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和拾自的一些小煽情 关于【更新】: 每日23:00更新 每日3000+ 沉贰和洛洛一直在,我也一直在,同时感谢你们一直在。 落尘夫妇是我的第一对主人公,我想给予他们一个现在的我所认为的最好的故事,他们的篇章或许不华丽,或许不传奇,但一定是我心里关于感情最好的模样。 希望正在追文的小伙伴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沉贰和洛洛,我们一直在守候,从你来到你在,我们一直在期待,期待属于我们一起的以后的以后。 感谢厚爱,感谢你们来过我和他们的生命,哪怕只有此刻。 我想把你们放进沉贰、洛洛与我的未来里,还有从前的《流心》和如今的《心尖》中每一个角色的未来里。 我们一直在,你来时等你,你不来时念你,你走时送你...... ❤ ps: 虽然只有不到10万字,却也是一个连贯的故事了。 修修改改,却怎样也不满意。 每一段小故事或者小细节,基本上都在埋伏笔,没想好要删除什么。 第一本书,还写不成心里的样子,但是会加油的,比耶! 希望在完本之后可以再审视一次自己的文字,一个小目标,完本 第一章 昔忆 “那个人,是不是很像他?” 洛韩一的神游被耳边温热的气息和刻意压低的声音打断,她顺着洛其姗的目光望去,顿时清醒,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 他身着深灰色的西装,内搭白色衬衫,指尖在键盘上快速地敲击着,手边是外文版的《经济学原理》。 她一定要认识他! 洛其姗看着她微微眯起的眸子,刚想伸手拦她,可她已然越过了座椅,手上端着抹茶冰,径直朝着那个人走去。 “好久不见啊。” 洛韩一神态自若地坐在他对面,林森沉正盯着电脑屏幕,全然忽视了她,冷声道,“我没在等人。” “有。” 她笑嘻嘻地答道,见他不理睬,又叫了两个黑糖慕斯,等待的时候就支着下巴打量他,有几分书卷气,可更多的是几分凌厉、几分冷峻。 “两份黑糖慕斯,请慢用。” 侍应生端上两份慕斯和两柄小银勺,他还不曾看过她一眼。 真是的,都不搭理对面的小姑娘吗? 她伸手扣上了他的笔记本电脑,手速之快,他只来得及抽出双手。 林森沉抿着唇角,满是愠怒的眼眸地看向她,可下一秒,他的脑海里炸开了绚烂的烟花。 是她! 眼前的小姑娘长开了些许,却和从前没什么大的变化,她居然还记得他。 林森沉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顺着她的话,“好久不见。” 闻言,她低下头偷笑,视线却投向了洛其姗,眼底尽是得意。 他拿起银勺尝了一口,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她这才拿起自己的勺子,却吃了一口就不再动,倒有些怔愣地看向他。 “怎么了?” 他看向她,小姑娘一身白裙,身形纤细,眉宇之间尚有几分稚气。 “没,就是想起以前了。”她软软地答道,又往嘴里送了一口冰凉的慕斯。 不知怎么的,她抬起头,眼里亮晶晶的,看向他深褐色的眼眸,突然抓住了他正准备拿起勺子的手,他的指尖温凉,却灼了她的心。 “我需要一个男朋友,我们在一起吧。”她急于想说话,刚刚吞下的一口慕斯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却将含意清楚地传进了他的耳朵。 半秒不可置信,半秒犹豫,半秒深思,半秒沦陷。 “好。” 下一秒,他弯着唇角浅笑,探身过来拭去了她唇边的糖。 什么,她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得捂住了口鼻,却又小心翼翼地求证,“你说,‘好’?” “我的小姑娘,容许加一下微信?” 她有些没反应过来,难言的心情以致于指尖都是抖的,颤颤巍巍地解开了指纹锁,却一直在微信的右上角摁不对地方,她深吸了一口气,想再试一次,结果,他直接伸手拿过了她的手机。 片刻之后,才又递给她,她正盯着他的名字出神,备注是:“林森沉。” 第一条消息:“小姑娘,记得改我的备注。” “嗯?”她一抬眸就撞进了他的视线,又飞速地低头。 好尴尬哦,怎么就这么快呢? 她又偷偷地瞟了一眼,他还是盯着她看。 “我,我朋友还在等我。” 她一下子有些语无伦次,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脸红,“我先走了,改天见。” 他声音低沉,语调温柔,在夏日里又有几分凉意。 太过惊艳的人,她终是遇见了。 三年后。 漳城的夏,化冰为水,滴水成雾,毫无夸张。 下午两三点钟的那一节课,最容易叫人昏昏欲睡,连老师也不例外。 此时此刻,洛韩一正站在代课老师的办公室里。 她神色如常,眼底却有几分不忿,李老师,我的论文初稿为什么没有通过?” “选题不行,差劲。”李琴正闭着眼睛,闻言又打了个哈欠,看都不看她,大声嫌恶道。 她一手拿着自己的课本和手机,一手指着李琴桌上的教学计划表,无奈道,“李老师,这一周的内容是修订初稿。” 她简直无可奈何,原本的何老师出差一周,这一周的课,代课老师李琴却处处针对她,甚至何老师已然通过甚至称赞的初稿,在她这里变成了不合格,甚至要修改选题。 她简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索性什么也没说,从一沓文稿中拿了自己的那一份,定定地站在李琴面前。 “不改是吗?那出去。”李琴仍是闭着眼,摆着手指了指门外,生怕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老师,下周见。” 她礼貌性地说了再见之后,刚准备离开,又听见李琴在背后阴阳怪气道,“洛韩一,何老师才下周回来,那你要不请一周假?省得我看见你心烦。” 她莞尔一笑,回身看着李琴,故作为难道,“李老师,可请假有些难,不如您给我批个假条,我这就走。” 她书里总是夹着假条,毕竟经常因为林森沉请假。 见她随手便拿出了假条,又快速地填上请假时间和日期,空下了教师签名,和打开笔帽的笔一起递给了自己,李琴脸上才泛上有些难堪的红色。 李琴不是编制内的教师,不能给学生批假。 李琴甩着头发起身,眼神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挪着微胖的身子到另一位老师的桌子旁,递上了假条,轻言轻语道,“张老师啊,我这边有个学生,非要批假,您看帮我个忙呗。” 张老师怎会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干脆没理会李琴,却抬眼看了看洛韩一,眼神询问着她的意见,见她点了头,才签字盖章。 李琴拿着批完的假条,两张薄薄的纸却甩出了哗啦哗啦的声音,一路自以为婀娜地摇曳着,扭扭捏捏坐在了座椅上,又轻佻地望向她,讥讽道,“假条都随身带着,随时准备着和金主出去浪啊!” 办公室的老师听见这话,大多都抬起了头,面面相觑。 洛韩一却没说话,眼神冰冷,硬生生地从李琴手里抽出了假条,只听李琴“啊”得一声,就开始骂骂咧咧,“果然不知检点,居然敢殴打老师我,你别想上学了。” “那多谢老师,我肯定能提前毕业。”她转身就朝门口走去,听见李琴在身后一声一声地“反了,反了”,越发皱起了眉头。 请假的事情需要和何老师说一下,既然假条拿到了,她一秒都不会在学校多待。 她刚拿起手机,就看到正在通话的界面,13分钟,于是浅笑着玩味道,“都听见了?金主。” “胡闹。”林森沉一本正经地轻声呵斥她,又阴沉着脸,冷声道,“我上去帮你解决。” “不用啦,我在楼下等你。”她等着电梯,沿途遇上了几个学弟学妹和她问好,微微点头示意,又接着和林森沉通电话,嬉笑道,“我出了气啊,况且她在学校呆不久的,估计下周就该走了,要不是教学计划一学年一调整,她连一个月都做不下去。” 她出了电梯,遥遥地看见了他的身影,冲他扬着笑继续说道,“而且啊,她没有资格评论文,让我重做我就重做?我又不傻。” “不过我还是得来学校,答应了何老师这周出定稿,不然我们还可以飞一次天。”她情绪又有些落了下来,确实想出去玩了,飞天就等同于坐飞机。 “挂了哦。”她走近他到十步之内,摁断了电话。 林森沉就站在那,静静地看着她,小姑娘确实聪明了许多,不再意气用事了,他勾着唇角,眼睛里染了点点笑意,问她,“下午想吃什么?” “那必然不会是学校食堂,金主?” “不许再这样叫了。” “好,阿沉。” 到家后,是和往常一样的她爱吃的菜色,她迫于无奈吃了些许。 晚上她有些难受得睡不着,就盯着窗帘上的小格子数数。 大概数到一千二百多个数便睡着了吧。 第二天她和往日一般早起,被林先生强迫着吃完早饭又送走了上班的林先生后,她毫无意外地睡了回笼觉,打算下午再去学校。 林森沉日常朝九晚五,今天他到公司之后收到了一封神秘的邮件,半小时后一个同城快件抵达。 他以出差为由,在公司呆了两天,期间没有接过她的电话。 两天后。 他果断地摁下了删除键,文件正在删除中…… 文件删除进度:( 0G / 128G) 那是一个再无存储空间的128G硬盘,是林森沉几天前收到的同城快件中的唯一的东西。 他不知道是谁寄来的,他以为是一场恶作剧,却怎么也没想到里面的内容竟全关于他的一一。 图片、音频、视频,关于她和一个叫林致的男孩。 所有的文件都停留在男孩去世的时间,他们在一起之前。 林森沉坐在椅子上,却再没动作,严整的西装早已不知随手扔在何处,他微敞着领口,转着手中的手机,看着手机上数不清的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 他已明了前因后果,只是不知道他该如何去对待她。 他有些绝望又有些不舍,一个关于洛韩一和林致的故事,她更爱谁?这个问题会因为林致的去世而永远无法比较。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他与她相识相知三年,三年前的一见钟情到三年后的日久生情,所幸,她只不过走得慢了一些,他等她便是。 她值得拥有他全部的爱,她受过伤流过泪,他曾缺席的时光,他用余生来还。 可他,却想卑劣地试探她一次。 他想一直爱她…… 第二章 如初 林森沉偶尔抽烟,现在却抽了快两盒。 他自小跟着爷爷,不曾和大多数的孩子一样童年无忧。 他缺少父母的庇护,按着爷爷的规划过了二十多年。 他一直想,他所有的孤独就是为了遇见她,如今他们在一起三年了,等明年夏天洛韩一毕业的时候,他会和她求婚。 他的手机屏幕几乎常亮着,她恰好打了进来,丝毫不留给他缓和的机会,他深吸了一口气,接通了电话,“洛韩一,我们分手——” “你在逗我吗?一直不接我电话,然后说我们分手?” 她突然插话,声音又有些含糊,有些玩笑,他舍不得了。 她沉默了许久,似是逗弄得他不够,她又笑吟吟地刺了他一剑,同时,刺了自己一剑。 “那……我们分手?”她难以置信。 “林森沉,是我要和你分手哦。”她语气轻佻。 “我一会儿就回家。”她言语落寞。 屏幕很快就暗下去了,不再亮起。 远远望去,他指尖的烟火明明灭灭,但他绝不会放开她的手。 洛韩一是在花店的时候接到的电话,她觉得他在开玩笑,可他也不会用分手来玩笑吧。 她看着怀里那一捧白色满天星,越发觉得刺眼,摇了摇头便随手扔进垃圾箱,回到刚出来的花店,拿了大捧的白色雏菊,花瓣上的水珠折射着细细碎碎的光芒。 路过街边的芋圆时,她顺手打包了一份。 等到家的时候,林森沉已经在客厅里等了快两个钟头,阴沉的脸上没有情绪,只是压着嘴角的弧度,“没什么想说的?” “有。” 洛韩一搜罗着身上的东西,想起落在芋圆店的雏菊、扔掉了的满天星,心里发憷,越发不是滋味,不得不牺牲手上拎着的芋圆,糯糯地开口道。 “给你带了芋圆,没有加黑糖,不甜的。” 她是想晚上自己吃的,不加黑糖只是怕胖,才不是迎合不爱吃甜的他。 不加黑糖也是有甜味的,她只是没想到,林森沉会接过她手里的盒子,一口一口地吃完。 沉默许久的她有些不知所措,“我们……” “和我出去一趟,铮子他们都在。” 林森沉吃得很快,最后一口甚至还没咽下去,就打断她的话。 祁制铮早早地等在“暮色”门口,洛韩一皱着眉头的模样正好被瞧见,祁制铮一脸疑惑又不敢询问,蠢萌得她不禁扬起嘴角笑出了声。 “喂,你笑什么?” 祁制铮揪着她的衣领,把她拽了过去,推搡着她往“暮色”走去。 “我悄悄地问你一个问题?” “嗯?什么?” “哎呀,沉贰一脸那什么不满的样子,我都知道,都知道,嘿嘿。” “祁制铮,他一会儿真生气了。” 洛韩一也不恼,微笑着示意祁制铮回头望望身后,果然林森沉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俩。 祁制铮赶快把她推到林森沉身边,笑嘻嘻地开口:“沉贰,还给你。” 林森沉揽过她的肩膀,走向长廊尽头,而祁制铮绕在他们俩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洛韩一猜:林森沉肯定是遏制住了想踢他一脚的冲动,但他们这样的人能成为兄弟,也是缘分的奇妙所在。 房间里稀稀落落地坐了十余个人,互相言笑,之前洛韩一算是混了个面熟,而现在对着记不起来的人,只能微笑着点头,掩饰尴尬。 洛韩一窝在林森沉怀里,起初强打着精神,可还是在有些嘈杂的环境里昏昏沉沉地睡了。 她醒来的时候,聚会散了大半,林森沉揉着他的发旋问她,“喝水吗?” 她怔然地点头,却没力气伸手,林森沉便端着杯子喂她,又怕她呛着,看她咽下去一口才缓缓地喂给她下一口。 她喝得有些撑了,刚停下来,祁制铮就殷勤地接过林森沉手中的杯子,“我们再玩一会儿呗?沉贰,你看洛洛刚醒来,今晚都没怎么玩,再陪我玩会儿好不好?”- 她轻轻地扯着林森沉的袖口,示意她想离开了,可是林森沉不为所动,未曾迟疑地说:“好,那再待一会儿,还早。” 洛韩一似乎陷入了一场棋局中,她为子,而他在执棋,运筹帷幄。 “洛洛,还是我来问,沉贰是你的初恋吗?” 她低着头,不想看林森沉的脸色,没什么犹豫,“不是。” 林森沉还是一言不发,又喝了一杯,微微捏着她的手心。 气氛突然凝结了起来,祁制铮僵硬着脸,有些后悔自己问的问题,许至言和余知也望着林森沉不再言语。 “我想回家了。” 洛韩一的声音打破了房间内的平静,也为今晚的聚会画上了句号。 洛韩一睡得迷迷糊糊,到家的时候半睡半醒,一片混沌。 林森沉盯着她的睡颜,她没有多么倾城绝色,但就是他心中关于爱情最好的模样。 “一一,你爱我吗?” “爱。” “那林致呢?” “你们不一样。” 林森沉迟迟不曾有睡意,听着洛韩一清浅的呼吸声微微出神。 原来,有些人、有些记忆是忘不掉的,命运会想尽办法来制造相遇,就像他和她的遇见。 他们都身在一场名叫命运的游戏中,遵循着既定的规则,在排过序的每一个节点遇见应该遇见的人,沿着未知的轨迹去寻找一切,而每一次选择都恰好在命运的计算之中。 在她的记忆中,他不过是晚了林致三年出现,但于他而言,他初见洛韩一的时候,他不曾认识林致。 所幸,现在躺在她身边的是他,不是吗? 月光清亮,恍然入梦,处处摇晃,皆是她的影子。 次日,清晨。 洛韩一总是醒得比林森沉晚,她抱着被子纾解着自己的起床气,又打量着紧闭的窗帘。 他从前可是一起来就要拉开窗帘晒太阳的,但她不喜欢。 明明是天天要上班的人,怎么就那么不知道困? 睡六个小时都比她睡一天还要精力旺盛。 “阿沉?”习惯性的询问没有得到回应,她又放大了音量,“林、森、沉?” 还是没有回应,这个时间他应该晨跑回来了的,什么情况? 她光着脚下了楼,确实没看见他,披了外套准备出门,可望了望门外的太阳,她还是觉得待在家里等他比较好。 他今天出去了许久,她索性窝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林森沉拎着早餐和两盒小蛋糕回来的时候,洛韩一打着哈欠差点又睡过去。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昨天的那通电话,于是抬眸问他:“我们算是分手了吗?” 林森沉没有看她,径直往餐桌走去,却也答了她的问题。 “没有。过来吃饭” “等下,先洗手。” “记得穿鞋。” 洛韩一怔怔地站在原地,听着他一连串的指令,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她毫无动作,他叹了口气,拿了拖鞋一只一只地给她穿上。 洛韩一心底五味杂陈,只是林森沉向来寡言,她猜不出他什么意味,只是隐约感觉,他不愿放手,但仍计较着她的曾经。 想了想,她还是询问吧。 “阿沉,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蹲在洛韩一的面前,用消毒湿巾把她的手指细细地擦了一遍,并不看她,换了第二张的时候才出声。 “有吗?明明还不够。” 黑发垂落着遮住了林森沉的眉眼,他想抽第三张湿巾的时候被她拦了下来,顺势握着他的手:“阿沉,你看看我。” 他仍旧不作声,可洛韩一察觉到了他指尖的轻颤,握紧了他的手。 “阿沉,我有话和你说,你看着我。” 林森沉不曾站起来,仍蹲在她面前,微微仰头望着她,凌乱的碎发遮掩在额头前挡住了微汗,他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明明一点也不想听,可是他让她听着。 他有预感她会说出什么话,却不能阻止。 “阿沉,我们在一起快三年了,你从未对我不好过,但是昨天你说分手之后,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绪,我只知道,我不能拒绝你的决定,你总是有缘由的,可我又放不下自尊,哪怕最后还是放下了。” 洛韩一望见他眼中的倒影全是她,见他神色没有明显的起伏,也不接话,她压下心中的自责,顿了顿才说,“没有分手,我很开心。” “阿沉,我对你有感情,真的。” 林森沉的眼神亮了亮,眼尾轻轻上扬,睫毛控制不住地轻颤,可下一句却令他黯淡了目光。 “只是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愧疚、自责,以及我……,我知道为什么,你也知道,对吗?我无数次想过,或者说思考过,如果那个夏天我没有像糖包一样地粘着你,现在的我们还会不会在一起。我们……” “会,会的,我们还是会在一起。” 林森沉不敢看她一眼,甚至不敢回握洛韩一的手,庆幸的同时,又十分疑惑。 洛韩一自知不能辜负他,或许从头到尾她都不曾爱过他,但确实对他有感情。 感动?喜欢?亦或是内疚…… 她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尝试了,想把林森沉放进她全部的生命里,可是,两个人的遇见是被排序过的,林森沉来晚了一点…… “可是阿沉,我们回不去了,我当时的心思就是那样的,你长得像他,很像很像。最开始的时候,我完全分不清楚你和他。” 话音刚落,林森沉的表情立即僵住。 她承认了,承认他像林致。 尽管他早就知道,还是禁不住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冲击力,他极力地控制自己不去变换神色,因为洛韩一每说一字一句都瞧着他的眼睛。 他们的关注点根本不在一条线上,她只当是他听了进去,又有些无奈的表现。 她不想这么早坦白的,可是昨天林森沉的反常,让她不得不在意: 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明明是互相望着对方,其间却好似隔着一片汪洋一般,他过不来,她过不去,只能望洋兴叹。 也许应该坦白了吧,关于林致的种种,这样就不用总是为了他们的感情而猜测、掩饰、内疚。 “阿沉,我必须要为我们的感情负责任,还有你。有些话,总是要说出来的。” 洛韩一低着眉眼不再看他,感受着疯狂蔓延的自责,心里不甚舒适。 她一点都不知道,林森沉此时盯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执着和深情,在一步步地为他们的将来做打算。 等待了许久,他们都不曾说话,洛韩一才意识到林森沉蹲着不动已有许久,望着他的眉眼,她又动摇了。 她确实是舍不得。 那就,再等等吧,她不想他难过,还有时间,不是吗? 第三章 往回 看见林森沉的视线恍惚,瞳孔并没有聚焦,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有了反应,又戳戳他的肩膀,“阿沉,我饿了。” 听见这话,林森沉回过神来,差点因为久蹲而跌在地上,望见她笑嘻嘻的模样,他心里也松了口气,不是今天,那他也还有时间去留住她。 洛韩一面上带着笑,感觉到林森沉的情绪一点点的变化,尽管可能大部分是猜测,不过她确实饿了,糯着声音和他撒娇。 “阿沉,我要先吃蟹粉小笼。” “好,然后水晶虾饺排第二名,对吗?” 林森沉声音平缓,和往常相比似乎没什么变化,可只有他知道,自己是看似平静。 一碟碟的食物被他摆上桌面,虽然分量不多,却胜在种类多,且都是她爱吃的。 他向来不爱吃早饭,象征性的几口都是陪着洛韩一吃,大部分时间就盯着她看,也不说话。 “阿沉,我一会儿要去学校,毕设还没有做完。” 洛韩一终于放下了筷子,她不爱多吃,但今天的早餐真的是让她吃撑了,她知道,林森沉在害怕,他害怕这是他们分手前的最后一餐。 可他不知道的是,她同样害怕。 听见这话,林森沉放下了手中的财经报纸,看着她不语,似在打量些什么,好一会儿才说话。 “好,我送你。” 听见这话,洛韩一有些不自在,为了不想让他起疑,却也还是点点头应承了下来。 她一直没说话,静静地透过车窗注视着街边飞速后退的街景,她竟有些希望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快到穿梭时间,回到她与林森沉相见的第一面,然后不要把他当做林致。 只是如若他没有和林致极其相似的那副容貌,他们的故事便不会开始。 如今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三年,还有一年她就要毕业了,她尚且没有安放好属于他们的感情,他尊重她、感谢她、爱她,她却不能给予他同等的爱,她应当自责。 她在等待,等他来结束,可她没想到,林森沉就像咽下去了件事一样,对她更甚从前。他是如何接受的,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她不想辜负他。 遍地梧桐,秋风乍起,树叶沙沙的声响从脚步声中溢出,这是属于青城的秋天。 和林森沉说了再见之后,目送着他的车开远,她才进了学校,须臾之间,她就从另一个门溜了出来,不为别的,她要做一件不能被他知道的事,一件她每年都会去做的事。 或许他已经知道了,但他绝不知道是哪一日,比如今天。 早秋的气息渐渐地厚重了起来,微风轻拂在脸庞上,时而吹起长而卷的发丝,林森沉的言语时而飘忽在眼前,“洛韩一,我们分手”,这一切让她不得不思虑周全,继而做出选择。 不是不爱他,只是林致来得太早,早在他前面。她不能怨他,不想伤他,也不愿委屈他,她想给他同等分量且完完全全的爱,可她做不到。 时间是有记忆的,它把遗失的回忆分散成无数个小小的部分,然后潜藏在许许多多人的脑海中,有些人知道它的存在,有些人不知道,而只需一个契机,分散的人们终将汇聚,点滴的回忆终将凝成满天星辰。 她不知道日后自己会不会忘记爱林致,但从前至此刻,他一直活在她心里。 “爷爷。” 林森沉接到林远燊电话的时候,车子不过开出了数百米,他瞥了一眼后视镜,已然看不见洛韩一的身影,刚刚她说今晚会晚些回家,他还未开口就听到她说,“不用来接我”,他笑了笑,还是信了她。 “沉贰,晚上回来。” “好。” 林远燊拿着电话想了想,视线蔓向不远处的滴水观音,一时间,似乎只有露水滴落的声音,但林森沉静静地等着爷爷的话。 “和韩一一起回来。” 听到这话,他自嘲地笑了笑,却还是稳着声音,“爷爷,她今天有事,我过些天带她来。” “也好,你要记得。”林远燊略有遗憾地应着,又嘱托着他,“晚上回家,明早文郅回国,你去接他。” 听他应了下来,老爷子也没有多说,便挂断电话,林伯恭恭敬敬地接过之后,给老爷子递了一杯热茶,茶香四溢,老爷子用了整盏茶之后,林伯都不曾有动作。 林伯拿起手机,盯着屏幕看了许久,又迟疑了许久。 “嗯?心不在焉的。” 林伯不敢隐瞒,虽然之前说过洛小姐的事之后搁置,他跟了老爷子多年,自然明白话中之意。 只是,关于老爷子的想法,他哪里猜得完全,这才解释道:“先生,洛小姐去了青城。” 林远燊缓缓地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之前韩一确实安稳了一阵子,没弄出什么动静,原来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亦或是,今天的这一出,才是想叫他真正放松的开始。 “先生,洛小姐提前查过航班信息,她在去机场的路上却还没有买票,想必是怕您发现。”林伯看了看手表,垂着眼思索了一会儿,“怕是我们追过去也来不及,最近的航班马上就飞。” 林远燊闭着眼,没有回应林伯,把玩着手上的折扇,过了许久才说,“看看她在青城做什么。” 青城距离漳城七百余公里,洛韩一刚刚登机,她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却在心里估算着自己可以在青城待多久,她和林森沉说今晚晚些回家,那就意味着她最晚十点前要到家,除去来回交通的时间,她可以在青城待五个小时,足够了。 至于林森沉,他一直相信她,只要她说的,他都信。即使昨天他得知了关于林致的事,他还是选择相信她。即使她和他坦白了初见的心,他还是爱她、不放弃她,她想了又想,她还是需要在林森沉与林致之间做出选择,这是她今天来青城的原因之一。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洛韩一出了机场之后,便打车直奔青城的溪山区,那里是林致的家,如今只有林妈妈一个人,洛韩一经常去看望她。 溪山区多是有些年头的房子,因靠近着青山自然保护区,多是些两三层的小院,一点都没有城市中高楼林立的影子,颇有陶渊明笔下桃花源处的景象,单是拍了照片,怕是没有人会相信这是一所经济发达的城市的中心城区。 一路上洛韩一没怎么碰到人,每家每户之间的距离着实有些远,又为了沿袭保护区自然的道路,每家人进出的路线都不大一样,可以说是山水傍然不知处,往来无烟谁家还。 洛韩一遥遥地听到了几声犬吠,是阿谣,她和林致当年收养的遗弃犬。整只犬都摇头晃脑的,明明是只聪明的拉布拉多,看起来总是傻乎乎的样子,它尤其喜欢蹭着林致,而不是她,当年她还失落了许久。 她记得林致和她这样解释,“一一,阿谣是女孩子,你也是,它不是不喜欢你,它是不喜欢你在我心里比它重要。” 不知不觉间,泪水氤氲着视线,湿了眼眶,她想起林致那年的笑,明明这么久了,还是会悲伤。 “一一?” 一个妇人从背后拍了拍洛韩一的肩膀,试探的开口问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关于林致的回忆与思念像流水漫堤般冲击着她全部的心防,洛韩一转身扑进妇人的怀中呜咽着,任由泪水横流,妇人忙扔下了手中的东西,轻轻地环着她。 “好孩子,这是怎么了?” “林妈妈,我,我没事,可是……” “一一,我们先回家。” 林妈妈轻轻拭着她眼角的泪,见她稍微平复了情绪,才弯腰捡起刚刚扔在地上的菜篮,一只手牵着她,一手拿着篮子,根本不给已经伸手的她拿东西的机会。 林妈妈牵着她一边向家里走去,一边轻声埋怨她,“回家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客气什么呀?” 说是埋怨,林妈妈的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自从林致去世以后,她便很少再笑了。林致的父亲早逝,林妈妈并未再嫁,一人抚养林致,可上天不公,独子早逝,但林妈妈仍然坚强着,她和洛韩一说过,她作为母亲要和林致一起活着,她要带着林致的心陪伴着洛韩一,而洛韩一在她身边就像子女陪伴着她一样。 洛韩一是家中次女,她还有个在国外读书的哥哥,或许是她不明事理吧,她把自己近乎所有的亲情时间分给了林妈妈。她知道自己有哥哥,有弟弟,父母有他们在会好很多,但林妈妈失去林致之后,就只有她了。 林妈妈和她一样,往往坚强的人才更加脆弱。 阿谣听到开门的声音,冲到门口兴奋地吠着,林妈妈一开门,它就冲出来绕着洛韩一的脚步,差点要绊倒她。 林妈妈见状佯装着不悦,“阿谣,要乖。” 阿谣一直很通人性,也很听话,闻言只是轻轻地蹭着洛韩一,她感到微微地痒,便蹲下来逗弄它。 阿谣蹭着洛韩一的手心,时不时地轻轻舔她,她还是不可控制地想起了林致。 林致刚刚离开的那段时间,她根本不能听到他的消息,甚至不能待在青城,她本就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只会被铺天盖地的回忆所淹没,然后不能呼吸。林妈妈比她坚强,她陪着自己走出了那段日子,想到这里,她突然笑了笑。 “林妈妈,阿谣六岁了。” 林妈妈一直坐在藤架下的摇椅上看着她和阿谣玩耍,听到这话时也微微晃了神。 洛韩一起身坐在林妈妈旁边,任由阿谣在她的脚边跳动着挽留,却不再看它一眼,她只是盯着林妈妈看,林致更像林妈妈,性格,容貌,声音…… “一一,阿谣它不太好。” “嗯?” 洛韩一不禁有些疑惑,她这几年经常来,阿谣一直活泼得很,只是今年稍微沉静了些。 林妈妈有些悲戚,却又有些无奈,继续说道,“去年冬天,阿谣自己跑到了山里面,我和工作人员找了一天一夜,才找到它。当时它一动都不动,我简直以为自己要再经历一次生离死别。” 洛韩一动了动唇,却不只说些什么,只想起来有一年冬天,她和林致带着阿谣进山玩雪,她给阿谣穿了厚厚的羽绒服和脚垫,那一年,林致说,下一次还带阿谣来,想到这里,她不敢再想下去。 怔怔地望向阿谣,喃喃道,“那阿谣,现在?” 林妈妈叹了叹气,才继续说道,“阿谣自从那时起就不太好,我怕你担心,一直没告诉你。” 阿谣像是听懂了些许,跑过来蹭蹭林妈妈,她这才发现阿谣的脚步微微踉跄。 “今年入秋得早,青城又比漳城冷上许多,前不久看医生时,医生说,阿谣,阿谣怕是过不了冬天了,当时我还不知怎么告诉你,孩子,都是天意,所以你来了。” 听见这话,洛韩一一下子就僵住了,阿谣是林致留给她最后的回忆了。她不知道怎么办,她不知道,原先打算和林妈妈说的话,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此时此刻,她如何提起林森沉,尽管林妈妈一直知道。 林妈妈抚上洛韩一的手,安慰着她,“一一,你是个好孩子,我们家林致有幸。” 洛韩一稍微回神,望着林妈妈的眼神,她也不知如何提出想要带走阿谣的想法,她不能这么做,可是,她只是,只是想尽全力留下属于他们的回忆。 林妈妈本就想让阿谣跟着洛韩一,无奈因为洛韩一上学的缘故,一直不能如愿。阿谣是两个孩子的,这么多年的陪伴,她心里坦然,可洛韩一一直不曾放下,她看得出来。 如今,她想让洛韩一带走阿谣,林致已经去世了,这是事实,但洛韩一还要朝前走,她不能让自家儿子,耽误了她。 阿谣陪着她吧,阿谣去世之后,她或许能慢慢放下林致。 比起阿谣去世的消息,让她慢慢送走阿谣,送走关于他们的回忆吧。 洛韩一不再苦苦纠结如何或是怎样,她已然下定了决心,今天只是看望林妈妈,别的什么事也没有,可却在听到林妈妈的话时,睁大了眼睛。 “一一,阿姨希望你能带走阿谣。阿姨知道你可能不方便,可阿姨实在不知道如何再去送走家人了,阿姨承受不住。” “一一,阿姨把阿谣还给你,阿谣陪我这么些年,我知足了。” “一一,你愿意吗?” 第四章 碑前 林妈妈从不以阿姨自称的,此番言语有些疏离、冷漠,但她明白林妈妈的想法,林妈妈想让她放下林致,放过自己。既然明白,如何拒绝? “汪!汪汪!” 阿谣仿佛不知疲倦般在她身边转着圈,她轻抚着阿谣的脖颈,发现它胸前还挂着那枚银牌,她和林致一起买的那一枚,那一年他们一起刻的字,阿谣。 她低头看了看手表,还有两个多小时,她想去看看林致,她原本便打算看看林致。 “林妈妈,我想去看看他。” “好,你自己去吧,林妈妈年纪大了,就不和你一起了,”林妈妈的眼中尽是慈祥与柔软,但怎会没有悲伤,林妈妈敛了心神,又问她,“晚上在家里吃饭吗?” “不了,只能待两个多小时,林妈妈。” 她要赶飞机,要在十点前回家,要提前帮阿谣办托运,还要想想如何让林森沉接受阿谣,他一向不喜欢毛茸茸的动物。 知道洛韩一时间紧,公墓又在青城的市郊,林妈妈赶忙收拾了阿谣的东西,东西不多,唯二三件,林妈妈说,有些东西旧了,就要扔掉了,哪怕从前那么好。 洛韩一心下了然,却不愿深想,便应和着她等回到漳城再给阿谣添置吧,她还是会想起林致,如若他还在,一家三口和阿谣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她有愧,不能替林致陪在林妈妈身边。洛韩一早就把林妈妈当做了母亲,她家里长兄幼弟颇受父母喜爱,父母顾不上她,虽说也是对她好的,但不如林妈妈更能给她带来心底的归宿。 “一一,有些事情该过去了,要好好的,我才安心。” 林致才能安心。 林妈妈送她出门时,有些话还是不曾说出口,她心疼洛韩一,但更心痛林致,如今一个孩子走了,那另一个一定要好好的。 都说眼睛会诉说心底的故事,洛韩一又怎能不明白林妈妈呢? 时间飞速地翻动着时光的页码,过往时光只会在有心人的眼前一遍遍重映,正所谓斯人已逝何相忆,却道花下结香时。 清江水溿,碧石碑前,从前葬有未亡人,此时却不知几分初心安何在。 她脑海中闪过几幅画面,身着黑裙,静静地撑一把黑伞,站在雨中的青山墓园,自清晨至黄昏,继而黑夜,复而白昼。 江边的风不大,却卷席着如同星河般繁复的回忆吹进她的心底。 “林致,我和阿谣来看你了。”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轻抚上林致的照片,他一如往日淡然从容,嘴角是恰到好处的弧度,他的眼睛还是望着她,还是望着她。 阿谣很乖,轻轻地吠了一声,算是和林致问了好,就乖巧地卧在洛韩一的身边。它耷拉着耳朵,眼睛里亮晶晶的,洛韩一能听见轻轻的呜咽声,顺着它的毛发安慰它,“阿谣,你是不是想爸爸了?我也想他,我好想好想我们一起再玩一次雪。” 明明早秋而已,她却很冷很冷,发自心底彻骨地寒,索性抱着阿谣坐在林致的碑前,一句一句地和阿谣说话,阿谣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出声。 “阿谣,你那么聪明,去年冬天是不是看见爸爸了,才一个人跑到林子里去追,阿谣,你不乖,你怎么没带上我呢?”洛韩一抱着阿谣,很用心很用心,像是在抱着林致一样,泪水悄然染上眼睫,“阿谣,爸爸很快就会来接你了,你们要好好的,你要替我问爸爸好,知道吗?” 她知道阿谣听得懂,就像阿谣的生命明明一天一天地减少,它却一点都不悲恸,像是满怀期待与憧憬地去迎接那一天的到来。 她不舍阿谣又能怎样呢,这是阿谣自己的选择,阿谣从来都比她勇敢。 “阿谣,我们一会儿去买结香糕好不好,我们都爱吃,对不对?”她刚扬起笑和阿谣说话,却恍然意识到什么,突然呜咽着声音道歉,“阿谣,我好像,我好像忘记那是什么味道了,他走以后,我们再没吃过,对吗。” 为什么不再吃过呢? 洛韩一心痛,眼角的泪又多了几滴,时隔许久见到阿谣和林致,她意识到了什么,却不想承认。 “阿谣,我有个问题不知道答案,你和爸爸帮帮我好不好?” “……” 怎么会有回答呢?但她还是平稳着声线开始诉说。 “阿谣,三年前我遇见到了一个人,他很像你爸爸。我追着他很久很久,我之所以选择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喜欢他,而是我不想忘记你爸爸,我无法接受你爸爸的离开,我贪婪地想在他身上寻求安慰。更何况他们那么像,他给了我一种你爸爸从未离开我的错觉。很不公平对吗?但是刚开始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可后来他渐渐地丢了心。” 她恍然发现他的深情,却手足无措。 “后来我越来越抱歉,尽我所能地去对他好。我不知道自己对他是什么感情,或许不爱吧,但要说他一点分量都没有,我自己都不信。阿谣,在爱情上我从未被辜负过,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我的生活在你爸爸离开以后日渐平静,而他是唯一的涟漪,我是无数个平凡女孩之一,他却选了我。这些天他渐渐地起了疑心,却仍未放下我,依旧信任我,就好像那些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都不存在一样。” 她的心里绞痛着,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阿谣感知到了些许,轻轻地舔着她的手背。 “如果我和他继续在一起的话,再也回不到从前,更何况从前的不堪永远不会消失。但是他不愿放手,我不知道如何对待我们的感情,爱或不爱,皆有愧,皆有悔。我最初奢望的那份感情,我得到了,他眼里的情意对我而言,此刻是更甚的负担。” “我不敢想象他听到这些消息时的情形,他在林家老宅的那天下午,他该有多痛啊,却一声也不曾质问我。这几天,他根本不敢看我的眼睛,生怕我说出一些他不愿听到的话,原来先爱上的人,往往都会输得一败涂地。我知道,只要我开口,他一定会妥协的。” “可是我什么都没说。” “阿谣,我更加害怕,害怕你爸爸知道,你说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让他失望了,以爱他的名义。” “阿谣,我要怎么办?从前我需要他在,如今需要他离开吗?” “我不知道。” “好难。” 起风了,她起身整了整身上黑色的衣裙,冲他笑道,“林致,下次见,我和阿谣回去了哦。” 下山的路上,她不时回头看看,远方青山,近处梧桐,秋叶漫天,夕阳西下。 却又不禁询问自己,何为美景?何为良人? 直到她和阿谣已经登上了回漳城的飞机,她望着窗外的云海浮沉,仍在细细思索着。 刚刚登机前林森沉来了电话,他刚从老宅出来,问她几时回家,她又回绝了他一次。他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下来,不一会儿便结束了通话。 可谁知道,三五分钟后他又打来,“我今晚会晚些回家,不用等我,不许熬夜。” 他的声音一如往日沉静悦耳,不论内容是什么,总能让她想起他的好,她的愧。 关于林森沉的一切,时刻揪紧了她的心脏,所有的回忆裹挟着心理负担压迫着她不能呼吸。 睡意来袭,眼前恍惚有他的影子。 醒时天色已晚。 洛韩一牵着阿谣从机场出来的时候,马路边的路灯如长龙一般点亮了漆黑的夜,蔓延向漆黑的夜。 月光如银似霜,冰冷而凄清,风不安地抚摸着来往的行人,催促着归家的脚步。 已经十点了。 “先生,洛小姐刚到家。”林伯趁着林远燊往常点香的空闲,开口汇报,“还是老地方,不过带了一条狗回小少爷那,叫阿谣。” “秋风若西望,唯我一长谣?” “是。” 林远燊略略点头,取香的动作也没停,朝着搁在不远处的打火机指了指,“拿来。” 林伯的视线一直跟随着林远燊,等林远燊点完香,他准备出去时才想起有一事未说,“先生,楚少提前回国,在机场见到洛小姐了,但洛小姐不知情。” “嗯,”林远燊面色平淡,不曾看他,问道,“沉贰呢?在家?” “小少爷在‘暮色’,应了祁少的约给楚少接风。” 林远燊闻言不再言语,只是逗弄着鱼缸中的两尾龙鱼,水波潋滟,一切都有意思了起来。 “暮色”是正经的轻音乐酒吧,他们这些公子哥家教甚好,平日里也不甚乱来。 昏暗的灯光下,稍许悲凉的曲子,越发衬得灯下人神色不辩。 林森沉独自在“暮色”的包厢里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单手撑着下颌,不动声色地思量着她有没有回家。 他原是在家里等她的,结果楚文郅那小子今晚就到了漳城机场,他打发祁制铮去接人,居然还在那小子跟前落了埋怨。 他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幽远,他原本就没打算去接人。 敲门声过后,一群人涌入了包厢,一声声“沉少”此起彼伏,林森沉微微点头示意,便由着大家玩了。 祁制铮最先进来,他只管自己抢先坐在了林森沉的手边,然后笑嘻嘻地告诉他,“沉贰,今天回家有惊喜哦!” 第五章 回时 “惊喜?你准备的惊吓吧。” 林森沉淡淡地开口,不是他恶意揣测,而是有一年生日,祁制铮居然送了他一条蛇,并且装在纸盒子里,想起来林森沉便有些恶寒,他不喜欢动物。 “不是哦,再猜。”祁制铮又问。 林森沉不再理他,微微侧身,躲开祁制铮即将缠上来的手臂,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发愣,她居然一个电话也没有打过来。 包厢里的人大都三两成群,多半是他们共同的好友,说是接风,更像是老友间的相聚,比起往日要热闹些。 瞧见林森沉面色不大好,纷纷扬声打过招呼之后便避开他,给他留足了空间。 “嘁,算了,你回家就知道啦!” 祁制铮佯装不悦,可嘴角还没咧下去就又扬了起来,转身就搭着楚文郅的肩膀,在他身旁坐下。 “四哥,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祁制铮眼巴巴儿地瞧着他,他们俩从小一块长大,楚文郅初中出国之后便断了联系,如今再见,他们都变了,虽说亲近如昔,可他总是有种难言的错觉。 “嗯,就回来看看。”楚文郅淡淡回答。 对面的林森沉和楚文郅不熟,两人只是借着林家爷爷和楚家祖母杨麓的交情,遥遥见过几次,便被自家老人凑在一起,但说来也要比旁人亲近些。 楚文郅手中拿着酒杯向林森沉示意,淡淡地说道,“沉少。” “客气了,四少。”林森沉也只是淡淡地笑着,继而旁敲侧击,“东南亚的生意,少碰。” 众人听见这话大吃一惊,楚文郅近年来在国外做些什么,他们多少有些耳闻,只是现在却被林森沉提到了明面上,这是丝毫没给楚文郅留面子。 楚文郅只勾着嘴角笑得淡然。 林森沉稍感意外,他的话既是提点,也是试探。他知道见风使舵不是什么好事儿,可观望的人总占大多数。楚文郅多年不曾回国,还未回时便将漳城的人脉、家业基本断了干净,这次回国,不知是在为什么做准备,他说不准,却又隐隐怀疑和自家爷爷有关系。他不愿深想,抬头看着楚文郅,等着他回话。 “沉少说的是,承蒙多年关照,还算顺意。”楚文郅不动声色地将话说满了三分,言下之意却显而易见。 “四哥,你别信沉贰说的,他最近情场失意着呢!听听就好。” 祁制铮的笑容有些僵在脸上,赶忙添了酒给两人打着圆场,周围的人这才反应过来,目光竟齐齐地落在了林森沉身上,林森沉闻言脸色有些不好,楚文郅拍了拍祁制铮的肩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沉哥,我没那个意思。”祁制铮有几分窘意,赶忙解释道,“哥,你就当我胡说。” 林森沉微微动了动唇角,流露出几分真实的情绪,却又收敛起来,祁制铮没说错什么。 “哥,洛洛,是洛洛。”祁制铮见他神色失常,带着一丝急切,“惊喜,洛洛给你的,我和四哥在机场碰到她了,她没看见我们,但绝对是带给你的东西!” 众人闻言俱是一愣,看向祁制铮的眼神有些诧异,却很快明白了,可楚文郅只是淡淡地笑,带着疏离。 林森沉看似漫不经心,指尖却暗暗地捏紧了手机,她骗他,关于惊喜的期待再没能激起他心底的一丝涟漪。 接下来的时间有些漫长,林森沉不再和他们搭话,祁制铮的目光在林森沉的脸上打量了好久,林森沉本就是寡言的性子,他什么也没看出来,便洒脱到全然忘记刚刚的不快,追着楚文郅问东问西,楚文郅有些惊诧于他的活泼,还是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再一一答复。 此刻没有人注意到林森沉,或者说没有人敢和祁制铮一样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他指尖微微颤抖着,关于林致的阴影一直叫他患得患失,他一直在猜测洛韩一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不得不说,她很理性、很聪明,只是编造的谎言还不够完美,他明明知道,却还是相信她,毫无底线,一次又一次地包容。 他深呼了一口气,不愿再想下去,在他沉寂的生命里,他舍不得放她走,但在她做出选择之前,一切都是未知的。 未知吗? 他不知道。 林森沉回家时已近凌晨,开车途中抬眼远望,一片星海,繁星点缀天幕,秋蝉告别夏天。 阿谣在虫鸣声中沉沉睡去,它不喜光,怕冷。 洛韩一没有开灯,室内的温度还算适宜,她静静地环抱着阿时,思索着如何和他解释,她和阿谣的身影与夜幕的漆黑融为一色。 林森沉有些后悔和她说“不用等他”,或者说,哪怕留一盏灯也好。 似是想起什么,不在意地笑了笑。 她应该睡了。 他不想惊着她,便没有开灯,手机微微的光亮却照出了一个人影,以及微晃的眼神。 是她。 “怎么不出声?”见她不答话,伸手挡着她的眼睛,“闭眼。” 在他开灯的同一瞬,她也遮住了阿谣的眼睛,好一会儿才放开。 他这才瞧见她怀里毛茸茸的一团奶黄色,恍然意识到祁制铮说的惊喜,实话说,他的惊喜程度不亚于当年生日打开的那个盒子。 “阿沉,它叫阿谣,六岁了。”洛韩一不自觉地紧紧抿着唇,望向他的眼睛,缓缓说道,“‘秋风若西望,唯我一长谣’的谣,很好听,对不对?它很乖、很爱干净、很懂事,我自己可以照顾好它。” 说到这里,她浅笑着,声音有些哽咽,“它看不到春天了,我想陪它过冬,想陪它再玩一次雪。” 这是她最真切的愿望,无关林致,只因为它是阿谣。从出生那一刻起,阿谣陪伴了她六年,见过她许许多多的眼泪,听过她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一定要送它,如此来日相见,方能欢喜。 他不喜动物,尤其毛茸茸的一类,等他的两个小时里,她做好了打算,即便是和林森沉分开一段时间,她也会坚持,继续说道,“阿沉,我保证,它会很乖。” 洛韩一沉默了许久,“如果,如果你还是不能接受,那我们……” 林森沉此时才扬起笑回望她的目光,打断她,“一一,这是我们的事,不是你一个人的。我答应你,我们会一起照顾小东西,然后一起送它离开。我明白你的感情,和你的过去,你也要明白,我不喜欢小东西,不要说我接受它的原因,是所谓的怜悯之心,你要明白,仅仅是因为它是你的。”他一字一句地缓缓吐出,生怕她听不清楚,“命运给了我们许多许多的缘分,我想紧紧抓住,若还不够,我定会多争一些。” 洛韩一迟迟没能回过神,不过三言两语,他便一味退让,不问前因后果,就给予她最大的信任。她不能否认他的爱,可她无法拒绝也无法回应,他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或许是第一次说这话的时候,然后他一点一点地沦陷,她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阿沉,谢谢你。” 林森沉闻言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这个小东西怎么还不醒?腿麻了没有?你叫叫它?” 洛韩一轻笑出了声,“哪有,它今天很累了,你呢?”她迟疑了一下,“公司很忙吧,要好好休息——” “那赶快松开小东西,一起去休息?”林森沉打断她的话,“我不想碰它。” 洛韩一望着阿谣微微闭上的眼睛,不搭理他,反击道,“我明早没课,你可是要上班的,所以快去睡。” “那好,你早点睡,不能熬太晚。”他应了下来,一步步往楼上走,自己还是妥协了。 林森沉隐约猜得到,小东西多半是她和林致一起养大的,他隐隐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希望的,比如她愿意和他一起送走小东西,那他就顺着她,不过一个冬天而已,也许有一天,她能放下和林致全部的回忆,他希冀着那一日的到来。 远方的灯火明明灭灭,点点星子缀在天幕之中,待到天微亮,仍有几颗稀稀落落的星。 楼下的灯亮了一整夜。 林森沉看到她和阿谣相互依偎着睡在沙发上,莫名有些不快,想抱她上楼的念头不过半秒就消失了,他不想碰到那个小东西。他又上楼拿了一条毯子,动作极轻地盖住了一人一狗。临出门又去洗了个手,这才不慌不忙地去晨跑。 他们住的小区不是很大,却胜在地段和环境好,吸引了不少政商名流。林森沉晨跑结束时按着往常的路线返回,顺路给洛韩一买早餐。 林森沉每天都这个时间来,菜单基本上不变,老板也掐着时间,提前把东西放在外卖口,只等他过来拿。 他看到了一个人。 林森沉遥遥地望了他一眼。 那个人面前的桌子上,搁了远超一个人份量的早餐,却每个只尝一口。他扫了一眼,除了蟹粉小笼双份之外,都是一份。 他恍惚之间想起,这家店的招牌就是蟹粉小笼,便没多想什么,转身离去。 第六章 逐一 洛韩一向来喜欢熬夜,林森沉拿她无可奈何,总是嘲笑她,“夜猫子的习性难改,是不是只有我去美国的时候,咱俩的时差才能一样。” 她撇撇嘴,专心地盯着面前的蟹粉小笼,语气不自知地软下来,拖着尾音反驳,“哪有,这不天天陪你吃早餐吗?” “嗯,然后睡个回笼觉。” 他弯着嘴角,却盯上了她和阿谣的互动,她不时用左手顺着阿谣的毛发,结果就是林森沉捏着她的胳膊用湿纸巾一遍遍擦她的左手,问她,“你说,这小东西掉毛吗?” 洛韩一尴尬地笑笑,然后在他怔然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也是,我们要不要多请一个阿姨?”他有些无奈,终是放过了被他擦到泛红的那只手,还是有些不安地问道,“让阿姨一天来三次?” 她差点被豆浆呛到,乐呵呵地笑着要他做好心理准备,“干嘛呀,你这是要让别人抢何姨的活儿吗?有钱可不是这样花的。” “放心吧,好吗,我每天会给它梳毛的,”见他有些无措,就不再逗弄他,“然后?保证家里干净如昔,你可不能怀疑何姨的能力。” 林森沉闻言嗤笑,并没指望她真的会打扫屋子,只严肃地说,“多洗手。” 她自然明白,这只是他和阿谣相处的第一天,他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自然不能再要求他什么。她喂阿谣的时候,林森沉和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她看不见他是什么神色。 难得今日她不睡回笼觉,送林森沉出门的时候,他抢先拿走了挂着的钥匙,她有些怔然,往常都是她递给他,这才想起,原来因为阿谣啊。 他不喜欢阿谣,是真的。 洛韩一送走他之后,抱着毛毯和阿谣犯困,果然,他一走,她就困。 林森沉径直开车去了公司,为了错过早高峰他一向会提前到公司,对前一天的工作再做一次复盘,商场风云,瞬息万变,学金融出身的敏锐使得每一秒时间都要有意义。 他专注的时候不喜被打扰,然而偌大的公司每日人事往来频繁,如何不被打扰?可蒋黎作为林森沉的特助上传下达,倒是处理得如鱼得水,深得林森沉器重。 近中午的时候,林森沉放下手中的签字笔,向后微仰,直到调整到舒服的姿势。 蒋黎瞧见他这般放松才推门进来,拿着一摞文件,请他过目,说明需要在明日之前批阅完。 林森沉皱着眉头,似是不满工作的繁多,良久之后才开始看第一份。 蒋黎知道,他比林森沉大上几岁,他的这位老板,商业新贵、金融巨子,可毕竟还年轻,偶有一些小孩的习气,只会在亲近的人面前流露。 半晌之后,蒋黎又一次推门进来,手上拿着一杯温水放在林森沉的手边。 “沉总,楚家来人了。” “楚四少?” 林森沉出现在会客室的时候,杨麓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蒋黎看着林森沉的眼色,给两人拉开了隔间的门,“楚老夫人,沉总,请。” 蒋黎得到林森沉的暗示,自然而然地拦下了楚文郅,不得不说,蒋黎有些不懂,一夜之间,风吹遍了整个漳城,在林森沉的授意下,楚文郅见不得光的事情被扯到众人眼前。蒋黎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楚文郅不像那样的人,可他哪敢在林森沉面前多嘴询问。 “蒋黎,你跟着他许久了吧。”楚文郅盯着紧闭的那扇门,语气薄凉,“你说,他要是知道你做过的事,会怎么收拾你?” 蒋黎略有所思,冷声说,“楚少说的哪里话,蒋黎无愧。” 闻言楚文郅冷笑,“无愧?你自然无愧,可你上头的人有愧。” 门外人相顾无言,门内人如何思量? 林森沉搀扶着老太太的手,没想到在她坐稳之后,就被响亮地拍开,杨麓就直直地盯着他,老太太待他极好,此时只是气乎乎地等他开口。老太太对楚文郅一向上心,奈何长者有意,少年无心。 “奶奶。”林森沉放软语气,“您想问的,沉贰知无不言。” 老太太也不客气,沉声问他,“昨晚没给小四留后路?” 他见老太太问的直白,想来她也清楚楚文郅的事,索性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回答道,“是,只是推他一把。” 杨麓闻言有些诧异,不自觉提高了声调,“推他一把?推到深渊里吗?你想要他怎样?” 林森沉倒是乖巧地回答,“奶奶,是他自己想要的,我只是帮他而已。” 杨麓张了张口,却不知再问些什么,果然,他猜到了些许,又问,“所以你就这样帮?又毁名声,又断后路。” 林森沉还是笑,“奶奶,人心难算,如果不真实,旁人又如何信呢?他如今已无后路,只能往前走了。” 他顿了顿,又一字一句地说道,“奶奶自然懂我,不然今日也不会来了,对吗?” 他看了看腕表,已近午时,真心说道,“奶奶,您要注意身体,公司的饭菜必然不合您的胃口,若日后闲暇,沉贰一定上两三壶好茶敬您。” 杨麓闻言不答,确是朝他点了点头,哀叹道,“罢了,罢了。” 林森沉和楚老太太出来的时候,蒋黎低垂着头站在门口,而楚文郅的眼里闪过不明的幽暗,一脸笑意地望向他们。 林森沉直接无视了楚文郅的目光,目送着老太太离开。 此刻,在他的背后,蒋黎心中的天平第一次晃动,又很快地平衡。 世人皆知众生苦,世间难得两全法,于他,于她,于他们。 漳城的秋还是那般模样,家里也是,没有过多的变化。 实则不然。 洛韩一坐在院中的摇篮椅上,视线追着阿谣,看它一捧一捧地聚拢落叶,扬起,又聚拢。 她想这便是单纯的快乐了。没有朝九晚五,没有烦心事要考虑,幸福多到不知怎么办,然后追逐着自己选中的人,一跑一跳地迎来生命的尽头。 所幸,她有过单纯,有过快乐,哪怕如今失去了从前那份单纯,仍不惧怕痛苦。以及,深深地感谢林森沉,用心呵护着她佯装出来的那份纯真。 她很抱歉,但如同四季轮回一般,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朝着他们心中所希冀的方向。 她一整天都独自在家,没有出门,直到林森沉的电话打来,她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他打过了两次,她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没有听到,刚准备回拨,铃声便再一次响起。刚接通就听到他带着笑意的询问,“刚刚是睡了吗?怎么不接电话?” “没有听到,和阿谣在院子里玩呢。”她解释道。 “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想了想还是续了一句,“还有小东西?” “阿谣有。”洛韩一话出口就有些后悔,除了不许熬夜,他还经常埋怨她不好好吃饭。 他微微叹气,“那下午出去吃?你想吃什么?我让蒋黎预约。” 她不爱出门,她远没有看上去得那样合群,淡淡地说,“不了,我不——” “不用给小东西买东西吗?家里不够。” 他打断她的话,关乎阿谣,他知道她不会拒绝。 “好。” 见她应了下来,他才挂掉了电话。 他到家时,她已经在等他了。 她不想化妆,就戴了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个脸,临出门时,林森沉突然喊住她,问道,“不带小东西吗?” “可你不是不喜欢它吗?” 她没想到林森沉会提及阿谣,虽有些难过,但声音仍算平稳。 “对啊,我不喜欢它。”林森沉瞥了阿谣一眼,又看着她说,“但我喜欢它的主人。” 有一瞬间,她放纵自己沉浸于他的情话,但平静之后再无波澜。 虽说还是她牵着阿谣,可林森沉的态度确实转变了许多,直到她看见车子后座的宠物安全座椅,才恍然意识到他为何执着于要带阿谣出门。 林森沉看见她的视线以及暂停的动作,随口解释道,“蒋黎装的,他说会安全一些。” 洛韩一怎会不懂他的意思,在后座安置好阿谣后,才坐在了副驾驶。 “以前用过?” 林森沉有些惊异于她动作的熟练,话音一落就意识到她当然用过,和林致。 “嗯。”洛韩一淡淡地应他,便转头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林森沉打量着洛韩一,她眼神失了焦距,睫毛轻轻地颤抖着,其中满是悲凉与落寞,分明是陷入了回忆中。他不禁有些可笑,他们的距离这么近,她就在他的身边,她动动手就能碰到他,她却一个字都不告诉他。 “汪汪!汪!” 阿谣的吠声明显有些不耐烦,或许是看不见洛韩一的缘故,这就导致了开车途中,她必须时不时地侧身唤它阿谣。 林森沉的眼眸有过一瞬的暗色,路上一言不发,停车之后,默然地看着她把阿谣带下来。 可他还是做不到把她留在身后,也不管阿谣在脚边撒欢儿,揽着她的肩膀往宠物超市内走去。 他要是不爱她就好了,可谈何容易。 他眨了眨眼,些许湿润。 所幸,余生还长。 第七章 故来 洛韩一和阿谣很快就被宠物超市内各种各样新奇的东西吸引住。 她本就打算全部都给阿谣换新的,就像林妈妈说的,有些东西旧了、久了,就要换了,不过她还舍不得扔掉,阿谣一定和她一样想。 从几年前,林致还在的时候,她就已经抱不动阿谣了,如今,更是没有可能,她只能一样一样地拿下来逗弄阿谣,看它的反应来判断阿谣的喜好。 因为林森沉,只会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从她开始逗弄阿谣之后。 而林致,如果林致还在……她不能再想他。可,他一定会像从前一样,把阿谣抱起来,让它自己伸出爪爪去选,阿谣会兴奋到在卖品上留下它的口水,他们就不得不全都买回去,阿谣的玩具就是这样多起来的。 她把刚刚选中的那一件小鹿玩具放进身后被他推着的购物车内,望着在脚边异常开心的阿谣,脱口而出,“阿谣,让你爸爸抱你选好不好?”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连忙回头看他,紧张到屏住呼吸,眼里有几分打量。 林森沉并不看她,因为身高的差距,她只能微微瞧见他的眼神,暗淡且没有光亮。他知道的,她口中脱口而出的话,关于另一个人。他回过神来,还是看着她,“一一,我不想抱它。” 她也不生气,倒是这样,现在的他们才不会过于尴尬,她明白,他心里的不快只留给了他自己,这就是爱吧,不同于林致对她的爱。 “阿谣,那我们就不抱你了哦,我可抱不动你。” 她这句话倒是让林森沉满意了,无奈的语气却让阿谣不满地轻哼起来。 不过当她拿起新的玩具放在它眼前时,气氛很快融洽了起来,林森沉看着她和阿谣也勾起了嘴角。 可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一直都没有意识到,有一个人从停车场开始便观察了他们许久,此时,正等着电话那边的人接通。 不是别人,正是林森沉偶遇的那位,清晨点了双份蟹粉小笼的人。 “看到了?”电话那边的人声音浑厚却不失威严。 “你该喊走他了,不然,你知道的。”男人生怕他们起疑,只是盯着货架上的狗狗骨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狠厉。 “着急什么,她又不认识你,呵呵。”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 他在等,等这安谧祥和的氛围被突兀的电话铃声打破。 不过两分钟,林森沉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打破了一室宁静,他皱着眉头调了静音,不再理会。可对方的锲而不舍,让他不得不接通。 “爷爷。” “沉贰,现在回老宅,你只有三十分钟。” 林远燊说完就挂了电话,丝毫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林森沉再拨过去,对方已是忙线状态。 林森沉盯着手机面色不悦,却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洛韩一瞥了一眼结束的通话界面,不解地问,“爷爷说什么了?” “让我回老宅。”他淡淡地地回答,“一一,我——” “没事,回去吧,兴许爷爷有急事和你说。”她扬着淡淡的笑催促他,“快回去吧,我自己再逛一会儿,没事的。” 洛韩一正牵着略兴奋的阿谣,几乎被它牵着走,看林森沉没有反应,又忙说道,“你去吧,我等你一起吃晚饭,如果来不及,给我个电话就好。” 林森沉此时不大想回老宅,无非是因为楚文郅的事,楚老太太找到了自家爷爷那里,可自家爷爷消息灵通,怎会不知道,无非是在楚老太太面前走个过场。他预料到洛韩一不会闹着挽留他,心里暗暗地有些不喜她的懂事。 “那你自己逛一会儿,我尽量来接你。”林森沉愣了一下,又补充道,“别自己出去,也可能蒋黎来接你。” 洛韩一没懂他什么意思,却也应了下来,“好,一会儿见。” 林森沉转身出门之后,突然下意识地回头,却只看见了洛韩一在笑吟吟地望着他,他迎上她的目光,微微点头。 不知为何,是他想多了吧。 洛韩一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不禁感叹,一个人一生不知道会目送多少次背影的消失,一如她送林致,送阿谣,送林森沉。但别说,她望着林森沉背影的次数多过所有人,像他这样的人肯把背影无数次地留给她,已然足够她感动,可一次次的目送背后的情意太轻,远远偿还不清他对她的感情。 她不笨,她意识得到自己在一点一点地爱上他,纵然林致对她情深,但斯人已逝,林致一定会希望她幸福,她恍然发现,现在的她不想错过他。 洛韩一今天的装扮和往日去学校的时候大不相同,宽大的黑色T恤,极其休闲的风格,而她往日大多数都穿着裙子出门。更何况她一直带着黑色的口罩,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认出她。 “你好,请问是洛韩一学姐吗?” 洛韩一看向这个男人,她并不认识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阿谣察觉到她的情绪,站在她身前冲那个男人呲牙。 “阿谣,乖。”为了避免意外,她只能先安抚阿谣,然后才问他,“不好意思,你是?” “学姐好,我叫周也,低你一届,宠物医学的。”见她有些警惕,他又补充道,“邱教授是我的导师,我们一起上过一学期的公选课的,学姐总坐在第一排。” 洛韩一对他忽然有些印象,周也,医学院的高材生,在大二的时候就拿遍了奖学金,虽说她确实选过这门课,而且邱教授待她不错,但他们不熟,何况她不喜随意拓展自己的社交圈,所以冷声拒绝他,“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适逢她收到蒋黎的电话,他已经到了,让她在店里等他。 洛韩一心下有数,便牵着阿谣绕过周也,也不管购物车停在哪里,只是蹲着轻抚阿谣,时而低头看看时间。 周也见她这般疏离,也只好客气地说,“学姐,我没课的时候在这里兼职,欢迎下次来哦。” “小姐,我们可以走了吗?” 她听见蒋黎的声音才起身,有些恍惚,差点没有站稳,“嗯,走吧。” 她刻意忽视了蒋黎半伸出的手,看着他把购物车推到收银台,随后就静静地在一旁站着,等着蒋黎买单,也不是她过于自信,只是林森沉必然交代好了不许她买单,又何必为难蒋黎。 期间洛韩一没有看他们一眼,只是望着阿谣。 蒋黎结过账之后,递给周也一张名片,说道,“你好,帮我们送到这个地址。” 周也倒是时不时地瞟一眼洛韩一,听到这话,才应道,“好的,感谢您的信任,欢迎下次光临。”他一直将他们送到门口,见蒋黎的气势摆在那里,并不敢再和洛韩一说话,他怕给洛韩一惹麻烦,学校里多多少少有一些流言。 蒋黎引着她到停车场,居然还是刚刚来时的那辆车,问他,“怎么还是这辆车,他不是应该开走了吗?” “是,沉总开到了公司,吩咐我开这辆车接你和阿谣,然后开了另一辆车会老宅。”蒋黎说着还往阿谣身上看了几眼,“小姐,沉总虽然不喜欢动物,但真的对阿谣极好。” 见她有些沉默,蒋黎继续说,“因为只有这辆车装了安全座椅。沉总还嘱托,若是他能来接你,就让我把车提前停在这里。” 洛韩一自然懂他,也没再说什么。 “回家吧。”她坐在后座,抚摸着阿谣告诉蒋黎,“他不在,我没心情在外边吃饭。” “好。” 蒋黎闻言只能答好,也暗暗钦佩林森沉对洛韩一的了解。除此之外,林森沉还吩咐他,“若是她想回家就随她,但要看着她吃饭。她要是没什么想吃的,私厨里有她平日的菜单,送过去就好。” 蒋黎在开车前,回头问她,“小姐晚上想吃什么?我先让何姨准备着?” 洛韩一从上车开始就一直抚摸着阿谣,不曾看他,听见这话才抬眼,“不了。” 蒋黎刚想转述林森沉的话,就听见她说,“或者随他吧,他肯定交代过你,对吗?” “是。” 蒋黎有些惊异于他们二人对彼此的了解,但却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异常的氛围,他说不上来。但洛韩一确实值得林森沉这样待她,温柔、冷静,略有感性,可理性上又像极了林森沉。 他没再说什么,洛韩一也是。 一路上她也没觉得困,反而阿谣睡了一路,它今天累了,她一直知道阿谣的身体状况在日益恶化,可是,她依旧难以接受,只能用自己全部的心血气力,把阿谣牢牢地刻在她的生命里。 “阿谣,醒醒。” 到家的时候,蒋黎率先下了车,她轻轻地拍了拍阿谣的脑袋,看见它有些迷离的眼神笑出了声,牵着阿谣下车之后,它摇摇晃晃地走进家门,又在地毯上睡了过去。 看着桌上的菜,她一点胃口也没有,平日里若不是林森沉在她身边,她也是不想吃的。 想想拨了他的电话,确是正在通话中,这才看见蒋黎举着手机的样子,便自己挂断了让他重拨。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听……” 蒋黎开了免提,略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表示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沉总吩咐过到家之后要给他回电话。 “不要打了。” 洛韩一心里有些不快,刚刚的笑意渐渐地凝在了脸上。 第八章 晚逾 洛韩一思量着下午的事,林森沉最后的那个眼神十分反常,包括让蒋黎来接她,他甚至一定吩咐过蒋黎看着她,不论她在哪里。 而她现在要出门,首要解决的是支开蒋黎,在路上的时候她已经给何姨发了信息,让何姨晚上不用过来。 刚刚好,阿谣在沉睡。 “蒋黎,你家里有养狗吗?” 听见她这么问,蒋黎有些莫名其妙,却也答了“是”。 “你看着阿谣,它睡觉不太安稳,等它醒了之后,再喂他晚饭,不要太多。我也困了,去睡一会儿。” 她交代完之后,转身上了楼梯,走到一半时又回头,“若是他回来或不回来,都给我发个信息,喂完阿谣你就回家吧。” “好。”蒋黎答道。 洛韩一扶着楼梯扶手往上走,思量着接下来的一切。 她算准了林森沉今晚不会回来,才大胆地选择这个时候去见楚文郅。 她不认识他,但楚文郅认识齐允暮,齐允暮出国之后,她就再也联系不上他,而林致在齐允暮那里放了留给她的一封信和一个硬盘,以林致去世之后的三年为期。 三年已过,人不曾来,信也不曾。 她耐不住了。 她察觉得到自己在感情上的变化,如若她看了那些东西之后,仍然对林森沉有感情,选择放下林致,那她就全心全意地和林森沉在一起。 洛韩一反锁了房门,在卧室拨通了楚文郅的电话。 没有备注的号码是她从林森沉的手机上翻到的,偷偷记下,之后才在自己手机上存了下来。 第一遍就被接通了,还好他没有林森沉从不接生号的习惯。 “楚少,您好,我——” “洛小姐,不用那么客气。” 洛韩一被打断得快,听他说话时暗暗盘算着他如何知道她的号码,而接下来的话,她在脑子里演练了数遍。 她语速很快,过于平静却不时有几分急切,“麻烦了,你能联系到允暮吗?齐允暮,你的大学同学。” “……” “楚少,您怎样才能告诉我他的联系方式呢?”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或者,把我的号码给他。” 楚文郅轻笑,“洛小姐,允暮一直说你聪明,果然你背着林森沉联系上了我,只是,你再聪明一些。” 洛韩一恍然大悟,肯定道,“允暮无法联系我,东西在你这里。” “不错。” 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敢笃定允暮居然将东西交给了于她而言的陌生人。 她放低了姿态,无奈地说,“那我怎样能拿到?或者说,我要怎样你才会给我。” 他倒是一直知道她聪明,也不惊讶,只是笑得爽朗。 “来我家,放心,林森沉今晚可回不去。” 她闻言愣了一下,不想应他,岔开了话题,“你怎么能知道,你还派人监视他不成?” 可楚文郅不接她的话,自顾自地说,“洛小姐,就今晚,明日不行,后日也不行。” “好!希望楚少不要食言!” 这几个字倒是带了几分情绪,她不想顺着他了,却又不得不顺着他,这样的性子,说是把东西毁了她也信,允暮怎会结交这样的朋友。她相信允暮的为人,虽不喜楚文郅,但看在允暮的面子上,他应该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 “一言为定,我们倒是住的不远,地址发信息给你。”他早就笃定她会答应,又补充道,“今晚之前,记得把蒋黎送走了再来,说不准就在某人跟前告状了。” 她不满他言语之间的轻佻和放肆,话音刚落就挂了电话,他没再打来,只发了地址。 果然很近,她不得不怀疑他的目的,只隔了一条街,结合种种,实在太过巧合。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她听见阿谣醒来的声音,又过了十分钟,是蒋黎出门的声音,以及,她收到了蒋黎的信息。 她耐着性子,断了门厅和院里的电,等了半小时才从后门溜出来,不过数十米的景观步道,然后就直通马路。 她准备打出租车的时候,却拦下了一辆灰色的车,然后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 适时,楚文郅的电话打了过来,接起就听到他的笑声,“洛小姐警惕性够强啊,上车。” 见她依然警惕的眼神且站着不动,楚文郅降下了车窗,盯着她,“莫不是要我亲自请洛小姐上车?” 车里的人是楚文郅,她笃定。 她算是见过他的照片,因为祁制铮那个人什么事都爱发朋友圈,她从青城回来那一天,“暮色”的那张照片里唯一她不认识的人就是楚文郅,更何况,祁制铮还配了文,“给四哥接风”。 她没在犹豫,绕过这一侧,坐在了后座,楚文郅的旁边,盯着他的眼睛问,“楚四少,还要我做什么吗?” 楚文郅倒也不回答她,只是盯着窗外飞逝的景色,问她,“知道为什么不去刚才的地址吗?别装,你肯定发现了,这不是那条路。” 她只是笑了笑,“楚少自有打算,不是吗?” 他侧过头打量她,许久不见,是更聪明了,又告诉她,“回头看看,说不准有熟悉的风景。” 她听话地回头,有些好奇,却看见了蒋黎在跟着他们,心下一惊,着急地去摸手机,却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楚文郅的手里,恼怒道,“给我。” 他脸上的笑意渐盛,吩咐司机,“甩掉后面那辆黑车,去沿江别墅。” 两人都沉默着不再说话,不到十分钟,洛韩一就看不见蒋黎的车了,他们正沿着崚江的顺流方向往下游走去,沿江别墅的“江”字,指的就是崚江。 他们一路向南走,距离市中心越来越远,而林家老宅则在市区的北郊。 林森沉不知在老宅做什么,蒋黎疯狂地给他打电话,都是无人接听,到后来,便直接关机,不仅是手机,老宅林森沉房间的电话也没有人接。 蒋黎有些沉不下心,打了老宅的电话,只说是林远燊和林森沉都在书房里,不许人打扰。 他收到洛韩一的短信之后,还是有些怀疑,却稍微放宽了心,开车去了了市中心的那套复式公寓里等洛韩一回来。 而林森沉正如前几日那个下午一般静坐着,在书房里听训。 “沉贰,我是怎么教你的。” 林远燊躺在躺椅上问他,一下一下地摇着扇子,虽不是银笺的那把折扇,其上仍是“光风霁月”四个字。 “随心。”林森沉写着字回答道。 “那楚小四的事情——” 他停笔打断了林远燊,“爷爷,您都知道,说不准还授意了不少,就别只埋怨我了。” 林远燊被他气到了,胡子都有些抖,“林森沉!” 他倒也不怕,迎着林远燊的视线,“爷爷,杨麓奶奶都走了,当着她的面你朝我撒撒气就够了。” “你!给我呆在这,先别睡了今天!” 老爷子的胡子越发抖得厉害,“啪”得一下收起了折扇,就出了书房,又吩咐门口的林伯,“今晚别让他出来,他要是敢睡我亲自收拾他。” 林森沉听见这话,也不受林远燊的激将之法,不想说的一个字都没说。 他一遍又一遍地想着洛韩一和小东西,她估计又是抱着阿谣睡在地毯上,笔下不由自主地一遍又一遍地写着那句诗。 秋风若西望,唯我一长谣。 看见楚文郅家里挂着的这幅字,洛韩一有些疑惑,也有些猜测,想了想问他,“你喜欢鲍溶?还是?” 他满足了她的好奇,扬了扬眉,“不,我只喜欢这句。” “是吗?我不信,八成是允暮拿来让你刺激我的。” 她才不信他的鬼话,恰好是这句诗,恰好是白茶,恰好是结香糕,斜睨着他嘲讽道。 他闻言敲了敲她的脑袋,浅笑,“聪明。” “那——”她点了点头,“可以把东西给我了吗?你让我过来我也来了。” 他却转身坐在了茶盘旁,摆弄着茶具,头也不抬,“急什么?坐下陪我喝喝茶,不是喜欢白茶吗?” 她也不敢激怒他,毕竟是在他家里,只得咬咬牙坐在他对面,却恍然意识到什么,轻声地质问他,“你在骗我?” 他神情有细微的变化,还是被她抓住了,她这下越发笃定,“楚少,您这样玩我有意思吗?东西又不在您跟前,大晚上的把我弄到这里来,莫不是想要用我要挟林森沉?” 他的严肃有些装不下去,笑道,“我没骗你。” 见她还是不信,他便有些唉声叹气,“福鼎老白茶,我手艺还不错,确定不尝尝?” 说话之间,他便沏了一杯递给她,见她不接,又问她,“怕什么?我还下毒不成,洛大小姐。” 她还是带着几分疑惑望着他,只见他自己将那杯喝了三分之一,放下之后才又沏了一杯递给她。饶是她再警惕,也不能几番拒绝,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齐允暮这一层关系在,料他也不敢干什么出格的事。 她接过尝了一口,齿颊留香,心情也好上了大半。 不知不觉间,他们二人倒也像旧友多年未曾相见般谈笑风生,从齐允暮聊到他们自己,开心的烦心的都有提及。 在楚文郅沏第二壶茶的时候,洛韩一发觉她意识有些恍惚,撑着脑袋问他,“你骗我?” 楚文郅面上不带一丝恶意,淡淡地笑着说,“嗯,这茶多安神,我就想让你好好睡一觉。” 第九章 丈量 “这多乖?”楚文郅拍拍洛韩一的脸颊,轻笑,“安静下来才像你,不然哪,咄咄逼人。” 洛韩一倚在茶桌上不甚舒服,五官有些皱在一起,神色不满。 楚文郅瞧见她这般模样,眼神逐渐暗沉下来,挑起了她两三缕发丝,道,“你说你怎么变了呢?和允暮告诉我的不一样。” 他扯了扯嘴角,拿起手机给齐允暮拨了视频电话,投屏在电视上之后,又折了花瓶里的花枝,用花枝一晃一晃地蹭着她的脑袋。 齐允暮很快就接通了电话,只是没开视频,却不妨碍他一眼就瞧见了洛韩一伏在茶桌上的身影,发丝散乱,一袭白裙,想来他们也有三四年未见。 齐允暮询问道,“你找的她?” “非也。”楚文郅答道。 齐允暮笃定道,“那必定是你又算计人家了。” “这怎么能叫算计呢,我不过是。”楚文郅笑道,他顿了顿“我不过是帮你一个忙而已,谁让你一直都不联系人家小姑娘?不是该怪你吗?” 齐允暮不与他嬉笑,只是严肃道,“随你怎么想,但经历了这么多,你要明白我回不去漳城了,其实我们所有人都回不去了。” “说什么呢?自言自语。”楚文郅闻言不可置否,又问他,“你说我要把她留在这儿一晚上,姓林的会不要她吗?” 齐允暮沉默了好一会儿,反问他,“你会给他那个机会吗?” 楚文郅不再晃动着手中的花枝,看着洛韩一冷声回答道,“不会。” 说完,他就把刚沏好的白茶喝了下去,称赞道,“怎么你从国外寄回来的,比我在福鼎买的还好喝?” 他看齐允暮不应他,转着手中的白瓷茶杯,又继续埋怨道,“明明我们是一起买的,允暮。” 齐允暮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倒是耐心地和他解释,“茶是一批采的,没有区别。” 楚文郅神色如常,“允暮,你哄我。” 齐允暮这才听出他言语之间有些醉意,愣了一愣,“你晚上喝酒了?之前怎么答应我的!” 虽是疑问句,肯定的语气却让他有些不耐烦,埋怨道,“齐允暮你真无聊。” 饶是隔着电话也能听见齐允暮气息不稳,他这才冲着屏幕笑道,“允暮,只有一杯。” “无聊的是你。我正开会着呢,出来接了你的电话,挂了。” 楚文郅闻言只是笑,齐允暮只能无可奈何,也不管他的反应,挂了电话。 楚文郅不气也不闹,心想,不过一杯酒,怎么可能误了他的事,见佣人还没过来,索性坐在洛韩一身旁看她睡觉。 “真是的,还不醒。” 楚文郅笑了笑,弯腰抱她上了楼,依齐允暮的话来说,她一向娇气,若是在茶桌上睡了一夜,明早起来必然造作,就是不敢在她面前造作,日后也是要造作到齐允暮跟前去的。 她可是睚眦必报的性子,面上谁也看不出来,心里可暗暗地一笔笔都记得清楚。 室内的温度没有过高,给她半盖好被子,楚文郅就坐在床旁的沙发上,手搭着扶手一敲一敲的,等人敲门。 刚过凌晨两点,楼下的门开了,他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先生,有什么吩咐吗?”佣人询问的声音都听得出几分困顿。 “上二楼来。”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不一会儿,有人就敲响了门,“先生。” 楚文郅微微示意,视线望向洛韩一,吩咐道,“给她洗个澡,再换衣服,弄好了喊我。” 佣人听见这句话,才明白先生让她从家里带一套全新的女士睡衣是什么意思?不过那位小姐衣衫完整,她甚是疑惑但也不敢妄加猜测。 佣人应了“是”,楚文郅才下了楼,却发现刚刚沏的福鼎白茶已经凉过了头,便倒掉重沏了一壶自饮自酌。 他时不时瞥一眼不远处的挂钟,过了一个小时佣人的信息才过来,他刚进门就听见佣人的询问,“先生,小姐的头发要吹全干吗?” “我来,你出去吧。”他接过佣人手中的吹风机,趁佣人没完全离开的时候笑着吩咐道,“一会儿听见砸门的声音,别害怕,开完门就回房间。” 佣人应道,“是。” 洛韩一的头发还没吹到半干,楚文郅就从窗口望见了林森沉的车,却还是不慌不忙地给枕在他腿上的洛韩一吹头发。 风声有些杂乱,以致于他都没有听清楚林森沉说了什么,只瞧见林森沉阴沉着脸朝他抡了拳头,他那么多年的散打也不是白练的,林森沉虽也锻炼,可这种好学生的拳风,自然轻轻松松地被他拦了下来。 “来了?”他随即起身斜靠着墙,笑吟吟地指着洛韩一,“来了就带走,别赖在我这里,喝了我好几壶福鼎老白茶,啧啧。” 林森沉在他这里占不了上风,又恼怒得很,只得抱起洛韩一恶厉声道,“楚文郅,你给我等着。” 望着林森沉带走洛韩一的背影,他虽是嘴角噙着笑,目光却阴暗下去,在心里嫌弃道,“果真是孩子心性。” 他此时才有困意,可心下烦躁,将室内的窗帘拉开了又拉上,灯又关了干净,才闭眼躺下来。 窗外隔绝的是即将明亮的天光,而天光微亮不过是清晨。 夜里林森沉抱着洛韩一进门时,阿谣就冲过来了,可他正烦着,狠狠地瞪了它一眼,阿谣停住了脚步,恐慌着后退,他这才反应过来,“小东西,抱歉。” 阿谣像是听懂了,摇了摇尾巴就又卧在了沙发旁边,不再搭理他们。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林森沉没有抽烟,他生生地忍下了想抽烟的念头,因为她说过阿谣身体不好,更重要的是她不喜欢。 当室外的光亮透过飘窗照进客厅。 他看着洛韩一迷迷糊糊地翻身,渐渐地睁开眼睛,然后在看见他眼神的瞬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阿沉,我——” “早上想吃什么?”林森沉询问道,他不想从她口中听到关于昨晚的任何一个字,他不会放手的,既然如此,便不和她生气,若气急之下说错了话,以她的性子必然是要分手的。 洛韩一在短暂的时间里假想了无数种情况,却唯独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 可是,她这样一身衣服在楚文郅家里待了大半夜,谁都会猜测发生了什么吧?虽然她知道什么也没有发生,但究竟为何他只字不提?怕她离开吗?怕她扔下他?还是,决定好了? 她一直知道,林森沉对她的情意足够深切。 “和往常一样,还想吃蟹粉小笼。”她应道,“今天想吃点醋。” “好,那你去洗个澡,洗好了我就回来了。” 说罢,林森沉看了一眼时间,快七点了,便拿了钥匙出门,去给她买早餐。 这一刻,是他今年第一次没有晨跑的清晨。 不到十分钟,林森沉就越过了整个小区,拿到了和平日一样的菜品,临走时,窗口的小哥倒还嘱咐他,“林哥,知道你忙,得注意休息啊。” 林森沉扬了扬笑,“谢谢啊,知道了。” 一直回到家,他去洗手的时候才发现镜中的自己眼下一片乌青。 他昨晚彻夜无眠,从老宅回来后发现家里没她,就连忙给蒋黎打了电话,蒋黎和他讲清楚之后,他就轰炸般得打楚文郅的电话。 可楚文郅只是得意洋洋地给他发了一个定位。 他不知道,如何平息下了怒火,甚至压下了质问,他只是莫名地肯定,如果他因为这件事情和她吵架,那么,一切都会结束,他很为难,但他不能失去她。 洛韩一吹完头发从二楼下来时,看见桌上的菜,却不见他,这才在屋子里晃悠着喊他,“阿沉?” “这儿!”林森沉应道,“去吃饭吧。” 他经过她身边时,她抓住他的手,犹豫着和他商量,“阿沉,你今天不去上班了好不好?我再陪你睡一会儿,好吗?” 她在等他的回答,她怎能看不见他眼下的颜色。 从他走后,她就在心中揣度着楚文郅的心思,他为何这样做?她思虑许久,但难下定论,眼下还是林森沉重要。 “好。”林森沉应道,顺势牵着她往餐厅走去。 她想了想,还是不想瞒他,“阿沉,我有事和你说。” 林森沉搁下报纸,才抬眼望她,刚才还有些疑惑她好一会儿不吃东西,现在明了,只静静地听她说。 他觉得自己的心情,比上一次还要紧张,心脏跳得愈发得快。 洛韩一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我去找楚文郅拿一封信,怕你知道,才支走了蒋黎。” 他有些意外她突然的坦白,却没打断她。 “本来是应该寄给我的,但日期到了,我一直没收到,所以,我在你的手机上找到了楚文郅的联系方式,趁昨晚你没回家去找了他。虽然我还是没有拿到信,可我关于我们的未来有了期待,这是我去拿信的一个原因。” 他有些疑惑,因为从未听她提起过这封信,有些疑惑她和楚文郅的相识,却无暇顾及。他只是心下欢喜,因为她在考虑他们的未来。 “那封信是林致留给我的,我不知道内容是什么,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我看到时的反应与我此时预判的一样,我会选择我应该选择的未来。” 闻言他愈加欣喜,却遏制住面上的笑意,只有指尖微微地颤,然后等她的下一句话。 “阿沉,我希望,”她停了一下,才继续道,“我希望你不要期待。” 第十章 闻言 洛韩一的目光渐渐下移,不再看林森沉的脸色,只是盯着手机上跳动着闪亮的屏幕,犹豫着要不要接听。 是楚文郅的电话,她的手机常常习惯静音,所以一般都听不到电话。 林森沉自然看得见是谁给她打的电话,什么话也没说,站起来拿着咖啡杯和报纸就去了楼上,目送他上楼之后,洛韩一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从昨晚之后她看得出,林森沉和从前发生了莫大的变化,很突然却又明显的变化,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甚至在她说出,她在期待他们的未来之后,他还是这样淡淡的,现在她只能期望,林森沉对自己的心意可以再久一些,足以等到一切尘埃落定。 林森沉虽是走远了,却把手机留倒扣着在了桌上,她接起了电话,这已经是楚文郅打来的第二遍了。 “有事吗?”她不耐烦地问。 “怎么?没事就不能和你打电话了,你昨天晚上落在我家里的衣服怎么办呀?” 听他的语气,她还是没有猜到他想干什么,他们二人不熟,莫不是允暮使唤着他戏弄她?可齐允暮不是那样的人。 她对于昨晚的事仍然来气,顶嘴道,“不要了。” 停了停又说,“你昨天晚上真的过分了。” 楚文郅只是低低地笑,“不觉得呀!” 她有些无可奈何,就想挂掉他的电话,看见林森沉从二楼下来准备出门,她急切地挂了电话。他手里拿着另一部手机,在和对方的人说些什么,“嗯,我知道了,好,我会和她一起去。” 她张着口型问他“怎么了”。 林森沉一直走到门口玄关处才挂断了电话,然后告诉她,“许至言和余知要订婚了,在下周。” “中午回家吗?”她闻言有些沉默,不知相关订婚的事要说什么,又想起来,“我今天是要去上课的。” “那你去上课我就不回来了,我们下午见。”他淡淡地答。 关于订婚的事,林森沉曾经提起过,她至今还记得自己的回答,“我不想这么早。” 洛韩一到教室的时候,人还不多,受林森沉的影响,她的拖延症倒是被治愈得差不多。 她又遇见了周也。 她有些奇怪,因为到了大四,只有一两节课是需要去教室里听的,但她居然碰到了来蹭课的周也,想必是来问她那天的事。 她看见他了,却没理他,也不想搭理他,何况,今日和那天的穿搭风格也不一样,若是他再问起来,还是咬定他认错了人。 周也不动声色地来到她旁边,“学姐,这里有人吗?” “没有。”她语气中带着几分疏离。 他坐下之后,又压低着声音悄悄问她,“学姐,你是不是受什么——” 见她疑惑的眼神,他才解释道,“不是,我是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看到刚才,送你来学校的那个男人——” 他话没说完,她就打断了他,“没事,那是我男朋友。” “可——” 没聊几句,老师就进来了,她瞥见他的神情,完全的犹豫以及不知所措。 下课后,老师在她桌面上敲了敲,“跟我来。” 她微微点头回应了在老师身后和她挥手的周也,然后被叫到了老师的办公室,“韩一,你最近可是不怎么往学校跑了。我知道你现在忙着谈恋爱,但你在老师眼里一直是自主性比较强的,你该明白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什么,对吗?” “是,我都明白。” 在她不知说什么的时候,老师,也就是她的毕设导师又续上了一句话,“韩一,你长久不在学校住宿,也不和同届的同学联系,有些话老师也不知该怎么和你说。”老师顿了顿,语气无奈,“你自己看看校园热搜吧!就这样,老师一直相信你。” 洛韩一致了谢,说过再见才从办公室出来。她有些疑惑但并不知道,往来她向来敬重的老师何出此番言论,这才进入了她向来不看的微博小程序,却发现了一个比较火的帖子,关于《林森沉与楚文郅的暧昧关系》。 她粗略地翻了一下,明明是抨击她的帖子,题目却起成这个样子,真是好笑。这算是第一次陷入流言之中吗? 她有些无奈,但此事不予理会便好,因为无用。 她明白,那些言论是楚文郅的授意,照片多半也是楚文郅放出来的,他自然希望闹得轰动。反而林森沉不可能没有看到,他在暗中逼她作出选择。 洛韩一就近找了咖啡厅,进去点了一杯冰美式,就拨通了楚文郅的电话,他过了一会儿才接听,她抢先问道,“是你的手笔吗?” “什么?我还想问你给我打电话干嘛呢?”他却在那边装傻,“大小姐,这会儿我这边可是晚上,不过接下来的两三个月可是见不到了。” 洛韩一却也没顾忌这么多,听见他的声音,也知道他是在玩闹,只是他性子变化得快,目前她还看不透,她对他全部的信任都来自于齐允暮对他的信任。 “是你拍的照片吗?是真的想用我来报复林森沉对你的所作所为吗?但是你知道,你这样影响不到他,也影响不到我,林森沉和我的事在漳城早就不是秘密了,你若是想让我放弃什么,那必然是无用的。” 楚文郅倒是有些嗤笑道,“洛小姐,你在漳城人人艳羡,如今我在漳城人人喊打,我们这不是一个极好的反差吗?有一句话,叫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的想法已经接近他的目的,他是想借这些事情让林森成放弃她,两三个月的时间,他居然自信她和林森沉的感情会变质。但他的目的,绝不仅仅是这么简单。 电话那头忽然传来几句法语,她却听不懂大意,但那人说完,楚文郅才继续和她说,“你下午再给我打过来,好吗?你那边的下午。” 洛韩一闻言就了他的电话,也不管,他在那旁低低咒骂了她几句,谁让她听不到。 现在是漳城的上午,却是他那边的深夜,刚刚他那边的电话是法语,法国的时差和漳城的关系,再结合他在那边的市场,不一定,说不准是有什么东西汇报给他的。 她正想得出神,却没意识到咖啡厅的角落坐了一个人。 没想到在咖啡厅都能碰到周也,周也迎上她的目光,忙走过来解释,“洛学姐好,我可没有跟着你哦,是我先来的,刚刚去换咖啡,才看见你在这里。” 他抱着电脑,挪到了洛韩一的对面,“学姐,刚看你在听电话,就没有打扰你,那天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她索性装到底,“什么,哪一天?” 周也说,“学姐,在宠物超市呀,那天你牵着一条拉布拉多。” 她笑道,“你怕是看错了吧,我最近才养的拉布拉多,更何况,难不成牵个拉布拉多的都是我吗?” 见她说的笃定,周也有些信了,在心里对那天贸然打扰的那位小姐有了一些歉意,毕竟他也不是那么确定,如今得到洛韩一的否认,他也不在纠结刚刚的问题了。 她这才反问他,“怎么了?你是有事和我说吗?” “学姐,我说了你别生气,别难过,你那些贴子要不要我帮你处理掉?我有认识,特别棒的同学,可以帮你把那些都删掉啊。” 洛韩一闻言只是笑,他的天真和单纯,林森沉大三的时候肯定不是这个样子。 “谢谢你,不用了。清者自清,若是删了,旁人倒以为那是真的,对吗?” “好。”说完他有些犹豫接下来的话,洛韩一示意他接着说,“学姐,你家里有养狗是吗?我还有一点点事,嗯,怎么说?” 他有些愉悦也有些犹豫,却还是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我和同学一起开了一家宠物医院,学姐你放心,我们资格证都很齐全的,主营医院但还可以做宠物造型之类的,就是现在没什么固定客户,学姐你能不能带着你们家狗狗,去我那里剪剪毛、洗洗澡什么的啊?虽然说学姐我知道很唐突,而且我们没有名,但是你也要相信我们的水平呀!” 听他这么一连串的话,洛韩一忽然想起,她自己从前也这么话多,只是后来经历了一些事,就不喜与人社交。 她知道周也的话漏洞百出,怎么会没有名气,那家医院她是有耳闻的,过段时间还打算带阿谣去,他不过是想和她攀上点关系,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自然无法拒绝,只能应了好。 “好,刚巧我家阿谣最近需要剪毛,你给我一张名片吧,我到时带着它要过去。” 周也连忙递了名片给他,却又耳根有些微红,“学姐,我方便加你微信吗?这样来的时候提前给我发声消息,我就知道了。” 这让洛韩一怎么拒绝呢?直到看着她通过了好友验证,才急急忙忙和她告别,“谢谢学姐,我得先走了,医院那边现在急着要我过去,对了,我不在宠物超市兼职了,学姐再见。” 和他说了再见,她才低头看着手机上的电子期刊,正纳闷这几天电话这么多,手机屏幕就又跳动了起来。 她脸上瞬间出现了发自心底的喜悦,忙不迭地接起了电话。 第十一章 共情 她和白晚辰也是三年未见。 她记忆中和白晚辰的最后一次相见,是在三年前林致的葬礼上。 她和林致,白晚辰和齐允暮,原来时间,真的会让很多人走散在彼此的生命里。 因为不是周末的缘故,咖啡厅中人并不多,刚刚电话中说得简略,只约了见面。她时不时地向门口观望,在白晚辰推开门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她也瞧见了她。 “韩一,我回国了。”白晚辰一本正经地说完,又沮丧道,“不问问我?” 她从前便是这样,总觉得洛韩一关心、爱护她不够多,她父母早逝,家里人也不怎么爱护她,只有她小叔从小到大对她好。她也是有些患得患失,或许要严重得多,她曾经很多次和她小叔闹矛盾的时候,都会抱着洛韩一嚎啕大哭道,“我小叔不要我了”,“我只有你了”,“你不能丢下我”等等,诸如此类。 洛韩一转这手中咖啡杯的勺子,倒是有些失笑道,“那你也要给我说话的机会啊,你一进门就一句接这一句,还埋怨上我了。” 白晚辰白了她一眼,“那我们聪明的洛韩一同学,猜一猜我为什么回国?” 她本无意知道,只是这下必须要猜了,白晚辰还有一年才毕业,往日家中长辈的寿宴都叫不回来她,那必然是和她小叔有关。 洛韩一心下明了,看着白晚辰笑道,“小叔,对吗?” “无聊。”白晚辰有些不开心,悻悻地不满,“一猜就中。” 洛韩一笑而不语,她并没见过白晚辰的小叔,就默默地出神,是什么事把白晚辰喊了回来? “韩一,我小叔下周要订婚了。”白晚辰突然悲伤地开口,又笑吟吟道,“今天周六了,以后我就不是他最爱的人了,他再也不会说‘小叔最爱辰辰’了。” 洛韩一看着白晚辰两种情绪的变化有些忧心,她和从前一点都没变,越是难过便愈加笑得好看。 “辰,你要明白,他会一直爱你,以后只会多一个人和他一起爱你。” “我明白,真的。”她眼睛里亮晶晶的,承诺道,“我以后一定会特别乖。” 见她反常的神色,洛韩一心里隐隐有些后怕,只怕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韩一,我小叔订婚礼在沿江公馆,你想去嘛?”白晚辰端起韩一的杯子喝了一口,又递给她,“听小叔说,现场会很好看,很好看。” 不会这么巧吧?那可说不准。 她才随口提了句,“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你小叔的名字?” 白晚辰避而不答,只问她,“你想来吗?很盛大的哦!”然后整个人仿佛都缩了起来,等她的回答,“你陪我好不好?” “如果我那天有空的话,一定陪你,好吗?”她斟酌再三才开口,毕竟要回去问问林森沉地点,如果地点一样,那基本就可以确定白晚辰的小叔是许至言,因为沿江公馆向来不接私宴,唯有漳城几个声名鼎旺的家族才能预约得到。 洛韩一向来守诺,看着白晚辰,她总是想起林致,他们是陪伴彼此青春年少时,一生中最珍贵的回忆。 想到这里,她仍旧做不到完全地信任楚文郅,哪怕齐允暮把有关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辰,好久不见了。”她不禁感叹道,还是稳了心神问她,“对了,你和允暮有联系吗?” “允暮?”白晚辰正盯着菜单点甜品,刚刚示意店员过来,此时顾不上回答她,“还是抹茶冰?” 洛韩一只是点头,她没有那么想吃东西,白晚辰又端起她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咽下去之后才答道,“近来没有,我和他也就刚出国的时候见过一面,后来便不曾见到了,只是趁着春节的时候会互寄一份礼物吧,他在信息里倒是经常提起你。” 她不自觉地微微皱眉,明明他们有联系,为何齐允暮不把三年之期的约定交托给晚辰,莫不是白晚辰和齐允暮之间出了什么事。 她深想下去,只觉惊人。 许久不曾回家的白晚辰被喊回家去吃接风宴,她们才不得不说了再见。她本来也不想吃饭,要是白晚辰拉着她吃午饭,还不知道如何拒绝,这下好了,她索性去超市买了一些阿谣爱吃的东西,然后就回家了。 洛韩一在家的时候,客厅的窗帘多半是紧紧拉着的,她不在的时候才会让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射进来。 阿谣见她回家自然欢喜,可她看着阿谣越发踉跄的脚步,心一阵一阵地漫上苦涩。 她半躺在沙发上看阿谣玩耍,不到一会儿,阿谣便渐渐地睡熟了。 许是因为早起,再加上昨晚没有睡好,见状她也上楼补觉去了。 谁知一睡便是一整个下午。 醒来时阿谣正睡在她的身旁,拿过手机来,屏幕上好多个未接来电,全是楚文郅的电话。 她不想理会也没有回拨,就把手机倒扣着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几乎她醒来没多久,阿谣也醒了,摇摇晃晃的,下来的时候差点在地上摔倒,下楼梯的时候也是。 洛韩一见状有些难过,“阿谣,我们去用电梯吧,我教你好吗?” 在阿谣回来没多久后,林森沉就给家里装了宠物电梯,她总是感谢他的,他可以为了爱她,去和她一起爱阿谣。 她只教了几遍,阿谣就可以自己开关了,它一直很聪明。 林森沉的电话打来时,她正和阿谣坐在楼梯口嬉笑,长久静音的手机自然不会有声响。 他回来的时候,她正和阿瑶坐在地毯上,陪它玩之前买回来的小鹿玩具,她听见声音转过身,朝林森沉扬起笑,“阿沉,你回来了。” 然后,果不其然,他问出了一个几乎天天都有问的问题,“中午有好好吃饭吗?” 洛韩一闻言,倒是有些尴尬,却又不想骗他,便没有点头,只是笑了笑。 他总是有些疑惑,她这样子的生活和作息,居然这几年一点身体问题都没有,但总是隐隐的担心。 “何姨中午有喂过阿谣吗?”她问道,这是她的小心思,她想把阿谣下午的状态归结于阿谣中午没有吃饭,但她知道,必然是喂过的,此时此刻她必须要接受,阿谣的身体在日益恶化。 瞧见林森沉点头,她心里不是滋味,又想起白晚辰的事,“阿沉,许至言的订婚礼在什么时候?我想,等订婚礼过后,带阿谣去一趟医院。” “下周二,在沿江公馆。” 原来她和白晚辰之间竟真的有一层关系,又试探着,“阿沉,他是不是有一个侄女和我差不多大?” “嗯,你认识?” 林森沉趁回答她的时候,看见沙发上没有毛发才坐了下来,又以探究的眼光看向她。 “没事,那小姑娘是我同学,你说我是不是可以随她的辈分喊你叔叔了?”洛韩一又不敢大笑却又笑得放肆,见他神色有些不快,又瞥见门没关,才问他,“你下午带了东西回来吗?” “嗯,蒋黎在后面,他去私厨拿菜。”林森沉看了眼腕表,“对了,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手机在楼上呢。” 听见这话,林森沉一字一句地打趣她,“你说,我一直都搞不懂你,不喜社交,不喜网络,那你一天在家里都干些什么?” 洛韩一看见了,他分明眼光落在阿谣身上,却又不好意思说,反驳道,“我啊,身体局限在这个房子里,但我的灵魂无时无刻不在四处游走,这是我比较喜欢的生活状态。” 她又顿了顿,却语气微凉,“阿沉,我们从来就不是一类人,我们不一样。” “没事,那你就停在那里,我去找你。”他还是不敢看她,却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意,“一一,我爱你,我可以接受你过去的一切,但是,我想知道你现在怎么想的。” 林森沉很少与人低头,却在她这里一直卑微着,仍是他不自觉轻颤的指尖落入她的视线。 “阿沉,还是今天上午的话,我心中也有期待,但希望你不要期待。”她也顾不得言语伤人,只有说出来他才懂,“因为于你而言,结局可能是惊喜,也可能是晴天霹雳。” 他倏地坐直了,原本有些放松的身形也绷了起来,却又一瞬间放松。 林森沉的心思似乎都没有落在她的话上,只朝她使着眼色,让她去洗手,他可是看见了,他进门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扑在阿瑶的身上。 洛韩一知道一会儿逃不过吃饭,就听话地去了洗手间,她正低头洗手的时候,林森城倚在门框上问她,“今天,你和楚文郅都说什么了?” “你不都听到了吗?”她不曾看他,声音却不带温度,“早晨你走的时候,没有带走餐桌上的那部手机。我想拿起来给你的时候,正在保持通话。而那个时候,你在接许至言的电话。” 林森沉不自觉地有些颤抖,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连忙想道歉。 “不用道歉,我都明白。”他话还没出口,洛韩一就打断了他,“如果我们两个人的位置互换一下,我大概会干出更加过分的事情。” 她这才转身望向林森沉的眼睛,“我很感谢你这么久以来的信任,真的。” 听见这话,林森沉倒也坦然,索性问出了他真正想知道的问题,声音不带情绪,“我问的是,他让你回拨过去的电话。” 第十二章 半醒 “阿沉?” 她的手上还打着泡沫,透过镜子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低头将手上的泡沫冲洗干净,这才发现她开的是冷水,冰凉的温度和他的话一般冷。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伸了手关掉水之后,回身握上他的手,“阿沉,冷吗?” 林森沉摇了摇头,又将她的手握紧了些,轻声地说,“不冷。” 她掌心很凉,可他一点也不觉得。 “我们先去吃饭好吗?” 洛韩一的声音微微发颤,见他不答便牵着他往餐桌走去。 蒋黎已经把饭菜一盒一盒地拿了出来,看见两人神色都不太正常,冲林森沉点头,“沉总,这边没事我就先走了?” 林森沉倒也不看他,应道,“嗯,回去吧。” 蒋黎关门的那一刹那,室内的气氛就紧张了起来,阿谣也不绕着二人的脚边,离他们远远的。 林森沉瞧见蟹粉小笼,刚拿起筷子打算给她夹菜,就被她的话打断,“阿沉,你知道这桌上我最喜欢哪一道吗?” 他沉默着放下了筷子,将一盘糕点换到她面前。 他的嘴角扬得很高,“一一,是不是这个?是吗?”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喃喃道,“我明明,明明从未和你说过。” 他还是看着她笑,和往日里一般深情,拿了一块放进自己的口中,细细地尝了许久,他不喜欢那个味道,嫌弃道,“不好吃啊,怪不得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没吃过。” 洛韩一没有勇气去看他的深情,就像往日的他一样,她只是低着头,一字一句缓缓说道,“告诉我,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 他扯了扯嘴角,嗤笑道,“我是不是要感谢林致还有那么多的好朋友,我是不是要再感动一些?他明明死了,你还忘不了他,可你是我女朋友。还有,楚文郅,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那么好了?” “林森沉!”她厉声道,“你尊重林致好吗?也尊重尊重我。” 她不知如何和他解释,只是将自己想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当时在一起只是我们的约定,如果我知道如今你会爱上我,那我们根本不会开始,你了解我的。”她起初还带几分情绪,说着就低沉了下来,“至于尊重,如果我对你没有感情,在你爱上我那一刻我们就已经结束了。” 她望着他痛心的模样,她又何尝不是,若不是想给他一份完完整整的爱,她又如何会与楚文郅扯上联系。三年之期的约定早就过了,可是一切都和她设想的不一样,她以为顺利地拿到东西,她的心作出的选择会和他们现今渴望的一样。 她知道他的怀疑、嫉妒和愤慨,正因为明白,才急切地想要拿到那份东西,可是林森沉知道的事一点点多了起来,可她却不曾告诉过他。 她不能在此时承诺他什么,她不能辜负林致曾经对她的爱,她也不想辜负他和自己,只要见到那封信,一切都会有答案的。 她思考的时候总是习惯食指和拇指相互摩挲着,看着她出神的样子,林森沉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宁静,“洛韩一,你说我不要期待,那好,我不去期待。可你要我如何坚持下去,你要我在距离之外,我可以,可若是我抛下你了,你会如何?你甚至不会像思念林致一样思念我,对吗?” “我和你解释,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她也曾害怕过,若是自己彻底放下了林致,可林森沉在过程中离他而去,那她一定会疯掉,“我先回答最开始的问题,我下午没有接你的电话,也没有给楚文郅打电话。他大概是打了几个,但是我没有回拨过去。阿沉,你相信我。” 他只是轻敲着桌面,下一秒才望向她的眼底,“若是我问了,你会说实话吗?” “我会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若是我们注定在一起,我们必定会在一起,相信我好吗?我知道你一直都信任我,但是,”她停了停,情绪愈发理智,“但我希望这份信任是不夹杂任何其他感情的,你明白吗?” “我一直信你。”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反问她,“你喜欢这个糕点,为什么?” “曾经喜欢,很久没吃过了,忘记了味道,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还喜欢,谁知道现在呢?但我不想吃了。” 林森沉闻言,将刚刚只咬过了一口的结香糕吃了干净,他还是不忍试探她,既然爱她,那就接受她的一切选择,不论他们会不会在一起。 他淡然地笑道,“一一,一周前我收到了一封信,虽然不是写给你的,但你想看吗?” “好。” 纵然疑惑,她还是应了下来,看他打开手机,翻出了一张截屏的照片,内容很短,只有三四行,他解释道,“我一看到邮件主题,就觉得我肯定会很生气,但我又想知道,所以备份之后才看了内容。” 他停了停,并没有以商量的语气问她,“一一,这是写给我的,我念给你听。” “林先生好,关于洛小姐生命中的另一位林先生,你一定不如我了解,由于附件过大将邮寄硬盘到贵司,望查收。” “一一,我收到硬盘的那个下午——” “是你说分手的那天吗?”她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硬盘里是什么?” 他被打断之后,也不回答她,蹙着眉头冲她笑,很难看,道,“那个硬盘很大,128G,是不是?压缩过的文件把它装得很满,我看了好几个整天。说分手的那天之所以在老宅,是因为我几天都没有处理公司的事,爷爷训斥,那时候我想了好久,我真的打算分手放过你的,可我话出口就后悔了,幸好,你也只是和我玩闹。” 他静静地说,她静静地听,可平静之下,是惊涛骇浪。 “我没想过分手,真的。”她此刻能说的仅仅是这些,她做不到询问他,他这段时间的挣扎,她没有理由再去伤害他了。 “先不说这个,一一,以前从未听你提过他,我总觉得是我对你不好,所以你不爱我,我才知道,是有人来得比我早。”他笑得勉强,却不在意自己在这份感情中的卑微,但她一直在意。 他声音渐渐地有些哽咽,话却再没说下去,他只是定定地抓着她的手,“我来晚了吗?” “我不知道。”洛韩一抚上他的眼睛,望着他,“阿沉,我只觉得一切都刚刚好。若是早一些遇见你,我身边有林致,若是晚一些遇见你,我身边不会再有任何人。” 她控制住心中疯狂蔓延的自责,才能继续说下去,“阿沉,林致从小身体就不好,我和他认识之前,他就已经时常徘徊在死亡的边缘,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过分,很过分。但是,如果我没有对他的那份感情,我们一定不会有开始。或许林致留给我的最后一份礼物,就是遇见你。” 听见这番话,林森沉的心里瞬时五味杂陈,他深知洛韩一的秉性、脾气,这番关于林致的话,虽带给他希望与感动,但她心中必然宛如凌迟。 他不想伤害她,有这番话的存在,他已然知足。 “一一,我们不说了好不好,你不想吃饭就去睡一觉好吗?和小……阿谣一起。” 见她低着头不答,垂着头发遮挡了大半个脸,他替她拢起发丝,才惊觉她早已泪流满面。 感情本就是双向的交流,世间不可能会有人将一份刻骨铭心的感情在心里剔除得干净。 正如洛韩一所言,或许他要感谢林致,更何况她的生命里,林致早于他出现,这是属于他和她被时光排序过的遇见,正因此才要感谢时光。 她一直没应他,泪水不曾有一刻停滞,只是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向林致道歉:林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的,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我怎么能为了挽留一份感情这样说你呢,对不起,林致。 林致,我们曾深爱过,于是,我每看见阿谣一次,便念你一回,我每看见林森沉,便怨恨上天于你不公。 林森沉的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他却不曾理会,只是抱着洛韩一把她放在了沙发上,帮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冲楼上喊了一声,“小东西?下来。” 洛韩一知道他的心思,阿谣也极其配合,搭着宠物电梯便冲下了楼,一直跳到洛韩一的身边,轻轻地舔着她的脸颊,望向林森沉的眼神里却有几分幽怨。 “我要出差,蒋黎来接我了,刚刚他的电话。”林森沉像汇报工作一样,蹲在她身边,帮她顺了顺头发,又一句一句嘱托道,“我下周一晚上回来,但周二是订婚礼,所以你记得选礼服,想逛街的话和至言的小侄女去,不想的话就让店员上门好吗?” 她还是不答,不曾动作。 林森沉也只是轻言细语地哄她,“一一,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但至言是我们共同的朋友,还是你同学的小叔,你明白我的意思。” 知道她听了进去,他又补充道,“一一,好好吃饭,少熬夜,不能让小东西学的和你一样了,知道吗?它身体不好。” 她还是不说话,眼角的泪却少了许多,直到林森沉出门,她都不曾看他一眼,听见他出门的声音渐远,她才强迫着自己起身寻了手机,紧抿着唇,颤抖着手指拨通了一个她从未想过拨通的电话。 然后静静地等待。 “喂?” 第十三章 教猜 洛韩一知道他在听,极力控制住自己接近崩溃边缘的情绪,试图掩饰住自己的哭腔,可只是徒劳。 她一直没有说话,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但对于她来说,短暂的几十秒却足以在脑海里飞速地重映她关于林致的所有记忆。 “喂?”电话那边的男声有些不耐烦,催促道,“说话。” 她一下子被人从回忆中拎了出来,从那个充斥着爱情、友情、回忆的世界。 “等等。”她声音明显是哭过后的嘶哑,可脑海中的判断早已清晰无比,“现在不合适。” 这个号码的主人是林致,而此时说话的人她略知不识。 他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急切道,“出事了?慢慢说。” 她沉默不言,她知道自己能信任的人不多,而目前这个人,不失为一个选择。 “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呢?”他难以置信道,却又意味深长,“有些事,不是只有我知道。” 她这才开口,言语中留有三分余地,“你之前说他的死有疑,可你拿什么证明?” “我倒是想证明,你却话没听完就挂掉了,还拉黑了我。”他无奈道,语气玩味,却很快严肃下来,“你若不信我,便不会打这个电话,到底出什么事了?先说。” 她却不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一共有几个硬盘?” “两个。”他立刻答道,因为他深知,若是此时不能令她信任,日后的局必败,又补充道,“或许是三个,不同内容,但分别在三个人手中,目前不清楚都在谁手里。” “不知道内容吗?”她忍住内心的诧异询问,她原以为只有一个,可适才林森沉的反应告诉她绝不会是一个。 “没见过。”他沉默了片刻,“哪有那么容易。” 她还是不信他,他察觉得到,却不在意。 为顾全大局,他只能先行坦白,“你听好我接下来的话,不要质疑。我会给你一份能够证明我的资料,只是看着你的人太多,不要轻举妄动。据我所知,没有监听,但你去青城的时候有人跟着,不排除以后,万事小心。” 洛韩一闻言只觉得他唬得她马上就要信了,却还是摇了摇头,轻笑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不需要信你,没必要去查你,以我的关系不外乎查无此人或者虚假消息,对吗?你的目的,是想算计林森沉还是算计我,我不会帮你。” “都不是。”他停了停,声线平稳,“这个电话其实无用,你不信我,况且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所以,这个电话是在告诉我可以开始了,对吗?” 她来不及质疑他,甚至来不及打断他,在她思虑的瞬间,整个屋子都安静了,唯有阿谣唤她的两三声。 她强撑起的精神此刻消散了干净,她不知道是否还和从前一样爱林致,她之所以说出那番话,无非是想让林森沉等等她,但那个硬盘的存在,却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样释放出她所有的情绪,对楚文郅的怀疑,对林森沉的不忍,对齐允暮的不解,对林致的抱歉,对自己的憎恨。 明明过去了三年,她第一次对林致怀有如此沉重的歉意。 而那个仿佛诈骗一样的电话内容再次徘徊在她的脑海里,“他死有疑。” 她一直以为林致是因病去世,可究竟哪里有疑?她一刻都不能等,在林森沉未出门的时候只能遏制住自己的冲动。 那个人的话,究竟能信几分?他口中的很快是在什么时候? 她不知道,她向来不喜欢走一步看一步,但此时无能为力,只能如此。 “阿谣,你说我要怎么办?” 她轻顺着阿谣的毛发,听着它喉咙里细微的声音,心下难言。 之后的时间,她窝在家里,近乎不吃不睡,还给何姨放了好几天假,除非阿谣想出门,她便不曾出去过。 曾经林致总是拉着她出门,不顾她撒娇吵闹,如今林森沉却百般顺应她,尽管他们的生活习惯全然相反。 林森沉离开漳城的时候,楚氏企业的股价还在因为楚文郅的丑闻大跌着,他出国的事也走露了风声。 楚氏企业在风雨中飘摇不定,局势动荡。 林楚两家自林远燊那一辈起便是世家,到林穆那一辈,因为漳城新区的开发结了不快,隐约有竞争之势,到林森沉这里,便彻底成为竞争对手。 自此,林楚两家在漳城平分秋色。 楚四少丑闻事件曝光,林楚两集彻底撕破脸皮,林氏企业隐有坐拥漳城之势。 此时,楚氏高层人心惶惶,林氏企业股票接连涨停,众人收官庆贺之时,首席执行官林森沉却一个人去了青城。 他第一次来青城,这里是她至今仍不愿袒露的过去。 青城多山,山城之名享誉全国。 青城机场旁便是傍山别墅群,由林氏企业开发,故而其中有一栋林森沉的房产。 他一直很喜欢青城的气候,夏日微风不噪,冬日冷而不寒,尽管山区里的温度偏低,但对于洛韩一这种极其怕热耐寒的人来说,自是好去处。 因而才让蒋黎在傍山别墅群为他留下了c座11栋,他心中和洛韩一日后永远的家。 房子不大,因为洛韩一说,他们只有两个人,房子太大的话,她等他回家的时候一个人太过孤独。 两层的复式结构和异常宽广的景观花园,栽满了洛韩一喜欢的白色雏菊。 但此刻,他看着这大片的白色花朵,痛彻心扉。若不是那个硬盘,他或许永远不会知道洛韩一的喜好。 她如今的喜好厌恶皆是随了林致,他不懂这是一份怎样的感情。 一个人可以为了另一个人放下真实而完整的自己,去接受他的全部,去热爱他所热爱的一切,去厌恶他所厌恶的一切。 他从未有过这般刻骨铭心的感情,他自然不懂。 因为爱她,他不怨不恨,他想慢慢逼迫着自己去接受洛韩一的话,去感谢林致带给他们这份遇见。 而那一份硬盘,切实揭开了他和洛韩一过往生活中许许多多矛盾的答案。 她不愿和他来青城,她解释说,自己不喜山不喜水,他才知道是因为林致,她近乎每个季节都会去青城。 她喜欢吃蟹粉小笼,她说十月金秋澄湖的蟹做的蟹粉小笼最好,他们每年秋天都会去灞城,今年也快了,可他才知道是因为林致喜欢,她最厌恶蟹黄。 她喜欢白色雏菊,她说她上学的时候每天都会在花店里买一束,然后在傍晚的时候折花化尘,日复一日,他才知道那束花日日都会放进林致的桌兜,直至她毕业。 她喜欢吃甜,她说她最喜欢吃荔枝味的硬糖和香草冰激淋,她每年夏天都会塞满整个冰箱,他才知道,她不喜欢,一个从小连最甜的甜点都只吃抹茶的人怎么会喜欢吃糖? 她甚至不喜欢金融与经济,却学了四年还打算继续读研,立志成为漳城金融行业的杰出人物,他才知道那是林致的梦想。 她喜欢阿谣,她说希望他和她一起爱阿谣,他才知道,那是因为它是林致的阿谣,她和林致向来都不喜欢动物,可为了彼此,将阿谣纳入了各自的生命里。 她总是喜欢坐飞机,只要离开漳城,哪怕再短的路程都要上天走一趟,他才知道那是因为林致喜欢,她的信里说,在天上的时候,她才会离那个人更近一点。 ...... 他不知道的事很多很多,他真的了解她吗?他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问自己。 他没有答案。 他伸手摘了一朵白色雏菊,既然如今她最爱雏菊,那便一直爱下去吧。 但他容许她有这样的一份感情,关于另一个人,因为他爱她。 林森沉在院里的秋千上坐了许久,他向来招蚊子,露出的脚踝被咬了好几个包,却置若罔闻。 夜已深,她睡了吗?没有吧...... 在另一个城市,和她守着同一片星空,各有心事。 他平日里极其准时的生物钟,今日也失了作用,她那样喜欢夜晚,他便陪她。 天光远山,月明星稀。 当夜色自东而西的轨迹划过天幕,是清晨。 他沿着她从前走过的街道,看她曾驻足停留的风景,体会她埋藏在心里最最真实的喜好,因为爱她,去了解她的过去,因为她的过去,而更加爱她。 她喜欢梧桐还是枫树? 梧桐吧,青城向来满城梧桐盛景,自是梧桐,可漳城家里的后院只有一颗她亲手种下的枫树,他走的时候,微微泛红。 那,要砍了吗? 回去问问她,砍的话就栽三两颗梧桐。 青城地势崎岖,街道小巷并不严整,弯弯曲曲不似漳城大街小巷方正繁华,却历经风雨,染了时代风华。 连理巷与比翼道的交汇处,远离城区的地方有一片结香树林,如今花期未至,寥寥无人,但无数系着红绳的木牌和树结,有着和枫树不一般的红。 人前结香花,树下连理枝。 若是日后有机会,定要和她来一次。 只是,今年冬末的结香花,他们怕是不会一起看了...... 第十四章 重归 蒋黎怎么也打不通林森沉的电话。 昨日楚氏旗下慈善基金会在海外成功上市,楚氏借此力挽狂澜,股价回涨,收盘时涨停。 林氏企业虽大势持稳,但暗有忧患之势,林森沉所言、楚文郅所为皆沦为漳城谈资。 林森沉准备回漳城的时候,才打开了手机,几天没有社交与网络的生活,他和洛韩一走得近了一些,逐渐摸索到了一些她的心境。 呵! 果然没有洛韩一的任何消息,他们之间,他不发她便不发,他发了她才回,他并不惊讶。 而蒋黎的电话不计其数,可飞机即将起飞,索性关了手机,蒋黎会如约接他的。 果不其然,蒋黎早早地等在接机口,他一出来,蒋黎便迎了上来,递给他一份文件,二十来页,又焦灼道,“沉总,公司出事了。” 他看得很快,不到十分钟就看清了一切,楚文郅的局罢了,他心中有数。 “无碍,不过是丢个案子,动不了根基。” 蒋黎闻言心中安然,才问道,“那现在回家吗?” 林森沉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他,神色不辨,道,“去老宅。” 原定的行程是此时回家,但楚氏抢走的开发案是林远燊极其看重的项目,也是林氏企业年度规划报表中的重点开发项目,他不得不去老宅一趟。 “蒋黎,上季度的报表和下一季度的南郊开发的企划,发我邮箱。”他下车前淡淡说道。 “好。”蒋黎应道。 林伯早早地等在老宅门口,见他进来赶忙去迎。 “林伯好,爷爷在书房?” “是,先生在等您。”林伯答道,跟在林森沉身侧随他一起上了二楼,快到门口的时候又出言提醒。 “小少爷,我多嘴一句,没有什么能瞒过先生的。”林伯送他到了书房门口,轻扣三声,又嘱托道,“小少爷莫要顶撞先生。” “嗯。”林森沉应道。 他推门走了进去,林远燊正坐在桌前习字,自小爷爷教导他习字之时,最忌乱心。 林远燊停笔之时,他已然静静地站了数十分钟,眼神直直地看着前方,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林氏此时是你的,日后也是你的,你做什么爷爷都由你。”林远燊冷声说道,抬头盯着他,却流露着对他的纵容,又道,“只是,楚家的事,慎重。” “爷爷,我有分寸。”林森沉神色自若,他知道爷爷顾及的是林楚两家的情分,具体来说是爷爷和楚老太太的情分,便不曾过多顶撞,“我想舍弃南郊开发的那个案子。” 林远燊这才有些被触动到,反问他,“是本年度林氏重点规划的项目之一吗?” “是。” “随你吧。”林远燊拿起刚刚放下的笔,侧头向门外扬了扬,示意他回去,片刻之后,却又冲着他的背影说,“爷爷教你如何为人,而情之一字无人能弃,万事随心。” 林森沉的脚步停了停,却不曾答复,待出门后转身将门带上时,才朝着爷爷屈身,微微点头以示敬重。 “小少爷?”林伯见他神色与适才略异,这才试探道。 林森沉却想到许家明日的盛宴,问道,“许至言的订婚礼,爷爷会去吗?” “不会。”林伯答道,“先生以身体不适之名,推辞掉了。” “那好,林伯,辛苦你这么多年来照顾爷爷了。”林森沉勾着嘴角,轻笑道,“我走了,蒋黎在楼下?” “是,他在客厅等您。” 林森沉闻言略点头,转身下楼之后,便再无笑意。 蒋黎此时正抱着电脑处理着公司这两天的文件,很多文件甚至来不及打印纸质版,他直接将需要林森沉签字的文件全都一起发了过去。 见林森沉下了楼,他随即起身收了电脑,随上林森沉的脚步,汇报说,“除了您吩咐的文件,需要您签字过目的,我也一起打包发了您邮箱,现在回家吗?” “嗯。” 林森沉坐在车里,并没有开灯,支着下巴思索着楚文郅的事,他总感觉楚文郅说是出国两三个月,但此时已然回国。 这本就是一场博弈,他随即拨通了楚文郅的电话,不过数秒便接通。 “沉总,别来无恙啊?记得回去和她说,别不接我电话,不然她知道的。”楚文郅仍是一如既往的放肆,可一旦有一个陌生人在场,便会穿上他披了多年的那张皮。 “你不用费心了,南郊开发的项目,林氏不做。”林森沉话音刚落,便挂断了,楚文郅也没有打来第二遍。 他并未在老宅待许久,只是路上耗费的时间确实不少,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深,他便打发了蒋黎回去,一个人走进了家门。 可目光所及皆有些反常,她这个时间断然不会睡觉的,莫不是不在家?他在家里细细地找了一圈,都不见洛韩一和阿谣。 正打算出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漏了后院。 果然,那颗微微泛红的枫树下,是她和它的身影。 阿谣一如往日,倚偎在她的怀里,洛韩一半闭着眼睛,环着阿谣躺在摇篮秋千上微微地晃着。 他伸手碰了碰她,他才发现她身上凉的那样厉害,便轻声道,“阿谣,下来。” 阿谣听话地从洛韩一的怀里钻了出来,而她不曾醒,他也没有时间嫌弃她刚刚和阿谣的紧密接触,伸了手就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又唤着阿谣同他一起进门。 但她怎会不知道? 他走进的那一刻,屋里便是灯光如昼,当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她和阿谣的身上,她便醒了。 “阿沉?” 她揪着他的袖口,示意他把自己放下,他索性把她放在了沙发上,低声埋怨道,“醒了还让我抱你进来,我去换个衣服。” 洛韩一勾着唇角轻笑,微微有些失神,“你还是嫌弃它?” “没有。”林森沉随即否认,又无奈道,“我嫌弃我自己。” 她闻言笑得越发放肆,身子都止不住地轻颤,“好了,我也去换个衣服。” 阿谣在她脚边已经睡熟了,她又补充道,“一会儿你先出来的话,记得喂阿谣,好吗?” 见他有些许不愿意,又哄着他,“它很乖,一定不会像我这般不听话,好吗?” 见他不甚情愿地应了下来,她才上楼微微冲了一下,换了件衣服,便下了楼。 她洗过澡没多久,因为不想呆在家里,实在很冷清,而阿谣又闹着想出门,便陪它在后院里玩了许久,累极了就索性窝在摇篮秋千上眯一会儿,谁知他便回来了。 她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出来,却又摩挲着手指,想着一个问题,他这几天去哪了? 她本以为他确实出差了,可他出差的标配是蒋黎,但昨日和晚辰出门的时候,路过林氏门口碰到了蒋黎下班。 她不想问他,他既然给予了她那样多的信任,她也要同等报之。 两个人之间的任何关系都是相互的。 林森沉下楼的时候,见她早已等待着的模样,惊讶到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问,只是问她,“喝水吗?小东西的核桃油和鸡肉松都在冰箱里吗?” “是。”她略有欣慰地应道,她不过在他面前喂了几次而已,他却留意了,她轻轻地附在阿谣耳边和它说,“阿谣,你看,他在慢慢接受你啊,就是脾气差了点,对吗?” 她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林森沉问她喝不喝水,转头冲着厨房里撒娇道,“阿沉,想喝椰子汁。” 林森沉出来的时候拿了椰子汁和水,却脸色阴沉,厉声问她,“何姨一直没来过家里?” “是。”她声音有些软弱,接下来怕是处置现场了。 “那私厨没有来送菜吗?”他似是在给她一个机会,虽然还是阴沉着脸色等她说话。 “有。”她一边观察他的脸色,才糯糯地继续说,“只送了一次,然后就打发他们不用再来了。” 她话音未落,他脸色已然越发难看,却又咬着牙问她,“你在家里吃的是空气吗?” 她顶着他的低气压解释道,“阿谣有很乖吃饭,我会和它一起吃一点。” 话音刚落,林森沉就无可奈何地笑出了声,“狗粮吗?” 她便也笑着问他,“你信吗?” “没什么不信,除了狗粮,小东西吃的你也都能吃。”他说完便进了厨房,从冰箱里一样一样地拿出了阿谣的东西。 确实,她向来娇惯阿谣,吃的用的都是极好,核桃油、虾饼、肉干、蔬菜干之类,不外乎在家里养了一个小孩。 林森沉循着洛韩一的话,喂完阿谣之后,阿谣倒是满意地打了个饱嗝,他却累得不轻,坐在她身边喘着气,抱怨道,“突然有点理解你,我喂完它之后也不想吃饭。” “你这什么话,把我不爱吃饭的缘由归结给阿谣?那它可是太冤枉了。” 洛韩一闻言只是捂着嘴轻笑,伸出脚尖轻轻踹了他一脚,又问道,“出差顺利吗?我也有听说一些,林楚之间的争端日后怕是会放大。” 林森沉闻言揉了揉眉心,解释道,“林氏会让步,这次争端的起因就是南郊开发的项目,林氏应该不会竞标了。” 洛韩一闻言有些心惊,却又猜测到了,楚文郅在引林森沉入局,从他回国的那一刻起,不,或者更早。 若是这次争端处理不当,林氏怕是会遇到相当大的危机,而林森沉的名誉也会受损。 不过一周,楚氏股价从大幅度跌停到涨停,实在有疑,她却不敢深想,没有证据的言论便只是臆测。 “那,林氏会输吗?南郊开发案至关重要。” 闻言,林森沉却嗤笑道,“那你希望吗?” 第十五章 压蕊 “说实话,我说不准。”她闭了闭眼,却不再有笑意,严肃道,“我们立场不同,我是局外人,而你身在局中。” “我问你。”林森沉此时倒笑得畅怀,揉着她的发旋问她,“林氏为何不做南郊开发案?” 见她低头沉思不语,反复斟酌的神色,拍了拍她的头顶,笑道,“随便说,说错了就吃夜宵。” 她的臆测仍是无法说出口。 自古以来,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而林楚争端便是合久必分这种情况。 她心里一遍一遍地转着圈儿,摸索着林森沉的想法,他这种人向来不会畏战,此番举措怕是以退为进。 “南郊开发案红利很大,但仍有漏洞?”她试探性地开口,见他稍有赞许的目光,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南郊以南是林氏木业旗下的林场、以东是林氏产业,以北的楼盘也刚交房不久,唯有西边是空洞,却也是请君入瓮的那扇门,对吗?” 他不笑反问,“如此这般,你有几成胜算?” 她思量了片刻,楚文郅并非等闲之辈,虽有着纨绔二世祖之名,却在商场上不输林森沉几分,林森沉的局没有多高明,楚文郅不会发觉的概率极低,但林楚争端一定不仅如此,或许只是真正争端的开胃小菜罢了。 她想的有些久,见他正在查阅邮箱里的文件,便扯了扯他的袖口,轻声道,“三成。” “不错。”他并未反驳,却指着邮箱中的几份文件,挑着眉看向她,“如此,几成?” 她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几分,一下子坐直了,凑身过去看电脑屏幕,林森沉也没拦着她,任由她将屏幕上有的文件名称看了清楚。 她自是不会翻动下一页,这一页的信息量已然巨大。 待到思虑清楚,她才有些颤巍巍地开口,“这就是商场吗?” 他伸手揽她入怀,她身子莫名有些僵硬,他轻轻地捏着她的肩,解释道,“不全是,一场博弈的残酷程度从来都是基于对手的,如同下棋一般,但商场上不会有平局。” 她怔愣着仍然没有回过神来,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轻笑道,“说的还行,勉强过关。” 关于南郊开发案的话题很快就过去了,只是她却不可能再绕过他心思的严密,而她唯一能抓住的便是他在感情上的几分疏忽。 接下来的话题无非是训斥她两句,关于熬夜的事他没有多问,只是早早地拉着她去睡觉。 她分明是有困意的,可此刻他的呼吸声已然渐渐沉稳,她却愈发清醒。 她仍是没有那样清楚地了解他,她只知道他在感情上的心思,却不知道他在商场上究竟是如何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 或许她本就不适合学金融吧。 但她总觉得,楚氏企业在海外的投资上市,一定离不开齐允暮的支持 但愿只是臆测吧。 今夜无云,洒满了一地月光,她捡啊捡,才少许碰到了他的影子。 订婚礼的这一天,不过六点洛韩一的起床气就被白晚辰的电话完全点燃了。 她一直不接,白晚辰就一遍一遍地打,直到林森沉也看不下去了,接通了电话递到她耳边。 “洛、韩、一!”白晚辰气急败坏道,“怎么不接我电话,我可是打了三遍呢!三遍!” 她却不理白晚辰,她昨夜睡熟之前,林森沉还醒了一次,可想而知,她睡得是有多晚,此刻她真的是困到极致,恨不得能在床上一直躺着。 “一一?洛韩一?” 她的沉默消耗掉了白晚辰所有的耐心,只是在那边叫嚣着。 林森沉看不下去才帮她接了电话。 “喂?” 听见林森沉的声音,白晚辰的气焰倒是低了些许,此刻却不知喊他什么,索性省略掉了,“我,我就怕她起晚了,嗯,就这样。” “放心,我会和她一起去,不会迟。”他微蹙着眉头,这几天熬夜的后遗症倒是全显露出来了,声音是清晨的嘶哑。 “好好好,谢谢二叔。”白晚辰听到林森沉的回复,就慌张地挂断了电话,这才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震惊到了,可覆水难收。 听见林森沉接了电话,她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埋在他怀里,嘟囔着,“明明说的,七点打电话的。” 不一会儿,便是清浅的呼吸声,一下一下从他的怀里溢出。 “那再睡会儿,我起了啊。”他也只是象征性地说道,睡熟的那个人自然不会有回应。 林森沉今天并没有安排过大的运动量,这几日的作息不调,实在是让他有些费心费力。 他拎了早餐回来,洛韩一倒是已经洗漱完,抱着阿谣一起卧在了沙发上,差点又睡过去。 他没来得及放下早餐,拎着就去踹了踹她,见她嘤咛着,拍开他的手,又用了微烫的粥贴在她的脸上。 “你干嘛呢?”她一下子弹了起来,阿谣也坐直了,被她这一声惊到了。 他只是笑,冲她扬了扬手中的早餐,“吃饭,先洗手。” 今天早餐的样式许多,蟹粉小笼只有半笼,她夹起咬了一口,习惯性地咽了下去,冲他笑道,“好吃。” 他只是看着她,将水晶虾饺换到了她面前,“试试这个,我觉得会好吃。” 她却有些迷茫,瞟了一眼菜式,基本上一半都换掉了,他换口味了?可这菜色分明是她从前爱吃的。 这一天早上,她吃了许多,在穿衣服的时候简直是吸气、收腹到了极点,林森沉帮她拉着拉链,听见她埋怨道,“看你,买这么多,裙子都穿不上了。” “那以后从简?”他戳了戳她的额头,无奈道,“怕是某人不乐意。” 她翻着眼白了他一眼,“无聊。” 两人出门的时候,是带了阿谣的,但他们在沿江公馆下车之后,阿谣果不其然被蒋黎带回了家。 “阿沉,我们等仪式结束后就走好吗?” 她不喜欢这种场合,林致的葬礼留给她的回忆过于深刻了,她目光所及之处的白,无一不是在提醒她曾经发生过什么。 “好,仪式结束就回家。” 他瞧见了她平静之下的慌张,轻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往日林森沉一出场自然是全场的焦点,今日许家的订婚礼只邀请了熟悉的媒体,现场倒也气氛平和却不失温情,洛韩一坦然了些许。 整个典礼中,她虽是目视前方,却没怎么看徐至言和余知,她只是盯着婚礼现场大片的白色蔷薇出神。 好在神色如常,没什么人注意到她。 她其实没什么固定喜欢的花,白色的花,一切白色的花。那是林致葬礼上的花,是她一直送他的花,从生前到死后。 “轰——” 香槟塔倒塌的声音传到了每个人的耳边。 淡黄色的酒液让余知白色的纱裙泛了微黄,和身旁的徐至言形成了对比,纵然他动作够快,可香槟塔在靠近余知的那一侧。 来不及了。 现场的人神色各异,有人面色如常,有人讳莫如深,有人平静如初,有人...... 没有人会观察到每一个人的神色,所以这一场订婚礼或许是沦为了笑谈,圆满举行的通告发往了全城,知情的媒体签下了保密协议。 但不仅风会吹遍整片森林,树也会告诉它的同伴,然后整个森林都会知道。 订婚礼结束得仓促,却也算圆满。 散场时徐至言稳定着众人的情绪,余知则在白晚辰的陪伴下离开了现场,林森沉和洛韩一也没有过于停留,遥遥地给了许至言一个眼神便离开了。 “你说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倒?”她全程没有怎么关心订婚礼,他们是林森沉的朋友,所以是她的朋友。 林森沉也知道她没有好好看,就点了点她的额头,嘲笑她,“参加别人的订婚礼,却什么都没看,全程盯着花看了?” 她不想理他,闭上了眼,才听到他淡淡地开口,“因为少了三个杯子。” “什么?” “有人在仪式前拿掉了三个杯子。”他解释道,她刚想说她没看出来,他继续道,“在香槟塔的内部,拿走了之后,又把外面摆上了,所以看不出来。” “可是,为什么?”她不解地问。 没有人会拼凑一共碎了多少个杯子,众人只会以为这是一场意外,可,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顺着她肩上披散着的长发,坦然道,“谁都有可能,不过他们的婚约倒是有人不满意。” 他轻轻地笑出了声,不再言语,点到这里,若是她明白,那自然明白,多说无益。 她想起了什么,问他,“若是往日,楚家会收到邀请吗?” “自然。”他倒是不太明白她为何突然问了不相关的问题,却仍回答了她。 “楚文郅,是不是回来了?”她试探性地问道,余光一丝也没有放过林森沉的神情。 “或许吧,没有确切消息。”他只是坦然地答道,他和楚文郅的交集才刚刚开始。 殊不知,此刻他们谈论的人正身处于沿江公馆,盯着面前的大朵大朵的白色蔷薇,眼神狠戾。 下一瞬,揉碎了的蔷薇花瓣落满了洛韩一的座位。 不久,相当清脆的三声在此间回响…… 第十六章 和笑 杯子是他一个一个砸在地上的。 因为没有人留意,所以没有人在意。 白晚辰送走余知之后,发现自己的手包遗留在了订婚礼现场,却不记得是在化妆间还是休息室,只能转回去寻找。 因为不同路的缘故,她便婉拒了余知要送她回家的提议,许至言一句话也没有说,连再见都不曾说。 她找过了化妆间和休息室,都没有。 这才想起来,刚才扶余知离开的时候手包遗留在了座位上,便朝着露天的宴厅走去。 她准备绕过他,然后倾身顺势拿包的时候,他突然转身,眼神冰冷地瞪着她。 她吓了一跳,重心不稳,跌坐在了座位上,颤颤巍巍地说道,“不,不好意思。” 她甚至没敢再多看他一眼,还好没说完便急急忙忙地跑掉了。 楚文郅看似毫不在意地坐在那里,却摩挲着手心,低眸沉思着什么,片刻之后,拨通了一个电话,“问你个人,坐在洛韩一旁边。” “那不是林森沉吗?四哥你居然不认识?”祁制铮嬉笑着,没心没肺地说道,见他沉默,才反应过来自己措辞不当,忙现着殷勤,“四哥,你继续说,别在意别在意。” “女孩,和许家有点关系。”他淡淡地道。 “嗷。”祁制铮恍然大悟,急不可耐地给他科普,“白晚辰,许至言的小侄女,虽然说两个人也没差多少岁,就是差了辈分。” “然后呢?” “四哥,你该不会看上人家姑娘了?我告诉你嗷,人家姑娘心有所属的,不算秘密了,主要你老出国自然不知道。”祁制铮语气老成,生怕自家四哥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楚文郅的好奇此刻明显被放大了,不顾及祁制铮和他开的玩笑,继续问道,“怎么说?” “四哥,今儿这香槟塔你觉得蹊跷吗?”祁制铮想了想,却没直接告诉他,却提了个引子。 “你怀疑那姑娘?”楚文郅有些心惊,却平静地反问道。 “不是我怀疑,主要放眼整个漳城,最不希望许至言订这个婚的,就属她。”祁制铮在他面前说话并不拘谨,倒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四哥,这俩人说是叔侄,但连远亲都算不上。那小姑娘当年闹得轰轰烈烈的,禁忌之恋,你说许至言那小子很好?我不觉得,我觉得他有点窝囊。” 楚文郅闻言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倒是有些喝斥他,“阿铮,说话要留有余地,毕竟不是人人都是你四哥。” 祁制铮只是附和着他,略撒娇道,“是是,所以只在四哥跟前放肆嘛!” “好了,我还有事,有空聚。”楚文郅也随着他娇俏的性子,却仍不甚适应。 “别别别,四哥,你是不是喜欢人家了?我帮你牵线呀?四——” 他实在是听不得这话,明明祁家书香门第,祖上几代状元郎,却在祁制铮这一代出了个二货,祁家人怕是也要闹心到极致,他估计就差逐出家门了。 虽说祁制铮说得不清不楚,他也明白了大概的意思,原来还有这一段,他才知道白晚辰当年抛下国内的一切,突然出国的原因,许家人的消息封锁也是厉害,他在国外竟没得到消息。 既然如此,游戏就更好玩儿了。 他起身摘了一朵白色蔷薇,在手上把玩着,垂目看着其上破损的一片花瓣,小心翼翼地揪了下来,任由其自然落地。 一只脚轻轻地碾了上去。 他还记得那一天晚上,洛韩一趴在茶桌上的样子,小小的一团白色,像极了手中这簇白蔷薇,他其实没有喂她安眠药,因他知道她向来熬夜,那日她眼下的乌青昭示着前几天她的缺觉,而那日的福鼎老白茶又有安神之效,加之那日又熬得过晚,她才趴在桌上睡着了。 而迟迟不醒,是家里熏了安神香的缘故。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许久,久到失手打翻茶杯,她的白裙像今日的余知一样,沾染了微黄。他知道她爱干净,第二日晨起望见那滩茶渍必然皱起眉头。 谁知道,他家佣人接起电话的时候是什么反应,三更半夜地上班却只是帮别人洗澡,还被一个疯子的砸门吓着了,好几天没缓过来。 那疯子的心性不稳,却也算聪明,那一夜好歹没有在林家老宅待到天亮。 楚文郅轻笑着出声,喃喃道,“不就是南城开发的案子吗?楚氏进一回瓮,又能如何?” 楚氏顾及着前些日子楚文郅的传闻,并没有对外宣布楚文郅回国操控集团的事情,这也导致了他只能窝在家里处理着大量繁复的文件,线上会议排满了日程。 助理阿呈直接被他安排了住在家里,省得他大晚上总是被电话喊起来,在国内还好些,在国外的那些日子里,楚氏高层可是不顾时差地给他来电话。 第二天楚文郅总是会将阿呈奚落一遍,让阿呈汇总好再发给他,但他仍然逃不过午夜铃声,以及白日钟声。 楚文郅从沿江公馆出来后就直接回了家,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径直奔向了书房。 “奶奶。”他垂目不言,静静地等着楚老太太奚落他,虽然他刚刚进门的时候才奚落过阿呈。 “你去沿江公馆了?”杨麓声音虽纤细却不失威严,整个楚家也就她能在楚文郅这里得到几丝情分,“不是吩咐过,楚氏只送礼金不出席?” “奶奶,不会有人知道的,漳城很大,认识我的人一定不会乱说。”他扯了扯嘴角,天真无邪地笑着,“你说对不对,奶奶?” 杨麓不理他,只是将手里的文件甩在他面前,“看看。” 他随性地坐在沙发上翻阅,只瞧了第一页,就迎上杨麓的目光,笑道,“奶奶,我知道。” 杨麓戳着他的肩膀,不可置信道,“知道?知道还成日里催着公司做南郊开发的竞标?甚至把这一年最重要的西区改造项目换了下来,生怕人家不知道楚氏是你当家?” 楚文郅淡然地笑笑,轻轻地把杨麓的手拂了下去,又舒展着她手背上的皱纹,反问道,“奶奶,楚氏究竟是谁当家呢?” 杨麓不喜他的反应,神色已然不太正常,微微愠怒,并没有回答他。 他却呵呵地冷笑出了声,道,“奶奶,楚氏谁当家的问题,您向来比我清楚。” “是。”她看了看他,“那我的阿四一定要好好的,不是吗?” “奶奶,一定,我会好好的。”他停了停,接了一个电话后,又道,“您也要好好的,看看阿四的江山。” 杨麓闭了好一会儿眼,才起身准备离开,楚文郅搀扶上她,一直到了门口,她才摆手不让他送了,又道,“阿四,莫悔。” 他闻言只是笑,冲着杨麓挥手,算是遥遥地送别了。 楚文郅听见阿呈喊他,刚进屋没几步,就听见阿呈的声音,“四少,林氏跌了。” 林森沉此刻盯着电脑上的k线图,神色稍许凝重,现在的形势要比他想象的严峻一些,楚文郅的业务能力果然与他的名声不符,过往要有多少企业以为楚文郅愚昧纨绔,然后在楚氏吃了大亏。 不过如今却仍在掌控之中,还不到五个点,林氏多年的信誉放在那里,自然不会在股市中引起过大的动荡,他单手支着下巴,思索着,长远来看,今日跌停为宜。 洛韩一从回来到此刻,一直枕在林森沉的腿上补觉,她迷迷糊糊地醒来时,瞧见他脚下的一团奶黄色,有些诧异,指了指阿谣,又道,“阿沉,阿谣它?” 闻言他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只见阿谣卧在他脚边,因洛韩一在膝上的重量和股市对他的吸引,他没发觉,此刻也只是看了一眼,微皱了眉,便继续观察股市。 瞧见他这般反应,她多少是有些惊喜,趴在他膝盖上轻抚着已然睡熟的阿谣,收手的时候,屏幕上的内容不可避免地撞入她的眼帘。 “阿沉!”她惊呼道,“你在纵容他们?” 她有些难以置信,这根本不是让利。 洛韩一紧紧扯着他的衣袖,又拉着他的领口让他看向自己,反复打量着他的神色,隐约猜到的时候,怔然地开口,“根本不是南郊开发案对吗?你告诉我,是不是?” 林森沉没想到她的思虑又快又准,凭借仅有的信息便推断得八九不离十,但,并不全对。 林楚之间,他和楚文郅之间,林远燊和杨麓之间,互相隐瞒的,彼此猜忌的,太多太多,而建立在感情之上的棋局,才最难执子收官。 确实很难,他和楚文郅都并非等闲之辈,甚至林氏的一些商业问题,他都说不准是自然意外又或是提前设计,同理,楚氏同样。 双方互相竞争,却又未全面为敌,可说是和平相处,漳城没有人会相信。 这一切,都在一场不止两个人的棋局中,这是一群人的游戏。 但由于她实践经验不足的缘故,洛韩一定会思虑过度,她对于林楚之间的争端仍挖掘的仍不够深,故而林森沉看向她的目光,一半赞许,一半遗憾,坦言道,“确实南郊开发案只是一个幌子,这一步,你怎么看?” 第十七章 撞色 她不敢想象,一点点地直起身子,手指有些颤抖地指着屏幕,“林森沉,你爷爷知道吗?他知道你拿南郊开发案作了饵吗?” 他还是不答,唇角翘起的弧度有些出卖他的心思。他要彻底地接管林氏,这一步不得不走。他想起爷爷曾教他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更何况他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电脑上的k线图仍在实时变化着,她攥着他袖口的力气越发大,他下意识地牵起了她的手,目光仍是盯着屏幕上的数据。 马上就要跌破五个百分点了,除了他之外,林氏还有人在操控,而在他之上的人无外乎是一个人。 林远燊。 林家老宅里,林伯推门进来,恭敬地站在林远燊的身旁,“先生,过五个点了。” 林远燊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神色不明,看着扇面上的字,问他,“光风霁月?从商之人自要行磊落之事,是吗?” 林伯不敢回答,他虽是知道老爷子为人一生磊落,而行商之中,却仍有三两件事不算磊落。 适时有信息进来,他又看了一眼手机,汇报道,“先生,到七个点了。” 林远燊闭目微仰着头,吩咐道,“继续,过十个点。” 林伯有些吃惊地望着他,拿着手机的手也攥紧了些,应道,“是。” 然后才收回了目光,往手下人吩咐着。 “老七。”林远燊喊道,因林伯自幼在林家抚养,排行第七,故而林远燊虽不常唤他,但一唤便是老七这二字。 林伯有些怔然,林远燊不常喊他老七,又听见林远燊说,“我老了,沉贰还年轻,经验不够,你得多帮衬他,他铁了心和楚四杠上,碍于杨麓,我不好出面。” “先生,我定竭力,您放心。”林伯言辞恳切,他自是明白林远燊的用意,老爷子商场上征战一生,平分秋色从来都不是林远燊的本意。 而这一点,林森沉深知,那是他这么多年来对林远燊的了解。 林森沉看向她沉思乃至失神的样子,轻揉着她的头发,柔声问道,“你说,会过十个点吗?” 她这才抬了头,看了他一眼,又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才指挥他,“我要看楚氏的。” 林森沉顺着她,倾身调换,顺势把她整个人环进了怀里,轻笑道,“看好了想好了就快说,想了那么久,不说的让我满意,下午你和阿谣一起吃晚饭。” “会。”洛韩一控制力气,然后撞上他的下巴,反击道,“我说的对吗?但是绝不会超过十一个点,想让大量股民抛售的话,十个点足够了。” “敢撞我了啊?胆子大了。”他倒是不恼,一手轻轻地卡着她的脖子摇晃,却又一下子松手,紧紧地拥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声音轻颤,“一一,你这段时间鲜活了许多许多,我又开心又害怕。” 她闻言却反手拍了拍他,她知道他在害怕什么,还是无可奈何地问道,“有什么害怕的呢?害怕我走了,害怕我不会爱你,阿沉,你要相信自己,然后,我才有理由去相信你。” 他眼神中还是质疑她,他不是不信她,只是不相信自己,喃喃答道,“一一,你会不会觉得,我比不上他?年龄?相貌?性格?五官?还有三观什么的。” 这话倒是让她无奈,她从未比较过他们,自然不知如何回答他,她放松地倚在他怀里,覆上他的手,勾着他的指尖问他,“怎么一下子就患得患失了?那你听好,没有,从未比较过,你们不一样,你是你,不是别人。” “是吗?”他轻浅的呼吸铺洒在她的耳边,她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他却是第一次认真地听了进去,他的呼吸渐渐地有些重,声音嘶哑,“一一,我爱你。” 她听见这话身子有些僵硬,撑着沙发想站起来,却被他强硬地摁在了怀里。 她挣不开,平静着自己的情绪,一动也不敢动,可声音还是发颤,“阿沉,你放开我好不好?” “不好。”他埋在她的颈部,唇覆上了她的锁骨。 “林森沉!”几乎是她有触感的一瞬间,她便叫出了他的名字。 她找准时机挣开了他,在她转身的时候,他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她听见嘶哑的声音传来,“一一,对不起。” 她这才看向他,平静之下隐藏着愠怒,道,“我们约定过的,你要记得。” 对啊,他和她约定过的,那是在开始这段约定好的感情时做出的约定之一,不逾矩。 他只是一时忘记了,她挣开他的那一刻,他已然清醒。情难自禁?是吧,却也有冲垮理智的嫉妒,她说话总是留有余地,她还是不会说她爱他。 他平复着呼吸,片刻之后,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轻笑着问她,“下午想吃什么?” 洛韩一倒是有些不自在,指了指楼上,答道,“都好,我先上去了。” 她转身之后没有回头,直到走到卧室的洗手间,才倚在洗手台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还是不够爱他吗? 又或者说,忘记哪有那么容易。 林致于她,是不可磨灭的记忆,他的一切渐渐地在她心里归于平静,但不代表她的忘记。一个人、一件事、一个物件,都会拉开那道尘封的闸门,属于回忆的洪水肆意横流,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她如今的生活。 而她如何选择,最重要的还是林致留给她的东西,她必须尽快从楚文郅手里拿过来。 她不敢和楚文郅较劲,他手中有她此时相当在乎的东西,她只能一步步来,甚至她需要思虑清楚齐允暮究竟是和谁在一条船上。 林森沉在下一盘名为林楚的棋,她也是,只不过是另外一盘。 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如何能让楚文郅把东西交给她,又或者东西根本不在他那里? 但愿他不曾骗她。 她用遮瑕盖住了锁骨上的痕迹才准备下楼,却站在楼梯口久久没有动作。 他向来尊重她,呵护她,不曾有其他非分之想,如今看来,只是从未被她看出来罢了。 洛韩一没有见到他。 只有蒋黎坐在沙发上垂头看着膝上的电脑,瞧见她下楼,和她疑惑的眼神,解释道,“沉总去公司了,吩咐我陪您吃饭。” 拙略的谎言,林森沉也不知如何面对她。 他把蒋黎留在家里,一是怕她不吃饭,二是怕她和上一次一样彻夜不归。 林森沉没有去公司,开车去了许至言的家里,他停好车才见许至言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他,进了门之后,才发觉家里不像有余知的痕迹,问道,“你和她没住一起吗?” 许至言坐在沙发上向他投去无奈的目光,“还没结婚呢,何况我不想和她住。” 他停了停,才端起桌上的酒杯浅酌了一口,然后目光环绕了整间屋子,才低声说道,“若是真有那一天,也不会和她住在这里。” 林森沉听了只是笑,却没说话。 许至言倒是有几分轻蔑地望向他,愤愤道,“我们彼此彼此,也就不存在谁嘲笑谁了。” 说着给林森沉递了一杯酒,他接过之后,晃了晃就酒杯,又尝了一口,略有些得意道,“我们不一样。” 许至言听了也不反驳,自嘲道,“是不一样,起码洛洛还和你在一起,可我和她不会有可能。” 林森沉自然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宽慰他,却盯着杯中晃动的酒液,扯了扯嘴角,“我和她可能没有以后,注定失去不如不曾拥有。” “沉贰,我是羡慕你的,甚至有些嫉妒。”许至言的话点到为止,他们兄弟多年,许多话已尽在不言中。 两人相视一笑,碰了碰酒杯,在感情这方面,他们说不清楚谁输谁赢,各有各的难处。 次日清晨,宿醉的两人仍循着各自的生物钟醒来,林森沉准备给洛韩一带早饭,洗过澡之后就出门了,许至言一直送他到门口,欲言又止。 林森沉捶了捶他的胸口,催促之后才听见他暗哑的声音,“帮我和洛洛说,拜托她好好陪着辰辰。” 他又深深地看了许至言一眼,应了下来,“好,你放心。” 许至言只淡然地笑笑,目送着他离开。 林森沉取了早餐到家的时候,时间还早,家里还是静悄悄的,蒋黎听见声音才从一楼的客房出来,打了招呼便回房洗漱。 他从餐厅出来的时候,看到洛韩一正抱着阿谣,半眯着眼睛,还冲他摇了摇手。 “没上楼睡?” 他有些期待,以为她是等在这里,却听见她迷糊的声音传来,“本来在等,但昨晚许至言的电话,说你不回来了,我就睡了。” 他闻言轻笑着,果然,又揉着她的头发问她,“那怎么起来了?” 她瞬间有些清醒,打算坐直结果身子一晃一晃的,睁开眼睛望着他,“因为今天早上给阿谣约了医生,我怕自己睡过。” 说完又笑嘻嘻道,“你和我一起去吗?” 他只是戳着她的脑袋,不满道,“难得,难得早起,我记得上次出去玩就是因为某人才误了飞机,还是小东西比较重要,我不去。” 她却竖着食指晃啊晃,“不对不对,是去医院比较重要。” 她拉长了声音,用食指挑着他的下巴,“因为有比你帅的小哥哥。” “还不去吗?” 第十七章 撞色 她不敢想象,一点点地直起身子,手指有些颤抖地指着屏幕,“林森沉,你爷爷知道吗?他知道你拿南郊开发案作了饵吗?” 他还是不答,唇角翘起的弧度有些出卖他的心思。他要彻底地接管林氏,这一步不得不走。他想起爷爷曾教他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更何况他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电脑上的k线图仍在实时变化着,她攥着他袖口的力气越发大,他下意识地牵起了她的手,目光仍是盯着屏幕上的数据。 马上就要跌破五个百分点了,除了他之外,林氏还有人在操控,而在他之上的人无外乎是一个人。 林远燊。 林家老宅里,林伯推门进来,恭敬地站在林远燊的身旁,“先生,过五个点了。” 林远燊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神色不明,看着扇面上的字,问他,“光风霁月?从商之人自要行磊落之事,是吗?” 林伯不敢回答,他虽是知道老爷子为人一生磊落,而行商之中,却仍有三两件事不算磊落。 适时有信息进来,他又看了一眼手机,汇报道,“先生,到七个点了。” 林远燊闭目微仰着头,吩咐道,“继续,过十个点。” 林伯有些吃惊地望着他,拿着手机的手也攥紧了些,应道,“是。” 然后才收回了目光,往手下人吩咐着。 “老七。”林远燊喊道,因林伯自幼在林家抚养,排行第七,故而林远燊虽不常唤他,但一唤便是老七这二字。 林伯有些怔然,林远燊不常喊他老七,又听见林远燊说,“我老了,沉贰还年轻,经验不够,你得多帮衬他,他铁了心和楚四杠上,碍于杨麓,我不好出面。” “先生,我定竭力,您放心。”林伯言辞恳切,他自是明白林远燊的用意,老爷子商场上征战一生,平分秋色从来都不是林远燊的本意。 而这一点,林森沉深知,那是他这么多年来对林远燊的了解。 林森沉看向她沉思乃至失神的样子,轻揉着她的头发,柔声问道,“你说,会过十个点吗?” 她这才抬了头,看了他一眼,又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才指挥他,“我要看楚氏的。” 林森沉顺着她,倾身调换,顺势把她整个人环进了怀里,轻笑道,“看好了想好了就快说,想了那么久,不说的让我满意,下午你和阿谣一起吃晚饭。” “会。”洛韩一控制力气,然后撞上他的下巴,反击道,“我说的对吗?但是绝不会超过十一个点,想让大量股民抛售的话,十个点足够了。” “敢撞我了啊?胆子大了。”他倒是不恼,一手轻轻地卡着她的脖子摇晃,却又一下子松手,紧紧地拥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声音轻颤,“一一,你这段时间鲜活了许多许多,我又开心又害怕。” 她闻言却反手拍了拍他,她知道他在害怕什么,还是无可奈何地问道,“有什么害怕的呢?害怕我走了,害怕我不会爱你,阿沉,你要相信自己,然后,我才有理由去相信你。” 他眼神中还是质疑她,他不是不信她,只是不相信自己,喃喃答道,“一一,你会不会觉得,我比不上他?年龄?相貌?性格?五官?还有三观什么的。” 这话倒是让她无奈,她从未比较过他们,自然不知如何回答他,她放松地倚在他怀里,覆上他的手,勾着他的指尖问他,“怎么一下子就患得患失了?那你听好,没有,从未比较过,你们不一样,你是你,不是别人。” “是吗?”他轻浅的呼吸铺洒在她的耳边,她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他却是第一次认真地听了进去,他的呼吸渐渐地有些重,声音嘶哑,“一一,我爱你。” 她听见这话身子有些僵硬,撑着沙发想站起来,却被他强硬地摁在了怀里。 她挣不开,平静着自己的情绪,一动也不敢动,可声音还是发颤,“阿沉,你放开我好不好?” “不好。”他埋在她的颈部,唇覆上了她的锁骨。 “林森沉!”几乎是她有触感的一瞬间,她便叫出了他的名字。 她找准时机挣开了他,在她转身的时候,他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她听见嘶哑的声音传来,“一一,对不起。” 她这才看向他,平静之下隐藏着愠怒,道,“我们约定过的,你要记得。” 对啊,他和她约定过的,那是在开始这段约定好的感情时做出的约定之一,不逾矩。 他只是一时忘记了,她挣开他的那一刻,他已然清醒。情难自禁?是吧,却也有冲垮理智的嫉妒,她说话总是留有余地,她还是不会说她爱他。 他平复着呼吸,片刻之后,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轻笑着问她,“下午想吃什么?” 洛韩一倒是有些不自在,指了指楼上,答道,“都好,我先上去了。” 她转身之后没有回头,直到走到卧室的洗手间,才倚在洗手台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还是不够爱他吗? 又或者说,忘记哪有那么容易。 林致于她,是不可磨灭的记忆,他的一切渐渐地在她心里归于平静,但不代表她的忘记。一个人、一件事、一个物件,都会拉开那道尘封的闸门,属于回忆的洪水肆意横流,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她如今的生活。 而她如何选择,最重要的还是林致留给她的东西,她必须尽快从楚文郅手里拿过来。 她不敢和楚文郅较劲,他手中有她此时相当在乎的东西,她只能一步步来,甚至她需要思虑清楚齐允暮究竟是和谁在一条船上。 林森沉在下一盘名为林楚的棋,她也是,只不过是另外一盘。 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如何能让楚文郅把东西交给她,又或者东西根本不在他那里? 但愿他不曾骗她。 她用遮瑕盖住了锁骨上的痕迹才准备下楼,却站在楼梯口久久没有动作。 他向来尊重她,呵护她,不曾有其他非分之想,如今看来,只是从未被她看出来罢了。 洛韩一没有见到他。 只有蒋黎坐在沙发上垂头看着膝上的电脑,瞧见她下楼,和她疑惑的眼神,解释道,“沉总去公司了,吩咐我陪您吃饭。” 拙略的谎言,林森沉也不知如何面对她。 他把蒋黎留在家里,一是怕她不吃饭,二是怕她和上一次一样彻夜不归。 林森沉没有去公司,开车去了许至言的家里,他停好车才见许至言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他,进了门之后,才发觉家里不像有余知的痕迹,问道,“你和她没住一起吗?” 许至言坐在沙发上向他投去无奈的目光,“还没结婚呢,何况我不想和她住。” 他停了停,才端起桌上的酒杯浅酌了一口,然后目光环绕了整间屋子,才低声说道,“若是真有那一天,也不会和她住在这里。” 林森沉听了只是笑,却没说话。 许至言倒是有几分轻蔑地望向他,愤愤道,“我们彼此彼此,也就不存在谁嘲笑谁了。” 说着给林森沉递了一杯酒,他接过之后,晃了晃就酒杯,又尝了一口,略有些得意道,“我们不一样。” 许至言听了也不反驳,自嘲道,“是不一样,起码洛洛还和你在一起,可我和她不会有可能。” 林森沉自然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宽慰他,却盯着杯中晃动的酒液,扯了扯嘴角,“我和她可能没有以后,注定失去不如不曾拥有。” “沉贰,我是羡慕你的,甚至有些嫉妒。”许至言的话点到为止,他们兄弟多年,许多话已尽在不言中。 两人相视一笑,碰了碰酒杯,在感情这方面,他们说不清楚谁输谁赢,各有各的难处。 次日清晨,宿醉的两人仍循着各自的生物钟醒来,林森沉准备给洛韩一带早饭,洗过澡之后就出门了,许至言一直送他到门口,欲言又止。 林森沉捶了捶他的胸口,催促之后才听见他暗哑的声音,“帮我和洛洛说,拜托她好好陪着辰辰。” 他又深深地看了许至言一眼,应了下来,“好,你放心。” 许至言只淡然地笑笑,目送着他离开。 林森沉取了早餐到家的时候,时间还早,家里还是静悄悄的,蒋黎听见声音才从一楼的客房出来,打了招呼便回房洗漱。 他从餐厅出来的时候,看到洛韩一正抱着阿谣,半眯着眼睛,还冲他摇了摇手。 “没上楼睡?” 他有些期待,以为她是等在这里,却听见她迷糊的声音传来,“本来在等,但昨晚许至言的电话,说你不回来了,我就睡了。” 他闻言轻笑着,果然,又揉着她的头发问她,“那怎么起来了?” 她瞬间有些清醒,打算坐直结果身子一晃一晃的,睁开眼睛望着他,“因为今天早上给阿谣约了医生,我怕自己睡过。” 说完又笑嘻嘻道,“你和我一起去吗?” 他只是戳着她的脑袋,不满道,“难得,难得早起,我记得上次出去玩就是因为某人才误了飞机,还是小东西比较重要,我不去。” 她却竖着食指晃啊晃,“不对不对,是去医院比较重要。” 她拉长了声音,用食指挑着他的下巴,“因为有比你帅的小哥哥。” “还不去吗?” 第十九章 相间 他们一行人到家之后,蒋黎准备离开时才收到了南郊开发案竞标会的电子邀请函。 蒋黎倒是有些怔然,他点开邮件又细细地看了一遍,这才发现林氏是以协作方的身份收到的邀请,赶忙回身喊住林森沉,“沉总。” “南郊开发案。”蒋黎快步走过来,将邀请函拿给他看,疑惑道,“您交代过林氏不参与竞标,所以我们根本没有进行初期申请,可这?” 林森沉却神色极淡,笑道,“没事,有人希望我去,以协作方的身份没什么不好的。” 他转身打算进门,却又停下来回头看蒋黎,吩咐道,“你去车库换一辆车开走,晚上不用过来了。” “是,竞标会的相关文件我已经发您邮箱了,我安排好日程再告知您。” 林森沉点了点头,便进了门,阿谣已经快睡熟了,而洛韩一在玄关处将他们的对话听了完全,见他进来,坦率地问道,“林氏真的不会参与竞标吗?” “嗯。”他瞧着她笑笑,便没了下文。 洛韩一也回给他一个微笑,这才转身去逗弄阿谣。 林森沉临时决定去公司,他到公司的时候,由于主办方的宣发,作为南郊开发项目协作方的林氏自然话题度飙升。 整个公司中基本都能听到员工关于林氏股价的议论,瞧见他来了,议论声戛然而止,一声声地和他问好。 “沉总好。” 蒋黎赶忙迎上前来,随着他的脚步汇报一些比较重要的工作。 办公室里却有人在等着他。 在林森沉推门的一瞬间,蒋黎惊讶极了。 林伯倒是望向蒋黎,少有地解释道,“我来时你出去了,不必惊讶。” 蒋黎见状不再说话,上了茶后默默退出了办公室。 林伯虽沉寂了一会儿,却又指着电脑的屏幕,沉声道,“林氏股价飙升是一个幌子,拿南郊开发案作饵远远不够,沉总还不够狠。” 他顺势坐在了林伯的对面,轻抿了一口茶,才开口,“是,总得做的好看,若是这茶成色不够,怕是林伯不会多看一眼。” “小少爷。”林伯端起茶杯,轻嗅了一下,才开口道,“不光是茶,茶杯,水温,都要做的好看。” 林森沉却只是微笑,并不承他的话题,“林伯,我都知道,爷爷还需要您多照顾,别让爷爷等急了。” 林伯闻言不再说些什么,又看了他一眼便起身走了。 “林伯,不送,蒋黎等着我开会呢。” 林伯的脚步停都不曾停,径直出了林氏,直奔林家老宅。 林远燊一如既往,坐在摇椅上摇着他的纸扇,听见他林伯的脚步声头也不曾回,问道,“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林伯摇了摇头,恭敬地站在林远燊的背后,又道,“竞标会那日小少爷会去,但不知道——” 林远燊毫不在意地打断了他的话,“他不用做什么,代表林氏出席就好,至于其他的,关于楚氏他不够狠,但我放心你。” 话音将落,林远燊便调转了转椅的方向,逆着光观察林伯的神色。 他不总是那样放心林伯,但林伯却比大多数人值得信任。 因为林楚争端,他已和杨麓发生了许多次不快,基本上没有可能从她那里获得消息,他转着手中的扇子,沉声道,“先出去吧。” 林伯关上了门,他才拿了手机给杨麓拨电话。他不常打给她,他们之间的联系基本上都是她打来的电话。 盯着给她的备注许久,才不知道什么时候改成了楚杨麓。电话被接通之后,他便摁了免提,放在身旁的桌几上,耳边传来杨麓温和却略带恼怒的声音。 “是我,杨麓。”她有些咬牙切齿道。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了最近?”林远燊被她的反应逗得有些想笑,却不大笑得出来,柔着声音问她,“沉贰和小四之间能出什么事?他俩小时侯就一块儿玩,多少会有点感情,再说我们早就退位让贤了,你还计较些什么?” 杨麓闻言还是埋怨道,“你还说呢?之前明明是你家沉贰生事,我家小四虽有不对,也由不得所有人都那样说他的呀!” “杨麓,别闹。”林远燊略有停顿,又道,“他们年轻一辈的乐意争便由他们争一争,争不出高下不要紧,说不准咱们俩都能跟着开心开心。” 杨麓倒是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你说的啊,若是日后你家沉贰过分了,你可得帮着我家小四。” 如何帮着小四?林远燊心里自然是以林氏为主。楚文郅做了一些不可饶恕的事,楚氏若是在漳城得权,怕是全漳城都不得安宁。 林森沉放弃南郊开发案在他意料之中,而要他以协作方出席竞标会,无疑是在漳城立威,股票飙升,却控制在七个百分点左右,一切都足够真实。 林远燊并未应承她,道,“这次竞标会无足轻重,莫要过于在意,你家小四是聪明人,况且林氏不参与竞标,你且放心。” 杨麓的声音这才听得出些许笑意,“好,我放心,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自然信你,小四的项目我很少过问过,你知道我不懂那些。” 是,他怎能不知道,他自然知道杨麓的性情与为人,不到时候,他必然不会动这颗棋。 林远燊倒也笑了两声,“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跟着享福不就成了,过段时间来家里喝茶。” 杨麓倒是一直珍惜这位老朋友,毕竟是自己丈夫的多年好友,乐呵呵地应道,“好好好,一定,哈哈。” 杨麓挂掉电话,林远燊的神色却没有过多的变化,只是一下一下地用扇骨敲击着桌几。 他望着杯中已然凉透的茶水,倒是有些难受,却不曾喊林伯进来,一点一点思虑着这盘棋要如何下。 稳住杨麓之后呢?南郊开发案之后呢?林氏的城建项目又进行的下去吗? 林森沉为了这一局费了不少心血,却仍不能完全掌握。 楚家阿四比他多的些阅历与年岁,自然不会白白多出来。 林森沉又何尝不知道呢。他处理了一部分的工作之后,正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楚文郅却给他打了电话。 他不甚想接,愣是等到楚文郅打了第二遍,才摁下了接听键,便把手机开了免提随手扔在办公桌上,“你好,林森沉。” 楚文郅却蹲在自家的花园里,拨弄着他的花花草草,一手拿着手机和他通话,语气迷离,“林森沉,沉少,终于接我电话了?” 林森沉没有回复也没有挂断,他就自顾自地说道,还不忘拔着花圃里的小白花,“其实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就想试试看你有多喜欢她。” 楚文郅有些像喝了酒,声音和神智都有些发懵,距离话筒一会儿近一会儿远的,林森沉倒也无聊,便听着他一句句的话,有些句子的逻辑都连不上。 “你还记得小时候说,我们谁先找到女朋友吗?是我先的,是我先,可是现在你居然比我先了,她还好看又可爱,你真厉害。” 他的声音有些发懵,却让林森沉听着有一些萌意。 是,他们小时候虽见面次数不多,却也算玩的来,后来因为上学、工作、时间地点,硬生生地扯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只是他们再也不能像从前一般了。 他倒是接着楚文郅的话,淡淡说道,“追你的人也不少,都是你自己拒绝的,何况你现在还是不找女朋友的好。” 楚文郅却不太满意他的话,有些摇头晃脑,揪着花圃里的杂草,没由头地问了他一句,“杂草是不是都要拔掉?” 林森沉闻言倒是一愣,却没有说话。 楚文郅的醉意明显强了许多,叫嚣着,“林森沉,谁输谁赢都不一定呢,你别得意,你就是比我多了个好的家庭,没什么比我强的。” 他这几句话即使说给自己听的,也是说给林森沉听的,他们之间的较量不会轻易地结束。 “林森沉,我有电话来了,再见,晚安。” 林森沉疑惑着,不知所云,晚什么安,但愿他清醒过来不要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楚文郅不知不觉已坐在了自家的草地上,哼哼唧唧的,接听了齐允暮的电话却一直没说话。 “楚文郅?”齐允暮打的是视频电话,现在屏幕上一片花花草草,透过花草倒是依稀看得见人影,他有些不耐烦地喊道,“楚文郅,阿郅!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他却掰着手指头数着花瓣,不满道,“刚刚不是一直在和你打电话吗?喊什么,我都困了。” 一听见他开口,齐允暮便笃定他喝了不少酒,只能隔着屏幕喊他,“楚文郅,不想在花园里睡到明天,就给我进屋里去。” 他倒也听话,慢慢吞吞地爬了起来,还不忘通过手机给他打招呼,齐允暮就在镜头微晃中,瞧见他进了家门。 然后,一个镜头扫向地面,一片玻璃瓶,形态不一。 他走过的时候,还踢到了几个,叮叮咚咚地响,甚至有的已经滚进了沙发下面。 齐允暮平日温文尔雅,此时却有些控制不住地生气。 “你喝这么多干什么?她能看得见吗?” “她看不见!” 第二十章 似伊 楚文郅紧紧攥着手中的白花,又在镜头的范围里探头,食指抵着唇,轻声说道,“嘘,她不仅听得见,而且看得见。” “阿郅。”齐允暮无奈地喊道,“她永远不会知道了,你选择这条路时就知道的。” 楚文郅不想理他,挂断了电话后,翻动着通讯录,又拨出去了一个视频电话。 “怎么不接?又不接,算了。” 他将要触碰到挂断键的前一秒,电话随着一声震动通了。 “楚文郅,我们谈谈。” 楚文郅的面容被投在电视上,阿谣正懒洋洋地躺在洛韩一怀里,她直视着屏幕,一边逗弄着阿谣。 “好啊,你想说什么?” 楚文郅不再玩弄手中的白花,拿了花瓶中带着水珠的百合,一片一片地撕扯着花瓣。 “我想要那封信和那个硬盘,你怎样才能给我?东西真的在你那里吗?”她还是不完全信他,她不敢深想,若是真的只是一个谎言,她必然无法承受。 楚文郅冷声道,“你不信我,还问我做什么?” 她不想和他兜圈子,直接表明了她的态度,“要么你把东西给我,要么帮我和允暮联系上,若是不同意,那我就不要了。” 他却只低低地笑,闻言并不答话,从屏幕中打量着她的神色。她在试探他的底线,试探他究竟能做出多少让步,看起来镇静、坚定,只是眉宇之间总是有几分稚气。 “随你。” 他拿手上的花枝在摄像头前晃了晃,罗汉一这边的画面上恍惚闪过大片的白色。 “到底要怎样才能给我,允暮必然告诉过你那对我很重要。”她放低了姿态,她不想妥协又能怎样,可是说不准真的在他手里,“你要让我相信你,你是商人,应该明白。” 楚文郅闻言倒有些愉悦,道,“上次来我家你睡了,再来陪我喝次茶。” “楚文郅,你……”洛韩一抚摸着阿谣的动作一顿,神色变幻得极快,还是带着笑道,“好啊,只是你要当我的面和允暮联系,我要确认他知道这件事。” “可以。”他答道。 她不想和他再费唇舌,谁知阿谣竟突然醒来,冲着屏幕叫喊,“汪汪!汪!” “阿谣,别闹。”她圈着阿谣的脖颈,贴着它的耳朵低语了几句,仍没有安抚住它,“汪!汪!” 她虽然不喜欢楚文郅,可多少生了些歉意,“抱歉,阿谣它应该是饿了,你有空的时候联系我,我找你。” 这话貌似逗得他有些开心,翘着唇角笑了一笑,“好。” 洛韩一闻言倒是点头,“那好。” 楚文郅一直到摁断了电话,才撑不住俯在了茶桌上,身下是一片残花,点点飞白。 洛韩一站在沙发上,手指指着阿谣,淡淡呵斥道,“不乖,我不喜欢他,但是阿谣不能当面这样子,知道吗?” 阿谣向来分辨得清楚她的情绪,自然是察觉出了她对楚文郅的不满。 她听林森沉说,下午他会回家,还特意问了她想吃什么,她难得给了面子,报了好几个爱吃的菜色。 林森沉拎了两大盒饭菜,约莫要有十余个菜色,她略有尴尬地低声道,“这么多嘛?我明明没说几个菜,怎么拿了这么多。你都不能去掉几个,竟由着我。”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布菜,笑道,“去掉几个?然后某人又会问,为什么没有哪道菜。” 她这下更加尴尬了,牵着阿谣就朝厨房走去,一人一犬蹲在冰箱门口,“阿谣,你想吃什么?今天就让他看着阿谣先吃饭。” 生怕他听见似的,又贴着它的耳边,控诉道,“在饭前喂你,他必然是做不到的,阿谣,还是我对你好。” 林森沉见她张罗着阿谣吃晚饭,便没有打开保温餐盒,起身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处理公司的文件。 他必须要思考好完整的对策,南郊开发项目的竞标会上必然状况百出,而林氏在最终结果的决定权上也有着相当大的权重。 林氏的决策很大程度上会影响漳城下一年度的经济生态,而林楚之间关系的变化正卡在这个节点上。 楚氏究竟能不能中标,林氏占一部分,主办方又占一部分。 若是不错,主办方必然会使楚氏中标,想必这几天,便会同林氏洽谈。 “阿沉?” 洛韩一哄着阿谣在地毯上乖乖坐好,又去洗了手才坐在餐桌上,一边拆着餐盒,一边喊他。 “吃饭嘛?工作固然重要,你说的哦,吃饭更重要。”她扬着笑对他说道,语气中难能有几分撒娇。 林森沉起身朝她走来,拿着消毒湿巾细细地擦拭着手指,无可奈何地浅笑道,“那某人也要记得,不要再让我天天催着吃饭了。” 她不正面回答他,递给了他筷子和汤匙,嬉笑道,“两回事。” 他闻言扯着唇角笑了笑,不言不语,一道道地给她夹菜,估摸着一道尝一两口,她也能吃的差不多,不至于饿着自己。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饿,总是随着心吃饭,偶尔有两餐没吃,倒也会逼着自己一天至少吃一餐,说不上厌食,但吃饭仍然是大问题。 “撑了,吃不下了,阿沉。” 她皱着脸揉着自己并不突出的小肚子,埋怨的眼神望向他,“真的给我夹太多菜了,你自己都不怎么吃。” 他一个反手,用筷子尾端敲了敲她的脑袋,轻声道,“乖,最后一碗汤,就一小碗,才一勺半。” 她咧着嘴角不情愿的接过了碗,在第一口之前,抢着抱怨了一句,“明明盛汤的和喝汤的勺不一样大……” 他闻言不语,低头吃着盘中的菜,抬眼看见她吃完了才说,“再陪我吃一会儿,你看看手机也行。” 洛韩一倒听话地去茶几上拿了手机,坐在他旁边刷着新闻,没再吃一口菜。 林森沉吃完,她便和他一起收拾着碗碟,约莫二十分钟便会有私厨的人来取。 倒不是他们俩饭量有多大,只是每一道菜菜量都很小,林森沉为了哄着她吃饭,每一餐都花样繁多,生怕她没有胃口。 她在想,她真的好撑,有些想出去玩。 她随手划到的新闻,林氏协作开展漳城南郊开发项目的竞标相关工作。 这意味着什么? 洛韩一的意识一下子清醒过来,林氏在试探漳城从上至下对于楚氏的态度,而这无疑是林楚争端中最重要的一点。 她吃完饭总会有些困,迷迷糊糊中,喊着他的名字,“阿沉?阿沉。阿沉……” 他把餐盒拿出去递给私厨的人,刚从门口进来,就听见她在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他倒也不那么意外,半蹲在沙发旁边问道。 “阿沉,楚氏是不是一定会中标?我看见新闻了。”她声音明显带着困意,却不忘扯着他的衣袖,晃来晃去。 他顺势坐在了沙发上,惊讶的脑袋从抱枕上挪到他的大腿上。 她动了动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他揉着她下午才洗过的长发,还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气,指尖穿过她的发丝,停在她的脸上,答道,“会,不出意外的话。” 意外,没有人知道会是什么,只能最大程度地降低意外发生的可能,可是,那样多的近乎千万种的可能,如何规避。 洛韩一正在冷静而理智地思考着事情的发展方向,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天色已经黑了,辰辰给她打电话做什么? 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她前两句话还正算正常,可情绪瞬间发生了变化。 洛韩一夺眶而出的眼泪将林森沉吓得着实不轻,还没问出口,就看见她紧紧地攥着他的手,带着哭腔祈求他,“阿沉,去医院,去医院,第一医院。” 他在路上一边安慰着问她发生了什么,另一边尽可能地将车开的飞快,好在一路绿灯。 车还没停稳的时侯,她就冲下了车,不顾自己会有摔倒的可能,林森沉也没能喊住她。 她一路上只是哭,什么也不肯说,她只知道他去了手术室,林森沉被医院门口的保安催着去停车场停车,他不得不停了车再去找他。 她一路狂奔,甚至撞到了好几个护士,只能连声说着抱歉,一点都没放低自己的速度。 她气喘吁吁地赶到手术室门口时,门外一个人都没有,手术室的红灯正亮得通红。 片刻之后,一个小护士出来,神色焦急,“您是病人家属吗?” “是,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洛韩一不甚明白她的意思,却也答道,内心祈祷着不是她想的那种情况。 “还是拜托您联系一下病人家属,这边病危通知书和风险责任书需要病人家属签字。”小护士语速极快,向她解释道,“您尽快联系家属,我们已经在准备手术了。” 她有些声嘶力竭,可音量却不大,只是颓然地询问道,“我不能签吗?” 她没有辰辰家人的联系方式,她居然没有。 “我不能签吗?”她又一次双目通红地盯着小护士。 小护士,怯生生地说,“我们会安排手术,还是您先联系家属,您放心,不会因为签字而不手术的。” “我不能签吗?” 第二十章 似伊 楚文郅紧紧攥着手中的白花,又在镜头的范围里探头,食指抵着唇,轻声说道,“嘘,她不仅听得见,而且看得见。” “阿郅。”齐允暮无奈地喊道,“她永远不会知道了,你选择这条路时就知道的。” 楚文郅不想理他,挂断了电话后,翻动着通讯录,又拨出去了一个视频电话。 “怎么不接?又不接,算了。” 他将要触碰到挂断键的前一秒,电话随着一声震动通了。 “楚文郅,我们谈谈。” 楚文郅的面容被投在电视上,阿谣正懒洋洋地躺在洛韩一怀里,她直视着屏幕,一边逗弄着阿谣。 “好啊,你想说什么?” 楚文郅不再玩弄手中的白花,拿了花瓶中带着水珠的百合,一片一片地撕扯着花瓣。 “我想要那封信和那个硬盘,你怎样才能给我?东西真的在你那里吗?”她还是不完全信他,她不敢深想,若是真的只是一个谎言,她必然无法承受。 楚文郅冷声道,“你不信我,还问我做什么?” 她不想和他兜圈子,直接表明了她的态度,“要么你把东西给我,要么帮我和允暮联系上,若是不同意,那我就不要了。” 他却只低低地笑,闻言并不答话,从屏幕中打量着她的神色。她在试探他的底线,试探他究竟能做出多少让步,看起来镇静、坚定,只是眉宇之间总是有几分稚气。 “随你。” 他拿手上的花枝在摄像头前晃了晃,罗汉一这边的画面上恍惚闪过大片的白色。 “到底要怎样才能给我,允暮必然告诉过你那对我很重要。”她放低了姿态,她不想妥协又能怎样,可是说不准真的在他手里,“你要让我相信你,你是商人,应该明白。” 楚文郅闻言倒有些愉悦,道,“上次来我家你睡了,再来陪我喝次茶。” “楚文郅,你……”洛韩一抚摸着阿谣的动作一顿,神色变幻得极快,还是带着笑道,“好啊,只是你要当我的面和允暮联系,我要确认他知道这件事。” “可以。”他答道。 她不想和他再费唇舌,谁知阿谣竟突然醒来,冲着屏幕叫喊,“汪汪!汪!” “阿谣,别闹。”她圈着阿谣的脖颈,贴着它的耳朵低语了几句,仍没有安抚住它,“汪!汪!” 她虽然不喜欢楚文郅,可多少生了些歉意,“抱歉,阿谣它应该是饿了,你有空的时候联系我,我找你。” 这话貌似逗得他有些开心,翘着唇角笑了一笑,“好。” 洛韩一闻言倒是点头,“那好。” 楚文郅一直到摁断了电话,才撑不住俯在了茶桌上,身下是一片残花,点点飞白。 洛韩一站在沙发上,手指指着阿谣,淡淡呵斥道,“不乖,我不喜欢他,但是阿谣不能当面这样子,知道吗?” 阿谣向来分辨得清楚她的情绪,自然是察觉出了她对楚文郅的不满。 她听林森沉说,下午他会回家,还特意问了她想吃什么,她难得给了面子,报了好几个爱吃的菜色。 林森沉拎了两大盒饭菜,约莫要有十余个菜色,她略有尴尬地低声道,“这么多嘛?我明明没说几个菜,怎么拿了这么多。你都不能去掉几个,竟由着我。”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布菜,笑道,“去掉几个?然后某人又会问,为什么没有哪道菜。” 她这下更加尴尬了,牵着阿谣就朝厨房走去,一人一犬蹲在冰箱门口,“阿谣,你想吃什么?今天就让他看着阿谣先吃饭。” 生怕他听见似的,又贴着它的耳边,控诉道,“在饭前喂你,他必然是做不到的,阿谣,还是我对你好。” 林森沉见她张罗着阿谣吃晚饭,便没有打开保温餐盒,起身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处理公司的文件。 他必须要思考好完整的对策,南郊开发项目的竞标会上必然状况百出,而林氏在最终结果的决定权上也有着相当大的权重。 林氏的决策很大程度上会影响漳城下一年度的经济生态,而林楚之间关系的变化正卡在这个节点上。 楚氏究竟能不能中标,林氏占一部分,主办方又占一部分。 若是不错,主办方必然会使楚氏中标,想必这几天,便会同林氏洽谈。 “阿沉?” 洛韩一哄着阿谣在地毯上乖乖坐好,又去洗了手才坐在餐桌上,一边拆着餐盒,一边喊他。 “吃饭嘛?工作固然重要,你说的哦,吃饭更重要。”她扬着笑对他说道,语气中难能有几分撒娇。 林森沉起身朝她走来,拿着消毒湿巾细细地擦拭着手指,无可奈何地浅笑道,“那某人也要记得,不要再让我天天催着吃饭了。” 她不正面回答他,递给了他筷子和汤匙,嬉笑道,“两回事。” 他闻言扯着唇角笑了笑,不言不语,一道道地给她夹菜,估摸着一道尝一两口,她也能吃的差不多,不至于饿着自己。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饿,总是随着心吃饭,偶尔有两餐没吃,倒也会逼着自己一天至少吃一餐,说不上厌食,但吃饭仍然是大问题。 “撑了,吃不下了,阿沉。” 她皱着脸揉着自己并不突出的小肚子,埋怨的眼神望向他,“真的给我夹太多菜了,你自己都不怎么吃。” 他一个反手,用筷子尾端敲了敲她的脑袋,轻声道,“乖,最后一碗汤,就一小碗,才一勺半。” 她咧着嘴角不情愿的接过了碗,在第一口之前,抢着抱怨了一句,“明明盛汤的和喝汤的勺不一样大……” 他闻言不语,低头吃着盘中的菜,抬眼看见她吃完了才说,“再陪我吃一会儿,你看看手机也行。” 洛韩一倒听话地去茶几上拿了手机,坐在他旁边刷着新闻,没再吃一口菜。 林森沉吃完,她便和他一起收拾着碗碟,约莫二十分钟便会有私厨的人来取。 倒不是他们俩饭量有多大,只是每一道菜菜量都很小,林森沉为了哄着她吃饭,每一餐都花样繁多,生怕她没有胃口。 她在想,她真的好撑,有些想出去玩。 她随手划到的新闻,林氏协作开展漳城南郊开发项目的竞标相关工作。 这意味着什么? 洛韩一的意识一下子清醒过来,林氏在试探漳城从上至下对于楚氏的态度,而这无疑是林楚争端中最重要的一点。 她吃完饭总会有些困,迷迷糊糊中,喊着他的名字,“阿沉?阿沉。阿沉……” 他把餐盒拿出去递给私厨的人,刚从门口进来,就听见她在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他倒也不那么意外,半蹲在沙发旁边问道。 “阿沉,楚氏是不是一定会中标?我看见新闻了。”她声音明显带着困意,却不忘扯着他的衣袖,晃来晃去。 他顺势坐在了沙发上,惊讶的脑袋从抱枕上挪到他的大腿上。 她动了动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他揉着她下午才洗过的长发,还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气,指尖穿过她的发丝,停在她的脸上,答道,“会,不出意外的话。” 意外,没有人知道会是什么,只能最大程度地降低意外发生的可能,可是,那样多的近乎千万种的可能,如何规避。 洛韩一正在冷静而理智地思考着事情的发展方向,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天色已经黑了,辰辰给她打电话做什么? 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她前两句话还正算正常,可情绪瞬间发生了变化。 洛韩一夺眶而出的眼泪将林森沉吓得着实不轻,还没问出口,就看见她紧紧地攥着他的手,带着哭腔祈求他,“阿沉,去医院,去医院,第一医院。” 他在路上一边安慰着问她发生了什么,另一边尽可能地将车开的飞快,好在一路绿灯。 车还没停稳的时侯,她就冲下了车,不顾自己会有摔倒的可能,林森沉也没能喊住她。 她一路上只是哭,什么也不肯说,她只知道他去了手术室,林森沉被医院门口的保安催着去停车场停车,他不得不停了车再去找他。 她一路狂奔,甚至撞到了好几个护士,只能连声说着抱歉,一点都没放低自己的速度。 她气喘吁吁地赶到手术室门口时,门外一个人都没有,手术室的红灯正亮得通红。 片刻之后,一个小护士出来,神色焦急,“您是病人家属吗?” “是,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洛韩一不甚明白她的意思,却也答道,内心祈祷着不是她想的那种情况。 “还是拜托您联系一下病人家属,这边病危通知书和风险责任书需要病人家属签字。”小护士语速极快,向她解释道,“您尽快联系家属,我们已经在准备手术了。” 她有些声嘶力竭,可音量却不大,只是颓然地询问道,“我不能签吗?” 她没有辰辰家人的联系方式,她居然没有。 “我不能签吗?”她又一次双目通红地盯着小护士。 小护士,怯生生地说,“我们会安排手术,还是您先联系家属,您放心,不会因为签字而不手术的。” “我不能签吗?” 第二十二章 须牵 她看着窗外渐渐升起的太阳,心中稍有焦躁,只是辰辰喜欢太阳,她还是没拉上窗帘。 她想了想还是给楚文郅发了信息,“我想见允暮,尽快。” 发送成功之后,觉得语气有些硬了,又补充了一条,“求你。” 她发现事情在超脱她的掌控,越来越多事的发生她都不知道,而这一切她挣脱不开。 楚文郅没有及时收到她的消息。 他结束了跨国的线上会议又吃完早饭后才拿起了手机。 主要是因为南郊开发项目的竞标价格几次更改,一是董事会不满,二是林氏协作的带来的影响过于大了。 她的消息,要见允暮吗? 允暮可能不会想见她。 他认识允暮之时,还不曾认识她,而允暮也不曾认识白晚辰。 真的是一点一点复杂了起来。 他直接回了她电话,她很快就接了起来,急切地问他,“你答应了?” “嗯。” 她似是放心了许多,和他随口聊了一些今天的早饭不好吃之类的,又突然开口问他,“你知道辰辰吗?白晚辰,我和允暮的好朋友。” 他倒有些意外,婚礼上那个小姑娘,他听祈制铮说起过,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她,“嗯?怎么?” 洛韩一盯着窗外越发明亮的太阳,挪到了阴凉处,才低声道,“我想你现在和允暮说一件事,就现在,好不好?” “你先说,要是我先答应不知道又要诓我什么。”他闻言有些错愕,带着几分放肆沉声道。 “辰辰出事了,很严重,我想他会想知道的。” 她不顾他的轻佻,解释着缘由,另一方面,她有私心,若是借此联系上允暮,日后便可以跨过楚文郅这一环节了。 “你想绕过我,让他联系你?也成,等下周,听你的语气,那小姑娘等得到下周,是吗?”他停了停,又冷声道,“你等得到下周,至于允暮看不看她,对她没那么重要。” 他竟是全猜到了,她攥着手心,稳着自己的情绪,浅笑着,“你答应了就好,原因不重要。” 他闻言笑得放肆,轻扣着桌面,“那我答应你了,你也答应我件事儿。” “什么?” “南郊开发竞标,你想办法让楚氏落选。”他转着手里的钢笔,试探道。 她听见这话倒是笑了出来,“这么看得起我?林氏不和你争,谁争得过你?” “那是你的事。”他沉声道。 “这么自信我会答应你吗?要是我把你卖了,怎么办?”她笑得娇俏,却有几分凌厉,她在试探他的底线。 “你不会。”他肯定道,“你必然有办法。” “楚文郅。”她叫着他的名字,深呼了一口气,才道,“我不想伤害他,若是林楚必然冲突,你换条路走,但许氏不是好选择。” “比如,祈制铮。”楚文郅附和道。 他懂了她的暗示,却没得到她的赞同,只听见她说,“我会帮你,但绝不会害他。我等着,你和允暮的电话。” 她说完便挂了电话,坐在白晚辰旁边静静地守着她,却还是疑惑不已,但信息时代,互联网上却搜索不到她当年发生的事。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许久,林森沉推门进来的时候,她下意识抬头,见是他,浅浅一笑,“要去公司了吗?我在这会好好的。” “我马上走,一会儿会有护工来送早饭,你记得吃。”见她没用心听,敲了敲她的脑袋,贴着她的耳边嘱托道,“好好吃饭,才能照顾好她,困的话就睡一会儿,这里有人看着。” “好,你放心,我还要等她醒来。” 她扬起脸,应和着他的话,一直送他到了电梯口。 电梯门一点点地合上,他扬着手和她再见,看见他的笑,她也浅浅地笑。 蒋黎等在停车场,他坐上车的时候才发现旁边的小东西困乎乎的,见他疑惑,蒋黎连忙解释道,“沉总,我早上去的时候,它就醒着了,昨晚是睡了一会儿的。” “嗯,给它带东西了?”他盯着小东西闭上的眼睛,才发觉在他面前它居然不设防脸。 蒋黎闻言答道,“基本都带了,根据洛小姐之前的单子。” 林森沉到公司不过十分钟,推迟过的会议就开始了。 他觉得没意思极了,无非是南郊开发项目。 林氏近期股价频繁波动,除他和林远燊之外的三位股东已有不满,只是碍着林家的面子不敢明说。 “蒋黎,协作方的竞价和审核文件,做出来了吗?”他听着喋喋不休的话语,烦躁的很,强硬地转移了话题。 蒋黎却只值得看向,刚刚反驳声音最大的张总,“张总,协作的案子主要是您在负责,我告知过您,沉总今日便要,但您直到今早也没有回复我的邮件。” “这,那里的话。” 张总突然被点名,方才的气焰早已不见,恭恭敬敬地站在林森沉对面,解释道,“这不下边的人不上心吗?一会就让他们发蒋特助邮箱。” 这话倒是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听到这儿,今天这会也没有开下去的必要了。 他起身出了会议室,径直朝办公室走去,蒋黎则打断了会议室内的平静,“会议结束了,各位回去工作吧。” 话音未落,便跟着林森沉的脚步进了办公室。 “沉总,许氏的报价赢面很大,却未必能胜过楚氏,只怕——”蒋黎递给他一份翻开的且标记过的文件,解释道。 “没事,许氏参加竞标,无非是给我面子,把他们的报价提一提。”他吩咐道。 “是。”蒋黎答道。 “小东西呢?”他视线环绕了一周,都未曾看见它,起身寻找,估计是在办公室的休息室里。 果然,他和蒋黎推门进去的时候,小东西扯了他的被子就睡在床上,蒋黎见状眉毛不禁挑了挑,这,怕是又要换物件了。 林森沉的反应还算正常,只吩咐着,“拿了安神香?给它点上。” 说完,他就出去一份一份地批阅文件,蒋黎时不时汇报一下工作,然后去休息室里看阿谣一眼。 临近中午的时候,林森沉估摸着自己去不了医院,给她点了外卖之后,又趁着午饭的空闲,给她打了电话,解释道自己不能去医院的事。 她倒也没有过大的反应,静静地说,“我知道了。蛋包饭很好吃。辰辰还没醒。” 他不知如何安慰她,亦或是开导,只是轻声哄着她,“阿谣很好,你想看看它吗?它刚刚睡过去。” 她虽然没有答话,林森沉还是起身,切换了摄像头,给她看把自己藏在雪白被子里的阿谣,笑道,“它趁我开会的时候,就睡上来了,我没叫它,是不是很好。” 他转换了摄像头,把他给她看,她的表情一直没什么大的变化,却更让他心慌。 “一一,我五点就去医院,今天不加班。医生说她下午会醒,你去睡个午觉好吗?”他担心她的身体,她就算听了他的话,也多半不会付诸实践,吃饭睡觉这两个问题真的是他们之间的矛盾。 果然,她听了话,也未回答什么,只是和他说,“那你下午早点来,我有点……” 她一个人和白晚辰呆在一起的时候,远去的记忆再次触目惊心。 在同样的白色空间里,林致在当年那个冬日的下午,一点一点地被盖上白布,白衣医生宣告着死亡时间,她也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他身旁,不让任何人碰他。 林妈妈来的时候,和她说了很多很多,最终她们一起把林致送到了停尸间。 很冷很冷,没有光线,没有温度,没有声音,真正的魂归处怕也不会比这里安静。 可是他在那里睡了近一天,他没怕冷,她也不能怕,她甚至不能害怕黑暗,孤独和沉默。 她不知怎的,差点就和林森沉说了出口,是啊,她有些害怕,但终究会习惯的。 林森沉有些怔愣住,她很少示弱,也很少逞强,大部分时候只是勾着他的脖颈,或者扯着他的袖口,平静地告诉他,“阿沉,我不喜欢。” 如今,他隐约猜到她说了什么,只是公司还走不开,他估算了一下批阅完重要文件的时间,承诺她,“一一,一个小时后,我就到医院陪你。” 她难得没有拒绝,没有说要他以工作为重,她点着头,平复着声音道,“好,等你。” 甚至没有等到他的回复,她便匆匆挂了电话,整个人蜷缩着躺在沙发上,没晒到一丝光线。 她斜睨着病床上的白晚辰,面颊上裹着大片的白色纱布,仅有的露出的皮肤十分苍白。 渐渐地,消毒水的气味和安神香的味道混合着,她眼前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白色,脑海中一片混沌。 她睁眼的时候,自己身上盖着薄毯,被林森沉揽在怀里,见她醒了,他轻声地埋怨道,“睡了也不给自己盖一下,着凉了了怎么办?” 她没顾上答话,探着身子去看白晚辰,没醒,她瞬间瘫软在他的怀里,揪着他的袖口,“阿沉?她?” “别慌,医生来过,说她会醒的,再等等。”他紧紧地揽着她,无形中给她支持。他来的时候,她皱着五官,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就差藏起来了。 他不再安慰她,静静地陪着她等待。 天色渐晚,灯火渐亮,白晚辰仍未醒。 第二十三章 梦断 “一一?” 听见这细微的一声呼唤,她立刻弹了起来,鞋子都没穿,急忙奔向她面前,不忘喊着林森沉,“阿沉,叫医生,叫医生!” 她面上是抑制不住的笑,但眼里始终噙着泪,看着满室走动的医生和护士为床上的白晚辰做检查。 林森沉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却思虑着一种可能性。 至言和小侄女的关系,若是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他们,又该如何。她朋友不多,因此极为看重每一个,她为了白晚辰怕是什么事也干得出来。 他不敢深想,但愿她不会知道。 过了许久,病房里才只剩他们三个人。 白晚辰费力地朝她伸手,哑声喊她,声音微乎其微,“一一。” “我在这儿,辰,我在。” 洛韩一扑在她的床边,身体维持在她看得见的高度,只是她不敢碰她,生怕弄疼了她。 她的手只是伸着,“一一,戒指。” 洛韩一这才看见,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辰,你要我摘掉?” 她点了点头,又望向林森沉,眼中闪着泪光,似是决心要割舍一段感情,祈求道,“二叔,帮我还给他。” 林森沉认识这枚戒指,几年前,他陪许至言一起定制的,一生只送一人的钻戒。 基础款的款式,没有盒子,所以这个小丫头一定不知道。 他不好拒绝,也不好解释,只好接过来,淡淡道,“好,我交给他。” 洛韩一的猜测似乎有了一些证据,她并没有询问,只是轻声地说,“辰,我永远在你身边,永远都不会离开。” “我知道。”白晚辰回答道。 “那我在这儿照顾你好吗?不让别人知道。”她试探道。 白晚辰眨了眨眼睛,泪水划过脸上的伤口,微微刺痛,痛心着却也下定了决心,轻声地回答,“嗯,要你。” 她不想再看见许至言了。 再也不想了。 “好,永远。”洛韩一回答说。 洛韩一几乎住在了医院,林森沉工作繁忙,阿谣也只能完全委托给蒋黎,作为补偿,林森沉每周多给蒋黎一天的假期。 今天本该蒋黎休息的,他自己却有些不好意思,还是来了公司。 蒋黎坐在背阴的那组沙发上,抚弄着卧在他膝盖上的阿谣,它呼吸渐渐绵远悠长。 林森沉为了阿谣减轻了蒋黎的工作量,自己的负担却是加重了,南郊开发项目竞标结束之后,漳城的局势只会更加迷离。 这个时候他没有办法放松,他低头批阅着文件,却又轻声询问着蒋黎,“许氏的竞标价格又调整了?是至言的意思?” 蒋黎抬眸,转动着眼球,想了一会儿才答道,“许氏又送了两次文件,这是小许总签过字的一份,另一份只盖过企划的公章。” 他的目光扫了一下林森沉手边的文件,补充道,“右手边的第一份就是企划的那份。” 林森沉随手拿起那份文件,目光却没离开过面前这份。 相差两百万的报价,在南郊开发项目的规划金额中的确不是一个大数字。若是有心人筹谋,却也掀得起惊涛骇浪。 他随即给许至言拨通了电话,他向来谨慎,而这事确有蹊跷。 “至言?我有事找你,你在哪儿?” 听见对方回话的地址,他却有些愣住了,昨晚白晚辰才出事,这么快的吗? “你和余知住一起了?”林森沉问道。 许至言沉默了片刻,才应道,“嗯,你尽快过来,我也有事找你。” “好。”林森沉应道,一手拿着手机和那两份文件,又取了外套,临起身又回头看向蒋黎,“公司的事你先照看,我出去一趟。中午记得让阿谣睡觉。” 他这才起身,又拿了车钥匙往停车场走去。 去的地方是许至言为订婚准备的一套大平层,也在沿江,之前一直是余知自己住在那儿。怕是,白晚辰和许至言置气的原因离不开余知。 余知此刻正站在许至言面前,颤着手指向他,声音还算平静,“至言,你昨天说的,以后真心待我,我们昨天才搬到一起,第一天,你就彻夜不归。” 许至言看了一眼余知,她是什么时候变了?或许一开始就是吧!对外知书达理,落落大方,对他却是满腹猜忌,胡搅蛮缠。 他有些不耐烦,“我和你说过,昨晚有事不回来。” “说过?”余知一下子变了脸色,嗤笑道,“接了一个电话就急急忙忙地出去了,谁知道你是出去做什么的!我从不在外面闹,给足你面子,可你呢?订婚礼的时候任由香槟塔碎在我面前!” 她气急败坏,声嘶力竭,“许至言,那明明不是意外,安上意外的名字,你又是为了维护谁?” 许至言皱着眉头,不想和她纠缠,冷声道,“闹够了没有?” “许至言,是我在闹吗?”她颓然地坐在地上,眼泪一颗一颗地滚下来。 许至言走过去搀了她起来,拍了拍她裙子上的褶皱,又道,“沉贰一会儿来家里,你确定不收拾一下吗?” 余知愣了片刻,拍开了他的手,冷笑道,“许至言,我就知道,我不如你的兄弟,不如你的亲人。” 她转身往楼上走去,身后传来他冰凉的声音,“余知,我会娶你,自然比他们重。” 她停了脚步,却不再答话,他是会娶她,可他不爱他,他只是需要一个结婚的对象而已,她一直知道。 余知上楼之后,过不了多久,林森沉就敲响了门。他拎着两瓶红酒进了门,随手放在了桌几上,这才抬眼看向许至言,“这儿方便说话吗?” 许至言指了指楼上,答道,“去书房。” 路过卧室的时候,许至言声音不轻不重地和他解释道,“余知睡了没多久,可能是见不到了,洛洛呢?这几天睡的好吗?” 许至言这话是说给余知听的,而后半句却是在变向问着白晚辰的近况。 林森沉笑了笑,搭着他的肩,答道,“挺好的。” 一直到进了门,许至言回身关上门之后,才瘫坐在沙发上,随手指了指对面,示意他随意坐。 林森沉毫不客气,顺手将两份文件放在了桌几上,抬眼看他,道,“先看看。” 许至言翻开扫了两眼,神色微变,诧异地问道,“都是许氏送去的吗?” 心里却思量着企划部那边谁最有可能出这份文件。 林森沉解释道,“一份是你的特助亲自送给蒋黎的,另一份是一个小秘书送到总裁办的,从下估计查不出什么。” 许至言却摩挲着手中的玻璃杯,思虑了片刻,“不是大事,晃眼的东西罢了。” 他停了停,却又坐直了,细细翻着其中的一份文件,赞许道,“能盖上企划的公章,除了竞标报价之外没有不同,有几分本事。” 见他的反应,林森沉心里也明了,若仅仅是针对许氏,那这一步不算高明,可若是借着这个机会,为林氏作局,确实值得称赞。 “还是你签字的那份为准,但两份我都拿走,多留心。”林森沉收起了两份文件,沉默片刻,又轻声问他,“没什么想问的?” 许至言垂了垂眼帘,转着左手上的银色尾戒,思虑了片刻,“她说什么没有?医生说她恢复的很好,洛洛一直在照顾她。” 林森沉闻言拿出了一枚戒指,放在桌面上,不顾他的神色,自顾自地说着,“她自己摘下来的,让我还给你。” 他愣了一愣,倾身拿过了那枚戒指,笑得勉强,“真好,她打算放下了。” 林森沉看着他的神色,轻声道,“至言,你和余知订婚了,以你的性子,必然会结婚生子,和她往后就是两种人生了。你放过她,却不曾放过自己。” 许至言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答道,“我明白,沉贰,她不会做傻事吧?你得让洛洛多看着她。” “不会,我们都会看好她的,不是吗?”林森沉诚挚地答道。 “我信。” 直到林森沉离开,余知也没有出现,他总觉得许至言和余知之间还有更深的秘密。 他顺路去了一趟中心医院,正好碰上她们俩在吃午饭,他躲在门扇的玻璃后面偷看。 两个小姑娘相谈甚欢,大部分时间都是洛韩一在说在笑,却不忘喂着白晚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汤。 几乎是白晚辰吃了大半,而洛韩一从头到尾并未动过筷子。 正巧护士来换药,他随着护士进了病房,白晚辰看见他,轻声唤道,“二叔。” 他点了点头,又关切地问她,“今天有没有好一些?” “好一些了,有些伤口结痂来,很痒,洛洛也不帮我抓一抓。”她没什么气力,却扬着笑轻声抱怨道。 洛韩一闻言不觉笑了笑,解释道,“明明有帮你轻轻拍过的,不能抓。” 见林森沉来了,洛韩一又交待他,“你先陪着辰辰,我去把餐盒收了拿给护工阿姨。” 话落就快速收拾了溜出房门,生怕林森沉逮住她,要她再吃两口。 林森沉的眼光扫视着白晚辰,气色确实好了不少,他刚坐在沙发上,就听见白晚辰的声音。 “二叔,他收下了?” 第二十四章 亦绝 她停了停,又低着头,似是在对着自己说,“都不重要了。” 白晚辰伸手想拿床桌上的水杯,结果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痛呼道,“二叔,想喝水。” 林森沉略带埋怨地看向她,“怎么不吭声?” 他倾身拿着杯子,喂她喝了好几口,沉思了片刻,不等她开口,便说道,“我本不该提起他,但我希望一一不会知道他的事,你和一一是好朋友,她的秉性脾气你都了解,既然从前瞒着,那就一直瞒下去。” 她浅浅地弯着唇角,心下坦然,“二叔,我明白。” “接下来什么打算?还是出国读书吗?”林森沉像没问过刚刚的那个问题一般,问道。 “是,出国吧。”她垂目盯着自己的指尖,想了想又道,“还是国外好,没有人认识我,二叔,你能帮帮我吗?辰辰求你一件事。” 他应道,“好。” 洛韩一回来的时候,护士正在给白晚辰换药,因而林森沉站在走廊上等着她,瞧见她便招着手,示意她过来。 “在换药吗?” 洛韩一指了指房门,又看向他,瞧见他点头,又拉着他走到一边,轻声道,“我总觉得,她不太好。” 他轻扬下巴,又低头看她,“嗯?” “医生说她外伤恢复的很好,但心理上却有很大的抵触情绪,我也不好问。” 她继续说道,“她确实会盯着窗口出神许久,听不见我喊她,而且,连输液跑针也没有发现。” 她很少见到白晚辰如此,感觉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伪装着从前的皮囊,却偶尔暴露出另一个自己。 “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关于那天晚上,她一个字都不提。”她扯着他的袖口,仰头看向他的眼睛,眼中满是探究地问道。 他不能告诉她,为了刚刚答应白晚辰的事,关于那晚,他一个字都不能提。 他微蹙着眉看她,语气凝重,“她愿意说,我们自然会知道,若是不愿,那她心里有更好的选择,我们能做的就是支持她。” 她自然明白,却总是忧心,第六感的直觉告诉她没有那么简单,可尊重白晚辰的一切选择是她唯一的选择。 “嗯,我只希望她好好的。”她扬唇一笑。 她想了想又问他,“南郊开发的项目,许氏也准备竞标吗?前两天我去看阿谣的时候,听到蒋黎打电话时提了两句。” 似是怕他多疑,又解释道,“我真的是恰好听到。” 林森沉听见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戳着她的额头,“就算故意偷听也没什么,蒋黎也不会把整份文件都念出来。” 洛韩一拧着他胳膊上的软肉,咬着牙说道,“那你就不怕我偷偷翻吗?我记忆力很好。” “不怕。”他浅笑着,反问道,“翻了也没关系,你会去告诉谁吗?” “不会。”她咧嘴一笑,却又以狡黠的表情,勾着唇角道,“我若是要出卖你,定然不会叫你知道。” 他低笑道,“若是真的,那最好不要让我知道。” 洛韩一笑而不语,盯着面前高出自己多半头的他,脸颊贴着他的胸口,轻声道,“永远不会。” 过了一会儿,护士推了房门出来,洛韩一径直进了房间,示意林森沉询问一下白晚辰的情况。 “你好,她今天什么情况?” 护士看见林森沉拦下她,倒也尽职地答道,“恢复的很好,但部分伤口有挠抓过的痕迹,家属要多注意。” “嗯好,谢谢。”林森沉应道,直到护士走远才转身进了房间。 洛韩一正坐在她的床边,轻声安慰她,“一定不会留疤的,这下有机会了实现小时候的梦想了。” 白晚辰闻言只是笑,却有些扯到伤口,“嘶”了一声。 林森沉倒是有点好奇,看向白晚辰,问道,“什么梦想,难得我有心情,帮你实现。” 闻言洛韩一笑得越发开怀,白晚辰笑了一会儿,便停下回答道,“二叔,小时候我总说要赚钱整容,这不就来机会了?” 白晚辰弯着唇角,不禁玩笑道,“二叔,我要是换张脸你还认得出来吗?” 林森沉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揣度着这小姑娘到底想要干什么,不过却笃定了她不会做傻事,应道,“自然。” 她扯着唇笑了笑,又朝洛韩一撒娇道,“一一,想吃苹果。” 洛韩一却盯着手机头也没抬,手指打得飞快,“苹果泥,吃吗?” “算了。”白晚辰蔫蔫地答道。 林森沉又待了一会儿,等两个小姑娘都睡了午觉,洛韩一清醒之后,揉了揉她的发旋才离开。 南郊开发项目的竞标会定在明天,他不得不回公司,甚至晚上还可能要加班。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蒋黎正在处理文件,阿谣估计是午觉睡醒了,这时候懒洋洋地卧在蒋黎脚边。 “沉总?”蒋黎听见他的脚步声,随即抬眼看他,随即起身递给他一份文件,解释道,“现在需要您签字,今晚前要送去竞标会主办方那里。” 林森沉细细地翻阅着文件,不由得蹙起了眉头,竞标规则的变化倒是让他有些吃惊,却仍签了字递给蒋黎,才吩咐道,“你亲自去送,看看对方的态度。” “是。”蒋黎应道,又补充了句,“上午您走之后,祁少来了一趟,见您不在就走了。” 林森沉闻言视线投向蒋黎,谋色冷了几分,询问道,“监控呢?” “都正常,祁少来了什么也没做,也没说什么,就看了您不在,这才叫我觉得不对劲。”蒋黎观察着林森沉的神色,汇报道。 “嗯。”林森沉又低了头看向手中的文件,不再理会,蒋黎也不好意思闲着,和他说了一声就准备带着阿谣出去送文件。 “等等,你自己去。”林森沉出言打断了蒋黎给阿谣系牵引绳的动作。 蒋黎愣了愣,却反应过来,拍了拍阿谣,“去吧,乖乖的。” 又贴着阿谣的耳朵补充了一句,悄声道,“有事就先喊他。” 阿谣汪汪得应了两声,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蒋黎拿了文件便出门了。 整个下午办公室里倒没来过人,早上送来的文件蒋黎都做了分类,需要签字的,批阅的,不合格的都打回去重做了,这倒是给他省了不少力气。 蒋黎回来的时候拿了一份文件和一个硬盘,他接过来才发现时竞标会的名册,和第一轮的竞标规则。 硬盘接入电脑后,里面是各个公司的初期方案和报表,不出意外,楚氏的确是最优秀的。 “沉总,明日林氏参与决策的权重在百分之四十左右,同时又有一家海外的协作方需要占去百分之二十,目前没有资料。” 蒋黎不知林森沉在想些什么,看他有些阴沉的脸色,向他汇报着新的消息。 “消息这么严?”他抬眼问道,有些不可置信。 “是,主办方那里一点也不松口。”蒋黎也是万分疑惑,哪有竞标会前一天才改规则的,不过他可不敢乱说。 林森沉倒是不再说话,批阅到了最后一份文件,才起身唤着蒋黎的名字,“蒋黎,陪我回躺家。” 蒋黎应着,给阿谣系了牵引绳,先行一步去了停车场开车。 蒋黎关上门之后,林森沉思虑了片刻,起身在办公室的电子锁上,关闭了指纹开锁,又修改了多位数密码,这才往公司门口走去。 “沉总,有您的一份文件,一位小姐转交,您看?”前台的经理恭敬地站在林森沉身侧,小心翼翼地等着他的回复。 林森沉没打算为难她,顺手接过了那份文件,上车后,随手放在了车后座。 两人到家的时候,他吩咐蒋黎给阿谣带一些吃的用的后,径直去了书房,进门后就坐在沙发椅上,撑着下巴沉思。 突然横插一刀的协作方,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不清楚对方的立场,明日的竞标会怕是不会轻易叫每个人都如愿。 但愿爷爷那边有配合着他,布了这盘棋。 蒋黎敲了敲门,而后进门询问道,“沉总,要给阿谣带毛毯和衣服吗?之前听洛小姐说,阿谣怕冷。” “待着吧,万一用得到。”他淡淡地答道,又补充了一句,“记得把阿谣的体温计也带上。” “好。”蒋黎应道,便出了门。 是不是也要给她带些衣服和东西之类的,想着就拨通了她的电话。 微信电话,无人接听。 手机电话,正在通话中…… 此时此刻,洛韩一正在打着一通电话,在医院的紧急通道,和走廊隔着三道门的楼梯间里。 “什么时候见面?”洛韩一警惕着周边的环境,又轻声问道。 “明天,或者后天。”对方回答道。 “在哪里,或者,我怎么知道是你?”她想尽快结束这通电话,对方却不慌不忙。 “到时候自然知道,明日你不要和林森沉一起去竞标会。”对面的人提醒道。 “他没有说起过,我应该不会去。”她有些疑惑,还没想清楚这之间的联系,他就挂了电话。 这一次,倒是他先挂断了。 她不知道他是谁,电话的最后两个数字是九七,那。 往后,便喊他——九七。 第二十五章 无定 几乎是九七挂掉的一瞬间,她就接到了林森沉的电话。 “阿沉?怎么了?” 她推开楼梯间的门往房间走去,九七来了信息,让她抽空回电话,于是她趁着白晚辰换药的时候溜出来,谁知这么巧。 她没有给他打断的机会,又埋怨道,“我论文的二稿真的要难死了,老师刚刚又给我指了一堆问题,我居然还要一边做批注,太难了,一会儿麻烦沉总过来帮我看看呗。” “好。”林森沉应道,又看着她满柜子的衣服发怵,反问她,“刚给你打电话想问问,你要带什么东西吗,我回家给阿谣带点东西,顺便。” “没什么吧,蒋黎之前陪我回家拿过东西。”她想了想,掰着手指,突然又开口说,“带个相框来?就在书房露台旁的柜子里,有一张我和辰辰的合照,帮我带来吧。” “好,对了,你的冰激淋好像快过期了。”林森沉找到了那个相框,拿在手上又朝楼下的冰箱走去。 “那带一点,辰辰爱吃香草的,草莓的就让蒋黎带走。”她记得家里就这两种口味,她难得不想吃,算是半敷衍的回答。 通完电话,她刚好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白晚辰的痛呼声。 她立刻推了门进去,只看见白晚辰蜷缩在床上,大汗淋漓,手上已然走针了,在床单上有点点红。 她快步走过去摁住她手上的输液贴,又摁下了传呼电话,“医生!快来医生,她不太好。” 她轻轻地环着辰辰,怕白晚辰自己再乱动,又怕她力气不当弄疼了她。 “我在这,我在这,医生马上就来了啊,一会儿就不疼了。”她握着白晚辰的手,直到医生进来才松开手,退到远处。 不过一分钟,医生就做出了判断,“快送手术室,病人二次骨折。” 两位医生立刻推着白晚辰去了手术室,洛韩一站在原地有些怔然,突然看见了门口那个换药的小护士,捏着她的手腕,咬牙道,“发生什么了?我走之后,发生什么了?” “洛洛洛,洛小姐,我不知道,我走的时候病人还好好的。”小护士许是被她吓到了,支支吾吾道,“虽然我还在实习,但是我没有出错。” “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以后让你们护士长来。”她无奈道,明明交代过换完药必须要等到她回来,小护士才能离开。 可是,不对劲。 洛韩一伸手又拉住了刚刚转身的小护士,只听小护士“啊”得一声,她皱着眉道,“叫什么?哪里能看监控。”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洛小姐。”小护士差点就哭了出来,她随即甩开了小护士的手,朝外面走去。 刚好看见平日负责辰辰的护士长,拦住她道,“她出事了,沉总必然是要和我一起看监控的,若是一会儿恰好坏了,他一定会生气。” 护士长倒是世故一些,忙应道,“那是,现在就打发人去维护,您一会儿就能去看。” 洛韩一转身准备走的时候,护士长提醒道,“洛小姐,这次手术还是需要家属签字的,医院通知许先生了。” 护士长见她回头,打量着她的神色,又委婉道,“您还是去手术室门口一下,监控这边您放心,我们医院会负责的。” “谢谢。”她闻言,便往手术室走去,没有犹豫地拨通了林森沉的电话。 “阿沉,辰辰出事了。”她略带些哭腔,边走边说,解释清楚的时候,也到了手术室门口。 她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明明就出去了一会儿,她的错。 林森沉比许至言来得早一些,听他说,许至言是从沿江那边过来的,所以比他晚一些。 许至言刚签了字没多久,医生就推了门出来,摘下口罩和他们解释道,“病人肋骨二次骨折,造成胸腔出血,目前情况还算稳定。” 医生环顾了一圈,又继续道,“我建议,病人可以咨询一下精神科,她的抵触心理非常严重,刚刚打了两支安定,并且伤口的抓挠痕迹也十分严重,如果不能尽快恢复的话,往后像今天这种状况会只多不少。” “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话落医生又转身进了手术室,留下他们三人各自沉思着。 听了这话,她心里越发笃定,有人来见过白晚辰,甚至刺激了她。 她朝着林森沉使了眼色,示意她想和他单独说话。 “至言,你先在这里等辰辰出来,我有事要和一一讲,我们一会儿来。”林森沉说着向许至言点了点头,而她只淡漠地看了许至言一眼。 电梯门合上之后,她才开了口,“阿沉,我们去看监控,她这几天都好好的,不会无缘无故的伤害自己。” 林森沉闻言,和院长通了电话,他们到监控室的时候,院长和刚刚那位护士长都在,还有两名保安。 “洛小姐,是我们疏忽,确实有人来过。”院长看在林森沉的面子上对她有几分恭敬。 她闻言只盯着护士长,声音冰凉,“我有没有说过,不接受任何人的探望。” “洛小姐,抱——”院长刚开口,就被林森沉打断了,他沉声道,“先看监控。” 小护士进去的时候,洛韩一过了两分钟出门,小护士出去后,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时候,一个戴着帽子系着围巾的女人从转角处走来,径直进了白晚辰的病房,十分钟后,又出去了,整个过程没有拍到脸。 “室内的。”林森沉又道。 那个女人进去之后,多半是俯身在白晚辰面前,不知说了什么,白晚辰已经有些微微颤抖,那个女人出去之后,便是辰辰弓起身子,紧紧地抱着自己—— 又是没有看到脸。 “停下。”林森沉揽着洛韩一的肩膀,让她倚在自己怀里,又吩咐道,“蒋黎,拷贝一份,医院这边我不希望这段监控外传,院长不介意吧。” “您放心,以后不会有人从医院看到。”院长应道。 “走吧,去等她。”林森沉揽着她出门,又回到手术室,把她安置在椅子上之后,才起身喊了蒋黎去转角处。 “这事儿不要让至言和许家知道,调一下其他的监控,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别留痕迹。”林森沉敛着眼神,声音阴郁,吩咐道。 “我明白。”蒋黎应下来,又想起阿谣,询问道,“何姨现在和阿谣在一起,我要接阿谣过来吗?” 林森沉静默了片刻,他不放心,阿谣多半怕生,这才答道,“监控的事处理好,就去家里,你最近住在家里吧,方便。” “是。”蒋黎应了一声,几乎秒懂林森沉的意思,不过他平时也一个人住,阿丁又被自家父母抱回了家,孤身一人,和阿谣作伴也好。 林森沉从转角出来的时候,洛韩一正盯着许至言,眼睛微红,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问。 她不能问,她要尊重辰辰的一切选择。 尽管她知道,这一切和许至言逃不开干系,她甚至想要去怀疑那个一直温婉娴淑的大姐姐——余知。 可只是怀疑,余知姐不会的。 既然辰辰不说,她便不问,但她绝不会让辰辰再受一丝委屈。 “至言。”洛韩一拢了拢耳边的头发,起身朝许至言走去,林森沉快步跟了上去,却隔着一米多的距离。 “或许我该随辰辰喊你一声小叔,不过这只是个称呼不是吗?我是辰辰最好的朋友,但我们都缺席了她这几年的生活,尽管曾经那样好,但毕竟是曾经,总要朝前看。” 她不会去臆测许至言和白晚辰之间的感情,她只想要辰辰好,她苦笑着,轻声道,“至言,我们希望她好,但我们在她的生命里有既定的位置,所以我们缺席了那几年,不是吗?” “谢谢你,但仅是谢谢。” 她冷静沉着,轻声说完这番话,每一个字都不重,却一下一下砸在他们两个心间。 空气中的沉默,如溺水,如狂风,如微雨,三个人有三个世界。 白晚辰回到病房的时候,安定的药效还没有过,她还沉睡着,安静得像个孩子,时不时嘤咛一声。 许至言坐在床前看了她许久,最后帮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柔声道,“辰辰,再见。” 他起身和他们示意自己的离开,洛韩一难得站起来送他,一直送到走廊上,不自知地颤了颤睫毛,神色淡然,浅浅一笑,“至言,珍重。” “麻烦了。”他不舍地望了一眼门内,答道。 林森沉似是看出他的顾虑,站在洛韩一身后,沉声道,“放心吧。” 他又用口型补了一句,寥寥几个字,许至言却读懂了,点了点头。 余知打来了第三个电话,许至言终于接了起来,“一会儿回来,和沉贰在一起。” 余知沉默了一会儿,应道,“注意安全。” 话落她便挂了电话。 她刚刚洗完澡,身上还有些许湿意,头发也只吹到半干,便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回来。 三十一分钟二十六秒三三。 开门声响起,她宛然如同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一般,沉静而美好。 可门一关,便会有一只怪兽,将整个屋子里的平静吞没干净。 他看向她,她亦迎上他的视线。 “你去哪了?” “你又去哪了?” 第二十六章 潮生 “我又去哪了?许至言,你说我去哪了啊!”她伸手拿了一个杯子“啪”得砸在了地上,发丝微乱,死死盯着他。 “你和她说什么了?” “你说呢?”她眼里淬着冷光,偏头射向他,翘着唇角,“自然是和她有关了,别一天天闲的没事作践自己。” 闻言许至言的脸色瞬间垮下来,余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不过又能怎样,他迟早要知道的。 “余知!再有一次,我就——” “你就怎样?你不会动余氏,不会动我,你能做什么?”她巧笑着,弯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收敛起时才的冲动,抬眸轻声道,“许至言,你就守着自己所谓的爱和我过下去吧。” “我一定好好地栓着你。”她垂下眼眸落寞道,复而高高地翘起嘴角,“你别想再见她!” 许至言捏紧了手心,视线飘向别处,片刻之后,他转身往上楼走,只传来淡淡的声音,“余知,我不见她。” 他和余知的婚事是他母亲和余知母亲定下的,为了母亲,更是为了她。 他随了余知的心愿,对他们都好。 手机上传来林森沉的消息,“她醒了,我会尽快找医生,可能要尽快出国。” 他打了又删,最后只留下几个字,“好,谢谢你,沉贰。” 刚巧祁制铮的消息也过来了,“言哥,我能来你家吗?我被我爸打了,你要是不收留我,明天就见不到了,言哥。” 许至言垂目迟疑了片刻,回了消息,就等着他来。 大约半小时之后,余知给祁制铮开了门,又送了两杯蜂蜜水进书房,才真的算是和祁制铮开始好好说话。 “怎么了?又被从暮色逮回来的?”他递了有糖的那一杯给了祁制铮,自己又端起来润了润嗓子,冷声讥讽道。 “言哥,不算是,原本我爸罚我紧闭,我偷摸着过去找了沉贰,然后——”他迟疑着,抬眼看向了许至言,咧着牙嬉皮笑脸道,“我不敢回去,大晚上的,怎么也得替周边的邻居着想,哥你说是不。” 许至言闻言弯了弯嘴角,放下手里的杯子,又拿起电脑熟悉着明天南郊开发项目的竞标规则,渐渐皱起眉头,又抬眼问道,“铮子,你今天见到沉贰了,怎么想着白天去找他了?往常不都是晚上吗。” “哥,您就别笑话我了,我去了还没见着他,灰溜溜地走的,他那个助理啊,盯得我发毛。”祁制铮说完,又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柠檬水,微微打了嗝,“言哥,我困了。” 许至言抬眼看向他,祁制铮确实浮现着困意,他眼下的乌青估计昨晚也没怎么睡,应道,“去找余知,她帮你安排。” “成,哥,我走了。”他起身走了两步,又端起他那杯蜂蜜水喝了干净,龇着牙朝许至言一笑,“哥,老甜了。” 许至言闻言不再看他,盯着文件看得出了神,规则的变化,和新来的协作方,只会让明天的竞标会风起云涌。 风乍起,谁知东风与谁便? 蒋黎带着阿谣在家里住着,林森沉吩咐着他明早来医院接自己。 白晚辰现在身边离不了人,因为下午的事,洛韩一基本上是寸步不离,坐在她身边陪着,可白晚辰就像封闭着自己一样,怎么都不说话。 要不是她趁洛韩一离开的那一小会儿,和他说了一句叫他稍有宽慰的话,“二叔,我们出去看医生吧。” 毕竟答应她了,他只能说好。 洛韩一大半天的精神紧绷,这会儿终于断了弦,趴在床边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也只是把她挪到了沙发上,然后最后准备一下明天的竞标会,不时和许至言聊上两句。 两个多小时后。 洛韩一醒来的时候,白晚辰倒是睡熟了,她醒来的瞬间眼神便是清亮的,定是没怎么睡好。 看见林森沉敲着键盘,微晃着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靠在他的肩头,默了一会儿,轻声道,“阿沉,你要睡一会儿,明天有竞标会,一点多了。” “好。”闻言他便扣上了电脑屏幕,又带着笑看她,“你睡不着的话就陪着她,但尽量睡一会儿。” “嗯,好。”她虽是扬起一笑,只是面上疲惫、忧患、紧张通通藏不住。 林森沉去了隔壁房间,灯亮了,又很快地熄灭。 她和白晚辰所在的房间一室光亮,虽不及白昼,也算上是白日初生。 辰辰不让她关灯,辰辰突然怕了黑...... 床头的钟表转了一圈又一圈,洛韩一却一如黑夜时那般静坐着,微微撑着下巴,想着她所不知道的关于白晚辰的过去。 天光乍泄。 林森沉醒来的时候,她的确还不曾睡,只疲惫地朝他笑着。 “去睡一会儿,蒋黎会和阿谣一起来送早餐,我看着她。”他一项一项地列着她应该睡觉的理由,她妥协了,毕竟白天林森沉不在,而因为照顾阿谣,蒋黎很少来医院。 她醒来的时候,推了门出去,才发现蒋黎和林森沉都在,下意识地寻找阿谣。 蒋黎似是看出她的意图,解释道,“阿谣睡着了,阿宾在外面陪阿谣,今天阿宾陪沉总去竞标会。” 她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遥遥地瞥了一眼沉睡着的白晚辰,转向林森沉轻声问道,“没醒过?” “嗯。”他应道,却牵着她的手坐在了沙发上,替她打开了一碗微热的鱼片粥,和勺子一起递给她,不容商量道,“吃一半。” 她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吞咽着,她害怕自己吃完会困,只想着吃得快一点,在他没走的时候再睡一会儿。 他走了之后,她一刻都不敢睡。 “好了。”她咽下了自以为的距离二分之一的最后一口,把餐盒递给他。 他牵唇笑了笑,吃的连三分之一都不到,却没说什么,接过之后,又递给她两张湿巾。 察觉到她的些许困意,他抬腕看了看表,柔声催促道,“你现在睡的话,差不多能睡四十分钟。” 她几乎是在林森沉起身之后,就卧倒在了沙发上,几乎是片刻,便陷入了沉睡,因为他在,又因为他一会儿会离开。 正看着她的睡颜,蒋黎却轻咳了一声,示意和他一起去隔壁的房间。 因为白晚辰的病房是两室一卫的规格,林森沉靠着门边,也能注意着外边的动静。 他沉默了片刻,才示意蒋黎说话。 “沉总,昨晚公司遭窃了,但奇怪的是,什么也没丢。” 蒋黎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林森沉,倍速后的案发视频只有一分多钟。 先是在蒋黎的桌子那里翻动着,却没拿走什么,转身将走之时,又回身去试了林森沉办公室的密码,下一瞬间,作案人便飞速地离开了,甚至没有引起警报。 “沉总,警报也没有响,保安部发现的及时,但也没有抓到人,似乎......”蒋黎大胆地推测道,“似乎只是想让我们知道,公司遭窃了。” “也许吧。”林森沉随即抬步,朝桌几上的电脑走去,飞速地翻动着今早各个竞标企业的股价变动,估算着每个企业的流动资金。 十来分钟之后,屏幕停在了林氏的股价k线图,他看了两眼,就沉声吩咐蒋黎,“记得通知警察取证,现场先别动。” “我明白。”蒋黎应道。 林森沉眯了眯眼睛,又道,“尽快找个可靠的人照顾阿谣,一定是阿谣喜欢的。” 见蒋黎有些疑惑,他从上到下到打量了蒋黎好几遍,弯着唇角玩笑道,“你这样的,用来看阿谣有些亏,乐意是乐意,可没人替得了你。” 蒋黎闻言笑了笑,应道,“我尽快,但今天不陪您去竞标会了,阿宾对这竞标的初期方面了解多于我,等到二轮的时候,我和您一起去。” “嗯。” 林森沉一边滑动着鼠标,时不时喂自己一口鱼片粥,又示意蒋黎可以喝一碗,却只见他摆手拒绝道,“沉总,估摸着阿谣该醒了,我车里等您。” 蒋黎将出门的时候,又回身轻声道,“对了,车后座的那份文件我帮您收在副驾的盒子里。” 林森沉没多想什么,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片刻之后,洛韩一忽然醒来,揉着眼睛,含糊道,“我睡了多久?” “不到二十分钟。”他答道,又反问她,“再睡一会儿?” 这可使不得,他们去参加竞标会,还要等她醒来再去,已经很丢人了。 “不了不了,神清气爽。”她微微地打了个哈欠,又轻推着他,“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林氏要有林氏的风范,是吗?” 她只送他到了病房门口,瞟了一眼他手中的电脑,抬眼望向他,轻声道,“阿沉,祝你成功。” 她想了想,弯着唇角,又补充道,“虽然林氏不竞标。” 他闻言随即反应过来,揉了揉她的发旋,应道,“好。” 南郊开发项目,水有多深,他说不准,但林氏一定不会输。 许至言已经到了现场,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林森沉正在路上,还有十几分钟就到。 却听见他说,“楚氏来了一个。” 他顿了顿,“平平无奇的人......” 第二十七章 旗鼓 楚氏的代表是霍呈,其貌不扬,漳城众人不闻其名。 他鼻上搭着一副小黑框眼镜,低头看着文件,时不时再推一下眼镜。 竞标会距离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小时,阿宾正站在林森沉的身后,一言不发,片刻之后,才附在他的耳边,低声道,“沉总,我很久没见到霍呈了,他读书时高我两届,后来没毕业就退学了,算是销声匿迹。” 林森沉正襟危坐,闻言轻扣了桌面,“阿宾,多嘴。” 阿宾沉默着不再言语,转了转眼珠,视线又飘向远处。 正式竞标之前,各个企业之间无非是相互奉承着,虽说霍呈是无名之辈,众人也碍着楚氏的名声巴结着,“这次竞标怕是楚氏得手了,赵某提前恭喜了。” “是啊是啊,提前恭喜霍先生。” 霍呈只是疏离的笑,淡淡地答道,“各位前辈客气了,晚辈该受教才是。” 适时霍呈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淡笑着和他们说了情况,起身去了人少的露台上,这才接通电话,避着身边的人低声道,“楚总,还有半小时开始。” 楚文郅淡淡说道,“阿呈,竞标价格提十个点,之前的报表只要求提供预估报价,结束之后,转告林森沉,之前醉酒的话,作数也不作数。” 甚至霍呈没来及回应,楚文郅就掐断了电话。 霍呈面色如常,毕竟观望着他的人不在少数,继续编造着通话,“嗯,我明白,楚总,对不起,是我的失误,希望您见谅。” 他停了片刻,又继续说道,“楚总,是我的责任,我尽力弥补。” 半响之后,他急切道,“楚总?楚总?” 霍呈放下了手机,渐渐察觉到一些人的视线聚散,整了整西装,又将手机揣进兜里,拿了一杯香槟才回到席位上。 果然没有多少人在朝他走来,怕是觉得楚氏派了他这样一个无能的人,不满对他们的蔑视。 有人不满,有人暗自得意,有人揣度时事,权衡再三...... 开始的前五分钟,协作方才彻底揭开面纱,雷诺瓦集团,国际上赫赫有名的华人注资集团。 林森沉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南郊开发项目,居然吸引了这样一家跨国财团的视线。 于情于理,实在是不应该。 阿宾看见雷诺瓦集团的代表方,眼里亮了亮,没敢开口,却想得出了神。 刚好林森沉碰上了他的视线,冷声问道,“想什么呢?” 阿宾还是不太敢说,察觉到林森沉眸色略深,连忙解释道,“威廉,是威廉,华尔街去年兴起的投资天才,居然被雷诺瓦签到手了。” “威廉?”林森沉对于外国友人一向有些脸盲,加上只匆匆看了一眼,居然没认出来他,去年以一己之力,使一家濒临破产的投资行创收近一千个点,而后,再无风声。 阿宾不知道林森沉脸盲外国人的事,以为自己又被问话,又续了两句,心中骄傲,“一个人疯狂创收一千点,沉总,那可是我偶像!” “稳重点。”林森沉想要说他两句,又念在阿宾还小,虽然天赋极高,但情商心性到底差了一些,于是也半纵容着他,道,“结束后,带你见见。” 阿宾见林森沉默了片刻,有些慌张,闻言却呈现着一种压抑着的兴奋,轻声叫道,“嗯嗯嗯!” 说完便低头准备着竞标会的相关资料,虽说林氏支持楚氏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他多少不能给林氏丢了面子。 林森沉力排众议,要他来做竞标相关事宜,他必定要做得完美。 林森沉只是盯着平板电脑上的文件出神,他愣了愣,瞧见主持人便宣告竞标会的相关规则,便坐直了三分。 所谓竞标,基本上是走个形式,林森沉神色自若地听完了几乎所有企业的竞标汇报,实则繁杂无味,竟还混入了一些不入流的公司。 加之阿宾在准备着一会儿的评选事宜,他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了竞标的结果上,楚氏赢面极大,心里想着,许氏输了竞标的社会声誉,要怎么帮许至言挽回。 他正想着,楚氏作为最后一个竞标方,报价居然比初期方案高了十个点,近一千三百万。 场下的竞标方自然不清楚台前几位的心理活动,却都有些惊诧于楚氏的狮子大开口。 阿宾则最快的作出了判断,心中暗道不妙,严肃道,“沉总,楚氏报价会把自家赢面降到百分之五十。” 林森沉冷声答道,“确实,但结果不变。” 他只是没想到,楚氏会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楚文郅的筹谋到底是什么?他看不透楚文郅,他不知道楚文郅究竟想要做什么。 阿宾没有再答话,距离出结果还有不到十分钟,他得尽快修正入选企业中楚氏的选择理由,报价的变动让前期的准备落空了大半。 主持人见评选方接连示意评选完成,开始宣告下一环节,“南郊开发项目一轮初期竞标,十七家企业入围,前三名进入二轮竞标,二轮竞标中,本轮竞标第一名具有百分之五十加权分,并获得竞标优先权。现在,宣布结果,请看大屏幕!” 众人视线投向屏幕,各家企业上方的数据迅速累加,差距逐渐增大,只余许氏与楚氏两家咬紧了权重占比。 林森沉抿着嘴唇,控制住心中的紧张,又反思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霍呈面色如常,却露出了几分怯懦与惶恐。 “恭喜许氏!获得二轮竞标优先权及百分之五十加权分。” 众人一片唏嘘。 “怎么是许氏?许氏虽说不错,比不上楚氏的方案啊!” “楚氏派了个草包呗,还装什么!” “就是,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开始前还被训了。” “对对对!居然那么高的报价,疯了么?” “可不,许氏赢得不亏!” ...... 林森沉黑着脸色,眸中尽是冰冷肃杀的气息,咬着牙沉声道,“阿宾,去查各个评选方的权重比。” 过了一会儿,阿宾神色也不太对劲,愤愤道,“沉总,楚氏赢面很大,只是,威廉把权重分全部投给了许氏。” 林森沉闻言彻底黑了脸,紧抿着唇,示意阿宾接着说,“只是,沉总,许氏二轮竞标大概率不会输了,但许氏目前的流动资金支撑不起南郊开发项目。” “我觉得,二轮竞标最大的变数是楚氏,若是楚氏弃权,许氏中标,那......”阿宾停住,不敢再说下去,他心中有思虑,而林森沉自然懂得。 是啊,若是许氏中标,资金这方面会压垮整个许氏,他不能够袖手旁观,可...... 林森沉突然想起什么,急急忙忙往外走,阿宾赶忙收拾电脑,又遥遥地看了威廉一眼,又钦佩却也有几分落寞与不忿。 阿宾追了好几步才追上林森沉,他心中生疑,那份文件,昨天送到公司的文件,蒋黎说搁在副驾盒子里的文件。 阿宾看见他的时候,林森沉正倾身从副驾中拿出了一份文件,轻颤着指尖,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林森沉没在车里看,也没有关上副驾的门,就笔直地站在车门外,捏着手里的纸张,见阿宾过来,自嘲地笑了一笑,只将手中的纸张递给他。 阿宾将手里的东西放进车里之后,才接过来,却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断断续续道,“沉,沉总,这,这,这,怎么?” 一张A4纸,只打印了一串数字,“14145953275”。 阿宾瞬时反应过来,这数字的含义:一亿四千一百四十五万九千五百三十二元七角五分——楚氏提价10个点后的竞标报价。 阿宾愣住了,不禁问道,“怎么会有这个?沉总,我没懂。” “呵!”林森沉却将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又装进它原来的信封,拍了拍阿宾的肩膀,沉声道,“是我还不够稳妥,以后记得多学多看,这种亏你吃不起。” 阿宾似懂非懂地点了头,多半没明白林森沉的意思,他自小对数据敏感,可耐不住情商欠缺,嗯,以后多学多看。 他们还没坐到车上,林森沉就掏出手机接了蒋黎的电话,他的声音略显焦急,“沉总,一轮竞标的公告怎么发得这么快,居然是许氏。” 蒋黎又犹豫着问,“您,想好了吗?若是楚氏弃权,许氏中标,又该如何?” 林森沉静默了十几秒,闭了闭眼,才出声道,“我可以输,但至言不行,楚氏抬升竞标价的原因一定要查清楚,主办方和雷诺瓦的威廉都选了许氏,绝对没那么简单。” 蒋黎心中自然清楚,无非是许氏的竞标价格泄露了,否则,楚氏怎么能临时提高了十个点,绝对早有预谋。 其实他们都清楚,却不知道问题是怎么出现的,明明每一个环节都没有出错,而他们到底,疏漏了哪里? 蒋黎应了声,又听见林森沉叫他平日里多提点着阿宾,他自然得应下来,“一定,您放心,竞标这边的事情我尽快着手。” 然后抽丝剥茧,一层一层地去挖开真相...... 第二十八章 欲摧 “沉总,今晚主办方在沿江公馆设宴,开始之前,还有洽谈会。”阿宾看了看手表,等林森沉挂断电话后才敢开口,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晚上七点开始,您看现在?” 现在必然是不能去许氏的,否则又要生许多是非。 “去医院吧!”林森沉揉着眉心,在车上闭目养神。 蒋黎也在去医院的路上,阿谣的事已然办妥。有一个小姑娘在照看着阿谣,蒋黎不放心,又给何姨加了薪让她全天在家里照顾着。 虽说不是什么正事,这段时间他也堪比休假了,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却也想念那个小东西。 可最近他绝对是顾不上阿谣了,南郊开发项目的结果说不好会给林氏乃至整个漳城轰炸性的一击。 蒋黎停好车等电梯的时候,林森沉刚进大门,见电梯里没人,就摁住电梯等着林森沉过来。 “沉总。”蒋黎侧身让林森沉进了电梯,才解释道,“公司的事,估计和祁少脱不了干系,偷窃的人都交代了。” 林森沉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那人在祁少走了没多久才进的公司,然后呆了一夜,今天早上九点左右清洁工在杂物间发现的,反锁了门通知的保卫处。” 蒋黎停了停,询问着他的意思,“沉总,祁少应该下午还会去一趟公司,您看?” 林森沉默了一下,答道,“让他来,到时间你亲自去等着他。” 先试探,再利用祁制铮走下一步,林楚争端,各家企业自然是要站队的,而他和楚文郅共同的朋友圈中,自然避免不了。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人是祁制铮。 蒋黎没再问话,和林森沉说了一声,就去拿白晚辰的各种单子,再预存一些金额。 虽说许至言也提起过,但白晚辰强硬地不接受许至言的一切东西,只能作罢。 林森沉刚进门的时候,瞧见白晚辰还在睡着。 又看见就听见洛韩一比着手势,叫他不要出身,她又看了白晚辰两眼,拉着他坐在沙发上,轻声问他,“下午不是还有一个洽谈吗?之前不是说不回来吗?” “看新闻了吗?” “还没。”她视线投向了白晚辰蜷缩着的背影,答道,“今早你走后没多久她就醒了,却也不怎么和我说话,在扎针的时候倒是挣扎了一会儿,刚吃完药,睡着没多久。” “还好,过段时间稳定一些就送她出国。”林森沉闻言轻声细语,他感觉不太舒服,扯了扯领带,又道,“出事了,南郊开发项目,你先看看新闻,我一会儿提问。” 她心里一惊,却没说出话来,随即起身找了一圈儿,才拿到手机,细细地阅览着新闻。 许氏是被牵连了吗?她不敢深想,会是自己的问题吗? 这一切超出了林森沉的控制,而楚氏是如何算计的,她不知道,她却暗暗地笃定,这件事如果和祁制铮逃不开联系,那必然也和她有关。 洛韩一看了看林森沉,迟疑着开口,“为什么是许氏?” 林森沉却不说话,微微后仰着头,示意她继续说。 她甚至笑不出来,见状也只能猜测道,“雷诺瓦背后的华人股东,可以查一查,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他的新闻,怕是要做好没有进展的准备。” “嗯,还有呢?”林森沉闻言还算满意。 “肯定有哪一环节泄露了,但我不知道,不好说,南郊这块地盯着的人太多了。” 洛韩一不敢过于大胆地猜测,谨慎地给出自己的意见,又继续道,“下午洽谈会林氏不去为好,无论你说什么,又做或不做,在旁人眼中都会出错。甚至会再一次拉许氏下水。” 许至言白手起家,家底自然不如林家深厚。关系贵圈多是林家近年来提点着,南郊开发项目,许氏吃不下。 洛韩一明白,他自然也懂,却轻轻地看着她,浅笑着说,“一一,你说楚氏为什么把准确地提了十个点的报价,在前一天送给了我。” 他不等她说话,又道,“他们想混淆视听,可我刚刚才看到那份文件,徒劳而已。” “不全是,阿沉。”她直起身子,望向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若是这件事在前,局势还能好些。他们定会以为你知道,却仍然默许这件事,这个点,值得抓住么?” 他闻言却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 刚巧护士进来换药,洛韩一又起身和护士交流了着白晚辰的情况,时不时在手机上记录一下。 林森沉倒是没说什么,电脑在阿宾手里,就只能在手机上调出许氏的股价k线,一轮竞标结束后,涨幅几乎创了新高。 这下,许氏不论中或不中标,都有一条艰难的路要走。 或者说,二轮竞标的结果直接决定了许氏未来三年在漳城的声名地位。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和许至言联系一下。 起身朝隔壁房间走去,迎上洛韩一疑惑的眼神,才扬了扬手中的手机,她便收回视线和护士继续聊着。 许至言没有立刻接起电话,反而是挂断了,片刻之后才回过来。 许至言只是不说话,林森沉只能听见他清浅的呼吸声。 林森沉皱了皱眉,却也开口问道,“至言,最近见过祁制铮吗?” 许至言怎么也没想到,林森沉突然问了这个问题,疑惑道,“怎么?他这两天在我家住着,被他爸弄出来啦,自个儿不敢回家。” “就最近吗?林氏昨晚进了外人,没丢什么东西,但和他有关。” 许至言这才反应过来,沉默了片刻,才问道,“确定吗?” 祁制铮自然也有些奇怪之处,嚷嚷着要喝这个又要喝那个,时不时地就进书房烦他一下,又趴在沙发上,将许至言书架上的书看了好几本,基本上许至言在书房他就在。 若是真的,这些年来祁制铮居然能装的这样好,从前丝毫不叫旁人起疑心。 林森沉却扬了扬唇角,“十有六七。” 他没和许至言再说下去,他们之间的相处向来通透,许至言自然明白。 他进门的时候,洛韩一正喂着白晚辰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排骨汤,他只扫了一眼,基本都是一人份。 洛韩一在医院陪护的这段时间,他很少陪她吃饭,平日里还能逼迫着她多吃两口,如今却真的拿她没办法。 白晚辰先看见的他,偏头冲他浅笑,见她不喝,洛韩一才顺着她的视线,发现了林森沉,嘟囔着,“我就说嘛,果然是看见帅哥,都吃不下饭了,对吗?” 林森沉闻言笑了笑,瞧见白晚辰忍着笑意,又盯着洛韩一,玩笑着批评她,“你平日里别逗她,她一笑得厉害,身上会痛。” 白晚辰却没说什么,倒是洛韩一开了口,“我知道,想让她小小的开心。” 话落,又喂着白晚辰喝汤,可她却不再喝了。 “辰辰,一一在这有好好吃饭吗?”林森沉望了望她眼前的排骨汤,笑着问她。 她看了看洛韩一使给她的眼色,弯着唇角,轻轻摇了摇头。 洛韩一见状无可奈何,只能强行岔开了话题,“不是说阿宾和你一起来吗?人呢?” 这话却戳中了林森沉的笑点,唇角高高翘起,答道,“一会儿就来。” 阿宾上来的时候,拎着两个食盒,洛韩一看见的时候面上的表情稍许狰狞。 阿宾听着林森沉的吩咐,又开车去私厨拿了几样菜,所以来的有些晚。 她不大想吃,只能假笑着开口问道,“阿宾,这几人份?” 阿宾不知道她什么意思,看了看林森沉,才回答了她,“两人份。” 她瞬间松了一口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辛苦啦,你去和阿沉一起吃饭吧?” “不是,洛小姐,沉总说,他说……”阿宾欲言又止,看看她又看看林森沉,再也没说出什么来。 林森沉不自觉地笑出了声,替阿宾解释道,“我跟他说,你吃的像个猫儿一样,不用算人。” 她闻言翻了翻白眼,却也蔫蔫地坐在他身边,阿宾留下了一个食盒,自己拎着另一个去了隔壁房间。 “你先吃,我看一下文件。”林森沉帮她收拾好饭菜,又递给她筷子,自己却没动口。 见她动筷子之后,他又拿起来阿宾带上来的电脑,翻动着文件和一些相关数据。 时不时地说一句,宠溺地催促道,“再吃两口。” 洛韩一忿忿地夹着饭菜,好长时间才咽下去一口。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招到两个人的嫌弃,一个嫌弃她不吃饭,另一个也嫌弃她。 “一一,你多吃点,太少了。”白晚辰不知怎么说她,她从前是很爱吃的,结果许久不见后的她,吃饭成了大难题。 洛韩一不忍让她担心,确实多吃了几口,又幽怨地盯着林森沉。 她实在吃不下后,戳了戳林森沉,他才放下电脑,拿起蘑菇汤递给她,强势道,“三分之一。” 见她端起来小口小口地喝着,他才拿起她的筷子,自然而然地吃起了并不符实的剩菜。 她却突然停下来问他,“阿沉,你有没有想过会输?” 第二十九章 遐心 林森沉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了白晚辰,“辰辰,想什么时候出国?” 白晚辰默了一会儿,答道,“尽快吧,不想在漳城了。” 这么快的吗? 洛韩一不愿接受,虽说一早就做了心理准备,可亲耳听到后,心底还是阵阵发酸。 她缓了缓说道,“辰,我会想你的,但这次出去,不能和从前一样,许久都不联系我,你想在哪一天走?” 林森沉闻言插话道,“等二轮竞标忙完之后,下周我和一一送你走,可以吗?” 白晚辰点了点头,垂下眼眸,叫人看不清神色,她的声音无力地传来,“二叔,麻烦你了。” 她似是想起什么,又浅笑着望向他,“从小到大,都是二叔替我善后,我真的不够懂事。” “好了,都过去了,别再想了。”林森沉只能出声安慰她。 白晚辰第一次见到他之前,许至言可是千交代万交代,让他日后多多宠着她一些。 而许至言则会在某些情况下对她颇为严苛。 她当然知道,又闭上眼睛,轻声道,“二叔,一一,我想睡一会儿。” “好,睡吧。我看着你。”洛韩一答道,白晚辰这些天来一直睡不太好,这时候愿意睡一会儿是好事,可总是时不时地惊醒。 她醒来后一身冷汗,瞳孔失焦,却什么都不肯说,洛韩一只能不问不顾。 洛韩一突然想起之前闯入病房的那个女人,于是拉着林森沉走到隔壁去,轻声问他,“有查到吗?知道那天是怎么回事吗?” “至言在查,而且根据辰辰的情况,这件事不能闹大,这段时间,你先好好地陪着辰辰,等蒋黎上来,我和他去趟公司,你有事找阿宾,好吗?” “好。”洛韩一答道。 阿宾听见这话甚至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筷子,眨巴着眼睛,赶忙吞下嘴里的那口米饭,道,“我我我,我在这儿?” “嗯,结巴什么?我们不去晚宴,好好吃饭。”林森沉沉声吩咐道,又拿着桌上的一沓文件,放在他的手边,玩味道,“整出来,我下午过来就要。” “嗯嗯嗯,好好好,沉沉沉总。”阿宾这时候结巴的不行,可谈起数据来却是出口成章。 洛韩一听见他们的对话倒只是笑,不知怎么,居然想起了楚文郅,他还没联系她,就算联系了,在辰辰出国之前,她也走不开。 以及阿谣,她这段时间陪阿谣的时间倒是少了许多,不知道小家伙好不好。 她不得不怀疑,楚氏未中标是预谋已久的,而提升十个点后的报价,恰好和许氏的权重分持平,如果许氏没有泄漏消息,她不信。 她只是期望结局能更好一些。 而林致的事,在她心里更多的是遗憾、不平,以及曾经的深爱。 洽谈会林森沉没有出席,只是打发了蒋黎去走了过场,几乎是洽淡会刚结束,漫天通稿便放了出来。 吸引她视线的没有几篇,可诸如许氏中标、林氏背后筹谋、楚氏失利、霍呈旧事等等的词汇,出现频率极高。 她也疑惑着拿出了手机,搜索着霍呈的名字,只见弹出来的都是楚氏错失竞标,霍呈难辞其咎的消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吗? 她刚巧接到了林森沉的电话,听见他的浅浅的笑声,却透出几分阴沉,“一一,你最近和楚文郅联系过吗?你认识霍呈?” 因为林氏没有出席洽谈会,霍呈居然亲自去了林氏,噼里啪啦地说了一番,他从头到尾只概括出来两个点,楚氏的抬价早有预谋,以及霍呈言语之中时不时地提一声洛小姐。 洛韩一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没打算隐藏,解释道,“联系过,有段时间了,但是我不认识霍呈。他一直没把东西给我,阿沉,目前来说,那对我而言是重要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打来电话就是毫无理由地询问。” 她语气还算平静,只是诉说着她的理由,又继续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林森沉闻言,笑声中露出几分欢愉,轻声道,“就是楚氏的人来了趟公司,有提起你。” 她愣了一愣,“你怀疑我?” “没有,我信你。”他音色宠溺,又重复了一遍,“所以问你,你说没有,那我信你。” 她瞒着他的事情太多,关于她,关于林致,甚至如今,关于楚文郅。 他转着手中的钢笔,盯着眼前一厚沓的文件,还有蒋黎刚刚拿过来的应急预案,面前电脑上变化万千的数据。 他不自觉地揉了揉眉心,下一步如何走,而这一步棋要如何才能挽回原有的结局。 他选择信任她,她曾经的真心袒露,她的一颦一笑,她在他怀里的沉睡与嘤咛,以及她对他的感情…… 他还是相信她的,所以,她说了,他信了。 洛韩一不想再解释了,平静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却迟迟没有声音传来。 这时候,刚巧一个电话进来,她去没有理会,等着他的回话。 林森沉轻轻地问道,“一会儿想吃什么?” “都好。”她亦是淡淡的声音传来。 许是知道她是这样的回答,他也没再说些什么,说了一会儿见之后,便挂了电话。 洛韩一这时算是松了一口气,她虽不确定楚文郅有没有通过祁制铮获得些什么,但从刚刚林森沉的反应看,他不知道自己和楚文郅建议过祁制铮。 她接过电话就呆坐在沙发上,阿宾从林森沉走后,便泡在隔壁房间整理数据,整个下午都不曾出来过。 白晚辰见她接过电话后,情绪就有些不对,问道,“一一,是二叔吗?” “嗯?”她这才反应过来,起身坐在白晚辰床边的椅子上,回答,“嗯,他在家里找不到东西了,问问我。” 洛韩一不是故意瞒她,只是有些事不能叫她知道,每一个人都有秘密,藏在深处不为人知的秘密。 何况林楚之间的事不可避免地牵连到许氏,她怕是不想知道许至言的事。 傍晚林森沉和蒋黎过来的时候,她倒是正睡着,阿宾则笔直地坐在椅子上。同时看着两个人。 他轻声问过阿宾才知道,原来趁着白晚辰睡着的时候,洛韩一愣是把沉迷在数据的阿宾揪了出来,叫他寸步不离地看着白晚辰,而后自己便躺倒在了沙发上。 说来也巧,他们来了没多久,洛韩一便先醒来,揉着眼睛看向林森沉,声音软糯,“阿沉,困。” 她只有刚睡醒的时候才是最真实的软糯,平日里大部分都是装的,林森沉闻言扬了扬唇角,“那再睡会儿?算了,该吃饭了,去洗洗脸。” 她甚至没有插话的机会,翻了个白眼,又看了一眼沉睡的白晚辰,才去了洗手间。 洛韩一担心她的病情,这些天是睡得好些,可很大程度上是医生在输液时加了一些镇静的药,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她洗完手出去的时候,刚巧护工阿姨也送来了白晚辰的晚饭,刚巧有了合理的理由不吃饭。 可等到她喂着白晚辰吃完了饭,林森沉还是坐在沙发上等她,和阿宾时不时讨论一下数据。 蒋黎则是掐着点代表林氏出席了晚宴。 洛韩一吃到林森沉满意的时候,才终于坦然地呼出了一口气,骄傲道,“可以了吧?我明明有好好吃饭,还每天都要来看着我吃一顿,真是的。” 林森沉自然是满意的,却不大信她的话,好好吃饭?怎么可能! 只是他没再说话,随着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和白晚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时不时逗得白晚辰浅浅一笑。 他每次都是吃的比她慢,那是因为要先哄着她吃好,自己才动筷子。 这时候,阿宾才开始和他一起吃饭,见林森沉只是喂着洛韩一,他当然不敢动筷子。 等到二人吃的差不多,林森沉才放下筷子问他,“数据处理的怎么样了?” 阿宾赶忙咽下了最后一口,有些呛到,咳了两声才说道,“好了,不过有可疑的地方,虽然看上去一切正常,但是有一大部分数据是不属实的,造假的很高明。沉总,我只是猜测,之前股价疯涨估计是想从市场上吸一波资金,只是,单看账面,找不到漏洞。我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一个点,如果确定的话,那……” 阿宾欲言又止,但他知道林森沉是听懂了的。 林森沉自然明白,若是抓住这个点,相当于砍树砍在了树根上,一击必中。 碍于两个小姑娘在场,还是不能说的太明白,又吩咐着,“继续观察,搜索一下相关数据,明白吗?” 阿宾点了点头,却又拿起了筷子,见他没吃饱,林森沉索性起身坐在了洛韩一身后的沙发上。 要是他看着阿宾,他估计能再多吃一个小时,不过也是神奇,阿宾单纯善良,却拥有极其敏感的数字天赋,未来如何,他不敢妄言。 只是这般如阿宾,焉知非福。 护得一时,是一时…… 第三十章 得语 “林氏代表不是林森沉?” 楚文郅拿着手上的文件,一页一页地翻阅着,不时问霍呈两句。 霍呈停下手中的工作,答道,“是,一个年轻人,沉总只是出席,并没有过多的参与。” 楚文郅继续翻动着,又停在某一页,抬眼看他,“竞标会上,旁人的话不要在意,你一个新人,不要露太多锋芒,这一次,对你对楚氏都好。” 霍呈脸色没有过多的变化,楚文郅知道他心中不会在意。 楚文郅又垂眸翻动着,嘴角噙着浅笑,不再提点他,想起嘱咐他的事,又询问道,“对了,交代你告诉林森沉的事,有说给他吗?什么反应?” “楚总,都办妥了。”他想起林森沉的反应,又继续道,“看起来一切正常,没什么情绪。” 楚文郅思虑了片刻,将手中的文件签过字递给他,吩咐道,“你这几天先去公司,不用来家里,二轮竞标之前,尽快站稳,明白吗?” 霍呈有想法有能力,暂时要他隐藏下来,清一清楚氏内部,而竞标会上的故意失误,则是一个最好的开始。 他自然明白楚文郅的想法,应道,“好,要再给您安排一个助理吗?” “不用,你自己处理,之后邮件发我。”楚文郅不再理会他,打着哈欠,朝他摆了摆手,往二楼走去。 这些天是真的够忙了,他都没怎么睡够。 他刚走到楼梯的一半,扔在楼下茶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又无奈着下楼去。 楚文郅走得慢,霍呈早已出门了,谁的电话? 他不曾看,划过之后,便瘫坐在沙发上,紧接着电视上出现了齐允暮。 他笑了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允暮。” 齐允暮将手上的平板电脑拿给他看,却见他没什么反应,只是突然开了口,声音微凉,“允暮,你回国吧。” 齐允暮闻言将平板放了下来,坐正了几分,他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可能了,你该明白的。我现在不能去漳城,几年前走的时候便注定了这一步。若是我回了漳城,你如何自处?” 楚文郅摇了摇头,扯掉了领口的一颗扣子,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哑声道,“我不想走下去了,太难。” 他这话让齐允暮怔愣住,不知说些什么,空气中沉默了几许。 他就那样随意地躺着,半睁着眼眸,眼中一片混沌,不经意间流露颓然的气息,再也不是齐允暮曾经认识的那个少年。 唯有少年时,意气风发。 “阿郅。”齐允暮喊他的名字,又喊了好几声,“你再坚持一下,就快了,很快就能结束了。” 他闻言彻底闭上了眼睛,转过头不再看齐允暮,传来他微颤的声音,“我知道的,我会坚持下去。” 齐允暮没再提起从前,倒是关于南郊竞标和他聊了聊。 楚文郅这才想起,自己答应洛韩一的事,心里笃定齐允暮十有八九会拒绝这件事。 他转了转眼珠,让微漾的泪消失掉,才转头看向他,“允暮,求你件事,我说了你可要答应的。” “你先说。”齐允暮自然不会不明缘由的应他,只听他问,“你见见洛洛吧,她想见你。她不相信东西在我这里,她为什么不相信?你说,她那么想要,是为了什么?放下还是拿起?” “阿郅,不行。”他还没说完,齐允暮就打断了他的话。 说过不见,便不会见,属于他和洛韩一的约定,见到东西之后,若是放下,便不再见。 齐允暮知道他执拗,只能软了语气说道,“她想见我,但我不见她,不管怎样,这是她的事,信或不信,全由她自己。” “阿郅,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的,你尽快给她便是。若是你想借此捅林氏一个窟窿,不可能的,她不会同意。” 楚文郅一直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只能明敲暗打。 他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起身道,“我还有会,先挂了,睡会儿吧,别想太多。” 楚文郅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便起身拿着手机朝楼上走去,边走边给洛韩一发消息,“他不答应,但我会让你见他一眼,来确认这件事。”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用回了,下周找你。” 洛韩一看到消息的时候,林森沉已然睡着了,她还在白晚辰的床边静静地守着。 她看过之后便收起了手机,白晚辰刚刚惊醒过一次,握着她的手才慢慢放松下来,这才又睡着了。 她视线先落在白晚辰的脸庞,很好看的相貌,尽管尚有疤痕,但她眼里时刻是辰辰从前的样子。 有些地方已是浅浅的淡红色皮肤,绝大多数是她自己抠下来的,甚至有些是指甲的抓痕。 洛韩一不知如何说她,只是把她的指甲剪短,又打磨到没有棱角,却还是会有疤痕。 她微微地皱眉,白晚辰的心思从前她就多少知道一些,如今只能沉默,因为这不再是她们两个人的事。 第二天清晨,天微亮的时候,她起身关掉了房间内的灯光,只有这个时候关灯,她不会突然惊醒,喊她的名字。 林森沉出来的时候眼神有些诧异,得知她晚上睡过之后便没说什么。 洛韩一低着头望向白晚辰,低声道,“阿沉,我们尽快送她走吧。” 她语气中明是不舍,却更多的是坚持。 林森沉明白她的感同身受,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承诺道,“一一,她随时都能走,她想多陪你一段时间,才一直拖着。” 她着实没想到,洛韩一只是抓着他的手,急切地问,“医生在那边安排好了吗?若是可以的话,今天就走,好吗?我怕她再伤着自己。” “嗯好,医生那边在等着她过去,安排好航班之后,会通知医生接机。”林森沉闻言轻声答道,拍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自责。 “那你去安排,我再看着她一会儿。”洛韩一催促着。 林森沉却浅浅地笑,“好。” 他效率很高,就像提前准备好了一切似的,在中午的时候便打来电话,说安排好了下午的航班,刚好在那边的早上到达。 白晚辰知道之后,反应倒很平常,只是敛着眼眸,低声询问,“二叔,走之前我们开车在漳城逛逛吧。” 几年前出国,她没想过会因为小叔的婚事回国,而此刻,她已下定了决心,再也不会回来。 她在国内唯一的想念,她的二叔一定会照顾的很好,她没什么担心的了。 而关于许至言,没什么好提起的了。 她相信爱情不会对每个人都公平,她也明白,最好的爱可能不会在一起,而此时,彼此安好,便是好。 如果,不曾在选监护人的时候选了他,便不会有后来了吧。 “一一,二叔,我走了啊。”她浅笑着望着林森沉和洛韩一。 林森沉申请的是私人航线,上飞机之后她便可以躺着,会有熟悉的护工阿姨陪着她,然后是长达十个小时的飞行,和好几个月的康复治疗。 “要好好的。”洛韩一哽咽着,千言万语却只能说出这一句。 “到那边经常联系我们,知道吗?我和一一会常去看你。”林森沉嘱托道,她对于他的话皆是应了好。 洛韩一咬着唇,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终是忍不住眼中的泪,埋头在他的怀里。 她心里有预感,日后白晚辰怕是不会再见她了。 她闭了闭眼,又看向他,带着哭腔质问他,“医生好吗?会不会欺负她?她一定会好的。对吗?” 林森沉揉着她的头发,轻声道,“一一,会好的。” 送走白晚辰之后,他们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中,她见到阿谣的那一刻便飞奔过去,抱着它,不争气地哭了出来。 林森沉还在停车,屋内的小姑娘见状倒是朝她喊道,“哎,你是谁啊?” 洛韩一止了泪,不理会她,那小姑娘想上前的时候,被闻声而来的何姨拦了下来。 “洛小姐,您回来了,先生回来了吗?”何姨递了一杯温水给她。 她点了头,喝了有小半杯,林森沉进门后,便对何姨说道,“今天就到这吧,以后何姨还是来一天来一次,这段时间辛苦了。” “没什么没什么,那我这就走。”何姨应承着,便转身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道了再见,便出了门。 那小姑娘甚至还没来得及拦下何姨,只能僵硬地站在这里,不知所措。 “你也走吧,蒋黎会按一个月发工资给你,以后就不用来了。”林森沉只是轻抚着洛韩一的背,头也不抬地冲她说道。 小姑娘微微愣了一下,咬着唇说了“好”,望了一眼阿谣和洛韩一,又盯着林森沉看了好几眼,才拿着自己的包,转身离开。 家里此时便和从前一样,林森沉看她的反应,轻声问她,“先去洗洗,好吗?” 她抬眸看向他,阿谣正轻轻地舔着她的手背,闻言蹙着眉,将手上阿谣的口涎尽数抹在了他的衬衫上。 看神情,他是无可奈何,拎着她的后领,把她踢了起来,径直朝洗手间走去。 阿谣则是蹦蹦跳跳的,因为许久不见,时刻跟在他们的脚边。 洛韩一的视线不知怎的,飘向了远方,她低头笑了笑,问他,“那小姑娘好像没走?” 第三十一章 月白 林森沉闻言并未抬头,牵着她的手腕朝洗手间走去,答道,“蒋黎一会儿就到,别多想。” 洛韩一知道那小姑娘来的缘由,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加上刚刚那小姑娘看她的眼神,并不单纯。 她只能压着情绪轻声说道,“以后不要让别人来家里,好不好?从前就很好。” 林森沉闻言扬了扬唇角,打开了水龙头,调好水温之后,示意她自己冲洗。 “好。”他应道,握着她的手,手指一根一根地染上泡沫,水声哗啦作响,片刻间冲洗了干净。 她从前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此时听到他说好,才不自觉地扬唇浅笑。 洛韩一准备小睡的时候,窗下的小姑娘还没有离开,而蒋黎不知道在和她说些什么,她无心了解。 “蒋先生?蒋先生!”小姑娘几乎要扯着蒋黎的袖子,眼里噙着泪光,看蒋黎没有丝毫反应,差点哭了出来,“我不能被辞退,我需要这份兼职,真的,求求您了。” “顾小姐,这是沉总的意思,我也是给沉总做事的,顾小姐该明事理、懂主次的,若是需要,我可以帮您介绍别的工作。”蒋黎礼貌地避开了她的动作,又客气且真诚地答道。 “可是,可是。”小姑娘支支吾吾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蒋黎也趁着这个空闲,解释道,“顾小姐,这里是私人住宅,一伙儿日巡的保安可能会请您出去,回见了。” 话落蒋黎边拿着手上的一沓文件朝室内走去,不再顾及背后人的想法与情绪。 直到蒋黎关上门,她怔怔地望了几眼,眼中明暗交杂,这才转身离去,边走边拨通了电话,“先生,我被沉总辞退了。”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她又答道,“是,楚总目前还不知道。” “好,我明白,楚总的吩咐,我都会及时告诉您。”她挂断之后才又拨通了楚文郅的电话,她还未开口,他的声音已然传来,“顾瑶,怎么样了。” “楚总,洛小姐和沉总回来了,然后,我被辞退了。”生怕楚文郅不满,她又补充道,“您放心,那个小东西已经吃了好多天药,都在您计划之内。” 楚文郅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的冷,“做事要干净。” 他为什么盯上阿谣呢?因为那只狗原本便活不到来年的,谁知当初的不忍心,居然叫它多了两年,不应该。 挂断电话的时候,霍呈刚好进门来询问他,关于二轮竞标的看法。 楚文郅眼下的文件,是许氏股价接连涨停,再者是许氏近一年的资金流动数据,然后是林许两家的合作项目。 最后便是,南郊开发项目二轮竞标会的资料。 “楚氏走低,给许氏一点希望。”他将文件仍在桌上,便左右转动着躺椅,不再多说。 霍呈理解了他的意思,猜测道,“是说,楚氏以0.1个点的区间,输掉吗?” 楚文郅闻言,高高翘起唇角,眼光上下打量着他,称赞道,“聪明!不愧是……被选中的人。” “楚总。”霍呈今日里并没有戴眼镜,他不近视的,此刻眼中闪烁着几分冷光,言语中并不客气,“有时候,要慎言,言多必失。” 楚文郅闻言倒是笑得放肆了起来,反问他,“什么有时候?还有你不知道的吗?多嘴。” 霍呈闻言并没有情绪起伏,沉声道,“楚总,你当初决定的时候,就知道往后日日皆是刀尖。” 他明白的,他只不过在一点一滴地将回忆留下的刃削尖磨利,他有些颓然,“霍呈,我知道。” 霍呈不再答话,抱着电脑便走出了书房,只留楚文郅一个人,心里却有些埋怨,“果然,难逃一个情字,就是如他这般的人,也是一样的,不过尔尔。” 楚文郅只是思考着,下一步的局。这一局祁制铮和许至言下场站队,便是林楚争端真正的开始。 但愿,祁制铮可以装得久一些、像一点。 祁制铮正啃着一个橙子,坐在许至言家的沙发上,祁家爷爷的电话来了好几回,他都不愿意走,于是,便顺理成章地住了下来。 盯着他不修边幅的吃相,和散落在茶几上的橙皮,米白色沙发上色点点橙汁…… 留他下来的唯一的好处,便是余知的温婉贤淑、安静祥和的现状。 祁制铮成天黏着他,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是因着他带来的这份平静,由着他去。 林森沉说给他的话不无道理,可家里的监控一切正常,若是他的话,要有多高的水平才能毫无漏洞。 除非,他本就伪装了数十年,可故意在林氏的一出戏又是为何?叫人起疑吗? 不全是。 许至言不自觉地实现投向了祁制铮,他感受到之后,便猛地抬头,面色惊喜,扬着尾音询问道,“言哥,忙完了?咱俩喝点儿?我可烦。” “好啊。”许至言应道。 果然,祁制铮听见这话的时候,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踢拉着拖鞋便直奔楼下的酒柜。 手上的橙子随手扔在沙发上,他喜欢剥了整个再吃,啃了一半的橙子在米白色的沙发上开出了花。 许至言见状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关闭电脑的锁屏,起身走到门外,下楼到一半的时候,祁制铮就抱了五瓶酒,两只手还拎着五六个功能不一的玻璃杯,急忙忙地跑上来。 “走啊走啊,我都拿好了,言哥。”祁制铮笑着,漏出一颗虎牙,让他的思绪飘回从前。 原本是有两颗的,十几岁的时候,林森沉和祁制铮打架,结果便是,祁制铮在正年少的时候,便安上了种植牙。 后来大了,祁家爷爷说一颗虎牙不好,他不知挨了多少打,才留下来这颗。 许至言不自知地翘起了唇角,看他手忙脚乱地开门,想拿过他手里的杯子,却只听见他微恼的声音,“我可以。” 进门后,他把酒和酒杯一字整齐地摆在桌子上,甩给他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 “敬我言哥!” 一杯,一瓶,两瓶,五瓶,皆是醉了,又仍未醉。 “言哥?言哥?言哥!”祁制铮推着他的肩膀,差点让他摔在了地上。 许是喝多了,他手脚并用,连扶带踹地把许至言放在了沙发上,而后嘲笑道,“还是我厉害,哼!” 过了好一会儿,他有醉意,却不困,盯着许至言的脸发愣,却自己打了个大喷嚏。 他一路有些踉跄,跌跌撞撞地走到书架前翻来翻去,又拉开了柜门,有纸张哗啦啦的声音。 祁制铮过了半响,居然靠着许至言,在沙发旁边昏昏欲睡,而后沉睡不醒。 约莫着都睡着了,可他睁开了眼睛。 许至言趁他睡熟,起身时才发现他身上卷着一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毛毯。 小孩子?却不是孩子了。 书房里的灯还长亮着,祁制铮的脸埋在抱枕的下面,而他了无困意。 许至言胡思乱想着,猛地反应过来,电脑屏幕上调出了刚刚的监控画面。 他假睡的时候,祁制铮先是在书架上翻到了空调遥控器,而后在地柜里翻出一条毯子,只不过第一个打开的是存放纸张的柜子罢了。 只见祁制铮遥遥地把毛毯朝许至言一扔,竟全是扔在了地上,却也不曾捡,索性躺在了地毯上呼呼大睡。 他惊觉好笑,却又阴沉着脸色,原因是看不透祁制铮。 一个逐渐成形的大胆的猜想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二轮竞标结束之后,一切都会明了。 许至言低低地垂着眼眸,目光扫视着祁制铮的整个人,却在思考他有没有看出自己装睡。 而这个答案,也关系着竞标之后许氏和他的情况。 现在,不能过早地下定断,是谁又或者不是谁,未知全貌,何以置评? 若是祁制铮真的做了什么不顾情分的事,那他自然不会留情,想必,林森沉也不会。 当天晚上,洛韩一小睡转醒的时候,家里书房的灯还亮着。 许是这段时间缺了太多的觉,却又忧心着此时正在前往异国的白晚辰,她并未睡许久。 刚巧,她接到祁制铮的电话,便回了房间,不放心地锁了门,才摁下了接听键。 楚文郅声线沉稳,又带着几分沙哑,“后天来我家,老地方。” 她沉默了片刻,因为大后天是二轮竞标会的日期,这个时候她去楚文郅那里多少会有些不好,若是碰上霍呈,只怕会更加难堪。 他许是猜到了她的心思,又沉声道,“就后天,毕竟这段时间只有后天呢,我有正事找齐允暮,你自己选。” 洛韩一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扣着手上的指甲,阴阳怪气道,“你这番话,有在和我商量吗?我能说不吗?好,我后天去,说不准再睡着了,还能和你一起等竞标结果。” 闻言他倒是轻笑了出来,沉声道,“那你记得来,想去竞标会吗?” 她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嫌弃道,“不去,要是你,目前只活在漳城新闻里的人,敢去吗?” 楚文郅敛了笑意,“不会赢,那为什么要去?” 第三十二章 敬心 她沉默不答,听这话那必然是许氏中标了,可他们摸不清楚氏的报价,又如何在二轮竞标中反击呢? 她自然不会在楚文郅这里得到消息,他告诉她,无疑是算准了楚氏报价不会外泄,以及她不会贸然地跑去告诉林森沉。 楚文郅见她许久不说话,又交代了一句,“记得来。” 洛韩一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挂断了电话,“嘟”地一声,陷入了寂静。 她无心去猜楚文郅的心思,关注点都放在了齐允暮身上,允暮不愿见她,在她意料之中。 可楚文郅又会以怎样的方式来兑现诺言,不过既然他说出来,她自然是相信的。 洛韩一起身下了楼,阿谣还睡着,许久不见,阿谣的觉也越来越多了,是冬眠吗? 一边想着,她轻手轻脚地越过客厅,在冰箱里拿了一瓶椰子汁,却有些不满,几天不在家,居然连新鲜的椰子都没有。 尽管动作足够轻,可还是会发出一些声音,但平日里阿谣听见就会飞速地冲过来,有一次甚至越过了整个茶几。 可今天,她瞟了阿谣好几眼,毫无反应。 她也不曾过于在意,只当是它睡的沉。 第二天,林森沉居然没有去上班,两人吃过早饭之后,蒋黎送过来几份文件,林森沉批阅完便匆匆地走了。 林远燊即将过寿,此时距离日子也没有多久,加上他一直提起洛韩一,林森沉倒半请求地和她商量着。 “一一,你今天有课吗?爷爷快过寿了,我们先回去一次,等到大寿的那天,你出席一下就好,今天算是私下里给爷爷过寿了,他一直想见你。” 洛韩一自然是不能拒绝的,“好,不过我可不太会说话,别闯了什么篓子,还要你来帮忙。” 林森沉闻言扬起唇角,宠溺道,“怕什么,爷爷不会为难你。” 既然应了下来,那必然是要准备一些礼物的路上经过商场的时候,洛韩一便拉着林森沉去了较为隐蔽的一家店。 林森沉看到满店的扇面时,便知晓了她的意图。 他从容地进了店,环视一周后,随手拿下了一把折扇,冲她扬了扬,“这个?” “好。”她笑了笑,她必然是不懂折扇的,只是知道林远燊喜扇,林森沉果然懂她。 他提前给了林远燊电话,林远燊只是嘱咐道回家吃午饭,又单单询问了洛韩一的喜好。 早上蒋黎牵走阿谣的时候,阿谣多少还是有些困,应该是没吃饭的缘故吧? 过段时间,再带它去一次医院吧! 一路上,她心里多少有些犯怵,她也算见过林远燊几面,只是他的反应多是冷漠,她总觉得他不甚喜欢她。 快到老宅的时候,她又问道,“阿沉,你爷爷他。” 她不知如何开口,略有局促地轻声道,“我感觉你爷爷不怎么喜欢我,我太懂怎样和他相处,会让你舒服一些。” 林森沉闻言并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单腾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胳膊,“放心也是喜欢你的,他可是有悄悄问我你的喜好。” 这下她却更加有些不解,疑惑道,“是吗?我总觉得好像不是看起来这样。 林森沉笑了笑没在说话。 到老宅的时候,林伯依旧站在门口等候每次林森沉回来的时候,他总在门口迎着。 “小少爷,先生在大厅呢,您和罗小姐直接过去就好。 见到他们二人带了不少礼物,他忙指挥着门口的佣人接过。 林森沉留下了一份礼物牵着洛韩一的手往大厅走去。 洛韩一低声道,“阿沉应该会,没事吧,我有点慌张。” 他自然的难过了,他的心在他耳边轻吓倒发信,也就是看在眼里人很好。 从门口到大厅,要经过一段距离的话园不到林森沉也不急不慢地说道,“小时候刚来爷爷家的时候,我也总是害怕局促不安。后来发现爷爷就像个小老头一样,可爱,也会因为一客气和我闹脾气。所以啊,放心。 这话并没有抚慰他她内心的举措感,他轻咬着唇,视线也没有四处飘散,只是盯着不到上的鹅卵石子数着以黑色为主,色调的鹅卵石中有几颗白色的。 洛韩一余光瞥见了花园的布局以及透过了飘窗,望见了林远燊斜靠在大厅上沙发上的侧影,深沪了一口气,“一会儿你可得多帮着我,我总归有些不安。” 林森沉没有答话,只是牵着她的手,试图给他一些勇气和力量。 等到她俩在大厅里暂定,林森沉遥遥的喊了一声,“爷爷我来啦。” 洛韩一沉默了,片刻又紧随其声,轻轻的换了一声,“爷爷好。” 林远燊闭眸,不知是在浅睡还是在闭目养神,洛韩一不知说什么来打破平静比较好。 林森沉倒是沉声道,“我和一一给您带了礼物,你肯定喜欢。” 林远燊闻言没有大的反应,林森沉见状又道,“中景先生的作品,一把银笺折扇,今夏的扇子。” 林远燊喜善,中景先生,又是他近年来较喜欢的青年制扇师,只不过这人一年只做三五把折扇,又随机分散在全国的不同点面,因而得扇便只能靠缘分了。 听见这话爷爷赶忙抬眸撑着身子,眼神发光的盯着零三成手中的盒子,“真的?从哪儿得来的?” “因为你明白自然是随缘。 “行啊,你比也有缘分。 “好了两个也别站着,快坐吧,接过扇面细细地把玩了起来,黑纸扇,不错不错。 林远燊和林森沉顾及她的存在,并未聊过多林氏的消息,突然林远燊沉声问道,“一一是学的金融?明年毕业吗?” 洛韩一差点被点名有些怔愣住,忙应道,“是爷爷。” 林远燊又道,“女孩子怎么想着学金融?毕业之后什么打算?” 林森沉闻言倒是有些慌张,心却又隐隐地痛,因为林致。 她只得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道,“学金融是因为喜欢,而且以后有想从事这方面说起来,要是没有金融和阿城也不会认识。” 见林远燊神色如常,她又继续说道,“毕业之后会继续读研,和阿城对比,总是觉得自己学的还不够多不够好。” 这话回答的依然平稳,给足了林森沉面子,而自己却丝毫不漏怯。 正巧林伯过来,和林远燊汇报道,“先生餐厅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您看?” 林远燊闻言点了点头,起身朝餐厅走去,示意他俩跟上,落座之后,便也没再开始话题。 第一次来的时候,林森沉并交代过,他和爷爷的饭桌上最基本的规定是死不严,提醒她林远燊可不会像他那样娇惯她。 林森沉注意到林远燊快吃好了,这才拿起汤匙喝完最后两口汤,然后停筷。 洛韩一见状,也放下了筷子,这是她和他的约定,因为它总能猜到你什么时候快吃好了,爷爷从小教他,餐桌之上,不能让长辈等候他吃完。 佣人撤菜之后,又上了雨前龙井,只因林远燊偏爱。 他饮了半盏茶,突然开口问道“一一你和沉贰在一起这么久,有想过结婚吗?或者说先订婚,再或者说你们什么时候打算正式的公开。 由于洛韩一不喜人议论,她和林森沉的感情中,自己一直没同意公开的事情,但媒体的捕风捉影渐渐让这件事半公开化了。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有些紧张、有些不知所措,林森沉自然而然地帮她解围。 “爷爷,我们还小不着急,一一还在上学呢,现在公开影响不好。 在旁边添茶的林伯摸准了林远燊的心思,闻言倒也补充道,“小少爷,您不赶紧公开把洛小姐拴在身边,洛小姐这么年轻漂亮指不定哪一天被谁抢走了。到时候小少爷,说不说连去哪儿找都不知道。所以呀,小少爷——” 这话多半就是林远燊的意思,不然怎会任由林伯插话,洛韩一的不安更加强烈。 林森沉轻轻地捏着她的手,话虽是对林伯说的,却看向林远燊,“林伯,若是有一天她不要我了,那也是我的问题,她走了,我自然要是要追着的,怎么可能找不到呢?” 林森沉的话又将注意力都引在自己的身上,看似不公开、不订婚是他的想法,但言语之间又给足了洛韩一尊重。 洛韩一声音清浅,“爷爷,我不会毫无理由地离开。” 林远燊似有意让他们早日公开,甚至订婚,奈何两个小孩都不同意,他也只能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朝二楼的书房走去。 走到半途又回身看了一眼林森沉,命令道,“沉贰,来我书房。” 言语中丝毫不提起洛韩一,她这下更加不知所措,却全然地望向林森沉。 他冲她张了张口型,告诉她没事,又给了林伯一个拜托的眼神,林伯如此世故,怎能不知道? “洛小姐,园里的桂花开得正好,您来时想必也没细瞧,我带您看看?” 她只得应好,坐在大厅里总归是过于尴尬。 “洛小姐,小少爷对您真好。您可得好好珍惜,可不能自个儿埋汰自个儿。” 第三十三章 尽意 林伯瞧见那爷孙两人消失在转角后,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她跟在林伯身旁,打量着他的神色,浅笑道,“林伯哪里话,阿沉护我爱我,是我有幸。” 林伯面容棱角分明,不像和善的人,此时指着一树桂花,沉声道,“洛小姐,院里的桂花往年都会晒干,来年可饮,有兴趣尝尝吗?” 这是在给她台阶下,她只得应下,随他去了一处茶室。 绕过长长的花径,她几乎是刚接过佣人递来的茶盏,林森沉的电话便打了进来,他情绪不大好,“一一,你在哪儿?我们回家。” 她瞟了一眼背对她的林伯,轻声答道,“应该是会客的茶室吧,不是我们上次去的那间。” 他应过之后,未挂断电话,一路找了过来,在林伯诧异的眼神中牵了她的手就走。 林森沉一路上阴沉着脸色,沉默不语,直到上了车锁,才放松了自己。 “这是怎么了?阿沉?”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等待他的回答。 他是和爷爷闹矛盾了吗?关于什么?订婚吗? 她真的没有考虑过,在没有完整地处理好自己的感情之前,她不想辜负他。 而林致的事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九七言语之中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她必须要尽快弄清楚,而明日与楚文郅的见面将会成为日后局势发展的一个重要结点。 从林家老宅回来之后,林森沉在厨房里切了许多盒水果,端给她吃。 “中午没吃好,多少吃一点。” 她接过来之后,一口一口地吃着,只听见他说,“一一,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可以立刻结婚的。” 她有些怔愣,他全然看在眼里,紧接着开口,“不用回答我,只是你一旦做出选择了,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她看着面前的水果,都是她爱吃的,这才反应过来他的用意。 中午的饭菜多半是她不爱吃的,林远燊提前准备她爱吃的菜不过是说辞而已,甚至是反话,因而她并没有吃多少,原来他都知道。 “好。”她笑靥如花。 傍晚的时候,因为阿谣在蒋黎那里,她便提议道和他去沿江吹吹风。 江边微风,她穿着秋装长裙仍微凉。 “手这么凉?”他的手原是搭在她肩上的,察觉到她的冷颤,才试了试她的温度。 “还好。”望着周边商家橱窗里推出的“花好月圆”的中秋营销,她喃喃道,“阿沉,快中秋节了。” 他交叠着她的双手,试图将掌心的温热传递给她,“今年想要什么礼物呢?” 洛韩一歪了歪头,眯着眼睛笑道,“去吃蟹吗?” 他沉默了片刻,松开了她的双手,牵着她朝沿江的商业街走去。 “小心!” 他迅速环着她往后退了一步,一辆突然加速的车将将擦着林森沉的袖口而过。 林森沉盯着那车子好几秒,把车牌发给蒋黎,吩咐他查一下,得到无虑的结果后,他揽着她的肩,浅笑道,“走吧,先去商场,一会儿蒋黎过来接我们。” 洛韩一被他护在怀里,没有受到过多的惊吓,点了点头跟着他的脚步。 是什么情况?莫不是九七的暗示吗?又或者真的就是意外。 距离九七说定的时间越来越近,而只有刚刚这件事给她些许不好的预感。 林森沉自是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只当她还未缓过神来,路过芋圆店的时候,问她要不要吃。 她看排队的人尚多,估计是要等一会儿的,便扯了扯他的袖口,示意他低头看她,而后她贴着他的耳边,指了指远处,轻声道,“你先排队给我买,招牌的就好,我有点忍不住。” 林森沉闻言弯着嘴角拍了拍她的脑袋,“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他顿了顿,又扬起手机,“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好。”她应道,瞥见隔壁店家的冰激凌,指了指又笑着说,“要是我慢,就再买一个香草冰激凌。” 林森沉脸上尽是宠溺的笑。 等到她走远之后,他才低下头看着蒋黎刚刚发过来的二轮竞标文件。 她其实就想补个口红,感觉因为抿嘴自己吃掉了不少,又不好意思问他。 镜子前没什么人,她坦然地拉开了自己的小包,拿出了两只颜色较浅的口红叠涂。 补到一半时,进来了一个小姑娘,是那个照顾阿谣数天的小姑娘。 她却装着不认识洛韩一般,甜甜地笑道,“这个色号好好看啊,是D&D家的021和997吗?” 她盯着镜子中的小姑娘,眼神失焦,喃喃着,“你?” 021997,再熟悉不过的数字,林致的号码。 1997是林致的出生年,而现在九七在用这个电话和她联系。 “姐姐好,我叫顾瑶,可不是童谣的谣哦,很高兴认识姐姐。”她明明笑得天真无邪,却让洛韩一心底发寒。 她在等着顾瑶开口,万一是旁人的试探呢? 小姑娘见她沉默良久,反锁上了洗手间的门,拿起纸巾拭去了洗手台上的水渍,而后坐在上面得以和穿着高跟鞋的她平视着。 “姐姐,我不是和你通电话的先生哦,先生他有些事情,最近不能和姐姐见面了。” 见她直直以怀疑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她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了一部手机和一个硬盘,将硬盘放在洗手台上,又拨通了一个电话,数了三四秒。 洛韩一的来电提醒上赫然是九七的号码。 她笑嘻嘻地解释道,“姐姐这下相信我了吧?” 现实中与延迟后的声音一起响在她的耳边,她目光投向那个硬盘,逼迫自己平静下来,问她,“是什么?” 她不敢猜测,是哪一个硬盘,她没有理由。 “两位林先生都看过的。”顾瑶晃着自己的两条腿,答道。 “还有事吗?”洛韩一盯着她问道,而后将自己的口红一支支地收进包里,以及那个硬盘。 顾瑶听见这话,又瞧见她的动作,音色清浅,声调活泼,“还有,先生说,林氏二轮竞标后会有一次危机,姐姐不要插手。” 她从洗手台上跳下来,仰视着洛韩一,唇角勾起甜甜的笑容,“姐姐记得,不能插手,不然——” 她停了停,扭开了门锁,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就永远没有真相了。” 洛韩一怔怔地望向镜中的自己,嘲讽地勾起唇角,心想自己终究是过于年轻了,一个个崭新的角色出现在她的生命里,看似毫无关联,却又千丝万缕、繁复交杂,接下来的路,要如何是好? 她一边擦拭着手上的水珠,一边朝林森沉走去,快到他身边时,将手中的纸张揉作一团,扔进了垃圾箱。 林森沉先将面前的香草冰激凌推给了她,却又盯着她命令道,“就一个球,一会儿不能再买。” “好。”她应过之后,就拿起了勺子,第一口的味道就让她有些失神。 淡淡的香草味,一恍惚思绪飞至许多年前的冬天,冬天的冰激凌总要比盛夏的好吃。 不过在冬天,林森沉从未让她吃过。 她吃到一半,见他只是盯着自己,将芋圆推到他面前,又帮他拆了勺子,“尝尝?还是之前那家的连锁。” 林森沉从她手里接过,就又放在一旁,只是看着她。 她真正喜欢什么味道呢?他一无所知,就香草吧,这么多年,她该是自己也忘记了吧。 他接到一个电话,是德蒙医生,他与对方寒暄了两句,便将手机递给洛韩一,轻声提醒道,“是辰辰。” 洛韩一闻言在纸巾上拭了手指,连忙接过,“辰辰?是我。” 白晚辰此刻还在疗养,自己没有拿着手机,因而传来的声音不大,“一一,我很好,会一直想你,再也不会突然跑掉便一直不联系你了。” 她莫名有些哽咽,“好,我相信。” 白晚辰气息微弱,声音中透出浓厚的疲惫感,“我要去做检查了,结束了我再打过来,我想还和二叔说句话。” “嗯好。”洛韩一应道,将手机递给林森沉。 只见他接过,“辰辰?” 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洛韩一只是挖着杯中的冰激凌,一口都不曾吃。 “好,你放心,嗯,好。”林森沉应道。 只是还没有挂断电话,林森沉又和德蒙医生聊了几句,作为享誉内外的精神科医生,他对白晚辰的情况,居然难以下定论。 “林先生,两种可能,一种是患者因为本次车祸产生的短期心理问题,而另一种,则是长久以来被压抑的心理障碍,但患者自己却掩藏得非常好,甚至可以让催眠治疗无效。” 林森沉默了片刻,这样的情况实属复杂,但他不确切白晚辰从小是否有心理问题,却还是隐隐地担忧。 他思虑清楚后,答道,“我明白,希望您多费些精力,我们很担心她。” 这话既能让雷蒙医生听懂深意,也不至于让洛韩一过于忧虑。 “嗯好,麻烦您。”说完,林森沉便挂断了电话,又突然提起来一件事,“一一,你论文是不是该交了?” 她瞬时静止,微微启唇,可什么也没说出来。 第三十四章 谎言 论文是早就写好了的,当时只不过是伪装的借口罢了。 “那,回家你帮我看看,现在就走吧!” 洛韩一扶了扶额,吞下最后一口冰激淋。 林森沉抬眼瞧她一眼,将芋圆又原封不动地装回去。 蒋黎来得早,林森沉让他再等一会儿,结果刚喝上第一口咖啡,就收到林森沉的消息。 “沉总,洛小姐,回家?” 蒋黎询问道,已然发动了车子。 “嗯。”林森沉应了一声。 洛韩一此时有些困,她身上又出奇的冰,依偎着林森沉,浅浅睡去。 蒋黎是有事和他说的,瞟了一眼洛韩一,便沉默着。 “阿沉?”洛韩一睁眼,瞧见小区的大门,就知道到家了,又慵懒着嗓音,“一会儿帮我看论文,哈——” 开车的是蒋黎,那,她随即问道,“阿谣呢?你过来了它呢?” 林森沉敲了敲她的脑瓜,“阿谣和阿宾在家。” “嗯。”闻言她放心下来,下了车就奔向屋内。 阿宾怔愣地在门口给她让道,视线随着她进屋,又赶忙转回来,“沉总,蒋助。” 林森沉冲他俩点了点头,蒋黎就拉着阿宾出去了。 “一一?论文。”林森沉坐在沙发上朝她伸出手。 她松开阿谣,指了指楼上,“我去拿电脑。” 片刻之后,洛韩一抱着电脑盘腿坐在林森沉的身旁,点开一个文件,将屏幕转向他。 表面看似正经无比,脚尖一下一下地蹭着阿谣,等待他的回复。 “不错。”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弯着唇角凑到她身旁,“很好,进步很大,95分以上。” “真的吗?”她疑惑着问。 她明明知道,自己已经修改过很多次了,这一遍是何老师看过的,没什么大问题。 说完,林森沉抬眸看她,“真的。” 她扬起浅浅的笑,又从他手里把电脑拿回来,骄傲得不行,“那是,我自己修了好久呢?” 洛韩一的思绪总停留在如何让这件事毫无很近地过去,见他没有回答,又开口,“以为你只是说说的,不然我肯定不会抽时间改。” “嗯。”林森沉摸了摸你住的头,“你饿了吗? “还好,不想吃。 他俯身叫狗抱在怀里,轻轻的闹着啊,摇的痒痒,很快狗就睡着了。 洛韩一将狗轻轻地放在了地毯上,要铺上了,小毛毯,才看见林森沉已经打开了一瓶椰子汁递给她。 “将就着喝,明天就有新鲜叶子了。”林森沉安慰着洛韩一的失望,却又百般宠。 “嗯,我明白。” 洛韩一打了个哈欠,含糊地问。“你困了吗?好困。” “一一,晚安。” 第二天林森沉费了血大的力气才叫洛韩一从床上拉起来让她吃饭。 洛韩一明明好不情愿还是强迫着自己下楼陪林森沉吃早餐。 早餐过后,林森沉就已早早的去了公司,留她和阿谣在家里。 临走前林森沉嘱咐她,中午他自己不回家,但是要她记得自己吃饭。 洛韩一应了下来,却在盘算着如何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她可能会带着阿谣去找楚文郅,不带阿谣,他不放心,带着阿谣,她又担心阿谣会和楚文郅有一些冲突。 权衡再三她还是牵着狗出了门。 打了车前往沿江别墅,在还有5分钟要到的时候,她才拨通了楚文郅的电话。 他没有接,洛韩一索性直接挂断了,又发个信息,“我马上就到,说好的福鼎白茶。” 洛韩一到的门口的时候,楚文郅正半开着门,斜倚在门框上等着她。 他一身休闲的家居服,浅浅的灰色。 见她过来半侧着身子,随在她身后进屋。 阿谣一直在轻声地叫着,洛韩一牵着阿谣坐在了客厅,楚文郅试图伸手将阿谣牵走,远离他俩旁边。 洛韩一以为阿谣会排斥楚文郅,谁知道它乖乖地被楚文郅栓在了墙角。 她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阿谣,时不时地飘向阿谣。 “我一会儿和允暮有正事要聊,结束的时候会提一下关于你的事情,你坐在镜头外,全程保持安静,知道吗?”楚文郅嘱咐道。 见她面上没有什么波澜,他又叮咛道,“他近年来脾气可不太好,你可别让他看见你,然后我们两个人都得完。” 楚文郅明白洛韩一的顾虑,才突然强硬了下来。 楚文郅是在茶桌上给齐允暮打的电话,因为提前约好的缘故,对方接的很快。 “阿郅,南郊的项目准备好了吗?文件记得发我一份。” 齐允暮是在办公室接的电话,他坐在办公桌前桌上有一两沓文件,简洁的画风和他从前的风格一模一样。 “好,现在发你。”楚文郅应道,将文件包全部发过去,右手轻扣着桌面,“允暮,你觉得楚氏的报价合理吗?” 齐允暮沉思了一会儿,转动着手中的钢笔,“以你的目的,自然是足够合理了,但现场还要随机应变。” “我懂,”楚文郅点了点头,余光瞥着齐允暮视线范围外的洛韩一。 他又开口问,“你不是说托我把东西尽快给她,不过我一直没找到机会,我一直还没给。” 齐允暮沉默了片刻,随即继续翻动着手上的文件,询问他,“怎么回事?阿郅距离我交代你的时间已然过去了。” “我最近丑闻缠身,呵呵,真的太忙了,哪有时间记得这件事。”他嬉笑道。 “随你,你记得尽快给她。”齐允暮通过摄像头盯着楚文郅,“若是她看过之后,再要找我,一定要同意了。” 楚文郅随即应好,又听见对方说,“明日南郊的竞标,你这边一定不要出漏洞” 齐允暮打电话的时候,他知道洛韩一坐在楚文郅的旁边,透过视频看着他。 也许有时候网络也可以像镜子一样折射人的视线吧,他感觉得到她有在看着他。 总归来说他不曾见他,自然也从未违约。 他希望!但仅仅是希望! 这边齐允暮挂断之后,楚文郅和洛韩一相对坐在茶桌的两侧。 虽是到了秋天,可茶香氤氲,白雾飘散,一遍遍的洗涤着他们的心。 洛韩一见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询问他,“你为什么能准确地算到楚氏一定会输呢?” 楚文郅笑了笑回答,“我不是会算,只是有些是,我应该知道的,那我必然会知道。” 她还不大相信他的话,但是对方不愿意承认。 楚文郅在祁制铮身上捞到的好处,以至于使南郊开发案成为了林楚争端正式拉开的序幕。 她突然沉默着,不知说些什么,听见传来他略有轻佻的声音,“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林森沉?” “这是隐私好吗?” 她如是说,他们已渐渐的展开了话题,他们两个是同一个星座,彼此之间也是有一定的默契,她在说他在听。 “因为刚好遇见,刚好是那个时候,命运使然。”她回答道。 “你是说命运吗?但我从来不信,我只相信我自己。”楚文郅翘着唇角笑了笑。 他却突然沉下声音,“你别和我扯什么命令,你要是相信命运,你就不会来找我。” 是。他说的很对,她想通过人为去放大一段感情的可能性,所以她来了。 “我们不一样,楚文郅,命运使然。”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没再喝过一口。 阿谣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他们都没有发去。 她产生了想离开的念头,放下了手中的白瓷杯,起身走到阿谣身旁,把牵引绳拿在手里。 而后相当清脆的一句,“楚文郅,回见。” 她顿了顿没有回头,“你尽快把东西给我,不要逼我。” 谁是他只是轻笑出了声,“我逼你什么了?嗯?” 洛韩一闻言扯着嘴角,嘲弄般地笑了笑,牵着阿谣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林森沉并不在家,阿谣许是没睡够很快又睡着了。 她静静地瞧着阿谣的睡眼,思索着,或者说整理着最近发生过的事情。 这其中的某一个变数,也是,让她最不安的一个人,顾瑶。 顾瑶究竟是什么人?和九七是什么关系,她来到家里照顾阿谣,仅仅是为了找到她吗? 她不相信。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事情已然超乎掌控的预感,关于她自己,关于她身边的人。 林氏的危机会是什么,因何而起,一个小小的南郊竞标案,远不足以撼动林氏的根基,究竟是什么呢? 她在现实与真相中摇摆,甚至可能是所谓的真相… 洛韩一不自知地颤抖着,不仅仅是指尖,还有她关于未来的恐惧与不安。 阿谣睡了许久,算来有整整一个下午。 她想得出神,竟没发觉,直到压在抱枕下的手机传来震动声。 “一一,下午想吃什么?”林森沉轻爽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倒是弄醒了阿谣,它一声一声地吠着。 “我想想。”她认真地选了两道菜,有些撒娇地说道,“糖醋排骨和芋圆,其他的和往常一样就好。” “没了?”林森沉有些诧异地问,手上点餐的界面已然选中了排骨和芋圆。 洛韩一正想着,却又低头看了看阿谣,小心翼翼地试探,“阿谣?阿谣?” 她突然放下了手机,跪在它身边,声音颤抖害怕,“阿谣?阿谣?阿谣!” 第三十五章 惊变 她颤微微地捡起扔在地上的手机,手忙脚乱地挂断了林森沉的电话。 洛韩一直接给周也打了电话,他应了马上过来之后,她才给林森沉回过去。 “林森沉,阿谣出事了,我在医院,你能来吗?” 她盯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这是她不知道第多少次被一道门隔开她与她最重要的。 林森沉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和之前的许多次一样,眼眸微红。 他甚至没有喊出她的名字,只是静静地陪着她,任由她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浮。 周也说,“阿谣器官衰竭,最近出什么事了?” 得知无事发生,他又说,“不排除是今年秋天气温变化引起的,阿谣要住院观察了。” “韩一,你做好心理准备。” 她止不住地颤抖。 次日,林森沉去了竞标会,而洛韩一留在医院照顾阿谣。 她接到了顾瑶的电话。 “喂?姐姐,先生要见你,现在。” 洛韩一权衡再三,将阿谣嘱托给今天本该休假的周也,并拜托了周教授会诊。 因此她离开了医院。 “顾瑶,他人呢?” “姐姐,先生在路上。” 半小时后。 “他人呢?” “姐姐,先生一会儿就到。” 一小时后。 “人呢?” “姐姐,先生在楼上看着你。” 她起身找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九七。 “姐姐,先生没来过。” 洛韩一顿觉欺骗,转身便走。 她怀疑着这一切的合理性,却在下一刻崩溃到极点。 整间病房里只能听见她的低吼,“阿谣呢?你们告诉我阿谣呢?” 小护士颤颤微微,扒着洛韩一的袖子,“洛小姐,您走之后阿谣的病情瞬间严峻,不过半小时,便……便……不行了。” 洛韩一挥开她的手,声色狠戾,“你说什么!” 小护士被吓的有些结巴,“周医生下的死亡通知,然后带走了阿谣,说是你的意思,洛小姐。” 周也?她根本不曾和他说过。 她一遍遍拨打他的电话,皆是正在通话中。 好不容易拨通了,她一阵质问,闻言他解释道,“韩一,我给你打电话打不通,发了信息给你说了阿谣的事情,你回了我的。” 一张截图,她回复的是,好,先送去太平间。 她明明没有,她赶快说明了来意,周也则急急忙忙地冲向太平间。 他却瞪大了眼睛。 “韩一,阿谣它……” 他停了停,“它不见了。” 洛韩一再次见到阿谣的时候,她认不出它了。 她不明白为何是林森沉捧回了一个白玉罐。 她怎么也没想到。 “怎么回事?” “我赶到的时候,阿谣已经在……” 他欲言又止,“阿谣已经火化了。” 她闻言轻轻地笑出声,脸上却是不信任,“是吗?那你怎么赶到的?你怎么知道的?” 他试图环着她的肩膀,却被她躲开了。 “你说清楚!” 他闭了闭眼,开口,“一一,别怪爷爷。” 她就知道,林远燊不喜欢她,可为何对阿谣下手呢? 她将桌上的茶花扔向他,“阿沉,我不怨你,但我要知道真相。” 林森沉一本正经地答道,“说实话,我不知道。” 她难以置信的眼神刺痛了他,“一一,竞标刚刚结束,我才得到消息,是林伯传来的。” 竞标结果,一家欢喜一家愁。 许氏中标,欢喜的不是许氏,楚氏落选,悲伤的亦不是楚氏。 0.1个点的细微差距,要过正常,正常到所有人都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