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中的女孩 这样一个深邃幽暗的山洞,不知从何时起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突然吗,还是早就存在了,我的记忆里出现了混乱。 我定睛静静地察看,这是个很迷人的山洞,我似乎要被它吸引进去,还是它里面有什么吸引着我。它的另一端是什么样的呢?我很想知道,走了一步,才发现有一道木栅栏拦在我面前,刻满沧桑又带有悠悠古香的木栅栏,这更激起我走进去一探究竟的欲望。 正要迈出了第二步…… “哎,不能进!这里写着‘禁止进入’你没看见吗?”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我惊异地回头,一个背着灰色背包,身着淡蓝短袖牛仔上衣与灰色休闲裤的女生,指着木栅栏一角的牌子,边走向我边对我说。 我打量着这个女生,她戴着一副方方的大近视眼镜,头发不过及肩,但是一双清灵的眼睛正悠悠地看着我。 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凝神看向那个角落里的牌子,确实是写着“禁止进入”的字样。正迟疑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忽听她笑道:“不过我想不要紧吧。”说着走过去便攀上了木栅栏。 “可是……”我反而有点不放心了。我不知道为何这女生如此反复横跳,一会儿说不能进,一会儿自己又主动翻越栏杆愣往里闯。她回头见我迟疑,忽然一笑:“难道你不想进去看看吗?” 我歪了一下头,觉得有些冒险,但又真的想去一探究竟。“应该没什么事吧!”我自我安慰着。于是也攀登了上去,她笑了一下,翻过栅栏,就直接跳下去了。我瞬间感觉她就像个勇敢的、热爱冒险的自由旅行者。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刚跳下栅栏的时候,她问道。 我拍拍手上的泥土回答道:“我叫曾惊鸿。” “曾惊鸿……”她呢喃着。忽然转了一转眼珠想了一想,笑道,“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我的眼神放出奇异的光,惊诧于她居然道出了我名字的出处。她又浅笑了,似乎是因为我诧异的模样使她发笑,不过她笑起来真的很纯真。 “那么,走吧!”她招呼我,示意和她一起进洞去。 我却又迟疑了:“就这样进去了?完全不知道洞里什么情况,也许是有个怪物住在里头,也许有蛇、蝙蝠、蜘蛛什么的。” 她先是一愣,然后莞尔一笑:“你的想象力真是丰富啊!可是你的冒险精神难道还不如我一个女孩子吗?” 我脸一红。她笑了一下,道:“跟着我。”回头便走。我只得跟上去。 洞外看里面是黑暗一片,进了洞,却能看得清些。不过越深入却又越暗了。 她突然问我:“孩子啊,你多大了?” 我打了个激灵,道:“十七岁。” “还在上学吧。” 感觉像是大姐姐在问小朋友一样。 “目前正在上高中二年级。” “那我比你大一些,”她说道,“我十八岁。”这么说来,还确实是大姐姐在问小朋友。”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也可能是我的沉思使气氛变得寂静了,她好奇地问我。 “没怎么呀!” “是不是害怕?” “没有,就是看不见路,我在摸索中前进。”我怎么好在女生面前说害怕。 没再听见她回答,黑暗中,却感觉一只温暖柔软的手牵住了我的手,我惊得一哆嗦。却听她道:“别害怕,我带你走。” 我的心沉下来,一股暖意涌上心头,于是我抓紧她的手,加快脚步走在前头。她没有说话,我也不语。就这样,我们在这个漫长的黑洞中,摸索着前进,一直走,一直走。 她忽然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觉不觉的好多时候我们就像走在黑洞一样,虽然有时会彷徨害怕,但是这种探索的过程却又是那么令人心潮澎湃,充实难忘。当终于看到出口与阳光时,就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是,如果连进洞的勇气都没有的话……”我的语气充满自嘲。 她呵呵娇笑道:“别介意,我刚才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渐渐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亮点。越走越近,那亮点便越来越大。我们兴奋了,那就是出口,出口后面有什么呢,我们很期待。 她喜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我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暗淡的微光影映之下,显得很笃定。 于是我们一路奔跑过去,光芒包围了我们,视野突然变得开阔,我们的瞳孔由聚合变为扩散。 一片青山绿水、花团锦簇的景象映入我们眼帘。这是春天的味道,鸟雀欢呼跃,蝴蝶斗斗飞,树木郁郁葱葱,芳草丰茂连天。 我只在图画中见过这样美好的景象: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于是它一直吸引着我,不断向往,无限想象。 回头一看,她已经展开双臂,仰着头,满脸幸福地享受在着温暖的阳光和春风里。 她开心地叫起来,奔向盛开鲜花的小丘。我可以理解她此时舒畅的心情,因为我的心情是一样的。 阳光照耀下的芳草小丘和她的侧影都如此迷人。 我的瞳孔渐渐放大,发现这就是我一直想画出来的最美风景线。她的刘海在风中微颤,嘴角在浅笑,又撩拨一下发梢,回头望向我。 这样美好的一瞬,如果可以长留该有多好。只可惜没有相机。 我突然间很想了解她,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呢。热爱美好的生活,却也喜欢冒险。胆大,热心,阳光,可爱……还是说有很多我没发现的小缺点呢? 我也走上小丘,与她并肩坐下。小丘的前面是一个浅滩和环形的湖泊。她就抱膝遥遥地望着远在天边的夕阳,恬静淡雅。 她说:“你看,夕阳照耀下的湖面多么令人向往。”的确,湖面映射着夕阳的暖光,浮光掠影,美不胜收。她枕臂躺下,轻语道:“躺下来,好好感受落日光芒的温度。” 于是,我也躺在草坡上,躺在她的身边,双手枕在后脑上,看着湛蓝的天空,感觉一阵惬意。春风轻拂,吹动身边的芳草,也吹动了我的心。暖日照耀,使我全身放松,无比舒服。 久久,她才忽然开口道:“哎,如果有机会去做一些自己一直想做,但是在现实生活里绝对不会去做的事情,你会做些什么?” 我仔细思索了一下,无果,问道:“哪个方向的事?你先举个例子。” “比如,在晚自习的课堂上,当大家都沉没在备战高考的深不见底的题海里而愁眉不展,感到枯燥无聊的时候,我突然拍案而起,大秀一段舞蹈,把大家的激情都点燃起来,跟着我一起跳舞。” “好诡异的画面,不敢想。” “换你呢?” “要是我啊……”我稍稍分析了一下她的思路,大概搞清楚了她的想法,道,“如果是我的话,下一次老师要是再在办公室训我,我就突然打出一记亮瞎熊眼的龟波气功!吓死他。” “我想,我们干脆直接在高考那一天,英语考试听力的时候,站起来指着监考老师的鼻子,大声说:说的什么鸟语,不考了!然后走出大门,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啊呀,还是你厉害!” 我们就这样东拉西扯,胡天胡地的聊了很久…… 她慢慢睁开眼睛,怔怔地望着天上随时随地都在变化形状的云絮,略带伤感道:“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一直向往的美景,那个美景在心中,有时清晰,有时模糊,却总是挥之不去。可是现实生活里有太多羁绊和压抑了。人们只能专注于工作和生活,没有金钱的支撑,什么样的美景都无法吸引人完全放开心怀,真正走进它,徜徉在那片天地。” 我扭头望着她仰天静望的清丽的脸庞,顺着她的话道:“诗和远方是一种美好的希望,但是也需要经济基础去实现这种希望。所以大多数人宁愿选择眼前的苟且啊。” “我什么时候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呢?”这话听着很小女生。 “现实中很难,看来只有在梦里才能自由驰骋了。” “只有在梦里呀!”语气里饱含气馁、懊丧与愤慨,“人只有在梦里,才能够随心所欲……” “是不是感觉很悲哀?”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背上行囊,准备启程,你会陪我吗?” “我?你要带我去?”她的酥言软语漾在耳边,我的心紧紧地意动。 “总希望结伴而行,一个人太孤单。” 若隐若现的,我似乎闻到了一阵清香。却分不清,是芳草鲜花的自然香,还是我身边的她散发出的体香。 “如果有那一天,你要记得叫我哦。”我笑道,但心里却想,这应该只是玩笑吧。 她忽然旋头凝视着我,我感觉脸红耳热,心跳加速。似乎就是那么顺其自然,她阖上眼皮,我也闭上眼睛…… 不知不觉,觉得意识浅了、淡了、远去了。春风不再轻拂,暖日不再照耀,芳香也消散无影,一切都无声无息了。 怎么了? 我明显感觉自己的唇瓣跳动了一下。睁开眼睛,只觉得脑袋特沉,意识还不清醒。 我坐起身来,迷迷糊糊地看见白色墙壁上的挂扇对着我呼呼地吹,对面床铺的上铺躺着呼呼大睡的室友。可惜,我竟然是躺在自己的床铺上,而不是在那片草丘上。照在我脸上的也不是夕阳暖光,而是晨光。 蓦然清醒,天呐,只是一场梦! 是一场梦吗,我还不愿意相信,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梦,那春风、阳光、芳香,还有她手掌传来的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真切的感受到。 可是这偏偏只是一场梦。 我从未像此刻这般懊恼,我懊恼地直捶床,摸着额际坐在床上发怔。 以前也做过许多的美梦,梦醒时分也觉得很是可惜,可是这次不同。 因为这是梦,所以,她是不存在的。 真的不存在吗?可是为什么存在于我的梦中。她是谁,她不是我认识的人,我从未见过这样一张脸,那么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梦里她的脸庞是这样清晰,而我又怎会梦见一个从未见过的一张脸呢。 再多的懊恼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因为已经确信,这只是一场梦。 梦醒了,该面对无奈的生活了。 “不是梦就好了!”我心里想。 因为,真的舍不得她的笑脸,还有那还未来得及完成的触不可及的一吻。 第二章 似曾相识 东方既白,晨风习习,我独自走在寂寥的校园小道上,低着头专注地回忆着那个梦。也许太过于专注回忆,眼前的事物虽然进入了我的眼,却没有通过视神经传到大脑里。我后知后觉地,才发现已经撞上一个人。 只听“啊”一声,接着就见满天飞扬的纸张。我才意识到不对,立刻蹲下来捡。我见其他纸张都写满了字,只有其中一张纸只写了四个字,我一时间没明白那是什么,不像作业也不像书本。但情况不给我时间细想,我急急忙忙地道歉着。 “没事,没事!”被撞的人轻柔地说。 我忙把纸张拾完,低着头递到她手上,抱歉道:“对不起,我刚才在想事儿,没看到你!” “想什么事儿那么用心,连走路都在想。”女生故意学我用儿化音,这样笑着说。 我被这清灵的声音惊到,抬头一望,对方居然是一个曼妙清丽的少女,留着一头黑亮的秀发披在肩后,正撩开鬓边的一绺发髻。 我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一股强烈的既视感猛地袭来,似乎这场景我以前就在哪里经历过似的。但是当感觉稍弱了一点,又蓦然觉得并没有经历过。 我只得尴尬地笑了,骗她说:“在想道数学题。” “这么用功啊,难道是在发扬陈景润精神吗?”她莞尔一笑。 我听着他幽默的语气,早将刚才的专注劲忘到脑后了。 “莫晴雨!”女生向我伸出右手。 我一愣,她的主动示好,使我有些紧张,不知接是不接。不过不好让她把手空伸着,于是只好握住她的手。 “曾惊鸿!”我也自报家门。这便算是认识了么,我想。 “理科班的?” “文科班。” 莫晴雨立刻一脸艳羡,道:“学文科的男生一定很有才情。” “是吗?”我勉强挤出笑容,觉得这话听来实在有点愧不敢当。 “怎么了?”她似乎看到了我脸上的变化。 “没事。”我笑着回答。 她微微一笑,道:“那我走了,下次如果有机会的话,再聊!” 她走了,望着叫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的心里渐渐得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好像自己忘记了什么,丢了什么一样。这种忽隐忽现、明灭无由的感觉来得这么莫名其妙,又完全不可捉摸。 这女孩可真邪门! 我歪了一下脑袋,鼓鼓嘴,忽地又想起昨夜梦中的那个“她”了。怅然若失间,仿似瞧见了“她”跳脱飞扬的身影,在我眼前逐渐远去。 “该死,忘了问她名字了。”我的懊恼之意又冲出心头来。虽然是梦,是假的,但就算是自欺吧,也希望自己当时在梦里给她编出一个名字,至少给自己留一个念想。 “她不是已经把名字告诉你了吗?你小子耳朵里塞驴毛了?”忽然有人拍拍我的肩头,这样说道。 我正要回头,却听耳边的声音又道:“曾惊鸿啊曾惊鸿,真有你的,连你哥班里的班花都拿下了!” 那人脚下一个旋转,出现在我面前,原来是李云城,这家伙是我隔壁班的,却和我同一个宿舍。我和他恰好都是所在班级安排宿舍时多出来的那个人,所以才被安排到一个宿舍。他一准是把我口中刚才念叨的人当成是莫晴雨了。但是我没必要跟他解释这个误会,即使解释他也不会信,我何苦自讨没趣。 “又是你啊,什么事?”跟他说话我用不着客气。 “还什么事,今早起床怎么没叫我啊?自己洗完漱就跑了,还好老吴及时把我叫醒,不然就糟了。” “你每天起床都指望我吗?自己定个闹钟去啊!”我拂开他搭在我肩头的手。 “下次还真不能指望你了。”他望着莫晴雨离开的方向,一脸鬼笑地道,“哎,说说,怎么勾搭上的。” 我一笑,含嗔道:“勾搭什么,今天第一次见,她是你班里的吗?” “是呀,班里好多男生都向她献殷勤呢,可她偏偏对你伸出了友好的关照之手,这还不是已经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么。”李云城贼笑着说。 “你这么说是认真的吗?”我逗道,“我怎么闻见有股子醋味呢!” “哪有!”他立刻竖指起誓:“我李云城对灯发誓,我只稀罕你表妹一个人!老稀罕了!” “能不能有点正经啊!”我笑着用肘撞了一下他胸口。 忽听得背后一声“嗯哼”,教导主任沈老师正从我们身边路过,眼神还斜斜地盯着我们看。 我们立刻全身上下僵直,我瞧见李云城几乎忍不住要立正敬个礼了。 “出现了,沈主任的王之蔑视!”李云城等教导主任走远,才颤颤巍巍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王之蔑视果然厉害!”我赞成道。 “那当然了,沈主任暗地里被称为神隐高中的西弗勒斯•斯内普呢。” “不愧是斯内普教授!” 我们相互逗捧,开着一向面如严霜的沈主任的玩笑。玩笑间,我看见李云城右手拿着一部相机,崭新的,忍不住好奇问道:“哪来的?” “当然是买来的!”李云城得意得扬了扬手里的相机。 “买它做什么?”我知道这样款式的相机价钱一定不菲。 “买来当然是用来照相的了,你看起来不像是问这种蠢问题的人呀。”见我虎虎地盯着他,他才又道:“其实是你表妹叫我买给她的。” “你钱多了烧的吧!”我啐骂道,“她叫你买,你就买了?” “泡妞不都这样吗,谁泡妞不花本钱?以为都像你似的,靠个才情就能把小妞儿招来啊!” 我哭笑不得,这家伙对我表妹献殷勤也有一段时间了。整天没个正形,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成事儿。 “来来来!新货到手,当然先照顾兄弟,咱哥俩先照个合照。”云城拉着我就要摆pose。 我本来没心情照相的,可是最后实在拗不过他的软磨硬泡,只得依了他,以学校的教学楼为背景来了一张合照。 这就是我一如往昔的日常。我就读于一所严格的寄宿制高中,今年读高二,不久就面临着文理分科。说实话,我特别想选文科,也觉得自己只适合文科,学理科是没有出路的。可是家人却希望我学理科。理由无非就是男孩子就应该学理科,学理科将来好就业之类的。 老妈为了劝我投理弃文,甚至调动了远近各路亲戚来游说我,搞得我也很是困扰。 进入教室时,室内已经是叽叽喳喳乱成一锅粥了。我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身旁正坐着一个看书的女生。我斜眼瞄了一下书的封面,上书四个大字《周公解梦》。 我心下一惊,解梦! “喂!”我用胳膊肘碰碰她,“你看这个,看出点儿什么门道没有?” “略懂。”那女生眼都不抬一下,翻了一页,还是看。 “你能不能别整天看这些玄学怪说,有营养吗?”我一向欲擒故纵地唱反调。 女生斜睨了我一眼,冷哼一声,接着看书。 此人姓过,草字茂倩,正是李云城正在追的我的表妹。她不爱看什么言情、修仙、穿越小说,却爱研究一些神学怪说,什么《世界未解之谜》、《UFO是否真的存在》、《十大不可解释的现象》之类的书籍,就是她的主菜。不想今天又和“周公”一起研究上了解梦。 见她爱搭不理,我故意激将道:“你们这些小年轻啊,一天到晚胡思乱想,小心玩坏了脑子!” “你要是来找茬的,劝你自重,因为我不想喷你一脸。你要是来借钱的,那就休开尊口,因为钢镚儿地没有,脑瓜崩儿地干活。”她跟我说话就像我跟云城说话一样,不用客气。 嘁!假学道!我有意装作无意地瞥了一眼她正在看的内容,好像是讲“梦中梦”什么的。 “你整天研究这种东西,有什么用?多读一点四书五经、政经财新,比什么都强。” “你懂屁啦!”她嗤道。 我按倒她手上的宝贝书,道:“屁呢我就不懂。不过我至少知道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还有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 茂倩一眼高一眼低地睨视着我:“你天一脚地一脚说什么呢?怎么把我说糊涂了!” “相机是你叫云城去买的?”我老实不客气地问道。 “你待怎讲?”她还是打回原形,目不稍瞬地看着书。 “你给人家钱了吗?”我又开启哥哥教育妹妹的说教模式。 “那瓜娃子自己把脑瓜凑跟前让我崩的,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钱我会一分不少地给他,但是收不收是他的事呀!”她更老实不客气地说。 “这事就算过去了,“我是管不到她和云城那小子的事。又睨了她手中的书一眼,确实忍不住问道,“你看这本书起码有些心得了,我问你个问题哦。” “Say!”她真的是比王菲还惜字如金,好在我也习惯了。 “那个,”我支吾着,观察了一下周围动静,在她耳边悄声说道,“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我从来没见过面的陌生女孩……” “停!”茂倩立即果断地打了个禁止的手势,犀利道,“梦醒了,天亮了。” “可我还没说呢!”我叫屈。 “我不想听你说这种没营养的梦。” “什么玩意儿就没营养了!” 茂倩狠狠地白了我一眼,啐道:“做梦梦见个女孩子,还是不认识的,请问你还能梦到什么好事了。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你梦着了开头,我就猜着了结尾。你什么都不用说啦,大家心领神会就是了。”说完又捧起书来。 “心领神会什么了?你可别误会了!”我亟待解释。 “别说了!”茂倩一摔书,无语道,“你们男生都一样,一个二个都是色胚子轮回转世,轮来转去,还是个色胚子。之前李云城老是跟我说,他做梦梦见我了,梦见我们真在做福泽后代的大事,臭不要脸,呸!恶心。”说着两手互交,不住地搓着胳膊。 我不禁莞尔,李云城这小子,真好意思说。 “可是我不是说这个,你先听我说嘛!”我拿开他手中的书说道。 “真的?”茂倩狐疑地看着我,“我只要听到一丢丢爱情动作戏的成分在里面,这本书看见没,立刻连册子带皮儿盖在你脸上,盖你个仙人板板地!” 于是,我向她详细地说了昨晚做的梦,加上我的感受,茂倩一直安静的听着,没插过一句话。 直到我说完,她才放平手中的书,对我说道:“你就是太寂寞了。哥,麻溜地找个女朋友,那就不会做这种摸不着头脑的奇谈怪梦了。” 我白了她一眼,觉得她根本没听懂我的梦意。“我觉得那个梦太真实了,和我以前所做过的所有的梦都不一样。你知道吗,梦中所有的事物都是可以感觉到的。你说做梦会有感觉吗?”我以为这番话足以让她引起重视了。 “废话!“她却激动道,“你们男生做梦没感觉的话,怎么都说自己老是跑马呢。” 我听了,眼睛瞪大了,老脸一红,坐正吐槽道:“我看你才臭不要脸呢,一个女孩子家,张口闭口,口吐芬芳!” “谁口吐芬芳了,我这么说已经够给你留面子了!” 我白了她一眼,辩论道:“我说的是梦中的一切,感觉都像真实存在的一样。” “哦,她的腻滑,她的体香都像真的一样?You are so hungry,why don't you go to buy an inflatable doll?” 不知怎地,教室里突然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事,直愣愣地看着我俩。还有人沉思,似是在默译她那句英文是什么意思。我尴尬地笑笑说:“她在朗诵莎翁作品!” “莎士比亚什么时候写过这句话了。”只听人群中有人嘀咕了一句。大家偷笑着转过头,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你这么大声干什么?还拽鸟语!”我咬牙低声对她说道。 茂倩还是捧起了书,嘴里说教道:“你别疑神疑鬼的了,做梦是很平常的事,最多说明你白天很累,所以晚上才做梦。至于为什么会梦见陌生的人,这个我也不知道。哎,马上要上早自习了,你还不去上厕所?” 我想也许是自己疑神疑鬼了。那确实只不过是个梦,令我有种奇特感觉的难忘的梦罢了。我这么想着,起身便抓紧去如厕。 第三章 甜蜜蜜 这件事过去了一周,渐渐地我也不再时刻念着它了。不管怎么特别,那也仅仅是一个梦吧。最后说服自己,投身到纷繁的现实世界来的,还是学习和考试。 大家都面临着文理分科的压力,我也在咨询和分析文理分科即将给我带来的一系列变化与影响。最后分析得出的结果仍然毫无意外:我一定要选择文科,否则我的后半生一定是郁郁而终。 是的,一个平凡的少年,一个平凡的而简单的梦,就是单纯地想执笔逞强。 没错,我的生活一如既往地淡,没有一点波澜。直到一周前的那个奇怪的梦,让我的心居然紧了七天,仍然没有松动。这真不能不说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但要说怪事,昨晚夜里又发生了一件怪事。半夜里大家都睡着了,忽然咕咚一声,将我惊醒。宿舍里一共四个人,除了小张睡得死,剩下我和老吴两人都被惊醒。我更是吓得惊坐了起来,四下瞅瞅。老吴也在对面上铺探出头来张望。黑暗的宿舍里,就见一个黑咕隆咚的人影在东撞西撞,发出一阵阵吓人倒怪的声响。 “谁呀?”老吴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都在发颤。那人一点不答,继续晃动。 我摸不到灯火,也不敢起身去查探,只得盯着那个人影,看着他东撞一下,西碰一下。 透过窗外微弱的月光,我忽然发现对面下铺李云城的床铺是空的。 “云城,是你吗?”我也试探地出声询问。 那黑影不答,却忽然嗫嗫喏喏地唱起来,唱的词含糊不清,不知道唱些什么。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 虽然听不明白唱得什么,但是这一开口,我们立刻就认出是李云城这瓜怂的声音。 老吴长吁了一口气,倒在床上道:“李云城就你毛病多,睡个觉不是磨牙放屁就是梦游打呼噜!” 第二天起床,我也没有和李云城提起这件事。我只是奇怪,他昨晚梦游,最后是怎么精确的找到自己的床铺的。只是刷牙时,老吴一个劲地问他昨晚梦游,究竟梦到什么了。 李云城只是尴尬地反问:“我昨晚梦游了吗?我怎么一点不知道。” 我摇摇头,心道,在梦里还能惦记着尼姑,这货越来越邪典了! 除了这件事,那一天也没什么特别。还有就是,居然又一次遇到了那个女孩,是叫……莫晴雨吧。中午吃过饭,我在水池边看见了她,正在和一个女生边洗手边聊天。 她无意间看见我在认她,也对我报以微笑,我则点头还礼。 九月,秋风未起、夏炎未消的季节,校园里的人行道旁,一派欣欣向荣景象,伴着清脆悦耳的鸟鸣声,真令人感到惬意。 校外知名高校老师的公开讲座上,我坐在最靠后的一角,外边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映得我的脸红扑扑、暖洋洋的。我眼神专注,表情微笑,眼定手动,铅声素素,正在一张画纸上绘着一张脸。 “这美女是谁呀,没见过啊!”云城突然把脸伸过来,看着我的画,小声道。 “吓我一哆嗦,一边玩儿去!”我嗔着推开他。 “莫晴雨是长发哎!”他挨着我,仔细端详着画纸奇怪道。 “本来就没在画她。”我随口一答。 “那是在画谁,我认识吗?”云城对我用上了追茂倩的那套死缠烂打特技。 “你不认识,我也不认识。” “不认识你画的这么起劲,无聊撑的吧你!”云城失了兴头。 我忽然来了兴趣,用肘怼他,问道:“云城,你说,人做梦会梦见不认识的人吗?” 他稍稍挠头:“这个……我不知道哎,我印象里好像没有做过这种无厘头的梦。” “什么叫无厘头啊!”真是佩服他的词汇量。 “难道不是吗?梦见……陌生人,怎么想都想不通,遇见陌生人的事倒是天天发生。” 我奇道:“难道你从小到大都没有试过梦见陌生人吗?” “以前的梦全忘记了。但是自从认识你表妹,我就时不时地梦到她。梦到我们……” “停!”我立刻用手势打断他的话头。云城秒急眼:“哎哎哎,我一般不跟人说这么隐私的事儿,今天跟你聊的兴起,这刚起头……” “打住!这个头你就别起了。你这儿起头,那边估计也要起头了。” 云城一时没明白我的意思,还呆问:“哪边还要起头?” 我不想解释,含糊道:“起你个头!你一吧唧嘴,我基本就猜中结尾了。话都在默契里,咱好兄弟心照了,昂。” “呐,知我者惊鸿也!”云城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就跟我一顿难兄难弟的嘻哈。玩笑开到这里,云城又指着画纸,“那这小丫头到底是哪个?” 我凝空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是谁,连她的名字都还没来得及问。”也不知道是说给李云城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云城不信道:“你不认识,怎么样子都画出来了?嗯,我来瞧瞧,这眼睛又大又水灵,还戴着一副大大的眼镜,背包、短袖牛仔上衣、运动裤,惊鸿,你在画漫画吗?” “什么画漫画,她本来就长这个样子的。” 云城摆正我的脸,一本正经地问:“告诉我,她是谁,物质上有什么困难的,哥哥一定精神援助你。” “你帮不了的。”我拂开他的手道。云城仍不罢休:“你在哪儿邂逅她的?” 我出神地望着窗外,缓缓而带有浅笑地说道:“在梦里!” 此时我的耳边,仿佛响起了邓丽君的那首《甜蜜蜜》: 在哪里? 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微笑这样熟悉。 哦,在梦里。 李云城顺着我的目光,望向窗外一棵法国梧桐,突然大声道:“妈卖批,你玩我呢!” 台上文学课老师的激情讲解戛然而止。她本来正讲到:罗密欧以为茱丽叶真的吃下毒药死去了,于是也吃下毒药殉情。正当他毒发即将死去时,假死的茱丽叶醒过来了。当她发现罗密欧以为自己死了,而为自己殉情时,悲伤地仰天喊道……” 正说到这儿,这时李云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妈卖批你玩我呢!”登时,整个课室都安静,所有人都惊谔地看着李云城。我吓的用手遮住脸,却发现了右前排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女生正笑吟吟地看着我。 定睛一看,居然是莫晴雨。我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临近中午,我的困意渐渐来了,可是课还在继续上。我望向听课的同学们,所有人都有倦容。云城揉揉脸,用肘碰碰我,我被他示意看向窗外,楼下远处一个凉亭上,有个人趴在那里睡觉。 我用肘顶了一下云城,说道:“看一下,我打个盹。” 云城嗯了一声,听声音他也够呛,却兀自强撑:“你睡吧,我给你把风!” 我终于支撑不住,只觉得台上老师的声音越来越遥远,渐至无声。我闭上眼,阳光直晒我脸颊,意识开始模糊。我感觉自己睡着了,但是又好像没睡着。我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忽然啪的一声,磕在桌面上。 我心里一惊,心道这下一定惊动了老师。蓦然抬起头来,诺大的课室里竟然忽然空空如也了。我环顾四周,一排排、一列列,都是空席位。 这是什么情况,人呢? 我想捋顺自己的思维,可是闭眼睁眼之间,还是一无所见。 我忽然闪念,现在几点了? 不知道是几点,但是是白天,阳光还是那么明媚,可是人却突然都不见了。讲课老师不见了,李云城不见了,莫晴雨也不见了。 不对,还有一个人!我突然发现右前排角落里还坐着一个女生。那是刚才莫晴雨坐的位置,那个女生是莫晴雨吗? 不,不是她。从背影看上去,一眼就可以否定的。因为这个女生是齐肩的短发,穿着短袖牛仔上衣,好像还戴着近视眼镜。 我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一阵悸动,似乎猜到了什么? 只见那女生正在收拾东西,放进了随身的灰色背包里,然后起身就走。我立刻起身,追上去。 “请等一下!” 第四章 在哪里见过 等我从一排排座位跳出来,她已经脱门而去了。 我追出门去,长长的、静静的走廊上已然不见了她的踪迹,我还是不死心,沿着走道一路跑过去,边跑边察查每个教室。 一直跑到过道尽头,在一个拐弯处,突觉有根细腻的纤指,点在我的颈上。 我心一紧,回头一望,一双水灵活泼的大眼睛正在瞧着我:“为什么跟着我?”她笑着问我。 我说不出为什么跟着她,眼神却停在她脸上移不开了。我脱口而出:“我们见过啊!” 她问:“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我心里默想。她仍是笑,仍是望着我。我心下一阵惊讶:“怎么了,我明明见过她,一定是见过她的,怎么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你觉不觉得,我们还能够再相遇,真的很不可思议。”她幽幽地说着。 “我没想到还可以再见到你。”我怔怔地瞧着的脸颊,想起了某个尚未触及的吻。对了,我连这个也记得,却还是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发生的那一幕。 她忽然贴近我,脸庞距离我只有一吻之遥。我仿佛感受到她的吐气如兰,只是还怔怔地看着她,她也同样笑靥如花地瞧着我。 我见了她这般情致缠绵的样子,熠熠情动,只想捧起她的脸来吻一吻。 “你在想什么?”她意动的浅笑着,看我的眼神那么魅惑。 哈?她是会读心术么,是不是看穿了我不纯洁的想法?我老脸一红。 “你叫什么名字?” “你何必要知道。也许,等到旭日升起的时候,你就会发现,知道我的名字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那我不管,我就是想知道。而且我知道,你一定会告诉我的。” “为什么你那么肯定?” “有些事不能解释,就是能够肯定。”我肯定地回答,肯定地凝视她的眼睛。 她看我的眼神,让我忽然想到了莫晴雨。奇怪,为什么此时莫晴雨的形象会突然在我的脑海里冒出来。 我正胡思乱想之际,却听见走廊的另一端传来脚步声。我回头一望,竟然便是莫晴雨!怎么我刚想到她,她就会出现在这儿。 只见她左顾右盼,好像正在找寻什么。正要回头望向我这边时,我却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牵起,拉进了楼梯的拐角处。莫晴雨终于还是没有看见我们。 “她是谁?”她略带醋意地笑问。 “我的同年级同学。”我略带尴尬的回答。 “她为什么会出现?”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我有点不解。 “你在想她,是吗?”被她一语道破,我的脸又红了。 “你喜欢她?”她看似不经意,却实在一问到底。 “呃……”我不知道怎么说。不肯定,也不否定。 “不是喜欢,但是有好感?”居然被一眼看穿了。 我实在忍不住要问:“你是不是会读心术啊?” “女生的第六感。”她淡淡愠笑。 我凑近她的脸庞,说道:“你总是让我感觉很神秘呀。” “因为我是偷小男孩梦想的老巫婆变的,你信不信呢?”她调皮地眨眼。 我也笑了:“魔法界有你这样肤白貌美,讨人喜欢的老巫婆吗?” 她没有接我的话,久久,才轻启唇瓣:“曾惊鸿!”轻轻地念着我的名字,认真地望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有点懵。 “你的记性真差哎!是你告诉我的啊!” “你们在做什么?”忽听得有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一个中年男子从楼道对面气势汹汹地走来。 “糟,是沈主任!”我吓得脸色惨淡。 忽然感觉有一只细腻温软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掌。我旋头一望,只见她微微挺起胸膛,站直了身子,轻声道:“淡定!” 我顿时佩服不已,这么厉害,教导主任都不怕! 沈老师手里拿着一把角尺,走到我们面前,先是虎虎生威地瞅了我一眼,直瞅得我心里发毛,才把目光定格在她的脸上,话风如刀剑攒刺般激射而来:“为什么不进教室上课?” 我囧在当地,正手足无措,耳边却听到一句故作含嗔的话:“为什么不好好说话?”我大惊失色,愕然回头,却见她的脸上隐着吊诡的笑意。 “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立正!”她忽然像军官下命令那样大喊道。 我整个人从头皮惊悚到脚心。她被鬼附身啦!我汗如雨下,想着沈主任一定会勃然大怒……想不到主任却倏地肃然立正,站的笔直。 这下我可看不懂了,换沈主任被鬼附身了吗? 她一副还算满意的表情,又道:“说一遍同学早给我听一下。” “同学早!”沈主任乖乖听话道。 吓得我直愣愣地看着他俩,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被鬼遮了眼。怎么看到的和现实完全相反。 “嗯,下次不许穿这么短的裙子上课。” 裙子?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愣愣地望着她的脸。她调皮地冲我一笑,努努嘴。我低头看向沈主任的下半身,还果真穿了条苏格兰风格的裙子。 她悄悄在我耳边道:“我们现在是在做梦哎!你怕他干嘛啦!” 对啊!是在做梦,这一定是在做梦。我这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所在,瞅了瞅沈主任尴尬的摆弄自己的裙摆,问道:“那你为什么可以控制他的行为?” “因为梦是由我们控制的呀!” “控制梦?” “能够控制梦境的就叫做清醒梦。不仅我可以做到,你也可以的。” “我可以吗?”我指着自己的鼻心,惊喜不已。 “试一下。” 我当即比划了一下,随便喊着一句咒语:“除你武器!”沈主任的大角尺嗖得一下被打飞。又比划了一下,大喊着:“空空遗忘!”只见金光一闪,沈主任翻个眼皮,看看自己的手脚,问道:“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带着这个千年未解的哲学问题,走开了。 “跟我来!”她笑着牵起我的手,那种温暖柔软的感觉又再次重温,我被他牵着走下楼梯。奇怪的是整个学校里好像都没有人,她一直带我来到图书室门前才停下。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没有管理员,我们进不去的。” “可以的。只要想,我们就可以进去。”她笑着轻松一推,门便开了。 我诧异道:“你怎么做到的?” “这个世界由我们的意念支配,只要我们想,就能做到。进来吧!” 我十分惊奇,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只要想就能做到,这个设定我喜欢! 跟着她进了图书室,才发现她好像有种轻车熟路的感觉,对此间十分熟悉。 “你常来这吗?”我奇道。 “嗯,我常在这里看书,但是有时人太多,我只喜欢一个人,在安静的地方看书。”她边说边走,用纤纤细指拂过一本本放得整整齐齐的书籍。忽然驻足不前,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名为《神隐时代》的书。我瞧了一眼,是一个笔名“明磊落”的作家所著。 “它还在这里啊!我很喜欢这本书。”她喜不自禁地说着,“所以特意把它放在这个不起眼的地方,希望不要被别人拿走。”她翻看了一番,顿了一顿,忽然问道:“你知道‘神隐’是什么意思吗?” 我想了想,道:“这是日本古代的民间传说。传说有一些人无缘无故的失踪了,遍寻不着,便相信是被神怪隐藏起来,从而在人类社会消失,下落不明。宫崎骏的动漫电影《千与千寻的神隐》说的不就是这样一个故事么。总之,古代人相信神隐是人类与灵异世界往来的交通管道。” 她看着我,浅笑道:“其实,古代的有些人恰恰是利用了人们对神隐的信仰,设法逃离现实世界束缚,摒除既定社会角色的桎梏。逃婚,逃役,逃兵……一逃了之,人们也会归结为发生了神隐。这实际是照应了在社会角色的狠狠烙印下,作为人无所遁逃于天地间的悲哀。” 我看着她的侧脸,只听得发怔:“你是说,神隐其实是一种信仰庇护,它提供了一种逃离现实世界的方法,让疲惫的芸芸众生摒弃既定角色的桎梏,从复杂的人际网中挣脱,获得自由的通道?” “现代人自然知道神隐只是传说,但是,古代人却恰可以利用这种传说信仰来为自己的消失做庇护。” 我忽然想,她为什么要和我讨论神隐的话题。我不禁想到了我和她现在的处境,是否和神隐有什么关系。进而想到刚才她开玩笑似的对我说自己是老巫婆的话。 “你怎么知道的?”我斜睨着她,小心地问。 “书上看到的。”她把那本书放回原位。 “你喜欢看书?”我一轩眉。 她温柔地笑着:“嗯,我觉得能看到一本好书就是一种小确幸,就好像交了一个知心的朋友。” 我听了喜不自禁,原来我和她有这样的共同点。就算她真的是荒原女巫或者能面具魔女变的,也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雅致活泼的女巫或魔女。 “我也喜欢看书!”我以一种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书友的喜悦说道,“有内涵的小说,令我觉得心暖的小说,它们就像是激活我身体里衰弱细胞的清新剂。每当读到它们都如饮甘露,可以忘记一切烦恼。” 说完这些话,我不自觉地看向她,发觉她竟也正在看我。我们对视了一会儿,时间好像变慢了。我看着她的脸颊,呼吸慢慢急促起来,同时胸腔里一股悲愤慢慢溢出心头,弄得我直想哭。我终于忍不住问道:“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我不想只留住你的样子。如果这是一场梦,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自顾自发泄地说了一通,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却又实在不甘心地问:“这真的是梦吗?”我小心翼翼地问,生怕突然间就醒了,因为以往每次做梦,在意识到是梦的情况下都会醒来。 “我不知道,”她望着我,“你觉得呢?” 我的喉头咽了一下,说道:“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她摇了摇头,认真地想着,眼神中却蕴藉着柔情,幽幽道:“如果这是梦境,你喜欢做这样的梦吗,你喜欢梦见我吗?” 我只觉得心怦怦而动:“如果这是梦,我只希望不要醒。” “为什么?” “因为,”我本欲和盘托出内心激动的情感,“和你在一起,感觉很奇妙,很开心,很放松,很……”说着说着,却又叹笑着说不下去。 她浅笑着说:“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相遇,但我知道这一定是有原因的。” “是梦,或不是梦,“我呢喃着,“你牵我的手时,感觉却是那么透彻,那样真实。”说这话的时候,我忽然感觉自己马上就要醒了。 “那,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吗?”她忽然这样问我。 “当然。”我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清醒,迫不及待地希望她赶紧说出来。 她慢慢踮起脚尖,将嘴唇凑到我耳边…… 第五章 白日梦 嘭嘭嘭!一阵急促的敲击声传来。 我的耳朵一震,感觉像被人打了一记蒙棍,又好似被什么力量一下子拉拽,掉入无底的黑洞。 我蓦然抬起头,意识慢慢地恢复,终于发现自己竟然坐在课室里。 这是怎么回事? “下课了喂!”李云城把脸凑到我眼前,“你睡够了没?” 我惶急地问:“她呢?” “谁呀?”云城左右看看,不明所以。 我望向右前排角落里那个座位,却见莫晴雨依然坐在那里。她正在收拾书本,回头见我正瞧她,对我嫣然一笑。 可我却迷惘了,既而是失落,因为我很不情愿地明白了,且不得不接受事实,刚才的一切又是一个梦。 梦!对了,我终于意识到,上一次遇见她,也是在——梦里!那个最终碰不到唇的一吻,是在一场梦里发生的! 我,连续两次梦见同一个人,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梦!如果说第一次是偶然的梦见,为什么这一次又梦见了。 我的脑子乱了,晃神的一刹那间,甚至搞不清到底哪个是梦境,哪个才是现实。我忽然想起一事,低声碎碎念着:“她说的名字……该死,怎么想不起来了!”我居然在醒过来的瞬间,把她的名字忘记了! 她既真实又虚幻,梦到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可感,她的微笑、呼吸,还有她手心的温度。可是又是那样虚幻,醒来就不见了,忽然间一切都成空了,连名字都没能记住,再怎么试图努力去抓住,都如一指流砂。 我直直的凝视出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这一次是真的不懂了。 “你怎么了?”我似乎听见云城在摇我,“你是不是睡傻了。” “云城,我告诉你一件奇怪的事。”我转过头来对他说。” “什么事,你说。”云城似乎也被我的样子吓到。 我怔怔地望着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我觉得这一切他一定听不懂。 我望着他的脸忍了一会儿,还是说道:“算了,我实在不晓得怎么跟你说。” 云城一愣,悻悻道:“你干嘛欲言又止。” “以后告诉你。”说着,我站起身往大门外走去。 云城在身后叫嚷着,呼呼追来。 “你开玩笑的吧!” 当我把第二次梦见那个“陌生女孩”的事告诉茂倩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无比惊愕,“你又梦见那个女生了!” “嗯!”我激动道,“她还了告诉我她的名字,只是我没能记住。”说时,无尽懊悔。 “等一下。”云城迷惘地搔头,“我好像没太听懂。” 茂倩右腕贴肚,左肘搭在右手背,手指随意而潇洒地放在额际,一副大侦探开始上推理课的模样:“难道是续梦。” 云城奇道:“啥是续梦?” “你们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刚睡醒的刹那,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做一个美梦,所以本愿是不想醒,继续接着睡,有些时候就真的能够继续刚才的梦境。我就有过一两次,做梦的时候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这是个梦,然后继续睡觉,没想到还可以接着刚才的梦做下去。” “哇!好厉害的样子。”云城听了一脸艳羡,央求道,“茂倩,你是不是有什么方法可以控制自己续梦?教教我。” “教你?”茂倩不耻地白他一眼,“好让你称心如意地去做那种不知所谓,忘乎廉耻的梦吗?” “如果你愿意现身说法,我自然就不会老是靠做梦了嘛!”云城俩食指互相伤害,低头嗫嚅着。 我在一旁无语的摇头。唉,这俩段子手! “你们是不是把我的问题想跑偏了?我可不是醒了一下接着睡,接着续梦,而是上一周梦过一次,今天又梦见了。这中间差了很久哎!” 李云城一愣:“你一周以前还梦见过?那你咋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啥用?”茂倩嗤笑道。 “茂倩,你说,这是不是不详?”我问。 “你觉得这种事很难理解吗?”茂倩问我。 “难道你觉得这好理解?”我反问。 “有什么所谓呢?”云城不在意地耷拉着眼皮道,“谁说过续梦只能是间歇性的?有的人做噩梦,一做就是连续做好几个晚上,还都是同样内容的噩梦呢。” “但这不是噩梦!” “内容不同,但形式不是一样吗?” “我是想说,这种感觉很奇妙!” 李云城有点无奈道:“哦,你跟我谈感觉,那我还说什么?你难道是在暗示我,你是在梦里玩了一把艳遇吗?” 茂倩手指轻抚嘴唇,甚为迷惑:“照你的说法,确实有点意思。隔了十来天又梦见同一个人,还是陌生人……” 李云城突然接口,“惊鸿,你不会是让个妖精缠上了吧,有种妖精会托梦给凡人,在梦中将人的精元吸光。你知道美女蛇的故事吗?美女蛇是人首蛇身的怪物,她把脸露在墙头上,叫唤人的名字,倘若答应,她晚上便来寻你,吃你的肉。”说到这里,他像是籍由着自己的联想,真的看见了美女蛇一样,忽然大叫,“啊呀,惊鸿,你是不是被脏东西缠上了?” 一念至此,忽然躲到一旁,请神上身般念法施咒:“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我无语之极:“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也不是几岁的小孩子编瞎话哄你们。我说的是真的。” 云城瞻之在后,忽焉在前地出现在我身后,淡定地拍拍我的背,道:“惊鸿,做个梦而已嘛,你紧张什么?我都不紧张。放松点,最近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跟妹夫学学,多打电玩少看书,把妹上点心,上课不走心,鸭梨吃到肚子里,久了自然会消化掉的。” “你谁妹夫啦!”茂倩踢了云城一脚屁股墩,愤愤道,“胡说八道,在这里教坏我哥哥。” 云城却洋洋洒洒道:“老是梦见女生,这种事还用我这种老司机明说吗?就算是你这种刚上车的也应该懂得啦!” “懂什么?”茂倩抱臂扭头。 “这是我们男生的事,你一个女孩子不好打听的。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一个礼拜梦见三回,换好几条内裤……” “呃哼!”我立刻出声示警,“有人没戴安全带呢,小心驾驶啊!” “什么?”茂倩询问的眼神望着我俩。 云城瞧着我,坏笑着把茂倩拉到一边:“哎,别说我这个做妹夫的不上心啊。曝给你一个猛料,我班上的班花莫晴雨,绣球都抛到你老哥怀里了。你看……” “真的,你怎么知道的?”茂倩眼睛一亮。 “什么蕾丝吊带逃的出我这双贼眼睛……”云城特有的鸡贼的笑。 我在一旁抱拳斜眼瞧着他两个人个窃窃私语的好似土拨鼠的背影,心中已经了然了七八成。唉,说来说去,就是无法相信我的话嘛。也难怪,这样告诉他们,他们也只会以为我压力太大了什么的。 我是没心情听他俩打情骂俏的,独自走开,心里想的只是梦中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心中冒出一个想法,“她”会不会真的存在于现实世界。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依据,只是我的感觉。 我知道,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一个她,这一切就是无法解释的。 咳,解释不了就解释不了,何必强求解释呢。 如果说这两天来都被做梦所困扰,不如说为“她”而牵挂。心里总是悸动着,希冀着下一次还能梦见她,虽然我知道这也是希望渺茫。 难道我是喜欢活在虚幻世界里的吗?我想。 难道人不都是喜欢做白日梦的吗?我又想。 曾见过沉溺于网游世界里不能自拔的孩子,眼神里闪跃着贪婪的光,却是无神。 如今的我也沉迷于自己与“她”的梦里不能自已。我为什么如此期待,期待见到虚幻的“她”的心,是不是与那些网瘾孩子期待在游戏世界里无限自我的心是一样的? 她的样子现在已经深深留在我脑袋里,每次回忆起来,心里便暖暖的,仿若她吐气如兰的唇齿就在我的面前。这就是,爱恋般的感觉吗? 下午的课业结束了。 同学们走出校门,走进周边依校而生的商铺群。我一个人漫步在没有什么人的街道上,抬头遥望路边昏黄的晚灯发出的微弱的光。想起妈妈鼓动亲戚们的游说,就感觉自己被压得透不过气来,我发现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恐怕也会成为一种奢侈。 我沿着马路崖子,借着微弱的灯光走着。蓦然间看见一个白衣少女,从街对面走过来。灯光下,看得真切,正是莫晴雨。 只见她踩着轻盈的步子,在街对面的马路崖子上走单杠式地前行,好像一个人在跟自己玩儿一样。 她好像还没看见我,这么晚了,一个人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正这么想着,她一抬头,已经看见我了,于是喜颜逐开地走过来:“真巧,竟会在这儿碰见你。” 我笑笑,问:“晚上出来散步啊!” 晴雨双手交在背后,仰面望天,道:“宿舍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我也是。” 她又浅笑一下,说道:“今天下午在课室里,你怎么睡着了?” 我尴尬地笑了,说:“还是被你看到了。我实在太困乏了,没办法。” 我们边走边聊,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下来了。 “晴雨同学有什么梦想吗?”关于梦想的话题,我今天特别在意,我觉得每个人的内心都该有一个自己愿意为之奋斗的梦想,哪怕只是小小的梦想。 “梦想?”晴雨愣了一下,想了一想,说道,“小的时候也曾梦想成为一名老师,教书育人。” “现在呢?”我问。 “现在,只想大学毕业以后找份安定的工作。唉,社会竞争太激烈了呀!”她说道。 我似乎有点失望,并没有听到预期的回答。我先入为主地认为她也一定有着青春为之奋斗的远大目标。 “你怎么了?”她看到我愣神,关心地问。 “没事啊!”我呵呵一笑。 “那你的呢?”她睁着大眼晴问我。 “我?”我开始思考该不该向她吐露我内心的真实想法了。因为觉得在关于梦想的话题上,得不到她的共鸣。于是干脆敷衍道:“找个好工作,娶个好老婆呗。”这只怕是最中肯的答案了。 晴雨听罢,咯咯娇笑。过了一会儿,我见她不开口了,望了她一眼,见她手指点唇,望着我欲言又止。我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呀。” 晴雨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的名字是不是从一句诗里化来的?” 我惊喜地笑道:“你是第二个说中的人了。” 晴雨问道:“是吗?我只是瞎猜的,那么第一个说中的是谁?” 我本来想着把那个奇妙的梦说给她听,但是转念一想,跟一个还不太熟的女孩儿说自己在梦里和另一个女生怎样怎样,好像有点可恶,似乎还有点“憨态”(日语“变态”的谐音)。而且在关于梦想的谈论中,彼此都没有击中兴奋点,我觉得自己对她是敞不开心扉的。 我勉强笑笑,却不知道怎么说。她扶着我手臂,央求我说,我只得敷衍道:“一个陌生人,我也不记得她叫什么。”好偷奸耍滑的回答。 她见我不想言明,值得作罢,轻悠悠地自语起来:“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不知道暮年的陆游在沈园写下这句诗词的那一刻,是怎样思念前妻唐婉的。” 她这句话在我耳边打了个转,传到我的大脑中枢后,我反应了好一会儿,眼睛忽然圆睁,刹那间便想起来了:“是的,想起来了!” 第六章 予人远足 莫晴雨被我激动的样子吓一跳,问道:“想起什么了?” 我察觉自己失态了,立刻平复自己内心的狂喜,尴尬地遮掩着回答没事,心里却在庆祝:“太好了,我想起她的名字了!” 莫晴雨仍然继续诉说,她伤感地叹了一气,续道,“为什么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呢?” 她说的是陆游和唐婉凄美的爱情故事,说得凄婉哀伤,可我注意力还没有完全专注回来,不自觉地冒了一句:“也许是因为男人有理想吧,所以很多事……”忽然发觉自己多言了,感慨便戛然而止。她也不再接话,我觉得气氛渐凝,为打开局面,只有故意岔开话题:“那你的名字呢?” “我的名字?” “晴雨晴雨,却是姓莫,难道不是一样蕴含一种无奈吗?” “哪里有无奈了?” “予人远足,晴何必雨。”我现编了一句文绉绉的话。 晴雨不明白地问道:“什么意思?” 我嘻嘻笑道:“上天给予人一双走向远方的脚,却又何必在晴天的时候下雨,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晴雨细细咀嚼着我杜撰的这句话,忽然羞赧一笑,轻声轻语道:“我觉得这句话还有一种解释。” “还有什么解释?”这次换我不明白了。 “不告诉你。”她冲我腼腆地笑笑,忽然又伤感道,“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那,我何尝不喜欢晴天,何尝不希望做一朵白云。” “白云。”我默默捻唇这两个字,开始认真地看着她的脸,并用试探的语气道:“但是有些人,不怕自己闯远方的时候遇上风雨,却害怕这份想要去到远方的信念被别人知道。” “怕被知道……”晴雨不再言语了,似乎也在深思我的话。过了一会儿,却又听她说道,“也许这世上浅薄的梦想都可以被笑话,但是总会有人的深情是你不知道的吧!” 我凝视她看了一会儿,忽然点头慢慢吟诵了一句:“万般浅见皆可笑,总有深情你不知。” 她愣了一会儿,才又笑了开来:“我早说你很有才情,你还要故作谦虚下去吗?” 我们都笑了,聊天的气氛也终于渐渐暖了起来。 “我问你个问题,希望你不要介意啊。”她忽然有些忸怩地说着。 我见了她这样,也局促了起来:“你问。” “你有女朋友吗?”她望着我眼睛。 我心里一惊,心想她问我这个问题干什么。偷偷瞄了她一眼,只见他露出了小女儿的娇羞之态,顿时心里便明白了八九成。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问这个问题,却使我想起了梦中女孩,“她”的音容笑貌仿似出现在我的脑海。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是在和梦里的“她”在一起的时候忽然想到莫晴雨,也会在和莫晴雨在一起的时候忽然想起梦里的“她”? “你怎么啦?不会是生气了吧。”她见我发怔,担心地问道。 “没怎么,我没有女朋友。我……我还在上学呢!”我答道。因为,那实在是无可奈何的了。 “哦!”她抿嘴笑了一下,继续道,“这也没什么。很多男同学都有自己的小女朋友呢。我知道过茂倩和李云城同学就是一对冤家,对吧?” “他们那是闹着玩的。”我陪笑着,心里却惊讶于她表面虽然温婉,内心也有点小开放。 我们沿着道路边走边聊,路过一家精品店,靠近店门口的摊位上挂着琳琅满目的饰品,她选了一个精致的吊饰放在手心把玩,笑得非常开心。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光芒。我仔细地端详着,那吊饰是一只可爱的小脚丫,脚背上是一只蜘蛛。我觉得这时候也许我该做点什么,即使只是处于礼貌。 “老板,这个多少钱?” 她一愣,回头惊诧地看着我,不好意思道:“我只是看看。” “我知道,但你很喜欢,对吧。”我老实地说着。 她的惊诧变成了期待的惊喜,只是嘴里还在推脱。“我有带钱的,我自己付吧!” 这时老板走过来,道:“二十块。”我便付了。莫晴雨望着我欲笑欲忍,忽然颔首。 我脑袋一炸,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把气氛弄暧昧了,也怪不好意思的。 虽然出现了那样暧昧的一幕,但是这件事却没有在我心里发生什么奇怪的芽。我在意的仍然还是另外一件事。 果然,最后也只剩下一个名字了。 我摇着头,笑着自嘲。为什么还为想起她的名字而那么兴奋,那只是个梦啊。这个名字,也只是我的大脑活动,在梦里自己编出来的。恐怕再过一段时间,我连“她”的样子都会淡忘了,也就只剩下一个名字而已,又何必这样念念不忘呢。 我一遍遍在稿纸上写着这个名字,心里充满了思念,要是这不只是一个名字就好了。要是这世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就好了。 咳,我在做什么白日梦。 “曾惊鸿!” 我倏地站起。 茂倩掩面,觉得难堪。 沈老师走了过来,我的手立刻悄悄地把纸条塞在桌肚底下。 是的,我在课堂上仍然忍不住在想那件事,想那个人。咳,真活该被逮! “拿出来!”沈主任走到我面前,一脸冷霜地盯着我。 我冷汗直流,只得慢慢弯下腰去用手在桌肚里一阵摸索,却怎么也摸不着了。 忽然察觉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颈子,我一愣,斜眼间,见茂倩快速地瞥了我一眼,不动声色。我立刻领会,放心大胆地将手里的纸条拿出来。 “给我!”沈主任伸出威严的大手,另一只手里的戒尺则蓄势待发。 事到如今,只有一博了。我坦然地把纸条交给主任。 沈主任打开来一看,忽然愣了一下,望着我看了一会儿,才道:“用你告诉我!”然后随手一丢,那纸条在空中打个飘儿,正落在我桌正中央。沈主任则莫名其妙,却欲笑不笑地转身走回讲台。 我整个傻掉,低头一看,纸条上写的居然是“沈主任真帅”! 啊嘞,躲过一劫! 第七章 月明的夜晚 下课,沈主任虎虎地瞪我一眼,飘然而去。我正发怵时,茂倩在我肩头拍了一下,一歪头,也走出教室。 乒乓球场,课余时间,人迹罕至。 “沈云,谁呀?”茂倩打开一张蜷起来的废纸,左手抱胸,右手提着废纸伸到我面前。 “原来在你这儿!”我惊噫!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我救你,你今天就交代在那儿了。”说着,抖抖手里的纸,问道,“说吧,这人谁啊?” “她的名字!” “谁的名字?” “我告诉过你的那个人。” 过茂倩一点就透,立刻反应过来,侧着脸盯着我探问:“你是说梦里的那个女生,她叫沈云?” “是的。” “你不是说想不起来了吗?” “我是想不起来了。但是昨晚我和莫晴雨聊天的时候,她说到一个词,忽然启发了我。她和我说起陆游和唐婉的爱情故事的时候,提到了沈园,让我瞬时想起她在最后时刻对我说出她的名字,就是沈云。可是我在惊醒后的一刻,注意力被转移了,所以很快忘记她说的什么。” 茂倩道:“人的记忆有时候就是这样,会在一瞬间忘记一件事,又会在无意间被启发从而重新想起。”她看看我,忽然又笑道,“但你能不能别说得那么一本正经,搞得好像真有这个人似的。” “不管有没有这个人,这个名字都对我很重要。” “你没事吧,你喝大了啊?” 我白她一眼,懒得接话茬。她忽然摸摸下巴,阴阳怪气道:“昨晚你和莫晴雨聊天……” 我立刻解释:“是在街上偶遇的。” “哦,原来是偶遇。那么……没干点别的什么事?” “你喝多了?”我原话奉还,走过去抢下他手里的纸条,装在了口袋里。 过茂倩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事你就不要和别人说了。我可不想让人知道我做白日梦了。”我特意叮嘱道。 “知道了。”她知趣地点点头。 “李云城那边你也叫他别到处说,这家伙一喝大,嘴巴就漏风!” “有时间我警告他一下,他要是敢说就埋了他。”茂倩笑笑着扬扬拳头。 “嗯!这还像话。”我知她在这方面一定向着自己表哥。 茂倩忽然道:“哎,李云城那家伙说,今晚在学校后山搞一个Barbecue,叫我喊你一起去。” “芭比Q?” “烧烤!”茂倩一翻白眼,无力吐槽道,“不用你带食材和烤具,带魂儿来就行了。” 李云城这家伙鬼点子多,所以茂倩说他要组织什么Barbecue,我原先也没多想。只是有一点不明白,这家伙脱裤子都恨不得关着灯,约茂倩野炊,居然想着叫上我,他脑子坏了吗? 我的确想不通,直到被他拉上了后山,才了解了些隐情。 一个长发的女生双手相扣,系在小腹前,居然是莫晴雨。旁边站着过茂倩,两边来回望着我和她,嘻嘻贼笑。 我有点呆住,拉扯了李云城一下,小声问道:“她怎么也在。” “当然了,我把她拉来的。不然你以为我找过茂倩约会,干嘛要把你带上?难道怕黑啊!” 我扽了一下云城道:“我看是因为你不带上我,过茂倩根本不会答应你吧。” 李云城:“宁我肾亏,休亏我肾!嘿嘿,知我者……” “滚蛋!”我一肘子给他拐一边去了。 “其实是我想单独约你表妹的,可她没答应。唉,不知道怎么的,就刚刚一个小时前,她忽然说可以跟我约会,但是要搞一个野营活动,还必须把你和莫晴雨带上。我这一想,得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好事还是要惦记好兄弟的。” 我惊奇地问:“你说什么?” 李云城道:“我这完全是为了给你们制造机会呀。当然,顺便也给自己创造一点福利。” 我并不是关心他说的福利是什么,我是惊讶原来今晚的野炊活动不是李云城首提的,而是过茂倩提议的,她这是唱哪出? 见我们两个一直在窃窃私语,茂倩忍不住吐槽道:“怎么,见着美女哈喇子流一地粘住脚底板走不动道啦!别愣着了,过来捡柴火!” “大晚上的跑这里来,你们难道不害怕吗?”我走过去拾起地下的干柴。 “我们四个人呢,有什么好怕的。你们两个男生难道比我们女生胆子还小吗?”莫晴雨忽然笑道。我笑笑不语,却觉得这语气听着有些耳熟。 不一会儿,烧烤架就架起来了。原来茂倩他们早就准备了食材,大家七手八脚忙碌起来,把火生了,开始烧烤。 砰得一声,李云城起开一听啤酒,白沫咕咕往外冒。他贼兮兮地瞅了我一眼,不怀好意地弯弯嘴角,一仰脖子就喝了半听。 “唉,你就自己喝啊!”茂倩拿了两听递给我和莫晴雨,自己也开了一听。 “肉还没烤熟,先喝上了。”我不理解他们干什么这么急着喝酒。 “一边烤一边喝嘛!来,晴雨,走一个!”茂倩和晴雨碰了个杯,打个样。 “啊,我、我不会喝酒哎!”晴雨为难道。 茂倩道:“不会就对了!就是不会才要喝啊,喝着喝着就会了,练练量嘛。” “那,我也不想扫兴,来吧。”我没想到莫晴雨居然这么不禁劝。还是她本来就想喝,完全是就坡下驴呢。 “哥,愣着干嘛,喝啊。”茂倩见成功拉一个下水,立刻转移火力。 “来,大家举杯,走一个!”李云城火力掩护。 到这地步,不喝也得喝啦。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茂倩酒兴很重,不一会儿,几人在她的劝酒词令下已经喝了三四听了。我感觉肚子有点涨,再喝下去恐怕还没等肉考好就醉了。 反观茂倩和云城,这两人酒量真不是盖的,喝了半天还很清醒,脸色一点没变。真让人怀疑这俩货是不是经常凑在一块这么喝。莫晴雨这边,刚一饮而尽喝下第四听,还小心地用手擦拭唇瓣,脸上红扑扑的,看来也喝出兴头了。 “柴火不够了哎!”茂倩忽然说道。莫晴雨看看旁边的柴火堆,奇怪道:“哪有,这不还有这么些嘛,够了。” “这点柴烤不熟啦,对于烧烤,我可是前辈啊!李云城,捡柴火去。” “我捡柴火可以,那你呢?”李云城抓住一点时机就抖机灵。 “我也捡啊。”茂倩站起身来就走。 云城一听瞬间精神百倍,立刻追上去:“哎,那我们一起捡吧!” 茂倩一把推开他:“不要,你去那边,我去那边,分开捡。” “唉,这天黑不安全,还是我跟你一起去捡嘛!” “谁要你一起来捡,滚蛋!” “天黑真的不安全啦……何况你还喝了那么多酒……” “我喝多少没关系啦!有你在旁边才真的危险……” 两人闲话牢骚地走远了,只剩下我和莫晴雨相对坐着,对视一眼,微感尴尬,只得呵呵一笑。 两人都没话可说,耳听着面前的干柴烈火在劈啪作响,我终于知道为何酒精能带来那么大的消极影响了。我感觉有点上头,看东西有些昏沉,似乎后劲开始发作了。 “呐。”莫晴雨又递给我一听。 “不喝了,我已经喝不少了,再喝我就不清醒了。”我老实道。 “我要你……陪我……喝嘛!”莫晴雨撒娇。 这女娃儿今晚怎么了,喝嗨了吗?干嘛一个劲儿灌我酒。心里这么想着,却不能明言,只得接下她递来的啤酒。 月明星稀,乌鹊依枝,干柴烈火,我不说话。酒精挥发,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晴雨忽然开口。 我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沉默了,在一片虫鸣声中,我想起了沈云。 莫晴雨看着我的眼睛,我感觉气氛暧昧已极,闪躲不掉,只得看她的眼睛。 我觉得自己的脸发烫,她的脸也很红,却是慢慢阖上眼皮,我愣住…… 第八章 结与迷思 图书馆! 我喜欢静谧的环境,安宁的气氛,淡然的心境。 我正在专心地盯着一本书看,突然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同时感觉左肩被人拍打,我向左一张,并没有人,便知道来人在我右后方。 “干嘛!”我连头都不回了。 茂倩蹿到我面前道:“看啥呢?” “书。” “喂!”她仔细瞅了瞅我的书的封面,用胳膊肘碰碰我,“那看出点儿什么门道没有?” “略懂。”我依旧眼皮都不抬一下,翻了一页,还是看。 复仇的滋味真好! 茂倩笑嘻嘻道:“现在没事了吧!” “没事啊,干嘛这么问!”我翻了一页,其实已经不在看了。 “我看你之前一直迷迷糊糊的,有点不在状态,所以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我脑袋忽然爆掉,钻出来一个异形啊?” “别恶心了,我问你,你是不是老是想着那个梦?” 我放下书,叹气道:“准确的说,是老想着梦里的人。” 茂倩静默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是啊,事态更严重了!” “有什么严重的?” “我想不明白,你不应该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呀,你……你告诉我,那晚你和莫晴雨后来怎么了。” 我脸一热,支吾道:“什么怎么了!” “什么也没发生吗?没说什么,没做什么?” 我反问:“那依你说,应该做点什么呢?” 过茂倩也被我问耳热了:“没有,没希望什么。You're innocent.” “So innocent!”必须的! “那你现在干嘛呢?” “查阅关于做梦的书籍啊。就像你说的,我得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啊,没事老是梦见同一个人,是不是心里变态啦。” “你能不能不说你那破梦的事了。” “可我觉得强调再多遍都不够。你知道吗,梦中所有的事物都像是真的,你不知道,我也没法向你描述那种感觉,我就是忍不住去惦记。” 茂倩翻翻眼皮道:“嗯,好吧,悬壶济世,星象占卜,替人解梦,为人开导,这下我可是有活干了!” “怎么的,过医生,现在想起来自己应该悬壶济世了?” 茂倩一拍我腿,嗔道:“哎,我是好心帮你哎。” “我知道。”我泄气地抓抓头皮。 “你是不是想她?”她说这话的语气简直像吃醋。 “Always!” “你别告诉我,你喜欢上这个虚拟人物了。”她嘟起小嘴。 “如果我说是呢。” “你要是喜欢电视里的某个角色我还能理解,你丫喜欢一个自己幻想出来的人……” “这正是我想问的……本来我是应该问李云城的。你们女生有时候会幻想你们心中喜欢的那种男生吗?幻想他站在你旁边低头吻手,幻想他牵着你跳恰恰。” 茂倩接口:“还幻想他起高楼,幻想他宴宾客,幻想他楼塌了呢!” 我续道:“应该大部分女生都有幻想过吧。' 沈云 ' 这个虚拟角色实际上也算是我幻想出来的我喜欢的那种女生,只不过是通过梦境幻想来的。” “你这么一说似乎也说得通。”茂倩点唇思考。 “所以我想找找看,有没有写到这方面知识的书籍。” “你看这个没用的,书是人编写的,你怎么知道编这本书的人是不是胡说八道啊。嗯,我推荐你看一部动漫电影,日本动漫大师今敏的《红辣椒》,是一部讲述与梦境有关的作品。当然如果你看不懂的话,可以再看看影评。” 我笑道:“小瞧人。” “还有……了解了解可以,可千万不要为梦分心,你最近的物理测验可是有失水准啊。”茂倩拍拍我的肩膀就走了。 “本来就是一坨。”我笑着自我嘲解。 “一坨你也得吃下去!” 周末,1001号家庭会议。妈妈像个判断战场形势的女将军,捏着几张就业形势的表格,侃侃而谈:“文科生的就业形势很不乐观,你也不是不知道,还需要妈跟你赘言吗,即使是大学生现在工作也不好找了,何况你还想选个冷门的。总之一句话,你分科的时候选理科,看我颤音,必须的!” “我就一点自主选择权都没有吗?”我抗议着。 “你还不到年纪跟我谈简政放权,孩子。”妈妈一抱拳。 “你这是专政。”我准备起义。 “错,我们家一向是人民民主,只有对你才是专政。” “可我也是人民的一份子,不是吗?” “那好,讲民主,我们投票表决。赞成曾惊鸿同学选理科的请举手。”妈妈率先举起右手,同时笑里藏刀地看向爸爸。 爸爸望了望天花板,再下巴上挠挠,发现始终躲不开妈妈的灼灼目光,看了我一眼,继续织毛衣,说道:“我弃权。” “你!” 爸爸道:“这是人民内部矛盾,不是阶级斗争,悠着点。” “一比一平。”我得意道。 “但这争议无法搁置,再过不久就分科了,你躲不过去。”妈妈威胁道。 “那就让我自己做选择不行吗?” “我真搞不懂了,哪有男生学文科的,男人的可敬之处就在于他用他的理性,来中和女人的感性。女人最喜欢的也是这点,我这是为了你将来能娶上娇妻美妾着想啊,孩子。” “得了吧,我才不相信你已经想到那么远了。” “你要是抱着那些假模假样的东西不放,将来准得后悔。我不是说搞文艺不好,只是你呀,咽不下去那碗饭,那本就不是你该参与的局儿。” “妈,你知道我的理科成绩平平。而且我对理科各门没有一项感兴趣的。”我向妈妈解释着。 “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只想成为一个小说家,能够出版自己的小说。但是你得知道吃这碗饭有多辛苦,有多少挫折和坎坷在等着你,还有多么渺茫的成功的可能性。如果你写出来的东西根本没人看,甚至于出版社根本不愿意给你出版,你觉得你能承受这种打击吗?” “可以让他试……”爸爸本想插一嘴。 “到时候就晚了,难道要等你失败了,你同龄人都找到合适的岗位,你再去重新奋斗吗?那时候你那脆弱的小心脏会更受不了。我希望你学理科,将来好学医,你大伯是副院长,以后毕业了去他的医院工作不是问题。” “可你觉得这样的人生有意思吗?” “我觉得挺有意思,不为茶米油盐烦神,有房有车有娇妻,有稳定收入,还受人尊敬,这样的人生要是都没意思,你不如插俩小翅膀飞上天好了。哦,天,我在说什么。” 爸爸道:“儿子,现在大学生毕业也是自主择业,而找工作又确实不容易,妈妈的意见你确实可以考虑一下。” “难道学文科就找不到工作吗?”我倔强道。 “我不让你学文科,主要就是想打消你去写小说的念头,我知道你最终一定会往这上面靠的,听妈的话没错。你的心中有魔障……”妈妈说到这句话,眼神忽然犀利,语气忽然尖锐,“把你的魔杖放下。” 我把始终捏在手里把玩的一只筷子扔在桌子上。 “找一个体面的工作,你将来才能活得自在一些,而不必为了生计抓头发、挠耳根。” “现在不是考虑自在不自在的问题。而是我想追求自己的梦想,逐梦的过程当然会很辛苦,当然会遇到许多挫折和坎坷,否则能轻易达成的就不是梦想了。我想做一个小说家,写小说是我喜欢做的事,而拿手术刀不是我喜欢做的事。妈,你说,要我放弃喜欢做的事,去做不喜欢做的事,我会快乐吗?” 妈妈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反击,叹了一声后,转过身,随即大拇指往后一戳,示意爸爸上场。 第九章 晚自习之夜 老爸本来低头在一旁织毛衣,看见妈妈给他使了个眼色,便朝我这边走过来了。妈妈气呼呼地走进了厨房。 “儿子,最近还好吗?”老爸拿起我丢在桌上的那支筷子,笑憨憨地把我按在沙发上,在我旁边坐下。 “你是来做说客的吧。”我嘁得一声,把身子半转过去。 “咱爷俩交交心,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你现在的处境,老爸年轻的时候也都经历过。” 我终于转过身来:“爸,你说,人应不应该为了现实的桎梏而妥协自己的意愿呢?” “嗯,怎么说呢,儿子,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坚持与妥协都是恒久存在的,关键看你自己怎么选择。坚持的东西可能是对的,也有可能是错的,妥协就更不用说,事事都需要你自己做出判断,无论对错。所以这为人处世,就在于一个难字。你人生的重大选择,不管别人给你建议与否,最后选择的还是你自己。你的选择与其说是你自己想坚持你所愿望的事情与否,不如说是你将这个选择权还给自己,还是继续寄存在妈妈那里。我这么说可不是教唆你不听妈妈的话啊。只因为有时候你妈妈也不见得都对,这点我深有体会。如果你有自己的判断,那么怎么做该是你自己的事情,这个词叫做独立。” “你觉得我独立吗?”我问了天下儿子都想问自己老爸的问题。 “经济上你不独立,没我们供你,你就歇菜了。但是人生的选择上,你的独立已经开始了。如果我们强迫你选择了你没兴趣的专业,你要抱着这个专业做事业奋斗一辈子吗?当然这对你是不公平的。” “爸,你能理解我?” “老爸年轻的时候也是有梦想的。”爸爸说这话时,语气明显有些激越,“和你妈谈恋爱那会儿,正是我痴迷摄影爱好的时候,她别提多倾慕我了,说我特别有文艺范儿,整天要我带她去景点拍照。后来和你妈结婚了,日子一长,她就慢慢不待见我拿起照相机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柴米油盐的羁绊呗。” “最可惜的还是你妈。你知道吗,你妈大学时还是校广播站的播音员呢。每天给我们朗诵诗歌,别提多带劲了。唉,那真是一段充满了文艺气息的时代呀。其实我和你妈都不该放弃的,我们最初的意气风发。” “那你说我想做小说家,是对是错呢?” “这个世界为什么要分是非呢。分是非,人就有了标准,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要不要坚持,其实我们说了不算。如果你掂量自己有能耐不做小角色,那就随心呗。” “爸,你说话真好听!” 老爸得意道:“你妈当年也是这么说的……” “嗯嗯。”我很赞同地点点头。 “后来就怀上你了!”爸补一句。 我老脸一红,老爸却打个哈哈,“行了,老爸倒戈了。我去给你做说客。”说着继续织起了毛衣,走向厨房。 我看着爸爸的背影,钦佩不已,真是织毛衣织出来的大自在。 周一的上午,校图书馆的公共阅读区,我一个人伏在桌上有手机看电影。 我在想,爸爸对我的支持,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之一。想一想,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看小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想自己写小说。这念想一天天膨胀、放大。在我脑海里早就形成了一个个故事的蓝图,可我却从来不敢动笔。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我却觉得自己很渺小。越是惊叹小说名家们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就越是觉得自己功力浅薄,不上厅堂。所以一延再延,一滞又滞,终究还是不敢动笔!今天妈妈的一番话,却鼓励了我!我决定从今天起,不再胆怯,再难走的路,不先迈出第一步,始终还是在原地。 “你在看什么呢?”居然有人在我背上轻轻按了一下。我回头,见是莫晴雨。 最近她出现在我视线内的频次越来越多了,我首先这样感觉。 “一部动漫电影。”我说。 “《红辣椒》。”她立刻认出来。 我有点惊讶:“你知道?” “那可是今敏的封神之作呀,是一部与梦境相关的电影,尤其以讽刺现实与梦境的表现手法令人赞叹。女主角化身名为红辣椒的虚拟人物,通过进入患者梦境,为患有心理疾病的人进行诊疗。”莫晴雨娓娓道来。 “是嘛,那我可要用心看了。” “Can l ?”莫晴雨略带调皮却十分有礼貌朝我旁边的位置努努嘴。 “Please. ”我察觉自己有点冒失了。 于是,我们坐在一块儿看电影。看到中途,我发觉自己的大臂上传来滑腻腻的触感,不由得望向了她的侧颜…… 随即便体悟到一个真理,在男生的世界里,千万不要靠一个女生太近,尤其是很漂亮的女生,否则,你很难让自己在那一刻,不动心! 傍晚,吃过晚饭以后,我独自回到宿舍。李云城在宿舍里赤膊做着伏地挺身。每天这个时候,他都会运动一番,然后去洗澡。 我平平地躺在床铺上,眼睛直直的望着天花板,发现自己老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莫晴雨的嘴角。 “不能想,不能想,想点别的……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念着念着,我又开始回想第一次、第二次梦见“沈云”的情景,嘴角忍不住弯弯上翘。 沈云……莫晴雨……想着想着,开始比较起来,两人各有各的特点。 忽然一个想法萌生出来:今天晚上会不会梦到“沈云”呢? 会,还是不会? 如果会的话……我猛然惊觉,如果真的还能梦见的话,那事情就真的不简单了,世界上绝对不会有这样巧合的事。之前在课室里睡觉,第二次梦到“沈云”,已经算是万分之一的巧合了,如果还有第三次……根本无法解释,事情就会朝向我不能想象的地步演进。 不是我的精神出了问题,就是……我正在遭遇灵异事件! 灵异事件?我的弯弯嘴角再次挂上,这种灵异事件未免太可爱了一点吧。不止一次地梦见心仪的女生,即使是灵异,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不仅不觉得害怕,似乎心还有点意动,好像期待着它下一次的发生。 我的确是无神论者。事实上,虽然大家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怪什么的东西存在,可是为什么在大家的心底总是会害怕这种东西呢? 就好像一个醉汉,《贞子》吓不倒他,《咒怨》吓不倒他,偏偏走夜路经过寂静无声、幽暗无人的小巷的时候要多喝两口酒,大声唱着歌来壮胆呢? 明明知道不存在,却还是一代传一代,不遗余力地去恐惧害怕它。人就是这样,天塌了都不怕,却要害怕自己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所以,我并不会认真地考虑灵异这种可能性。或许是有着极为科学的解释,梦见陌生的人和连续梦见同一个陌生的人,如果要科学地分析的话…… 我立刻坐起打开手机数据连接,开通网络。 “梦、见、陌、生、人。”我一字一声地操作着按键,结果查询到的讯息是: 梦见陌生人:象征威胁或支持,有时表示敌意、敌人,有时也可能预示事情将出现好的转机,令人一时难以看清。 和陌生人交朋友:暗示你自己的朋友忠实可靠。 和陌生人争吵:预示你要出名,赢得声誉。 年龄相仿的陌生异性:预示也许你最近要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感觉到陌生人的好感:预示你将陷入情网。但如果感觉讨厌,可能你们之间不会有结局,还要提防危机。 哇,原来“解梦学”早就对‘ 梦见陌生人 ’这种怪事作了这么详细的解释,这么说来似乎就有一定的科学依据了。我这么想着,又看着词条上关于 “梦见年龄相仿的陌生异性”这一条,莫名窃喜。 又删字重输:连续梦见同一个人。 答案:说明在潜意识里对那个人有非常深刻的印象。 我靠,这个答案简直酸爽得令人拍案叫绝!虽然听起来有点像废话。 我又重新躺倒在床上。“没什么好担心的啦!那都是幻觉而已。” “哥的肱二头肌可不是幻觉!嘿咻,嘿咻!”李云城举着哑铃,硬生生挤出一块旮瘩肉。 我一愣,这才发现原来我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没理他,继续我的小心思。心头有点小确幸,更多的却是不甘心!因为这是科学可以解释的,同时也就是说明她的确只是我脑袋里臆想出来的。这样说来,我还真的是一个十足的幻想症加臆想狂啊!难道说初中二年级时候的那场大病(中二病)到现在还没痊愈吗? 可恶,我竟然喜欢上自己幻想出来的女生,我的确是有毛病。想想都好羞耻啊! 哎,有什么毛病?男生喜欢的女生类型原本就是带有幻想属性的啊!呵,喜欢阳光的,可爱的,知性的,漂亮的,解风情,会聊骚,小娇羞,能撒娇,还得开挂带点善解人意的……这种的尼玛不就是精力过剩的男生们脑补意淫出来的“绝世好妹妹”嘛!现实世界本来就不存在完美无缺的女人,好吧。 而我,本来就是妥妥的小暖男一枚啊,有什么毛病?没毛病! 忘掉“沈云”吧,忘掉那种如坠初恋迷雾一般的感觉吧!还是要回归现实,拥抱书桌上的大爱如山的课本们呐。 我闭上眼睛…… 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不想这些天发生的古怪事情,不要想那些无中生有的梦,更不要想……“沈云”。 我不厌其烦地数着羊,数到羊都开始咩咩叫,又数饺子,数到肚子也开始咕咕叫,最后不知不觉开始数……是的没错,数“沈云”,一个”沈云”,两个“沈云”,三个“沈云”…… “曾惊鸿!”数到沈云也开始叫? 谁叫我? 我坐起来,见李云城用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汗珠,对我说道:“你别睡过去了哦,一会儿上晚自习。”说着拎起盥洗用品,离开了宿舍。 第十章 错过高考 我在专心地看一本小说,至于内容…… 呵欠间隙,我举目四顾,发现自己站在两列长长的书架之间,书架上摆满了整整齐齐的书籍,书香之气充溢鼻心。 我合上那本书,封面居然是《神隐时代》! 这名字有点眼熟呢。 我环顾四周,现在是什么情况?搞不清楚,但我已经有点儿猜到了。我将那本书塞回原来的书隙,朝大门走去。 图书管理员坐在座位上打盹。我想,我会不会弄醒他呢?我本欲走,却又忽然回身,啪得一声将双手拍在桌子上,振振有词道:“ 阴山牧场推牌九!” 管理员梦呓:“敕勒川下炸金花。” “没毛病!”我仰身走到门前,想着沈云说过的话:“只要想,就可以做到。” 我这么用意念想着,一拉门把手,门顺势而开。 原来如此!在这里我就是支配者。这里唯物主义不畅销了,唯心论才是王道。 我走出图书室,楼道里一个人也没有。耳边却听得时不时有老师激情昂扬的讲课声从那边的一间间教室里传出。 在上课?印象里好像是第n次从这个视角观察课时中的教室。如果此时我还是已经迟到了慌慌张张闯进学校的我,心里应该会相当忐忑吧。 但是,现在的我怎么会忐忑呢?更多的是莫名喜感的兴奋。真想叉着腰站在最中间的教室大门口,大声地吊一嗓子:还有谁! 我故作蹑手蹑脚的前行两步,却又立即挺直腰背,大喇喇地走过每间教室的门前。墙上的广播正在讲着苏格兰风情的鸟语,底下一个个竖着耳朵,低头攒笔。 老师、同学们居然都不看我。我一挥手,喊了一句:“目转睛,身随心,阿哥说话注意听!” 唰唰唰唰……瞬时间千眉万目都朝我攒刺过来。 这才对嘛! 继续向前走,来到下一间教室的窗前。不经意间,透过窗户朝里面张望,这个班级的学生也都在低头奋笔疾书。同样广播正在叽里咕噜一通自嗨,原来今天全年级都在考试。 幸好在我的BGM里,没出现“我在考试”这种狗血桥段,这应该就叫做主角光环了吧,嘻嘻。 这种趴在别人家班级窗户外面看着别人家的学生考试的心情,真的很嗨皮。 哈,是李云城这小子!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又在想点子作弊了吗。要是让他知道,在我的梦里不仅没让他做什么福泽后代的大事,而是在考试,他一定抄起鞋拔子揍我。 我忽然想到,李云城在这里,那么莫晴雨也在这里咯!我的目光来回游走,还真的在前三排的位置发现了她。 晴雨修直挺拔地伏案端坐在座位上,不疾不徐地书写着,依旧是长发飘飘,素面朝天。 忽然瞧见她前一排的某个女生,正在专心致志地演算题目,桌子旁放着一个吊饰。正当我隐隐觉得那个吊饰有些眼熟的时候,忽见她略显烦躁地顺手把桌上的一叠稿纸一蜷,顺带着连稿纸下的吊饰也一起蜷进去,并趁人不注意随手就丢在了后面莫晴雨的桌子底下。 “这么调皮!”我小声地自语,“有我当年的影子啊。” “当年你怎么着?”耳边忽然有人暮气沉沉的说话,吓我一跳。 我回头一看,差点吓尿了,居然是教导处沈主任!他半鞠着身子,俯视我,眼神一阴,诡异地问道:“小朋友,你趴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当时脑子还算清醒,这是哪儿,我的一帘幽梦啊。在我的梦里,还能让他把我给欺负了? 于是我果断举手,答到:“老师,我是楼下911实验中心小学的,我喝大了,走错道了!” “你还给我装!”沈主任忽然提高数倍嗓音,歇斯底里的喊道:“曾惊鸿! 我立刻立正答“到”。 “性别!” “男!” “年龄!” “17岁!” “职业!” “二年五班驻一路四路公共汽车特派员……” 沈主任的眼睛霎时间变成了一片阴影! 我蓦然抬头,下意识地举手跪地,仰天长啸:“被套路了!” 当发现全班同学的眼睛都已经盯在我的身上时,我才意识到我已经站在了教室的讲台上,台下一对对眼珠子瞪得溜圆望着我。 “曾惊鸿,你要干什么?”沈老师一张杀猪般的脸突然斜四十五度出现在我眼前。 “没、没干什么呀。”我已经完全懵掉,手足无措。我是在做梦吧,不是吗? “没干什么,是干什么呢?”李云城忽然出现在我身旁。 “惊鸿同学,你是不是又犯迷糊了?”莫晴雨嗲嗲的走上来,摸摸我的额头。 “老哥,你太不上道了,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做白日梦,是不是还没睡醒呢?”茂倩怎么也在?她不是这个班的呀! 这是怎么了,人物形象好似万花筒一样一个接一个不合逻辑的冒出来。我现在到底是做梦还是醒着,这票人围着我干嘛呢? 众人的脸重影不断的在我眼前摇晃着,七嘴八舌,搞得我头大。 “一定要醒醒,别懵了……” “在考场不能懵,得兴奋起来……” “这是高考,开始啦,明白吗?” “什么!现在是高考?”我大惊失色,“那我……刚才干嘛呢?” “你刚才笑嘻嘻的趴在考场教室外面看着我们受苦受难呢。”云城笑嘻嘻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在考试,很悲催啊?” 我去,居然被他读心了。难怪大家都那么认真,原来今天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日子。而我居然在这么重要的时候跪了,还完全浑然不知,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可是,我仔细分析了一下情况,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觉醒吧,我的麒麟臂!”我感觉隐藏已久的洪荒之力已经被激发。在那一刻,我甚至觉得,即使浪费了一点时间,我也应该罩得住,奋起直追嘛! “觉醒个屁呀你。”沈主任一个巴掌拍在我的后脑,“你知道现在是什么考试吗?” “什么考试?” “英语考试!” “所以呢?” 晴雨细声细语地提醒着:“所以,就在你刚刚半梦半醒、浑浑噩噩的那段时间,英语听力已经过去了。惊鸿同学,祝贺你考不上大学了。” “不会吧?我根本没有一丁点的准备,怎么就考完了呢。”我几乎抓狂。 “你需要什么准备?” “我还没有经历高考倒计时呢!” “这种东西有和没有又有什么所谓呢?” “我还没有从堆积如山的题海里彷徨、挣扎、颓废、呐喊、爆发呢。” “高考本来就是人生道路中的一次突袭行动,有什么好准备的?最好的准备就是在平时。大考大玩,小考小玩,不考不玩。至理名言呐!” “可是我好像还没有文理分科呢!”我忽然想到这茬儿。没分科就高考,胡闹嘛! “你选文选理,都逃不过英语这一关,到头来都是一样的,有什么所谓呢。” “可是我英语听力还没有听到呢。” “怪我咯。”云城两手一摊,耸耸肩膀。 “谁让你在高考英语听力的时候犯迷糊!你不是有麒麟臂吗?觉醒去啊。”茂倩修着指甲,吹掉屑丝。 我一时无绪,感觉众人就像是七手八脚的把我推上了刑台,而此时我的受刑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件类似嗑瓜子唠闲嗑般稀松平常的事情,赶紧砍了,砍完回去再打四圈。你们这也太视人命如草芥了吧。 一时间,众人的人物形象,忽然变的二维起来,形形色色,推推搡搡,重影交织,整个世界似乎变成了一个我不能理解的异次元。 “停!”忽然门口有人大喊一声。 整个世界顿时安静,所有的人像忽然重归清晰,大家一齐望向教室门口。 “跩啥,大不了不考了。”正是沈云气场十足,叉着腰站在那里。 第十一章 随心所欲 我立刻突破众人的束缚,跑到沈云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谢天谢地,你来啦!” “不考了?”莫晴雨眼神阴沉下来,转正身姿直面沈云。 茂倩惊噫:“这能行吗?” “行不行啊?”李云城请教地仰望着沈主任。 沈云轩眉:“为什么不行?” 晴雨边走边说道:“优雅的品质,优越的工作,优厚的薪资,优秀的伴侣,优质的生活,尽从高考这道门通往,不考……哼,我看你是失了智。” 底下一群“妖怪无脸男女生”异口同声激越着喊道:“当然不行啦!怎么能不考呢?” 沈主任大义凛然道:“高考是一个人生的转折点,也是你们人生走向成功的起点,你们在坐的有谁不希望能走进心中理想的学府?想一想北京清华,南开复旦……想一想你们三年艰苦卓绝的高中奋斗史,一朝弃考,三年白费呐!”众人点头称是,引以为人生至理。 “儿子,你可千万不要犯傻啊!”忽然妈妈也出现在后门。 “妈,你怎么也来了。”我感觉已经心力交瘁了。妈妈径直走到我的身边,立掌手刀劈断我拉住沈云的手,抓住我的肩膀,道:“儿子,清醒一点。如果你现在能够好好读书的话呢,我看你将来不是做医生就是做律师。” 李云城插一嘴:“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个键盘侠!” 沈主任道:“我觉得你儿子呢,应该学文科比较有前途。你看他的样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清目秀,双眼爆皮,一脸的律政精英相!” “喂,不是啊。”妈妈拉开架势,展开理论攻势,“我儿子是天生的理科命格,不学理,不成器的。” “都搞错了。”沈云倏地举手,从我和妈妈中间走向众人,“其实,惊鸿他生性温润,性格积极乐观,人品相当的不错,只是想成为一名优秀的自由撰稿人而已。” 云城搔脑:“自由撰稿人什么鬼啊?” 茂倩蔑笑道:“网络水军之类的吧!” “志向这么广大!”云城眼里放光。 沈云一记招财猫式直角后摆拳,命中云城鼻心。 沈主任道:“你看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轻挑浮躁,我个人认为还是踏实一点比较好。” “请开始你的表演!”沈云直面沈主任,伸出右手,摆一个请的手势。 于是沈主任开始了表演:“有理想固然好,但应该把理想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实现理想需要扎实的基础、渊博的知识,不能做不切实际的空想家,这也是我奉劝大家以高考为龙门,为跳板,杀出一条血路的终极理由。” 妈妈助攻道:“我觉得做医生比较实际一点,作家这种的,都是一百个里面只有一个出名的,其他都是落魄穷酸书生命。” “天下从来就没有不切实际的梦想。”沈云直面荆棘,据理力争道,“理想是每一个活着的人,人生旅途中的驱动引擎。只有我们心中存在实现理想的意念,才能体现活着的意义与价值。每一个的人生观与价值观都不尽相同,自然就有着不一样的理想和奋斗拼搏的目标。就像那句经典台词说得一样,人如果没有梦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分别。” 一人忽然挑刺道:“哎,这话谁说的,你倒是说说看呐!” 沈云瞪大眼睛,气鼓鼓地拂袖道:“住口,你不配听他的名字!”那人被沈云的气势吓住,委屈了一下,想想也是,差点哭了。 “难道你打算在犹疑不决中结束自己的青春吗?莫晴雨!”沈云忽然非常认真而热血地正视晴雨。 晴雨一惊,诧异地瞪望着她。 “命一辈子都能算,我们的青春却只存在于当下啊!晴雨!还有茂倩!” 茂倩也是吓了一跳,很懵。 “好热血啊!”李云城被她的气势打动。 沈云蓦然回首,对着我妈妈道:“阿姨,你真的相信你的儿子吗?相信他会是那怀才不遇,但能终遇伯乐的那个人吗?惊鸿他有挥笔写诗的壮志,您有酒吗?他有执着追寻的远方,您要让路吗?” 妈妈被她的热血冲滞,又一次语塞。 众人也静默。 这时候,沈主任缓步从人群中走过来,盯着沈云,一字一句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居然高考当天罢考!怎么对得起老师的栽培,怎么对得起父母的养育,怎么对得起孔圣关帝。”沈主任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已经站在教务处,站在他的面前了。 “跟他们二老有什么关系啊!”沈云不在乎地嘀咕道。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我突然很想笑,居然真就笑出来了。明明教导主任正坐在我们面前发火呢。 沈主任站起来大叫:“你居然还笑!和孔圣关帝怎么没有关系?”指着沈云的鼻子责问道,“你读书是不是拜孔圣人?”又指着我的鼻子喊着,“你出来混是不是要拜关二爷?” “出来混?”我好奇地自语。 “高考你要是考不上,不出来混,还在家里混吃等死吗?你们迟早是要出来混,出来混迟早要还,记住,山水有相逢。等到要还的那天,你们就知道错了。别人吃鲍鱼,你们舔盘子,别人洗桑拿,你们洗盘子,别人甩钞票,你们碎(cei四声)盘子。到时候你们就会后悔,为什么当初选择了端盘子这项前途无量的事业!” 沈云不服道:“沈主任,难道您就是这样教育学生的吗?” “是的,这就是血淋淋的事实,活生生的现实。你人活在现实里,你就要重视它的规则,哪怕它是不对的。”沈主任气势汹汹地说着,忽然枪口一转,对我训道,“还有你,你现在还有脸笑,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现在不好好学习,你都对不起你未来的媳妇。” “关她什么事?”我直犯嘀咕。 “你学历高点,工资拿多点,你老婆吃的穿的用的当然就好一点了!人家把整个人都给你了,你还能亏了人家吗?” 倒也对,虽然说的很不中听,但是没毛病。 “或许他老婆不嫌弃呢。”沈云忽然插一嘴。 我听了忽然心意一紧,慢慢的转过头,问她:“你怎么知道她不嫌弃?” “我不知道啊……”沈云忸怩着,又嘀咕道,“能带我吃饭就好了。” 沈主任在我和沈云之间瞪着一对大眼,忽然狂喊道:“你俩在我面前撒狗粮呢!” 沈云瞪着沈主任,忽然大喊:“吵死啦!”这气势一下把沈主任镇住了,也把我吓够呛。 沈云怨念般地盯着沈主任桌子上的一摞资料书籍,目光忽然犀利,那一摞书籍忽然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击中了一般,纸张撒的到处都是。 沈主任吓了一跳,紧张地盯着刚才发生诡异一幕的地方,豆粒般的汗珠自太阳穴流淌下来。 “刚才……那是什么?” “是一阵风。”我连忙掩饰。其实我根本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稍稍侧头望向她。 沈云调皮道:“你也可以呀,来一发。” “真的吗?” “趁热。” “你们两个不要说奇怪的话!”沈主任拍桌站起。 我看着沈主任那几近疯狂的模样,久久,忽然意识到问题的所在。我的内心在[干!不干!干!不干!]中反复抉择,终于下定决心,老师们笔耕不辍,朝丝暮雪,我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于是回头义正言辞地质问沈云:“要怎么做?” 沈云道:“跟着我。”说着话,霸气地抬起平直的右臂,五指箕张,手心向着办公室众老师! 啊!我的脑际像过电一般,被她的姿势惊艳到不行。“这是……Iron Man?” “你也试试吧,随便想一个姿势都行。” 我明白了,渐渐平复下来,聚气凝神,左右手合成花萼状,放在腰间,侧身半蹲状,凝视前方。 “你们要干什么?”沈主任大叫着。 沈云望着我,道:“全神贯注把全身的气集中到一点。Ready?Go!”突然一道激光自她手心射出。 同时我的双手掌心聚出一个光球,大喊一声:“哈!”随即打出一个蓝色气光弹,像流星一样拖着一条尾巴,飞射而去。 两道激光平行地飞出去,老师们纷纷惊叫着躲开。那光柱所经之处,书呀、本呀、资料呀满天纷飞。 那两道光愈发耀眼,不断胀大,瞬时间照耀了整个办公室,沈主任大叫着被这光包围…… 就在这时候,一群人居然蜂拥着从门外挤进教员室,在一片刺得人眼睛睁不开的光圈加大的刹那,我似乎看见有人挡在了沈主任身前,从怀里抽出一根小棍子,大喊了一声:“昏昏倒地!” 第十二章 好梦频惊 我猛然醒来,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像是刚挨完一闷棍。然后就发现自己的脸正侧着贴在桌面上!怎么回事?脑袋混沌了一会儿后,终于慢慢清醒了:“对了,现在是在晚自习呀!”李云城洗澡前还特意提醒我不要睡过去,记得上晚自习,怎么了,我靠,我居然在晚自习上睡着了! 是的,很明显这又是一个梦。而我又一次在做梦的时候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否则,我不会那样做,因为那些事情在现实里被叫做荒诞。 我感觉“项为之僵”,但是并不敢坐直身子舒展一番。小心翼翼的摆正脖子,抬起头,看了一下四周,大家都在用功念书,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我,讲台上也没有老师坐堂,还好,居然给我捡了条死鱼。 我稍微转动了一下脖子,却想着:三次了,这是第三次梦见“沈云”了! 我意识到这个问题,内心渐渐不能平复。这样反复的梦见同一个虚拟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梦见“沈云”? 这是疯狂的,这是不合情理的。 我该告诉别人吗?我不是已经告诉云城和茂倩了么,根本不会被相信。 要不然,去看医生吧。可是,我这样算有病吗?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相比较之前的殷殷期待,现在通过冷静的分析以后,内心隐隐的有一些害怕了。有了第一次,又有了第二次,也盼到了第三次,那是不是说明,后面还会有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如果这种事犹如等差数列般循序渐进,一次又一次的发生,又表明了什么呢?我又该怎么办? 头好大!我使劲的抓头发,根本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我无助地抬眼看看四周,又是三百六十五分之一的一个无聊透顶的晚自习!大大叶瓣的三叶扇慢悠悠的在头顶晃荡,对沉闷浮躁的晚自习课堂来说,不仅没有提供一丝一毫的小清流,还不断的发出轻微的喳喳声,加剧了噪点。对于这一点,我感觉十分不公平。因为这些杂音进入那些全神贯注到一头扎进题海里的学霸们的耳朵里的时候,自然而然的被他们脑袋里一种叫百科知识点的结界地带给消弥了。而像我们这些无聊到在桌上画孙悟空大战贝吉塔的学渣,可就痛苦不堪了。 看着教室里四四方方的课桌大阵,每个人都摆出两摞甚至更多摞的小神坛,严密的镇守自己的方位。偶尔也能看到几个宙斯盾级别的学霸从金字塔小模型般的一摞书后面抻出脖子来,大口大口地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感觉无聊吗?” “当然了!” 一问一答之后,我忽然一呆,随即旋头,却差点叫出声。 沈云迅速将食指贴在唇珠,做一个收声的手势。我才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又指着她惊得说不出话。 “你怎么在这儿?”我惊喜欲狂。 “你不喜欢我在这儿吗?”沈云娇柔无限地望着我的眼睛。 “我当然喜欢了!”我毫不遮掩地向她表达我内心真实的想法。 脑袋里却突然闪念:不对呀! 我细思极恐地望着眼前的这个沈云,对着我言笑晏晏的沈云,后脊开始发凉。 我的思维有点混乱,逻辑有点理不清了:刚才我侧伏在桌上,连续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出现了云城、茂倩、晴雨、沈主任、妈妈还有沈云,发生了一联串奇怪的事情。梦醒之后这些都不足以为奇,因为我知道刚才经历的种种都是梦,都是我的大脑在休憩的时候臆想出来的假象。 可是…… 这个沈云是什么,现在这个? 为什么在我梦醒之后,现在眼前又出现了一个沈云?我已经脑袋不够用了。如果刚才是梦,那现在是什么? 难道她真的从我的脑袋里跑出来了! 我这么想着,手不自觉的伸出去,轻轻触摸了一下她的脸颊。 沈云一愣,对我这突然的举动感到茫然无措,愣愣的看着我几秒,忽然娇矜起来,羞嗔道:“你做什么?” 我这才元神归窍,大囧:“不是,我……你……”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啊,我就是想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是因为,这就是我的座位啊!”沈云悠悠地瞧着我,嫣然一笑。 “你的座位?”我茫然地挠头,不解地问,“那我们不就是同桌?” 沈云道:“我也是刚刚才发现,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的确难以猜到!这一切都太虚幻了。难道,我们……” “对,还没醒呢。” “原来如此。” “好无聊的晚自习啊,我已经度过很多个这样的晚自习了。我不知道,对于以后的我来说,这样的晚自习能留下什么样的回忆。” “除了风扇单调的声音,楼外草丛里的虫鸣,和燠热的仲夏之夜……” 沈云忽然接口道:“还有某些悸动的小心思。” “啊,那个……那种东西……” “你想说你没有吗?” “不,我有!” 沈云微笑着望着我,我却红着脸,一点也不敢看她。 “不如,我们来跳段扭扭舞吧!”沈云忽然突发奇想。 “什么!”我被她吓到,“这儿上晚自习呢!别闹。” “我可没闹,都说了是在梦境里,你怕什么。” 说是梦境,但总是害怕有些真。沈云微笑着牵起我的手站起来,问道:“恰恰?” “啊,我不会……”我还没有说完,已经被她拉起来,牵着走到过道中间了。 啵!沈云打了一个响指,不知道哪里就传来了动感的R&B旋律。沈云顺势往前走两步,我就依次退两步。沈云退两步,我也进退两步,霎时间就将想舞蹈的感觉激发出来。 我们谁都没有打破这种契合,真的就跳起了恰恰。我明明不会跳任何舞,这时候居然跳的有模有样的。 恰恰不知不觉又演变成了扭扭舞。我们就这样自娱自乐的即兴舞蹈,用不着循规蹈矩,也没有严格的动作规范,只是地自由发挥。 座位上的不少同学忍不住举高双手拍起节奏,跟着扭动起腰肢来。 忽然之间,轰隆之声大作,一群人像幽灵一样,从四面墙体里穿墙而过,挤进这间教室。看不清面目,是一群妖怪无脸男女,形体扭曲,似人行非人形,似鬼怪非鬼怪,类似一种进化不完整的生命体。 他们发狂着,如鬼魅般的朝我们涌来,鬼喊鬼叫着“把我们的梦想还给我们”,立刻就要把我俩包围、淹没。 我吓呆了,一时间连逃跑的念头都生不出来了。沈云果断地拉住我的手,直接冲向后墙。 她径直朝墙冲过去,我吓得大叫,但脚下已刹不住,只得闭上眼,和她一起冲进墙里。 “那些是什么,这不是我们的梦吗?为什么会出现那些可怕的东西。” “不知道,可能是你或我心里关于在现实世界里积攒的负面情绪。”她冷静地说着。 “我们的负面情绪?”我忽然发现,原来这姑娘脑洞是够也大的,还很清奇呢。 我只是有一点疑问,他们为什么叫我们把梦想还给他们,我们什么时候窃取他们的梦想了吗?想到这里,我不得不瞄向拉着我逃跑的沈云,她不会果真是什么潜入别人梦境中盗取梦想的魔女巫吧! “才没有那种事呢。”沈云忽然旋头对我说道:“我没有盗取他们的梦想。是他们自己丢掉了,却一定要怪别人。” “自己丢掉了……梦想?”我甚为不解。 跑了很久,周遭的景物似乎始终一成不变,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边,更看不到任何其他的物体,除了我自己和沈云。这种感觉就像是身处一片混沌之中,我感觉有点崩溃,终于理解盘古一觉醒来,为什么要抡上一斧子了。 “我们这是在哪儿,我们要去哪?” “逃出去呀。” “你知道方向在哪儿?” “在前方。” 我四下环顾,奇道:“你知道哪里是前方?” 沈云回头望着我,道:“反正已经这样了,往哪走不都是往前走吗?” 她说的一点没毛病,我只得跟着她跑,跑了好久好久,终于看到一个黑黝黝的点,那一个小黑点,在一片白茫茫的虚无中看起来是那样耀眼。 “在那边,那边有出路。”我指着那个黑点,先一步跑向那黑点。 黑点前站着一个人,是茂倩。 “茂倩,你怎么在这里?”我奇怪道。 茂倩拦住了我们,质问道:“哥,你真要跟她走吗?” 我回头看了沈云一眼,道:“是。” “你要考虑清楚,你觉得你能够抛弃大家吗?” “我没有要抛弃大家呀!”我这样辩解着,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这是抛弃。我只是一心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难道就一定是站在大家的对立面了吗? 刹那间,我反思了几秒钟。 这一拦一滞之间,以妈妈、沈主任为首的大家已经潮水般涌过来,熙熙攘攘,纷繁嘈杂。 “来不及了,快走。”沈云拉住我就要跑。我回头间,眼看着众人堪堪就要围上来了。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唱戏词的声音。 第十三章 梦与现实的交织 众人都是一呆,不觉停下了脚步。 李云城忽然斜刺里冒了出来,闭着眼睛,手指捏个决,嘴里念念有词道:“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为何腰系黄绦,身穿直裰,见人家夫妻们洒落,一对对着锦穿罗,不由人心急似火。奴把袈裟扯破,埋了藏经,弃了木鱼,丢了铙钹。从今后,把钟楼佛殿远离却,下山去,寻一个年少哥哥!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一心不愿成佛!不念般若波罗……” 这家伙像是发了神经一般,说得话毫无逻辑可言,一边唱一边还有模有样的学着昆曲里的做派。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但我忽然察觉他的胡言乱语非常的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尤其是他的动作,左撞一下,右碰一下,真好似春天到来,出窝觅食的熊瞎子,看起来相当眼熟。 “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茂倩对我说道。我回过头,见她望着我,微微侧身。 我心头一暖,表妹还是对我最好。总是在我最纠结的时候,让我遵从自己的内心真实的抉择。 “不能进!这里写着‘禁止进入’你没看见吗?”这时候,莫晴雨的声音响起。 我转过身去,正是莫晴雨站在洞口,指着洞口一角的牌子对我说道。 怎么这里也有一个牌子。怎么莫晴雨也在这里,她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晴雨认真问道:“惊鸿,你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她一瞬不息地盯着我的眼睛,我看着她的脸,没有回答。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要紧的,跟着我就不会错的。”沈云在我耳边温言软语道,“我带你去一片新世界!” 我看看身后的妈妈和李主任,犹豫再三,还是一咬牙,牵住沈云递来的手,和她一并跑进那无尽的黑洞中去。 虽然我不知道那黑洞通向哪里,但我更不想留在这无边无际的一片混沌中。 白茫茫渐行渐远,黑冥冥渐渐包围了我,我回头看去,妈妈,沈主任,表妹和莫晴雨都站在洞口。在这群人里,我似乎看见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他两手好像把玩着一根棍子似的玩意儿,大自在般地望着我。 我还是选择冲向了那片黑暗,眼睛里也渐渐失去了光。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周身是黑黑的夜,耳边是远处山涧里传来夜莺的啼叫声。 我才意识到自己是侧卧着的,于是慢慢坐起身来,正看见身前是一个火篝,发出单调的噼啪之声。 “你睡了好久呀!”身旁是沈云,见我醒来,关心地问道。 “我怎么了?”我忐忑地问道,因为我依稀记得,我和她是跑进了一个黑洞里了。 然后呢,怎么就来到这里了,这里又是哪里? “你喝醉了,忘记了吗?”火影婆娑掩映下,沈云浅笑地对我道。 我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不解地问:“喝醉了?我喝酒了吗?” “是呀,一醉就醒不过来了。” 我被她说懵了,我真的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喝的酒了。但是她信誓旦旦地说我喝了,我还能怎么说辞,只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呗。 她不再说话了,我也没话说,气氛一时间凝结了。 “那个女生就是莫晴雨吧?”沈云忽然开口。 “哈?你是说……”我想起莫晴雨在黑洞前拦住我和她的时候,她一定知道了那就是莫晴雨。但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真的是源于女生与生俱来的细腻而敏感的第六感? “是她吧?”她微微鼓起腮。 “是。”我不擅长撒谎,但我确实想不明白,“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但是我知道你总是想着她,对吗?” “没有。”我几乎下意识地否定,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虚伪已经深入骨髓了。 “没有吗?”她一轩眉。 我傻傻地笑道:“不是想着她吧,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不知道,可能就是放心不下,忍不住要惦记着。” “为什么放心不下,为什么总是惦记着?” 这一发人深省的灵魂拷问,直把我问懵了。我只觉得脸红耳热,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沈云哼哼一笑:“因为你很在乎她的想法,对吗?” 我只得老老实实交代:“是吧。因为,我确实也没法不在乎。” 我感觉沈云兜兜转转地问了这么多,似乎后面还会留着什么疑难的问题等着我。 果然,她顿了一会儿,忽然凑到我跟前:“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或者说我早该猜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了,一时间沉吟不答。因为她这样问,我直接想起了莫晴雨。我知道她是在试探我,我却也在问自己,是不是喜欢莫晴雨。 沈云看着我的眼睛,我躲不开她的目光。我察觉到她的眼神渐渐温柔起来。我也做了回应,一息不瞬地看着她的眼睛。我看到了自己,在她的眼眸里。 她伤感地叹了一下,忽然道:“你回去吧。” 我盯着她的眼眸,似乎想看出她眼里真实的想法。我知道那不是真实的想法,她并不是真的希望我回去。她也在盯着我的眼睛。 我把脸颊凑过去了,她也闭上眼睛。 我感觉到了,湿湿的,软软的,唇瓣的触感。我们吻了,就几秒。我抽身,睁开眼睛,眼见着莫晴雨在我面前流露出小女儿的娇羞之态。 惊异于我眼前的人在霎那间居然变成了莫晴雨,我的眼睛几乎快要瞪出来了! 真的是莫晴雨,这是怎么回事! 我感觉自己要疯了! “晴雨?”我在问她,也在问自己的眼睛。 “怎么了?”晴雨似乎吻得挺投入,对我的反应感到不解。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便听见远处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 “惊鸿!”一男声唤我。 “老哥!”一女声唤我。 谁在唤我的名字?我的目光四下搜寻,望见远处是过茂倩和李云城抱着一推柴火向我跑来。 我环顾四周,原来是一片松林,半玄月悬在朗朗夜空,架在松枝之间。忽然看见远处的松林里站着一个人,正看着这边。我看不清面目,但我感觉正是沈云。 “沈云!” 我追过去,想要解释! “惊鸿!” 我起身的那一刻,听见莫晴雨在身后喊我,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奋力跑向沈云,并呼喊着她的名字。 “沈云!” 忽然脚下虚空,失重感突如其来,我根本无法反应,只觉得自己忽然跑着跑着,突然从悬崖上掉下去了。 我惊慌失措地呼喊着,看着那白色的形体在视线里慢慢变小,直至不见。 “啊!” 我惊声尖叫地抬起头来,全班的同学全都或诧异,或受惊地张目望着我,我也呆望着他们。 我的汗水湿透了内衬,感觉非常难受。 我在做梦?是在做梦吧! 不对,我还没醒。 这梦到底有多少层,为什么醒不过来! 我倏忽站起,没人知道我要干什么。 我从桌椅间抽身出来,朝着大门跑去。 “哎!”大伙儿惊呼。 茂倩随后跟来,在我一只脚扒上走廊的阳台,起身要往楼下一跃的瞬间,死死地抱住我的腰。 “快来人呀!”茂倩大喊着。同学们纷纷从惊愕中回过神,赶紧跑来援手。有的拽裤子,有人抱住我的头。 “你干嘛!”茂倩啪啪给我两巴掌,惊慌地望着我。我有点懵,随后又有点清醒。 “我回来了?”我问。 “不,你差点走了!”有个男同学从人群里拨出身来说。 茂倩还怕我怎么样,抓着我的胳膊不敢放:“哥,你干嘛想不开啊!” “我还在做梦。”我浑噩道。 “你不是在做梦。” “不是在做梦?”我站起身来,好好的反应了一会儿,渐渐平复下来,聚气凝神,左右手合成花萼状,放在腰间,侧身半蹲状,凝视前方,喊了一声:“哈!” 大家都望着我,面面相觑。 那个男同学望着我的手掌,问道:“有什么?” 夜的冷风吹过,什么也没有。 我终于意识到,我真的醒过来了。 第十四章 梦断一吻 跳楼事件使我再也躲不开大家的灼灼目光了。我知道在某些人的想法里,恐怕我已经是一个精神方面有点问题的人了。不过,现在我也没有时间去在乎这些东西,我有更加迫切想要了解的东西在等待着我。 基于自己的大脑越来越诡异,我的意识在梦与现实之间来回穿梭,多次造成我认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境,我决定,一定要把这件怪事搞清楚。 要么就是我被鬼缠住了,要么就是我真的疯了。 我一直都感到奇怪,既然我念念不忘的沈云,为什么总是在关键时刻就想到了莫晴雨? 我非常肯定,那一刻我想付出真挚感情去深吻的人是沈云,当时我的脑海里想就是她,没有别人,为什么最后仍然会变成莫晴雨的脸?难道莫晴雨活在我的潜意识里,只要见到沈云,我就必定会联想到她? 唉,我无法不让自己长吁短叹。 多希望自己立刻就睡过去,然后梦见沈云,向她解释那个的误会。向她诉说,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她。 可越是想睡就越睡不着,越是想梦见沈云,就越是一觉稳稳当当到天亮,我在调查自己为什么精神不正常的空档,猛然发觉自己已经开始回归正常了。 三次梦见同一个陌生人,这是什么概率题呢?我不会解,太难了!心中曾几何时萌发出的念头渐渐深刻:也许,现实的世界里果真存在“沈云”这个人,也说不定呢! 记得第一次邂逅“沈云”的时候,她曾经跟我说过,她比我大一岁。那么她应该就比我高一年级。但后来她又说和我是同桌,她怎么会和我是同桌?我的同桌是我表妹过茂倩啊。难道她曾经在我现在所在的教室呆过?想到这里,我不自觉地仰起了头。 去找找看吧!抱着这个荒诞的念头,我开始了寻找之旅,基于我试着相信这的确可能是灵异。 如果真的找到,不是我疯了,就是这世界疯了。我既希望找到,又有点惴惴不安。 高三的学长学姐们的状态和我们还是有差别的,毕竟已经是最后一年了,即使是课余时间,也能看出他们是绷着一根弦的。 说起来,“沈云”也算是我的学姐。 我一间一间教室地找过去,最后在高三五班后门停下脚步,这间教室的下方就是我的教室高二五班。我斜着身子,站在窗户边上往里张望。 一排排课桌上摞着小山似的书本,大家像漂出水面大口呼吸的鱼儿,又一个猛子扎进水底的淤泥里继续找寻。“沈云学姐”会在其中吗?“她”现在是在研究一道非线性函数题呢,还是在背英语单词呢? 由于桌上书本众多,许多人的脸都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出不来。我又实在没有合适且正当的理由从正门进去搜寻。 寻觅了许久,依然一无所获,时间慢慢流逝,我发觉马上又要上课了。于是走到楼梯口,准备回去。 我走到一个拐角,一转而隐。 “哇呜!”我忽然又张牙舞爪地反扑回来,吓得李云城和过茂倩转身拔腿就想跑,结果嘴对嘴撞个正着。 “妈呀,我初吻没了!”云城得便宜卖乖。 “我的还没了呢!”茂倩把他推在墙边,飞起一脚直挺挺地踢了过去,直吓得云城脚尖一踮,冷汗直冒。原来茂倩一脚正好踢在他裆间的空档处,离重要部位只有厘米之遥。 “你们干嘛跟踪我?”我双手抱拳。 李云城惊乍乍地回头对我说:“嘿,老兄,听说你昨晚一觉睡醒就欢天喜地地跑去跳楼了?我希望你明白,虽然咱们那儿是二楼,但是摔出一两个傻子应该是够高度了。” “你弟弟不冒冷汗了?”我无情吐槽。 “还在冒,让我一边儿凉快会儿。”李云城小心翼翼地跨过茂倩的脚,闪到一边儿去了。 我蹬了茂倩一眼,茂倩不服气道:“喂,我是关心你哎,你昨晚可是抻着脖子弄死要往楼下跳嘞,要不是我念着同桌之情拼死拉着你,这会儿你恐怕已经四脚朝天地躺在医院了!” “为什么是四脚朝天?”我很不喜欢这个词。 “打石膏啊!”茂倩一巴掌猛甩在云城大腿上,很清脆的一声“啪”。 “嗷,你很王八蛋耶!”云城揉着腿,气鼓鼓地瞪着茂倩。 茂倩白了他一眼,继续对我道:“还好我和同学们都打过招呼了,暂时不把这事告诉老师,我跟他们说先观察你一段时间。姨和姨夫也还不知道,要不然光吐沫星子就能把你淹死!” “那我还谢你啦!” “你当然要谢我了。哎,你干嘛一个班一个班的转悠,在找谁啊?” “跟你俩有什么关系?你俩不去做些福泽后代的大事,跑来管我的闲事干嘛!” 李云城贼兮兮道:“这个虽然很重要,但是当下也还没那么猴急。主要是你,最近有点神神叨叨的!” “我哪有神神叨叨?” “我们这边费心费力地给你牵线搭桥,你倒好,一点反应都没有。拜托,是个正常男人都知道该把兴趣重心放在哪方面!说真的,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正经的带把儿的。” 茂倩抻头问道:“什么是带把儿的?” 李云城可能是说嗨了,竟然怼了茂倩:“你小姑娘家的打听这个干什么啦!” 茂倩给他怼得不好意思了,居然没回嘴,只是歪了一下头,弱弱地碎念了一句:“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我望着他们俩,忽然想到一个事,面对茂倩道:“你个女娇娥,别总打听我们男儿郎的事情,对吧!”说着这话,眼睛却故意往李云城那边瞟了两眼。 李云城听了,看我的眼神忽然慌张起来,欲盖弥彰道:“什……什么……什么女娇娥啊,谁女娇娥了,咱是正经地大老爷们儿!” 听他说自己正经,我和过茂倩好似听了个寂寞。 “我又不是说你,你急什么,是吧?”这次我完全对着茂倩说。 茂倩从我阴阳怪气却莫名其妙的话里听出了点“暗藏小秘密”的味道。虽然不明所以,却已经察觉该向谁发难了。 “什么男儿郎,女娇娥的?” 李云城望着她凑过来的精致的脸蛋,赔笑道:“你是女娇娥,我是男儿郎。” “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 “没有没有!哎,你别中他计了,他这是转移注意力,你别忘了我们是来干嘛的,可别被他策反了。” 过茂倩转而注视我,眼神狐疑。我也不想再拖延时间,便老实道:“其实,确实有一件事,不过我没有瞒着你。我之前就已经告诉过你们了,只不过你们不相信而已。” 茂倩眉飞道:“那个梦?” “嗯。”我惊诧于她敏锐的嗅觉。 李云城问道:“那个梦怎么了,到现在还在困扰你吗?” “已经不是困扰我这种程度了。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昨晚……” “又梦见沈云了?” 我盯着茂倩,认真道:“是的,而且昨晚的梦很奇怪。” “早猜到了,否则你不会睡醒了就跑去跳楼。”茂倩一副拿我没办法的表情,道,“说吧,昨晚究竟梦见什么了?” 我正要说,李云城忽然激动而夸张地嚎叫:“刺激!” 我和茂倩用关爱弱智般的眼神望着他。他看着我们,平淡地解释道:“先活跃下气氛。” 白眼过后,我向他们详细地描述了昨晚做梦的内容,包括怎么第一次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上晚自习,结果沈云又出现,发现原来自己根本没醒,又继续做梦。直到完全醒来,还以为自己仍然在做梦,才傻傻地跑去跳楼。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我问茂倩。 茂倩认真地听完,若有所思道:“我想你可能是经历了梦中梦!” “梦中梦是什么?”我和云城异口同声。 茂倩展现专业的一面,侃侃谈道:“梦中梦,又称多重梦境,是人的一种睡眠状态,表现为常常在做梦时,经过梦中的某件事物所触发,醒来之后发觉原来刚才的自己是在做梦,却不知道自己当下的状态还是处于梦中,经过某件事物再次触发后,再次醒来,并且这个过程会循环一次、两次、甚至多次之后,才能真正彻底的醒来。在这个多重梦境的过程中,每醒来一次,梦的真实度也会有所增加,以至于让人分辨不出自己的状态是处于现实还是处于梦中。” “听着怎么像《盗梦空间》的情节?”云城吐槽。 我附和道:“没错,我看的动漫电影《红辣椒》里也有类似的剧情。” “噢!”李云城恍然大悟似的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这么说,我也经历过梦中梦。有一次我做梦醒来,和别人说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如何如何。第二天真的醒过来才知道梦固然是梦,和别人说梦这件事也一样是梦。” 茂倩补充道:“同时这个词还被用来比喻虚幻和幻境。” “幻境?”我挑眉。 “就是沉迷于虚幻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幻境……幻境…… 我一天都在思考茂倩给我提出的这个词,我是不是一直都处在幻境当中? 咳!哲学问题,不能这么思考,容易钻牛角尖的。 我低着头,看着地上的两只蚂蚁正在缓慢地爬行,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回过神来。我去,我在班主任办公室呢!挨训也能走神!我真服了我自己。 “据各科授课老师反映,你最近的成绩波动有点大啊。怎么了,遇到什么问题了吗?”班主任把全班排名花名册丢在桌上,战术后仰地问我。 我的班主任是个三十出头的知性女人,听说还是沈主任当年的高足。对我们还不错,知情达理,不算太严格,但是喜欢把人喊到办公室一对一谈心。说是谈心,一谈起来就变成了老妈子式的苦口婆心。加上沈主任十之八九就在此间办公室转悠,一旦遇上他在旁掠阵,我们站在一边,就感觉真的是在挨训了。 这种挨训时刻有什么好讲的,就算他说“天是圆的,地是方的”我也不会说你说得是狗屁。不过最近几天都没有看见沈主任倒是真的。 “如果是一两科成绩稍微有点下滑,我觉得还属于正常现象。你这可是各科都有明显下滑迹象啊,这情况看着可不太乐观啊。”班主任依然碎碎念。 “嗯,我知道。”我确实知道,我需要出点声,不然她以为我内心在做思想斗争,在思考他的话,那么她的话就会说得更多。 咳,我是过来人,这种事经历多了,自然就会找到一点规律了。 “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向老师反应。” “没有,老师。我会注意的。” “是嘛。好吧,老师相信你,那么,接下来一段时间,请好好努力吧。” 吁,终于结束! 我刚走到门口,险些撞到一个人。等看清楚来人,才发现原来正是莫晴雨。 莫晴雨见是我,展颜笑道:“是你呀。我们怎么老是能撞到一块去?”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但是我没有什么心情,更基于我内心现在有点害怕见到她,所以只是尴尬地微笑一下,便从她身边走开,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几天来,我发现莫晴雨都在等我放学。可我内心烦杂,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所以只好故意躲着不见。 “梦中梦”事件在我心里留下的阴影随着时间推移,很快也淡化了。接下来的几天,我再也没做过梦,学习与生活似乎回到了以前。可是我却总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有时捏起食指与中指,似乎还存着“她”的温软。于是整天精神恍惚,无事可做时,心里又烦躁。 被鬼迷,恐怕不外如是。 这一天周五下午,放学后回到家里,爸爸找我喝酒,还为文理分科的事劝解我想得开点。我问世界有没有鬼神,爸说这世界一切的神神鬼鬼,其实都是自己心理在作祟,所有才叫做“心里有鬼”。 我仔细咀嚼着他的话,却见他手里始终把玩着一根筷子,看到这一幕,我忽然觉得有种熟悉感,便好奇地问:“爸,你老是拿着这跟筷子干嘛?” 经我提起,老爸这才低头查看:“哦吼,老爸最近总是脑袋昏昏的,哎,话说我的织针呢?” 我对爸爸说道:“爸,我经常在梦里看见一些事,似乎觉得在生活中曾经发生过;在生活中经历的一些事,又总感觉在别的什么地方或者什么时间发生过。你有过这种感觉吗?” 爸爸笑说:“这就是对了,梦是没有逻辑可言的。你不要以为只有你有过这种感觉,我敢保证,这世界绝大多数人,都有过你说得这种感觉。” 大多数人都有吗?我始终疑惑。 第十五章 归来的少年 茂倩是我表妹,也是我的同桌,更是个人精!所以她很快发现了我的心神不宁,不断问我:“是不是跟莫晴雨闹别扭了?” 我当然回答没有。 “没有?我看你们两个怎么有点怪怪的,你好像不怎么理人家似的。” 原来她一早看出来了,我也知道瞒不了她:“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为什么不能面对她?” “不知道,就是感觉很抱歉。” “原来是这样啊。”茂倩拍拍我的肩膀,道,“这样,找个机会跟她道个歉吧。” “啊,道歉?” “你不是感觉抱歉吗?” 我无言以对,于是又被她套路了一把。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还泡在KTV里没有走。 当然了,又是茂倩的主意,撺掇着云城,叫嚷着要给我过生日。莫晴雨则建议叫上身边好友一起去KTV唱唱歌、喝喝酒。我本来不想这么大张旗鼓,可是,一来难以拒绝晴雨的好意,二来近来与沈云断了梦,心中郁闷,也希冀借此发泄一下淤积的糟糕情绪。 云城不停地催我点歌、唱歌,晴雨也向我投来期许的目光,我只好不断应唱。 唱了六七首,感觉嗓子有些干哑,于是独自拎着一瓶啤酒,坐在角落里,自酌自饮起来。那边,云城正在和几个男生划拳拼酒,晴雨在几个好朋友的簇拥下唱着一首《梦醒时分》,不时地望向我这边。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 你又何苦一往情深。 因为爱情总是难舍难分, 你又何必在意那一点点温存。 要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 在每一个梦醒时分。 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必问, 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我听了这歌词,仰饮一杯,惆怅之意潮水般涌来。 “你信,或者不信,沈云都在某处等你,不见不散。”不知道茂倩这丫头什么时候已经在我身旁了。虽然平时和我说话调皮捣蛋的,但是最能看穿我心思的还是她。 “你杜撰的吧?”因为我好像听过类似的诗句。 “不,我抄袭的。”茂倩干脆的玩笑语气。 我托起酒杯,晃一晃杯中的酒,问:“你怎么知道我在想她?” “你别忘了,我可是玄灵师,会读心术哦。”她一笑。 我问她:“你会不会觉得我神经病?” 她摇头道:“恐怕我是最不会怀疑你是神经病的人了,因为我自己时常都神神经经的。” 我奈何地笑笑。 “有时候我会想,我为什么会对那些奇谈怪论感兴趣,自己是不是真的相信那种存在。想了很久,结论是,自己根本不能肯定。而又要一如既往的去相信。人就是有这种属性。就好像,没有人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但是大家都怕鬼。没有人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佛,但是就有人信佛。不管心中的那个迷思是信仰,原则,希望,还是梦想,也不管它是真是假,是真理还是谬论,只要他在你心里扎根结缔,就是重要的存在,别人就无权笑话。如果有人笑话你的虚幻主义,你也可以笑话他的现实主义呀。两边都有执念,谁笑话谁呀。” 我挑眉:“你相信我说的话?”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她认真地说着,喝下我的残酒,“虽然我不可能拿出证据,可是我也有种感觉,她一定存在,不只是存在于你深深的脑海里哦。” “为什么这么肯定?“我问。 她的脸有些微醺,悠悠道:“为什么我喜欢研究灵异怪说,因为我相信有灵异怪说存在。好像有人相信世界上有神有仙,有妖有鬼,有ET开着UFO一样。哥,別人相不相信其实不重要,只要你坚信。” 我开玩笑道:“你的心灵鸡汤好假,一看就有毒,我不喝。” “这世界真真假假,谁能时时刻刻分得清?说不定现在的你其实还困在那天晚自习的梦中没醒过来呢。我们这群人现在都是你梦里的想象,都是假的!” 我摇头地笑笑。她说的也没错,现实和梦境,有时候,谁又能完全分得清呢。 她又饮了半杯,道:“沈云不断地出现在你的梦里,就像播电视连续剧一样,这足以说明事情不简单呢。凡事有因有果,我们看到的只是表象,内因只是还没有看到而已。” “难道你就不怀疑这一切都是我瞎编的吗?” 茂倩凝视着我,道:“难道你自己不知道,这已经超出你开玩笑的界限了?” “呵,那我还谢谢你相信我了!”我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可是为什么最近又梦不到她了?不是,是我最近都不做梦了,一觉到天亮。” 茂倩晃了晃杯中残酒,道:“缘分来了,你便梦着他,缘分去了,你便梦不成。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世界那么大,人有那么多,每一个人和别人相遇相识都是缘分来的,你和沈云在现实里不能相见,这就是命数。缕缕在梦里相遇这就是缘分。现在缘尽梦不回,这也是命数,那是谁也无可奈何的了。” “你想表达什么?”听了她的话,我心里更是迷醉。 “我想说,”茂倩拿走我手中的酒瓶说,“你还是回到现实世界吧。梦有梦的做法,现实有现实的活法,梦里只有一个沈云,现实世界里,你有许多朋友,我、云城,还有莫晴雨呀。” 我打了一个激灵。好像是这样,我因为纠结于梦的真假,而忽视了现实里太多的东西了。 茂倩道:“相信你也看得出来,晴雨是很喜欢你的,她为什么和你聊陆游唐婉的故事,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 “我知道。嗯,你怎么知道我们聊过陆游唐婉?” “那不是重点啦!重点是你要想清楚呀,不要错过了以后又后悔。” 我终于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了,她想劝我回归现实,我知道她也是一片好心。 茂倩突然改变语气,一拍大腿道:“好啦,该来的总会来的,不来的求也求不来,唱歌去吧!”说完便起身走了。 我坐着深深地思索她的话,又听着晴雨唱到结尾的那两句歌词: “要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 在每一个梦醒时分梦醒时分。 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必问, 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或许,我真的该回归现实了。我想。 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云城这家伙已经喝得酩酊大醉,我和茂倩两人扶着他走出KTV,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 “老吴这家伙还吹,说啥比我能喝,终于给我喝趴下了吧。谁有我能喝!”云城呼呼地说着酒话。” 茂倩骂道:“自己都醉成烂泥巴了,还在逞英雄!”晴雨笑道:“算了,云城的酒品还算不错了,你看他,喝醉了,还蛮好玩的。” “不喝酒就耍流氓,喝醉了就耍酒疯,我怎么会认识这种人!“茂倩推了云城一下,没好气道。 云城忽然惺忪着醉眼对晴雨道:“莫晴雨,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什么秘密?” “绝对劲爆,绝对听得你掉下巴。惊鸿喜欢一个女孩子!” 我惊异万分,连忙掐一下他的大腿。 “哎,谁咬我一口?”云城回头寻着。 晴雨听了,先是稍稍愣了一下,接着偷偷瞟我一眼,略带羞涩地说了声“是吗”。 我知道要糟! 云城还在醉语喋喋:“你绝对想不到这个女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哪里来的?” “哈哈哈……她就一直蜗居在曾惊鸿这家伙的脑袋里!”云城的手在我的脑门儿边划拉。 我和茂倩都是一凛。茂倩更是狠狠地掐了他的大腿内侧一块。 “干嘛,干嘛又咬人,属耗子的你!不让说,偏说……”云城确实喝大了,红着脸拧着茂倩的气势,又道,“惊鸿这几天神神叨叨的,一直惦记着那个女孩,上课也惦着,睡觉也想着。做事不专心,不做事就放空炮,心里想着的就是和人家姑娘嘿咻嘿咻,嘿咻到天亮……哎呦!” “李云城,喝了过期敌敌畏了吧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茂倩下手,我听着云城的杀猪叫都觉着肾疼。 “不说了,不说了!松手,松手!”云城再也没了底气。唉,酒也壮不起的怂人胆啊! 我对晴雨说:“要不然你和茂倩一起回去吧,你们结个伴安全些。我把这个醉猫送回去。” “也好,”莫晴雨道,“不过你一个人弄得动他吗?” “没问题,我可以的。” 晴雨便招手拦了一辆的士,茂倩立刻挡住拉开的车门,说道:“哎,不用了。这瓜怂没多重,我来送吧!”说着话,冲我挑了个眉,跟司机说清了地点,便架着云城上了车,离开了。 又只剩我和莫晴雨两个人了。 我感受着蒙蒙细雨打在脸上,心里也好似这雨点千头万绪。 因为前些天我没有理她,今晚在KTV里也没有和她说过话。现在这样单独相处,还真的蛮奇怪的。终于还是晴雨先开口,她总是这么勇敢,直面问题:“那些天,我和你说话,你也不理我,我还以为被你讨厌了。” 我愣了一下,笑笑道:“没有,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有些话,不知道怎么对你说。” “哦!”她忽然颔首。我这才想到刚才的话又有点可琢磨的意味了。 说话间,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极其尖锐刺耳的刹车声,那是轮胎与柏油路面剧烈摩擦产生的骇人的声音。 我们两个人都惊呆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啦?”晴雨害怕地问。 “好像是那边的街上传来的,应该是发生什么事故了。”我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阵心悸。 “咱们去瞧瞧吧。”我拥着晴雨,走向那边的街上。走近了,果然有一群人围在马路中央,那里还停了一辆货车,应该是肇事车。 “果然是发生了车祸!“晴雨惊道。 人群越聚越多,我们根本看不见车祸现场。只得站在五十米外的街边望着,我感觉心下一阵心悸。 过了一会儿,忽有人道:“救护车来了!” 我回头一看,真的是几辆闪着蓝光的救护车驶过来了。救护车驶进车祸现场,车尾立即跳下两个白大褂,一前一后地抬着一副担架,匆忙奔进人群。 我莫名地张着脖子望向那里面,见两个白大褂抬着一个人上了救护车。我瞄了一眼,那个伤者身上、手上、脸上都是血,好像是个女的。 “你怎么了?呼吸这么急促。”莫晴雨扶住我的胳膊关切地问道。我的心悸突然变成了心慌,道:“不知道,可能是我怕看见这种惨烈的场景。” 晴雨叹气道:“希望那个人能救活。”双手微微颤抖地握住我的手臂,害怕道:“我们走吧,我也不敢看。” 第十六章 亦真亦幻 那晚之后,我和晴雨的关系回到了以往。一切似乎回归平静,文理分科终于来临,我还是选了文科,由于爸爸的劝解,妈妈最终没再反对,可能更多是懒得反对了。 说到分科,有件事必须提一下,我本来的班级在未分科之前,是被定为理科班的,隔壁李云城所在班是文科班。分科后,我去了李云城的班级,李云城来到了我的班级。 所以,李云城坐在了茂倩的后座,如愿以偿地,每天都能偷看蕾丝吊带。而我,不出意外的和莫晴雨成了同桌。 这个班的班主任很邪门,我初来乍到的,他就把我分配到莫晴雨那边去了,似乎一早就看出我们两个认识似的。 而我却再也没能梦见“沈云”。就好像现实里的一对小情侣,男孩伤了女孩的心,女孩消失不见。 不再做怪梦,我正常了,但我并不开心。希望自己能有一次机会,梦回那晚解释一下。至少我应该有一个申述的机会,而不是被误会,永远没有机会解释清楚。 可是,是谁不给我机会呢,是“沈云”,还是我的大脑。 不管怎么说,一切都回到了我最初梦见沈云之前的样子。我的心思开始回归,学习水平也开始慢慢趋向正常。 不再胡思乱想,也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嗯,也许,这就是人生吧。 嗯,就这样吧! 确实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除了有一天下午,我利用课余时间去上厕所,路过走廊时,偶然听见两个别班同学在议论。 一人说:“沈主任呢?有段时间没看见他了。” 另一人笑道:“看不见他不好吗,你想他了啊?” 第三人说:“哦,听说他家里出了点事,请假了。” 听他们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确实最近一段时间都没看见那张严霜冷峻的脸庞了。 不过就如那人说的,看不见他不好吗,难道想他了? 呵! 今晚,天气晴朗,夜风微起,月光温柔,虫鸣起伏。 下了晚自习,洗了澡,我直接就睡觉了。尽管李云城和老吴他们玩闹到十二点,可我却在他们制造的“噪声”中,安稳的睡过去了,而且睡得很熟。 可能今天真的有点累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醒了。印象中睡着之前室内昏黄的灯光变成了窗外朗朗夜空撒下来的月光。原来不知不觉中,大家早已经睡了。 我像一个酒蒙子迷瞪地睁开眼睛,隐约间似乎感觉到有个白衣女子坐在我床边,面对着我,却是披头散发,看不清面目。 在昏暗的房间,这极具恐怖的视觉冲击力的画面,突然浮现在我眼前,我只看了一眼,心理瞬间几乎崩溃。 我想喊喊不出来,想动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她”似乎坐在那里,轮廓摇曳而又模糊重影。她似乎在盯着我,我却又看不见她的眼睛。 啊!我终于被极度的恐惧激发了,丧失了理智,挥舞着双手,大喊大叫。 “哎呦!”李云城被我吓得从床上滚到了地上。“怎么了!”黑暗中,他惶恐地看着我。 我发了一身的汗,也惊恐地瞧着他,好一会儿,才道:“做……做噩梦了!” 李云城一副“被你吓死”的表情,慢悠悠的扶着床沿站起来,道:“我还以为哪儿走水了呢!你梦见啥了?”说着话,便摸到墙边的开关,打开了灯。 “我刚睡醒的时候,看见一个人像幽灵一样坐在我的床边,我想动动不了,想叫叫不出来,太可怕了!”我本以为这话说出来会把李云城吓一跳,谁知他“哎呦”一声,见怪不怪道:“这不就是鬼压床嘛,大惊小怪!”说着安心地躺在床上。 “鬼压床?” “正常现象啦,没什么可怕的。我有时候也鬼压床,睁开眼就看着那东西趴我床边,想爬上来,我一挣扎它又躲下去,我喊不出声,它就又慢慢往上爬。还好多半在几分钟内慢慢会恢复肌肉机能,不然我吓也给吓死了。” “你经常被鬼压床吗?” “当然不是了,被人压我还能接受,老被鬼压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这种事通常发生在刚入睡或是将醒未醒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醒过来了,可以听见周遭的声音,看到周围的影像。其实是大脑处于半梦半醒的朦胧状态,但是肌肉还没醒,所以身体动不了,这时候由于心理恐惧,所以在极强的心理暗示下很容易造成视觉上的幻觉,联想成为鬼怪之类的东西。事实上这只是一种睡眠障碍的疾病,就是我们平时所称的梦魇,一般是由精神压力或者焦虑情绪造成的。多数生活习惯不规律,经常熬夜失眠的人很容易出现鬼压床的情况。所以我多次强调,你要向我学习,该吃吃该喝喝,早睡早起身体好,哪会有那么多怪事发生。” 我们旁若无人地对话,这才发觉有点怪怪地,双双转过头来,看见老吴和小洋正趴在床边,瞪着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瞅着我们,瞅得我们心里直发毛。 李云城忍不住问道:“大哥,瞅啥呢?” 老吴一抬下巴:“瞅你咋地?” “没咋,瞅吧。” 老吴虎虎地盯着他,冷冷道:“看着我的眼睛,你看见啥了。” 云城真的抻着脖子仔细地瞅着,道:“你有一双公马般的眼睛,眼睛里带着少许悲伤!” 老吴没有回答,宿舍一下子静默。 “我可不想半夜三更的听你俩在这玩儿聊斋你个彪子你个缺心眼儿的!”老吴不断句地忽然爆发。 李云城被吓住了,合掌一拍,连连赔笑:“吴哥,对不住了。我这兄弟睡觉就好带啷当!” “说他没说你啊?自从跟你俩睡一个房间,我就没安生过。一个就放屁磨牙梦游打呼噜,一个整天就神神鬼鬼、汤汤水水。你俩真是一对经典组合——没头脑和不高兴!听好了,再有动静哪怕是狗日耗子那点儿动静,我就削死你俩!” 无眠的夜,我也能睡。基于我相信了云城的解释,那只不过是“鬼压床”而已,是我的大脑和神经骗过了我的眼睛,跟我开了个玩笑。 翌日,清晨。我醒的很早,应该说昨晚惊醒以后,就没有深睡过了。 我早早来到教室,准备早自习,这时的其他教室还空无一人。应该说整栋教学楼里也没有几个人,所以很安静。 “你的这个吊饰是我的。”快走到教室时,忽然听见好像有人在辩些什么。 我好奇放慢脚步,从后窗看见教室里有三四个女生聚在一起,不知道为了什么争执了起来。 “对不起,我想你可能搞错了。”其中一个女生正是莫晴雨,她从另一个女生手上拿回一个吊饰,强调道,“这是我的东西。” 那女生不客气道:“我不见了一个吊饰,和你这个一模一样,祁小芬可以证明。”那女生立刻拉来一个外援。 一旁叫做祁小芬的女生显得有些尴尬,道:“是的,郑月丢失的吊饰和这个一模一样。” 莫晴雨解释:“可这个是别人买给我的,并不是你的那个。” 我仔细辨认那个吊饰,确实是那只小脚丫形状的。 我的天!事情果真朝着我不能想象的方向演进了! “对不起。”我径直走进这是非场,我也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或者说,我要赌一把! “这个吊饰确实是莫晴雨的。”我站在莫晴雨身边道。 “你怎么能证明是她的?我有人证可以证明这个是我买的。”郑月质疑道,莫晴雨也担心地望着我。 “因为……”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冷静而坚决道,“这个是我买给莫晴雨的。” 几个女生听完,先是一愣,继而掩嘴呵笑。莫晴雨也感觉不好意思,但嘴角晕着笑意。 “你要是这么说,那就更没说服力了。” “为什么。” “避嫌你不懂啊。”郑月两眼一翻,抱拳道,“既然你和她关系不一般,那你说的话,还能有可信度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谁有知道呢。” 我知道她暗示我故意为莫晴雨说假话。但我确实无法证明,那个吊饰是我买给莫晴雨的,没有第三人可以证明。 几个女生怪怪地瞧着我和莫晴雨,一边微笑一边摇头。莫晴雨感觉很难为情,我一时间也无话可说。 屏息了半晌,我终于才把目光越过众人的头顶,对教室最后面一个正要倒垃圾的一个女生说道:“请等一下。” 那女生愣住,见我一脸认真地朝她走去,不自觉地丢下笤帚,站在一边。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那个女生面前,说道:“麻烦你把这个垃圾桶借我用一下。” 我拿着那个垃圾桶又回到了众人面前,莫晴雨有点茫然地看着我。我长长吁了一气,开始仔细地在垃圾桶里面翻找。众人纷纷用奇怪的眼神瞧着我,避开我。 果不其然,我在垃圾桶里找到了几个纸团。逐个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果然有一个小脚丫形的吊饰。 “哎,怎么回事?”几人大奇,围了上来。 “一模一样的。”祁小芬不解。 郑月终于也松了口,仔细回忆着,呢喃道:“难道这才是我的吊饰?” “一只左脚,一只右脚。莫晴雨的是右脚,你的是左脚。”我又把那张褶皱的纸递给郑月,“我想你应该认得这几张草稿纸。” 郑月大惊:“这几张纸是我数学考试时用的。” “你考试扔草稿纸的时候,不小心把这只脚带进去了。” “可是你怎么知道的?”郑月一脸狐疑,众人也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 我无法解释我是怎么知道的,所以我没有解释。 事情解决,我离开了教室。 “谢谢你,帮我澄清了这件事。”莫晴雨追出来,与我并肩而行。 “这没什么。”我道。 “可是,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她的吊饰是在垃圾桶里的呢。” 我忽然停步,望着她的脸认真道:“梦见的。” 莫晴雨没懂,皱眉道:“哈,开玩笑的吗?” “不,认真的。” 第十七章 雨淋瞎的天空 “她真的存在!” 茂倩望着我,凝息半晌,才又将脸凑过来,狐疑道:“你真的相信那个梦是真的?” “不,我是相信沈云是真的存在的,在我们这个现实世界里。” “你为什么突然间这么肯定,这很不像你的语气,敢于这么果决地下定论。” “我不知道。我只是现在有种强烈的感觉,她就是存在。否则,你怎么解释一下这件事!” 茂倩出神地思考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道:“我想,这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即视现象。”见我眼神疑惑,茂倩便解释道:“即视现象,又称既视感、幻觉记忆,指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或场景,仿佛在某时某地经历过的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只是我大脑的想象里曾经有浮现过类似的场景,而我今天看见那个场景只不过是因为与之前想象过的场景类似,所以感觉很熟悉而已,是吗?” “应该就是这样。” “我认为你混淆了我所说的概念。我说的是,我在梦里梦见的场景,在现实生活中发生了……不!是发生了后续!这个后续正好印证了之前在我梦里发生的场景确实在现实里发生过。所以,这与你所说的既视感并不是同一个概念,你答错题了。” 茂倩望着我,还想说什么,想了一想,似乎自觉证据不足,便没有说出口。 而我只希望能找到一个答案。 沈云,你到底是什么?是梦里化身为人的魔女,还是,像李云城说的什么人首蛇身的美女蛇之类的怪物? 我的脑袋越来越乱,思路开始往邪祟灵异的方向靠,这个世界真的有灵异吗呢? 但是我梦到的,在现实里发生了,该怎么解释? 现在的我已经无法相信科学能够解释这一切。如果让我完全依靠自己的感觉作为判断依据的话,我现在已经100%确定,现实世界里应该真的存在沈云这个人。因为,现在谁也无法说服我,连我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的大脑,这些天来发生在我身上的怪事,绝不是“巧合”可以解释的了,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这样的巧合会扎堆发生在我身上。所以只有一个解释:我真的遇到了灵异,而这个世界上也一定有沈云。要么她是人,要么她是鬼。 周五的下午,又坐在教室里,呆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 我思考着茂倩给我解释的什么即视现象的逻辑,却始终不愿意承认,那就是答案。我现在就是相信,无比的坚信,沈云就是存在,实实在在的存在,可以看见、可以触摸得到的那种存在。 忽然,我觉得头皮一麻,似乎是有什么靠近过来,我心里一惊,猛然回头望去。 “哎呀,吓我一跳!”莫晴雨拍着胸口,惊慌失措地望着我。 “原来是你啊!”我也是吓得以手抚膺。可是,不经意地一歪头,明明是她,却觉得有些奇怪。 “你怎么知道我来啦,我已经很轻手轻脚的了。”晴雨笑嘻嘻不解地问。 我苦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可能这就是第六感吧!”其实我真的不知道,只是刚才心头莫名有阵寒意袭了我的后脑。 晴雨担心道:“这几天你看起来魂不守舍的,很恍惚,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掩饰地笑道:“没有啊!” 晴雨在我身旁坐下,道:“星期天茂倩约我们去她家玩,你要不要去?” 我稍稍一愣。茂倩这丫头又想玩什么花样?后山野炊、KTV唱歌,她和云城就一直策划着给我拉郎配。 霪雨绵绵了好几天,到星期天终于不再下了,可是仍然是乌云蔽日,阴沉沉的。 我陪着晴雨逛着商店,她很高兴,可我却嫌闷。不知道女生们为什么都爱压马路、逛商店,然后就是多看少买。 “你说,茂倩喜欢什么样儿的礼物呢?” “其实,不用考虑那么多的。只要买一本《世界未解之谜》什么的书送给她,她就会很高兴了。” 晴雨抚膺赞叹:“是吗?原来茂倩是个书迷呀。” 我更正道:“不,是个玄学师。” 她还是给茂倩准备了一些小礼物,当然也买了一些我们都不爱看的猎奇类的书籍,然后就开始往茂倩家走去。 路上伴着她有说有笑,聊的都是些秩闻趣事。莫晴雨心情畅快,忽然间轻声轻语地哼唱起来: “…… 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 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 你会挽着我的衣袖, 我会把手揣进裤兜, 走到玉林路的尽头, 坐在小酒馆的门口。 ……” 她像是很享受地将自己带入到所唱的情境当中,我一时间不好打断她,就等她唱完唱尽兴。 等她堪堪唱完,我才问道:“你在唱什么?” 她粉颊微红道:“没什么,你没听过吗?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歌。” “是嘛,旋律很好听!” “我喜欢它的歌词。” 我们有一遭,没一遭地谈论着。 走进茂倩所住的公寓,经过一条长长的小巷,我总觉得怪怪的,浑身很不自然。抬头看看雨淋瞎的天空,缠绵的雨,似乎带有酸意,下的人心头尽是烦躁。 又走了一段路,我突然停下脚步,晴雨见了,也停下,问道:“你怎么了?” 我回头望去,注视着那深邃的小巷,她也回过头望了望:”你在看什么?” “不知道,”我目不转睛地说,“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 “你可别吓我。”晴雨软语道。她紧张地盯着那一百米长的巷子,不知不觉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扭头看着她,正看见一阵凉风拂过,她的刘海微微颤动,人也颤栗起来,显然害怕极了。 “哈哈,我骗你的啦。”为了不使她害怕,我故意这么说。 “讨厌,你们男生都爱作弄女生吗?”她娇嗔道。我对她呵呵笑笑。 “你真的好懂哦。”她忽然娇嗔道。 “啊,好……好懂什么?” “不跟你说了。”说着,她低着头向前跑去。我有点尬,又回头看了一下深巷,转身追了过去。 茂倩家住九楼,我按下上楼的按键,电梯门便开了,我们进了电梯。 有东西跟进来了! 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我的心头蓦然涌现这种恐惧感。 但我看不见。 电梯缓缓爬升,电梯里很静,没有人说话。我听着自己的鼻息,渐渐加重。 不知道晴雨是不是注意到我的变化,开始敛眉低头,梨涡含羞。十指玩弄着衬衣最后一个纽扣。 我发现电梯的四壁都是反射性不低于镜子的类似不锈钢的材质所筑,便开始移动眼珠,通过四壁的反射四处捕捉。 除了自己和晴雨变形扭曲的身形,什么也看不见,我的太阳穴不由的流下一道热热的汗迹,手心也开始发汗。 “呃哼。”晴雨忽然局促不安的细声的清桑,直吓得我肝颤。 叮咚! 九楼终于到了,可是电梯门似乎等了好久都没开。我的内心开始近乎崩溃。 “你流了好多汗哎!”晴雨也注意到我的异样,拿出一条湿巾帮我擦拭额际的汗渍。 电梯门终于开始一分为二。 我拉住晴雨的手腕,迅速逃离电梯。晴雨虽然一脸茫然,欢喜之情却也难掩。 我头也不敢回,拉着晴雨一直跑到茂倩家门口,便咚咚地叩起门来。 “你没事吧!”晴雨疑惑地望着我,不明白我为何这么紧张。 “没事。”我不想吓她,更不想吓自己。 只听得喀嚓一声,门开了,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来:“你们来啦!”茂倩笑嘻嘻地望着我。 “快让我们进去。” “呦,这么慌张,别不是,你俩刚才在楼道里做了什么坏事让人撞见了吧?呵呵。”茂倩贼兮兮地一语双关。 “茂倩,你胡说什么呢!”晴雨满心欢喜地表现不悦。 茂倩贼兮兮地笑着,忽然微微侧头,瞪着眼睛道:“唉,你们身后站的这位是谁啊?” 我听了大惊失色,蓦然回头望去,可是哪里有什么人。晴雨惊恐地说道:“茂倩,你别吓我们,哪里有人!” 我望着足足七八秒钟,确实感觉在我面前,仿佛有呼吸吐气如兰,可是明明什么也没有看见。 “哈哈哈……”茂倩忽然开怀大笑,讽笑道,“你俩怎么这么逗呢?这种鬼话你们也信啊,逗你们玩的。” “茂倩你真讨厌。”晴雨嗔怪着,“刚才在路上,惊鸿也这样吓我,到你家了,没想到你也吓人。你们兄妹俩串通的吧!” “哦,我哥也这般吓你?”茂倩顶一下我的腰眼,问道,“哥,是不是真的?现在懂得吓唬女孩子了。正所谓趁火打劫、混水摸鱼之不谬也,钢铁直男也终于懂得掌握技巧了嘛!” “闭嘴,开门!” 晴雨听了,已经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第十八章 茂倩的催眠术 进了门,内心的恐惧感终于稍稍减轻。我强制自己放松下来,于是好好地做了几次深呼吸。 “哥,你没事吧!你的呼吸声简直就像……” “像什么?” “没事。”茂倩脸一红,道,“你们是跑着来的?怎么感觉你有点紧张呢,又不是第一次来我家。” “我紧张什么。”我掩饰道。 “那你做什么深呼吸呀!” “跑着来的。”得了,依你。 “带晴雨一起跑啊?” 我被她问烦了,不耐烦道:“你问那么多干嘛啦!我们喜欢一起运动不行吗?” “哦,喜欢二人运动,好事!” “啊?”我斜斜地睨视着她,希望她这话没什么毛病。我慢慢坐在沙发上,问道:“李云城怎么没来?” “他来干什么?我又没喊他。”茂倩扎起头发不屑道。 “我以为你们……” “以为什么?” “呃,没什么。”我吊吊眼皮。 “啊,你不会以为……”茂倩鄙视地瞄了我一眼,“哥,你好恶心,一交上女朋友,人就变猥琐了!” “乱说!”我啐了她一声。这丫头倒打一耙,对我说了一堆打擦边球的话,现在反过来骂我恶心!我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晴雨,见她也羞赧地瞧了我一眼。 为了避免尴尬,我只得转移话题:“人家云城对你够好的了,你到现在还没接受他啊。” “对啊,”晴雨附和道,“云城真的是很用心了。” 茂倩哼笑一声:“晴雨同学,对李云城有种同是西天取经人的感觉了吧?“ “什么意思啊?”晴雨不解地问。 茂倩诡笑道:“你也真的很用心啊!”晴雨害羞地偷看我一眼,我感觉很不自在。茂倩看到我俩的窘态,得意之极。“当万境归空,缥缈已过,还是驻足观花,珍惜眼前人吧!” “能不能给我们倒杯茶,好歹咱们也是客!”我知道茂倩说不出什么好话,忙转移话题。 “好好好,你们慢慢聊,我去泡茶!”茂倩进了厨房,晴雨拾起茶几上的一本书翻了一翻,我看了一下,书名叫做《催眠大师》。 过了一会儿,茂倩一手一茶杯端了过来放在茶几上。我问她道:“你最近又迷上催眠了?” “你知道我的,爱研究这些书。”她志得意满地说。 “那你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来,让我催你一下。”她兴致勃勃地绕过茶几坐在我身旁。 “是不是真的管用?”晴雨也挺好奇探身过来。我狐疑地撇眼道:“你不会拿个链子,底下拴个蟑螂之类的放在我眼前晃呀晃的,就算是催眠了吧。” 茂倩拍了我一下,说道:“我会用这么没技术含量的手段吗?”她赏我一眼白,嗤道。 我有点发懵,这是要干什么呀?茂倩绕到我背后,双手抚在我的肩上,说道:“放松,别害怕哈。” “你想怎么弄?”我不安地问。 茂倩一勾我的脸蛋:“会让你很爽的。” 听她这话,我怎么忽然感觉自己“道德又亏”啊! 晴雨在一旁说道:“茂倩,如果行得通的话,也教教我吧!” “没问题!”茂倩又对我说道,“你放轻松,身心都放松,一会儿我会口述一些情境,你只要闭上眼睛,按我口述的情境去想象就行了。” “这不是电影《催眠大师》里用的手法嘛!”我吐槽道。 “别废话,闭上眼睛。”勾脸直接改为啪一巴掌。 我闭上眼,尽量让自己松弛下来。 “你现在想象,你突然睁眼,发现孤身一个人,身在一片深蓝之中,周围全是深蓝色,你除了能看见自己什么也看不到,你看到了吗?” “你不是说什么也看不到嘛! “我是说看到那个只有深蓝色的情景了吗?” “嗯,然后呢?” “你感觉全身清凉凉的,仿佛这是一股清泉从你的身上流过。” “还有呢?” “你突然隐约听到一声声鲸叫,鲸鱼的叫声,由远及近向你而来。” “所以呢?” “你突然明白自己坠入深海,刚才的清泉般的感觉正是海洋里的洋流,你不用游便可以全速飞进,去寻找那声音的来源,越来越近,但是仍只见一片深蓝。” “我在找寻。” “慢慢找,它会出现,从一片深蓝中出现,巨大的身躯,温柔的叫声,你什么感觉。” “惊呆了。” “是啊,真是令人感到吃惊,它那么巨大。” “非常大!” “还有呢?” “很坚挺!” 茂倩奇怪的歪了一下头,似乎有点没明白:“坚挺?不对,它是软软的,摸摸它的头,是不是很柔软?” “是,又大又软!” “不过它很温顺,不会伤害你,对不对。” “如果它是一只海豚我想会更好。” “别想海豚,就想鲸鱼。” “好吧,鲸鱼。然后怎么样?” “你游到它的背上面去。” “上去了。” “双手抓着他的鳍。” “太大啦,抓不住。” “那就抱住。” “抱住了。” “让他带你遨游深海,海底是五彩缤纷的,海草丰美,海鱼成群,阳光照射,浮光掠影。” “真是美呆了。” …… 十分钟之后。 “哥哥,你睡着了吗?” “没有。” “我靠,这半天还没睡着呢!”茂倩气苦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一旁的晴雨忽然忍俊不禁:“你不断地跟他聊天,他怎么能睡着呢?” 我睁开眼,揉揉眼睛,说:“确实有点想睡,不过那是闭眼太久的缘故,看来你这招不管用。” 茂倩把书放在茶几上,不服气道:“一定管用,是他太邪乎,精力太旺盛了,我觉得他是时候应该采点阴气来调和一下。” 靠,这小妮子又来! “没见过你这么奇葩的,催眠术对你都没用,不好玩!”茂倩感觉自己被打败,气鼓鼓地走进厨房去了。 莫晴雨笑着拾起那本书,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我望着她的侧脸,忽然问道:“晴雨,你有没有最喜欢的场景?” 她先是一愣,继而领悟道:“最喜欢的场景?你是指……” “我想,每个人都该有一个或几个令他难忘的场景,一直储存在记忆的深处,每每想起,都会忍不住动心的一笑吧。” 晴雨露出思索的表情,我继续解释道:“啊,也可能不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也许……只是在图画里、电视上或者其他什么媒介看到过,经过自己大脑的想象加工,变成了一个记忆场景隐藏在脑袋里。” 晴雨对我笑道:“你说的好玄妙,不过我懂你的意思。印象里,似乎是有这么一个场景。” 我来了兴趣,问道:“是什么?” “曾经也幻想过一次‘ 人生若只如初见 ’式的美丽邂逅呢。” “什么样的邂逅?” “比如,在一个清晨,走在林静唯有鸟鸣的校园小道上,不小心与一个低头走路,心里却在演算数学题目的男生相撞这样的场景呢。”说着,她忽然低下声音。 我听了,脸一下子红了。 “呵呵,我开玩笑呢。那你最喜欢的场景呢?”晴雨也学会了转移话题。 我略一思索,道:“一个黑洞前。” “黑洞?好奇怪,你干嘛喜欢黑洞啊?”文科女生恐怕最不能理解的就是这个画面了。我解释道:“不是物理上的宇宙黑洞啦!是指黑黑的山洞。” “那不是更奇怪!你为什么喜欢黑黑的山洞呢?”晴雨笑呵呵地疑问。 “我也不知道,它就是一直吸引着我。”我真心的说着,但知道她听不明白。 “黑洞,难道不是隐藏着未知的可怕吗?” “是的,我的确有点怕,可是又想去探寻。”我无由地说着,忽然对她一笑,“那是种很纠结的心理。” “怕但是又想探寻。”晴雨凝空,若有所思。 第十九章 告白 离开了茂倩家,雨已经停了。 我本来以为要各回各家了,想不到莫晴雨忽然提出,希望我陪她去学校逛一逛,我搞不明白她的想法,现在去学校干什么?难道平时上课在学校呆的时间还不够多吗?放个假还想着回学校看看。也许这就是学霸与学渣的区别吧! 没办法,既然她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也只能陪着了,我就是对这种事没法拒绝。 我们来到学校,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闲步逛了一圈。 莫晴雨忽然问道:“惊鸿,你的宿舍在哪里?” “我的宿舍?”我奇怪她会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于是回身指着东边回答道:“就在那边的男生宿舍401房间。” “现在进得去吗?”晴雨垫着脚,仰着脖子望着那边。 “现在我不知道,平时双休的时候我都回家,所以双休日应该门被锁上了吧?” “那我们去看看吧!” “啊!”我确实被他吓到了,“男生宿舍有什么好看的?” “就去看看嘛!”她忽然对我撒娇,也确实很有用。 “那好吧。” 我还能怎么办呢?我也很无奈啊!我只能带着她走到了男生宿舍的围墙外边,大门确实被锁上了。 “你看,大门都锁上了吧,我们进不去的。”我得意道。 “从那儿!”莫晴雨忽然伸手一指,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她指的居然是围墙墙头! “你要翻过去啊!”我可真想象不出,像她这样的淑女是怎么翻墙的? “我今天又不是穿裙子。反正里面也没人,怕什么?”她冲我调皮地耸耸鼻子,我忽然觉得这样的她很像一个人。 我虽然什么也不怕,可是男生宿舍有什么好看的呢? 也许这就是男生和女生的区别,男生做什么事情总是习惯性地考虑原因、后果、作用以及意义,而女生只是单纯的想那么做。 但我如果一直推三阻四,倒显得我真的害怕什么似的。算了,既然她想看,就陪她去看吧,反正我宿舍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对我呵呵,笑了一下,转身便去爬墙。 “唉,你小心点呀!”我赶忙提醒,真的为她担心。她真的能爬过去吗? 我只得等她双脚离地了,再用双手拖着她的脚底。 “你不用拖着我的脚底,会弄脏你的手的。”她这样说道。 不一会儿,她的双脚已在墙头悬空,一脚在这边,一脚在那边,回头看着我道:“上来呀,怕什么?” 我直愣愣地望着她,忽然觉得…… 咳……没什么好说的,上吧! 宿舍的门半掩着,并没有完全锁上,我低头看着那把锁,抽动嘴角:“宿舍老师可真是不负责任呢!” 晴雨偷偷看了我一眼,笑道:“进去吧!” 我很难为情地跟在她身后走进去,感觉好像陪同领导视察似的。她四处转了转,我的目光也在四处转。我生怕李云成那家伙把没换洗的内裤或者臭袜子什么的挂在了床尾。 他来到右边的下铺前坐了下来,抚摸着床边的床单,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忽然回头对我说:“我想这个一定就是你的床位了,是吧?” 我很惊讶,居然被她猜对了。“你怎么知道的?” “感觉。”她哼哼一笑。 哇!女孩子果然是一种很神秘的生物,太不可思议了,不能惹!我歪了一下头,也坐在自己的床边,和她相对而坐。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他忽然很腼腆地启唇。 我想不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我在极力思索该怎么回答。就用我以前思考过的答案?阳光的,可爱的,知性的,漂亮的,解风情,会聊骚,小娇羞,能撒娇,还得开挂带点善解人意这种完全就是靠脑补意淫出来的…… 但是她没有等我回答,继续接着道:“其实我希望自己是个活泼一点的女生。但是没办法,我就是这样,从小养成了这样安静的习惯。有时候也会羡慕那些女孩子,可以轻易地释放自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别人,把自己的脾性暴露出来,甚至表达自己的情感。” 我倒抽一口凉气,察觉接下来可能要发生令我心跳加速,手足无措的事情。 “我喜欢你。” 低头,颔首,娇羞,她在等我的答案。 我该怎么办,怎么去回应她,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呵,我似乎听到了一声很细微的诧息。 是晴雨发出的声音,还是我自己发出的声音?我已经搞不清楚了。 我突然直直的盯着宿舍的门口。 “你在看什么?”晴雨回过头去。 “没什么。”我轻轻地摇着头,可是目光还在那里。 “晴雨,我不想瞒你。”我愣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自己真实的心情说出来,“其实,我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了。 晴雨完全一副始料未及的表情。 我一样是愣住了,我不知道我怎么忽然之间就说了这话,虽然这是真心话,但这很不像我。 莫晴雨疑惑地望着我,好一会儿,才问道:“可是,上次你不是说你没有女朋友吗?” “是的,我是没有女朋友。”我很无奈。 “那么,是暗恋?”晴雨显得很不甘心。 我仍是摇头,但不知道怎么说。 “她在我们学校吗?” 我凝思了好久,终于觉得还是无法隐瞒。虽然说出口会让人感觉很扯,但是已经到了无法再拖下去的地步了。我抬眸望着晴雨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和你说真话,但是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我喜欢的女孩只存在于我的梦中,虽然是这样,但是我相信在现实世界里她一定是存在的。” “我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晴雨失望的眼眸中又透出些许狐疑。 “你上次不是问我怎么知道那个吊饰在垃圾桶里的吗,我没跟你开玩笑,我真的是梦见的!” 晴雨纠结着一张脸,似乎想不通我究竟想表达什么。 “那晚在KTV,云城喝醉了和你说的那些话,他说有一个女孩存在我的脑海里。虽然他喝醉了,但他说得是实话。”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烧。 她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的脸,似乎想从我的细微表情中发现一些端倪。于是我只好详细地向她说明了我与沈云梦中相识相知的故事。在我说这段故事的过程中,晴雨一直静静地倾听着,她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我发现她看我的眼神慢慢变得不可捉摸。 直到我说完,很久很久以后,她才开始用一种我从来没有听过的语气对我说:“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用编出这样的瞎话来骗我呀。”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揣摩我是不是一个精神分裂者。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对不起,一直以来产生了那么多误会。” “原来是误会呀!”听到误会两个字,晴雨开始气馁,随即眼中射出不服气的精光:“就算她让你心动,那又能怎样呢?她不是只存在于你的脑海里么?” 虽然她这么说,但是听她的语气,我仍然不能判断她是不是真的相信了我的话。 “但是我始终坚信在这个世界上,在某一个角落,有一个女孩叫做沈云。” 我像是听到了有人在叹息,又不自觉地盯着宿舍的门口看。 “你到底在看什么?”晴雨发现了我的动作,回头看一眼宿舍门口,终于也开始破功了。“不要装神弄鬼的好不好!” 我不知道,明明就什么都没有,可是我总是觉得那里似乎有什么。我发誓这是我的真心话,但是我怎么跟她说,又该怎么使她相信?所以我保持沉默。 “你不喜欢我,就明说。为什么要装神弄鬼的吓唬我?”晴雨像看一个怪物似的瞧着我,湿湿的眸子里释放出异样的光,是愤怒、是不满、是怀疑。 我还是缄默,因为实在无话可说,是我对不起她。她在等我给一个说法,但是她始终等不到,因为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把这一切向她和盘托出,却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 她终于站起身来,促狭地盯着我,见我始终沉默,转身便走,走到门边,才回头,冷冷道:“你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我看着她,眼里开始产生思考的流光,可我仍是开不了口。 “那你就抱着幻想,等着某一天她出现在你面前吧。”晴雨终于还是悻悻地掉头走了。 第二十章 镜中人 在这之后,尽管我和莫晴雨仍然是同桌,可是我们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了,她的眼角再也没有往我这边瞟过一眼,我弄砸了,一切。 是我活该! 这天早自习之前,我照常先去厕所方便。路过隔壁班的门前时,看见有几个男生正在伏在阳台边闲聊,其中一人道:“你当初怎么会萌发选文科的想法的?谁不知道只有混不下去的差生和死读书的笨蛋女生才会选文科啊。” 另一人附和道:“学文科将来能干嘛,我就问你能干嘛?你是想当文学家,还是想搞政治运动啊。你瞅你那三两斤地瓜干有可能吗?” “文科班女生多嘛。”那个被他们奚落的男生自嘲着,陪着他们嘻嘻呵呵的说笑。 “那你要这么说,那也不失为一种未雨绸缪的选择!” 随后就是一阵爆笑。 但我的关注点立刻就被转移,透过几人的身隙,我看见走廊尽头的二年三班那边,莫晴雨和上次的那个郑月面对面站着,似乎发生了口角。郑月一脸嘲讽,莫晴雨气得转身离去,旁边几个女生咭咭格格地笑着。 难道还是为了上次的事情。我不是已经澄清了吗? 莫晴雨没看见我在这里,快速地走过来,等看见我的时候已经到了跟前。 “怎么了?”我关心地一问。 莫晴雨气苦地睨视我一眼,掩面走开。 遭了,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我该怎么挽回呢?还是,我到底要不要挽回呢?我到底是想怎样处理自己和莫晴雨的关系呢? 我想不到结果,我的脑子乱了。 晚自习结束,我独自一人回到了宿舍。李云成和老吴他们叫我,我也没应。他们面面相觑,知道我今天心情不好,也没来找我搭话。 十二点过后,宿舍里熄灯,云城他们很快睡着了。唯有我,听着他们深重的呼吸声,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一直在想着沈云和莫晴雨,一直在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越想越睡不着。我干脆坐了起来,打开台灯调低角度,从桌肚底下摸出一本初稿。 窗外虫鸣起伏,些许残光泄出窗去。我独自坐在书桌前,书桌上放着一个圆圆的镜子,云城每日早起都拿它打扮一下。 既然睡不着,既然我的心乱了,那我就通过转移注意力的方法让自己变困吧。所以,我拿出自己正在创作的一本小说初稿,开始闲笔。这是我构思了好久,却又久久不敢动笔的小说。 我安静地写了一段,写完某一段话后,接着写了“从此”两个字,便再也写不下去了。忽然感觉心绪纠缠难理,繁杂不清,忍不住舒了一口气,不得不搁下了笔。 晴雨最后的那句话,使我一直不能忘却。我是不是真的疑神疑鬼了。 算了,不去想它了吧。我翻开小说初稿的头一篇。既然现在写不下去,那就把写完的部分默读一遍,察漏补缺,删繁裁余。 我读完一页翻一页,全神贯注,左右推敲,反省我的小说哪里不够完善,哪里还需思量。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我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一点多了。 我忽然感觉颈后似乎有鼻息。心里一惊,怪怪的感觉又来了!我倏地回头。 哪里有东西? 我怎么又疑神疑鬼了! 我叹了一口气,摇头之间,目光掠过摆在桌子上的镜子,惊奇的事情发生了!我的头皮一麻,感觉全身发抖。 天呐!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的目光一闪之间,好像看见了镜子中有张脸,一张静止的脸。 那不是我的脸! 我迅速回头,可是还是什么也没看见。立即又去看镜子,这次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我惊慌地拿起镜子,撞到了桌子发出哗啦啦的巨响,左照右照,还是什么也没反映出来。 我环顾四下,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呼吸急促,额头也渗出了汗,一屁股坐倒在书桌下。 是幻觉吗?我问自己。 李云城被我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看见我这副模样,也吓了一跳:“怎么啦?” “云城,我看见她了,我刚才看见她了!”我无法想象自己说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 “不晓得你在说什么胡话!你看见谁了?”他愣了一下,忽然往墙壁上看去,“看见美女蛇了?” “拜托你别这样行不行,我只想闭着眼睛,安安稳稳睡个觉,你们想谋杀啊!”老吴气得直捶床。“这回说啥都要搬,你不疯,我都要疯了。” “我已经疯了!”小洋把被子一掀,就要下铺。 “唉,你们别走啊!”云城被他们的行为搞糊涂了。 “今晚上小孔那儿挤一晚!”两人卷起铺盖,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口。云城回头看我一眼,无奈地摸着前额摇头,一脸的生无可恋。 中午,食堂。 茂倩和云城坐在我的对面,也没什么食欲吃饭,时不时地望我。 我六神无主地扒着碗中的饭,茂倩用筷子插了几下自己碗里的饭,担心的看着我。 “都怪你啦,没事大嘴巴什么。”忽然对身旁专心扒饭的云城发难。 “又关我的事?”云城叫屈。 茂倩白他一眼,转头问我道:“你真的宁愿等一个臆想出来的女生,也不愿意和莫晴雨交往吗?” “现在是想那些事的时候吗?”我烦躁不安。 “那你到底在想什么?”茂倩也耐不住性子了。 云城接口道:“就是啊。现实版的女追男,我枉活了一十有七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社会奇观。莫晴雨的举动让我重新相信童话里不都是骗人的。连这你都不把握,哥们,你真的是脑子出了问题!”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我说的,充满了不理解。 “是啊,我脑子出了问题!”我自谑。 云城叹息着后仰着:“我宁愿相信,莫晴雨向你告白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人在你背后扎小人害你脑袋短路,神经大条,说一些不知所谓的话。” “你能不能别说这些话了,他本来心情就不好。”茂倩难得用认真的语气和云城说话。 “有时候哥们之间,就是要说一些嘲讽的话,为你好才嘲讽你。”云城今天一反常态,异常正经地嘲讽我。他说完这话,又慢慢凑到我眼前,继续道:“我们这些常年单身在外的,流行着一句调侃与自嘲的揭语:犹豫就会败北,果断就会白给。可你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你想说什么?”我盯着他的眼睛。 “你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用最好的角度进入这段关系了,那就是等她自己插进来。” 我和茂倩互相看了一眼。 “现在人家自己插进来了,你拔出去了,不玩了!” 我把筷子一放,说道:“我去看医生。” “你没病没灾的看什么医生啊?” “洗耳朵!” 我当然不是真的去洗耳朵,但是我真的要去看医生,也许真的是我的脑袋出了问题。 某医院,精神科内。 “你说的情况我基本了解了。” 医生听完我的描述,向我解释道,“这应该不属于心理或精神疾病,而是睡眠问题。可能是焦虑或者抑郁引起的,你平时的生活要规律一些,放松一些,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很多人都喜欢解梦,很多所谓的解梦预示吉凶的,都是迷信活动。不过从医学角度来看,如果排除环境及心理因素,长期反复出现同一种梦,就需要提高警惕了,因为梦境也能反映身体的健康问题。” 我不安地问道:“医生,我……是不是有点妄想症的症状?” 医生道:“我之前有个病人,和你的症状非常相像,也是经常的梦见同一个人。然后心理上因为这件事,精神方面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这并不稀奇。” “还有人和我有同样的症状?” 第二十一章 惊人的线索 我独自走在长廊上,路过的同学们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我知道,他们是把我当怪物一样看待了。说不定他们以为我已经疯掉了,就像鲁迅《狂人日记》里的狂人一样,每个人看来的目光,都是在看疯子。 我真的疯了吗,我问我自己。 放学后,我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看着金黄的夕阳光芒慢慢从我的脚背上褪下去,手里的水笔信手在桌面上涂鸦。课室里已经空空如也,我却听到脚步声。 “惊鸿,你还没走呢?”我微微抬眼,见李云城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相机,望着我,“真他奶奶的先人板板,”云城骂道,“过茂倩这个恶婆娘,我说我有相片存在相机里,她就死活要看,好像我干了啥不法之事似的。” “这说明她在乎你啊。”我木纳地说。 “这倒也是。”他忽然又化嗔为喜,“来看看我拍的照片吧。” “我没心情。”我把头埋在胳膊里。 “别这么垂头丧气行不行,好歹也是个男人。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何况这朵花,还是朵假花。下次我带你去跟莫晴雨道个歉,这事儿不就了结了嘛!” 我把头深埋着,不做声。 云城见我一点反应也没有,终于也开始耐不住性子:“好好好,就算沈云千好万好,可是你看的见,摸得着吗?你这样颓废算怎么回事?” 我抬起头,看着他。 他继续批道:“人家莫晴雨多好啊,上赶着往你怀里凑,你不要,偏偏对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念念不忘。你、你说你是不是小说写糊了眼,看不清现实了!” 他呯地一声,把一张相片扣在我桌上,背过身去。“惊鸿,不疯魔,不成活,你是彻底魔怔了,你再疯下去没人救得了你,你清醒一点吧!” 我望着那张照片,这是那天他刚买相机时,给我在教学楼前拍的那一张,照片里,我和他像兄弟一样肩并肩站在一起,开怀地笑着。 “那个时候的你,才是真正的你。但是你执迷于这条路……现在的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在玩吗?你让大家陪你一起玩吗?” 我知道,这样骂我,他心里更难受。我都认为自己疯了。知道自己疯了,却根本停不下来。 我知道,我必须生出勇气,放弃我的梦,忘悼梦中的沈云。 云城气愤地微微发颤,骂了一顿,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我们认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脾气。我看着他扔在我桌前的照片,也默然无语。 倏地,我的头皮瞬间突然发麻,感觉头脑嗡嗡作响。 “这是!”我瞳孔放大,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在幽冥黑洞中前行许久,终于找到了出口。 “怎么了?”云城被我发颤的惊声吸引,转身看着我。 “云城,这照片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拍的?”我激动地跳起,抓住他的双臂。 “那天我们一块儿拍的啊。”他抽出我手中的照片,看了看,愣道,“怎么啦?” 我抑制不住激动之情,道:“你看看我们身后的那个人!” 云城依言看去,照片上我们俩的背景是教学楼,教学楼前还有一些学生,云城的目光聚在其中一个人身上:“嗯,这个人好眼熟啊!” 我惊奇万分:“你觉得眼熟,你见过她?” “啊,我想起来了。那天,你在大礼堂画的那个素描像不就是她嘛!”一瞬间,云城好像也明白了,惊愕地看着我,“她!真的存在?” 我使劲点头,泪水几乎模糊了视线。 “哎,你们俩怎么还不走啊,这都几点了!”突然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们照门口看去,原来是班主任老师。她盯着我们俩,走进来,说:“你们放学了还不走,在这里谋划什么呢!” 她走到我们身前,见云城手里拿着一张照片,于是便拿过去,看了一眼:“这是什么?”见只不过是一张普通的相片,脸上的戒备之色顿时减少了。 “我要找到她!”我也不理会班主任,对云城说道。 “找到谁?”班主任问。 云城道:“照片里的那女孩。” “照片里不就你俩吗?” “这儿!”云城竟还指给她看。 “云城!”我低喝着,心里只怪他多事,告诉班主任做什么。云城也现出后悔之色,怪自己太鲁莽。 “嗯?这不是沈云嘛!”班主任扶了扶金丝眼镜,忽然冒了这么一句。 “什么!”我和云城顿时异口同声地惊吁,显然吓到了她。 “你们干嘛?”她防范地看着我俩。 想不到的意外收获! “那她现在在哪儿?”我紧张激动地问。 班主任不快道:“你们两个到底想干嘛,放学了不回家,问一个高三的学姐,有什么企图?快回家!” “高三?她还真在咱们学校高三上学啊!” “我信了你的邪!”过茂倩左手叉腰,右手拿着照片,直愣愣看了半天,无法相信,“怎么会有这种事呢!世界观瞬间崩塌了呀!” 当然,我们第一时间把这个惊人的发现告诉了过茂倩。 “她真的从这家伙的脑袋里跑出来了!”云城指着我的脑袋表情夸张地道。 茂倩凝视着照片,说道:“终于看到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大美人长什么样了,可是左看右看也不像是绝世美女啊!” 云城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也许,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茂倩忽然深思起来,我注意到她的表情凝重。 “你在想什么?” 茂倩道:“其实,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不过,你可能不喜欢听。” 我看着她道:“你说。” “那我说了。”她道,“也许,真的是有沈云这么一个人……” 云城忽然打断她:“什么叫也许,这已经证实了好吗!”他抖抖手里的照片。 茂倩说道:“好吧,是已经证实真的有沈云这个人。不过,我想说的是,在你没有梦见她之前,她已经好好地活在世上了。所以,最有可能是,惊鸿之前根本就已经见过她了!” “什么?”我和云城异口同声地问。云城扭头看我,我肯定道:“我没见过她!” 茂倩道:“是这样。人的大脑中有个组成部分叫海马体,日常生活中的短期记忆都储存在海马体当中,而抛掉某些信息也是由海马体处理。所以,我的意思是……” “我以前在哪里见过沈云,但记忆不深,很快忘记了。那天做梦之所以会梦见她的脸,是因为海马体中有关她的影像信息又被激活了,是这个意思吧?”我凝空道。 茂倩没有说活。 云城像泄了气一样,“哎,这样一来就毫无神秘感了!” “你在想什么?”茂倩注意到我的眼神。 我道:“你的推测听起来很科学很合理。但是我的心现在无法相信。如果我以前真的见过她,那么我第一次梦见她,多多少少应该会有一点你所说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但是我一点也没有这种感觉,我只觉得梦里的她完全的陌生,梦醒以后对她的记忆仍然是完全的陌生。而且对于我来说,不管最后的真相是什么,我现在都一定要见到她。” 李云城捻须道:“这怪事的谜底已经呼之欲出了,现在不一探究竟确实不合道理。” “可是,”茂倩看着我说,“你梦见她,她不一定同样梦见你呀。你对于她来说,也许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 “不!”我轻声道,“我有种感觉,我敢肯定,她一定是和我通梦的!” “通梦?”云城和茂倩奇道。 “现在已经证实了,多次在我梦中出现的沈云,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她就读于我们这座学校,因为她曾经来过学校,而且巧合地被云城的照相机捕捉到,就在我第一次梦见她的第二天早上。我虽然不知道这之间有什么联系,但既然有某种联系,那么必然是双向的。否则这些奇怪的事就无法解释了。” 茂倩肯定道:“嗯,你之前和她一起梦到的内容,最后在现实里真的发生了,这一点我一直都想不明白。现在看来,这种现象除了以灵异思维去思考,真是无法解释得通。” 云城忽然啐道:“真他妈的,我现在怀疑这世界上真的有鬼了。这种奇葩事都能发生,还有什么事不可能呢?” 鬼? 云城的关键词提醒了我。茂倩看见我脸上表情的变化,忙问:“怎么,你想到什么了?” 我惊恐地看着她,心中突然升上来一股恐惧感:“那几天,我总感觉到背后有东西……” “啊!”云城突然一声尖叫,“昨天晚上,你从镜子里看到的脸!” 我们两人瞳孔渐渐放大,惊恐地看着四周。 “不会是真的吧,我只是随口乱说的。”云城双手合十,害怕的不断念佛:“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茂倩不明白我们为何突然做出如此奇怪的反应,又仔细看看那张照片,忽然惊噫:“她怎么也在这里!” 我惊诧:“怎么了?” “看她旁边的这个女生是谁!” 我凑过去一看。 沈云身旁还站着一个女生,身形几乎被沈云挡住,只拍到了半张侧脸隐藏在沈云的侧脸后面。然而,就是靠着半张脸的辨识度,也很轻松的认出来。 李云城打听到她去了图书馆。我们三个人立刻前往图书馆。 路过花园小廊时,正巧看见莫晴雨从对面走过来。我几乎惊呆了,她剪掉了秀丽长发,留起了掩耳的短发,抱着几本书,低着头走着,显然还没看见我。茂倩与云城交换眼色,略觉尴尬。 就在她即将与我擦肩而过时,我突然拦在她的身前。茂倩和云城都吃了一惊,紧张地盯着我。 莫晴雨突然定住,抬头看见是我,面现疑色。 “这就是……沈云?”她呆呆的望着照片,似乎想承认事实,又有些不敢相信,喃喃呓语着,“你说的就是她?”她看着照片里沈云身后的自己,表情有点茫然:“竟会有这么巧。 ” “我从没在现实里见过她,都是通过梦境,但是她确实存在。” 晴雨盯着照片看了好久,忽然抬头望着我,问道:“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我扶住她的肩,郑重的说道:“不。我只是不想失去一个朋友,现在我就要去揭开真相,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如果真是这样,我也就无话可说。”晴雨不再说什么,她决定和我们一起去。 对于茂倩和云城来说,他们只是想揭开这个谜底,但对于我……似乎就是一直以来的梦幻即将可以成为真实的那种期待。我必须找到她,找回我继续把这个梦做下去的源泉和力量。 “我希望我见到她时不会晕过去。”云城道。 茂倩白他一眼:“你也就这点胆了!” 我终于面露笑容,觉得此时他俩的斗嘴是最有趣的。但回头望见晴雨失落而复杂的神色,却又开心不起来。 李云城忽然在我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哎,我听班里人说,莫晴雨似乎也有一个想当作家的念头哎,你们两个有共同的梦想哎!难道她从来没跟你提过吗?” 我回头盯着他的那故作神秘的脸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搞晕了。 莫晴雨……想当作家…… 哈? 第二十二章 神隐之路 这是一座老式的房子,黄金葛爬满了雕花的门窗,泛黄的春联还残留在墙上,依稀可见几个字岁岁平安。房前修了片草地,通门的小径旁还种了许多花卉,草地边缘围起了一道木栅栏,中间汇成一道栅栏门,门口上面挂着一个礼貌的启明灯。 “好清幽啊!”茂倩盛赞。我上前敲门,等了好久,才听见里面有脚步声传来,接着户枢吱吱,一个面容沧桑而面色憔悴的中年男子打开门来,空洞而凄清的眼神望着我们。 “你们找谁?”男子看向我们的第一眼略显警惕,随后便呆住了。 我们也呆住了。 “沈主任!” “你们来我家做什么?”沈主任疑惑地瞧着我们。我们四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大家此刻不约而同地明白了一件事,但是谁也没有说出来。我的内心翻涌了好久,这是我离沈云最近的一刻,我马上就可能见到那个真实的飞扬跳脱的沈云了。 “我们是沈云的朋友。”我上前一步,坚定地说。沈主任脸上显现出了哀伤之色,他逐一看过我们四个人,终于道:“进来吧。” 我心下是一阵喜一阵忧,喜的是,这果然是沈云的家,也就是说,她是真的存在的。忧的是,沈云原来是沈主任家的千金,那我此番不是撞枪口上了么。还有,沈主任脸上的哀伤之色,究竟代表着什么?我隐隐觉得有些不详。 沈主任带我们进了客厅,请我们坐下。我认真的环顾四下,感受着她生活的气息。 “我是沈云的爸爸。我从来不知道你们和沈云是朋友。”沈主任给我们沏茶,大家都感觉有点不自在。 “沈云是我们的学姐。”茂倩说。 “沈云学姐她现在在哪里?”我心下急切但不露声色地问道,幻想着她现在正在卧室我书房里看书,不知道出门见到我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反应,我真的紧张。 沈主任奇怪地望着我脸上激越的表情,略显诧异。过了一会儿,才哀沉道:“沈云现在躺在医院里,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吗?” 我的脑袋顿时发胀,她怎么进医院了!之前莫名的担忧一层一层剥离开来,沈主任的哀伤之色果真预示着不详的事情。 “她怎么了?”谁都想问这一句,可是谁都没有先开口,却不想这句话是从进门到现在都未说过一句话的莫晴雨口中问出来的。我看着他,她也是面现忧色。 沈主任道:“车祸,巨大的撞击导致她的脑部神经受损,可能这辈子也醒不过来了。” 所有人都震惊了,我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怎么会这样! 我苦苦地追寻、坚守、恒信,上天为什么要给我这样一个结果?我宁愿她不是真的存在,我宁愿相信从来都没有沈云这个人,我也从来没有心动过,我宁愿相信是自己胡思乱想,爱上了自己幻想出来的女孩,也不要这样的结果。 不,但她是真的存在!我又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我第一次尝到绝望的滋味。 他们三个都看着我,似乎也绝望了。 “你们来找她有什么事吗?”沈主任问。 “沈主任,请您务必告诉我们,沈云学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诚恳地请求道。 沈主任看着我,又望了望晴雨他们,长长地叹息一声。 那还是在6月间发生的事,当时,天气开始変得炎热。 神隐高中,高三五班,课余间隙。 “沈大作家,你的惊世大作什么时候发表呀,到时候给我们也瞻仰瞻仰啊。”几个女生围着沈云,怪声怪气地说着。 沈云望过去,几个女生掩住嘴巴偷笑。沈云根本不想理她们,可是越是不理,她们的玩笑越是开个没完。 说话的女生见沈云没有反应,继续道:“难怪人家当初铁了心要选文科,原来是胸怀大志,我们是眼拙了,没看出来。” 沈云呼啦一下站起来,吓得几人以为她要暴起打人。沈云却只是瞪了她们一眼,头也不回地朝大门走出。 “哎,开个玩笑啦!”一女还在调侃。见沈云果真走出教室,立刻变了语气道:“嘁,她还当真了!” 中午在食堂,沈云排队打过饭菜,走过一排桌子时,正好听见高二年级的几个女生佝偻着身子,凑在一起小声谈论。 “哎,你们知道吗?听说高三五班的沈云学姐抑郁了哎!” “哎,你说的是沈主任的女儿吗?” “是啊,你也知道啊?” “不过我听人说,她是读书读出了妄想症,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 “不会吧!” 这时,其中一人抬眼瞧见沈云路过,立刻出声制止:“哎,别说了!” 其余人这才发现他们口中的沈云学姐就在旁边。沈云也没发作,只是一言不发地走过去。 晚间,沈主任在家里发火。灯火掩映的窗外看去,是三个人影。 “你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不好好用功读书,想着当什么作家,不切实际!” 沈主任情绪激动,沈云则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站着。旁边是妈妈一边在劝止沈主任,一边在安慰沈云。 听完沈主任讲述这些事情,我们每个人眼睛里都有一个疑问:沈云学姐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被别人嘲笑?为什么会有人说他抑郁症、神经病,为什么沈主任要骂她?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所以大家都看着沈主任,沈主任却和我们讲述了这样一件事情: 这一天,沈云在学校图书馆里翻阅古典小说书籍,徘徊在一排排书架前寻找,这时候偶然发现了一本旧旧的书,书脊露在外面。 她将书抽出来,发现那是一本非常旧的破书,泛着古老的味道。封面没有设计图画,扉页也什么字都没有。沈云很好奇,这是什么,这也叫书吗?正郁闷着,又发现原来扉页的左下角出现了几个非常小的字,字体已经非常浅淡了,不细心几乎无法得见。 她将书凑近了看,见写得是“这将是一段神隐之路”九个字。什么意思?完全不明白。 又往后翻了一页,居然是空白的,再往后翻,仍然翻了个寂寞。最后将整本书飞页式翻看,居然真的完全找不到一个字。 这什么啊!无字天书吗? 沈云别提多郁闷了,这是哪家出版社大量刊印某书时漏了一本吗? 她感到无趣,本想直接塞回去,却偶然瞥见扉页上又变回一片空白了。是的,那几个淡淡的小字又不见了。 难道刚才出现幻觉了?明明看见字了呀。想一想,还是把它抱在怀里,离开了图书室。 说完,沈主任神伤地摇了摇头,我们四个人则惊恐的互相看着彼此,茂倩则更加奇特地盯着我,我知道她是因为听到了那个“图书馆”,一定会觉察到什么。 “沈云这孩子,从小就想成为一名作家,能够出版自己的小说,可是我从来不曾给予她支持和鼓励。害得她整天胡思乱想,错乱了神经。”沈主任的眼眶湿润了,我们从他的泪光中,我们看到了他的巨大悲痛和无尽的懊悔。一番收拾形容之后,又问道:“你们是她在文学社的社友吧。”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微微点着头,眼里泛着泪光。 “哦……”沈主任示意我们等会儿,自己站起来,走进内房去。没人知道他去做什么,茂倩则抚着我的手臂安慰我,一向多嘴的云城也大气都不敢喘。 不久,沈主任慢慢地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本旧旧的泛黄的书本。 是那本书! 梦里梦见的沈云从书架上抽出来给我看的那本书。 可是现在的这本书的封面上没有任何字,只是一片泛黄的空白。 那“神隐时代”四个字难道是我的错觉?是错觉吗?我已经不能肯定了,果然,那梦的真实感已经在我的心头渐渐消退了。 “就是这本书。”沈主任咳嗽道。 “我们可以看看吗?” 沈主任道:“我一直以为是她的日记,所以到现在也没看过。前些天听沈云妈提起才知道,原来这是一本小说。” 我们打开初稿,认真地阅读起来。 第二十三章 白衫少年 我背着灰色背包,身着短袖牛仔上衣,戴着方形近视眼镜,环顾四周,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我看见一条林荫小道一直延伸到山里,好奇心起,沿着山道走去。小径两边,芳香的青草鲜艳美丽,地上的落花繁多交杂。我便继续往前走,想要走到林子的尽头。山道尽头是一片灌木林,盘根错节,内中却有个圆圆的洞口。 好奇怪,竟然会有洞口。我兴致盎然,想也不想就钻进洞中,一路向前爬去。虽然不知道前面是有什么,但是感觉好期待呀! 终于钻出灌木洞,正前方一座山麓便立时呈现在我眼前。好高好险的山岭啊,仰颈间,才发现原来山脚有一个深邃幽暗的山洞。 我向那山洞走去,发现山洞前还站着一个人。是谁呀?我提提眼镜,定睛看着那人的背影,身材匀称修长,是个穿白衬衫的男孩子。 他的前面有一道木栅栏,刻满沧桑又带有幽幽古香的木栅栏。只见他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忽然起步,看来准备要翻过栅栏进山洞去了。 我很快注意到栅栏的角落里挂着个牌子,写着 “禁止进入”。 我迟疑了一下,一般标明了“禁止进入”的字样,应该都具有潜在的危险性,是不能贸然进去。 可是那人走了一步,却又驻足不发了。我瞧着他欲行又止的样子,感觉很奇怪。过不了一会儿,那男孩又踏出一步,看样子这次是准备进入山洞了。 “哎,不能进!这里写着‘禁止进入’你没看见吗?”我朝他走去,并指着那个牌子对他说。 他忽然回头,盯着我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又去看那牌子,迟疑着。 我之所以阻止他,是担心山洞里存在危险。不过站在这男孩的身旁,我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不过我想不要紧吧!”我童心大发,探险欲催着我立刻就要进去一探究竟。我走上前去,干净利索地攀上了木栅栏。 “可是……”这下子换那男孩不放心了。 我笑道:“你不想进去看看吗?” 男孩想一想,终于还是攀上了木栅栏,将一只脚跨过了栅栏,骑坐在栏上,敏捷地往下一跳。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问。 “我叫曾惊鸿!”男孩回答。 …… 我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做了一个梦? “曾惊鸿……”我自语着。 我很感遗憾,这样美好的画面竟只是一场梦,我很喜欢梦里的那个男孩呢。可是眼睛一睁,他就不见了。 遗憾也没有用,毕竟只是梦,都是假的。 我爸爸是这所学校的教导主任。可我并没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虽然从教学角度来说,他是一个好老师,但是从教育角度来看,他更是一个好父亲。我这么说并不是夸他,而是他确实管我很严。如果你有一个爸爸是老师,那他可能是像电视里宣传的那种舍小家为大家的老师形象,育人无数,却忽略了自家孩子的成长。 我爸不是这样,他管学生很严,管我就更严了。按他的逻辑,我既是他女儿,也是他的学生,于情于理,都是应该被严格管教的对象。 我面临的是高三的洗礼。早课开始,就需要认真对待,连路过校园小径沾在我头发上的朝露,也一样是认真的。 同样认真的还有我爸。几乎每个早晨都能看见他在学校里转悠。 我尽量躲着走,但是他不可能放过我。他看见我了,并朝我走过来。我知道我又有得烦了。 “一早起来,衣服也不整理好。” 我低头审视自己,反问道:“哪里没整理好了?” “扣子。” 我低头,才看见原来是上衣第一个扣子扣漏了。“有必要扣那么紧吗?”我一边抱怨着,一边将扣子扣上。 “赶紧去教室,马上早自习了。” “还早咧!” “快点!” 这时一个女生路过,对着我爸微微鞠躬,打招呼道:“沈主任,早上好!” 爸爸轻声回道:“你好。” 我见那打招呼的女生长发飘飘,清丽曼妙,一时间十分羡慕。那女生也看了我一眼,微微点头,走过去了。 “你看人家,穿得整整齐齐!” 嘁,你对我的态度,还没一个普通学生好,我都没说! 此时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离他们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两个男生正在合影,那镜头无意间把她们的身影捕捉进去。 路过高二年级的楼梯口,正要往上一层走,并且已经走了两节楼梯时,我忽然顿了一下。我想起一件事,或许是突发奇想,我转过身来,走下那两节楼梯,往二楼走廊当间一站,往左边一张望,看到一路过去是四三二一四个班级,往右边一张望,看到的是五六七八四个班级和最尽头的卫生间,有个男生正往卫生间走去。 “从哪儿开始呢?就五班吧。”身随念动,便开拔来到高二五班门前。 这样一路找过去,一直找到高二一班,直到早自习的铃声响起。我已无法再找下去,只得作罢,想着下课后再把余下的三个班再扫一遍。 日子恍恍惚惚过了一个礼拜,这天体育课上,体育老师将大家整成两队训话。 “听我说,你们都高三了,临近高考,高考为重,体育课恐怕以后也会被变相地改为其他课。今天这节课,就让你们自习吧,在操场这边转一转……”体育老师抱着一贯的反正我的体育课不重要的思想,糊弄了事。大家的心思也开始转向高考,懒得上体育课,所以更加不在意。 解散后,我便独自一人在操场逛。临近正午的太阳越来越大,我四下张望,看到不远处的水榭亭台处甚为阴凉,便径直走了过去。 进入凉亭,望着亭外的同学们三三两两凑在一块,不是坐地谈笑风生,就是相约结伴漫步。我感到无聊,以手支颐,发着闲呆,想起那个奇怪的梦,可是想着想着,发现记忆有些模糊了。我忽然有个想法,把那个梦完整的记下来。立即从身上摸索出那本无字本,翻了几页,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我尽可能详细地回忆、记录,写完了,还觉得意犹未尽。哎,梦是个好梦,就是没有发展下去。 哎!我突发奇想:要是就以这个梦的内容为开头,继续编写下去,故事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呢? 这本来只不过是我百无聊赖之际忽然萌生出来的一个小想法,却在瞬间抓住了我的心,激发了我的想象力和创作欲望。我决定说干就干,开始在大脑中构思。 可是构思是很费脑伤神的,由于天气炎热的缘故,人也容易发困。不一会儿,我便觉得有点疲倦了,趴在石桌上,昏昏欲睡。我想着眯一会儿就好了。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并不是伏在原先的石桌上,而是伏在课室的课桌上。环顾四周,却不见有人。这是什么情况?我抬头看向窗外,阳光还是那么明媚。这里我认得,是二楼最左侧的公共课室。一般是开公开课,或者年级统一考试的时候用,只是这里现在一个人也没有。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还有一个人!我突然发现座位后排角落里还有一个男生伏在桌上睡觉。 是谁? 我心里咯噔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心喜道:”难道是他!”可是转念就意识到不对。 上一次见到他,是在梦里。那么这一次,不会也是梦吧。我拧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确实不疼,还真是梦。但是怎么会又梦到他呢。而且人做梦,一般是意识不到自己在做梦的。一旦意识到了,梦就很容易醒。 还未等我细想,只见那男生蓦然抬起头来,他也醒了。 我吓得立刻转过身去,在他抬头的一刹那,我既有点害怕也有点害羞。低头的时候,发现这次自己又带着浅蓝色背包,而那本旧旧的泛黄的无字本也出现在桌上。我不及多想,拿起来便放进背包里,起身朝大门走去。我需要暂时理清思路,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而且我的内心充满了患失感,总害怕和他打照面的瞬间,忽然就会惊醒,所以还不能让他看到。 “哎!”那男生唤了一声,应该是也看到我了。我正要走出大门,听见后面喊声更急,应该是追上来了。 “请等一下!” 我疾步走过长廊,躲在一角。很快,那男生便找了过来,从我身旁走过去,却没发现我。他就站在我前面,左右转着脖子,甚至趴伏在阳台往下看,继而又骚头迷茫,奇怪我怎么会这么快就不见了。我感到好笑又好玩,又看到了他那可爱又英俊的脸庞,于是情不自禁地用食指点在他的侧脸。 他吃惊回头一望,我笑吟吟地瞧着他问:“为什么跟着我?”说着话时,显然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 他脱口而出:“我们见过啊!” 我问:“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他默想着,感觉自己好像见过我,又一时间想不起来。我忽然觉得这个男孩子好可爱。 “你觉不觉得,我们还能够再相遇,真的很不可思议。” …… 碰碰碰,一阵急促的敲击声传来,我蓦然抬起头来,发现果然还是坐在石桌上。 “沈云,下课了!”一个同班的女同学道。 我恍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轻轻地“哦”了一声。 果然,又是梦,咳! 我扭了扭脖子,起身正要走,这时路边正好结伴走过四个女生。 “沈云,你在这凉亭睡了一节课啊?”说话的是我非常不喜欢的关阴。关阴……嘁,你怎么不干脆点,叫菩萨! 其他三人与之一丘之貉。 所以我没想和她们搭话,直接走出凉亭。关阴见我没理她,只是嘴歪眼斜地嗤了一下,和三人走进凉亭。我没走几步,忽然听见几人在后面噱笑起来。 我好奇她们忽然抽什么疯呢。回头一看,原来她们正围着我刚才趴过的石桌旁,抻着脖子看什么书,其中关阴正用手指翻页。 我一惊,往身上一摸,立刻冲过去抢回那本书。 “呦,什么宝贝啊!”关阴明显被吓了一跳。 “沈云,让我们看看是什么呗。”一女道。 “是小说,我刚读了一段。”另一女忽然激越道。 “小说!”关阴立刻表情夸张地指着我谑笑不已,“沈云你写小说啊!”那表情简直在告诉我,她听见了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其他三人也笑了起来,其中一人对我道:“哎,沈云,你不会真的有这种想法吧。 你真的觉得你能成为大作家?” 我冷然走到她们面前,扫视站在她身旁的两个女生,一字一句地道:“万般浅见皆可笑,总有深情你不知。” 第二十四章 黑白之间 体育课后,我一天的心情都变得不好了。嘲笑虽然杀不死我的梦,但是能够刮花我的心。 于是一整天,我都郁郁寡欢。晚自习前,我抱着自习材料,魂不守舍地从一楼往三楼教室走,楼道的灯瞎了,所以我走得也很慢。刚至二楼楼梯转角处,两团黑影倏忽出现,我一个躲闪不及,就撞到了其中一个人。 那人轻声地道歉:“对不起。” “没事。”我轻撩发梢。 另一人急催:“快点!晚自习都开始了,叫你别睡过了,你就是不让人省心……” 两个人着急忙慌地朝走廊尽头跑去,在二楼某各班级一转身消失了身影。他们的撞击甚至没能让我回神,我继续四顾无依地机械地往三楼走。 “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然而须十分小心,不然,那赵家的狗,何以看我两眼呢?我怕得有理。” 我抚摸着课文上《狂人日记》的一段节选,颇有感触,凡事须得研究,才会明白。我和“狂人”一样想,我觉得他说很对。 大电扇下埋头耸背的同学们,闷。 晚自习一如既往的夜,凉。 我慢慢觉得心里发寒,脑袋却开始热了起来。热却迟钝起来,感觉上一切都慢了下来。 连感觉都变慢了。 我只觉得似乎有人在晃我,问我。但我没在意是谁。我全在听自己的呼吸,急促,觉得一呼一吸都很烫鼻管。 身旁的同桌发现了我的症状,担心地问:“沈云,你怎么了?” “没事,有点心冷。”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有点颤音了。前排两个同学听见声音回头来看。“你脸色不对哎!”一人道。 “快去叫沈主任。”同桌立刻反应过来。 他们在说什么,我根本没有在意,我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只觉得被人架起胳膊,离开了座位。 “有点低烧。”校医给我凉了体温。 “要紧吗?”爸爸关心地问。 校医建议道:“吃了退烧药了,让她在这儿睡一会吧。” 我躺在病床上,感觉全身的力气渐渐消散,连眼皮都难以使唤。爸爸和校医的身影渐渐模糊,我的脑子开始渐渐发烫。 黑色的夜;一个篝火,两个人。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我在乎地问。 他,沉默了。 我凝视他的眼睛,他发现了,回应着我的目光,一息不瞬。我看到了自己,在他的眼眸里。 我知道他的心里还放不下另外一个人,我不喜欢勉强,于是叹气道:“你回去吧。” 他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从我的眼睛里看出我的真实想法。我也就盯着他的眼睛,随他看。 我的心脏跳动地很快,不仅仅是因为此刻的动情,还有一种莫名地激越。是对命运,对生活,对人情,对梦想的激越。 那些让我感觉很撑得很疲累的东西,此刻我只想完全地抛下,并且连想都不再去想,在这一刻,无比自由地顺从本心。只要这个男孩真挚的回应。 我动情了,所以把脸颊凑过去,闭上了眼睛。 但我并没有感受到他的吻,我睁开眼睛时,看见他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吻在了一起。 而我,又一次成了旁观者,站在他们的相互触碰的唇瓣之外,很远的地方。半玄月悬在朗朗夜空,我的心却冷了下去。 “沈云!” 他向我跑过来,但我霎时间只感觉气苦,没有理他,掉头就跑,跑进黑暗的荆棘林。我觉得自己应该是被荆棘刺得满身伤痕,可是我却感觉不到痛。 他不是我心中的那个纯粹的男孩,他的心里总是想着别人。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爸爸在床边,见我醒来,开心地笑了。 “云云,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嗯。”我点点头。 我想起,我已经病了好几天了。本来只是低烧,后来变得很严重,在家休息。 我感觉很饿,起身走出房间。打开门,看见妈妈正在客厅看我的初稿。我心下一阵气苦,走上前去一把夺过,翻开来就撕。妈妈见状连忙拉住我:“你这是干什么?” 我渐渐地停下手上的动作,崩溃地哭出声来:“妈,我以后不会再胡思乱想了,我不会了!” 爸爸走过来,爱怜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叹了一气,把我抱在怀里。 我哭了。 妈妈带我去了医院复查,医生说我的病情基本好转了。 走在医院的长廊,我在前,妈妈在后,我们都不说话。 路过某个科室的时候,我忽然驻足,妈妈愣了一下。我回头,看向那间科室的门牌——精神科。 “妈,我想进去看看。” 妈妈也回头看向那间房间,又回头惊讶地望着我,问道:“这是精神科啊!” “我知道。” 傍晚,西边天际,火云烧起,医院里的几株枫树摇摆,叶子一片片落下来,我坐在冰冷的长椅上,望着落英缤纷,眼前的景物慢慢变得模糊。 “不能进!这里写着‘禁止进入’你没看见吗?”莫晴雨站在洞口,指着角落的一个牌子,认真地问道:“惊鸿,你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他为难地看着莫晴雨,也为难地看着我。我知道他此时心里很难抉择,我需要助力他下定决心。 虽然我不知道那黑洞通向哪里,但我们不应该留在这无边无际的一片混沌中。只要我们的道路是正确的,就不怕艰难的选择。 我拉着他的手腕,微笑道:“不要紧的,跟着我就不会错的,我带你去一片新世界!” 他看看身后的妈妈和李主任,犹豫再三,忽然一咬牙,甩开我的手。 “不要!” 我盯着他,呆住了:“你说什么?” “不要!我不要和你去。”他的语气忽然一场坚定,就像我骗了他什么似的。 我还是不死心:“你说如果有一天,我背上行囊,开始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你会陪我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冷冷地道:“不,我并没有答应你。” 我恍悟,低声呢喃:“是啊,原来你并没有承诺我。” “这里写了禁止进入,我不应该走进去。”他不再说话,转身回头,向莫晴雨走去。 莫晴雨一把挽住他的手臂,欣喜道:“对嘛!黑洞里充满了许多未知的危险。来,跟我走,我带你回去。” 回到一片白茫茫? 我质疑着。却没有机会将这质疑说出来,他已经牵着莫晴雨的手,高高兴兴地走向那一片白。 “对了,这里才是属于你的世界!”所有人簇拥着两个人,渐行渐远,渐渐地成了一个点。 留我一个人,呆着黑白之间。 “云云。”妈妈在身后轻轻地唤了我一声,我眼前的夜幕降了下来,才终于发现自己走神了。我哀叹了一声,无由自达地伤感。 “天凉了,我们回去吧!”妈妈为我披上外衣,拥着我离开了。 第二十五章 伤心桥下春波绿 看到这里,大家终于“理解”了这件怪事,像终于看懂了一部烧脑的电影,发出无尽地唏嘘叹惋。晴雨脸上的表情特别异于旁人,怎么说呢,似乎很惊诧,但是惊诧中似乎带有预知的细微表情信息,让人看不出她究竟是早就猜到了,还是到现在才和我们一样,恍然大悟。 茂倩已经迫不及待了,主动再往后翻了一页,却是空的,这已经是最后一页,却不是真正的最后一页,因为那里有明显的撕痕。 “被撕掉了!”云城沉不住气道。 大家看着沈主任,沈主任感伤道:“是她撕的。” 这是一个没有结局的荒诞故事! “那沈云怎么会出车祸了呢?”我问道。 沈主任继续向我们讲述,那天傍晚,沈云在外散步,回家路过公寓门口时,听见两个大妈提到了她的名字。 “听说沈老师家的女儿沈云,可怜的嘞,读书把脑子读坏了!” “你听谁说的?” “我儿子和她同校,听说学校里都传开了!” “是嘛!那姑娘挺好个人,怎么脑子坏了!” “谁知道呢,许是学习压力大了,受不了了呗!” 沈云心里虽然难受,却没有发作,而是平静地回到了家。 夜里,却听见爸妈在房间里吵架。 “都是你,当初她说念文科,将来当作家。你就是不让,非逼他念理科。现在好了,人给你逼疯了吧!” “都是我的错。可我也不知道她的心理会这么脆弱呀!” “后来呢?”我嗅到了一丝不好的气味,紧张地问道。果然沈主任低头叹气道:“那天晚上,她半夜里一个人跑到街上,就出了车祸。” 大家都沉默了,没有说话。 沈主任痛苦道:“她摔门而去,我和她妈妈都愣住了。她跑出家门时的背影犹在眼前,柔和的月光洒在她身上,我和她妈原以为我们的争吵被她听到,她只是出去透透气,也就由着她去了。没想到这一去……” 李云城忽然发表了疑问:“这个故事,我怎么好像有一点搞不懂了……”又盯着我问道,“惊鸿,那些梦,到底是你做的,还是沈云……” “他们一起做的。”茂倩抱臂凝视虚空道。 “一起做的?”云城哪里能懂。 “通梦呀。”茂倩一搭手,用上了我之前抛出的论点。 云城睁大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是说他们两个人……同一时间做着……同样内容的梦?而且,这个梦就像现实里的人际交往一样,是双向的、互动的?这……这算什么,这根本不能解释嘛!” 科学,的确不能解释,茂倩也无话可说。但是茂倩是玄灵师,就能解释:“现在看来一定是这样了,这就是全部真相!” 沈主任皱着眉不解地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沈云写得这本书不是日记,是小说!” 日记未必全是真的,但小说是一定是假的,这个大家都知道。但小说是取材自现实生活的,是现实生活的反映,这也是不可否认的。 我们都知道这是小说,可我们也都从这本小说里,知道了发生在我身上的怪事的原因了,虽然它的内在根因还无法得知。 咳,无法得知,就不要得知了罢。有时候,我们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我们几个人沉默着,我知道大家和我一样,都在捋清这个故事的脉络,过了会儿,我才问道:“沈主任,沈云这本手稿你没看过吗!” 沈主任看看我,又看看沈云的初稿,道:“沈云妈妈不知道是什么,所以打开来看了,我之前以为是她的日记,所以一直没看过。怎么了?” 我清楚地记得我和沈云第一次梦中相遇,我很明白地告诉了沈云我的名字,而刚才在书中我看见沈云也如实地记载了。 我把手稿交给沈主任,沈主任疑惑的望了我一眼,开始翻看。大家都知道,过一会儿沈主任的世界观也会慢慢崩塌。 这是一个剪辑错了的故事。 一切谜题都已解开,我们向沈主任问清楚沈云所在的医院,立刻动身。 走之前,晴雨忽然回头问了沈主任一句话:“沈老师,您为什么不认可沈云的梦想呢?” “我认为那是不切实际的。”沈主任望着她,面带歉疚地道。 我们离开了沈家,向医院赶去。 “沈云本来快写完结局的。”莫晴雨感到可惜地说。我望着她的侧脸,在沈主任家时她一直没怎么说话。 “这个结局要怎么办呢?”她忽然这么问。这个问题难倒我了,我根本不知道应该从哪个角度去回答这个问题。我只有反问她:“你觉得结局应该是怎么样的?” 她苦涩地自嘲道:“我不是原作者,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写,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写?”她虽这么说,用的简直一如原作者写不下去而求教于别人的那种语气。可我也无法回答她,对于这事,我和他们一样,也是蒙的。 “你也是当事人之一,不是吗?”莫晴雨提醒我。我差点没反应过来,我确实是当事人之一,逃不掉的。 莫晴雨很认真的望着我的眼睛,问道:“你能帮她写下去吗?属于她的,也是你的,接下去的故事。” “接下去?” “一个这样神奇荒诞的故事,如果没有一个结局,那该是多么可惜的一件事啊,你说呢?” 我望着她的眼睛,可我没有答案。要怎么接? 莫晴雨没有再问下去,只是转过脸去,凝空道:“你说,人为什么喜欢活在梦幻里,不喜欢活在当下,活在眼前,活在真实。尽管知道那是梦,不可能成真,依然要去执着,要去探寻。” 我咀嚼着她的话意,无奈道:“因为现实里有很多无奈,而在梦里,则可以率性而为。现实是唯物的,而梦幻是唯心的。有谁不想唯心地活着呢?”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唐婉即使另嫁,心中对陆游恐怕还是有期待的吧。” 我一愣,奇怪她怎么忽然又转到这个话题上来了,不由得一呆:“什么期待?” “你说呢。”她忽然凝视我,感伤一笑。 第二十六章 晴何必雨 “请问你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位叫沈云的人?”茂倩和云城在护士站询问。 “哦,她在3楼左手第四间房。” “谢谢。” 我们依言来到三楼,我如愿地看到了她。 她就躺在病床上,平静地闭着眼睛。 这次不是梦,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躺在那里,躺在我的眼前。我站在病房外面,透过玻璃窗看着她的脸庞,眼泪忍不住地流下来。 “你觉不觉得,我们还能够再相遇,真的很不可思议。”我的脑海里似乎回想起当时梦里她歪着脑袋,满脸笑容,对我说的那句话。 “是很不可思议,沈云。我终于,真的见到你了。”我心里对她说道。 茂倩走过来,抚着我的肩膀,泪水也在眼睛里打转,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虽然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的见面,但是,我们早已经是彼此相识相知的人了。 我抹了抹眼泪,发现莫晴雨在看我。 “哎,你们是谁呀,要干什么?”忽然走廊一头快步跑来一个拎着病号饭的中年妇女。 茂倩迎上前回应道:“您是沈云的妈妈吗?”中年妇女警惕地望着我们,道:“是啊,你们是什么人?” 茂倩道:“阿姨您好,我们都是神隐高中的学生,是沈云学姐的朋友,来看望她的。” “哦。”沈云妈妈终于放下警戒的心。 沈云妈妈请我们进了病房,并说道:“谢谢你们来看望沈云。” 我问道:“阿姨,沈云学姐的情况怎么样了?” 沈云妈妈说道:“医生说,她的大脑受到严重的撞击,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仍然处在昏迷的状态当中。”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来呢?” 沈云妈妈望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儿的脸庞,道:“这个……没有人能肯定,要看她自己的意志了。” “惊鸿。”茂倩朝我示意,出门去谈话。我们起身正要走,沈云妈妈忽然惊诧道:“你刚才叫他什么?” 我想起来沈云妈妈看过那本小说,便承认道:“阿姨,我就是曾惊鸿。” 沈云妈妈呆了一会儿,回头望着女儿,后悔道:“云云,妈妈应该相信你的!” 病房外面阳台上。 茂倩来到我的旁边,望着远方天际,问道:“哥,你相信世上有奇迹存在吗?” 我望着她,不知道她到底想表达什么 。她继续道:“你现在能分得清,这到底是灵异还是奇迹吗?如果你和沈云的邂逅是一个奇迹,那你为什么不能够再创造一个奇迹呢?我不相信,那就是结局。那样的结局无法让我满意。既然是当事人之一,你就有义务完成它。我是站在一个读者的身份跟你说的,别逼我寄刀片哦,曾大作家!” 我苦闷的笑笑,摇了摇头。余光扫过,瞧见莫晴雨站在另一边的阳台边,静静地望着远方天际的云彩。 “通梦!”不远处,李云城忽然打了个响指!我和茂倩都回头看去。 李云城的眼睛瞪的铃铛似的,忽然朝我们急奔过来,笑开了花,抓着我的手臂道:“也许有个办法……” “难道,你是说……”茂倩听到他刚才的喊叫,也开始若有所思。 我察觉到他们的表情很古怪,奇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茂倩忽然蹭蹭云城的肩膀,笑道:“认识你这白痴这么久,终于说了句不那么像废话的废话了。” 云城嘿嘿笑道:“我只是有一个疑惑,如果惊鸿和沈云学姐可以通梦,没道理之前可以,现在不可以呀。” “沈云在昏迷啊!”我道。 茂倩道:“医生说她只是昏迷,昏迷不代表大脑不活动了呀。” “你想表达什么。”我也稍微有所警觉。 “我也只是猜的,你说会不会是这样,沈云学姐之所以醒不过来,就是因为她现在根本就是在梦里,一直走不出来。” “在梦里?” 茂倩冷哼笑道:“我犹记得那个虫鸣起伏的晚自习,我救了一个差点跳楼的少年,唉,后悔了,早知道让他跳下去算了!” “梦中梦!”我的眼中忽然放出精光,似乎看到了希望。 茂倩解释道:“沈云学姐究竟是完全失去了意识,还是存在一点思维意识,这会儿谁又知道呢。也许,她只是在自己的梦魇里轮回,无法自拔,无法逃脱。由于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做梦,所以也就无法醒过来。 ” 我接着她的话道:“如果意识掉到了下一层梦境,甚至更下一层梦境,那么刚好能解释即使沈云一直在做梦,我也不能和她成功通梦。因为虽然我们都在做梦,但是意识根本不在一个世界。” “就是这个意思。”云城又打一个响指。 茂倩仰天道:“既然老天这么爱玩,我们不妨陪它玩到底。既然它给你们的故事制定了这么操蛋的规则,那你就按照这个规则继续跟他玩下去,看看,事情究竟还能发展成什么样子。” 我捻着下巴问道:“就算沈云的意识一直处于梦魇之中,可是我现在怎么才能进入她的梦境呢?” 大家重又陷入沉默。这关键的一步,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 我点起些许希望的眼神里光芒,又黯淡了下去。余光到处,却瞧见茂倩嘴角似乎蕴着笑意。 “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茂倩点点头道:“失败过一次,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用。” “你是说……”我忽然领悟她的意思。 云城奇怪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又听不懂了?” “茂倩,催我!”我准备让她一试。 云城大奇,不解道:“催眠?你们确定这样有效吗?” 茂倩道:“事到如今,死马当活马医呗,或可一试的办法,总比我们在这里束手无策要强吧。” “我靠,这不就是招魂!”云城摸后脑。茂倩照例赏了他一脚“新鲜”的。 “我来吧!”忽然我的身后有一个轻音这样说。我回头,看着说话的女孩。我很暖心,在我看她的时候,她的眼神不偏不离地回应着我。 “晴雨,你……” “我也希望她能脱离梦魇,回到现实。” 我凝视着她,她却没有看我。 “那别废话了,赶紧开始吧!”云城急切道,似乎觉得应该马上着手摆一个法坛什么的。 晴雨忽然说道:“在这里不行,要找一个环境优秀,闲人免进的地方,能安安静静睡觉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 李云城轻哦了一声,点点头道:“能睡觉的地方,只有你们两个人啊,原来如此。” “茂倩,麻烦你和云城同学在这里看着沈云学姐。”我有些讶异地望向晴雨的侧脸,发现原来我一直都不够了解这个女孩。 “又是二对二男女搭配!”茂倩抱拳望着李云城,似在望着一只大猪蹄子。 男生宿舍,我的床铺。 别想多了,又要环境优秀,闲人免进,又要能安静睡觉的地方,除了这里,我也想不到别的地方了,谁让舍管老师老是不关门的。 莫晴雨的双手轻轻按在我的双肩,慢慢地往上,纤纤细指滑过我的脸颊,来到太阳穴一侧轻抚,又顺着侧脸滑到肩膀。我闻见空气中有关她女性的芳香,还有她手掌传来的温软的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真切的感受到。 我瞬间放松了许多。 “如果有机会去做一些自己一直想做,但是在现实生活里绝对不会去做的事情,你会做些什么?”晴雨忽然问道。 我呆了一下了,觉得好像以前有人问过我类似的问题。可我却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思考这个问题的了。 “也许,我什么也不会做吧。”我这样说。 “为什么?” “想做,和要做,是两回事,我有很多想做的事。可我知道那只是我的任性和幼稚。我现在想,如果我要决定做什么事,那我应该先规划好,然后,慢慢地、脚踏实地地去实现它。” “嗯。你说的很对!” 我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一问:“晴雨,我听说,你也想成为作家,是吗?” “就如你所说,想和做,是两回事。想,很简单,真的去做,就很难。” “那为什么,之前你和我说的不一样?” “因为,我也害怕被别人知道呀。” “是嘛!”我感到很羞愧。 我何尝不是呢! “既然上天要给予我永远的满足,又何必在晴天的时候,下雨。”她忽然伤感地短吁。 “什么?”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说起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 她收起虚空的眼神,望着我笑笑,解释道:“予人远足,晴何必雨。” “哦!”我忽然脸红。 那就是另外的解释吗?原来如此。 “我们开始吧。”晴雨不再说闲话,开始非常轻柔地给我的脑门按摩,用带有催眠特质的嗓音向我描述: “一个深邃幽暗的山洞,不知从何时起突然出现在你的眼前。突然吗,还是早就存在了,你的记忆里出现了混乱。” 我一惊,又睁开眼睛。晴雨给我的想象空间是……黑洞? “不要分心,集中注意力。”晴雨在我耳边轻语。 “晴雨,对不起,我……”我感觉万分歉疚。 “不用道歉。” 嗯。我不说,她不语,我们两个第一次心照不宣。我又闭上眼睛,这次是真的完全放松了。 她继续催眠:“你定晴静静地看着,这是个很迷人的山洞,你似乎要被它吸引进去,还是它里面有什么吸引着你。它的另一端是什么样?你很想知道,迈开一步,才发现有一道木栅栏拦在面前,刻满沧桑又带有悠悠古香的木栅栏。这更激起了你进去看看的欲望……” 晴雨引导我想象的声音渐渐远去,接下来的情景,我不知不觉的就开始自行脑补。说是自行脑补,不如说是我开始回忆那一次的梦境。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真的已经站在了最初的那个黑洞前了。 还是那个幽暗而深邃的、隐秘的吸引着我的黑黑的洞口。 古色古香的木栅栏! “禁止进入”的字牌! 我蓦然回头,身后仿佛又传来那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说道:“哎,不能进!这里写着‘禁止进入’你没看见吗?”那小姑娘好似朝我跑来,但没跑两步,身体就隐隐的消失了。 是的,她现在不在这里,我就是来这里解救她的。我回过头,继续盯着面前的黑洞。 我知道,即使它可能是一条不归路,即使没有人牵着我的手引着我,我也要走进去,走下去。 我的指尖仿若有丝丝缕缕的触感被重温。但是,没有了那只温暖柔软的手牵住我的手,听不到她对我温柔的耳语:“别害怕,我带你走。” 我依然会害怕,但不会彷徨了!因为我的信念是这样的坚定! 突然想起,爸爸曾经跟我说过,他说,我的写作梦就是一条无底的黑洞。他的话曾经令我困扰了很久,我一度迷思中,到底是该在平淡中平凡下去,还是该毅然选择迎向痛苦和孤寂的激浪。但是我现在不再困扰,因为……没有什么因为,就像爸爸所告诉我的那样,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即使将来失败了也不会后悔的。 我知道了,沈云的勇气,源于她对信念的执着。我要找到她,跟上她,就必须和她一样。是啊,毕竟,我们做着同样的梦啊! 我一路奔跑过去,光芒包围了我,视野突然变得开阔,我的瞳孔由聚合变为扩散。 映入眼帘的,还会是那一片青山绿水、花团锦簇的景象吗?鸟雀依然欢呼跃,蝴蝶依旧斗斗飞,树木郁郁葱葱,芳草丰茂连天。沈云,她会依然抱膝坐在那片绿满芳丘的坡上,宁静淡然地欣赏着落日余晖吗? 第二十七章 曾是惊鸿照影来 周遭是白茫茫的一片,令人压抑的白,让人抓狂的白。我有点崩溃了,怎么又来到这里了,我最恐惧的地方。 我转身,望了一眼黑洞,又往了一眼周身的白。 “我要停止不前吗? ” “我怎么能停止不前呢!” 我想起沈云说过的话:“往哪走,都是往前走。” 好,就往前走! 我鼓足勇气,朝着黑洞相反的方向,一直奔跑过去。 跑了很久,跑了很长一段路,仍然是一片白。怎么回事,我记得这前边应该有堵墙的啊! 墙怎么不见了? 没有这堵墙,我要怎么还原当时的场景? 我依旧想起沈云告诉我的那句话,在自己的梦里,应该是随心所欲的。 正这么想着,忽然感觉什么东西照着我的面门扑来,我甚至没有看清楚。 但我意识到了,我已经撞了南墙了。 睁开眼睛,我如愿的来到了晚自习的教室,室外虫鸣如旧。 只是,班里所有的人都静止不动。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可我还能动,我从后墙走向讲台,回头一看,全班同学都静止地保持着专注而认真的学习态度。但是沈云不在这里。 鹤立鸡群,我一眼就看见了我自己,歪着脑袋趴在桌上,哈喇子已然流到桌沿。 我走了过去,回头朝全班同学说了一句:“高考加油啊,同学们!” 说完,一个猛子扎进自己的身体里。 场景,教务处。 两道散发着耀眼光芒的激光,一路纷飞的纸张,吓呆了的沈主任,站在沈主任面前,挥舞棍子的神秘男子。 我甚至没有去查看那神秘男子是谁,而是直接朝那两道激光的源头跑过去。 沈云,在。 可是纯像一副飘走了灵魂的躯壳。 我抚摸着她的脸庞,我要救的是她的灵魂。 于是我再次遁入自己的身体里——一个摆着龟派气功波姿势的中二病。 可是最终失败了,遁进去,却跳不到下一个场景去,还在原地扎弓步。 我一拍脑袋!老老实实用走的吧! 我推开教务处大门,朝教室跑去。李云城和莫晴雨的班级,大家都在进行听力。 我并未止步,继续加紧脚步,来到图书馆,推开门,除了一个管理员趴睡在桌上,其他什么人也没有。 上次,我就是从这里开始梦起的。现在我该怎么做? 我朝前走去,在一排排书架前走过,这时候偶然发现了一本旧旧的书,书脊露在外面。我将书抽出来,发现是一本非常旧的破书,泛着古老的味道。封面没有设计图画,扉页的左下角有几个非常小的字,我将书凑近了些,见写得是“这将是一段神隐之路”九个字,一现即隐。 我将书塞回原来的地方,转身原路返回,盯着那个趴在桌上睡觉的管理员,轻轻一扒拉他的肩膀,他便仰面靠在了椅子上。 果然,这个家伙,和我一样的脸。 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能够对得上“阴山牧场推牌九”的下句,是“敕勒川下炸金花”的,我早该想到了。 这是最后的契机了,我进入了自己。 我抬起头,扭了扭脖子,站起来,转了转腰。还在图书馆,还在原来的地方。不过只剩下一个我了,作为管理员的我。 我推开图书室的门,走到外面,天边隐隐的有雷声,教学楼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我一路来到自己的教室门前,这时候才注意到,放眼望去,天空是一片湛蓝。 晴天——却在下雨? 疑惑间,忽见莫晴雨从楼道的那一边走过来。我大惊,晴雨怎么会在这里?又一次,在我的潜意识的作怪下,突然出现在我的梦里。 哎!但是是可以动的莫晴雨。 我明白了,我正在下一层梦境中做着清醒梦,我的意识可以控制梦的一部分内容。晴雨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我想到了她。所以上一次沈云才知道我在想莫晴雨,因为她出现在只属于我和沈云的共同的梦境里。 所以,我在梦里伤了沈云的心,在现实里伤了晴雨的心? 晴雨越走越近,只见她明明目视前方,却好像看不见我似的。我一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直到她从我身边完全走过去,都没有看我一眼,就好像我这个人完全不存在一样。 她看不见我?为什么在这一层梦境里,晴雨看不见我,那么其他人也都看不见我了?我是处在一个“上帝视角”看待所有人和事吗? 只见她又往前走过几个教室,停在一个教室后门边,朝里张望了一下,随即面露笑容。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轻手轻脚地进去了。 我很好奇,晴雨在做什么?我抬头看了看教室的牌号,原来就是我的教室。我走到窗前,朝里一张。 发生了惊人的一幕! 我看到了沈云! 我欣喜若狂,正想疾声呼喊她的名字,却被接下来所看到的画面更加惊到目哆口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云——站在距离一丈远的地方,望着“我”! 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我”! 另外一个“我”!怎么会又有另外一个“我”?我把梦做凌乱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里发生的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晴雨还是轻手轻脚地靠近着,靠近沈云和那个“我”。她想做什么? 而那个“我”精神恍惚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右手支颐,呆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似乎也在奇怪窗外奇怪的天象。 沈云正想走近“我”,却突然觉察到晴雨的出现。原本坐在窗前望雨的那个“我”突然回头。 “哎呀,吓我一跳!”晴雨拍着胸口,惊慌失措地望着“我”。 这一幕怎么如此似曾相识!曾几何时,我是不是经历过? 那个“我”和晴雨好像根本都看不见,此时站在他们身后的沈云。 “哦,原来是你啊!”那个“我”显然吓到了。 “你怎么知道我来啦,我已经很轻手轻脚的了。”晴雨眨着眼睛不解地问。 “我”苦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可能这就是第六感吧!” 两人简单的一问一答使我犹如醍醐灌顶。原来如此! 我内心霎时间凝汇了震惊、恐惧、恍悟的多重情感,由心头传达至身体各个细胞,再循环一圈反突心头。我想,我可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此时此刻的晴雨和那个“我”看不见沈云,也看不见我。但我能看见沈云,这么说,沈云也能看见我,我们两个都处在“上帝视角”。 我忽然产生了这样一个假想,一如阿尔弗雷德-魏格纳看着世界地图上非洲和南美洲的海岸线假想出大陆漂移假说一般。而我要去证明这个假想,就不能让沈云看见我。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果然与我假想的一样。“我”陪着晴雨逛商店,她很高兴,“我”心里嫌闷,表面上却不表现。我知道此时的“我”心里的想法:女生们为什么都爱逛商店,然后就是多看少买。 他们开始往茂倩家走去,沈云则孤寂落寞地跟着他们,我看着她瘦小的背影,心里自责愧疚难抑。 “我”一路上伴着晴雨有说有笑,聊的都是些秩闻趣事, 晴雨心情畅快地唱起了歌。而我,初听不知词中意,再听已是曲终人。 “我”开始感觉到哪里不对,仰面看天,只是一声无息的轻叹。 沈云也不自禁地抬起头看天。天空灰蒙蒙的飘着一层薄薄的云絮,很难看。 我知道,“我”在想她,可是那个“我”却不知道,此时他想的人就在身后,孤独可怜地痴望着他。 我看着那个“我”的侧颜,多想他此刻蓦然回首。 走进茂倩所住的小区公寓,经过一条长长的小巷,“我”开始表现得浑身很不自在的样子,有点疑神疑鬼,总是有意无意地回头望一望。 “你在看什么?”晴雨发觉了“我”心神不宁。 “我”四处看看,焦虑道:“不知道,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 “你可别吓我。” “我”不想让晴雨担心受怕,于是故意玩笑道:“哈哈,我骗你的。” “讨厌,你们男生都爱作弄女生吗?”晴雨娇嗔着锤着我的手臂。 “你真的好懂哦。”她低着头向前跑去。 我现在总算明白她说我好懂,究竟是什么意思了。无形撩妹,最为致命。 咳!“我”和晴雨的调笑都被沈云看在眼里了。我在她的身后,完完全全地感受着她心里的酸苦,直骂自己不是东西。 “我”们走进了电梯,沈云跟着进去,就站在他们身后。我犹豫了,我要是跟着进去,沈云就会看见我。 电梯的门缓缓地合并…… 在犹豫的一刹那,我忽然闪念:沈云曾经对我说过的呀,在自己的梦里,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这不是我的梦吗?我的梦里,怎么能让沈云为我伤心呢? 我一挥手,化作一阵疾风,冲进了那个站在晴雨身边的“我”的身体里,让我变成真正的自己! “怎么了?”晴雨望着我。 我垂髫暗目,阴侧侧地一笑,说道:“有东西进来了。” 我的背后,有一声惊息…… 走出电梯,我们直达901房间。来到门口,便咚咚地叩起门来。 只听得喀嚓一声,门开了,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来:“你们来啦!”茂倩笑嘻嘻地说。 我看着茂倩,等着她说话。她贼笑着正要开口。 “我们身后站着一个女生,是吗?”我抢在她之前说出来,同时又听到身后的一声轻微的诧息,我忍不住偷笑了。茂倩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我:“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转过身去。 沈云微吓,略带疑惑地眼神瞧着我。我毫不掩饰自己看得见她的神情,直视着她的眼睛。 我往前走了一步,贴近她的脸庞,距离她的唇只有一吻之遥,感受她的吐气如兰,怔怔地凝视她。沈云的眼神忽然倔强起来,迎着我的目光,不闪不让,不离不弃。 沈云,你看到我了吗?看到我眼中的你了吗? “你到底在看什么?不要装神弄鬼的好不好!” 男生宿舍,我的房间。 晴雨回头看着宿舍门口,皱着眉头,忽然回头来质问我。 这是我最不愿意面对,却必须要直面的场景。我保持沉默,沈云就站在那里。我要怎么抉择? “你不喜欢我,就明说。为什么要装神弄鬼的吓唬我?”晴雨像看一个怪物似的瞧着我,湿湿的眸子里释放出异样的光,是愤怒、是不满、是怀疑。 我还是缄默,因为实在无话可说,是我对不起她。 晴雨等不到我的回答,忽然起身,悻悻地就要走。我说道:“晴雨对不起。其实,我喜欢你。但是,我真的不能辜负另外一个人,真的很抱歉。”即使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依然选择这么说了,最终我还是遵从了内心的愿望。它或许是伟大的,也或许是自私的,但它总是一种选择。 晴雨回头望着我,看了几秒,忽然带着古怪的冷笑,对我说道:“那你就等她出现在你面前吧。”说罢,便从沈云的身边走过,离开了宿舍。 宿舍里静默了。我低着头,沈云在看着我,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遵从了本心,做了选择,对的错的。 第二十八章 命运之轮 窗外虫鸣起伏,灯光照满宿舍,些许残光泄出窗去。 我独自一人坐在书桌前,望了一眼书桌上放着的一个圆圆的镜子里自己的脸,微微一笑。 我再次翻开我的那本初稿,我给它取名曰《流金物语》,又从头开始往后默读一遍。一直读到最后的搁笔处,是“从此”两个字。 我忽然想起来,上次就是写到这里搁笔的。也就是那时候,我好像在镜子里看见了沈云。 难道…… 不管缘何,也许一如茂倩所说,既然老天给我们的故事,安排了这样的规则,那不如就顺着这个规则,继续玩下去。于是我竖起耳朵,凝息摒气。接着那从此两个字继续写下去。 “从此,每当我在寂静的夜里天马行空时,身边似乎都陪着一个看不见的佳人,为我伴读。” 我稍稍侧过脸去,静静聆听,默默感受,耳边似乎听到了轻微的惊诧的鼻息。 呵,女孩儿,你真的是很好懂呢! 沈云隐形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逐渐变成实体,站在我的面前。 “抓到你了。”我笑着道。 沈云颔首望着自己的身体,又望着我,终于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了。 我去抓她的手,她忽然缩开,转身便跑出宿舍。 “哎!”我急忙追上去。 我不明白,沈云为什么要躲开我。她的心里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 我跑出宿舍才发现,原来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 “沈云!沈云!” 我冲进雨幕,在她身后,追着她,一遍一遍喊着她的名字。沈云只是不停地奔跑,无助地哭泣,撕心地呐喊,在这无尽地白夜里,在这无尽的梦魇里。 我看着她的回身绝望地看着我时候的背影,心里揪住了。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带她离开这梦魇! 跑着跑着,就来到了大街上,背景像被剪辑手法快速换过一样,从学校的宿舍立刻来到了大街。我跑到十字路口中心,忽然停下来。沈云不见了,遍寻不着,环顾四周,惊讶于这场景奇异的变换。 我又弄丢了她吗,我该到哪里去寻找。 “莫晴雨,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身后忽然传来李云城醉语憨憨的声音,让我全身汗毛为之一颤。 “什么秘密?”是莫晴雨的声音。 我猛地回头,在千万条稀碎的雨丝里找寻声音的来源。 “远处的KTV的霓虹灯下、马路牙边,李云城醉醺醺地在莫晴雨面前侃谈:“绝对劲爆,你到死都想不到的事,听得你绝对掉下巴。惊鸿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了!你绝对想不到这个女孩子是从哪里来的。哈哈哈……她就一直蜗居在曾惊鸿这家伙的脑袋里!” 这一幕…… 潇潇夜雨,在我脸上汇聚成珠顺颊流下。时间似乎变慢了,我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那边,茂倩拖着云城进了一辆的士,呼啸而去,只剩下一男一女两个青年,并排站在路牙边…… 刹那间一道闪电略过,我犹如遭受雷霆之击,蓦然回首。 一个人,一个女生,站在另一条街的街边,看着他。她的脸上显现出激越的兴奋,就好像从混沌蒙昧中忽然间看见了光明一样,好像从无尽地黑洞中,忽然看见了出口一样,她往出口跑去,朝光明跑去。可是跑到街心,她就愣住了。 她也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极其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一阵强光照在她惨白的脸上,我蓦然感应到什么,全力狂奔冲向她。 灯火阑珊处,她正站在那里,刺眼的车灯照射到她的脸上…… “沈云!”我竭尽全力地嘶喊,那女孩于一刹那间回头看向我。一如那一天,她站在风中,微颤的刘海,浅笑的嘴角,拨一下发梢,回头望向我。 刺眼的车灯刺了我的眼睛,我看不见。却能感觉自己的双臂已经紧紧抱住了她,耳边是骇人的急刹车的声音……我的意识蓦然间断掉,手臂上留下的紧紧抱住的她的触感也慢慢消失……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似乎看见有个少女就坐在我的床头,微笑着望着我,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 我的视线模糊,我看不清楚她的脸。我感觉自己伸出手去,想去触摸她的脸庞,却摸了个虚空。 我蓦地坐起身来,惊出一身冷汗。背上、脸上的汗珠顺流而下,这才发现自己抱着枕头,坐在床上。我抬头,看见白色墙壁上的挂扇对着我呼呼地吹,对面床铺躺着呼呼大睡的室友。 晨曦的光芒照在我的脸上。 我的耳朵嗡嗡了一阵,感觉似乎是从失聪的状态中渐渐恢复过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从一个世界忽然跳到了另一个陌生的世界,等耳朵能听见了,才发现原来这并不是陌生的世界,而是久违的现实世界。 我睡了一觉,感觉上,睡了好久,好久。 我奇怪的歪了一下头,是我睡太沉产生的错觉吗? 不得而知。 东方既白,晨风习习,我独自走在宁静少人的校园小道上。 我低着头,但觉之前好像发生过什么,却不是昨天发生的,因为昨天发生的事情我都清楚地记得。渐渐的我又觉得,好想什么也没发生。但是总感觉自己丢了什么,一种虚空的感觉总是萦绕心头。 那些我“想不起来的事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是真实的还是梦幻的,是我心之所想的,还是现实中的迷茫而已。 梦与现实,交织在一起了吗? “啊!” 忽然耳听得有一女声惊呼,我才回过神来。紧接着看见满天飞扬的纸张。 我慌张地蹲下来捡。“对不起,我不小心的……”我一边道歉,一边捡纸,却发现其他纸张上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只有其中一张上,用正楷体写着“好梦频惊”四个大字。那是什么意思?我一时没明白。 “没事,没事!”被撞的人轻柔地说。 我抬头一望,是一个留着一头黑亮秀发的曼妙清丽的少女,正蹲在我面前,对着我微笑。我倏忽觉得,她下一刻会撩起自己的发梢。 果然,她悉心地撩拨着发梢,将手里捡起的纸张整理好。这一幕很……咳,怎么说呢,好神奇! 我把纸张拾完,递到她手上,说:“对不起,我刚才在想事儿,没有看到你!” “那你想起来了吗?”女生笑吟吟地望着我。 我一愣,没懂她这一问什么意思,却不自觉地道:“还没有。” “那要加油咯!”女生微笑道,起身走开。 望着她跳脱飞扬而远去的身影,我怅然若失。 “该死,忘了问她名字了。”我自嗔道。 “你们男生就是爱幻想。”忽然有人拍拍我的肩头。我一回头,过茂倩将手臂搭在我的肩头,看着那女生离开的方向,走到我的身旁。 “你干嘛!”我怪她的冒失。 “哎,老实招来,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我和她是第一次见,你这么问真的好吗?” “假正经什么呀。”茂倩无情的点破我。 我忽然瞅见她手里拿着一部崭新的相机,背在腰后。 “买给李云城的?”我挑眉道。 她大奇:“你怎么知道的。” “上赶着上架的鸭子,谁还不知道你什么尿性啊!” 茂倩作势要打:“嘿,我说你是不是欠削啊!”又四处张望,漫不经心道,“哎,看见云城了吗?” “你那么喜欢他,干嘛不每天一早亲自去宿舍喊他起床呢。” “那我怎么好意思啊!” “还有你不好意思干的事?” “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回头间,见李云城穿着干净整洁,抱着一摞书本,迈着稳健的步伐而来。 “哎,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我对茂倩笑道。李云城挑眉道:“怎么,你们谈论我什么呢?” 过茂倩趁云城不注意,冲我连连摆手。我直言道:“哦,茂倩她说想和你做些大事。” 云城发现自己鞋带松了,边蹲下来系紧,边抬头问道,“大事,什么大事?” “唔……能福泽后代的那种!” 茂倩连连摆手:“没有,你别听他胡说。其实我是想送你一个礼物的。” “是什么?” 茂倩忽然把头往前抻了一截,踮起脚尖,挑起眼眉,视线从李云城的胸口衣领的空隙,直直地看下去。李云城立刻察觉,抬头看见茂倩的样子,立刻双手捂住胸口,站起来嗔怒道:“喂,你干嘛!” 茂倩笑嘻嘻伸出食指,自下而上在他胸前虚空一撩,放浪道:“挺有料嘛!” 云城立刻气苦地对我道:“曾惊鸿,你表妹怎么是个色胚子!” “怎么,你第一天知道他是这徳性啊?”我转过身去。茂倩得了便宜还卖乖道:“哎!你是个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那么害羞干嘛!看看又不会怎么样。” “你丫怎么这么流氓啊!”云城气苦,转身背向她,忽然瞅见教导主任从旁经过。 “主任早!”云城立刻端正站姿。 “你们早!”沈主任随和地对我们笑笑。 “沈主任!”我和茂倩也打招呼。 “早呀!风纪扣要扣好呀,过茂倩同学。”沈主任善意的提醒道。 “哦!”茂倩立刻纠正。 沈主任点点头,背着手走了过去。 “沈主任真和蔼呀!”云城崇拜的眼神直放光,“我将来也要像沈主任那样,教书育人!” “我也是!”茂倩说着话,又逮到机会贴着李云城。 “哎呀,你不要过来呀!”云城立刻拨开她环住自己胳膊的手。 “城哥,我有礼物要送你!”茂倩诱惑道。 “什么?” “呐!” 云城一看,见是一个崭新的相机,立刻拒绝道:“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茂倩不解道:“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想拥有一个相机吗?” “那我也不能要你的!我会攒钱自己买!” 茂倩眼里充满了失落,瞄了我一眼,立刻冲我挤眼努嘴。 我秒会意,拍拍云城的肩膀,调侃道:“哥们,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你知不知道咱们国家男女比例已经严重失调了。这现实版的女追男,我枉活了一十有七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社会奇观。这你都不把握,我真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人在你背后扎小人害你脑袋短路。难道你真打算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吗?” 茂倩配合地一把挽住云城的胳膊,雄赳赳道:“胡说,我们这叫相互学习,共同进步,是吧云城哥哥。” 李云城不耐烦道:“你干嘛老抱我手臂啊!” “你的肱二头肌很粗壮嘛!人家喜欢嘛!”茂倩抱得更紧。云城习惯地抽出被她挽住的胳膊,整整衣领道:“是的,我是一个只对学习感兴趣的男人!我们都要做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大好青年,把我们的一腔热血,投入到我们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去!为了中华的崛起而读书!” “好!”茂倩率先鼓掌!我斜睨着她小迷妹般的表情,忍不住偷笑。茂倩道:“此时此刻,应该成为永恒的历史画面!” 我不小心插了一嘴道:“你不是正好有部相机嘛!” 茂倩喜道:“对呀!来,给我们拍一张!”说着把相机递向我,又一把搂住云城的肩膀,依偎在他身边。 “我才不要嘞!”云城抚开她的手。茂倩脑子转得快,又换说法道:“就当看看像素怎么样嘛!” “那也不跟你照!惊鸿,咱们来一张!” 我笑着朝茂倩使了个眼色,表示已经尽力了。茂倩却也不馁,笑道:“好吧!你们先来!” 于是我和李云城肩靠肩相拥着,站在一起。镜头前是我们两个,我们的身后是教学楼。 茂倩笑着喊到:“准备了,一、二……” 这就是我一如往昔的日常。 我对着镜头,心下却虚提着,总感觉自己好像弄丢了什么,至于到底弄丢了什么呢? 人生在世,有时难免要患得患失的。咳,我释然一笑,告诉自己:“就这样吧!” 嗯,就这样吧!也许,这就是人生呢。 照相机灯光闪过…… 我倏地灵光闪掠,惊息一声,蓦然回首…… (本书完) 后记 这是作者以明磊落为笔名开启写作的第一部作品。 作者实在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基于什么灵感,起于何时何地,开始构思这么一个荒诞的故事的了。只有依稀记得自己开始动笔之初,这个故事的架构还没有完全成型。 故事不是一气呵成的,写写搁搁,时而灵感乍现,又添几笔,时而为工作琐事,点墨不沾。就这样将一部八万多字的中篇小说的写作时长无理地拉长了好几年,写到后面连作者自己对小说内容都“状况外”了,因为写作也需要作者进入角色的视角,体悟角色的情感。一旦走出角色,离开太久,再想回来就很麻烦,所以这实在是不利于写作本身的陋习。 站在上帝视角看,我们这些人类,真的可悲。生来平凡,却不甘于平凡,总想着应该追逐心中炽热的梦想;想着追逐梦想吧,又怕破坏既得利益,只能苟安于现状。又想得到更多,又怕失去已得,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渴望成功,害怕失败。所以走走停停,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昂着高傲的头颅迈着平凡的步子走完了一生。 佛曰人生八苦,作者觉得最苦莫过于“得不到,而又放不下”。对感情,对理想,恐怕大家多少都经历过这种感觉。 这大概就是作者基于平凡的生活和枯燥无味的工作之余偶得的灵感吧。梦,常常做;梦想,却很单纯,就只有一个。既视感、梦魇、灵异、荒诞,这些个关键词为这本书的创作指明了一个基本方向。 先说说既视感吧。这玩意儿到底有没有,至全书完也说不出个一二三。这个词的创制倒是感觉蛮贴切的。在作者本人并不久长的生存经历里,偶尔就会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闪现闪灭,真的,在那一刹那间让人感觉很神奇。于是好奇心重又爱胡思乱想的我,注定会忍不住去展开想象。要是人真有前生今世,这种偶发的既视感会不会就是我们对于自己前生今世的回忆片段呢?否则,为什么你说它发生过,但实在想不起来。说它没发生,总感觉很熟悉。有时候熟悉到预料下一秒会怎么样,它果真就那样发生了。 荒诞!荒诞到让我感觉毛骨悚然,于是灵异感油然而生。所以我想,就跟大家说一个带点灵异感的荒诞故事吧。 故事的形式是梦与现实的交织,故事的内核是梦想的坚持。那么梦境与梦想怎么才能够联系到一块儿去呢? 它们都是虚幻的。 唯一的不同是,梦想通过后天的努力,是可以成真的。梦嘛,会不会成真,我不知道,我不是科学家,无权下这种定死的结论。 人活一个精神,人的精神我想大抵也是梦与现实的交织。没有梦想的人如果是咸鱼,那只有梦想而不立足于现实的人是什么鱼呢? 有梦想但又没胆量打破现状,去追逐梦想的人呢? 作者一下子感觉自己有了很多东西需要思考。 通梦这种事,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那应该只是作者的一个灵感构思。人们说的鬼压床、梦中梦、既视感这类神秘莫测的事情,作者本人却是一件不落的全都经历过。这些事情并不是不能解释的,但作者在历经的当下会认为它很“灵异”,既然大家有时候也会感到困扰,那不防就拿出来讨论讨论。 弗洛伊德说,人类的心理活动有着严格的因果关系,没有一件事是偶然的,梦也绝不是偶然形成的联想,而是欲望的满足。人在睡眠时,超我松懈,潜意识中的欲望绕过抵抗,并以伪装的方式,乘机闯入意识而形成梦,而梦,就是对清醒时被压抑到潜意识中的欲望的一种表达,是通向潜意识的一条秘密通道。 梦的虚无性,梦想的或然性,这些难以捉摸同时也不可或缺的属性,无疑是创作者非常好用的一张牌。 小说的主题,自然是关于梦想的探讨,我们既不提倡脱离现实而完全理想化的梦想,也不提倡事事着眼于现实,把梦想看做现实的对立面,当做是雾里看花的空中楼阁。化用周杰伦的一句歌词,梦想看起来或许可笑,但它至少撑着我,试着不让我跌倒。不管探讨的最后结论是什么,一个前提是必须存在的,那就是人,应该是要有点梦想的。 有人说,男主角曾惊鸿既恋恋不忘于沈云,又放不下莫晴雨,是个大猪蹄子。 对此作者有三点要说。一,为什么男主角就一定要是完全伟光正的形象呢。生而为人,本身就是集优缺点、善恶面等两面性于一身的矛盾体。见到优秀的人,难免心猿意马,我想这是人之常情。心之所想、意之所往,与身之所动,行之所为是两码事。谁能说自己一辈子只对一个人动过心呢? 二,人物的行为与逻辑、情节是紧密联系的。沈云在情节上,是一个虚拟的人,而曾惊鸿却是一个真实的人。那么在逻辑上,当你喜欢一个虚拟的人,又该怎么办呢?你的心想着那个人,可是你的人还在现实里呀。既活在现实,就须重视现实的规则。 三,作者笔下的沈云和莫晴雨两个角色,其实是一种象征。代表的是主角曾惊鸿的一种状态:对梦想心向往之,却也放不下现实的羁绊。一直在梦想与现实的处境中煎熬挣扎、彷徨徘徊。从这个角度来说,大多数人都有曾惊鸿的影子。 所以,我只是把曾惊鸿当普通人来写,不是把他当作圣人来写。我写他坚持理想的优点,也写他具有优柔寡断的普通人性格的缺点。作者认为这样的人,才是更贴近于普通人形象的人。 象征主义的手法,必须要读者在阅读中敏锐地领悟到了,才能使它在情节上被赋予了特殊的含义。继而由这含义,来牵引读着思考整个小说的思想主旨。 如果沈云代表虚幻的而又得不到的梦想,一直吸引着主角;莫晴雨代表真实可感却又令人放不下的现实,却一直被忽略。从这个角度看去,似乎那些表现曾惊鸿“渣”品质的情节,就有了特别的意义。他不是在两个女人之间摇摆不定,而是在现实和梦想之间难以取舍。莫晴雨向他告白时,他舍不得自己的梦想;沈云要带他在梦里徜徉时,他又老放不下现实。我想,大多数有梦想的人,几乎都要经历这样一段艰难挣扎的青葱岁月。一如那句歌词里唱的,理想总是诱惑着年轻的朋友,同时也只有理想在支撑着那些麻木的血肉。 所以结局“梦魇的轮回”也就有了意义。不是曾惊鸿救回梦魇中的沈云,而是他要救回自己的梦想,救回自己已经快要沉沦的心。作者希望他真正地达到中庸,即能与自己的现实和解,又能坚持自己的初心。当我们做不了英雄的时候,总也该脚踏大地,再来仰望星空吧。 何况,现实和梦想就算是统一对立的,那也是相互依赖,相互融合的矛盾体呀。当梦与现实交织,谁又能分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呢。 恐怕写到最后,作者自己也分不清了。也许,一直上赶着追求曾惊鸿的莫晴雨才是一个梦,那次山洞前偶遇的沈云才是现实里的呢。 至于整个故事的动因是什么,可能作者自己也不知道。比如,你要写一个“穿越时空的爱恋”这样的故事,那么故事能够形成的契机就是“穿越”,因为发生了穿越,所以才能发生穿越时空的爱恋。 也就是故事到底的样子是怎么样运转的,由什么因得什么果的问题。 是“前生今世论”,是“梦与现实交织论”,还是“书里的情节渗透进了现实”论?应该说当初开始构思它时的初心是什么,本人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但到了后面,作者觉得也没那么重要了,我只是借一个躯壳表达一个思想,思想能够表达出来,而躯壳到底有几个分身,其中哪一个才是真的,已经不太被在意了。 因为已经把它写成了这个样子,所以还是让大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地看吧。作者希望写出可以从多角度解读和开放式的结尾供大家根据自己的喜好去理解。 或许,简单一点,就如故事里描述的那样,它就是一个简单的交错时空下发生的通梦,从而引发的男女主人公的邂逅。 或许再复杂一点,前半部分表现出来的是男主的梦境,后半部分隐喻它就是平凡而怀揣“作家梦”的莫晴雨写得一本名叫《好梦频惊》的小说的内容呢。 又或许,这些都不是。这既不是什么严苛的现实,也不是什么荒诞奇幻的梦,只不过是一个在生活中普通而又平凡的Loser,在一次无意的碰撞时偶得的人生三大错觉之一的“她可能喜欢我”的既视感下,展开的一次漫长而无聊的意淫呢。 毕竟……哼,男人嘛! 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