,这就是从未有过之事。 他双拳紧握,说道:“可以如何,不可以又如何?” “很简单啊,可以,剑留下,你现在就可以走了,我不会去追你,只要你以后不要来惹我,我就权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晟灰淡然说道。 “哦,若是不可以呢?” “不可以也很简单,打晕了你,飞剑依然是我的,而你,就会被我交给那个骑着大黑狼的女人,让她来定夺,不过我要事先提醒你,若是你走这条路,那大概率是要死的。”晟灰的语气依然很平淡,似乎就是在诉说一个事实。 “哈哈。”光头男子没忍住,终是笑出了声。 玊玉主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晟灰,她不明白,她都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可是晟灰却为什么依然选择激怒对方。 刚才晟灰的确扛下了两下对方的木元师拳印,可是难道他看不出来,对方并没有真正的使出全力吗,那都是因为对方顾忌本命飞剑在她手中,所以眼见他们两人没那么好对付,这才选择了略微妥协,可是若是把对方逼到了退无可退的角落里,一旦光头男子选择拼命,一名中武师,哪里是他们两个人能够对付的。 晟灰就算有一些特殊之处,可是在她看来,却终究只是一个凡奴罢了,这与中武师之境,差着一个武童境,还有一个武生境,两个大境界,八个小境界,这差距,就用天地鸿沟来形容似乎也不为过,所以,他究竟是哪来的底气说出这番话? 玊玉主眼神游移,已是在心中开始计划等一下困不住这把本命飞剑之时,两人逃跑之时的路线了。 “好好好,我已经多久都没有见过这么杰出的少年人了,真是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记得你是叫晟灰是吧?” “是,日成的晟,万物成灰的灰。”晟灰点头。 “好,晟灰,不得不说,你这个小娃娃,彻底的激起了我的怒气,你成功了,你想要答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答案,那是绝不可能的。” 光头男子身上轻轻一震,一层淡淡的绿色荧光忽然自其体表出现并不断跳动,有些像是绿色的火焰,也有些像是绿色的雾气。 “木元甲,以木元师为基凝练而成,防御在五行元甲之中并不如何出色,但是所带来的恢复能力,却极为出色,尤其擅长持久战。”玊玉主眼神一凝,说道。 “虽然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但我还是不得不说一句,小姑娘,好见识。”光头男子说着,看的却是晟灰。 玊玉主更觉担心,五行元甲,在武师之中,也属于极其罕有的一种法门,它看似是为防御而来,但其实很多元甲,另有攻击妙用。 一本修炼元甲的功法,其价值视其品秩而定。 功法共分九品,九品最低,一品最高,但就算是一本九品的修炼元甲的功法,在黑市之中,也要一千块赤土粹以上,也就是说,举个例子,若是娄颜馨在进入武师之境之后,想要一门适合自己的元甲功法,那么她要攒五十个月才能攒到一本。 当然,这个例子或许并不十分妥当,不过却也从侧面证明了,元甲功法,是何其稀有的东西。 只是没想到,这个光头男子居然还修炼了元甲,而且还是与其木元师属性相合的木元甲,这就更难得了,也更加难以对付。 攻,有木元师拳印。 防,有木元师元甲,甚至还自带恢复自身真元的能力。 这,晟灰究竟该如何对付,还是说晟灰其实只是在虚张声势,随时都会招呼她拔腿开溜? 最多一炷香的时间,她手中的本命飞剑就要困不住了。 玊玉主有些恼恨自己,平日里若是更加勤奋一些,说不定今日便能给晟灰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晟灰再次踏前一步,将玊玉主完全遮挡在了身后,说道:“你离的远一些,我怕这家伙伤到了你。” 玊玉主本想拒绝,可不知怎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吧,你有把握吗?” 晟灰微笑,眼睛死死盯住了光头男子。 玊玉主不再说话,脚尖在地下一点,身子倒退着跳起,落下之后,又连续几个起落,人已经在百丈开外。 晟灰舒展了一下身子,将手中的破铁条挥舞了一下,说道:“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那就不能怪我了。” 晟灰消失了。 没错,这就是光头男子眼中所见,晟灰消失的毫无征兆,就像是原地消失了一样。 百丈之外的玊玉主却是瞪大了眼睛,今日她方才知道,晟灰真正展现出全力的速度,究竟快到了什么程度。 光头男子心中警铃声大起,他用最快的速度转过身来,却只看到了一道灰色的影子一闪而逝,再次消失不见。 光头男子寒气大冒,这是什么鬼速度,此等身法,莫不是学了那传说中的一品身法? 可这又如何可能,就算真学了,这小子应该也学不会啊,他连武童都不是,体内连最起码的真气都没有,就更别说武生的真罡力,武师之后的真元力,那么一品身法,又如何可能学会? 之前晟灰单独向着这个方向前进的时候,其实光头男子对于晟灰的速度,已经有所提防,但没想到,那个速度飞快的晟灰,他所认为的,已经达到了极限的晟灰,其实远远没有展现出来真正的速度。 此等身法,其之迅捷,仿佛已经超越了武师之境,恐怕是那些武痴之境的大高手才会拥有的,一个凡奴,是如何达到这一步的? 要知道,对于凡奴那脆弱的仿佛纸糊一般的身体来说,此等速度即便能够达到,对他的身体,也是不可承受之重,哪可能像这小子一样,完全就是轻描淡写,没有一点负担的样子。 就这思考的一会儿功夫,光头男子感到自己的眼睛,已经完全跟不上晟灰的速度了,他干脆把眼睛放空,不去跟着晟灰的身影而动,只凭自己武师的直觉去感应。 此时在光头男子身周,绕着光头男子,晟灰的身影完全连成了一个圆,让人根本分不清,他究竟是在哪个位置。 忽然,光头男子猛的回头,他刚才在其脑后的方向,感觉到了风动。 可是这里根本没人,不仅没人,什么都没有。 光头男子左转,刚才在这个方向,他又感觉到了有风流动。 依然什么都没有。 光头男子右转, 光头男子后转, 光头男子左转, 右转,左转,后转,右转,后转。 其速之快,也是让人眼花缭乱,猛一看,就好像是一只极速旋转的陀螺,在原地不停地转圈。 远方的玊玉主早已是花枝乱颤,笑的前仰后合。 在见到晟灰展现出了真正的速度之后,她先是惊愕,之后便把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知道,有此等速度在身,即便最终还是打不过光头男子,至少两人逃跑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她又想起了之前晟灰中的那两下木元师拳印,第一下,是因为不知道木元师拳印还会自行恢复,所以猝不及防,而第二下,则是为了救她才中招的,不然的话,以他的速度,木元师拳印又如何跟得上? 玊玉主心中莫名涌现出了一丝甜意,在她生命的这些年之中,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仔细的品了又品,一点也不舍得放下。 玊玉主心放了下来,光头男子的心,却是七上八下,彻底被吊了起来。 光头男子此时若是还有机会说话,他一定会说,他真的每一次都感到晟灰从一个方向攻了过来,可是每一次等他转过身的时候晟灰都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还不是最让他感到背脊发凉的。 真正让他感到越来越没有希望的是,他发现,晟灰的速度还在增加之中,没错,就是更快,越来越快,之前,他至少还可以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晟灰那一闪而逝的身影,可是现在,他无论朝向哪个方向,都会看到,那里根本什么都没有,仿佛晟灰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可是这小子真的是存在的,光头男子很想呐喊,他觉得若是有一个陌生人看到这一幕的话,说不定以为他就是个傻子,喜欢在原地转陀螺呢。 虽然以他的中武师之境的体魄,就算再这样转上个把时辰,他也不会头晕,更不会因此影响到他的判断,可是这样下去,却终究不是办法,必须想要破局之法才行。 逃,是不可能了,在这小子这般速度之下,他又如何能够逃得了,那么就只能想办法让这小子从这种速度之中脱离出来。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比如。 光头男子忽然停下,他面对的方向,正是玊玉主所站的方向。 第四十八章 我需要解释吗 即便冒着被这个小姑娘毁坏一丝本命飞剑的风险,也要先把这个小姑娘给擒了下来。 至于他的本命飞剑被完全毁坏,光头男子还是不信的,这比遇见这两个异于常人的小娃娃还要来的匪夷所思。 至少就他来说,少年天才年年都能见到,可是却从未听说有谁能够把别人的本命飞剑给完全毁坏掉的。 在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光头男子却是下意识的忽略了,他以前也不知道,还有能够困住别人本命飞剑的手段。 这样的话,就凭这小子刚才肯替这小姑娘挡下一记他的木元师拳印来看,这小子一定不会坐视这等事情发生,那么只要这小子从这等速度下脱离出来,他便有了机会。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这一刻,他完全放弃了背后被这小子攻击的可能性。 这小子速度虽快的不可思议,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凡奴而已,与他这样高高在上,注定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剑族天圣之外,最高贵的执剑者相比,相差还是太远,拿一根破铁条,又能怎样呢? 能够一铁条将一个武生给击晕,光头男子是知道的,可是他可不是武生境。 武生境的真罡护身的确了得,可是在木元甲之前,却什么都不是。 这小子只要敢现身,便是他的死期到了。 心动,随之身动。 光头男子迈步就要想着玊玉主冲去。 光头男子闷哼一声,就倒下了,只是一步而已。 他在刚才,注意力看似在玊玉主那里,实则始终都在注意着晟灰的动向,可是刚才这一下,竟是毫无预兆,就连风声也没有,就好像,他的身后,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个人一样。 不对,不是这样的,刚才这一下,风声是有,只不过,晟灰的速度,已经超过了风声,比起手发出的风声更快的到达。 这应该是一种瞬间加速的法门,功法品阶至少在三品以上,能够在保持高速运动的同时,还能用秘法激发,在这个基础上再次爆发出一瞬间更加快的速度。 这种法门,他以前是见过的,只不过,都是在那些大宗弟子身上才能看到,他作为一名执剑者,是注定无法修炼的了。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之前的想法是成功的了,成功的将晟灰从高速之中脱离了出来,只不过,不是慢了,而是更快了。 这是光头男子倒下去的最后一个念头,他甚至都来不及去想,他的木元甲为什么在刚才这一铁条之下,一点作用也没有起到,仿佛这一下打在他身上,所起到的效果,就好像打在那个武生身上一样的容易。 光头倒下之后,在他身后,晟灰的身影忽然显了出来,他看起来略有些疲惫,保持刚才这样的极高速度,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并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之前,也就在某些特殊的时候,他才会如此全力以赴。 只不过,保持这样的高速之后,便是会显出一丝疲累,而他体内的法力正疯狂的游走于身体各处,缓解着身体的疲劳之感,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恢复如初。 远方,玊玉主欢呼一声,长长的松了口气,只是看向晟灰的目光之中,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玊玉主很快来到了晟灰身边,她敏锐的察觉到了晟灰的异样,关切的问道:“小黑炭,你怎么样了?” 晟灰微笑,擦了擦额头上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汗,说道:“没事,我就是有点点累,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嗯,现在你想怎么办?把这个人……”玊玉主举手做了一个横切的手势。 “不,之前我已经说过了,即便他选第二条路,我也不会杀他,我会说到做到,把他的飞剑留下,把他的人,交给那个骑着大黑狼的女人好了,相信他们应该有办法让他开口的。”晟灰说道。 玊玉主有些奇怪的看着晟灰,晟灰不明所以,他挠了挠头,小心的问道:“怎么,我说错话了么?” 玊玉主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不是说错话的问题,而是两个其他的问题。” “哦?说说看。”晟灰抬头看向东方,风沙已经完全停了下来,可是日出之前的黎明,却极是黑暗,不过这些黑暗,对于他和玊玉主,还有刚才的光头男子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 在他如今颇有些类似于小灵目的眼睛之中,黑暗视觉只是最基本的一个能力而已,这在他刚刚在呼吸法学会,身体被法力改造没多久之后,就渐渐的有了这种能力。 他还记得当时他还是很兴奋的,这是因为,他终于可以在晚上,也能找小喇叭一起玩,而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了。 如今在他的视野之中,东方的天空之上,只有极少数的几颗星辰在闪烁,在整个巨大天空的背景之下,颇有些孤独。 群星隐遁,这是大日将出的征兆,新的一天马上就又要来临了。 玊玉主也抬头望了过来,“很美,不是吗?”她说道。 “嗯。”晟灰应了一声,他其实平时对于日出并不关注,可是今日却不知为何,心中一动,便想看一看,不过却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 “接着刚才的问题,第一,你真的想要这把飞剑啊,给你没问题,这人现在已经昏了过去,飞剑自然也不会受他操控,不过还是会有自行飞回他体内的可能性。而且,本命飞剑,你是无法完全掌控的,即便是这人死了,本命飞剑也会跟着失去灵性,它几乎可以视为与其主人是一体的,是其主人的一部分。”玊玉主说道。 “哦?”晟灰略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这把飞剑以后就归他了呢,那样的话,就算这人不说窍门,他说不定能够自己研究出来,就算不能,看着绿光闪烁,剑锋锋利的模样,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好像也会比老铁条好用一些,毕竟老铁条只能砸人,不能捅人。 至于那人所说的什么天圣剑令,什么他学不会,他压根就不信这个。 没有经过自己亲身试验的,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那也没关系,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能够拥有最好,不能也无所谓,能够拿在手中看看,感受一下就行了,不然还能怎样呢?”晟灰很快就想开了。 “你能这样想是最好。再说第二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将这个人交给娄颜馨,就是你说的那个骑着大黑狼的女人,你该怎么解释这人是怎么被你打倒的?要知道,之前你把那个蛤蟆脸打倒之时,他们已经是震惊到了极限,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而那也才是一名武生而已,这人,可跟蛤蟆脸完全处于两个层次,若是对战,恐怕十个蛤蟆脸也不是这人的对手,而你却把他给打晕了。你会怎么跟娄颜馨说?”玊玉主问道。 “我需要解释吗?”晟灰一脸奇怪。 玊玉主看着晟灰的脸庞,他脸上的那些面粉等搞成的混凝物,经过一晚上的战斗,实际上已经有些地方都开始脱落了,若是一个不知道内情的人看过来,可能会被吓的屁滚尿流,盖因,晟灰看起来,就好像是脸上掉了几块肉,还有几个地方裂开了一样。 她摇了摇头,说道:“小黑炭,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你需要明白一件事情,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秋水王国的秋京城,那里是秋水王国的都城,而跟我在一起的那个人,是秋水王国的三公主,所以,你既然选择了跟她们一起走,有些事情,就不能只顾着自己了。” 晟灰看着玊玉主,他好似有些羞涩,略略低头,半晌才说道:“是这样吗?公主很厉害吗?” “在别的地方,也许你可以忽视她。但是在这秋水王国,你最好还是要把她放在一个比较高的位置才行。因为她所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势力,是一群人,而且是一大群人。这跟惧不惧怕无关。”玊玉主告诫道。 “那好吧。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晟灰虚心求教。 玊玉主忽然就笑了,他说的“我们”,这是代表着,他终于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了吗? “我有一门秘法,可以废去此人。” “废掉?断手断脚吗?那让我来好了,你离得远一些,这件事情不适合你。”晟灰一愣,感觉走这一步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对于他来说无所谓,可对于玊玉主这个如花骨朵一般的小姑娘来说,就有点血腥残忍了。 “不是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相信我好了,我施展秘法之后,此人即便醒来,也不会再有执剑者的能力,而且,他的中武师之境,也会慢慢跌落,直到像一个凡奴一样。对于这样的人来说,这样的惩罚,才是最好的。” 这人若是活不过来还就罢了,若是清醒的活过来,在得知自己的境界每一天都在跌落,直到再次成为一个凡奴,他还有没有再活下去的勇气,那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第四十九章 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那对于他来说,岂不是生不如死?”晟灰说道。 “硬要这么说的话,也可以。”玊玉主点了点头,她看着晟灰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出什么东西出来。 “可以,完全可行。那你来吧,你放心,刚才那一下,他就算等到今天大日正中也醒不过来的。”晟灰让开了身子。 玊玉主甜甜一笑,走前两步,蹲了下去,左手掐诀,食指和中指纠缠在一起,在光头男子的额头,脖子之下,胸前,肚脐眼上分别点了一下。 晟灰能够看到,在玊玉主的指尖,每次点下去之时,都有一点红色的光芒透体而入,被逼进了光头男子体内。 做完这些,玊玉主一身轻松的站起身来,她将手中的墨绿色飞剑递了过来,笑道:“给你啦,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一些,它说不定会自行返回的,你别被它割伤了。当然,我也会在旁边看着的。” 晟灰也笑了,他伸手接过这一把垂涎已久的飞剑。 触手冰冰凉凉的,还挺舒服,第一感觉,晟灰很满意。 虽然这把飞剑有那么一丝的想要挣脱的意味,可是在晟灰的紧握之下,倒也没有尽全力挣扎,就好像已经认命了一样。 可是晟灰正要细看,却忽然脸色一变。 他用的是左手接过来的这把飞剑,在他的右手之中,拿着的,是那根破铁条。 在飞剑入手的这一刻,他清晰的从这根破铁条之上,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于他自己想吃东西了的时候才有的那种感觉。 没错,就是饥饿感。 破铁条开始震颤起来,而且幅度越来越大,就连玊玉主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玊玉主眼含惊奇,说道:“咦,你的这把……剑,你不是说这是一把剑?它怎么好像自己在动?” “它想吃东西了。” 晟灰挠了挠头,实则他自己也很是不解。 破铁条是小喇叭带他去一个地方,从山顶上的一具白骨骷髅身边拿到的,根据那人临死前在地上刻下的内容所示,说的这是一把剑,可是一些最具体的内容,却由于时间太长了,很多字全部都被风化掉了。 小喇叭给他传递的意思是,这把剑应该还挺好使的。 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并没有让他失望,尤其在打闷棍这一行当上,不论是对野兽还是对人,都是一击即晕,截至目前,还从未失手过。 破铁条陪伴他的这些年来,也从未像今天这样,给晟灰传递出了一种清晰的概念,那就是它饿了。 一把破铁条,它说它饿了,这让晟灰一时之间有些迷茫了。 饿了,饿了你也没有嘴不是吗? 你还能吃东西不成? 就算能吃,你又能吃什么? “想吃东西了?”玊玉主眼睛一亮,更加好奇了,“它怎么会想吃东西,你又怎么知道它想吃东西了?它想吃什么,你快给它吃,我也想看看呢。” “唉,这不是不知道它究竟想吃什么吗,至于我为什么知道,它自己告诉我的啊,我莫名其妙就有这种感觉了。”晟灰表示自己也很无奈,这都什么事啊,你只是一把破铁条好不好? “难道真的竟是一把灵剑?”玊玉主喃喃道。 “灵剑是什么?”晟灰不懂就问。 “灵剑就是具有自己灵识的剑,在飞剑之中,是极其稀有的,就连很多……执剑者也根本没有,要是真的话,小黑炭,你可发了,这你要拿出去卖,说不定有人愿意付出极大的代价得到它的。”玊玉主一副兴奋的模样,就好像这把剑是她的一样。 “不行,不能拿出去卖,以你我的实力,根本挡不住那些贪心的觊觎者,小黑炭,你以后可得把这把剑藏好了,尤其是在人多的地方,尽量不要让它显灵。”玊玉主马上又是告诫道。 “不,我之前就说过,这把破铁条,我不会卖的,不管用什么跟我换,我都不会换的,不然小喇叭岂不是要伤心?还有,你刚才说的那叫什么?灵识吗?你的意思是,它竟然会像一个人一样来思考?”晟灰感觉到有些惊奇。 “并不是,灵识并不是意识,也没有人的智商,只是会一些简单的意识交流而已,比如你刚才所说的饥饿感,又比如,有一些灵剑,能够在主人闭关修炼之时,自行护主杀敌,甚至还有一些灵剑,在主人给它下达了某种任务之后,便可以不用再管它,它自己会飞行千里,自行去完成任务的。诸如此类,不胜枚举。”玊玉主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听起来好像有点用处的样子。” “何止是有点用处,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一点,将来你若是有机会学得御剑之法的话,这把剑在你手中用处就太大了,不过,唉,还是不行,它破损的实在太厉害了,根本无法炼化成一把本命飞剑,唉,可惜,实在可惜啊。”玊玉主满脸惋惜,连连感叹道。 晟灰还要继续询问点什么,可是破铁条的震颤的幅度越来越大,震颤之感越来越强,就算以他的力量,他都感觉有些快握不住了。 这还不算,那种饥饿的感觉,也是随之增强,在晟灰的脑海中,似乎有个声音,在不断撒泼打滚嚎叫着:“我饿了,我要吃东西,我要吃东西呀。” 晟灰知道,其实并没有任何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只不过是这种感觉越发强大的一种错觉罢了。 晟灰变成了一张苦瓜脸,说道:“我知道你想吃东西了,可是你到底想吃什么啊,你根本没有嘴啊。” “不对,小黑炭,你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感觉的?”玊玉主忽然问道。 “啊?什么什么时候?”晟灰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你是什么时候感觉到了这把剑给你的饥饿之感的?”玊玉主很耐心的解释着。 “哦,这个啊,就是刚才从你手里接过这把墨绿色的小剑的时候啊。”晟灰说着,忽然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玊玉主。 玊玉主的目光,则是死死地盯在了他左手中的墨绿色飞剑之上。 “什么,你该不会是以为……这,这可能吗?破铁条难道想吃它?”晟灰眼睛都瞪大了,“这,就算是想吃,这可怎么吃啊?” “想知道啊?把小剑放在它身边不就知道了?”玊玉主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神情十分专注,显然也想知道,究竟是个什么结果。 “那好吧。”晟灰对此倒没有什么意见,一来他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二来,这把墨绿色的飞剑,毕竟不是属于他的,就算真的损坏了,坏了就坏了吧,也没有啥好心疼的,反正玊玉主这小姑娘不也说了,他就算拿住了,也根本无法拥有不是吗? 想到就做,晟灰将墨绿色的小剑,慢慢的靠近右手中的破铁条。 随着两把剑的越来越近,破铁条的震感慢慢的平复了下来,老实的就好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就好像刚才一直闹腾的,根本不是它。 而在接近破铁条到了一尺之处之后,墨绿色飞剑却突然加大了挣脱的力道,好在晟灰早就加紧了抓住它的力气,不然的话,就刚才这一下,就很可能被它挣脱溜掉了。 在接近到一寸之处之后,破铁条突然自行抬起,在破铁条前端那所谓的剑尖之处——实则那里根本不是剑尖,只是一个断面,略微有一些锋利罢了——传来了一道就连晟灰也把持不住的力道,突然带着破铁条向前疾刺而出,一瞬间就扎进了墨绿色飞剑的剑身之中。 墨绿色飞剑上面的墨绿色光芒,突然一个大涨,就好像化作了墨绿色的火焰一般,猛然燃烧,蒸腾,跳动起来,其状扭曲,貌似癫狂。 晟灰仿佛看到了一个痛苦至极的人在遭受着极大的折磨,又仿佛听见了某种嘶叫,又好像是一个生命行将走到尽头,有种末日来临的感觉。 玊玉主的眼睛也是在牢牢的盯着看着这一幕,神情更加专注了。 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没过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破铁条剑身一震,自墨绿色飞剑之上撤了出去。 墨绿色飞剑上面的墨绿色光芒越来越弱,直至消失不见。 如今在晟灰左手中的,仍然还是那把小剑,与之前并无不同,甚至晟灰看到,在先前破铁条扎进去的地方,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就好像只是错觉一样。 若不是墨绿色飞剑看起来确实跟之前对比相差巨大,晟灰说不定就以为刚才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玊玉主一把从晟灰手中,将那把小剑给拿了过去,说道:“给我看看。” 晟灰松手,任由她拿了过去,他的注意力,都被手中的破铁条给吸引了。 在破铁条的中间部分,本来已经是处于了将断未断的境地,可是此时,晟灰却明显的能够感觉到,这一个巨大的豁口,好似被填补了一点点。 这一点点,在肉眼之中,根本无法看到,所以说,他也只是感觉到的而已。 而若这种感觉是真的话,那么只是填补这个豁口,破铁条就想要再“吞吃”至少百万把以上的,刚才的这种飞剑,而且,还未必能行。 第五十章 白龙木 这把墨绿色的飞剑,只看地上这个阴险的大光头,好像是什么驭剑武僧的家伙,其视若性命的样子,就知道,这该是何等珍稀之物。 这样的东西,平日能够见到一把,就已经是极其不易的事情了。 可只是修复一个豁口而已,就需要如此之多。 可是还有一点,别说上哪去找百万把这样的飞剑,就算侥幸把这个豁口给补上了,可是破铁条剑身之上,像这样巨大的豁口虽然只有这一个,但其他坑坑洼洼的地方,却还有十几处之多,有好几处,也就比这个要小上那么一点而已,这还不包括光秃秃的剑头部分以及那惨不忍睹的所谓剑柄的地方。 这个地方看起来,只是一个握手都算不上,要想完全恢复成一个原本的剑柄,恐怕需要的飞剑数量,比那个巨大的豁口所需要的,还要更多。 这还是没有计算,究竟这把剑,到底有没有剑格,若是有的话…… 晟灰已经不去想了。 怎么看,想要彻底修补这把玊玉主口中的,好似有些珍贵的灵剑,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晟灰笑了,他突然想起来了他的毛孔呼吸法,与这何其相似。 都是看起来好像很美好的样子,但实际上,那都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晟灰抬头,看向了玊玉主,她依旧盯着手中那把失去了光芒的小剑,神情越发专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晟灰低头,看向了光头男子。 光头男子忽然开始咳嗽起来,一开始还比较小声,频率也不是很快,可是在短短时间内,就发展到了剧烈乃至癫狂的程度。 他闭着眼睛,咳嗽的全身都蜷缩在了一起,声音由小变大,再由大变得嘶哑,嘴角慢慢的有了血迹渗出,再之后则是向外淌血。 光头男子蓦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有些迷茫,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他的瞳孔有些散乱,三息之后,才慢慢的有了焦点,认出了晟灰和玊玉主。 他一边咳血,一边说道:“你,你们两个……小娃娃,究竟对我做了什么,我的碧莹,我的碧莹呢,为什么一点也感觉不到了?你们……你们是不是毁了它?” 他越说,面相越加凶狠,可是他尝试了几次,不仅体内的真元无法调动起来,就连站起来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玊玉主弯腰,将手中的小剑晃了晃,笑道:“碧莹,你是说它吗?白瞎了这么好的名字,跟了你这么个主人。” 光头男子抬头看了一眼小剑,忽然口一张,一道血箭狂喷而出,他伸手指了指玊玉主,又指了指晟灰,想要说什么,却始终也说不出来,最终脸色潮红,双眼一翻,就此倒地不动了。 “这是,气死了?”玊玉主有些疑惑,“喂,你先别死啊,我还有问题想要问你呢。” 晟灰伸手在光头男子鼻子下面探了一下,又探了一下脉搏,摇了摇头,说道:“他已经死了。” “真的气死了?哎呀,我还有事要问呢,虽然他知道的可能性也不大,但是至少也有个念想啊,这下倒好。”玊玉主有些懊恼的样子。 晟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这我也没想到啊。究竟怎么了,很重要吗?” “呵。”玊玉主展颜一笑,眼神之中充满了调皮,十分可爱,说道:“我并没有怪你啊,小黑炭。我只是想求证一个问题而已。倒是你,行啊你,居然把一名执剑者给活生生气死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呢,不,不是听说,这次是亲眼见到了。” 晟灰倒没有多少得意的样子,他看着地上死的好像十分痛苦的光头男子,沉默不语。 玊玉主注意到了晟灰情绪的异样,她站起身来,说道:“怎么,有些同情他了?可是你知不知道,一个被放逐的驭剑武僧,他之前究竟做过多少恶事,才会走到今日这般地步?今日他的本命飞剑被毁,以致于遭到反噬而死,实在是咎由自取而已。” 晟灰摇了摇头,说道:“他的确可恶,就冲着他之前从未见过我,可是还是要对我痛下杀手这一点,便不值得同情。只不过,他终究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呵,他的命是命,被他杀掉的那些无辜之人呢,远的不说,就说书姐姐营地之中的那些士卒之死,谁知道这人跟那些人是不是一伙的。死有余辜罢了。”玊玉主十分冷静,甚至话语中多有不屑,若只听她说话,而没有见到她本人的话,恐怕很难想象,她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而已。 晟灰并没有反驳,他知道玊玉主是对的,他只是生平第一次见到,有人几乎是直接死于他手,有些感慨罢了,至于同情,他倒还不至于去同情一个想要杀掉自己,还想要解剖自己的人。 尤其是,他一想起来柳强之死,心中便有些隐隐作痛,虽然将血雾佣兵团这次前来之人一网打尽了,可是柳强却终究也活不过来了,他甚至都不知道,张顺若是问起来,他又该如何回答。 看到晟灰的表情有些低落,玊玉主眼珠一转,笑道:“小黑炭,你想不想知道,一名执剑者,为什么会被你硬生生的气死了呢?” 晟灰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的确是挺奇怪的,本来我也没想要杀他,还让你给他了惩罚,但也没有想着要了他的命啊,怎么就……” “你看看这个你就知道了。”玊玉主晃了晃手中的小剑。 这把剑之前通体都散发出一种墨绿色的光芒,可是在被破铁条亲密接触过之后,却变成了一把看起来很是华丽的小剑。 没错,华丽这个词形容的,的确很贴切。 盖因,这把小剑显出原身之后,其剑身竟像是某种泛着淡绿色的金属,在剑身之上,还铭刻着很多一看便很是复杂的灵纹,图案看起来极是华美,在剑柄之上,有金丝缠绕,如今看起来,这应该不是金子,而是一种金色光芒的金属。 剑柄所用的材料则是一种银白色的木材,看起来十分柔顺,色泽也十分柔和。 通体看下来,这把小剑使用三种完全不同的材料打造成的,三种材料结合在一起,并没有任何突兀之处,反而处处充满了和谐,完全组成了一个整体,就连那些材料的结合之处,也看不到任何一丝的打造痕迹,整体打造的十分圆润,应该是出自大师之手。 “这……好像也就好看了点吧,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了吧?”晟灰有些奇怪。 “这你就不懂了吧?”玊玉主眉角飞扬,说道:“这三种材料,我恰好知道其中的一种,就是这种银白色的木材。它叫做白龙木,相传是上古时期,有一条白龙犯了错,被天帝惩罚,打落凡尘,最终含冤而死,化作了白龙木。它的最大用处,不仅仅是在与它那闻名于世的坚韧,稍加炼化,就可以扛得住刀砍斧劈,更重要的是,它是一种极其难得的调和之物,在打造飞剑之时,若是能够加入一定分量的白龙木,就可以让打造出来的飞剑,整体都完美融合在一起,就像这把碧莹一样,完全可以被作为本命飞剑炼化。” 玊玉主洋洋洒洒的说着。 待到她停了下来,晟灰挠了挠头,说道:“就是很珍稀对吧,你刚才看起来有些懊恼,是不是就是想要问问这个人,剩下的两种材质究竟是什么?” “咦?小黑炭,你还会读心呀?”玊玉主惊奇的说道,可是晟灰却成功的在她的眼睛之中,看到了那一点的调侃。 “那你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这次你过来,也是为了救我吧,我很感激,可我这里,也没什么能够给你的,不如这样,这把剑,你就留着玩吧。”晟灰言辞诚恳。 玊玉主一怔,看着晟灰的眼睛,突然问道:“你会不会以为我是为了完成我们八年之后的那个约定,所以才来救你的?” “啊?这个我根本没有想过,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过来,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现在人在我的身边,还曾经与我并肩而战,这便够了。”晟灰没有犹豫,直接说道。 “根本就没有想过吗?”玊玉主怔怔而言,说道:“小黑炭,你以后可不能对任何人都是这般信任,不然你是要吃大亏的。” 晟灰一笑,没有说话。 “这把剑我不能要,它虽然很是贵重,但是对我来说,却丝毫用处也没有,反而在你那里,以后却可以起到大用。” 不待晟灰反对,玊玉主就将手中的小剑强行塞进了晟灰的手中,说道:“你拿着这把剑,仔细体验一下,看看与之前有什么不同?” 见到玊玉主坚持,晟灰也就没有再强行送出去,他接过小剑,触感依旧是冰冰凉凉的,他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出奇之处,至于与之前的不同,也没啥感觉,或许是少了那些墨绿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