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 梧州在江南一带被称为雨城,于清明这天落雨也算是十分应景了。 等到月上梢头,护城河边还漂浮着一盏盏透亮的河灯,放灯百姓提着白纸伞早已离去,微黄的火光仍旧徐徐闪烁,沿着江波飘到下游。 谢长虞沉浸在一片黑暗中,身体感到前所未有的轻盈,她不大想睁眼,心想这床榻可比郡主府那台金丝楠木大软床好睡多了。 直到指尖触碰到什么尖锐的东西时,谢长虞才猛然睁眼。她还没来得及仰天窥视黢黑的夜空便一个跟头栽入深水之中。 手上握着刚才慌忙攥紧的荷花灯盏,闭气、放松……谢长虞在水中灵活地翻了个身,正准备来个仙女出浴时,她耳朵一动,抓住附近一块礁石,沉入水中。 听到一阵细碎的交谈声: “快,她刚才是不是跳下护城河了?会不会没死?” “紧张什么?她手臂中了一刀,又是个娇小姐,被逼着跳河,能活才见鬼了!” “这么说也对哈,谢长鱼这个废物怎么可能会凫水!咱们大可放心回去向二小姐交差!” …… 距离岸边不远的湖面上飘了块儿浮萍,浮萍周边不断冒着颗粒小的气泡。 谢长虞潜在水下,意识有些混沌,她一边竖起耳朵听岸边几名黑衣刺客的对话,一边思考人生。 记得没错,闭眼前她还被困在金玉楼忍受火光的侵蚀,发肤被烧焦的味道仿佛还回荡在鼻尖,咋的一睁眼又淹在水里了? 水深火热,是老天爷看不下去她为非作歹所赐的惩罚?所以,火烧不死就用水淹死她? 切! 作为一名心狠手辣、声名狼藉的大燕朝郡主,她谢长虞天不怕地不怕,除了坏,委实没啥缺点了。 承虞郡主— 谢长虞在大燕王朝是比公主还要尊贵的存在。 不过,承虞的名号却是十恶不赦的代表,在民间,一声‘承虞郡主来了’,能将总角之岁的孩童吓的痛哭流涕~ 她的母亲是大燕王朝的嫡长公主,父亲是第一世族谢家的家主。 而谢长虞…… 气死了上能独揽政权,下可打仗杀敌的亲母! 逼走了身在豪门世族,有第一名士之称的亲爹! 亲手残杀未婚夫,并将其大卸八块!火烧太傅府! 干净坏事!恶名远扬! 但令天下名士崩溃的是,这个黑心坏透的郡主,竟是文学造诣极高的不世之材。 谢长虞八岁作诗,连续十一年夺得‘名士阁’魁首,文学造诣深受万千名士折服。 十二岁干政,在两名肱骨大臣以死明谏的情况下,大燕皇帝以血为祭,封谢长虞‘御前郡主’。 十六岁想出“伏龙阵术”,残忍地杀尽边疆狄戎一半的兵将。 在一定程度上,谢长虞的功绩可以抵销她的罪过,这也是大燕皇帝睁只眼闭只眼的原因。 可惜,她败给了江宴! 混蛋! 谢长虞吐出一口浊,浮出水面,瞥了眼荒木丛生的河岸,便哧溜一声钻进水中。 半盏茶的时间,已然上岸。 立于岸边,谢长虞借助月光看向河面上影影绰绰的身形以及模糊的五官。 这…干巴巴的落汤鸡是她? 一把扯下脖颈挂着的玉坠,谢长虞摩挲着研究,片刻,她基本确定了这倒霉宿主的身份。 大燕王朝是皇族、世族为上的时代。 江王谢崔李,是占据世族半壁江山的顶流。而世族虽分南北两派,在历史上关系紧张,但这五大世族却有绝对的发言权。 不同的族徽代表这五大世族高不可攀的家族身份。 以花卉铸魂,不同的媒介为信物。 谢家的族魂是兰花,清雅、高贵,以稀有的五彩和田玉为媒介。 精美的兰花玉坠不管主家或旁支,都只有嫡长子、嫡长女有资格佩戴。 一般在嫡出后代出生前,老辈就会想好后代的名,将出生婴儿的名用足金镶嵌在兰花玉坠的一片花瓣上。 同样的玉坠谢长虞有一个,只不过她那枚玉坠上是“虞”,而手上这枚刻着“鱼”。 在谢家,吃了熊胆~敢将所出后代的名改为与承虞郡主同音的便只有江南那支旁支了。 谢家发迹北方,家族庞大,血脉与皇室相连。 江南旁支是在百年前犯了错事,被主家发配到江南封地的。 由此,这路旁支被许多南方的土著氏族瞧不上,又苦于百年禁令回不到主家,于是破罐子破摔,与贱商联姻。 ——为广大世族不耻。 江南旁支这一代的嫡女,名叫长鱼。 谢长鱼。 当初掌家的时候,谢长虞曾在谢家的玉兰令书里看过,当时她不以为意,还向叶禾调侃。 叶禾问她,是否要杀?谢长虞破天荒地摇头,她记得当初自己说‘难得有个同名同姓还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本家人’。 突如其来的宽宏大量差点没将叶禾笑到头掉。 忆完往事,谢长虞将玉兰吊坠挂回脖颈上。 她嫣然一笑,既然老天让她重生,那么……便将这一世过好吧。 …… 脑袋里有些许原宿主残留的记忆,不多不少,正好让谢长虞寻到回“家”的路。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在夜半走到谢府大门。 谢长虞背靠门口这尊玉狮子上,嘘嘘喘气,心叹这具身体真他娘的虚弱,才走了几里路,便要她半条命。 手臂上的伤口似乎还在流血,谢长虞虽在之前就扯了裙摆的绸布简单捆绑下,到现在,血还没止住,滴落在青石板上,声音醉人~ “这旁支怎的这么穷?到子时连个守门人都没有!” 谢长虞嘟囔一句,拖着沉重的身体重重砸了两下门。 “哐呲!” 一个奴仆打开门,伸头看到谢长虞的瞬间,空气中贯穿着猪一般的嘶吼: “妈呀~红衣女鬼来了~” 毛糙的扫帚从天而降,正中谢长虞聪明的脑袋顶儿。 谢长虞冷笑,她想杀人了,这该如何是好? 不一会,门被推开,一团刺眼的火光将谢长虞包围。 “孽畜,给老夫跪下!你大半夜的又跑哪去鬼混了?” …… 第二章 谢勋眯眼打量起谢长鱼,瞥见谢长鱼浑身浇湿,身上的红衣皱巴巴地托在地上,前额碎发搭在两侧,眼神怎么看怎么邪乎,渗人得紧……不怪乎将看门的大爷吓破魂。 他越看越来气!这孽女马上就要嫁给温家的大少了,居然还敢半夜出去鬼混,名声败坏了,他谢家唯一翻身的机会便没了! “哟~长鱼回来啦~可把娘给急死了!你上哪儿去了?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站在谢勋身旁的一名美妇皱着柳叶眉,满目担忧,拿起锦帕便要凑上前作势给谢长虞擦汗。 “诶,娘亲,您慢点,可别把姐姐吓着了~姐姐也真是的,不是妹妹说你,你昨日才和温夫人见面,交换了庚帖,眼看要成婚了,你却……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与那美夫人模样七分相像的白衣女子又紧跟着上前要抓住谢长虞的手。 谢长虞一个闪身,那两名女子便抓了个空。 她冷笑,这两人嘴巴上说的情真意切,实际上嘴角还挂着森森的浅笑,看自己的眼神带着怨毒以及……震惊和紧张? 原宿主的记忆渐渐苏醒,谢长虞眼睛还睁着,如常人一般,实际上整个人已经陷入幻境。 她看到了谢长鱼的曾经。 那些急速拂过的画面,一张张人脸,清楚对应上今夜这些拿着火把的人。 为首的中年男人叫谢勋,是谢长鱼的亲爹。他长相在中年男子里算是上等,一袭白月长袍,端有几分儒雅之气,但眉目却过于深邃,谢长虞一眼扫过去,觉得这中年大叔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谢勋是江南旁支的家主,原主的记忆中,谢勋是个极为冷血的亲爹,和谢长鱼关系疏远。原主从小到大几乎跟谢勋没什么交流。 而那两个年龄一大一小的女人则是韩青青和谢灵儿。 韩青青是被谢勋从姨娘抬上来的夫人,谢灵儿是谢家二小姐,母女俩长相不太出挑,但也算是美人,两人身上都带着一股江南的温婉娴静,在谢府,这母女俩备受下人的喜爱,地位紧次于谢勋。 当然,这段位不高的表面功夫,深谙皇家宫斗的谢长虞一眼就看出这种玩烂了的把戏。 装!再装! 也就原宿主傻的可爱,整天被这母女俩当枪使,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韩青青落了空,心想这小贱蹄子该不会看出来什么了吧?还好,她留有后手。 与谢灵儿对视一眼,后者立刻说:“姐姐?你怎么了?自午后在宝光寺捐过香钱后,我就发现姐姐有些不对劲,紧接着你和马夫就失踪了,过了大半天的,家里人满城的寻你。可将母亲急坏了!你知道,母亲向来最是疼你。” 这话,明面上在关心谢长鱼,暗里却挑明了的质问谢长鱼这么大半天都到哪里去混了。 偏偏她嫌不够糟,还要加个马夫? 谢长虞操起手,态度淡漠,将谢灵儿当做空气般,提步就要往南苑去。 这幅没心没肺的模样将谢勋气得够呛! 他怒吼:“来人,把大小姐拉到祠堂,家法处置!” “等等!” 谢长鱼声音很淡,带着几分不屑:“父亲这是要作甚?女儿拼了半条命回来您连原因都不问便要对女儿家法处置吗?” 不知怎的,谢勋觉得从大女儿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属于上位者威逼和压力,他摇头心想自己一定是被这畜生弄糊涂了,背过手命令家仆:“都没听见?这说谎成性的畜生要是不走,你们拖也要给老夫拖到祠堂。” “老爷!手下留情!” 南苑方向传来一声急切慌张的女声,紧接着一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中年妇人越过火把一把将谢长鱼抱住。 “小鱼,你有没有事?是不是遇到危险了?别害怕,娘还在啊~” 臂膀传来一阵痛感,妇人过于害怕导致颤抖的手指按到了谢长虞手臂上的血口子,瞬间,谢长虞痛得闷哼一声。 但她并没有推开妇人。 这是谢长鱼的娘——陈双双,整个谢府,唯一疼爱谢长鱼的人。 “啊!”陈双双一声尖叫,借着灯火看清了手掌黏糊地鲜血:“小鱼,你受伤了!是怎么回事?快,你们几个赶紧去请大夫过来。” 却见奴仆们纹丝不动,陈双双满心焦急,忙掏出金手镯递给就近一个奴婢:“小春,你帮忙去请大夫过来。” 名叫小春的婢女双眼放光,正要故作勉为其难地接手,却听到一声冷冰冰的腔调。 “娘,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这么好的手镯给一个贱婢,既脏了母亲的手,又废了一个镯子。咱们虽然有钱,却不是这样浪费的。”谢长虞说着,眼神看向韩青青和谢灵儿,意味深长。 陈双双也听的一愣,没反应过来该怎么接女儿的话。 小春是谢灵儿的人,灰溜溜地回到主子身边,神色怨恨。倒是谢灵儿清楚地看到谢长鱼幽深的眼眸,打了个激灵,暗暗问:“娘,她会不会知道是我们做的?” 想起这事儿,谢灵儿恨不得将请来的那几名杀手千刀万剐,此番为了暗杀谢长鱼,她们母女俩是将压箱底的钱都拿出来做赏金了,谁知那群废物连一个弱智女流都杀不死,当真该死! “怕什么?我们不是还有后手吗?” 韩青青起先还有点慌,但细想谢长鱼一介废物,她那比猪还蠢笨的脑子怎么可能想到是自己下的杀手。 既杀不死谢长鱼,她便要谢长鱼名声坏尽。 谢灵儿会意,叹了口气说道:“父亲,事到如今,我也不敢再瞒您了,今日我和姐姐二人是带着奴仆去宝光寺烧香以求福泽,刚开始姐姐并无异常,但膳后,女儿便……” 围着火把,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这突然的一顿将大伙们的好奇心都给提了起来。 “便如何?”谢勋沉声问道。 “便…便”谢灵儿突然抬头,眼中溢满了泪:“父亲,都是家里的人,灵儿就算以后被姐姐记恨,也定了心要将这事说出来,女儿看到姐姐和马夫走了,两人相谈甚欢,女儿后知后觉,终于想起姐姐今日到底哪里奇怪了,她是和那马夫眉……目传情……” “哈!” 众人大惊,想不到堂堂谢家大小姐刚订下亲事便和一介下贱马夫做出这等丑事!那白日这么长的时间,两人该不会…… “你胡说!” 陈双双本来身体就弱,气急攻心,手指还没指中造谣生事的谢灵儿,便一个白眼昏了过去。 顿时,谢府一片混乱。 第三章 “丢人的蠢妇,都是她把这畜生惯成这幅模样的!将她拖回南苑,省得碍眼。” 谢勋气得七窍生烟,再看向谢长虞,恨不得亲手杀了这个不争气的女儿。 韩青青拍着谢勋的背安慰道;“老爷,您消消气,长鱼虽然平日顽劣了点,但这孩子不至于跟低贱之人来往,当务之急是应该把那马夫找出来,对峙一番。” 她回头佯装训斥谢灵儿:“你也是,事情没下定论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呢?” “爹,娘,是女儿思虑不周。”谢灵儿埋头鞠躬,悉心接受。 谢勋哪肯让小女儿受委屈,忙说道:“这干灵儿何事?都是那畜生作的混事!你看她,还杵在她母亲旁边作甚?” 谢长虞正给陈双双号脉,听见背后一家三口在那叽叽喳喳,她那暴躁的脾气 差点儿快掩藏不住了! “你,过来。” 被叫到的小婢女指了指自己,疑惑地望向谢长虞。 谢长虞不耐烦道:“没错,说的就是你。叫什么鹊来着?” 其貌不扬的小婢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大小姐,喜鹊,奴婢叫喜鹊!” “你把我娘背回南苑,熬些姜汤为她服下。”谢长虞还记得,喜鹊之前是在南苑干活的,为人老实忠厚,力气极大,老被原宿主嫌弃,后来被打发到东厨劈材去了。 喜鹊应下,麻溜背起昏迷的陈双双回了南苑。 站起身,拍拍手,谢长虞满面笑容:“谢灵儿,好话都被你说完了。”她歪头,笑容加深:“污蔑人的滋味是不是很爽?说吧,下午这么长时间,车夫被你藏在哪儿去了。” 她昂首挺胸,那睥睨众人的模样让在场人惊了一跳。 总所周知,谢长鱼是个欺软怕硬的废材,以往只要谢勋一说动用家法,这废物定然吓得跪地求饶,何时这么淡定过。 谢勋看了眼谢灵儿,见小女儿泪流满面瑟缩在韩青青身旁,那股子护短的气上来,当即吼道:“自己做了亏心事还怪灵儿,我看你这孽畜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将大小姐压去祠堂!” 谢灵儿阴笑,我看你谢长虞怎么翻身。 “哪个不长眼的贱奴敢动本小姐?” 那几个身高马大的奴仆被谢长虞的眼神所威震,呆站在原地,迟疑着不敢上前。 谢长虞悠悠道:“爹,不是说要找马夫对峙吗?你这么早下定论恐怕太早。” 巧了,她话刚落下,管家便压了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走了过来。 “老爷,下人瞧见这厮躲在后院鬼鬼祟祟,叫人逼问得知此人是今日失踪的马夫。”管家说完,眼神有意无意朝谢长虞身上瞟过去。 那马夫一瞧见谢长虞跟见了亲娘似的,爬过去拉住谢长虞的裙摆大喊道:“大小姐,您可得救救小人,我们是清白的啊~”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更没人相信谢府大小姐和马夫清白了。 谢勋摆摆手,没眼看下去:“将这勾引小姐的贱奴拉下去乱棍打死!” “一条狗命,死了挺可惜的!”谢长虞蹲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灰白的马夫,若有所思。 “救命啊~大小姐~救命啊~” “喊着救命,但本小姐看你眼里并无求生的意味啊~”谢长虞拿手撑着侧脸,故作狐疑的模样有些可爱。 韩青青心里咯噔一下,谢长鱼一介废物怎会有如此眼力?是经历了生死所以不一样了?良久,她摇头。 终究是个废物罢了,有哪点能跟灵儿相比。 “这孽障!无法无天了!”谢勋捂着额头骂。 谢长虞没有理会谢勋,继续发问道:“你且将话说清楚,是谁指使你污蔑本小姐的?” 马夫摇头颤声说道:“大小姐,不是您拿了手帕跟小人相约护城河的吗?” “然后呢?本小姐记性差,你现在当着众人再把今日的事情说一遍。” 谢府的人觉得这大小姐大抵是疯了,老爷都在替她掩人耳目了,偏偏她自己要把事情抖出来,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说她废材都是谦虚。 果然,那马夫支支吾吾说了一遍,意思与谢灵儿所说无甚差别。 “哦~” 谢长虞食指挑起马夫递过来的手帕看了两眼说道:“你确定这手帕是我的?” 马夫点头。 谢长虞起身,走到谢勋面前将手帕呈上去。 “混账,你将这等赃物给老夫作甚?”谢勋胡子都气歪了。 “父亲,且听我讲完,您再生气也不迟。”谢长虞嘴上说着敬语,语调却懒懒的。 “这名马夫在说谎。原因有三,一则,马夫呈述事件慌里慌张,描述模糊。他说,约定的时间是酉时,与我相约护城河下游。但那处河滩泥土稀松,如果真的去了,步履定然会沾上黄泥。但马夫的履,是新履,根据马夫描述的时间来看,他回城后又到了北街马市买粮草,之后才赶回谢府马厩。怎的?这履是卖粮草的老板送的?” 别说,大伙还觉得有理。 马夫抬头嚷道:“大小姐,您真是慧眼如炬,这履的的确确是老板送的。” 谢长虞翻了个白眼继续道:“二则,他不是跟我眉目传情吗?那按照画本子里说的,若他真对本小姐有心思上赶着维护还差不多,哪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拆穿所谓的奸情?傻子都能瞧出来是有人存心指使马夫来害谢家的嫡女!!!” “三则,鸳鸯帕要找也不找个丑点的!我谢长虞会绣鸳鸯?鬼都知道我一届废物,绣鸡都绣不来,还绣什么鸳鸯呢?” 谢勋不是傻子,先才是气昏头没有细想,等听完谢长虞的一番言语,他思量片刻沉声问道:“灵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今他谢家岌岌可危京,城主家那边是没法指望的,所以谢勋才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温家上,如若与温家的婚事黄了,那么江南这支微弱的旁支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谢灵儿身体一颤,眼泪汪汪道:“爹爹,是女儿误会了,”她侧身我见犹怜地对着谢长虞俯身:“姐姐,是灵儿的不对,但……灵儿也是太担心姐姐你了,你这么晚才回来,还落了一身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四章 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 对上谢灵儿那双满含‘担忧’的眸子,谢长虞微微勾起唇角,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她单手提起谢灵儿的衣领,凑到耳边轻飘飘说地一句: “发生了什么?妹妹难道不清楚?我劝你今夜消停些,否则……” 在月光下,惨白的手突兀地松开谢灵儿的衣领,对方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不敢置信地望着谢长鱼那副与平日不相符的冰冷神色。 谢长虞阴恻恻地一笑:“下次,姐姐亲自带妹妹凫水。” 不知情的人听了这句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韩青青和谢灵儿当场呆愣在地,神情僵硬。 “行了行了!瞧瞧你这幅样子!”看着头疼!谢勋挥手,满眼嫌弃地打发谢长鱼回去:“还不快回南苑好好清理一下。” 谢长虞早就困了,巴不得谢勋赶她走,应了一声提步便往南苑走去。 夜空下,红衣少女的背影单薄寂寞。 谢府大半家仆还拿着火把围在前院,谢勋走前吩咐管家:“今夜之事绝对不能传出去。”若是被温家知晓未婚妇半夜而归指不定会怎么想。 “老爷,那马夫如何处置?”管家作揖问道。 “杀!”谢勋目露狠光,沉声道:“你明白,处理干净。” “是。” 那可怜的马夫目露惊恐,手指着谢灵儿正要出声求饶,却被一只看不见的黑手捂住了嘴。 “喀嚓!” 手起刀落,静谧无声的院坝里又多了一条亡魂。 谢灵儿嘴角藏着一抹阴笑,这般贪得无厌的奴隶,竟敢威胁到她头上来,活该死无葬身之地。 “黄泉路上,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要找就找谢长鱼吧。” …… 去往南苑的路上,谢长虞沿着青石板走了很远。 终于,待行至一条长长的走廊,视野开阔起来。 四四方方的庭院,灯火通明,从长廊开始点灯,谢长虞能看到庭边精心培养的花花草草,门前两盏金灿灿地大灯笼挂在两边。 什么品位啊! 谢长虞心中嫌弃,推门而至,她嗅到了金钱的味道。 入门,一层轻薄紫纱挂在房顶上,正中是一张小叶紫檀八仙桌,旁边摆放着四张雕刻精致的玫瑰椅,青金石镶嵌屏风立在后边,富丽堂皇。屋里东边竖着古董架子,凌乱地摆满了古董瓶,旁边梨花书桌上乌七八糟的,随意捡起一页宣纸。 她嘴角一抽,倒是看出谢长鱼宣纸上画了一个男子,但画工实属太烂,烂到无法形容。 绕过屏风,后面便是一张布置精美的雕花木床,厚重的纱帐覆在外边,隐约看到里面的锦被。 谢长虞将目光放到西南角的梨木梳妆台上。她款款而坐,借着烛光打量铜镜里的一张脸。 镜中映出一张美艳绝伦的脸蛋,端正的鹅蛋脸,肤白如玉,眉目如画,琼鼻高挺精致,唇红齿白。饶是头发散乱,面色因受伤些微苍白也挡不住这张脸蛋随时散发的魅力! 好家伙!她暗暗骂道,原宿主仗着这么好的皮囊居然被平平无奇的谢灵儿抢了未婚夫??? 那温景梁也脑袋进水了!放着谢长鱼这么个艳丽大美人儿不要,去跟小姨子偷情! 谢长虞眼神一冷。 原主之所以会遭到刺客追杀,是在前夜窥探到谢灵儿与温家大公子——温景梁在小树林私会。原主气急,要当场揭发两人,但耳根子软,三言两语被谢灵儿安稳下来。 许是在那个时候,谢灵儿已经起了杀心。 到二日,去寺庙上香……也就发生了后来的事。 放心,谢长虞在心里默念 谢长鱼,既然本郡主重生在你身上,那么,之前你的仇,你的怨,本郡主来帮你报。 镜中人,留下一滴清泪。 食指扫过眼角那滴眼泪,原宿主还有些意念留在谢长虞的意识里。 安息!以后,我就是谢长鱼。 “吱呀~” 谢长虞起身,警惕地看向门口处。 “大小姐,奴婢为您打了水,正待伺候您沐浴。” 喜鹊小小身量,竟轻松提了四桶热水。 要知道,一介女子,就算家境贫困,从小干苦力长大的,能提起两桶水已实属难得。 眼中目光流转,这个婢女她收了! “我娘呢?”谢长虞走到八仙桌前,倒了一杯冷茶。 “回大小姐的话,奴婢已经为夫人服下姜汤,夫人清醒了片刻,后头太累了,便睡了过去。” “恩,做的不错。” “大小姐,天色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沐浴吧。” 放在嘴边的茶盏一顿,谢长虞盯着面上几片漂浮的茶叶淡淡道:“不用,我自己来,你回房就寝便是。” 就算知道这婢女忠厚老实,但谢长虞也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弱点。 这大概是重生前,她作为人人喊打的承虞郡主所留下的后遗症。 “奴婢告退。” 喜鹊头脑简单,她从小跟在谢长鱼身边,却因为嘴笨受到谢长鱼的嫌弃,自前年被打发到柴房后,喜鹊已有许久未见过谢长鱼。今晚事发突然,她总觉得小主子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又不敢多说,怕说错话再次引来主子的嫌弃。 待到喜鹊走后,谢长虞看了手臂的伤口,抹了药膏重新包扎。她学过药理,医术比不过宫里的御医,但处理些外伤还是绰绰有余。 手臂上这条伤口刺的挺深,见了骨头,怕是要休养一段时日了。 灭灯,她躺在床上,闻着香炉散出的浓郁檀香,深深睡去。 梦里,雷声惊天动地,她被火光逼到顶层楼阁,飞檐上的铃铛被热浪席卷,发出急促的沙沙声。她就倚在平日观景的勾阑处,望着对面江波划过的画舫船。 双层的画舫船,带着楼阁,红木黄梁。 二层阁楼处,坐了名白衣男子,他身前一张案几上摆放着一樽香炉,烟雾缭绕。 谢长虞远远看过去,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 ——江宴 她翻身坐起来,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嘟嘴抱怨:“晦气,怎么梦见这个伪君子。” 卷起纱帐,外边天色已亮。 谢长虞侧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发呆神游。 第五章 天大亮之时,小小的梧州城已是谣言满天飞。 “嘿!听说了吗?谢家那废物跟一介马夫私奔了~” “好家伙!她绿谁也不能绿温家的大公子呀!谢家废物是要作死的节奏!” “你别说,谢家废物当初为了嫁给温大公子要死要活的,她能站在城楼高喊非温大公子不嫁,能上熙光楼花千两黄金为温大公子买来极品古琴,能拿着鞭子闯进温家将温大公子的暖床丫鬟抽的皮开肉绽,能为温大公子一句话独身去闯庆云阁差点被打成半身不遂…呲呲呲,花痴的力量不可小觑,她这点因色而生的深情差点骗了温大公子啊~” “那你说,马夫得多俊俏?” “哈哈哈,马夫能有俊俏的?笑掉爷大牙喽!那废物饥不择食暴露出本性喽!” …… 闲言碎语变着戏法似的传出了多个有趣儿的版本。 谣言传去温家,温夫人摔碎了她最喜爱的翡翠手镯。 于是当天晌午,谢府会客的厅堂异常热闹。 温夫人神情冷傲地坐在太师椅上,要谢勋给个说法。 “谢家主,我温家在江南一代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娶长儿媳妇是大事!如今闹这么一出,两家难堪,这婚事退了罢。” 谢勋断然不能让这桩婚事作罢,他咬牙带着些恳求地语气说道:“温夫人,这分明是子虚乌有的事,你看,景梁与长鱼是青梅竹马,感情打小就好,这是天赐的姻缘,如若是因为谣言便作罢未免可惜了。且,两家前日才交换了庚帖,突然又传出退婚一事,不是在兜人笑话吗?” “呵!”温夫人侧身睨了眼温景梁,复而转头道:“谢家主说笑了,如果打感情牌的话便更无意思了。两个孩子一起长大,但感情如何也不用我多说。” “早些年,谢长鱼仗着她外公是江南首富,在世家私塾横行霸道,没少欺负人,我儿高雅爱清净,怎可能喜欢这种女子?” “且谢长鱼的名声也是极差的,若非她苦苦追求景梁,花钱到处传言她与我儿有夫妻之实,以我温家在江南的地位,怎可能娶这样的女子进门。” “若非她那名声也不怎么好的亲娘拿着万两黄金赶上门来求本夫人答应这场婚事……本夫人也是太心软,见她都快跪下了,便含糊应下,后来,还不是谢家主你顺水推舟来温家与本夫人商议才成了这门婚事的?” 温夫人妙语连珠,谢勋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老脸涨得通红。 韩青青与谢灵儿站在一边,面上焦急,心里却乐开了花。 谢灵儿不时与温景梁的眼神对上,一番眼神交流别样的暧昧。 “温夫人,这婚事容我们再商议商议吧。”谢勋是没了办法,咬牙在一介夫人面前低声下气。 实际上,谢家虽然看着风光,但只是一座空壳。谢勋没有掌家之才,原本不大富裕的家产在他手里变着花样的不断减少,论官场,谢家也没几人做到大官,到京城做官,又受到主家制约,百年禁令未解,基本不可能重返京城。 最大的问题就是,他江南旁支这代人丁太过单薄,之前便是男丁一脉单传,但到了谢勋香火便断了。他就是死,到地底下也无法向祖宗交代啊~ 而这些年,谢家能撑下来,全靠陈双双当年轰动大燕国的嫁妆以及多年来江南首富陈大江的资助。 但后来,陈大江与陈双双、谢长鱼断绝了关系……谢勋头疼,早知道陈双双那蠢妇还在钱庄有万两黄金,他哪还需费尽心机去讨好温家这个寡妇? 温家固然好,南方土著世家,名望高!但名望高能比吃饭重要?谢家现在唯一的经济来源便是梧州那几处商铺薄田,眼看这几年天灾频繁,收成惨淡,薄田快成了荒地,商铺酒楼也在亏损。谢勋想破脑袋也只想到投靠温家这个主意。 去求陈大江?谢勋摇头,那跟找死差不多。 温夫人态度强硬:“谢家主,这事不必再议!谢长鱼,我温家不敢要!” “呀~” 一声清脆的语调从中堂门口处传来,堂内的人纷纷往外看过去。 温江梁见到来人,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你来干嘛!”谢勋皱着眉头,驱赶之意明显。 “爹,瞧您话说的,这事儿主角不就是女儿吗?本是因女儿生起的事端,由我亲自解决岂不是更好!” 谢长鱼面上笑嘻嘻,心里将一中堂的人轮番骂了一遍! “哼!我倒要看你来怎么解决!” 温夫人冷笑,神情一惯的傲慢。 谢长鱼没理会温夫人,径直走到厅前,端了张太师椅,坐在了温景梁对面。 “谢长鱼,你死心吧,本公子不会娶你。” 温景梁有些紧张,他没忘记上次与谢灵儿私会被谢长鱼逮到的事儿。 但他面不改色,高冷的温雅公子形象深入人心,若是换成以前的谢长鱼定是一片痴迷,苦苦解释一番。 可惜,现在,谢长鱼换了芯,这芯子的前身还是朵名副其实的霸王花。 “放心,我这次来是成全你和谢灵儿的。” ??? 此话一出,在座的人稳不住了。 这跟谢灵儿有什么关系? “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谢灵儿脸色陡然苍白。 “谢长鱼,你到底要作甚!” 温景梁的温文尔雅瞬间崩裂,他咬牙切齿,低声警告谢长鱼:“你敢毁灵儿的名誉,本公子定叫你生不如死。” 谢长鱼噗的一声笑出来,内心为原宿主感到深深的不值。 就这种伪君子?也配得到谢长鱼的真心相待? “温大公子,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听力就不行了,那我好心再告知你一声,这婚事本小姐亲自来退,本小姐成全你和谢灵儿。你是不是很感动啊?” 她一字一句,字正腔圆。 温夫人皱眉:“你且把话说清楚,这干二小姐何事?” “这件事嘛~”谢长鱼话锋一转,慢悠悠地看向韩青青,对方果然憋不住了,抢先一步道:“温夫人,长鱼的意思是她和灵儿关系要好,既然温大公子与长鱼不合适,倒不如考虑一下灵儿。” “一介庶女!她也配?” 果不其然,温夫人满面不屑。 韩青青虽是官家之女,但家道中落,为了谋到青楼卖艺才被谢勋看上,抬回家做了妾。虽后来被抬为平妻,但她以前曾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混,正规世家的夫人眼光向来是拔尖儿的,怎么可能看上这种“平妻”。 “你……” 韩青青被怼到哑口无言,心想这次自己 第六章 “你……” 韩青青被怼到哑口无言,脸色黑了又白,白了又灰。 “这婚事,本夫人退定了!”温夫人态度坚决。 整个大厅的气氛丢落到底谷,谢家人的面色难看到极点。 谢长鱼摸戳下巴,暗暗打量在场人的面色。 要不要“帮帮”谢灵儿?渣男贱女配一脸,如若谢灵儿嫁入温家,那岂不是今后日日都能搬着小板凳到温家门口吃瓜了。 她用胳膊肘戳了戳温景梁,低声道:“喂!你是个男人吗?心爱的女子被你娘这样贬低,你没反应?” 温景梁侧头,用看傻子的表情打量谢长鱼。 “谢长鱼,你在跟我玩欲擒故纵?” “???” 这位仁兄确定没毛病? 谢长鱼在心中为谢灵儿点上三根蜡烛,恶人自有恶人磨, 她不妨做个推手,帮帮这对狗男女。 不远处,谢灵儿看到谢长鱼和温景梁的“互动”,咬碎了一口银牙。 “温夫人,” 谢长鱼这时候开口,瞬间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谢勋脸色一沉,事到如今,这孽障还不消停。 “恩?”温夫人勾起唇角嘲讽道:“你还想说什么。” “小事儿!退婚温夫人随意,但我娘那万两黄金,你得还回来。” 温夫人脸色一变,没想到谢长鱼这人傻钱多的废物居然张口就提那万两黄金。 她和她那病孬子娘陈双双不是向来不将钱当回事的吗? “那钱是我的嫁妆,既然您老上赶着来退婚,那嫁妆也得退回来吧!” 谢勋都被谢长鱼感动到流泪,十八年了,这孽障总算说了句人话! “当初你娘是跪着求我收下这钱的,也没说这是给你的嫁妆,况且,你违背七出在先,还没成婚就给梁儿戴绿帽……坏我温家名声,这钱,万万没有退的道理。”温夫人面不改色道。 “温家的名誉值万两黄金?” 谢长鱼笑了,她最讨厌这种要脸不要皮的世家贵族,总是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干的都不是人事! 敲诈她?在梧州能敲诈她谢长鱼的人还没出生呢。 温夫人刻薄的嘴唇微动,吐出一句:“我温家的名誉无价。” 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温夫人根本不放在眼里,以前,看在陈大江面上,她倒是会客气三分,但现在嘛!这江南的谢家算什么?在温家面前,就是个蝼蚁罢了。 “恩,我觉得温夫人言之有理。”谢长鱼不按套路出牌,话锋一转道:“温家在南方是一等一的世家,这么高贵的氏族,我一介废物怎么能高攀!不过……” “我那倾国倾城的妹妹谢灵儿,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有大家闺秀之风范,最关键的是,温大公子与灵儿真心相爱,我希望温夫人能成全这对有情人!” 谢长鱼大抵是疯了! 所有人都如此想。 温夫人愣了半响,憋出一句:“你确定?” “恩,庚帖就不用退了,将我与谢灵儿的庚帖换了即可。” “……行。” 温夫人转念一想,虽然谢灵儿身份不太行,但的确有大家闺秀的模样,比起谢长鱼好太多了!并且,那一万两黄金温家不用退还,这样一来,倒是两全其美。 “景梁,你认为如何?”温夫人问。 “儿……无异议。”温景梁深深看了谢长鱼一眼,不知为何,心中竟有股子失落感。 …… 一场闹剧结束。 等温家人走后,韩青青和谢灵儿的开兴溢于言表。 谢灵儿:“姐姐,多谢你成全妹妹。” 韩青青:“长鱼,娘没白疼你。” 谢勋:拍了拍谢长鱼的肩膀,以示安慰。 “等你妹妹嫁入温家,爹再为你谋个好人家。” 谢长鱼莞尔一笑,眼神深不可测。高兴这么早干嘛?好戏还在后头呢! 南苑. 刚卧床而起的陈双双听闻此事,白眼一翻又晕过去了。 喜鹊无措:“大……大……大小姐,这该如何是好?” 伺候母女俩起居的玉珠责备道:“愣着干什么?快去叫大夫!” 转而,玉珠作揖道:“大小姐,容奴婢僭越,万两黄金是夫人最后的身家了,她为了你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却为二小姐做了嫁衣……夫人身体本就不好,再也禁不起您这般刺激了。” 谢长鱼坐在陈双双榻前一边把脉一边说道:“无事,这钱我会叫温家吐出来。有没有银针?” “?” 看样子是没有了,谢长鱼摇头,一只手按住陈双双的虎口,一只手掐在她的人中上,静过片刻,陈双双转醒。 “大小姐神了!”两个婢女看的发怔。 陈双双一醒来,抱住谢长鱼哭的梨花带雨:“儿啊,你都十八了,又被人退婚,这可如何是好……” 谢长鱼被闹腾的头疼,但心里却没有抗拒,她想起大燕王朝的摄政长公主,心中一痛。 看吧,都是母亲,为何摄政长公主从未因心疼谢长虞留下一滴眼泪呢? “好了,娘!”她僵硬地拍着陈双双的背道:“您注意身体。” 抱歉,安慰人的话,她说不来。 但听者有意,看着谢长鱼远去的背影,陈双双哭了,对玉珠道:“我家小鱼长大了,你看,她刚才居然让我注意身体。” “大小姐……的确有些变化。” …… 温家婚约照常举行,但新娘换成谢家二小姐的事儿一日之内,传得是家喻户晓。 婚期前一日,谢灵儿来到南苑“拜访”谢长鱼。 “姐姐,你看,我这身嫁衣好看吗?”谢灵儿带了十几个丫鬟,被簇拥着走到谢长鱼面前。 大摇大摆的模样将玉珠气到心梗。 这件嫁衣是陈双双当年的嫁妆,价值连城,是苏州手艺最好的百名织女一针一线用金丝织成的!这二小姐居然恬不知耻夺走了大夫人为谢长鱼准备的嫁妆。 还好,夫人正卧床休息,不然看到此等场面,指不定被气到吐血。 谢长鱼放下茶盏,莞尔一笑:“谢灵儿,你没有自知之明?是铜镜不够亮堂?还是你一双鱼目被猪油蒙蔽了?这套嫁衣你也配穿?” 她的语气虽然吊儿郎当,但眼神摄人。 “喜鹊?我鞭子在哪?” 第七章 谢灵儿神色一变:“你敢…” 她知道谢长鱼不学无术,时常拿着那根软鞭在梧州横行霸道,只不过之前那废物当她亲姐妹一般,从未在自己面前使过鞭子。 听说,谢长鱼耍得一手好鞭法。 谢灵儿心虚,不由自主地往后头退了几步。 “恩?” “大小姐,您的鞭子!”喜鹊递来一条细长的软鞭。 谢长鱼握着手柄掂量一二,心想原主不愧是江南首富陈大江的外孙女,这身边的物件都是一等一的好。 没记错的话,这条软鞭是谢长鱼及笄时,陈大江派人送过来的。 手柄上镶嵌着几颗灿若星辰的红宝石,鞭子轻巧,别在腰间非但不奇怪,还为人添上几分英气。 她握着软鞭一步步朝谢灵儿走过去:“灵儿,这鞭子若是不小心甩到你如花似玉的脸上,姐姐罪过可就大了~” 话落,谢长鱼朝不远处的一根木桩甩过去,木桩应声而裂。 谢灵儿与其身后的一众丫鬟婆子看的目瞪口呆。 谢长鱼,算你狠! “明日妹妹大喜之日,希望姐姐能放下对景梁哥哥的念想,这以后啊~妹妹就是温家的大少奶奶了~姐姐注意分寸。” 谢灵儿扔下一张喜帖,冷哼一声便走了。 “大小姐,那身嫁衣,您不要回来吗?”虽然玉珠知道在谢灵儿面前,谢长鱼一定是被宰的那个。 要回嫁衣,比登天还难。 谢长鱼瞥了眼玉珠:“不止嫁衣,我会让谢灵儿和温家把欠谢长鱼的东西都还回来。” “你回房照顾娘,我要出去一趟,喜鹊跟上。” “大小姐,奴婢的柴还没有劈完。”喜鹊踌躇道。 “劈柴?”谢长鱼回头道:“玉珠,等你有空了去跟管事那边说,今后喜鹊是南苑的人。” 玉珠还来不及回答,谢长鱼已经走远。 ……… 回到南苑,玉珠琢磨着还是将此事禀报给陈双双。 陈双双是个拿不了主意的,听完连连叹气:“小鱼定是伤透了心,她一直拿谢灵儿当亲姊妹,却被那混账东西抢了未婚夫。玉珠,这可如何是好?小鱼也老大不小了,以她的名声,怕是再难找到像温家这般的好人家了。” 玉珠内心肺腑,我的夫人,您先不想想您给大小姐准备的嫁妆吗? 哎,她怎么忘了,这母女俩向来对金钱嗤之以鼻。 “夫人,您多往好处想想,大小姐未能嫁入温家许是件好事。” “夫人以往总抱怨大小姐对韩青青比您还要亲,那是因为大小姐被那对母女的假好心给蒙蔽了。” “自前夜,大小姐从宝光寺回来后,看那对母女的眼神变了。而温家的大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大小姐为了他做了这么多,就算温大公子不喜大小姐,他也不能不顾从小青梅竹马的情意赶着上门来退婚,让大小姐颜面尽失啊~” 陈双双如此一想,觉得有理。 她叹道:“小鱼嫁不出去,留她一辈子也能,虽然咱们与爹断了关系,但爹留在钱庄的黄金也够挥霍一辈子了。” …… 夜幕降临,谢长鱼走在梧州最繁华的长夜街道上,手里掂量着一包涨鼓鼓的钱袋子,扬眉问道:“喜鹊,我以前常去哪家酒肆喝酒?” 喜鹊不明所以,提着大包小包的物件呆呆指着前面不远的酒楼:“醉云楼!” 醉云楼 达官贵人的聚集地,梧州的销金窟。 谢长鱼是这里的常客了,她一现身在醉云楼,几乎所有的食客都往这边看来。 “瞧,那不是谢长鱼吗?” “我去,还真是!明日温大公子就要与谢二小姐成婚了,她居然还有心情来喝酒?” “估计是听了小道消息得知温大公子在醉云楼宴请贵客,才赶过来闹事的。” “反正今夜有好戏看了。” …… 谢长鱼脚步一顿,倒是没把关键词听漏。 宴请贵客?呵呵,哪门子的贵客,今日她便来开开眼见。 迎客的小二眼神闪躲,将谢长鱼往最偏的包厢带。 “谢大小姐,您往这边请,小的马上给您上酒!” “等等!”谢长鱼止步:“喜鹊,我以前常坐哪个包厢?” 喜鹊抓耳挠腮,没明白为何一晚上大小姐都抓着她再问以前的事儿。 “您往常只坐二楼的天子号包厢,那间包厢是您花大价钱预定了一年。” 谢长鱼转身,反问小二:“可是时限过了?” “这……”小二愁眉苦脸道:“谢大小姐,不瞒您说,今日咱醉云楼被温家包下了,您那间天子号包厢是整个醉云楼视野最好的,现在,里面正坐着京城来的一名贵客呢。” 小二说完就后悔了,万一这祖宗跑去闹事怎么办?他想着一有风吹草动得赶紧回去向掌柜禀报。 谢家废物与京城贵客孰轻孰重。 况且温家还刻意打过招呼,那名京城来的贵客在朝廷身负要职,定然要好好招待才行。 “哦,那行” 谢长鱼满不在乎,伸头往前方看道:“本小姐见说书台下的位置还不错,便去那边坐罢。” “……”小二没反应过来:“谢大小姐,您要坐散坐?” 再看过去,谢长鱼已在人群之中了。 小二不敢置信,谢家废物在梧州横行霸道十八年,何时这般好说话了? 醉云楼大厅。 南侧是说书台,北侧是戏台。 谢长鱼落座,要了碟花生,听上头那白胡子说书人讲词。 今夜醉云楼请来了梧州最受欢迎的说书先生,那人在台上舌灿莲花,滔滔不绝。 书生恋上狐妖的故事被他讲的精彩绝伦,底下一片拍掌叫好。 连木讷的喜鹊也开了窍,听的津津有味,连连鼓掌:“大小姐,今晚说书先生的故事好精彩。” “还行。” 谢长鱼抿了口茶,心道大好江南名不虚传,今日在梧州晃荡了一天,买买买,吃吃吃,日子比起上辈子就是人间天堂。 想想,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 算是圆了她上辈子的愿望。 当个米虫,有人疼,有人爱,再也不要像上辈子那样,算计多年,到头来,落个挫骨扬灰的下场。 说书台上,第二轮故事来了。 只见那说书人拍着扇子摇头晃脑道:“上元节那天,京城的天空乌云密布……天下文人云集的金玉楼有一场世族间的赏月宴……” 第八章 “坊间传闻,那御前郡主谢长虞嗜杀成性,蛇蝎心肠…她搅了江家的局,那还得了……人家江大公子与京都第一美人崔知月乃是天作之合,御前郡主杀了上一个未婚夫,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去拆散这对有情人,这回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一道红光直冲金玉楼,将那作威作福的郡主给收了!” “可惜,御前郡主也是出身名门,母亲为仙逝多年的长公主殿下,父亲为五大世家之首的谢家家主,又承蒙黄恩……” “所以做人啊,要心善…” “噔~” “哎哟~老夫的嘴” 事故突如其来。 从天外飞来一个茶杯狠狠砸在说书人的嘴上,说书人惨叫,痛得在高台上打滚。 听客们大惊,纷纷往楼上看去。 那楼台上青纱重重,一缕白烟从缝隙间浮出,仿佛里边坐了位仙人。 从天子号包厢传来一声雄厚的男声:“皇家贵族何时轮到一介说书的评论了?” 紧接着,那说书人便被一队禁军拖走了。 “哗!那不是温大公子定下的包厢吗?” “果然,里边儿坐着京城的贵人。” “咱们今晚说话还是悠着点,少谈皇家之事了。” “唉!自从御前公主被雷劈死后,四海民生皆大欢喜,你瞧哪处酒楼茶肆没有谈论此事的,皇家也是睁只眼闭只眼,鄙人估计是楼上那位与御前郡主交好罢了。” “有道理,毕竟贵圈忒乱。” …… 谢长鱼紧紧盯住楼上,眉头紧缩。 温家宴请的那名京城贵客到底是谁!居然带了朝廷的禁卫军远下江南,那么绝对不止是拜访远亲这么简单了。 而那阵男声隐约有些熟悉,定是她前世见过的人。 维护她? 在京城约莫只有陆小京一人。 谢长鱼叹气,不知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大小姐,御前郡主真的有这么坏吗?” 喜雀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中,突然这么一问,将谢长鱼的思绪打断。 谢长鱼想了想,点头道:“是挺坏的。” “可,万一她是个好人呢?就像大小姐”喜鹊四处望了眼那些对谢长鱼指指点点的人。 “所有人都说大小姐是废材,但在奴婢心里,大小姐只是不爱女红不爱读书罢了,但女子不会的大小姐都会,你只是不喜欢,却被人诽谤成废材草包,这世道不公平!” “……喜鹊,”谢长鱼摸了摸喜鹊的脑袋,淡笑:“如果她还活着,也许会选择做一个好人。” 谁说喜鹊傻? 谢长鱼摇头,喜鹊表面愚钝,实则她才是看得最通透的人,大智若愚莫过于此。 这一世,身边有这般人才,得好好珍惜了。 …… 二楼,天字号包厢。 温景梁讨好地替对座之人斟酒。 “表兄,梧州这地界儿管的松,各方官员也是看世家脸色行事的。” “那说书人不懂规矩,一派胡言,您别放心上,待到表弟大婚后,定会告知梧州太守,好好整治下梧州的风气。” 旁座陈家的长公子——陈均抬起酒杯说道:“江兄好不容易下江南游玩,莫为此等小事而不快,这杯酒小弟敬江兄,鹏程得志,花盛续登高!” 对座人微微颔首,轻抿一口酒。 就着这般冷淡的态度,若放在旁人身上,温家、陈家两位公子怕早憋不住气,拂袖而走了。 但偏偏遇到这人,是南方世族联合也抵不过的男子。 他们只能干巴巴地坐在这处陪笑。 “望舒酒?” 江宴摇晃酒杯,眸光闪过一抹暗淡之色。 “表兄好眼光,这望舒酒是京城皇家的御酒,表弟也是怕表兄喝不惯江南的温酒才弄来了御赐的望舒酒来招待表兄。” 说完,温景梁突觉气氛不对,连着周身空气都降了几度,他抬头见江宴脸色微沉,心里一紧,难不成他说错话了? “温公子,我家主子从不饮望舒酒。”守在江宴身旁的侍从玄乙开口提醒道。 几个世家公子看向玄乙,上下打量着这个生人勿进的高冷侍卫。 先才对着楼下喊话的也是这人。 几人心里思忖,巴结江宴恐怕是难了,这人冷冰冰的就不提了,连带身边的侍卫也是一副模样。 这种谁能巴结上? “无妨,这醉云楼的碧螺春还是不错。” 江宴的声音如他本人的气质,温润中带着遗世独立的仙气,充满磁性却不带一丝女气。 在座的,平日自诩风流的世家公子们自愧不如。 京都第一公子名不虚传,光是一身气质就甩他们老远了。 温景梁坐在江宴对面,乍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温景梁是江宴的小厮呢! 许是为了找到共同话题,陈均打破尴尬的气氛道:“江兄在北方长居,见惯了那些个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应该很少接触到南方的姑娘吧!” “江南的姑娘都是柔情似水,顾盼生辉,保证让江兄流连忘返。” 男人嘛,在一起无非谈论三样:功名、利禄、女人。 陈均听闻前不久江宴新婚当日死了新娘,并且传闻江宴不近女色,身边应该是没有良人的。 既然来了梧州,各大世族又有意巴结,不如安排几个世家小姐,如若能入这位的眼,那将来还不是前程似锦。 江宴轻笑:“江某为发妻守丧,三年内不会娶妻。江南的好姑娘,江某怕是无福消受了。” 陈均没了话说,但来之前他被好友温景梁再三叮嘱,要好好招待江宴的,作为历来茶话会的宾主,他又怎能被区区冷淡之言打败? 拂开青帐,他准备深吸一口空气再接再厉。 “咦?”陈均惊诧:”那不是谢长鱼吗?” “景梁,这废物是来找你的?”陈均眼睛都不眨一下,紧紧瞧着楼下那抹鲜红色的身影,确信就是谢长鱼。 察觉到身边有人,陈均一手撑上对方的肩膀:“不会吧,谢长鱼真没放弃?这废物竟会用缓兵之计呐~” “谢长虞?最后一个字是哪个yu” “还能是哪个鱼,鲤鱼的鱼喽~欸,江……江兄。” 江宴死死盯住那道红色的身影,听闻陈均的话,眼底那抹星光瞬间消失。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怎么可能是她?她四个月前就死了。 第九章 江宴起身,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回到原座。 几乎在同一时刻,谢长鱼转身往楼上看去。 “景梁,谢长鱼看过来了,我就说她此番来醉云楼定是来寻你的!” 陈均与温景梁是从小穿一个裤子长大的兄弟,自然与谢长鱼也是“老熟人”。 温景梁负手而立,眼里尽是掩不住的高傲,他冷哼道:“叫看门的人守住,她要是敢闯进来惊扰到贵客,本公子定叫她好看。” 包厢里,坐着的其他世家公子大眼瞪小眼,等着看好戏。 楼下,谢长鱼一见温景梁,翻了个白眼。 切!她当是谁在偷窥自己呢!就这渣男? 顿时,谢长鱼连上楼看“京城贵客”的心情都没有了。 “喜鹊,走。” 谢长鱼内心深感复杂。 其实,重生也有不好的地方,她上辈子位高权重,想杀之人从来留不到二日。而如今风水轮流转,待宰的羔羊换成她自己。 温景梁这厮应该庆幸他没生在天子脚下。 “大小姐,您走慢点喂,等等奴婢~” 喜鹊转过身,谢长鱼已走了老远。她忙叫嚷着追赶上去,还不忘提起今日豪购的大小包物件。 楼上,空气再度安静。 温景梁:“……” 陈均:“……” 包厢里的公子哥们等了半响还没把人等上来,吃瓜贵族们坐不住了。 “景梁兄,那废物怎的还没上来?”他们还想看谢长鱼闹场子呢! 这些公子哥们看热闹从不嫌事大,一边附和着瞧不起谢长鱼,一边又想看这般肆意妄为,丝毫不将礼义廉耻放在眼里的女子。 陈均看了眼温景梁的脸色咳了一声,眼神飘忽道:“那废物自景梁退婚后便开始玩起欲擒故纵的招数来了。” “原来如此~”大伙会意,眼神意味深长。 “来!江兄,醉云楼的戏马上要开始了~这酒咱们也要喝起来!” “不醉不归!” 江宴疏离淡笑,执起手中玉盏,一饮而尽。 夜已深,长夜街依然灯火通明。 …… 翌日一早。 谢家上上下下都处在一片忙碌之中。 只有南苑的人,该睡的还在睡…… 南侧的厢房内,香炉已经燃尽,喜鹊守在谢长鱼床边手足无措。 “大小姐?”喜鹊小心翼翼地摇晃谢长鱼的手臂,可惜,她蚊子般微弱的声音根本唤不醒睡死的人儿。 这可如何事好?昨夜入睡时,大小姐还吩咐过一定要在温家的迎亲仪仗来之前把她叫醒的。 “大小姐?这时辰快过了!您快醒醒!” 喜鹊又唤了一声。 谢长鱼:“……” 没有一丝反应。 喜鹊急得跑出门继续打探北苑的情况。 而此时,谢府门邸张灯结彩,温家的迎亲仪仗已经停在了门前。 敲锣打鼓,唢呐阵阵,好不喜气。 新郎官穿着一身喜服骑在马上,英气风流,引得围观的百姓连连喝彩。 “不愧是世家名流,出来的公子哥就是不一样,瞧温大公子的气场,这才是世家子弟该有的模样!” “谢家二小姐有福喽!温家迎亲的仪仗这么盛大,表明了对谢二小姐的重视~” “咦?不对啊,谢家废材当初不要脸皮倒追温大公子,到头来为二小姐做了嫁衣,以她的秉性,居然不闹场?” “去去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人家大喜之日,你提那废物作甚!她不闹才奇怪,许是被谢家家主关了禁闭,才没出来。” “……” 陈均作为温景梁的至交好友也在迎亲仪仗中,于温景梁后面一排的位置。 听闻老百姓的话,他打趣道:“景梁,你瞧,百姓们都等着看戏呢~你说谢长鱼会不会真的被禁足了?” 温景梁咬牙,目光不善:“闭嘴!今日我温家要迎娶的人是灵儿,你陈均要还当我是好友,今后便少提那废物姓名,大喜之日太过晦气。” 碍于情面,他面上还带着笑,但内心已是乌云密布,难受得如同生吞了碎石头。 陈均眯着一双丹凤眼,不再发言。 …… 北苑。 谢灵儿迟迟不走,媒婆都替她着急:“我的好姑娘,温家的仪仗已门口等了三炷香的时辰了,您怎的还不走。” “再等等。” 谢灵儿勾唇:“我的好姐姐还没到呢!” 韩青青无奈:“灵儿,听话,你等那小蹄子干嘛?指不定人还在睡觉。” “娘~” “娘知道你的心思,但胡闹不是现在,等你真正成为温家的大少奶奶时,不用出面,那小蹄子都得气的吐血。” 韩青青笑容满面。 瞧,谅陈双双先入谢府又如何?江南首富独女又如何?最后的赢家还不是她韩青青! “哼!就先放她一马,待到回门之日,我再与景梁哥哥好好探望我的好姐姐。” 谢灵儿盖上红盖头,遮住了那张浓妆艳抹的精致脸蛋。 …… 日上三竿。 谢长鱼还在呼呼大睡。 梦里…… 她穿了身绛红宫装,妆容艳丽,风华绝代。 走在冰冷的大理石上,一步步向匍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女人靠近。 那女人指着她大笑:“你才是该死的人!你个肮脏东西,你不配活在这世上!总有一天,他会杀了你!” 她问:“所以,这就是你苛刻我十几年的原因吗?” 女人止住笑声,突然冷静说道:“没错!我要让你余生都活得苦不堪言!杀了我吧!” 她终是受不住,闭眼,一剑穿透女人的心脏。 “啊!” 梦醒,谢长鱼大汗淋漓,惊魂未定。 这时,喜鹊闯了进来,面容焦急道:“我的大小姐,您总归睡醒了!二小姐已经上了迎亲的喜轿,您现在还去吗?” 定眼一看:“大小姐,您怎的满头大汗,是梦魇了?” 谢长鱼双手揉在太阳穴上,无力道:“喜鹊,打桶热水来,我要沐浴。” “大小姐还是要去?”喜鹊疑惑道。 “当然要去!” …… 温谢两家成亲,新娘十里红妆,温家在各大酒楼摆席宴请平民百姓吃喝玩乐三天三夜。 整个梧州喜气洋洋,这时候,吃喝玩乐的人们再也没有提起那横行梧州,胡作非为的废物大小姐。 第十章 温府。 喜堂布置在大厅,流水席连带着前院摆了上百桌,能来的几乎都是江南能说上名号的世家贵族。 谢勋与韩青青并排坐在高堂,老脸笑成两朵盛开的菊花,对前来酒的平辈小辈们来者不拒。 对比起同坐高堂之上的温夫人,那张刻薄的苦瓜脸从一开始就没怎么笑过。 也难怪,温夫人自那天从谢府回来后,才反应过来自个儿居然被谢家摆了一道。 在她心里,谢家两个女儿都是没有资格嫁入她温家的,本着是要去退婚的心思,却被谢长鱼牵着鼻子走了。 总归来说,若不是为了那万两黄金,温夫人连看都不会看谢家一眼。 如今,这世道千变万化。南方世族逐渐落寞,若论从前,温家在世族中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可自从温家家主驾鹤西去后,温夫人含辛茹苦将唯一的长子拉扯长大,落了温家许多生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温夫人一介女人撑起整个温家不容易,背地里受到到二房、三房的虎视眈眈,各种挑刺。她一心想找到家世好的儿媳妇。 当然,其他氏族也不是傻子。 谢家愿意把女儿嫁过来是为了撑起名声,那其他有权有名誉的氏族又有什么道理将女儿下嫁? 这年头,气节不能死撑,银两才是真爱。 温夫人强忍住没有唉声叹气,再说,今日也是儿子大喜之日!她便先忍一忍,等熬过这段时日,届时找个理由将谢灵儿休了便可。 “姑母。” 此刻,一道温润的男声响起,高堂三人同时抬头。 温夫人浑浊的眼珠子顿时生辉,喜不自胜。 “贤侄,可是景梁没招待好你?” 江宴笑着摇头,薄唇微启:“姑母,侄儿是前来告别的。先才收到京城飞鸽传书,圣上命我即刻赶回京都,事不宜迟。” 温夫人面色失望,盯着江宴眼泪都要留出来了,她抓住江宴的手说道:“好侄儿,姑母明白,你啊在朝廷位高权重,也不容易……唉,贤侄回到京城莫忘了替姑母将书信交给你母亲。” 江宴应下,向温夫人作揖后,离去。 人过之处,空气中还留着一丝心旷神怡的龙延香。 谢勋与韩青青目露惊艳之色。 “亲家,刚才那气质不凡的年轻人是你的侄子?” 温夫人顿时神气道:“那可是我亲姐姐的儿子!北方五大世族之一江家的嫡子,少年有为,弱冠之岁便官拜丞相了。” 韩青青睁大了眼珠子。 当朝丞相!不就是京都第一公子! 天呐!温家小儿在江大公子面前顿时成了陪衬! 韩青青此刻悔青了肠子,她家灵儿若是早日碰上江大公子,那岂不成了丞相夫人。 且是北方江家的大少奶奶! 失策失策! 谢勋摸着胡子,暗自琢磨,如果能把不成器的大女儿嫁到江家,哪怕做个妾室,他江南谢家的后路就不用愁了。 人嘛!梦想还是要有的。 …… 温府后门,玄乙拉着马车等候已久。 江宴跨上车,闭目道:“即刻赶往太守府。” “是!” …… 一路尘土飞扬。玄乙一身劲装,样貌清冷,架着马车行至街道上,看起来很不好惹。 路边的百姓看见躲得老远,暗自猜测这是哪家的富贵公子。 突然,午后清冷的街道上出现一抹鲜红色。 伴随着女子英气的低吼声。 “驾!吁~” 好在玄乙内功深厚,拉住了缰绳。 马车停下,玄乙正要好好与那驾马狂奔的女子好好说道说道。 却听一声轻斥:“你这马夫,会不会驾车?” “嘚嘚嘚~” 再看过去,那容貌艳丽的女子已然走远。 车内,江宴睁开清冷的双眼,撩开车帘,只看到街道深处一抹鲜艳的红。 玄乙气闷:“主子,刚才那女子好生不讲道理!” “恩。” “上回御前郡主也是这样!” “……恩。” 玄乙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主子,属下知错,等回庆云阁自会领罚。” 良久,车内人开口:“此下江南,低调得好,尽量少招惹是非。” “属下遵命!” 另一边,谢长鱼面色不愉。 胯下这匹马是她在谢府马厩挑的,性格温润,怎么跑都跑不快!偏偏梧州街道窄,在哪儿处都跑不顺畅, 想起她郡主府邸里的两匹千里马,谢长鱼的心都在滴血。 不知她死了以后,那两匹大宝贝会被哪个贼人牵了去! …… “阿嚏!” 玄乙顺风耳,听到车厢内传来的声音担忧道:“主子,可是染上了风寒?” “无事,许是哪个小人在暗中赌咒本相。” …… 弹指间,吉时已到。 谢灵儿头戴玉珠金冠,脸遮蜀锦红方巾,身着奢华金丝镶嵌的嫁衣,肩披霞帔,千娇百媚,光彩照人。 脚生莲步,被媒婆牵引着走到新郎官旁侧。 满座宾客皆是赞叹,这一对,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温景梁牵着谢灵儿的手,朝着贺喜之人拱手答谢,心中并没有这么欢喜。 “景梁哥哥,灵儿好生紧张。” 谢灵儿掐住温景梁的衣袖,娇声娇气,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灵儿,万事有我。”温景梁心不在焉,内心摒弃自己不堪的想法。 既然娶了谢灵儿,以后便要对她一心一意。 司仪:“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 “入洞房!” 满座掌声如雷,不光是新人,连坐在高堂之上的韩青青与谢勋都松了一口气。 偏生,老天爷要给众人开个玩笑。 在宾客们欢声笑语间,一匹马腾空而来,就这么狠狠砸在喜堂正中央。 煞气阵阵,吹翻了谢灵儿的红盖头。 看清来人,满座哗然。 “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谢长鱼吗?她是来抢婚的?” “熊胆包天!自家妹妹的大喜之日也要破坏,可见其品性恶劣不端。” 陈均却笑了,干了杯烈酒:“妙哉妙哉!谢长鱼不愧是谢长鱼!丝毫不叫人失望。” 谢长鱼拍了拍马屁股:“小乖,一边玩去,等会被人逮住做了下酒菜,我可不管了!” 第十一章 高堂之上,温夫人惊愕到说不出话。 谢勋最先反应过来,鼻子都气歪了,指着谢长鱼暴呵:“孽女!孽女!你来作甚!还不立刻滚回府上!” 这几日南苑一点声响都未曾发出,他本以为大女儿已经释怀,哪里料到大女儿胆大包天到骑马入室,赶着来破坏大喜的好日子。 韩青青亦是气到头顶升烟,她处心积虑为女儿谋划一辈子,在最重要的好日子竟被这个贱蹄子给破坏了! “谢长鱼!” 谢灵儿再也维持不了柔弱小姐的形象了,手指骨节被自己捏到发白,咬牙切齿道:“你欺人太甚!” 刹那间,谢长鱼成了千夫所指的对象。 宾客们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偏谢长鱼淡定如斯,一脚踹开挡路的碎木头破瓦片,稳步走到谢灵儿面前,递了根帕子过去:“灵儿,姐姐,好心亲赴你的喜宴,你怎的一点也不热情!” 众人鄙夷,这话谢长鱼也敢说!连马都骑进来了,还叫‘好心亲赴’? 温景梁将谢灵儿护在怀中,眼神冷冽:“谢长鱼,你若是来赴宴的,作为妹夫,本公子欢迎。但,你若来在我与灵儿大婚之日挑事,本公子定然不放过你。” 他就知道谢长鱼心里还没有放下!好在有所准备,一声令下,顷刻,训练有素的下人将喜堂包围。 “温景梁,弄这么大阵仗干嘛?” 谢长鱼用手拍开横在她鼻尖处的手指,歪头一笑:“我不过是来要债而已。” 温景梁脸色一黑:“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温家何时欠了你债?” 宾客们伸长了脖子看热闹,对啊,谢家废物虽然人傻钱多,但温家堂堂名门世族,又怎会欠债。 大家猜测,谢家废物约莫是来要情债的~唔!毕竟这才是谢家废物一惯的作风。 却听谢长鱼朗声道:“什么债妹夫心里没点数?” “前日,你同温夫人来谢府退婚时,可没把我娘塞给温府的万两黄金退回来!” 她话锋一转,轻快道:“虽然一万两黄金也没多少!但,这是我娘给我的嫁妆,温家既退了我的庚帖,嫁妆定没有不还的道理呀!” 温夫人听了哪还得了,不惑之岁的女人健步如飞,跨到谢长鱼面前理论:“你当日说过,只要谢灵儿嫁入我温府,你便可不要那‘嫁妆’!” 谢长鱼听了轻笑,笑声银铃般略过喜堂。 “温夫人,您可是会错意了?晚辈当时是说温公子与妹妹情投意合,相比而言,晚辈的确不合适嫁入温家,便提议,让灵儿嫁进来。” “但……嫁妆晚辈可没说白白相送,毕竟这些年,天灾繁多,我外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对吧!” 宾客们一听内幕,内心深感震撼! 那万两黄金的嫁妆,温家就这样吞了!有失大家风范啊~ 如此看来,谢家废物也没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 “你这牙尖嘴利的丫头!来人,给我打出去!” 温夫人说不过,心一狠,反正今日门面是丢完了!可真金白银既然入了手便不能还回去。 谢长鱼冷笑,玉手一闪,从腰间抽出软鞭,指着周围跃跃欲试的打手。 “本小姐倒要看看,谁敢上前。” “孽女!你翻天了!” 谢勋赶上来,无奈道:“你妹妹大婚的日子,你消停下!现在马上回府!” 韩青青气不打一处:“老爷,她都这个样子了!你还好言相劝!”她恨不得谢勋当场将这贱蹄子打死。 “你给老夫闭嘴!”谢勋知道现下稳住局面才是关键。 谁知谢长鱼很本不理会,手指摩擦着软鞭悠悠道:“温夫人,晚辈要债也挺累的。你将钱还了,万事大吉,我谢长鱼今后再也不会踏入你温府一步,省得温夫人心烦气闷。” 温夫人气笑了:“谢长鱼,你可想过你今日一来,你今后的名声……呵呵,本夫人真是糊涂了,你哪里还有名声可言!” “温夫人说的是,我这名声大半都耗在你儿子身上了!我娘亲顺我意,送钱上门求你成全!只可惜!就算你为银两折腰,还有温大公子为爱不屈!这不是,他心思一跳一跳的,猝不及防就跟谢灵儿勾搭在一块了!” 勾搭!这词儿说的好! 陈均都快拍手叫好了!他虽看不起谢长鱼,但谢灵儿这样背着姐姐勾引未来姐夫的更为人不耻! “你含血喷人!”谢灵儿怒急攻心,吐出一口鲜血。 宾客们看不下去了! “看灵儿小姐那样子就知道定是受了污蔑!你说,谢长鱼平时废就废吧,怎么还玩起卑劣的手段了!” “谢家废材太过分了。” “支持温夫人,将这闹事的废物赶出去!” 温景梁扶住谢灵儿,内心复杂。 他看着谢长鱼,认真道;“谢长鱼,我知你今日闹事是不服我取灵儿为妻,看在这么多年,你……不惜名声倒追我的份上,我……便勉为其难娶你为……平妻吧!” 说道这份上,温景梁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善事。 温夫人不开腔,心想等谢长鱼嫁进来,再好好收拾她。 谢灵儿站不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温景梁,颤声道:“景梁哥哥,你怎能~” 怨恨的目光打量在谢长鱼脸上,谢灵儿恨不得飞上去撕了谢长鱼的嘴。 “哈哈哈哈~” 谢长鱼笑侧直不起腰:“温景梁,你逗我呢!” “我今日来,只要钱,可不是送上门听你温大公子自恋的!” “你说什么?”温景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钱!”谢长鱼伸手。 温景梁呆若木鸡。 愣了良久,闭目命下人去账房支钱。 温夫人白眼一翻,受不了这莫大的刺激,直直倒了下去。 谢长鱼倒是高看了温景梁一眼。 等拿到银票后,众人本以为可以息事宁人,却不想,谢长鱼朝谢灵儿逼近…… 那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谢灵儿身上的嫁衣。 “景梁哥哥,我害怕!”谢灵儿一个劲儿往温景梁怀里缩。 “谢长鱼!你还想作甚?” 温景梁护着谢灵儿,朝来人怒吼。 第十二章 “作甚?你妻子身上穿的这件嫁衣是我外公为我娘准备的嫁妆,价值连城!我娘是准备留给我的。谢灵儿,我可没允许你穿上哦~”谢长鱼站定,操手道:“谢识时务的,便脱下来,别逼姐姐动手。” 陈均笑喷!这谢长鱼有做土匪的潜质啊!谢灵儿若今日真脱下一身喜服,以后也不用见人了。 “谢长鱼!你休想!” “谢灵儿,你先别急,有件事儿我还想好好跟你捯饬捯饬~”谢长鱼美眸灵光流转。 杵在谢灵儿耳边,玉手挡住侧脸缓缓吐出一句话。 谢灵儿闻言脸色大变。 谢长鱼!今日之耻,我定要你今后千百倍的偿还。 她狠狠看了谢长鱼一眼,哗啦脱下一身喜服。 这下,别说宾客,连温景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谢长鱼弯腰捡起喜服,瘪嘴嫌弃道:“这嫁衣很贵的,妹妹怎么都不爱惜,瞧上面都沾上血迹了!呲呲呲~” 说完,她垮的一声将褶皱的嫁衣扔在地上,随意拉起一个小厮吩咐道:“你闲时便将这肮脏物件儿烧了!虽说这套嫁衣是我娘给我准备的,但本小姐可从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众人:“……” 这是什么富贵人家! “谢长鱼!!!”谢灵儿目眦欲裂,被气的晕死过去。同温夫人一样被下人抬了出去。 谢长鱼不甚满意:“坏事干的不少,心理承受力却这般差!” 她拍拍手,招来马儿骑出温家~ 彼时,少女鲜衣怒马,一骑绝尘。 于多年后,在场众人依然不忘烈日下那道惊艳了时光的背影。 …… 回到谢府,谢勋亲自上了南苑,扬言要打死谢长鱼。 “爹,您怎么来了?姨娘呢?” 谢长鱼坐在石凳上,手上还拿着陈双双亲手给她剥的一半橘子。 “你有脸问!”谢勋直接将鞋底厚的戒尺捏在手里,铁了心要将些谢长鱼打一顿:‘你姨娘还留在温府安慰灵儿!你个畜生不如的狗东西,老子今日就把你打死!’ “老爷!小鱼犯了什么错,你要打死她?”屋内发出一声质问。 陈双双推门而出,身后跟着玉珠和喜鹊。 “呵!你的好女儿干了什么事,你不知?蠢妇,你在跟我装傻?” 自五年前,发生了沉塘一事后,谢勋对陈双双再无一毫一厘的情分可言。 “小鱼做事向来就那样的!若是打了人,妾身赔钱就是了!”陈双双被蒙在鼓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觉得,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事儿! “你这蠢妇!你女儿今日……”谢勋一骨碌将事情说完,越说越觉得谢长鱼行径荒唐。 至少以前,这个大女儿还是怕他的,犯事了,只要拿家法要挟,谢长鱼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而如今…… 谢勋说了一炷香的时辰,口水彪了满地:“都是被你这蠢妇给惯的!她现在,天王老子都敢招惹,我若不及时制止,谢家就完了!” 陈双双愣了半响,反应过来,拉着谢长鱼的手关切道:“小鱼,温家人有没有欺负你?” 谢勋无语,冷哼:“欺负她?她欺负别人还差不多!” “那就好,那就好!我家小鱼可有才有貌又有钱,只能她欺负人的。”陈双双心下松了口气。 谢勋身子一晃,口里直骂蠢妇! 周边下人都在憋笑。 有才?连梧州不满五岁的孩童都知道谢家出了个花痴废材,谢长鱼有哪门子的才可言的! 有貌有钱倒是不假。 谢长鱼为陈双双满上一杯茶:“娘,我只是去温家要债罢了!你看,万两银票,女儿这不是帮您要回来了嘛!” 她从怀里拿出一叠厚厚的银票…… 金钱的香臭味引得谢府下人眼冒金光,这是银票啊~他们这辈子都没机会摸。 那叠银票被放在石桌上,衬得冰冷的石桌都在闪闪发光。 谢勋的气顿时散了一半,这一万两大概是他今日唯一的安慰了!好歹这些钱足够谢家再于江南好吃好喝十几年了。 “哎呀!小鱼,你去要这钱干嘛!受了一身气不说,还要被你爹指着鼻子骂,何苦呢?这一万两要回来不值啊!”陈双双皱眉,连眼都懒得打给那银票。 谢长鱼噗嗤一笑,她这便宜娘亲还挺可爱的。 万两黄金才不少!不说梧州这小地界,放到京城,那也不是一般世家能拿得起的数目。 便宜爹是真傻,有陈双双这么一座取之不尽的金山银山放在谢家不闻不问,却去宠幸一介小妾,并且还将其提为平妻! 莫不是脑袋被驴踢了? 谢长鱼虽继承了原宿主的记忆,但每段记忆中穿插的各大事件也只有模糊的记忆而已。 她寻思着,这事儿得找喜鹊问问。 “ 娘,你我看不上这银票,但不代表其他人看不上啊!有些人啊,人穷志短,还不肯承认!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个自诩清流的世家,分明穷得快吃不上饭了,还整天嚷嚷着礼仪气节,只是表面如此,但心里还是很渴望有人拿钱去侮辱他们的气节!比方说” 谢长鱼瞧了谢勋一眼,吐出一个词:“温家。” “!!!” 母女俩的对话能把人气死! 谢勋想说,若是拿钱侮辱他的气节,他还是……愿意的。 尤其是现下北方朝局不稳,太子无为,而皇帝年事已高,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驾崩了! 真到那时候,大燕朝岂不乱了套? 陈双双深以为然:“小鱼,这钱你拿去用,别像那些世家,小家子气的。若不是你外公还在生我们母女俩的气,温家人敢欺负你?你外公定踩着温家小子的头让他给你赔不是。” 她说着,弱柳扶风的咳了一声:“哎,又要喝药了。” 玉珠手中拿了件披风,旁若无人道:“夫人,外边风大,咱们回房再说吧。” “陈双双……”谢勋欲言又止,看到银票后,完全忘了谢长鱼的事。 陈双双回头:“老爷?你有话要说?” “最近府上开支” “老爷!主家的玉兰令传来了!” 话被截断,一个家生子双手捧了一枚玉牌疾步而来。 第十三章 谢勋摆手沉声道:“不懂规矩的东西,没看到老夫在与大夫人……恩?你说什么?” “老爷,是主家的玉兰令!” 谢勋脚一滑,好在被身边的下人给扶住了。 “玉兰令?” 笑话!谢勋不相信,拿着那枚巴掌大的玉牌琢磨了半天…过了半响,谢勋老泪纵横……一百年了啊!在他这一代总算等到了京都主家的玉兰令! “众人跪下听令!” 谢勋声如洪钟。 玉兰令在谢家相当于皇族中的圣旨一般,而江南旁支上一次得到玉兰令是在百年前被流放到江南。 那么百年后,江南旁支等来的会是赦免吗?谢长鱼眼神复杂。 “谢氏族人听令:江南旁支,虽于上上代家主——谢无畏犯恶导致牵连族人流放于梧州,今百年已过,主家念其后人无罪,特而从宽处置,许” 谢勋头快趴到那玉牌上了,声音里透着颤音:“许江南旁支过继嫡女——谢长鱼到主家,明日即可出发……” “……” 狗屁不通!谢长鱼笑了,这是哪门子的玉兰令!又是主家哪位“当全者”写的? 会……是谢怀建?谢长鱼目光一冷,上一世她那冷血无情的亲爹这辈子居然还想当她爹?做梦吧! 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京城那些纷纷扰扰,今生愿望就是当个米虫!谢长鱼这个身份挡了谁的道吗?再回京城,如此一来,重生有何意义!兜兜转转还是要回到那令人憎恨之地。 谢勋念道:“嘱嫡女——谢长鱼接令!” “……” 谢长鱼沉浸在抑郁的情绪中,没注意玉兰令已经到了眼前。 谢勋震惊之余看到谢长鱼那副愣神的表情,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不成器的嫡女! “小鱼?” 连陈双双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皱眉唤醒女儿的神志。 “快接令!”谢勋都想替她接了! “江南旁系嫡女……谢长鱼”谢长鱼表情凝重,吐出几个字接着没了声音。 谢府连带着下人都替谢长鱼着急,废物小姐脑袋被驴踢了吗?此等天大的好事还犹豫个屁啊! “孽畜。” 谢勋咬牙,这孽女要是断了他江南旁支的后路,他谢勋便是大义灭亲,也要拿这谢长鱼的血祭奠先祖。 “谢长鱼接令。” 谢长鱼叹气,不管皇城脚下有什么阴谋诡计,她临机应变则行……大不了,假死脱离谢家,也不失为一计良策。 玉兰令传到梧州是天大的好事,谢家以谢勋为首,带着谢长鱼在旁支老辈子面前听教,而后于谢氏祠堂祭祖。却又因玉兰令传的太急,谢长鱼须在明日内整装出发,一切礼仪从简。 忙活到晚上,这繁琐复杂的家族大会才结束。谢长鱼回到南苑,累到精疲力竭,摔门而进便一跟头栽在床上。 此时,明月窗前照,谢长鱼借着幽暗的月光冥思,为什么京都那边会过继一介旁支的嫡女。 “哐哐,哐哐。” 屋外的敲门声打断谢长鱼的思绪。 “谁啊!” “小鱼,是娘。” 谢长鱼打开门,便迎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陈双双忍了半天,终于把心里的不舍和心疼哭了出来:“娘的小鱼,娘可不舍得你去京城!那主家纵然千般好万般好,也始终是别人的家,哪有梧州住起来舒服安逸。” “你就是娘的命根子,你走了,娘可怎么办~呜呜呜~” 陈双双哭的像个孩子,连带着玉珠也双眼通红。 谢长鱼无奈之余有些感动。你看,谢长鱼,至少你还有一个爱你的娘亲,但谢长虞付出了天大的代价,却换不来长公主一个怜悯的笑容。 “娘,屋外凉,您进屋说话。” “喜鹊,点灯。” 八仙桌上,金光闪闪。 谢长鱼嘴一抽,看着满桌的金银珠宝问道:“娘亲?您这是让我带上?” “就这点?”陈双双摆手:“这点物件怎么够!玉珠,将银票拿出来!” 玉珠对陈双双异于常人的脑回路早就习以为常,她面无表情的从袖中拿出一坨……银票。 陈双双连带着将十几锭鸡蛋大的金元宝推到些谢长鱼面前。 “小鱼,这些钱你全部带上……你外公有句话说的好!世上无难事,只怕有穷人!钱能办万事,到了京城,尽管撒钱!有了钱,那些想要欺负你的人再如何也会让你三分。” 这逻辑……谢长鱼笑,听起来还有些道理。 “娘,您确定这么多钱,女儿能带到京城?就算是普通押镖的店都不敢保证能将这么多钱完好无损的送回京城,何况我一介女子。” 谢长鱼抽了一小叠银票,折在怀中道:“这么多已经足够了,其余的还是由娘亲自个儿打理。” 玉珠也道:“夫人,大小姐说的是,这钱拿的再多,但大小姐带不回京城也是白搭,听说梧州之外的地界有些乱,钱多反而引人注目,不安全的。” 谢长鱼赞叹:“还是玉珠心思通透!” “唉……”陈双双一直叹气,半响她眼睛一亮:“要不,小鱼别去谢府了!你外公不就在京城吗?你去投靠你外公,好好认个错,也许他就心软了。” 陈大双是南方商会的会长,如今却 在京城建了府邸,听说还被皇帝赏了个天下第二富的门匾。 是商界第二把交椅。 谢长鱼之前还纳闷,为何陈大江混的这么好,却对唯一的独女陈双双不闻不问。之后,她套喜鹊的话才得知个大概。 陈大江中年才得一女,宠爱得有恃无恐,陈双双打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也因被保护太好的缘故,性子单纯善良。 那时,谢勋打起了陈家的主意,便借着各种赏花宴游湖会露脸,陈双双一介单纯的看脸少女,一不小心便被谢勋勾了魂,不管不顾的嫁来谢家。 陈大江虽不满意,但碍于女儿喜欢,也就随了陈双双心意,爱女心切,陈大江准备了十里红妆为女儿送亲……但谢勋,自从娶到陈双双后,便露出花花公子的本性,整天招蜂引蝶,结果……在青楼引来韩青青一介毒妇。 第十四章 你就是个废物 后来,韩青青陷害陈双双与谢府管事偷情,谢勋一怒之下,要将陈双双沉塘,关键时刻还是陈大江赶来救下了女儿。 当时这件事在梧州闹得人尽皆知,陈双双背上**的骂名,而陈大江是何许人物!他听闻此事回到梧州当即就要带女儿回陈家…… 陈双双却因为谢勋的原因坚持要留在谢府……就连外孙女谢长鱼也因嫌弃陈大江是一介商人,不愿意放弃世族小姐的身份回到陈府。 陈大江被这娘俩气的吐血,放言与母女俩断绝关系……自那件事后,直至现在,陈大江再也没来过谢家。 说实话,谢长鱼挺想见见这名商界的传奇人物。 前世,她常听陆小京提起万年老二陈大江,这名远离朝堂,心无旁骛,专心经营商会的趣老头儿……如今,她正好有了机会。 说不定,自己还能寻回昔日好友陆小京那家伙呢……主意打定,待陈双双走后,谢长鱼安然入睡。 翌日一早,主家派来的人马已在谢府门口候着。 谢长鱼在‘万众瞩目’下踏上马车,随行丫鬟中,她只带了喜鹊一人。 陈双双站在门口,眼泪抹个不停。 “这一去,恐怕一辈子再难见到小鱼了。” 谢勋皱眉,厌恶道:“哭什么哭,能被主家过继,是她的福分。” “老爷说的是~不是妹妹说你啊,姐姐何必哭呢?这长鱼已年满十八了,一个老姑娘光在梧州留着算什么话?话说回来,她在府里向来也跟姐姐不亲的,等她到了京城,尝到了甜头,又哪里还会记得咱梧州的家~” 韩青青念着‘长鱼’二字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个贱蹄子扰了灵儿的婚宴,令灵儿在梧州备受嘲讽,她发了誓要让谢长虞不好过,却做梦都没想到谢家的玉兰令居然是要谢长鱼过继到主家。 真真是气死个人。 “不会的,小鱼是我的骨血,是我的命根子~这血缘关系哪里是说断就断的。” 陈双双眼泪也不留了,谁要说她女儿回不来,她就要跟谁拼命。 “哼!我看姐姐是得了失心疯了!” “玉珠,我们回南苑!”陈双双不喜与人争执,她只想回南苑安心等女儿的信。 韩青青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跺脚道:“老爷,你看,主家人还没走远,若听到姐姐说这种话” “你给老夫住口!” 谢勋烦躁地打断韩青青:“如今,梧州关于我谢家两个女儿的谣言满天飞,你不去忙着处理灵儿的事,还在这儿搬弄是非!” “老爷~” …… 简陋的马车内只有容纳两人的空间,光是谢长鱼和喜鹊两人坐在里面都有些发挤。 “小姐,主家是很穷吗?为何马车还没有平时咱们出府的马车好?”喜鹊不解问。 谢长鱼撩开车帘边看着梧州街道的风景便说道:“只能说明本小姐不受主家重视。” 此次玉兰令一事也委实蹊跷。 她暗暗猜测,过继谢长鱼到谢家会不会与自己前世的死有关? “吁~” 突然的急刹,马车内两人猝不及防差点没一个根本翻出车外。 “放肆,来者何人。” “本夫人是温家大少奶奶,同样是谢府二小姐。”谢灵儿抬头示意马车道:“这里面坐的是本夫人的姐姐。” “夫人恕罪,主家急令命属下赶时间回到京城,这片刻的时间都不敢耽误,夫人还是让道吧。” 马车内,喜鹊惊诧道:“大小姐,这二小姐怎么来了?” “笨丫头,本小姐这一走,她谢灵儿或许一辈子也见不到咱了,你以为她的性格能容忍?昨日的大仇她还没报呢!” 一记爆栗砸在喜鹊脑瓜顶儿上,榆木似的小丫鬟还没反应过来,谢长鱼已撩开车帘跳下马车。 “咦,原来你们都来为我送行啊?”她看到来人勾起嘴角,说话也毫不客气, 此时,马车已经到了梧州城的城门口,城门口堵了两架马车。 来人是温景梁、谢灵儿、陈均等人。 “谢长鱼,你果真要到京城!” 谢灵儿双目通红,夹杂着纷乱的血丝,远远看着怪渗人的。 自昨日谢长鱼大闹喜宴后,谢灵儿在温家提前体验到下堂媳的感觉,而明里暗里,她都觉得她的景梁哥哥不再像以前那般热情了。 得知玉兰令召回谢长鱼回京都,谢灵儿一颗琉璃心都碎了~怎么能?她谢长鱼何德何能?谢灵儿万分后悔,如若她没有嫁给温景梁,那么过继到主家的人就是她谢灵儿了! 大好前程等着她,说不定还能嫁给太子王爷,再不济也是郡王夫人……也比待在这梧州温家,整日忍受刁钻婆婆的气来的好! 谢长鱼看着谢灵儿苍白的脸,暗暗鄙视杵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温景梁。 前不久,还不是哥哥妹妹恩恩爱爱的吗,她昨日做了什么》不就是将原本属于谢长鱼的东西要了回来而已吗? 就这样,她还觉得还没玩够呢,谢灵儿便撑不起了。 “怎么?妹妹羡慕了?”谢长鱼弯眼一笑,眼神若有若无地打量在温景梁身上。 温景梁看到谢长鱼的笑脸,有瞬间呆滞。 原来,他从未打上眼的姑娘笑起来这般好看。 “谢长鱼!你别得意,你以为到了京城就万事大吉了?哈哈哈”谢灵儿笑容狠戾道:“四个月前,即将成婚的谢家嫡女死了,主家的心骨没了,该是散成了一锅粥!” “你没说吗?那御前郡主坏事做尽,她一死天下同乐…连同被赶到深山老林隐居的前家主都回来善后了……这才几个月,要过继一个嫡女到谢家,明面上是继承了御前郡主的身份,但实际上,主家若真将你当嫡女,会用这种破旧的马车接你?” 谢灵儿得意道:“你就是个废物,在梧州尚且还有你那人尽可夫的老娘拿钱替你消灾,等到了京城,本夫人看你还怎么得意!京城的圈子,那才是顶尖的贵族,而你谢长鱼算什么东西!” “啪!” “谢长鱼,你敢打我!” 第十五章 诡异的小镇 谢长鱼打完便拿着锦帕净手,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对方。 “御前郡主也是你一介姨娘生的庶女能够嚼舌的?谢灵儿,你想死,姐姐给你买把刀,你自个儿解决,可别牵连了我们旁支一族的人。” “我杀了你!” 谢灵儿气急,巴掌生风往谢长鱼那张高傲绝美的脸蛋甩过去。 “不自量力。” 巴掌甩到空中被温景梁牢牢抓住:“灵儿,你冷静点。” 谢长鱼好看的眉头轻蹙,温景梁帮她倒是在意料之外。 “谢长鱼,京城不是梧州,灵儿有句话说的没错,到了那边都是顶尖的贵族,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你碾死,你好自为之。” 这事儿还用你来提醒?谢长鱼心笑,京城那些个世家贵族,还有谁能比她了解。 “谢谢妹夫提醒。”谢长鱼心想赶快将这对无聊夫妇赶走才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温景梁喉头一哽,被谢长鱼掐断了声音,不知为何,听到谢长鱼的话,那片刻间,他心里比插了把刀子哈难受。 “姐姐,所去京城,路途遥远,你这路上千万小心。” 谢灵儿眼里挂上一丝笑,谢长鱼,你认为我会善罢甘休吗?你让我成为了梧州的笑话,我便要你的命来偿还。 “说变脸就变脸,谢灵儿,你是唱戏的吧!”谢长鱼哼笑一声,转头便要上马:“我的事不劳你放心,回温家慢慢当你这大少奶奶去吧。” 一旁,陈均看到谢灵儿如同吃了屎的脸色,憋了一肚子笑。 谢长鱼晃眼看到紫色衣摆,顿住脚往陈均那方看了一眼。 莫名觉得此人面熟。 蒙着脑袋一想,这不是温景梁的好兄弟陈均嘛!以前总爱跟在温景梁身后嘲讽谢长鱼。 但实质性的伤害倒没造成。 “小废物,下月本公子将到京城国子监上学,届时有空了来你谢府坐坐,你这在梧州横着走的气势可别在京城焉了~” 陈均笑起来,门牙白的晃眼,活活一名门风流公子的做派。 谢长鱼临走前翻了个白眼。 “看来,这梧州几个土著世家的后人脑袋都不怎么正常啊!” 值得深思的是,江南这带的世家都有意让后代入朝为官,要放几十年前,这些自命清高的土著世家可是不愿的。 再往后数几年,这天下世道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 一路颠簸,不知不觉天色已暗。 “几位大哥,大晚上的咱们还要赶路吗?”喜鹊拉开帘子问道那几名主家派来的侍卫。 “姑娘,前头有个小镇,我们赶至那处住店即可。” “哦哦,谢谢侍卫大哥。” 喜鹊从小在梧州长大,头一次出远门,还是从南方到北方足足二十日的行程,一路上脑袋都是飘的。 “大小姐,前面有个小镇,您这脸色不太好,待会到了客栈,奴婢去请大夫来为大小姐瞧瞧。” 喜鹊心想以前也没见大小姐晕车啊,为何觉得近来小姐变了许多,具体的她又说不出来。 “不用,这马车太窄,不透气,可帘子打开风又太大,着实吹得人头疼。等明日到了富裕的城池,我们自己出钱买辆好坐的马车。” 谢长鱼脸色卡白,话落,紧紧闭上双眼,靠在红木梁上。 快抵达小镇时,天空电闪雷鸣,大雨将至,连着空气都骤然降了几度。 “咔哒!” “小姐,车轱辘被卡在烂路上了。” 谢长鱼摆手:“无事,我下来走走便好。” 一着陆,她心里的闷气消散不少,喜鹊紧紧跟在谢长鱼身后,身子打颤。 “大小姐,这是什么镇子,怎么连个人都没有。” “傻丫头!”谢长鱼说着往喜鹊额上一弹:“你以为什么地方都是梧州吗?小镇没有夜市,且无侍卫守城,一般情况下,不到子时,街上就不会有行人出没了。” “只是这地方看起来阴森森的,大小姐,奴婢从小就怕鬼。” “有我在,不怕。” 鬼有什么可怕的?比鬼更可怕的,是人心。 几人运气还算不错,寻着古街一路抹黑找到一家客栈。 “小姐,里边灯还亮着。”喜鹊兴奋道。 “咚咚咚!” “咚咚咚!” 带头敲门的侍卫疑惑:“里面灯火敞亮,为何无人开门?” “再等等。” 谢长鱼话落没一阵,澄黄的纸窗上现出一道矮小的人影,透过纸窗传出苍老的声音:“谁?” 侍卫有些冒火,大晚上来敲门的,不住店还能干嘛! “住店!” “谁?” “住店!” “谁?” “掌柜的,我们是来住店的,” “谁?” “……” 谢长鱼抬眸:“老婆婆,我们是住店的客人,大雨将至,您便开门放咱们进来吧。” “唆~” 年久的老木门发出沉重的嘎吱声。 几个侍卫目瞪口呆,就在这样? 喜鹊:不愧是大小姐! 门只开了条缝,从狭窄的缝隙中探出一张皱巴巴的脸。老婆婆手里端着一盏烛台:“快进来!” 老太太很急,小心翼翼的,等谢长鱼几人进了客栈,她赶忙将门合上,完后还要架上一根长木头,再塞写碎木片卡在门房的缝隙中。 谢长鱼则四周打量客栈环境,发现这家客栈除了灯火暗淡,阴森了些,装横布置与一般客栈无二。 “你们几个年轻人,大晚上的,还到镇上转悠,要是遇到了幽鸣军的亡魂就完了。” “幽鸣军?” 其中一个侍卫笑道:“老婆婆,幽鸣军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老太太睁大一双浑浊的眼睛道:“你们几个是外地来的吧,还不知道我们凤来镇发生的事。” 幽鸣军?谢长鱼眼神复杂,她三年前就灭掉的军队被一个诡异老婆婆说起,还真有些恐怖。 “老婆婆,我们是从梧州过来的,途径这座小镇,您能说说这……凤来镇的事吗?”谢长鱼问道。 “我们镇上,一到夜晚,幽鸣军的鬼魂就会出来抓人,凡是遇到幽鸣军的人无一不是惨死街头!” “你们,在店里歇息一夜,明日赶紧走,要是被幽鸣军遇上岂能活命?” 第十六章 幽鸣军 “哎呀,老婆子,说这么多干嘛!”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步履瞒珊地走来,慈眉善目道:“几位客官,这夜色深了,老朽给各位安排客房,先行休息。” 带头的侍卫不解道:“诶,掌柜的,刚才这老婆婆说的幽鸣军队鬼魂是怎么回事?”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人话一落,老婆婆手上的灯盏突然就灭了,一股阴风从破漏的纸窗吹进来,渗人得慌。 “大……大……小姐”喜鹊胆子都给吓破了,越发觉得这个镇子诡异:“要不,奴婢将马车抬出来,咱们继续赶路?” 抬出来?可真有你的。 谢长鱼摇头淡笑:“都有力气将马车从泥坑抬出来了,怎么就没力气杀鬼?况且,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鬼?如果真有,本小姐偏偏在这儿住下了,倒要见识见识这幽鸣军……鬼魂的厉害!” “誒~”老爷子摆手道:“各位别听我家老太婆胡说,她呀,三年前听闻家中小子战死沙场的消息后,脑袋就不大正常了,整日疑神疑鬼的,哪里有什么鬼魂啊,凤来镇一向清净太平……” “各位请随老朽来,正好咱们这儿还有三间客房。” 果真如此吗?谢长鱼余光瞥了眼牙齿都在打颤的老婆婆,觉得有些奇怪。 那几名侍卫听了顿时放松了。 “唉!吓死个人!” “就是,我说幽鸣军都被灭了三年了,要有鬼魂早就上京城找御前郡主算账了,在这儿鸟不拉屎的凤来镇子上徘徊有个屁用!” “也是,当年郡主作恶太过,幽鸣军虽为城西王管辖,但在边疆为我大燕朝打了多少场胜仗,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说活埋就活埋!” “所以啊,郡主也是活该,这谢府容不下郡主、皇家容不下郡主、群臣容不下郡主、就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一道雷将郡主给劈死了。” “嘘!小声点,没看到人小姐还在吗?” “老伯,”谢长鱼悄无声息的转头,那几名正在热议御前郡主的侍卫吓了一跳,纷纷止声。 她瞥见几名侍卫的表情,嘴角微微弯了一下,复而问道:“老伯,只剩三间房恐怕不够。你看我们这儿七八个人,多少也得五间房吧。” “这……”老伯望了下二楼,压低声音道:“不瞒姑娘说,前些日子,咱们镇上来了一队军爷,带头的那名官爷看上去来头很大,已经待了几日了,白日出门,傍晚而归,也不知是来干嘛的。上面那些客房都被军爷们给占了。” “这凤来镇就咱这儿一家客栈,几位将就下,二楼两侧拐角处还剩三间客房。” 谢长鱼点头:“行,我和喜鹊住一间就成。” 几人上楼,木制的梯子年久失修,光是人踩在上面都吱吱呀呀,有些摇晃感。 几名侍卫在北侧边角,谢长鱼和喜鹊选了南侧的边角客房。 老者提着煤油灯,为谢长鱼引路。 “二位姑娘,南侧拐角第二间客房是那位官人的,老朽看来,那官人素衣翩翩,气质斐然,虽未露面,但定不是宵小之辈,二位姑娘与那官人为邻,大可放心。” 谢长鱼颔首:“多谢。” 白衣翩翩,气质斐然,谢长鱼第一个便想到前世的死对头! 她最讨厌穿白衣的!女的如崔知月一般,都是极品大白莲!男的,就跟那人一般,都是伪君子! …… 三更天,谢长鱼从梦中惊醒。 她披了件外衣起身,望着窗外……见倾盆大雨,电闪雷鸣。 客房内的煤油燃尽,四方黢黑,她靠在窗边,响起四个月前的那场雨……比这场雨还要大,雷电也更猛。 约莫站了三炷香的时辰,谢长鱼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她突然发现,自重生后,只要一遇打雷下雨,就会梦到前世。 一晚都不敢闭眼。 忽然,一阵悠扬的笛声在夜间响起…… 缥缈虚无,似在风暴中的安眠曲,她闭上眼,梦回繁花似锦的盛京。 “喂!小书童,本郡主叫你,你听不见吗?” “郡主,有何事吩咐?” “本郡主且问你,花园那棵槐树是你栽的?” “是。郡主,您近日身体抱恙,奴听闻槐树镇宅,寓意吉祥,所以在府内植了一棵。” “谁稀罕?别这般假惺惺的!来人!将园内那颗槐树砍了,本郡主看着眼烦。” “既然郡主认定奴不安好心,便将槐树砍了罢。” “郡主,那书童走了,他这样嚣张,您就不……” “要你多事?”“等等,那槐树暂且留着……等本郡主哪日不要这书童了再砍也不迟。” …… 翌日大早,谢长鱼是被门外声响所吵醒的。 喜鹊抬着洗漱水具进门,走近才见谢长鱼坐在床上,双眼青黑,显然一夜没睡好的模样。 “大小姐,是奴婢睡觉不老实惊扰到您了?” 谢长鱼摆手:“没有,外面在干甚?怎的如此嘈杂。” “哦~刚才奴婢打水,看到好多军爷,各个雄姿挺拔,手里还提着一把刀,看样子是要出门办事了。” “这等场面,奴婢可从未在梧州见过……那些军爷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军队,比梧州那些兵严肃多了……还有几个军爷长的可俊俏了!” “大小姐,奴婢水打好了,就先为您洗漱吧,谢府来的侍卫已经在催了。” 谢长鱼闭上双眼,轻声嗯了一下。 她的第六感向来很准。 这个凤来镇里里外外透露着一阵歪风邪气,一会是幽鸣军的鬼魂,一会是不知名的军队。 既然来了,不探查探查里面的东西岂不荒废此行? 客栈大堂。 一名黑衣劲装,头戴幕帘的暗卫正向一旁素衣长立的官人讲话。 “主子,时辰已到,为何还不出发。” “玄乙,吩咐下去,今日修整,明日再行出发。” “这……主子,军队已经修整三日了,昨夜又逢大雨,唯恐山路遭到泥石流的冲击,若再晚几日,通往凤山的路会不会被堵死?” “不会。吩咐下去。” “是。” 玄乙想,主子料事如神,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第十七章 故人相遇不相识 江宴回到客房内,从袖中拿出一卷羊皮地图。 此行江南,他面上是去温家参加喜宴,实际则是到凤来山寻找当年城西王留下的兵工厂。 这支军队是盛京皇帝拨来的虎威军,整队二十人,各个骁勇善战,随江宴一路南行,早先伪装成商人在梧州太守府附近驻扎。 当然,皇帝也不是傻的,有意让江宴探查南方各大世族的动向。越高调,越跋扈的更好,就怕有的世家暗自打算,蓄意谋划,企图威胁皇家地位。 “哐呲!” 隔壁传来一声响动,江宴眼神一闪,迅速将羊皮地图裹好,放入袖中。 打开房门,他后脚还没跨出门槛,眼前便蹿出一个红衣女子飞扑到他身后。 “蟑螂蟑螂!喜鹊,快救我!” 谢长鱼惊魂未定,天知道她刚才看到床帐上扑腾的蟑螂,心里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北方蟑螂她见过最大无非指甲盖点,胜在密密麻麻,见了人心慌,南方的蟑螂堪比碗大,甚是吓人。 还好,还好,她马上要去北方了!饶是此生都不想再遇见南方的蟑螂。 喜鹊赶来,哭笑不得:“大小姐,您出来吧,蟑螂已经被奴婢打死了!” 她心里疑惑,以往大小姐胆子大,可从不会害怕蛇虫鼠蚁,南方蟑螂多,大小姐以前见过更大的蟑螂也没这么大的反应啊。 “当真没有了?” 谢长鱼缩着头,连自个儿都没意识到她的模样有多可爱。 “奴婢保证,房内干干净净,连只蚂蚁都没有。” 江宴定眼一看,见到女子容貌,有些失望。 他摇头暗笑,这世上害怕蟑螂的女子何其多,他怎能将一陌生女子认成她呢? “对不起,公子,我本无意打扰。” 谢长鱼回神,发现自己逾越到人家房内了,有些不好意思。 抬头一看,见白衣男子戴着帷帽,不知其面容。但他长身玉立,气质出尘,一身世家公子的风范,定然身份不一般。 这就是客栈老者说的官家? 谢长鱼眼里流光溢彩,有趣儿!盛京的官家有谁她不知道?好奇心驱使着她想去探查这名白衣男子的身份。 “公子,你” “无事。”“啪!” “……” 谢长鱼看着紧闭的房门,伸出的手在空气中尤为尴尬,瞅到喜鹊还在围栏边望着,谢长鱼缩回手,假装不经意地摸了摸鼻子。 太嚣张了!这男人是木头吗?她这么一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站在门口,那男人居然连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跟盛京江家那混蛋小子这么像呢? 都一样惹人厌。 …… 客房内,喜鹊正把烧好的热水往浴桶里倒。 谢长鱼侧躺在榻上,单手握了本画册,看得津津有味。 “小姐,您什么时候爱看小书了?奴婢记得小姐从前说过,您一看到字,脑袋就疼的。” 谢长鱼翻了一页书,慵懒的眼皮子抬起,淡淡道:“哦,你不在南苑的时间,我便爱上了小册子……恩,对了,浴汤备好了吗?” “快了!小姐,这还差一桶水!”喜鹊忙着手上的活一边叹道:“凤来镇水源稀缺,小姐这桶热水可是这家客栈最后一缸水了。” “哦?”谢长鱼放下书问道:“最后一桶热水,那掌柜的怎肯给我们用。” “咦!大夫人不是说过嘛,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这桶子的水花了八锭银子呢!” 谢长鱼:“……” 什么鬼逻辑?连喜鹊都被陈双双洗脑了,八锭银子买金银珠宝不香吗?买一桶水作甚?太奢侈了! 她谢长虞上辈子虽‘坏事做尽’,但也有优点的,那便是谨遵谢家家训,‘静以修身,俭以养德。’ “小姐,汤浴已经好了!等您沐浴完,咱们便下楼用膳,那几名侍卫大哥已经在催促了。” “行了,你先下楼候着。” 谢长虞长舒一口气,看了看屏风后水蒸气四溢的浴盆,翻身而起。 “赶路赶路!怎么跟催命一般的!”她抱怨道。 谁想去盛京啊?谁稀罕过继到谢家啊? 若不是想念盛京的傻弟弟谢长亭,打出梧州城谢长鱼便要溜了!阴谋诡计翻阴沟儿的盛京哪有小书中那恣意潇洒的江湖好玩。 不过,眼前的凤来镇,她倒挺感兴趣。 前世,御前郡主谢长虞奉皇命前往西北亲手绞杀叛变的西城王,至于幽鸣军队,虽受西部百姓崇拜,战功赫赫,但对城西王过于衷心。 谢长鱼挺佩服西城王的,那个人对人心把控太恐怖了,幽鸣军有百余人,皆为聋哑人,却能超越盛京军统下的虎威军,她当初用了整整一年,精心布阵,才能险胜幽鸣军。 但至于残忍的杀害幽鸣军,她可不认账! 她在俘虏尚且存活的五十余名幽鸣军后,将其关押在西北大牢。彼时,她为如何处置这帮死脑筋的幽鸣军头疼了很久,然而关押幽鸣军的第二天,这群军队便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后面,便传出她谢长虞残忍活埋幽鸣军的事。这一传十、十传百,又为盛京谢长虞的“丰功伟绩”上添了一笔。 凤来镇就更奇怪了,按理说幽鸣军远在西北,就算真死了,鬼魂干嘛跑到位于南北中央的凤来镇肆虐?闲得慌? 还有,隔壁房间的‘官人’是谁?他领军到鸟不拉屎的凤来镇意欲何为? 这回,谢长鱼可不认为客栈的老婆婆在胡说八道了。 凤来镇到底与幽鸣军有什么渊源? …… 客栈大堂。 玄乙望着满桌的干面、干饼等干货,满头黑线。 对座,江宴单手拿着块巴掌大的干饼放在嘴边,细嚼慢咽,饶是帷帽挡住了他的脸,也不妨碍人们观赏名门公子淡雅幽远,不染俗世的高贵气质。 “掌柜的,你这满桌子没酒没菜也就罢了,但连壶凉水都无是不是太过了。”玄乙忍不住开口。 老掌柜满脸歉意:“二位官爷,实在对不住,咱们凤来镇原本水源就稀缺,每每咱们缺水都是赶至邻边小镇去取,路远且费时费力,你看这不,最后一缸水被二楼的姑娘要去了。” 第十八章 上山 “二楼姑娘?”玄乙问:“她要水干嘛?” 江宴一块干饼下咽,抬头看了看门外的天色。 老掌柜笑道:“姑娘家都爱干净!那小丫头花了八锭白银苦苦求我将最后一缸水留给她家小姐的,咱们都是大老爷们,少口水喝也无事,忍忍就过了。” “……” 玄乙身为钢铁直男,幽幽吐出一句:“这些个千金小姐真是不知人间疾苦。” 八锭白银都能抵上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了。 “诶?主子,您要出门?”玄乙提起剑跟在江宴身后。 “恩,探探风土人情。” 玄乙心想,咱们都来几天了,整日窝在客栈,前几日怎么不见您要出门探查风土人情? 凤来镇说起来有就这么一小溜,位于凤来山脚,横叉于南北交界处,地势险峻。 就是一穷山辟岭、鸟不拉屎的地儿。 胜就胜在地势险峻,坑坑洼洼,容易迷路。古往今来,凤来山匪徒猖獗,为害过路商人百姓,朝廷几次围剿都已失败告终。 当年靠幽鸣军起家的城西王不是任何世家的子弟,要追溯到出身,也就是小小凤来镇立杆而起的热血男子,从军前因生活贫困还在凤来山当过一段时间的山匪。 所以这就是城西王远驻西北,但为何朝廷要来凤来镇寻找兵工厂的原因。 “主子,万一咱们在凤来山寻不到兵工厂,但找到土匪窝算不算立功?” 江宴悠悠道:“能找到土匪窝就能找到兵工厂。” “不对啊,主子,返完客栈的方向不在这儿。” “说过了,先去探查凤来山。人太多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 主子,不愧是你。 …… “姑娘,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启程了。” 几名侍卫已经拉着马车停在客栈外。 老掌柜守在一旁,劝道:“几位客官,昨夜才下了雨,这山路湿滑不好走,要不明日再启程也耽误不了什么时间。” “要是遇到泥石流就难说了,那是九死一生的大灾啊!” 几名侍卫听了也觉得有理,但……盛京那边他们可不敢耽搁。 谢长鱼立在门前,望着萧瑟的街道,脑子里疑点重重。 几名侍卫开始商量。 “要不明日再走?” “也行,反正就一日的时间,到时候咱们向主家解释便可。” …… “走!赶紧走!幽鸣军在镇上作祟,你们呆长了,会惨死街头!” 老婆婆不知从哪钻了出来,青天白日,手里还拿着一盏烛台,嘴巴碎碎念,枯老的脸,深陷的眼窝,看着像鬼般,好生吓人。 老掌柜叹了口气,扶住老伴身子道:“唉!别听我老伴的,凤来镇向来安稳,哪里有死过人,这年轻的人啊早就出远门谋生了,剩下的也就咱们这些孤寡老人。” “她呀,一直活在梦魇中,殊不知我儿早已死了三年。那惨死街头,被幽鸣军害死的人实则就是死状极惨的幽鸣军。” 听者皆是同情这对白首老人。 也是,换做谁死了独儿都得疯癫。 “掌柜的,多谢好意,但我们还着赶路,也不便久留。” 谢长鱼拱手说道,眉宇间含上一股深意。 “大小姐?”喜鹊没明白,大小姐刚才还不是不想赶路的嘛!怎的突然改变了主意。 “各位,盛京没催吗?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还是先行赶路罢。” 几名摇摆不定的侍卫想了想,还是听从了谢长鱼的指示。 此行不顺畅,天公不作美,似要与谢长鱼作对般,乘着破败的马车刚赶至凤来镇门口,天空乌云压顶,不一会儿暴雨袭来。 “不好,前方有塌方,路被堵死了!” 马车颠簸不已,谢长鱼撩开车帘,茫茫大雨连线般在眼前滴落,伴随着轰轰声。 “小姐,这该怎么办?”喜鹊望着前方的路,绝望道:“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那赶车的侍卫叹道:“哎,要不咱们先回客栈。” “不行!上山,绕山路到邻村,接着赶路。” 谢长鱼突然说道,语气有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那侍卫不满道:“上山?小姐,暴雨天容易塌方,且凤来山山势险要,你坐在马车倒还好,苦的是我们几个赶路人。” “我说,立刻上山!” “谢大小姐,早听闻你在梧州飞扬跋扈了!我们是盛京的人,不听从梧州谢家,所以恕难从命。” “各位大哥,我家小姐这样说有她的道理,大家先镇定镇定。”喜鹊转头当和事佬劝道:“小姐,他们说的也没错,大雨天赶路着实危险,我们也不急于一时啊!” 谢长鱼冷笑:“喜鹊,你跟不跟我?” “跟!” “那就行,”谢长鱼瞥了眼那赶车的侍卫道:“你随我上山。” 她从车厢内拿出一把油纸伞,冒着倾盆大雨下了马。 “小姐,您就听我们一句劝吧!山上不安全。” 侍卫心道这小姐脑袋莫不是进水了,好好的客栈不待,非要冒着多重危险上山找罪受。 这是多想回到盛京谢家当小姐啊! “侍卫大哥,我先陪小姐上山,等雨停了,你们后面再来就行!保重!” “真是不可理喻。” “行了,”看着朦胧雨中远去的两个背影,侍卫道:“管这么多干嘛?反正主家不见得多重视她!咱们哥几个先回客栈再说。” …… 前方雨太大,连路也看不清楚。 喜鹊紧跟在谢长鱼身后,问道:“小姐,您为何非要上山呢?” 谢长鱼把住喜鹊的肩,在她耳边轻描淡写道:“想上山就上山呗!傻丫头!” “奴婢还是不明白!” 谢长鱼反问:“傻丫头,你不觉得这凤来镇的客栈太过诡异吗?本小姐还想大发善心救救那几名侍卫的,奈何他们一股死脑筋,想不通透。” 喜鹊不敢置信:“您意思是他们回客栈有危险?” “已经这么明显了!” 谢长鱼摊手:“先前我也不确定,但在先才用膳过后,侍卫牵着马车停在客栈门口等我时,那几段对话,让我明白过来。那家客栈是屠杀场,比洗钱的黑店来的更恐怖。且在今晚,那土匪就得动手宰人了!” 第十九章凤来山的土匪 喜鹊张大嘴,心中的震惊难以言喻。 “走了~”谢长鱼拍了拍喜鹊的肩膀以示安慰。她知道,残酷的事情摆在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天只知道劈柴伺候人的小丫鬟的面前是需要时间慢慢消化的。 …… 凤来山,说起来也不算太大,奇特在山路十八弯,够险峻,据传说,凤来山曾经出过凤凰,是一座仙山。 山上草药无数,这其中,最出名的还数还凤草。 谢长鱼记得自己以前看过的一本古书里记载,这还凤草能解百毒,只生长在悬崖边的缝隙里,万金难求。可有很多前来采药的人连悬崖都没瞧见便被凤来山的土匪给杀了,尸骨无存。 上辈子,她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为了采一株还凤草她还花重金派人来凤来山寻。可惜,她派去的人还没回来,自己先驾鹤西去了~ “小姐,这有三条路,咱们该走那一条?” 喜鹊忽然发声,打断了谢长鱼的思路。 三条路,她们从凤来镇过来占一条路,那么还有两条路供人选择。 只有一条是通往邻村的路。 谢长鱼望着油纸伞延边低落如串珠线的雨水,指向左方的路:“喜鹊,你走左边,我走右边。如若你能走出凤来山,安全抵达临边小镇,记住,不要轻举妄动,你在临边小镇歇息几天,如若两天后我还没走出来,你便立刻报官。” “小姐,我们还是同路吧,我怕您一人不安全。”喜鹊不放心道。 “喜鹊,此路危险,这样兵分两路,还有希望活下去。” 谢长鱼发现自己自重生后话都多了,性子也比前世沉稳了些许。 她叹了口气,命令道:“将伞拿上,即刻便走。” “是,小姐。” 喜鹊抱着绝望的心冒雨向谢长鱼拜别后,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 谢长鱼往右方的路走进,走了一个时辰,愣是没有丝毫异常,就当她自己都以为右方路是出口时,她察觉到前路的异样。 前方的植被与刚才路边植被的位置好像不太对,谢长鱼微微蹙眉。 这种细微的差异放在旁人眼里很难识别出来,但谢长鱼是什么人,她上辈子是亲自领军打过仗的御前郡主,这种伎俩早是她玩剩下的。 那植被下方百分百有个深坑陷阱之类的东西。 谢长鱼观看四周无人,便执起一块碎石往那处砸,过了一会才发出一阵闷响。 她勾起唇角,心道好大一个坑。凤来山的土匪够阴狠,这么深的坑,人下去腿都能摔折。 谢长鱼放慢脚步,缓缓向深坑移动。 突然,不远方传来一阵声音。 她心中警铃一响,当寻了隐蔽的位置躲在草丛中。 “这二当家的莫不是脑袋被驴踢了?瓢泼大雨还让咱们到这破地方蹲人!你说,正常人能在这时候上山?” “哎!不是说客栈放走了两男两女吗?二当家的不放心,派我们来瞧瞧,听说有个大家族的小姐,真人美的跟天仙似的,等逮着了,就带上山给二当家当压寨夫人!” “咦?陷阱似乎被人动过了!你看下,下边有人不?” “嘶~好家伙,还真有个。是个男的,已经摔晕了。” “快!拉上来!” “我去,怎么这么重,拉上来杀了算了。” “先别,我看这小子模样应该有些来头,抬回去,交给二当家处置。” “唉!真倒霉,大雨天还要拉个死人。” “先别抱怨了,等回了山寨,咱们可以邀功。” …… 隔着朦胧大雨,谢长鱼看不真切,等那两个匪徒走远,看不见背影时,她才从草丛起来,手下意识地摸上腰间的软鞭。 顿时歇菜!她擅长软剑,对鞭法一窍不通啊!遇到危险情况,发不出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在找死。 按道理说,谢长鱼现在还有机会走回头路。 但她心里面想知道那老婆婆口里幽鸣军杀人的真相,所以她异常果断的选择跟上山,探探真相如何。 阴雨天,天黑的极快。 谢长鱼沿着崎岖的山路,和被雨水冲散的血迹,一路找到了凤来山土匪的窝点。 是一处背靠悬崖的山洞。 山洞外,五六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站岗,要想混进去,不容易。 里边似乎要举办什么盛宴,山洞外停了数十个箱子,不停有人进出来搬箱子。 “给我轻拿轻放!里边可都是大当家截获的金银珠宝。” 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尖声尖气在那边指使人抬箱子,看起来在土匪中的地位还算高。 “哟!二当家,您来啦!” “恩,叫兄弟们进去喝酒。” “二当家的,热闹归热闹,总得有两个站岗的,不然出了事儿,大当家可饶不了咱们。” “……” 谢长鱼定眼一看,那被称为‘二当家’的男人竟然是个白衣书生,身材修长挺拔,只是戴了副月牙白的面具,看不清真容。 后面几人说了什么,谢长鱼没听清楚,只见没一会儿,守门的人都入了洞口。 好机会! 谢长鱼三步跑上去,本想直接溜入洞口,但目光停在箱子上,她来了好奇心, 手指头轻轻拨动箱子上的玄关。 “吱呀~”只打开一点缝隙,她立刻关上箱子。 美眸中略过一道难以置信的神情,忽然,她耳朵一动,随便撬开一个箱子,躲了进去。 刚才守门其中的两个大汉走了出来,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 “二当家真好,知道我们站岗的没酒喝,亲自给咱们递酒。” “你不觉得,今天二当家有些奇怪?” “没有啊,你是不是想多了!” “可能是吧!二当家就是咱们山寨的军师。” “喂喂喂!你们两个说什么呢!好好站岗!”那精瘦的中年男人又走了出来,对跟上的下属颐气指使道:“你们,将这些箱子抬进去,先放在仓库。” “嘶~这箱子好重。” “废物,连个箱子都抬不起!里面装的都是大物件,当然重了,给老子小心些。” 黑暗中,谢长鱼捂着嘴,额头被撞的生疼。 第二十章 混进土匪窝 山洞内,别有洞天,装橫无一不都透露着杀戮与野性。豹纹虎皮,骷髅斧头,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 正堂,火把照亮了整个洞穴,山匪们正在饮酒吃肉,高座虎皮垫制的位置上坐着大当家。 大当家看起来年岁不小了,他做尽穷凶极恶的事,却偏偏长了一副好人脸,若不是腰间别着把弯刀,走在街上,只会被常人当做一名面慈心善的老伯。 声音尖锐,瘦猴样的***在大当家旁边,对大当家阿谀奉承,他叫钟量,是凤来山土匪窝的狗头军师,这些年,跟在大当家身边,没少干坏事。 下坐,排头第一位的便是那戴着面具的白衣书生,他手中端了樽酒,气质清冷,与这土匪窝极不搭边。 “瘦猴,客栈那帮子虎威军都杀了吗?”大当家突然开口,音色苍老而沙哑,透着阵阵阴气。他说虎威军时,那张表面上慈眉善目的脸逐渐扭曲。 “大当家的,您放心,那客栈里血流成河,小的连一只蚂蚁都没放过。”瘦猴为大当家满上一杯酒,模样谄媚道:“另外有一则好消息要告诉大当家的。” “哦?什么好消息。” 瘦猴那张尖嘴猴腮的脸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将视线转移到下方派头的白衣书生上,阴阳怪气道:“说起这事,也算二当家的功劳了!若非下午二当家非要咱们冒雨来山腰逮人,咱也不可能将那逃走的达官贵人给捉到啊!” 大当家听闻激动地站了起来:“你是说抓到了带虎威军来的狗官?死的活的?” “活的,活的!小的都给您带过来了!来人,把那狗官给大当家的拖上来瞧瞧!” 下方,白衣书生轻轻弯了弯嘴角,略过一丝不屑。 片刻,几名大汉将一名被打得皮开肉绽的白衣男子拖到座下,供众人围观。 “哈哈哈哈!”大当家伸长脖子往下方看了眼,拍了拍瘦猴的肩膀:“做的不错!老子一早就看这狗官不顺眼了!整天在客栈戴着帷帽,装出一副圣人模样给谁看啊?老子今日要将他凌迟处死!” “大当家威武!!!” 瘦猴一发话,下方喝酒吃肉的山匪也跟着吼,声音浑厚,都恨不得将心挖出来向当家的证明自己的衷心。 “呵呵!一帮穷凶极恶的土匪!” 被镣铐禁锢,颓然蜷缩在地上的白衣男子抬头嘲讽,他的头发散乱地挡在面前,叫人看不清容貌,身上鲜血淋漓,那一身素衣也被染成鲜红色,狼狈如此,但身上还有一分昔日的气质。 大当家冷哼一声,顿时砸碎了手中的玉酒杯。他浑浊地目光往下方扫视,待看到气质清冽,在一帮土匪中鹤立鸡群的白衣书生后,他笑了笑说道:“老二,这人能抓到,一半是你的功劳!且说说看,该将这狗官如何处置?” 书生不急不忙,轻轻放下手中玉杯,拱手道:“大哥,您刚才已经说了,千刀万剐。”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大当家笑道:“瘦猴,你将刀递给二当家,由二当家亲自来活剐了这狗官!” 白衣书生沉默,拱手的姿势依然没有放下。 瘦猴轻蔑地看了眼白衣书生,走下台阶,随手从小弟腰间抽出一把刀双手递了过去:“二当家的,您也来咱们凤来山几年了,次次杀人都不见你沾血,这回,大当家的给您机会,您可得好好把握啊!总得让兄弟几个信服是不是?” “你说的不错。” 白衣书生接过锋利的刀,提着缓缓向那倒在地上的男子走去。 两双黑亮的眼睛对上,双方都看懂了各自眼里的内容。 瘦猴见人迟迟不落刀,高声喊道:“二当家的,您这儿架势,是要等到明个儿才落刀?” 这话一说,白衣书生放下了弯刀,轻笑道:“大哥,既然抓住了狗官,也剿灭了客栈的虎威军,咱们何不问问这狗官带着盛京的虎威军远道咱们虎威山来到底有何目的!” “二当家,这盛京来的能是什么好人?咱们山寨的规矩,二当家忘了吗?凡是遇到盛京来的,不论男女皆杀之!” 大当家抬手示意瘦猴闭嘴:“老二说的也有理,之前我问那狗官,愣是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出来!你且问问他领军到凤来镇到底有什么目的,他若能实话相告,那么我便让那狗官死的好看些。” “多谢大哥。” 白衣书生将刀子提到男子的脖颈上,威胁道:“识时务的,你便将来凤来镇的目的说出来。” “呸!休想!” 瘦猴看不惯二当家,见他迟迟问不出个所以然,三两步冲上去,便要拔剑斩杀男子。 千钧一发之际,那沿着洞壁的方向发出一声闷哼声。 “剎~” 拔剑出鞘的声音在山洞发出回响声,接着随着几声惨叫,便没了声音。 “来人,还不过去看看!”大当家拍案而起。 先才还沉醉于肉池酒林的土匪们瞬间清醒,提着刀,凶神恶煞的往隔壁仓库赶去。 …… 谢长鱼解决了两名看守库房的匪徒后,沿着石壁的灯火一路往里面探,却发现前方均是死路。她寻思着这么大的山洞,该是有什么机关才是,不过闻声后方追来的土匪,她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回想起来,她被发现这事儿也怪自己隔着箱子偷听前厅的对话。 谢长鱼还懊恼呢,要不是这洞壁太薄,不隔音,她便不会听到前厅的对话,也不会听的这么入迷,甚至都没发现从袖口落了几块碎银,刚好搁在箱里的物件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被看守库房的土匪发现不说,还被前厅人听到声响,惹了一身骚! 要说谢长鱼,前世杀人放火,偷鸡摸狗的事儿也没少做,她还不信了!一个小小的土匪窝能将自己困住! 只怪这具身体不太活络,出剑的动作生疏了,不够利落,要不也不会让被杀之人在死前还能发出讯息。 路走不通,她便杀出一条道来! 第二十一章 二当家是假的 “是客栈那女的!”大当家双目圆睁,指着被围困在中间的红影道:“杀了她!” “真是麻烦!”谢长鱼嘟囔了一句。身子一滑,腾空越起悄悄顺走一把砍刀! 搞来搞去,还是刀剑用着顺手。 她勾起一笑,手中招式凌厉,招招见血。但纵使谢长鱼再厉害,始终体力有所欠缺,十几个回合下来,再加之匪徒人多势众,她落了下乘。 目光所致,谢长鱼身体比脑袋反应更为迅速,一个空翻落在白衣书生背后:“都打住!你们要是再敢上前一步,我便要这臭书生人头落地!” 那群匪徒果正停下步伐,不再动作。 “擒贼先擒王,姑娘这主意打的不错。” 白衣书生嗓音清润,有空谷幽兰之意,丝毫没有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恐慌。 谢长鱼难得看了白衣书生一眼,只觉得这家伙脸上的金属面具实在碍眼。 “得了吧!都当土匪了,还一板一眼的!” “喂!你们都让开点!本小姐要出去,要是不小心挡了本小姐的路,我这手一划,可不敢保证你们二当家还活着哦~” “愣着干什么!还不上去将这女的抓住!”尖细的声音在山洞回荡,瘦猴见大当家的不为所动,不甘道:“大当家的,这女人杀了咱们这么多兄弟,咱们还能让她活着离开?” 大当家目光狠厉,良久说道:“二当家在她手里。” “大当家,三思!咱们绝对不能让这女人活着离开凤来山。” …… “哟!臭书生,你们土匪窝内讧喽!那尖嘴猴腮的家伙好像不太愿意让你活命呢!你说我现在是该杀了你还是……杀了你?” 谢长鱼踮起脚尖,单手勒住白衣书生细长的脖颈,另一只手提着砍刀稳稳架在他的颈前,言语间有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杀人,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书生风轻云淡道:“左右不过一死,便随姑娘开兴。” 另一方,大当家的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白衣书生。 “老二,对不住了!兄弟们,给我上,势必要将此女杀了!” 土匪眼里只有利益,不会将义气。 至少,凤来山的土匪是这般模样。 “呲呲呲,这就被抛弃了~”谢长鱼眼里闪过一丝杀意,正要抹了白衣书生的喉咙,破空飞来一石子将她的砍刀弹开。 接着,一群身披铠甲的侍卫从山洞外冲了进来,四面八方将土匪包围。 里里外外三层,最里面的,是谢长鱼和白衣书生。 玄乙一身黑衣劲装,手持长剑冲在最前方。 隔着人潮,他冲白衣书生点了点头。 “留下头领,其他的”玄乙一字一句道:“格杀勿论。” 一声令下,虎威军的刀剑发出渗人的锋芒。 谢长鱼呆愣片刻,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呵呵!有意思! “铮~” 刀锋发出一丝清脆的鸣叫,只见白衣书生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刀锋,毫不费力将那砍刀折断。 “你会武?”谢长鱼皱眉,暗道不好。 果真白衣书生一掌袭来,暗藏内力,谢长鱼慌忙躲闪,却还是避之不及,好在,白衣书生眼眸一闪,故意将掌力偏移几分,打在谢长鱼的肩上。 “多管闲事。” 他冷哼,不留丝毫情面。 仿佛刚才那个云淡风轻,在险境中还能与人打趣一两句冷笑话的温润书生是虚幻泡影一般。 转眼间,白衣书生变成冷血无情的官家。 “……”谢长鱼捂着肩膀呲吸气,呆呆望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情感的‘白衣书生’ 什么白衣书生! 谢长鱼心道这下若还认不出这人的身份,她便真成废材了! 此人哪里是什么凤来山的二当家!又哪里是什么温润白衣书生!他不就是她在客栈遇到的冷面官家吗? 前世今生,唯一让她谢长鱼吃了闭羹谣的死男人! 江宴心道女人麻烦,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因为一个女人的出现搞砸了大半。现在,只有将大当家的擒拿,硬生生去套话了。 山洞的土匪被虎威军杀了大半。、 凤来山的土匪虽凶神恶煞,但对比起身经百战的虎威军来说还是不值一提。至于客栈,那二十名‘虎威军’只不过是江宴在梧州向太守借来的人手罢了。 真正的虎威军一早便上了凤来山潜伏了。 大当家也算老姜了,看到江宴的反应,顿时反应过来,这个二当家是假的! 洞内的两拨人马,胜负已是十分明了,瘦猴看到大势已去,第一个朝江宴磕头。 “二当家的,求您放小的一命,小的只是小人物,坏事都是大当家做的,求求您别杀我。” 江宴没有发话,俯瞰脚下苦苦求饶的人。 “贪生拍死之辈,死了也不足为惜。” 他话落,没人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的,一枚玉石准确击穿瘦猴的眉心。 远处,长鱼看到此等场面,那一瞬间,脑袋扯着痛。 用玉石当做暗器。 为什么,这种招式在她记忆中分外熟悉。 这时候,她却如何都无法想起那个人是谁。 不到两炷香的时辰,昏暗的山洞又重新安静下来。山洞内,每个人的鼻尖都冲刺着浓重的血腥味。 山匪几乎被杀尽,大当家最后时刻还一心想要逃跑。人没走几步,被玄乙挡了道。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大当家咬牙切齿,目光充血,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聪明了一世,竟被一个毛头小子给哐了。 玄乙一剑指过去,竖在对方脸上。 “说,兵工厂到底在什么位置。” 不想,大当家听后哈哈带笑:“你说什么?凤来山怎么会有兵工厂?” “还在装傻!”玄乙吩咐人抬来在仓库发现的金银珠宝,铁器刀剑等,一抬抬当着大当家的面开箱。 “没有兵工厂,那这些刀剑你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客栈再黑,一年到头也黑不到这么多吧!” 大当家冷笑,对这个问题闭口不提。 江宴被簇拥在前方,身边站着玄乙,看大当家的眼神森冷阴鸷。 第二十二章 他到底是谁 兵工厂? 听到这个字眼,谢长鱼蹙眉。 虽说她之前差不多已猜到客栈老伯便是凤来山的土匪,但她也没往兵工厂那方面去想。 联想幽鸣军、城西王以及客栈里遇见的老婆婆,谢长鱼寻思着,整个脉络按逻辑上来讲,凤来山有兵工厂也是合理的。 应该是城西王在凤来山留下的。 当年城西王之死,也是她出手太过鲁莽,导致很多谜团没有解开,甚至于那五十名关在大牢的幽鸣军离奇失踪的烂摊子也留在那,成了大燕朝的一桩谜案。 “不说?玄乙,动手。” “等等。”大当家说道:“死前,至少让老夫明白,你到底是谁?真正的二当家又去哪儿了?” 江宴冷声道:“刚才你不是已经见过了?” “你说什么?” 大当家望着那边匍匐在地,素衣被鲜血染红的男子顿时明了:“呵呵!老夫愚钝,竟然被你这几个毛头小子合计给骗了!你们早在一年前就开始算计老夫了!” “准确来说,是在半年前。”江宴轻飘飘地一句将大当家气的喷血。 大当家哈哈大笑,笑声凄厉:“你们死心吧,老夫就算死也不会告诉你们兵工厂的位置。” “你未免太看得起你儿子,就算你死了,虎威军也有办法将他当年藏的赃物找出来。” 大当家目光一滞,抬头问:“你居然知道。” “城西王出生凤来镇,加之你凤来山的土匪这般憎恨朝廷,稍微懂点脑子也知道。” “哼!我儿为朝廷尽心尽力,在边疆打了这么多场胜仗,居然被御前郡主那个人尽可夫的贱人杀了!若不是那贱人遭了天谴,早早被雷劈死了,老夫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杀到朝廷亲手斩杀那狗郡主,为我儿报仇。” “唔~”一声惨叫响彻山洞,只见从大当家嘴里飞出一截断舌,落在豹纹地毯上,还在上边蠕动。 江宴丢下染血的长剑,负手道:“嘴巴不干净,便不用留下舌头。” “玄乙,将他压下去,交给大理寺处理。” “属下领命。”玄乙犹豫了会还是说道:“主子,那兵工厂该如何向朝廷交代?” “我记得之前说过,找到土匪窝便能找到兵工厂。” …… 此地不宜久留。 谢长鱼猫着腰,轻手轻脚绕过几个虎威军,往洞门口蹿去。 “唰!” 一把长剑借着股深厚的内力破空截断谢长鱼的头发,只听‘铮铮’几道弦音,那把剑已深深插入谢长鱼双目前方的石壁上。 “你疯了?” 重生以来头回体会到游荡在生死边缘的感觉,那种毛骨悚然的滋味她一年也忘不掉。 谢长鱼目光紧缩那道背对她而立的男人,心里的怒火腾腾往头上蹿。 这小子!找死! 江宴余光往后斜了一眼,悠悠道:“玄乙, 杀了她。” ??? “臭书生,你有病啊!”谢长鱼听完不敢置信!她前世纵然被世人谣传的恶贯满盈,但实际上也不是这么不分是非的!朝廷除了那个死男人以外,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阴狠毒辣的角色! 她才死不到五个月而已。 朝廷大换血了吗? 江宴转身,双目略过谢长鱼的眉眼:“你不该上山的。” “玄乙,出手!”他当机立断。 “属下领命。” 玄乙出招极快,握着一把长剑便向谢长鱼的方向冲上去,企图一招毙命。 “狗东西!” 关键时刻,谢长鱼还没看清玄乙的脸,便用手中那把砍刀挡了这毙命一招。 “chua~”谢长鱼手里那把大刀哐啷掉在地上,四分五裂,而她手里只余一小截刀柄。 武力值不成正比啊!谢长鱼大脑警铃一响,立马向发号施令的某人求饶:“等等!官人!小女子是盛京谢家的小姐,途径这凤来镇,也不是有意听取朝廷机密的。” 演戏,谁还不会啊! “呜呜~这也不怪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绝对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这位官人就饶了小女子吧!”她硬生生逼着自己挤出两颗眼泪,努力模仿如何当一个绿茶婊。 呕~谢长鱼的胃风起云涌,差点就被自己恶心吐了。 没办法,谁叫她重生到一介旁支嫡女的身上,谢长鱼这身份放在盛京还不如朝廷物品官员的女眷来得高。 那过继到谢家也是表面功夫,她现在是什么辈分,到了那边还是一样的,有可能更低。了解盛京世家尿性的谢长鱼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谢长鱼本身长相极美,这眼泪一流,少了刚才的顽劣,楚楚可怜的模样叫在场不少虎威军内心动摇了。 “主子?”玄乙合上剑,询问的目光投向江宴。 江宴不为所动,他冷笑道:“你说你是盛京谢家的小姐?” “是的!” 谢长鱼对上江宴的眼神,心砰砰的跳动,她这是在紧张? 这臭书生的眼睛好像要把人啊吸进去了。 “盛京谢家的小姐无非三个,如今” 江宴目光黯淡了两分:“如今只剩两个庶女,一个远嫁西北, 另一个在朝廷做女官,你是哪门子的谢家小姐?” “官人别误会,小女子是江南旁支的谢家嫡女,这不是前两天接到盛京主家的玉兰令,要过继一个嫡女过去” 谢长鱼瞟了眼对面人的眼神:“小女子,则是过继去的。” 她刚说完,下颚便被一只冰凉的手轻佻地抬起。 江宴面具下的笑容复杂又冰冷,透着无尽的嘲讽:“且饶你一命,到了盛京,嘴巴放赶紧些。” “另外,旁支永远是旁支。” 谢长鱼:“??” 你丫的在讽刺老娘? 她保持着不失礼仪的微笑:“多谢官人饶命。” 江宴突地松手,而后拿出锦帕一寸一寸擦拭手指,似乎那手上是沾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 谢长鱼的眼睛泛过一道暗芒。 你到底是谁? “走。” 他开口,淡淡吐出一个字。顷刻,虎威军整齐有序地排成两列,跟在江宴身后。 谢长鱼等人走后,站在原地思索,这个男人是江宴吗? 若是 此去盛京路上,那个死男人都别想安生。 第二十三章 能否怜香惜玉 江宴一行人走出山洞后不久,天色越发暗沉。 “玄乙,把陆凯带过来。”面具下菱形分明的嘴唇微微轻启。 片刻,玄乙带了个浑身鲜血淋漓的人走了过来。 那人是在土匪窝潜伏一年的二当家,先前假扮江宴被抓,此刻他已经将披撒的头发竖好,虽被打的不成人形,但看上去要比山洞里精神的多。 他腿脚受了伤,艰难地行江宴身前,跪下去磕头道:“丞相大人,有何吩咐?” 江宴莫戳着右手的羊脂玉扳指,目光眺望着前方白雾朦胧的悬崖,说道:“陆凯,朝廷交给你的任务,你似乎没放在心上?” 他说话总是淡淡的,加之声音清润好听,不知事的旁人或许认为此人飘飘如画卷中的仙人。 只有熟悉江宴的人才知道他的狠是藏在骨子里的。 譬如与他对话,无形中会有一种压力。 陆凯的身子已经匍匐到最低:“属下知罪,属下到凤来山潜伏半年,虽因设计救下大当家一命得到重视,但……受到小人挑拨,始终不服众,大当家对属下心有疑虑,从未提过兵工厂的事。” “退下。” “是。” 陆凯颤巍巍地走到军队最后面,所有的虎威军对此人都熟视无睹,连帮扶一把的意思都没有。 玄乙抱剑站在江宴身后,他迟疑了会拱手道:“主子,是否要问……” 他把视线打量在后方被虎威军架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大当家身上。 “无用,” 忽的,阴沉的天劈下一道惊雷! 江宴看了眼队形齐整的虎威军,道:“虎威军听令。” 话落,两列虎威军铿锵跪在泥路上,齐声道:“在。” “兵分两路,立即下山,切忌往植被稀疏的地势走。下山后,于临镇集合。” “遵命。” 虎威军走后,玄乙不解:“主子,兵工厂难道不找了吗?” 江宴不答,他提步往悬崖走去,前方白眼漫漫,若不小心恐怕会一脚踩空掉落悬崖。 他撩开衣摆,蹲下打量悬崖边上的泥土。 玄乙跟着用指腹在青草泥土便探查。 “主子,悬崖边上有大量铁钩的痕迹。” 江宴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起身道:“走了,在我们来之前,兵工厂已经被人找打了。” “这……咱们岂不是白费功夫,到底是哪帮势力?” 江宴眼眸越发黑沉。 玄乙不甘:“主子,是否要派庆云阁的人去暗查。” 江宴摆手:“暂且不用,待回到盛京,本相再与那背后之人好好玩。” …… “阿嚏!阿……嚏” 山谷深处,谢长鱼抱着手臂连打了几个喷嚏。 “冷死本郡主了!” 尤其是刚才那道惊雷,将谢长鱼吓得够呛。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紧绳。 换到她身上,则是一朝被雷劈,一生怕打雷。 谢长鱼顺着植被下坡,其中山路陡峭不用说,她好几次差点跌下山,这细嫩的一双手愣是被树枝刮出五六道血痕。 没过多久,又下起大雨。 “这得是多倒霉啊~”谢长鱼仰天长叹,她的伞在潜入山洞的时候就被自个儿扔了,完全没有后手。忽遇大雨,周边除了树,根本没有躲雨的地儿,只有硬生生淋成了落汤鸡。 想起曾今她养尊处优,甚至于行军打仗都得仪仗盛大,前呼后拥,几时有让她亲自动手的道理。 怎的重生一回,越混越差了! 谢长鱼累到不行,就近扶住一颗大树,准备歇息一会。 却听“呲呀~”一声 那棵树从树干开始裂开,接着耳边响起轰隆隆的声音。 谢长鱼眼底一沉,不好,要山崩了。 头顶不停在掉落石头,她使出平生吃奶的力气往左侧上坡上跑,身后的混音越发恐怖,她充耳不闻,死命往坡上跑。 突然,她脚一滑,人便掉了下去。 那一瞬间,谢长鱼心道,吾命休矣,委实不甘心呐~ …… 雨过天晴。 江宴与玄乙两人在坡顶的洞内将就了一宿,到二日一早才出发往山下走。 泥石流发生在山谷中央,此时,山谷下已经汇成一条河流,混黄色的水,面上浮动着树枝……见其阵仗,便知道这场泥石流有多严重。 “主子……还要您料事如神,让虎威军先撤一步,要是再晚点,恐怕便要被这碎石给淹了。” 玄乙执剑看向茫茫四周,忽然想到昨日那名容貌绝美的女子。 “昨日……那自称是谢家小姐的女子似乎要晚走一步,后边,属下也没有瞧见此女子的踪迹,会不会……” 江宴跨过脚下的混泥,悠悠道:“闲事少管。” 玄乙默默摇头。 自从盛京那位恶名远扬的郡主死后,主子便越发冷漠了。 他还是希望回到以前,至少主子不像如今这般不是人间烟火,那时,江宴毒舌得令人窒息,每每在朝堂与御前郡主对着干,两方总有一方能被气的脸色发青。 玄乙认为那时候江宴还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江宴在前方走着,不知为何,脑袋里突然略过昨日那名红衣女子的音容笑貌。 分明只见过一面,是因为她身上的匪气吗?江宴看到了谢长虞的影子。 突的,他脚下被一块软软的东西搁到了。 江宴抬脚,高傲的头颅俯视着下方。 “主子,您怎么停下了?” 玄乙正疑惑,顺着江宴脚下看去。 稀捞捞的泥河里,横躺着一个人。头发凌乱地搭在脸上,浑身脏兮兮的,已然看不出之前的颜色,但看身形很明显是名女子。 “这……女人已经死了?” 玄乙不确定道。 江宴蹙眉,打量到脚下人那头黏糊的发上还插着一根金发簪。 他莫名其妙的蹲下身,拨开那人的头发。 女子的脸糊满了泥土,好在口鼻没被堵住,江宴用手探了探,发现人尚有一口气在。 玄乙本以为这女子能够得救了,谁知江宴忽然放手起身,头也不回的要往前走。 “主子,不救吗?” “观天象,不会再下雨了。她又没死,气息很足。等醒了,自己应该能走。” “……” 玄乙:主子,咱们能怜香惜玉点吗?好歹也是谢家的人。 第二十四章 江宴失望 “扫把星!” 躺在泥荡中的人不知梦见了什么,小嘴喃喃骂道。 江宴刚走一步,脚突被一股微不足道的力量拉住。 “江宴……你这个扫把星、王八蛋!” …… “你说……什么?” 江宴瞳孔缩小,快步走上去。 全然不顾女人周身的泥泞,颤着双手捧起她的脸吼道:“你刚才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有多失态。 玄乙亦是一片震惊。 江宴抬头,眼底一片紧张:“玄乙,你刚才听见了吗?你听到她刚才说什么了?” “主子……您没听错……属下,刚才也听见了。” 江宴呼吸一窒,连忙将人抱起。 玄乙跟在后边,神色复杂……会不会是对家派来的人故意而为之。 这世上怎会有与御前郡主如此相像的人。 敢斥主子是那几个浑词儿的人,天下只……盛京谢家嫡女——承虞郡主谢长虞一人。 …… 谢长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看到十五岁的谢长虞站在谢府花园里的那颗槐树下。 彼时,她刚受了长公主的责骂,受到莫大的委屈,独自跑到花园生气。 眉眼带着十一分的戾气。 她手中拿了把长剑,在槐树上乱砍一通,边上几个服饰她的下人胆战心惊,根本不敢说话。 “长姐,您又在母亲那儿受了委屈吗?” 病弱的少年坐在轮椅上,后边推着轮椅的少年看起来年龄稍长些,面容虽显稚气,但他剑星眉目,目光深邃,一看便不是平庸之人。 谢长虞手中剑一甩,目光恨向推轮椅的少年怒道:“你不过是个奴隶,也敢在母亲面前告我状?” 病弱少年讶异道:“长姐,您先别气,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亭,不管你的事。来人,将世子带回皓尘阁。” 谢长虞眼神阴鸷:“书童,留下。” 病弱的世子被下人推走后,谢长虞从下人手中接过剑,只一道眼神她便闪身到书童身前,一剑划开书童洗洗的泛白的旧棉袄。 “敢问郡主,奴犯了何罪?”少年被人压着跪在地上,但态度不卑不亢。 “呵!”红衣少女暴怒:“你在本郡主面前装傻?” “本郡主被你害得顶着寒风在城北校场跑了十圈!既然如此,你便脱光衣服围着谢府跑满十圈!” “……是” 他没有反抗,话落不待她反应,便脱下烂棉袄,他身材精瘦,皮肤白皙,一点都没有奴隶该有的样子。 周边的人都在笑,少年仿佛没看到一般,老老实实围着谢府跑起来。 槐树下又恢复寂静。 谢长虞在寒风中站了许久都不见书童回来。 一个下人跑过来禀报道:“郡主,书童晕过去了。” “什么?还不快叫御医!” “可是,郡主,他一介书童,叫御医会不会……” 谢长虞转身将那奴才一脚踹翻:“本郡主的话岂容你质疑?三炷香,御医没来,本郡主要你的狗命!” 那人吓的连忙磕头。 …… 数年后 那书童摇身一变,成了盛京江家的嫡公子。 他总是跟她对着干,再也不是十五岁时,能无限将就谢长虞的书童了。 …… “她如何了?” “这……”长胡子大夫显然医术不精,手指搬开谢长鱼紧闭的双目,双手颤抖地拿着长针,纳闷无从下手。 江宴皱眉,正要制止大夫的动作。 突然,大夫被床上人一脚踹翻。 谢长鱼醒来便看到一长相丑陋的中年男人漆黑的手里拿着根两寸长的钢针往她头上插。 憋了几天的郁气一触即发,她从床上翻起来指着那面色苍白的大夫破口大骂:“狗东西,就凭你也敢毒害本小姐!是不是找死!” 她说着又往那人脸上踹了几脚。 那长胡子大夫在小镇上卖假药几十年,哪里见过如此蛮横不讲理的彪悍女子,最后那脚下去,他白眼一翻晕死了。 玄乙端着汤碗推开客房,整个人都呆滞了。 江宴:“额咳咳……” “??”谢长鱼抬头:“白衣……书生?怎么是你们?” 她拍了拍脑袋,这才想起来自个儿在凤来山被泥石流淹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所以……是你们救了我?”谢长鱼摸了摸脑袋,不确定道。 江宴打量着她那双神采奕奕的双目:“你到底是谁?” 嚣张、蛮横、不讲道理。 脾气近乎跟她一模一样。 谢长鱼莫名其妙:“我是江南谢家的嫡女,谢长鱼啊!” “官人,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谢长鱼拱手道:“敢问官人是盛京哪家世族的公子?待抵达盛京,小女子定会竭尽所能报答公子。” 谢长鱼再傻也知道是眼前这位救了自己。 她不喜到处欠人情,也预料得到面前这人该是什么都不缺的,但她问这么一下,也是想要打探这个男人的身份。 奇了怪了,盛京居然有她不知道的人。 虎威军以前一直在她手里做事,就算换人,也轮不到一个新秀吧! 所以,这个人,她以前绝对见过。 谢长鱼都恨不得亲手摘下这人的面具了。 “你说,你叫谢长yu?”江宴无视谢长鱼的问题,强势道:“是哪个yu” 这人好奇怪! “能是什么鱼,杀鱼的鱼!”她没好气道。 大男人的怎么这般墨迹! 玄乙成功被谢长鱼逗笑了,哪有如此形容自己名字的,实在粗鄙不堪。 细看,江宴的嘴角微微抽搐:“江南谢家的废物?被温景梁悔婚的那个?” 谢长鱼笑了,你丫的能不能客气点! “没错,本小姐,就是梧州的废物,废物就是我!” 比脸皮厚!天下没人能比过谢长鱼。 江宴背过身,再也不想与眼前的女子说话。 “诶!别走啊!”谢长鱼蹙眉看着身上这件素衣朝门口喊道:“我这衣服是谁换的!” 江宴关门的片刻,冷声道:“客栈老板娘。” “……” 谢长鱼下床又踢了一脚晕死的大夫:“什么臭脾气!我又没招他惹他!这不是有病吗?” 江宴下到一楼大厅,脸色晦暗:“玄乙,结账后立刻往盛京出发。” 第二十五章 重返盛京 顶着浑身酸痛,谢长鱼踩着楼梯下到大堂。 老板娘正好路过,见到来人,面上一喜:“姑娘,你总算醒了” 只过了一会儿,她面色突变,惋惜道:“只是……把你送来的公子已经走了。” “敢问这衣物是老板娘帮我换的?” 老板娘笑:“姑娘放心,那公子好生有君子风范,进店便让我帮你换洗衣物。” 谢长鱼放下心来:“谢谢。” “诶?姑娘,你身上还有许多淤青,伤没好便要走吗?” 老板娘是老实人,收了江宴的钱,便认定要把谢长鱼照顾好才对。 “多谢关心,只是我还有些急事,不便久留。” 她还要与喜鹊会和,再赶往盛京。这几日,在凤来镇她已经耗了不少时间了。 喜鹊是个傻姑娘。 她生性老实,来到临边小镇的两天,都在等谢长鱼。 两天一过,她胆战心惊地去找镇上的里长报官。 谢长鱼想都不用想,在街上拉了个人问了里长的住处,便匆忙赶过去。 果然,她绕过一个小巷子,便看到喜鹊孤零零地坐水泥台阶上,神色哀愁。 “小丫头,不高兴啊!” 谢长鱼走过去,拍了拍喜鹊的肩膀。 这傻丫头半响才回过神,看到谢长鱼,眼泪顿时便包不住了,抱着谢长鱼一把鼻涕一把泪。 “小姐,奴婢以为你死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就不能想些好的吗?” “奴婢知错……那小姐,咱们现在往哪儿走啊?” “成衣店!” 小小镇上,哪有什么好看的衣服,盛京好几年前的老款式成为小镇上成衣店的爆款。 谢长鱼实在打量不上这些衣物。 算了!她埋头嫌弃地看了看身上白的发光的衣裙,捏着拳头。心想,人身在外,身不由己,她便暂且忍忍。 谢家派来的侍卫已横死在凤来镇的客栈,路上,只谢长鱼和喜鹊两人‘相依为命’。 等到了富裕的城池,谢长鱼又重新买了辆马车,请了个车夫赶路。在这儿之前,她找到成衣店,和喜鹊一人买了一套男装。 毕竟,世道不太平,两名女子走在街上,尤其是谢长鱼,容貌太过艳丽,随时都能引起路人的关注。 委实危险! 数十天后,盛京城外的古道上,一辆宽大奢华的马车疾驰而过。 车厢内,放了张软塌,谢长鱼身上卷了床被子,还在呼呼大睡。喜鹊嘴里塞着包糕点,胖手撩开车帘,土包子似的打量马车外的风景。 “哇~马上就要到盛京了!听说盛京的美食可多了……” 喜鹊双手合十,憨憨的脸上一片向往。 入城门时,守门官兵十分客气,待喜鹊将通关文牒与代表谢家身份的玉兰令递给官兵后,一队官兵列阵叩。 “恭迎小姐。” 喜鹊惊呆了。这是什么神仙待遇啊!她好喜欢盛京,盛京的人好客气呐! “小姐!咱们到盛京了!您快醒醒!小姐?” 禁不住喜鹊锲而不舍的呼唤,谢长鱼揉着眼睛不情愿的翻身下榻。 她打着哈欠,慵懒道:“这么快?到了?” “是啊!小姐快看,盛京也忒繁华了!连路人衣服都穿得这般好!还有路过街道又长有宽,酒楼客栈看起来好奢华啊……” 人如其名,谢长鱼觉得身边的喜鹊甚为聒噪。 “没见过世面的,给本小姐安静点!” “哦。”喜鹊放下车帘,眼神里透露着兴奋,又有点小委屈,想看却不敢看。 谢长鱼闭目养神,心想盛京有什么好看的。她在这牢笼一样的地方困了十八年,到头来还是重回盛京,以及……谢家。 内心越发烦躁,玉手撩开车帘,她看到了青衣巷。 马上就要到谢家了。 “停车。”谢长鱼突然喊道。 “公子,有何吩咐?”马夫不解。 “改道,先去天下第二富的府邸。” “是。” 谢长鱼对这个马夫还是挺满意的,她在北方城池的集市花高价请来的马夫,一路上只做事,话很少。 有点不好的是,这马夫人高马大,皮肤黝黑,脸上还有道长疤,像几条蜈蚣盘旋在脸上,看起来甚是吓人。 不过谢长鱼有个特点,便是会看人,会用人。 她观察仔细,见之虽然长相凶悍,但行为暖心,在闹事表演胸口碎大石……她看的准,这人是真的被砸了四五下,石头才碎,绝不是江湖骗子。 马夫将挣来的辛苦钱全部给了一群讨饭的小乞丐。 其品性高尚,绝不是贪财之徒,谢长鱼便是看中了这点。 “小姐,这样好吗?” 喜鹊反应过来,谢长鱼要去找陈大江了。 “有什么不好!” “小姐说的对,反正盛京谢家也不知道咱们已经到了。” 谢长鱼伸出两根手指摇晃道:“非也非也,早在咱们进城门的第一时刻,官兵就去向谢府禀报了。” “……”“小姐连这个也知道?” “切!”在盛京,有她谢长鱼不知道的?开玩笑!“待会儿,本小姐带你去吃盛京烤鸭!” “小姐,您怎么知道盛京烤鸭啊?您又没来过盛京。” “本小姐在书上看的!” 盛京北安楼的烤鸭简直就是一绝!是御前郡主最爱的一道菜了! 可惜,上辈子,活的谨慎小心,她喜欢吃什么东西,偏偏很少去吃。 现在谢长鱼可不管! 她如今就是梧州的废材小姐,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可以无所顾忌,反正,她的存在已经对盛京那些所谓的皇家贵族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但谢长鱼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原主残存的记忆中,与陈大江的关系似乎很疏离了,这下突然来找陈大江,会不会被拒绝啊! “吁!” 马车突然停住。 谢长鱼思路被打断,正要出声便听到车外传来一道久违的声音。 “没长眼睛吗?连崔府大小姐的道也敢挡!你又是谁家的?” 谢长鱼抠了抠耳朵,嘴角溢出一丝笑,还真是哪里都能遇到崔知月的狗腿子啊~ 马夫脸色一沉,毫不畏惧道:“姑娘,做人要讲道理。是你乘坐的马车在街道疾行,若非我及时架住马,两辆车早就撞上了。” 第二十六章 看楼下的仙女 锦绣街在盛京可是数一数二的雅街,这绿瓦红墙之间,遍眼皆是琴行珠宝等高雅贵气的铺子,过往路人鲜少有贫苦百姓。 凡世家的马车上都会有一处彰显世家名号的标志,比如说五大世家之一的崔家,那辆白漆马车后用紫水晶描了一小朵郁金香,精致绝伦,让人一看便知道这是崔家的马车。 如此一来,地位不能匹及的世家,都会自行让道。 但这时,锦绣街道的拐角处,有一辆不知名的、金光闪闪的土豪马车竟与崔家的白漆马车杠上了。引得过往的贵妇小姐们争先上前看热闹。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跟崔家的马车抢道,怕是不想活了吧!” “听我夫君说,崔家近日在朝中发发言权颇大,连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都得退让三分。” “吹牛吧!丞相大人年少有为,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再加之出身于顶级世族江家,身份高贵!分明是崔大小姐爱慕丞相大人,但丞相大人心有所属,拒绝了崔大小姐……这才有了后面在朝廷上给崔公三分薄面的事儿~” “哟~感情是这样啊~” “……” 白漆马车内,香烟弥漫,红木地板上铺就着波斯上贡的白绒毛毯,再往上摆放了一张紫檀小机,于车厢内正中坐了名仙气飘飘的白衣女子。 她身上穿的白裙是珍稀丝绸制成的留仙裙,露出的肌肤犹如凝脂,灼灼其华。精致的锁骨间戴着一串紫水晶项链,一缕光随着飘动的车帘透进,被雕刻成郁金香的紫水晶吊坠散发出淡淡的光芒。皓腕撑在案几上,她放下手中的书,抬头。 那一瞬间,盛京第一美人有了名。 崔知月。 坐在她旁侧的女子则是工部侍郎家的嫡女,左秋衫。 左秋衫本是陪着崔知月来锦绣街买玉饰的,要去的那家店生意一向爆好,今日恰巧是出新品的日子,她还想赶时间呢,结果在街道拐角处堵上了车,对方还是个不知名的小角色。 “区区低贱马夫也敢出言顶撞本小姐!我倒要下车看看到底是谁!”左秋衫脸气到变形。 “秋衫,莫要冲动。小事罢了,咱们让道便是。” 仙乐般动人的声音透过马车传了出来,听者动心。 “不愧是崔大小姐,这般涵养气度乃是大家千金的风范呐!” “人美连声音也如此动听,盛京第一美女名不虚传。” “听说崔小姐马上要嫁给太子了,那将来就是一国之母,这挡道的马车也不知是谁家的,这点眼色都没有。” …… 喜鹊慌得一批,这才刚来盛京,她们怎么就惹事了。听闻马车外的议论声,她再傻也反应过来,那白漆马车内坐的人身份是多么的高贵。 “小姐,我们该怎……怎么办啊?要不要下去道歉。” 被叫到的某人稳稳盘坐在榻上,面容轻松,手里还拿着串葡萄,慢悠悠地剥皮。 洁白整齐的贝齿含住透亮的葡萄肉,谢长鱼从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嗯哼声。 “慌什么?别忘记了,本小姐可是在梧州雄霸一方的纨绔废材,就算到了盛京,本小姐也不虚!道歉嘛~”谢长鱼嘴角一勾:“我字典里可没有这个词儿。” 当下,扮猪吃虎好最为谨慎。 谢长鱼还想多活几年,她上辈子不就是因为太过优秀才英年早逝的嘛! 所以说,当个废物,每天吃了睡睡了再睡,无法无天的样子也没什么不好。 那纨绔要怎么表现? 就是要嚣张!就是要没脑子!就是要视金钱为粪土! 废物咋表现? 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好吃懒做!让人一见就生厌! 至于,道歉~呵呵,她倒是很久没有会会崔大白莲了。 想好就要行动啊~谢长鱼将手里余下的几颗葡萄塞到喜鹊嘴里,撸起袖子便跳下了车! “唔唔……小姐。”喜鹊咕咚咽下葡萄,撩开帘子,跟着下了马车。 围观的贵妇小姐们只觉眼睛一闪,便从车内蹦出个红影来。 “车里嚷嚷的,谁啊?本小姐做什么要给你让道?” 这声音七分慵懒,三分霸道,不说崔家马车内的人了,光是围观的贵妇小姐们听了都想打人。 众人的目光打量在谢长鱼的脸上,诧异到说不出话。 盛京何时出了这么号惊为天人的女子? 白漆马车内,正踌躇着是否要下车露脸的左秋衫一听气不打一处来。 “哪里来的贱民,顶撞了崔大小姐的马车,不赔礼道歉,还下来泼妇骂街!” 左秋衫一袭粉衣,踩着侍卫的背下了马车,满脸高傲。 谢长鱼看到来人,眼睛危险的眯起。 她记性不差嘛!一听那讨厌的声音就分辩出是哪根不上道的狗腿子。 以前,左家这名爱仗着与崔知月交好,总是狐假虎威,得理不饶人的嫡女没少被她整治。如今,她只四个月不再京城,崔知月又放狗出来咬人了。 …… 此刻,隔着不远正好将楼下风景看的一清二楚的听雨楼上,一面容妖孽,穿金戴银的黄衣公子端了杯洛神花茶凑到鼻尖轻嗅。 他好奇地望了眼楼下,视线定格在那道红衣女子身上后再也移开不了视线。 “文京,楼下那红衣便装的女子好生俏丽,远看着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儿。” 对坐品茗的儒雅青年摇头笑道:“李治,没看到咱们天下第一富成日都在醉生梦死吗?人家哪有功夫去看女人。除了承虞他何时” “王铮!” 李治皱眉冲他摇头。 好友也不带这么损的,李治往趴在桌上醉如死狗的紫衣青年望了眼,接着一声轻叹。 王铮冷笑:“你使个什么眼色?我又不是瞎的……还天下第一富呢,人家好好活着的时候,他非要将心意藏肚里,人唤一声,他能跑得比狗快,人家小京、小京的!他叫个心花怒放……陆文京,你爹能忍你这么多年不容易!” “王铮!”李治脸色一沉:“你够了。” “够什么!你看看他这个样子,跟街边流浪汉有什么区别?”王铮眼都懒得瞧把脑袋櫈桌上,一动不动的人:“四个月,盛京铺子连关十几个,我看,陈大江府邸的牌匾马上就要换新了!” 第二十七章 看戏的 “阿虞……” 烂醉如泥的人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嘴中发出呢喃声,一双丹凤眼却清明的可怕。 楼下传来左秋衫尖锐的声音。 “你竟敢打我!” 左秋衫跟在崔知月身边,常年作威作福,就算是家世比左秋衫高的贵女见其也是要先行礼让的。 当头被打脸对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小仙女胆儿可肥勒~”李志打开扇子呲呲称奇:“文京,起来瞧瞧,左家泼妇那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李志话刚落,楼下又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 “老鼠出来作甚,叫你家猫出来。” “彭啦!” 李志眼见一桌的酒瓶被陆文京掀开,先才还有气无力的人跟疯癫似的,上来就将他扒开,整个人趴在木栏处往小仙女那方看。 老鼠、猫? 左秋衫脸都绿了。 她记得当初那个该死的御前郡主就是在太皇太后的寿辰上如此贬低自己的。 “来人,将这贱人拿下。” 谢长鱼左手抽出腰间的长鞭,冷声道:“知道本小姐是谁吗?要敢伤我一丝一毫……” 她笑:“你爹娘不会放过你的。” 左秋衫一听,觉得不对,向来对身份敏感的她发出疑惑:“你到底是谁?” 谢长鱼往喜鹊处看了眼,示意她说话。 喜鹊哪能懂,在众目睽睽下憋了半天,抖抖嗖嗖道:“我家小姐是江……江” 损色! 谢长鱼仰头傲娇道:“本小姐是盛京谢家的嫡女” “谢长鱼~~~” 喜鹊内心崩溃,我的小姐,您真敢说。 “噗!” 王铮一口茶喷在李治脸上,嘴角抽搐。 谢长虞?人都死四个月了,盛京还有不怕死的蠢蛋在模仿御前公主! “这是小仙女?”王铮丝毫没注意李治那张妖孽的脸已经黑成煤炭了,自顾自道:“李治,你眼睛得寻个大夫好好治治了?” 继谢长鱼话落,四周哄堂大笑。 马车内,崔知月凤眼闪过一抹讥笑,随后淡淡道:“秋衫,进来,本是小事,少得理不饶人,咱们让道。” 谢长鱼笑了!崔白莲就是崔白莲,什么叫得理不饶人!那左秋衫得理吗? “无趣!”谢长鱼摆手示意喜鹊上车。 转眼间,鲜衣女子消失在街道。 看戏的人们散去,左秋衫暗暗记下这辆马车,吩咐人跟着,她倒要瞧瞧这疯女人是哪家的。 敢骂她的人已经被火烧成灰了,左秋衫绝不允许再有人贬低她了。 楼上,陆文京眼不眨地盯住那辆消失在拐角处的马车:“钟叔,派人跟过去,定要打探出她的身份。” “是的,少爷。” 叫钟叔的老伯面上一喜,赶紧吩咐人去跟老爷子禀报,少爷总算从悲伤中走出来了。 “不好,文京,看对面。”李志面色有点难看。 临街对楼的玉石店,江宴负手而立侧目望向马车消失的方向,手上端着一个精致的檀香木盒。 感受到来自对面楼的视线,他目光越发冷冽,扣住木盒冷声道:“将陆文京南街那几家铺子关了。” “是。” 玄乙身侧还站了一名暗卫,名为玄墨。 玄墨长的可爱,性格跟长相一般单纯,他摸了摸鼻子,满脑子疑问,为啥主子总是叫他们庆云阁的人去搞陆文京的铺子。 大材小用的同时又让人摸不着头脑。主子从未与陆文京有过交集,啥时候结的仇? …… 陆文京丹凤眼里燃烧起熊熊烈火:“娘的,狗江宴,敢搞小爷生意,钟叔,发信函,小爷要召开四海商会。” 四海商会。 王铮心里一惊,这回,文京的心病该好了吧!但……那名女子到底有何魅力? 美貌……还不至于。 …… 马车停至富江街府邸最灿烂的门邸前。 外边烈日如火,富江街市、巷口,行人寥寥。 谢长鱼先行下马,命马夫敲门,可敲了一阵子,愣是无人应答。 嘶……敲错门了?谢长鱼抬头望着那块金条门匾,‘天下第二富,没错啊!’ “这位老爷,冒昧问问,陈家为何连个守门人都没有?” 过路的大爷摆手道:“陈家老爷子为很少住府中,这府邸空着呢!” “那敢问他去哪了?” “这谁知晓~反正陈老爷子和圣上关系好,三天两头往皇宫跑捏!” 大爷的婆娘提着猪肉赶来,恶狠狠地揪起大爷耳朵:“老不死的,圣上的事也到处吹牛!就你知道的多!” “哎哟哎哟,你轻点,我错了还不行嘛!又没说什么,陈老爷子本就跟圣上关系好……” “要死啊!你还说!” 陈大江和皇帝关系好。 谢长鱼撑着下颚若有所思,这关系,她作为皇帝的亲侄女都不知道呢!四个月就好上了?还是说舅舅以前就认识陈大江? 呵!什么舅舅啊,御前郡主死都死了,她现在的身份,要敢上去叫皇帝一声亲舅舅,怕是不想要脑袋了。 谢长鱼嗤笑。 “走吧,去谢家。” 什么叫做一波三折呢? 放在谢长鱼身上毫不为过。 青衣巷,谢府。 谢长鱼笑眼望着那一列婢女,开口问道带头的生面孔:“为何不能进门?” 她心中思忖此人是谁? 谢长鱼上辈子可从未见过眼前这位声称是谢府管家的年轻人。 相貌温雅,若不说他是管家,谢长鱼会以为这人是国子监的学正。 “小姐,”管家温笑:“主家吩咐了,先叫你住外宅,待到规矩学好了,再正式行礼,过为主家嫡女。” “在这之前,还请小姐跟嬷嬷学好礼仪。” 表面客气! 谢长鱼心中冷哼,嘴上道:“多谢管家,但我也是初到盛京,能否带我去见见谢老爷?毕竟……这以后,我就是谢家嫡女,便要改口称谢老爷为爹了。” 管家面上还在笑,眼里闪过一抹诧异。 听闻江南旁支的小姐是个名声极差的废物,就是因为废才好拿捏。但……听她的意思,为何有种试探的感觉。 “小姐莫要说笑,等学好了规矩,主家自然会见你一面。” 谢长鱼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 这……不太像谢怀建的作风啊…… 第二十八章 住在丞相府的隔壁 “多谢管家。” 谢长鱼颔首,寻思着等安定下来再做好打算,无论如何,谢家这趟浑水,赶鸭子上架,她也得走下去。 至于谢家外宅长什么样子,谢长鱼重生前是没机会见识的。外宅、外宅,听起来还不如主家荒凉的偏宅。 她原本以为外宅是被流放到城郊的荒山野岭,事实却出人意料。 谢家外宅居然还是在乌衣巷,位于这条官巷的尾巴上,是个二进二出的小宅子。 最关键的是,隔壁邻居是丞相官邸…… 谢长鱼站在宽阔的大道上愣了好久,回过神来,她开兴的笑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前世的死对头,今生她在暗他在明,嘿嘿嘿~ 带路的下人见人久久不进门,便开始不耐烦的催促喜鹊。 喜鹊反应过来小姐不在了,回头看到谢长鱼站在阳光下,目光邪恶地看着隔壁那座豪华府邸,阴恻恻的笑。 小姐,莫非是受到了刺激? “小姐,咱们到了。” 谢长鱼红光满面:“走,咱们入府!” …… 小宅院质朴简约,清静无尘。能看出谢府是有派人定时打扫过的。 谢长鱼搞不清楚谢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偏生要将她安置在这儿,却又只派了个苏嬷嬷在宅院住下,美名其曰教导她皇家礼仪。 笑话,她谢长鱼需要学习礼仪吗? 秉承着扮猪吃虎的套路,谢长鱼整日吊儿郎当,对苏嬷嬷的教导当个屁,啥都学不会。 奇怪的是,苏嬷嬷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头,平日绷着个脸,管谢长鱼学不学,她只负责‘教导’就成,题外话,这名奇怪的木头嬷嬷连一个字都不会说。 喜鹊,就负责打理宅院,几天下来,小宅院被喜鹊打理的井井有条。这日子过的也挺快,半月过去,谢长鱼除了闲到长草,实在无聊得紧,便爬上屋顶看星星、月亮、以及……隔壁。 月明星稀。 谢长鱼拿了壶梅子酒上到屋顶,第一眼,便望向隔壁。 一墙之隔之外,是丞相府的宅院。半月以来,谢长鱼每天都往这边望,却连只鸟都看不见,更别说死对头江宴。 由此,谢长鱼深深怀疑……江宴是否搬家了。 夏日的夜风伴着温热的气息,她饮过几口冰镇过的梅子酒,听着蝉鸣声,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直到“咻!”的一声,她从美梦中惊醒,睡意全无。 谢长鱼目光锁定在飞檐走壁的几名刺客身上,眉头微蹙。这些刺客是来杀江宴的? 想着,谢长鱼决定跟上去一探究竟。如果是杀江宴,她便上去补一刀,谢长鱼如是想,便从袖中摸出一抹方帕,系于脑后掩住口鼻, 飞檐走壁对谢长鱼来说不再话下,毕竟上辈子她还有另一层江湖身份。她当年轻功可谓一绝,就算换了个身体,动作稍显磨蹭点,也无伤大雅。 前头六名刺客丝毫没察觉,他们后头不远处正追着名鲜衣女子。 刺客两下便摸到丞相江宴的北居,显然十分熟悉府内的布局,谢长鱼躲在一颗槐树下,瞧着刺客闯入北居的寝卧。 里面传来刀剑穿破布料的刺啦声,紧接,一群军队由内而外将北院包围,霎那间,灯火通明。 谢长鱼冷笑,不愧是江宴,半月没住在府上,就是为了逮刚才几个蠢驴。 真真是愚蠢透了,老掉牙的伎俩还在江宴面前耍,这下落在那死男人手里,不死也得扒层皮。 她就好奇,这么蠢的人是谁派来的? “大人,几名贼人已被拿下。” “先带回大理寺。” 冰冷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沉稳有力。 冷月与热灯交织着映在青石板上,谢长鱼低头,看到一双云纹绸面的白履。 她屏住呼吸,目光渐渐向上移动,他此刻侧身而立,身姿欣长,白衣不染纤尘,随着夜风微微吹拂,窄腰间佩戴着玉带,温润贵气。月色下,他侧脸如画,俊朗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微抿的薄唇…… 美色在前,黯淡了夜空。 谢长鱼心中呸呸两声,江宴这么多年凭借这幅好皮囊到底祸害了多少姑娘啊。 官兵将刺客压下去,北院又恢复寂静。谢长鱼想走,奈何槐树下,江宴像樽佛似的,定在原地,迟迟没有挪动脚步。 区区槐树,有什么好看的?谢长鱼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在槐树后一动不动,‘陪’着江宴。 许久,她听到江宴一声轻叹…… 奶奶的,终于回寝房睡觉了,谢长鱼哆嗦着腿,刚跨出一步,鞋履撞上了一块碎石。 江宴本已走到寝房,听闻声响,脚步陡然停下。 “谁?”他眼神阴鸷地盯住槐树背后,沉声道:“滚出来。” 垂放在腿侧的手无声捻起一片落叶,在一角红衣露出来时,他眼神一狠,将手中落叶弹了出去。 谢长鱼猛然下腰,躲过凌厉的落叶,待到起身,她恨了江宴一眼,果断遁走。 在双方身份地位不匹配的情况下,冒然与江宴一肚子坏水的人对上,只有死路一条。 深谙这条法则的谢长鱼没这么傻,他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可不能又栽在江宴手里了。 玄乙听到江宴的声音立马赶了过来:“主子,” 他顺着江宴的方向看过去,夜空下,除了飞蛾与蝉,愣是看不到一丢人影。 江宴捻着左手的玉扳指冷声道:“追过去,杀无赦。” 三炷香的时间不到,玄乙回来了。 “主子,循着踪迹应该是往隔壁的宅院跑了,但属下,追过去,未曾发现。” “连着上次的二十鞭再翻倍。” 玄乙心中内流满面,嘴不对心道:“属下领罪。” …… 夜深,北院的书房灯火通明。 江宴手里握着狼嚎,笔下正在描绘一双眼睛。 突然,门外响起敲门声。 “大人,奴婢给您送茶。” 江宴蹙眉,放下笔:“进来。” 门推开,容貌清丽的侍女走了进来,身姿摇摆。她刻意穿得轻薄透气,将丰韵的身姿显露出来,知道丞相不喜浓妆艳抹,便只涂了层淡淡的脂粉。 “大人,莫负给您送茶。” 第二十九章 谢府 江宴抬头,目光冷冷射过去:“莫负,相府不留不守规矩的奴才。” 莫负自恃与其她女子不同,对上江宴凌迟的视线,哀伤道:“大人,莫负知罪,可圣上将莫负送进府中就是为了伺候您来着,自夫人仙逝后,大人不纳妾不娶妻,但大人放心,这些虚名奴婢都不在乎,奴婢只想跟大人在一起,仅此而已。” 话落,莫负眼神直直瞟向紫檀书桌上的宣纸,看清后心里一惊,内心越发笃定表面不识人间仙火的丞相大人定然是空虚寂寞了,却又羞于开口。 如此,她应该更为主动些才行。 “丞相大人~” 莫负妩媚一笑,双手解开衣襟跪在江宴脚下:“奴婢为大人宽衣~” 纤纤玉手暧昧地朝那精瘦的窄腰伸去,指尖还没触碰玉带,女子被一股强大的内力弹开,只听剧烈一响,莫负已像个死人般横躺在花瓶碎片之上,鲜血淋漓。 “主子!”玄墨破门而入,刀剑都拔出来了,乍一看,丞相大人端端坐在书桌前,面色冷凝,然地上多了具尸体? 玄墨赶紧上去探女子的鼻息:“还没死。” “噗!”莫负吐出一口鲜血,脑袋机械般的扭过去死死看着江宴,她不敢相信在人前温润如玉的嫡仙公子会对自己下如此狠手。 江宴起身,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莫负:“暂且留她一命,毒哑,放置相府偏院。” “大人……咳咳咳……竟这般心狠” 玄墨内心为莫负燃上三根香。女人啊,就是容易被他家主子无害的俊颜所迷惑,殊不知,他家主子才是最狠的男人。 “抬出去。” 江宴下达最后的命令…… 待到书房恢复寂静,江宴掌心拂过那张画,唤来玄乙:“去打探,谢家到底有无从江南梧州过来的女子。” 玄乙定眼一看,这双眼睛很熟悉,细想才发觉这不就是他们在凤来山碰到的女人吗? “这个女人不简单,查清楚她来盛京的目的。不听话,便杀了。” 不管这个女人夜探相府是出于什么目的,江宴的眼里已认定她为将死之人。 …… 被认定为将死之人的谢长鱼回到厢房,眼睛已经累到睁不开,倒头便睡。 到日上三竿,宅院正堂处,苏嬷嬷已经等候了整整两个时辰,却连谢长鱼一根毛都没见着。 她直管摇头,此女不适合做皇妃啊~由这性子进了皇宫,活不过两天,关键是,死了不说还容易为家主招黑。 喜鹊去叫了谢长鱼几道,最后不得不灰溜溜地回到正堂,给苏嬷嬷端茶倒水,聊这聊那,当然,得到的回应亦寥寥无几。 到晌午,也不由得谢长鱼胡闹了。 主家来了人,依旧是管家。 苏嬷嬷态度恭敬,简单给管家汇报了情况。 “今夜,给小姐好好梳妆打扮一番,家主要见她。”只留下一句话,管家便走了。 …… “哈?家主要见我!”谢长鱼放下筷子,顿时没了食欲。 苏嬷嬷皱眉,语气严厉:“平日里,小姐性子懒散,不学无术,奴婢大可睁只眼闭只眼,但到了主家,奴婢奉劝小姐守规矩点。” “家主现在是谁?” “……”苏嬷嬷没想到谢长鱼话题跳跃这般快:“晚上见了,你便知晓。” 谢长鱼冷笑,她真是一点都不想去谢家。 这段时间,就算她心中再惦记着谢长亭,只要想到谢怀建,她那颗心便拔凉拔凉的。 她曾经的父亲,对承虞郡主谢长虞做过的那些事,她活了两辈子都记忆犹新。那种切肤之痛,没有体会过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 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谢长亭被废了双腿之后,谢怀建对谢长亭的恨慢慢放下了,所以,就算谢长虞已经死了,谢长亭在谢家还是安全的。 时间一晃便到了傍晚,苏嬷嬷亲手为谢长鱼梳妆打扮,一番功夫下来,眼前美人如虹,倾国倾城。 苏嬷嬷心想,家主许是看中了这幅皮囊,才挑选了此女吧,真去细看,此女眉目竟和已逝的御前郡主有些相像。 谢长鱼看着铜镜中光彩照人的女子,有股陌生感。 “小姐,你换掉身上这件红衣,主家不允许任何人穿鲜衣。” “还有这规矩?” “御前郡主的丧期还未过,穿红衣乃大不敬,会挡了御前郡主轮回的路。” “……” 谢长鱼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哭,谢家为她守丧,那么她还是高兴还是难过呢? 拿起口脂红纸放在唇间微抿,她那双精致深邃的桃花眼闪过一丝冷意。 这次,谢长鱼没带上喜鹊,谢家派来了马车来接她。道路不算太长的青衣巷,马车走几步便到了谢家府邸。 管家在大门等候,见过之后,简单与谢长鱼打了招呼,然后他招来苏嬷嬷,在其耳边交代了什么东西。 “苏嬷嬷?还要让本小姐在马车里待多久?” 谢长鱼干坐了许久,渐渐不耐烦。 话落没多久,苏嬷嬷重新上了马车,手上还多了条白布。 谢长鱼一眼看到白布,不喜道:“苏嬷嬷,这是要干甚?” “小姐,进门眼睛需得戴上一块遮布。” “哟,谢家这么神秘啊,还不让人看呢。” “是规矩,小姐以后要过继来的,主家就是找您谈谈话。” 呵呵,规矩?才四个月而已,谢长鱼亲自动手覆上白布彻底遮住了眼底的讥笑。 苏嬷嬷扶着谢长鱼,带她进入谢府。 也许是强烈的心理作用,从跨进谢府门邸的大门时,谢长鱼便觉心中沉闷,一股恶心感顺着内脏沿袭到喉咙。 “小姐,你怎么了?马上就到了。” 苏嬷嬷狐疑地打量谢长鱼,见她顿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苏嬷嬷,你难道没有闻到一股血腥味?” 和记忆中谢府的味道是不一样的,谢长鱼攥紧衣摆,无数个想法在脑袋里萦绕。 她怎么会不记得,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是谢长亭的玉风阁,再绕过去,就是谢府书房。 是长亭出事了吗?不,不会的,长亭已经废了!一个身体报废的世子,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他不会死。 第三十章 压迫 “小姐,你是不是太紧张了,堂堂谢府怎会有血腥味?” 谢长鱼内心冷笑,她曾度过这么多年刀口舔血的日子,那般刻骨铭心的味道她重活一世都不会忘掉的。 “苏嬷嬷说的对,我第一次进谢府,太紧张了。” 她说话时面无表情,声音清冷的可怕。眼中一片黑暗,她的脚步却不曾迟疑。等血腥味渐渐消散,被浓郁的茗香味盖过时谢长鱼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谢府的书阁。 “小姐,奴婢在房外等你。” 苏嬷嬷松了口气,完成任务般的将谢长鱼交给了守在门外的暗卫。 一道阴暗的男声在她耳边道:“跟我过来。” 在眼睛看不到的情况下,其他四感会比往常灵敏的多。谢长鱼跟在暗卫身后,下颚线紧绷着。 嗅到了危险。 谢长鱼想来,这座书阁当初还是由她自己改造的,里面藏书无数,更是设有机关暗道。可笑,她重新回到自己打造的地盘竟然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滋味。 到底是自己变弱了。 “到了。” 黑暗中一道银光挥下,白布骤然断裂。 谢长鱼缓缓睁开眼,正对上座一双带着探究的眼神。 毫无疑问,看到座上那道身影,谢长鱼心中愤怒大于震惊。怎么可能是她?家主? 呵呵,谢长微,她也配?这比预期中见到谢怀建还让谢长鱼难受。 “你就是江南梧州的谢家废物?” 谢长微抬起那颗高傲的头颅,眼中分外不屑。她高坐在曾经谢长虞办公的金丝楠木书桌前,善于算计的目光待看到谢长鱼后,增添了几分憎恨。 “唔?敢问这位伯母……是哪位啊?”谢长鱼嘴角逐渐裂开,玩世不恭的神态中带着深深的不屑。 谢长微是谢家的庶女,她从前的活法用一个词形容就是憋屈。 尽管她各方面已经做到极致优秀,但只要在谢府就一定会被那个明面上的嫡出姐姐——身份高贵的承虞郡主压迫。 谢长微知道如果一直待在谢府,她一生都没有出头之日,所以后来在谢长虞被圣上亲封御前郡主后,她便使尽浑身解数求得谢长虞帮她打点进宫。 在某些方面谢长鱼认为她这个庶妹跟她挺像。 比如六亲不认。 一介庶女尽管出身在顶级世家,却也是不配入宫作女官的。 而当初,谢长微为了进宫,亲手逼死了自己的姨娘。 造成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只是谢长虞玩笑的一句诺言:谢长微,只要你杀了你姨娘,赶走你的亲姐姐,我便在舅舅面前美言两句,让你在后宫做个女官…… 于是,谢长微真的不顾一切的杀了那个让谢长虞恶心万分的姨娘。 …… 眼下,高座上的谢长微没想到一介旁支的废物也敢顶撞自己,还…嘲笑自己老? 谢长微气到心闷。 “大胆!本尊是谢家家主,你给本尊跪下。” 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才当上家主的!谢长鱼心想,谢长微不过是她之前的弃子而已,如今,她死了,连弃子也敢到她头上作威作福了!真真是将她气笑了。 “说吧,你让我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谢长鱼悠闲地坐在一侧书架高阁的玉阶上,模样松散。 “你这是什么态度?”谢长微气节,她以为自己选了一个好把控的废物,结果看样子是找了个二世祖! 漂亮的面容带着刻薄的咬牙切齿,这幅表情往往是谢长微气急下意识的模样。 “来人,将她拖出去先打五十大板。” 谢长微高傲地发号施令,她现在是谢家家主,还轮不到一介旁支的嫡女骑在她头上。 这辈子,谢长微最恨的就是嫡女! “家主,五十大板恐怕会要了她的命,皆是上面的任务完成不了,会不会被尊主”暗卫露出为难的表情。 谢长微愣了两秒,转而道:“那便二十大板。” 谢长鱼:“???” 我能任你宰割?如果是,那她谢长鱼上辈子便白混了。 “家主,既然已经费尽心思用玉兰令将我召回盛京了,你应该是更清楚你的目的。” 谢长鱼直视些谢长微近乎要吃人的可怕眼神,悠悠道:“您看上去就是足智多谋,不一般的尊贵女人。心胸定是宽敞的,怎会因为我一介废物的无心之言生气呢。” 最后一句可谓是面不改色的拍马屁了。 谢长鱼了解,谢长微这个人最吃拍马屁的一套。当然自己说下这句话言外之意也在提醒她,谢长鱼是不能碰的。 一颗完美的棋子要发挥到她的作用,前期是要悉心优待的。这不是决策者最基本的判断吗? 谢长微这般看中权势的人,不会不明白。 果然,此话落下,谢长微的表情稍显缓和。 “既然清楚自己的处境,就给本尊老实点,莫要将你在梧州那边的恶习性带到盛京,届时,待你进宫后,说错一句话都是要被杀头的。” “本尊精挑细选才选中的你,你该自觉三生有幸才对。” “额,长鱼感谢家主了。”谢长鱼嘴角抽搐。 这个谢长微脑袋还是跟以前一样轴,到底是怎么当上家主的? 不说谢怀建了,光凭宗堂那几个老东西的眼光,也不能选上一个脑袋被驴踢了的家伙吧! 谢长鱼认定,谢长微背后定然有推手在帮她。 “滚吧。” 谢长鱼嘴角一抽,退出了书阁。 再次顺原路,跟着苏嬷嬷走出谢府。 回到小宅院后,谢长鱼埋头细想,谢长微出乎意料的当上了谢家的家主,那么谢怀建还是雍州 没有回来?长亭呢? 谢长鱼美眸浮出焦急感,她想起在长亭居住得阁院外问道的腥味,心下忧愁。 不行! 她得再去谢府一道,定要确认长亭安全之后才能放心玩谢长微。 事件总会惊人的像似。谢长鱼换了套夜行服,趁着夜色再度朝谢府出发。 不过,这回,她转走乌衣巷大宅院的屋顶。 乌衣巷的夜灯火通明,乃至各个府邸的大门口都是各色长灯相伴,待谢长鱼再度停留在谢府门口时,她明显感受到来自周围的压迫感。 第三十一章 祸水东引 就像背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的那种压迫感,阴森而诡异。 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地盘了,或者说,谢长虞从未真正控制过谢府。 她屏息凝神,眼观八方只能瞧见悠悠灯火。事不宜迟,谢长鱼动身来到谢府后院,这处是整个谢府最荒凉的地方,从后院一路探到谢长亭的玉凤阁,乃最优路线。 轻车就熟地翻墙而过,谢长鱼稳稳站在荒院一角,四周没有一星半点的灯火,她全凭着记忆与月光引路。 脚下踩着枯黄的杂草,就算谢长鱼身轻如燕,且刻意放轻了脚步也能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好在这处废弃的小院是正常的,待她走出荒院,刚要转角从游廊过路时,一队整齐排列的侍卫走了过来。 谢长鱼心下奇怪,这块地方,她从未有派侍卫巡逻过。因为是她从小到大的秘密基地,小时候贪玩,为了躲避长公主,谢长虞每次都从这面墙翻出去和陆文京喝酒。 到她长大了,为了掩人耳目,出行不至于造成盛京交通瘫痪,谢长虞也会翻墙掩藏自己身份去“玩耍”。 她躲在一扇拱门后,看到这队侍卫从假山走了过去。 是玉风阁的方向。 她走出来正要上前一步跟着那队侍卫时,地上两道人影走了过来。 “叫你去云锦院拿家主换洗的衣物,你来这个鬼地方作甚?” “姐姐,对不住,实在是妹妹记性不好,这谢府太大了,奴婢始终记不住路啊。” “唉,你以后迷了路就原地站着等府上的侍卫巡逻,切忌不要胡乱瞎跑。这处废院好还,你要敢跑到承虞阁定然连命都丢了。” “姐姐,这是为何?” “你刚来不知道,这承虞阁在闹鬼,凡是在夜间路过承虞阁的丫鬟不出二日就会丧命,家主找人来做了法都不顶用,据说啊……是承虞郡主心有不甘,魂魄迟迟不下地狱……” “但承虞阁不应该是府上最奢华的府邸吗,这样空着也太浪费了。” 那年长点的婢女哼声道:“你说错了,承虞阁反而是整个谢府最没看头的,要说奢华还得说玉风阁那位。” “啊,世子?” “嘘,你小声点。” 胆小的婢女压低声音:“但是妹妹来府上也有半个月了,却从未见到过世子,姐姐,听说世子是个瘸子,这是真的吗?” “这我也没见过,只有之前拜月节去打扫过,已经积了许多尘灰,而世子也不在府上。” “唉,要不是大世家给的工钱高,我都想溜了。” “……” 声音渐渐远去,无人后,谢长鱼从拱门冒了只脚出来,脑袋里思考刚才两名婢女的对话。 她脚下依旧不停,可到走玉风阁……隔着老远,谢长鱼又闻到那股腥味儿。不对!这里的味道应该是陈年的药香味。 玉凤阁的大殿,门前锁落了灰,谢长鱼便飞上屋顶,从天窗进入。 长久的黑暗,丝毫没有生人的气息,但腥味儿越发浓厚。谢长鱼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现在的身体有问题。 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总是问到血腥味呢? “咻!” 一道凌厉的箭影袭来,谢长鱼睁大美眸,侧身撞倒了一架金石屏风,一缕发丝旋转着飘落到地面上,她触目心跳急剧加快,刚才,好险。 若非堪堪躲过利箭,那么先才穿过的便是自己的喉咙。 “你是谁。” 黑暗中,谢长鱼对上一抹阴森可怖的目光。 她冷静道:“你又是谁?” 不能硬上,对面这个人武功深不可测,以她现在这副身躯,根本不是对面人的对手。 更甚,他想对自己下杀手,跟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呵!受死!” 利刃在月光下发出暗芒,直直朝她胸口刺去。 在绝对的武力之下,聪明往往落了下沉。 谢长鱼虽艰难避开,但还是被内力所伤,胸口沉闷,一丝鲜血溢出她棱角分明的嘴唇。 逃命! 脑袋里只有这一个词。 她捂着胸口,拼命往靠角的窗柩跑去,手指飞快打开铜扣,后面那人却紧追而上,根本没有放过谢长鱼的意思。 跳出窗,谢长鱼在乌衣巷的房顶飞奔。 “去死吧。”身后传来沙哑的低笑。 分不清黑衣人的声音,他明显有刻意遮掩,说话用上最低的语气,带着病态的笑容。 “有病!” 谢长鱼骂了声,迫不得已转身迎面黑衣人的利剑。 娘的!她抽出腰间的软剑,双手握住剑柄才得以架住黑衣人劈头而下的利剑。 “你到底是谁!”谢长鱼咬牙切齿道。 他绝不是谢府的暗卫。 黑衣人未曾答话,沉重的面具下,黑衣人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 死人,不配知道自己身份。 “哐呲!” 谢长鱼被逼的后退十几步,重重砸在某家屋顶上,瓦片碎了一堆。 “好歹让我死个明白吧!”谢长鱼还在奢望能后再拖下时间。 她真快不行了。 “受死。” 剑光袭来,谢长鱼将箭甩过去,使出吃奶的劲逃命。 已经到青衣巷的街尾了。谢长鱼加起上辈子头一次对丞相官邸生出救命稻草的情感。 还是昨夜的书房,灯还亮着!!! 谢长鱼激动的难以言喻,她的命有救了!顺带还可以报仇! 黑衣人手里翻覆着一层雄厚的内力,酝酿了一阵,凶狠地朝前方只管逃命的女子打去。 “啊!” 尖叫声伴随着屋瓦的破碎声,一坨肉将丞相府的书房砸了个洞。 江宴脸还阴沉着,要不是他反应敏捷,这东西指不定砸自个儿身上了。 而被压榻的书桌,被陈列好的奏折七七八八散落在地上,沾了满地的瓦砖碎渣。 玄墨听闻声音推门进来,看到这样一幕场景,目瞪口呆。 然而,突变还没有结束。 一黑衣连帽的刺客首朝下,从屋顶降下,剑指谢长鱼。 疯狗! 谢长鱼心中有着被单方面殴打的失落与挫败,抬头对上江宴冷漠的视线,她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跪着爬了过去。 “主子!救小人一命吧!都怪小人大意,没有完成您下达的任务。” 第三十二章 她眼睛很美 吭哧一声,剑落了空。黑衣人转首,掩藏在面具下的眼望向江宴含着几分忌惮。 “滚。”江宴的眼神隔着冰层轻飘飘地看着脚下女子。 “不!丞相大人!我有罪~我不走~您得救救属下啊,下辈子属下还为大人做牛做马” 谢长鱼紧紧抱住江宴的大腿,连踢都踢不开的那种。 “泼皮无赖。” 江宴懒得废话,带了十分的脚力踹过去,却见脚下人死命都不松手,喷出的鲜血渐在他不染尘灰的白袍上,染成朵朵魅惑的梅花。 神秘黑衣人看到两人的互动,心下一狠,挥剑朝江宴砍过去。 不得不说,谢长鱼这祸水东引的战术还是十分见效的,黑衣人转移了目标。 迎面而来的剑风吹起江宴前额的墨发,映在白玉头冠上寒影淖淖。 江宴却是一动一动,眼底不起波澜,静如死水。 “嗖!” 一把雁翎腰刀竖挡在剑身前,两两相撞,在微妙的玄音下擦出激烈的火光。 玄墨单手握着刀柄,剑眉一挑,挑衅道:“先过小爷这关再说!” 神秘黑影人桀桀一笑:“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哟嚯!”玄墨手指摩挲着刀柄蓄势待发:“小样,口气还不小,看小爷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这头倒是打起来了,打得难舍难分。 那头,谢长鱼吐血吐懵逼了,江宴那一脚是下了狠力,正中她心脏这块部位,此时疼痛感减轻,谢长鱼浑身木木的,白眼一阵一阵的翻,就是硬撑着没倒下去。 不能死,不能死,上辈子已经够窝囊了,这一世,谢长鱼想好好活下去。 她渐渐松开双手,坚毅的目光锁住书房门口。 心中有个声音,谢长鱼,逃出去! 江宴看向匍匐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女人,像看一条死狗般,眼中无尽嘲讽。 此刻,丞相府的禁卫军已经围在书房外,就待江宴一声下令。 “杀。”他冷冷下达谢长鱼的生死令。 江宴!谢长鱼内心怒火中烧,她命中跟这个王八蛋犯克吧,怎么随时随地他都想杀她? 变故发生在这一刻。 随着两道内力在空气中炸开,玄墨重重往外飞去,刚巧砸在谢长鱼旁边。 横在地上,乍一看,江宴眼中出现了两条死狗。 “废物。”江宴冷冰冰道:“禁卫军听令,将此人拿下。” 心中一道尺子正在衡量神秘黑衣人的实力。 “咳咳”谢长鱼吐出一口血抹,咬牙爬了起来,躲在人群中,打算溜走。 不料,她一动手,脚便被人抓住了。 “喂!你他娘的是谁啊,竟然把这个变态引到丞相府上!”玄墨躺在地上,翻了个身,帅气的娃娃脸上透着身边无可恋。 太丢人了,他堂堂庆云阁护法居然被人打到爬起,毫无还手的余地。想起先才放下的狠话,玄墨深刻体会到一个词儿——打脸! 谢长鱼抹了把嘴巴上的血,一脚蹬在玄墨脸上:“狗东西,松开你的猪蹄。” 堂堂盛京第一阁,庆云阁的护法就这般白眼一冒,晕死过去。 这种情境下,谢长鱼还能笑出来:“噗,弱鸡。” …… 神秘黑衣人武功深不可测,几个回合下来,已经干倒一片禁卫军。 转眼,他望向四周,竟没看到最先追杀的黑衣劲装女子。打量在江宴脸上,神秘黑衣人,目光一凝,手中剑花翻飞,一道肉眼可见的银光横打过去。 江宴破空出掌,当两道强大的内力碰撞时,随着巨响整个书房坍塌。 神秘黑衣人眉心一皱,深深看了眼江宴,飞速闪身离去。 那道阴森背影在月光下脚踩着屋顶的砖瓦,眨眼间的功夫,连人影都消失在天际中。 江宴侧眼,书房已经没了:“把玄墨捞出来。” 而后,他踏着星步离去。 谢长鱼实在跑不动了,趴着腰蹲在丞相府一处小角落喘粗气。 正要抬头接着逃命,下颚触及冰凉,她被迫硬生生的抬起头。 江宴长剑一挑,将女子的面纱挑下。 月光下,女子俏丽的脸一片苍白,饱满光洁额头坠着点点冷汗,丰满小巧的唇被染得血红,此刻紧紧抿着。 对上她的眼睛,江宴握剑的五指收紧。 不可置否,这个女人很美,尤其是那双眼睛,无论在凤来镇,还是现在,生死局面中,她眼里总是绽放着绚丽的光芒。 永远充满希望。 他明知故问:“说吧,你是谁?” 如若玄乙在此,定然惊讶。 江宴这么说,表示心里已经放过谢长鱼一命了。 “昨夜,也是你。” 连谢长鱼自己都不知道,她眼底染上一层怨气。 “你隔壁邻居。”她也不装了,生硬的说了一句。 “身份。” “我都搬来这么多天了,你不会找人查吗?” 她捂住胸口,心道真他娘的疼。 江宴注意到她的神色,弯腰抵在她耳边沉声道:“滚!下次,不要出现在本相面前。” 他看着生厌。 滚就滚! 跟在江宴背后的两名禁卫军走上来,一人拧着谢长鱼一只胳膊肘…… “嘭!” 乌衣巷的巷尾处传来一声怒骂:“靠!会不会怜香惜玉啊!” 谢长鱼捂着臀部,生无可恋。 这世上,大概没有比她混得还惨的重生之人了。 …… 作死一晚上的后果便是谢长鱼在床上实打实躺了三天。 她伤得太重,喜鹊衣不解带的照顾谢长鱼,就差以泪洗面了。 谢长鱼嘱咐喜鹊说自己发了高烧,以她的身份,简单请了个郎中,当然封口费给了不少。 苏嬷嬷原本对谢长鱼不太在意,几日以来,只有第一日来看望一眼,后头便回去了。 第四日清早,喜鹊推开门来送中药,却看到谢长鱼已经起身在衣柜里捣鼓着什么。 床上狗窝似的,铺满了花花绿绿的衣裳。 “小姐,您要出去?” 谢长鱼找衣服找的不耐烦:“喜鹊,你这给我装的都是些什么衣裳!难看的要死!” 她喜欢红色,其次是紫色。 但这衣柜里,一片桃红,艳得不像话。 梧州谢家,谢长鱼在南苑有专门的厢房放置衣服。 第三十三章 应邀吃烤鸭 谢长鱼对穿着不上心,来到盛京后,衣柜都交给喜鹊在打理。要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吩咐喜鹊拿来便是。 只不过她今日出门是临时起意的,便想着亲自来找一件。不想打开衣柜,她瞬间被桃红色的圣神光芒刺伤了玻璃眼。 “可是小姐,您以前不是最爱穿这个颜色吗?”喜鹊委屈道。 她就去砍了一阵子的柴,等回首,小姐哪哪都有点变了。 谢长鱼扶额,她总算知道为啥原主不招温景梁喜欢了。谁整日见着一行走的月季花能高兴?连审美都得被颠覆! “行了,收拾下,咱们出门。” 这三日窝在床上,谢长鱼好生反省了一下,成日窝在小宅院也不是办法,看谢长微的意思是要让她进宫选秀,她得在入宫前把四个月漏掉的消息一点点查出来。 盛京已经变天了,她不能再坐以待毙。看谢长微的意思,她躲不过一个月后的选秀。 凭借谢长鱼的相貌,她十有八九能被选中,那么重生后嫁给上个辈子的亲舅舅,说白了,一五十多岁的老伯,光想想,谢长鱼都想哭。 现下这局势,堪比唱戏啊~ …… 锦绣街,某家成衣店里,谢长鱼立于铜镜前,身边围着的伙计赞不绝口。 “小姐,这衣裳太适合您了!高贵又不失低调,任何场合都无伤大雅,简直就是惊……惊为天人!” 小伙计没读过书,想了半天才憋出一个词儿。 喜鹊也连夸好看,谢长鱼尴尬一笑,虽然她也觉得这套石榴裙不错,但也不至于惊为天人吧~ “小仙女,这衣裳本公子送你了!” 李治摇着把扇子走进来,风流倜傥,目光虽说直直盯住谢长鱼,但却并未让人不适,眼底透露着欣赏的光芒。 谢长鱼闻声转过头,看清楚来人后,心跳咚咚加快。 没想到逛个成衣店也能遇见熟人。 看到李治她就想起了陆文京,心里甚至期待,陆小京这个家伙会不会突然冒出来! 李志身边的绿衣美女发嗲道:“李公子~她身上的裙子我也想要。” “翠翠,本公子给你买更好看的,这尚衣阁的衣裳你随便挑……”李志 情圣名不虚传,使了个眼色,店里几名伙计便招呼着绿衣美女去挑衣裳。 “小仙女,在下李志,敢问小仙女芳名?”李志妖孽一笑:“在下一个朋友很欣赏你。” 无中生友! 谢长鱼内心吐槽,一个大男人长得这么妖孽,穿女装定然比女人还美。 她回以笑容:“哦~能否带我去见见你那名朋友?” 李志笑容加深:“戌时一刻,在下做局,地点在北安楼,还望小仙女赏脸哦~” 这歪头一笑是李志的绝杀武器,旁人见了魂都得被勾走。 谢长鱼挑眉:“好啊,记得上一桌烤鸭,本姑娘爱吃。” “喜鹊,结账,走人。” 李志心道有趣,就是不知他兄弟陆文京会不会喜欢了。 …… 谢长鱼坐在某茶舍,点了盘花生,一边听上头说书的讲红拂女的故事,边用食指骨节敲打桌子。 喜鹊神色焦虑:“小姐,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天色已经发黑,喜鹊怕回去迟了被苏嬷嬷训斥。 “不是说了嘛” 她慵懒道:“等到戌时,咱们去北安楼吃烤鸭。” “啊!”喜鹊诧异道:“小姐,您真要去见那名陌生男子?他会不会是坏人……” “噗!”谢长鱼发笑:“放心,那家伙心眼不坏,就是人蠢。” 她从小就认识李志,因为陆文京的关系,还有王家的二公子王铮,这三人是穿一个裤腰带长大的铁杆兄弟。 里边,要数陆文京最聪明,王铮最毒舌,李志最蠢……白瞎了一副好皮囊,整天想着泡妞去了。 说书的一则故事讲完,底下叫好声不断。 谢长鱼坐在茶舍二楼,听着楼下的喧哗声,心中烦闷,看来,她还是适合去安静点的茶舍或者是戏台消遣。 正热闹的时候,街道响起阵阵唢呐,曲调哀鸣。 喜鹊往楼下望去,疑惑道:“刚才这群穿丧服的人不都走了一圈了吗?为什么又要走一圈。是盛京风俗如此?” 谢长鱼不说话,她早先捕捉到游行之人丧服袖口那朵玉兰花,便知道了。 旁桌的茶客八卦道:“小姑娘是外地来的吧,你别害怕,这群人都在长晋街游行四个月了。咱们过来吃茶的整日听唢呐声,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喜鹊不解:“一般家里有人走了,不都是当天送葬游街,怎么还有游街四个月的?” 看客摆手:“不一样,这是谢家的游街队,御前郡主是被雷劈死的,金玉楼的火光在盛京整整燃烧了三日,皇家和谢家派人去练尸首,据说连骨灰都没了。” “唉,说起来,御前郡主也挺惨的,整整四个月了,骨灰都凑不齐一盒。这比挫骨扬灰还要可怕。” 另一个人讥笑:“还不是报应,谁叫她坏事做尽,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开头的看客道:“也不能这么说,御前郡主也有功,她当年去西北绞杀叛军才换来我们如今的盛世。” 三年前,叛军一事,闹的很大,整个朝局都因此不稳,如果不是谢长鱼想出良策,亲自应战,城西王的军队指不定能闯入玉门关,掠夺大燕王朝的城池。 谢长鱼看了说话的中年人一眼,心中有些动容。 你看,她上辈子费心费力,总规有智者明白的。 “哎,不说也罢,你这次科考有把握吗?” 中年人摇头:“量力而为吧,考了十年了,这次没考中我便回去娶妻生子。” “这次监考官是丞相大人,批卷人也是丞相大人,难度怕比去年大。” “量力而为吧。” …… 北安楼,甲字号包厢内,摆了两大桌,身着华服的公子哥贵小姐齐聚一起谈笑风声。 王铮看到旁桌的左秋衫皱眉问李志:“你什么时候跟左家勾搭上了?” “来的时候正巧碰上了,”李志摸摸鼻子道:“反正都是来玩的,便叫来一起了。” 王铮无语:“你最好祈祷下,等文京来了,看到这群莺莺燕燕会作何感想。” 第三十四章 人间富贵花 “叩叩叩!” 李志面色一喜:“猜猜是谁来了。” “幼稚。”王铮给下人使了个眼色,吩咐人去开门。 另一桌的人也安静下来,都以为是陆文京来了,其中坐着的几个贵女面带娇羞,期盼地看向门口。 门开了、 一朵人间富贵花闯入众人的视线…… 喜鹊跟在谢长鱼身后,豆大的汗珠挂在额上,心道,小姐,咱们这样真的好吗? 李志吞入喉咙的那口茶不上不下,呛的脸色涨红。 “你的小仙女,”王铮肆无忌惮地嘲笑:“李志,你越活越回去了。”这货能配得上陆文京? 空有颜色的花瓶而已。 “李志,不是要给我引荐你的朋友吗?人呢?” 谢长鱼四周环顾,连几个讨厌的面孔都见到了,唯独没看到陆文京。 “是你。”左秋衫坐不住了,干瞪着谢长鱼。她上次派人查过,已经知道了谢长鱼的真实身份。 旁支家的子孙而已,还真把自个儿当谢家人了。左秋衫勾起嘴角,送上门来的下马威,她不给谢长鱼一点颜色瞧瞧就浪费了。 谢长鱼选择忽视多余的人,走到李志旁边的空位落座。 “小仙女,你身上戴这么多黄金干嘛?”李志脑壳疼,他白日在成衣店看到谢长鱼还是正常的。 “这不跟你学的嘛!”谢长鱼与李志的对话似乎不是才见过一面的人,而是相处很久的老朋友了。 王铮了解李志,暂且将这华服女子归为自来熟的那类。 谢长鱼的头上叉满金簪步摇,一双手被数对金手镯叠加,看起来美则美矣,就是太夸张了。 毋庸置疑,她故意这么做是要立足废物草包的人设。 “秋衫,你认识吗?”旁桌一个绿衫小姐问道。 左秋衫冷笑:“本小姐怎么会认识这种俗气的人。”她起身,倒了杯茶坐到李志这一桌,伸出茶杯不怀好意道:“李公子,你不给在座各位介绍下这……人吗?” 这么说的话,气氛就尴尬了。 在座的人也不傻,之前左秋衫与盛京第一美人崔知月在锦绣街与人冲突的事情早就传遍贵圈了。 所以,对刚入盛京的谢家旁支嫡女——谢长鱼,有的人都做过功课。 不被贵圈认可的谢家人而已,况且还是个草包废材。 众人装傻,就等谢长鱼自报身份后再一阵奚落…… 李志不懂这些贵女的想法,他撞了撞谢长鱼的胳膊肘:“小仙女,给大家伙介绍介绍呗,姓氏,出处。” “江南梧州,谢长鱼。” 谢长鱼没事人一样,执起筷子夹了块鸭肉,油脂在口腔爆开的滋润感使得她嘴角勾起一丝幸福的笑容。 北安楼的鸭肉太好吃了。 王铮蹙眉,心道此女不知礼数,果真是旁支才能教出的女子。 在座的,除了李志,大抵都是这么个想法。盛京是看中礼仪的地方,谢长鱼身份本就融不进贵圈,再加上行事粗鄙,要想打入贵圈便是难上加难。 左秋衫突然觉得自己想多了,无非是看到谢长鱼的美貌内心不平,她想这样的女子是在盛京待不下去的。 “小门小户,真将自己当谢家小姐了。” 她落下一句,头也不回便走了。左秋衫认为这才是顶级世家的贵女的气节,身份都不匹配的人,怎么配跟她同桌用膳呢? 左秋衫一走,旁桌剩下的人也想李志和王铮作揖告别。 这顿鸭肉吃的当真心塞啊! “文京那家伙怎么还不来啊!”李志摇着玉骨扇,神色惆怅。 “小仙女,你怎么一直埋头啃鸭脖啊,有这么好吃吗?”虽然北安楼的烤鸭为首盛京一绝,但李志从小吃到大,早就吃腻味了。 王铮微微给了个吝啬的眼神,却发现谢长鱼吃归吃,但动作吃相用优雅来说毫不为过。 骨子里透露出的礼仪是言传身教的,王家是五大世家中最看重礼仪教养的人,所以对一些细节,王铮更为敏感,他心想,这个谢长鱼真是个复杂的人物。 一个人却可以表现出两种状态,那么,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她? “叩叩叩” 敲门声又响起了,这回应该是陆文京了。 李志一激动,亲自起身去开门。 “钟叔?文京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了?”李志诧异道。 “我家少爷出大事了!”钟叔气喘吁吁,面容焦急。 谢长鱼蹙眉,陆文京会出什么事? “钟叔,你慢慢说,文京到底怎么了?”关键时刻,还是王铮顶用,之前他就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了。 因为,陆文京从小打大是最守诚信的那个,他赴宴不会迟到。 钟叔这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今儿大早少爷收到了圣上发来的邀请函,邀少爷去皇宫下棋,正好陈老也在,两人也可以商讨四海商会的事宜。” “以前,这样的邀请少爷也不是没收到过。由着圣上与陈老是好友,陈老又一直很看重少爷,所以后辈关系处理得不错,偶尔下棋喝茶都很正常。” “可下午,皇宫出了命案,在皇宫服侍陈老的女官被残忍杀害,而陈老亦是中了剧毒,人还在皇宫里,危在旦夕。所有的证据都是指向少爷的,圣上大发雷霆,下令将少爷抓捕到大理寺。” “这属实荒唐啊!” 王铮和李志听了一脸严肃,两人没想到事态会这么严重,皇宫里的命案,且就在圣上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哐!”谢长鱼丢下筷子,问道:“陈老是谁?” 钟叔叹了口气:“陈大江,江南首富,天下第二富。” “我要进宫!” “小仙女,你……开玩笑吧。”李志看鬼般的眼神,怀疑谢长鱼是被吓傻了。 “陈大江是我外公,你们谁能想办法带我进宫。” 一个是前世的至交好友,一个是今生的亲外公,如今,前者被打入天牢,后者生死未卜。她说什么也要进宫的。 王铮高看了谢长鱼一眼,虽从未听天下第二富提起自己有个外孙女,但看她的模样不像是说谎。 “小仙女,你确定?”李志难得正色:“但我们现在去有什么理由呢?我们都不在场,没有证据可以给文京证明。。” 第三十五章 陈大江危在旦夕 “没有证据便去找!” 谢长鱼起身作揖道:“请二位带我去面见圣上。” “不行,你一无品级,二无位分,根本没有面见圣上的资格。” 王铮虽起先对谢长鱼的印象还有些改观,但对此女进宫面圣一事并不认可。 死毒舌!谢长鱼恨了王铮一眼,将期望的目光投向李志:“你是世家子弟,面圣还不容易,我保证什么都不做,就去看看而已~” 她举起两根手指比在耳侧,信誓旦旦道:“真的,我发誓!帮帮我嘛~” 李志容易心软,看到谢长鱼扑闪扑闪的双眸,他撩了撩头发:“小仙女,这事包我身上了!” 一旁,王铮那张清俊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 皇宫,御书房。 “微臣参加皇上。” “爱卿免礼。”大燕王朝第七代皇帝,历治帝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挥手道:“来人,给丞相赐座。” 历治帝虽年过半百,但单看样貌像是刚过而立之年的人,他五官深邃,脸部轮廓棱角分明,肤色呈小麦色,健康年轻,因着年轻时驻守边关,俊美的脸上透露着刚毅之气。 这已经是历治帝执政的第八个年头了,此刻,被民间称为千古名君的中年男人皱着眉头叹道:“爱卿,这桩案子朕派你亲自调查。” “陆文京与陈大江两人加起来富可敌国,他们是大燕王朝第二经济支柱,绝对不能倒下。” “皇上大可放心”,江宴道:“臣已派人前往大理寺严加看守陆文京。目前,李家大公子正在为陈老诊脉。” “好,带朕去瞧瞧。” 江宴起身:“皇上,这边请。” …… 此时,太医院死气沉沉,一众太医不管老的、年轻的都战战兢兢地立于殿内观摩李家大公子施针。 那病榻之上躺了位面色蜡黄花甲老人。 最恐怖的是此人嘴唇发黑,从最先的淡紫色转变为深色的黑红,看起来甚是吓人。 江宴与历治帝来时,李谨刚施完最后一针。 犹如君子兰般淡雅的男子额上起了一层汗,手里动作不停,待将银针全部归位于牛皮收纳袋后,他才转身作揖。 “拜见皇上” “参见丞相大人” 历治帝道:“李爱卿,陈老情况如何?” 李谨是李家大公子,精通医术,被世人称作医学圣手,盛京公子排行榜第七名,目前在太医院担任院长一职。 他摇头:“回皇上的话,陈老大限将至,最多还能活五日,期限一过,必死无疑。” 历治帝沉默,神色哀痛惋惜。 江宴上前一步,蹙眉看向陈大江的放在锦被外的手,目光闪过一丝疑虑。 “李院长,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李谨摇头回复道:“陈老中的是一味名为五逝的毒,此毒来自苗疆,掺和了蛊毒,其性霸道,只要中了五逝毒的人均活不过五日。” “苗疆!”历治帝重重咬着两个字,仰头闭上双眼。 江宴埋下眼眸,垂在腿侧的左手食指弯曲在摸索套在大拇指上的羊脂玉。 记得不错的话,陆文京上个月进苗疆谈了比生意,而陈大江又恰恰中了苗毒。 这时, 太监总管——宫喜进入大殿朝历治帝叩首道:“禀报皇上,门外王家与李家的二公子请求面圣,另外……二位公子还带了名貌美的年轻女子,说她叫谢长鱼,是陈老唯一的外孙女儿。” 江宴眼眸起了一层薄雾,目光冷冷朝宫殿外扫过去。 又是那个女人。 “陈老的孙女?” 历治帝想起多年前,陈大江乐呵呵的进宫抱来一奶娃娃,非要他给孩子取个名。 长鱼,长鱼,年年有余。 “叫她们进来。” 十七年过去了,他倒是好奇那小女娃长成了什么模样。 殿外,宫喜捏着兰花指,老脸笑得像朵菊花:“二位公子、小姐,皇上请三位进去。” 王铮与李志面面相觑,李志原本还准备了一番说辞,没想到历治帝答应的这么快。 “小仙女,你运气真好!” 谢长鱼扬头笑了笑,深邃的目光略过宫喜身上,眼底藏着一抹厌恶。 三人走进大殿,依依向皇帝叩首。 “叩见皇上。” “免礼。”历治帝将目光投向大殿内唯一的女性身上,原本期待的眼眸闪过一丝落寞。 这孩子,年纪轻轻,穿戴如此浮夸,怕是被养废了。 历治帝面色复杂:“你是谢长鱼?” 谢长鱼颔首:“是。” “孩子,好好看看你外公,这几年他心里一直惦记着你。” 谢长鱼真是陈大江的外孙女!看历治帝的样子,似乎对谢长鱼的出现并不意外。王铮心里有些复杂,也是他和李志没有上心,派人查到的资料,居然只有江南旁支这一层。 那么,如若谢长鱼的第二层关系是陈老孙女的话,她在盛京贵女中的地位将会更加稳固。 “多谢皇上体恤。”谢长鱼看着此前自己最敬重的亲舅舅,心情抑郁。 还有,李谨、江宴都在……不愧是盛京啊,她走到哪儿都能遇到熟人。 她上前一步,身子正好与江宴并立。 想不到,第一次与‘外公’见面,居然是在这般情景下。 可能是血脉相连的原因,看到榻上气息游离,危在旦夕的老人,谢长鱼眼睛有些发酸。 “敢问,我外公是中了什么毒?可寻到解药吗?” 江宴摇头:“五逝毒,无解。” “大哥,真的没有办法吗?”李志心想到陆文京,内心焦虑,陈老要是死了,陆文京就真摊上大事了。 李谨想了想说道:“理论上是没救,但不妨试试偏方,死马当做活马医。” “不知各位有没有听说过,有种仙草叫还凤草,据说出自南北交界处的凤来山,还凤草喜寒,只生长在悬崖峭壁上,数量稀少珍贵,十年才结一朵花出来。” 还凤草! 谢长鱼心都凉了,还风草出自凤来山。 但,自从上次暴雨山体滑坡后,凤来山就被堵住了,任何人都上不了山。 李谨面容苦涩:“但,陈老时日仅剩五日,如今再去找,时间远远不够。” “也不尽然。” 江宴突然道:“熙光阁手上便有一味还凤草。” 第三十六章 找回她的人 熙光阁? 谢长鱼大脑一片混沌,这是个什么组织,她所知道的只有庆云阁,也就是大燕的名士阁。 至于熙光阁,闻所未闻。 李志大呼:“闯熙光阁,谈何容易?长达四个月,来自****的名士们前仆后继,未曾有一人过关。” 谢长鱼不解:“这熙光阁到底是做什么的?还需要闯关?” 王铮道:“那是四个月前于盛京未央湖出现的民间组织,自一场拍卖会开始,熙光阁名声鹊起,一夜成名。阁主身份成谜,行踪不定,据说能闯过熙光阁三重关卡,便可以得到熙光阁随意一样宝物。” “可闯过熙光阁得到换、还凤草的几率几乎为零。” 这句话相当于给陈大江判定了死刑。 “江爱卿,江湖组织远离朝堂,取还凤草的事,你说交给谁来办?”历治帝这般说,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江宴位列三卿九公之首,为盛京第一公子,其文韬武略样样精通,闯区区一个熙光阁又有何难。 “皇上,”江宴拱手,薄唇勾起一抹‘友好’的笑容:“微臣以为这件事当交给陈老唯一的外孙女谢小姐来办。” 此番回答出人意料,不单单是历治帝,连李志与王铮皆是满脸问号。 谢长鱼更不用说了,她头偏向左边看着江宴,满脑袋的金步摇也随之晃动,发出清脆叮铃声,内心可把江宴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历治帝问:“爱卿这是何意?****都闯不过的关卡去叫一个女子闯,况且” 谢长鱼无才无德的草包名号历治帝也是有所耳闻,试问这样一个废材凭什么去闯熙光阁? “谢姑娘虽身无长物,但能看出对陈老的一片孝心,听闻熙光阁三层关卡最是考验人性,兴许与规则背道而驰会有更出人意料的效果。当然,这也是一门玄学。” 能将忽悠人的一段话用如此认真的表情说出来,也只有江宴了。 历治帝倒觉得有理:“既然如此,就按江爱卿说的这么办吧!另外,关于陆文京谋杀一案,由江爱卿全权负责。” “宫喜,摆驾回养心殿。” 宫殿众人跪安:“恭送圣上。” 历治帝走后,谢长鱼第一个起身揪住江宴的衣袖:“江宴,你在耍我?” 她目光带着凶狠,这个男人简直就是她谢长鱼的克星啊~表面看起来无害,实际上满肚子坏水,谁知道他要她去闯熙光阁安的是什么心思! 李志和王铮看到谢长鱼的动作,表情各异。 这两人认识? 江宴不动声色地拂袖,眼神骤然转冷:“谢小姐,陈老大限将至,你好自为之。” 谢长鱼冷笑:“待我取到还凤草后,会求皇上许我参与大理寺的案子。” 陆文京与江宴不对头,谁知道江宴会怎么整治陆文京。 “请随意。” 江宴只当面前这女人在疯言疯语,他吩咐随从道:“备车,回大理寺。” 连丞相都走了,候在大殿的太监上前道:“李院长、两位公子,时间也差不多了。” 太医院的这座宫殿已被江宴派人严加看管,进来不论是看病还是探望者,皆有时间限制。 但谢长鱼却发现一个点,她趴在病榻前,双目死死盯住陈老垂放于锦被边缘的手。 李志以为谢长鱼不舍得走,眼底带着丝怜惜狠心催促道:“小仙女,我们该走了。” 却见谢长鱼迟迟没有反应。 “小仙女?” “恩。”谢长鱼不动声色地用锦被盖住陈大江的手起身微笑道:“听到了,这就走。” 宫殿外,喜鹊看到谢长鱼安然无恙的走出来,忙迎上去:“小姐,奴婢快被您吓死了。” 这么长的时辰,喜鹊惶恐自家小姐出言不逊惹怒了贵人。 谢长鱼拍拍喜鹊的手:“我无事,”转身对李志与王铮道:“今日之事,我谢长鱼在此谢过二位。” 李志摆手:“这是小事情,小仙女,江宴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熙光阁不是人人能闯的,在皇宫讲到的只是片面,从熙光阁出来的人鲜少有正常的,大部分非死即残,或神志不清,若是为了救陈老又搭上你一条命,实属不划算。” 至于陆文京的案子,李志和王铮深知,圣上不会因为一件蓄意陷害而要了陆文京的命。 “多谢李公子一番劝言。” “但一座阁楼而已,我谢长鱼没在怕。” …… 王铮与李志目送前方消失的背影,皆是摇头。 初生毛犊不怕虎,大抵说的便是梧州谢家的这位小姐了。 …… 谢长鱼回到宅院,第一件事便想到了叶禾。 她如今在盛京形单影只,而唯一的希望陈大江被人毒害躺在病榻上危在旦夕,她手里除了喜鹊没有可用之人,既然已经来到盛京这么久,也是时候找回上一世的势力了。 天下世道,适者生存,决定命运的无非权势与名望两样。 “小姐,浴汤已经备好,您是要现在沐浴吗?” 喜鹊备好浴汤,从屏风处走出来,看到谢长鱼拿了本书侧躺在床上。 “恩,天色不早了,你先去歇息,浴汤明日再来收拾。” “是,小姐。” 喜鹊本还想说话,但想想小姐讨厌自己话多,只好压抑住嘴里的唠叨,退了出去。 等门口响起吱呀的关门声,谢长鱼放下手里的医书,下榻在衣柜里翻出一把白陶埙。 …… 黑夜,红衣身影如鬼魅在竹林飘荡。 此地乃盛京郊外一片不出名的竹林。红衣身影身轻如燕,在高茂地竹身顶端游走,等远远看到一个茅草搭建的草堂后,红影逐渐放慢速度,身子像地面飞去,停在草堂处。 她一袭红衣劲装,墨发简单用银冠束成马尾,哪怕黑夜,她双眼依旧载满星辰,眼睛下方,红色面纱被她挺翘的琼鼻高高撑起。 白生生的小手从怀中摸出陶埙,她抵在唇间,隔着面纱缓缓吹奏。 沉静的夜被一曲悠扬的埙声打碎。 她约莫吹奏半柱香的时辰,竹林间略过一层细碎的风,草堂顶上的茅草于夜空中翻飞。 “终于等到你了,” 她悠悠道:“叶禾。” 第三十七章 曼珠沙华 “你是谁?” 冷冰冰的声音在竹林上空盘旋,话落,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男子身长八尺,高大魁梧,他头上戴着斗笠,左手提着把铁剑,江湖气息浓厚。 谢长鱼负手而立,扫了男子一眼:“叶禾,在我面前,将斗笠摘下。” 男子掩在斗笠下的双目骤缩,他陡然摘下斗笠,弄眉紧蹙颤声道:“郡主,您还活着。” 叶禾眼里透着一丝不确定,不对,郡主明明已经死了,他现在看到的难道是郡主的鬼魂? “不,我已经死了。” 谢长鱼看着叶禾惊惧的微表情觉得有些好玩,她道:“如今,我已成为另一个人了。” 她话落,缓缓摘下面纱,月光下,红衣女子容貌绝美。 叶禾看着这张陌生的面孔,确信道:“这不是易容。”脑袋里闪过一种原因,叶禾眼底不敢置信。 “郡主的意思是您现在的意识在这具身体上?” 谢长鱼赞赏地看过去:“不愧是叶禾。” 她前世的心腹,只需一句话便可以识别出真假郡主。 “可是,郡主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不知,我醒来便在梧州了,而这具身体的主人被人追杀飘在河里,我进入她的身体,以后自然就是她了……叶禾,以后不许再用那个称呼,唤我大小姐。” 这个理由虽听起来荒唐至极,但事实如此,叶禾眼里溢出泪光,满身魄力的男儿单膝跪下,抱拳:“叶禾恭迎大小姐。” “不必多礼,叶禾,我既然找到了你,就意味着曼珠沙华是时候归位了,四个月来我错过了许多事,这些你需得慢慢告诉我。” 错过了四个月…… “大小姐,您走后,盛京的确发生了几件事,您想知道哪方面的?” 谢长鱼抬手握住锁骨间的兰花玉坠,食指描绘着玉坠上雕刻的字:“熙光阁。” “你可知楼主是谁?” 叶禾摇头:“大小姐,这个民间组织是您走后头七那天冒出来的,坐落于市井尾巷,黑市赌场一夜间改头换面,架上熙光阁的牌匾。” “当天,拍卖行展出熙光阁的物件,全是一等一的宝物,价值连城,据说天下就没有熙光阁拿不出的宝物,熙光阁也一夜成名,一跃而至盛京排行榜前一,与庆云阁齐名。” “天下至宝谁不想要,但熙光阁的宝物无价,不以金钱交易。要想得到宝物需得亲自去熙光阁闯过三关,当然,这还只是其一,其二,闯过三关后,阁主会亲自会面问一个问题,如若能答上来,便奉上宝物。” “听上去很难,但熙光阁阁主放话,可以同时两人闯关,很多人慕名前往,最后都惨淡而归,但是也没人知晓那些人在熙光阁都经历了什么。所以,这才是熙光阁的恐怖之处。” “大小姐,您打听熙光阁是否要闯关。” 最了解谢长鱼的莫过于叶禾了。 谢长鱼点头:“恩,明日我便要去闯关。熙光阁有我想要的一味草药,还凤草。” “属下同你一起闯关。” 谢长鱼摆手:“不必,你这段时间隐在云镜竹林也憋坏了,去找找曼珠沙华剩下的人吧。” 叶禾颔首:“遵命……大小姐,还有一事……落芷……死了。” 曼珠沙华的人再也无法聚齐。 “如何……死的。” “您走的当日,落芷没有听话,她回来想要救您,中途没有敌过五大世家的杀手。” 谢长鱼深吸一口气,闭眼:“厚葬了吗?” 叶禾沉默,良久道:“落芷被化尸水……” 指甲深深陷入皮肉,谢长鱼眼里闪过恨意:“叶禾,重组曼珠沙华,为洛芷报仇。” “大小姐英明!” “恩,三日后,我要看到剩下的人。” “遵命。”如同来时一般,叶禾似影子,等一阵风莫过,她已经不见了身影。 谢长鱼收好陶埙,从腰间抽出一把上好软剑,手挽剑花,风过,竹叶漫天飞舞。 她紧闭双目,曼珠沙华的一切回忆如影像在她脑海播放。 同样的场景,云镜竹林。 青衣女孩笑的没心没肺:“郡主,刚才您太煞了,估计等到以后崔知月那黑莲花见了您都得绕道?” 旁边舞剑的红衣女子动作不停:“洛芷,别偷懒,曼珠沙华就你剑术最差,来跟我学两招。” “额,郡主,不然我先去给您弄只烤鸭来吧!” “等等!”红衣女子收回剑,英气的脸皱成一团:“洛芷,你看我的脸,崔知月比我好看?” “放屁!”说完青衣女子瞅到郡主的脸色赔笑道:“郡主,属下没说您,说的是盛京那些愚民!崔知月就一白莲花,哪有郡主美啊!第一美女全是靠吹出来的。若不是我家郡主在其他方面光环太甚,好心可怜崔知月,那婆娘连郡主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说的好!还是洛芷懂本郡主。” “本来就是事实嘛!江宴那狗官居然喜欢崔知月,白瞎了一双狗眼!” “别提江宴那个死男人了……今日他在朝堂没少弹劾本郡主……” …… 分明不到五个月的事。 为何她再回忆起来,已经记不住洛芷的脸了。 再度睁眼,谢长鱼瞳孔带着妖冶的锋芒。 江宴!崔知月! 你们这对狗男女,该死。 …… 翌日,喜鹊起了个大早,路过谢长鱼厢房时,见门还开着,便进去一看,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小姐?您在哪去了!” 乌衣巷的巷尾发出一阵哀嚎~ 阳光刚升起,市井街道已经人声鼎沸了。 人群中央,一名耀眼的红衣女子正拉住一个人问路:“敢问兄台,熙光阁在哪?” 年轻男子打量着谢长鱼,眼里闪过疑惑,心想这女子该是哪家大世族溜达出来凑热闹的娇小姐吧!长得真好看。 “就在街道尽头,以前的黑市那儿。” 寻着方向望去,谢长鱼美眸波澜,熙光阁阁主很会选位置啊,人多密集的地方堪比消息库。 单是收集消息情报便要方便得多。 手指情不自禁搭上腰间的软剑,谢长鱼心想,今日,无论如何,她得拿到还凤草。 时间拖的越久,陈大江的命越悬。 第三十八章 独闯熙光阁 市井本喧闹,但位于街尾的这座三层高楼如同遗世独立的仙人,三丈以外,青烟四起,使人望而生畏。 “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前面的路走不通了。” 路人稀奇地望着谢长鱼。 谢长鱼微笑:“多谢,我就去前面。” 路人大惊:“姑娘,那可是熙光阁,外边的青烟有毒,不是闹着玩的。” 谢长鱼颔首笑了笑,径直往前方走去。 “快,又有人来闯熙光阁了!”路人回头大喊。 很快,熙光阁三丈之外围满了路人。 这方,谢长鱼抬头。 穿过白茫茫的瘴气,熙光阁的牌匾若隐若现。 闭气凝神,谢长鱼拨开云雾闯过了瘴气,两扇榆木花格浮雕门大大敞开,她抬脚跨入门槛。 “来者何人。” 很年轻的声音呢!谢长鱼血液里的兴奋被挑起,观望四方,肉眼可见的空。 除了三面白墙,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上二楼的台阶都没有。 她朗声道:“别搞这些阴阳怪气的东西,本姑娘姓谢,名长鱼。前来闯熙光阁,只为取得还凤草。” “念在姑娘年纪尚小,给你个机会,要么现在立即走出去,要么闭门闯三关,三关闯不完,你需一生留在阁中。” 虚空飘渺的男声在空荡的室内回旋,无尽诡异。 谢长鱼拔剑:“不小了,本小姐年芳十八,只是长得年轻罢了。出来吧,我要闯关。” 一束三尺白绫忽然降至谢长鱼面前,布料拂过她的眼,视线仅在白绫的包裹下停留了一瞬间,白绫漫过,她对面出现了一名蓝衣少年。 少年唇红齿白,身量不矮,与谢长鱼差不多高,但脸面稚气,看着顶多十二三岁。 谢长鱼面上平静,内心早已天翻地覆。 这熙光阁有点东西呀,竟然能将空无烬请来坐馆。 别看空无烬长得人畜无害的少年样,实则他真实年龄已三十有三。 空无烬,寒门子弟,人称江湖隐侠,武痴,为了练缩骨功一辈子停留在少年时期的模样。据说空无烬在十年前同门师妹死后伤心欲绝,独身前往九琴派,一人灭一门。 此后便隐于森山,不问世事。关于空无烬的传说,江湖一直都没有停过。 …… 外边,敲锣打鼓,谁都不知道刚才进入熙光阁闯关的人是谁! 大伙们只是听说里面进去了一名貌美女子。四个月来闯熙光阁的人何其多,女子还是头一个。 声势大了,那市井的小道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几条街的人听闻皆赶过来候在熙光阁外,甚至搭起擂台聚众搞赌博。 赌两注,生门与死门。 生,即活着走出熙光阁。 死,即字面意思。 当然,活字里包罗万象,不管走出熙光阁是痴傻是残疾,只要出来都算活。 “听好了,第一关——打败我,想好了便签生死状。” 空无烬单手拿了张宣纸,轻甩过去。 本以为对面之人会至少会犹豫一下,却不想谢长鱼顺手接住宣纸,食指往剑锋一横,就着鲜血写下大名。 “完事儿!你出招吧。” 宣纸随风飘在地上,谢长鱼向空无烬勾了勾手指, 模样十分欠打。 “找死。” 空无烬面色一凝,从腰间抽出一把翠玉长笛。 谢长鱼眼疾手快,从指间弹出一坨金元宝,欲从对方手中打落长笛。她知道,一旦空无烬吹奏长笛,以现在这尊废材身体,根本没有内力与音波抗衡。 能单人灭一个门派的武学奇才岂会着谢长鱼的道,他只挥了下袖子,那枚拳头大的金元宝蹬一声落在地上。 空无烬看清地上那“赃物”,眼中放大对谢长鱼的恶鄙视,手一转反而将玉笛收回腰间。 “是我高估你了。你根本不配与我比武。”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谢长鱼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诶,少侠,你怎么连金元宝都不接呢?闯第一关到底要花多少钱啊?本小姐可以为你买下锦绣一条街的琴行,各式各样的长笛任君选。” “小小年纪,满身的铜臭味儿。”空无烬冷哼。 “哎呀,少侠别生气啊~你想要什么,本小姐都可以给你。第一关通融通融。”谢长鱼美眸激灵一闪,双手合十朝空无烬摇晃。 空无烬冷眉横竖:“敢入熙光阁,可见你勇气超出常人,如此,我放宽条件,若你能单手接我两掌,不死,我算你赢。” 听起来,倒还不错。但空无烬内力雄厚,半掌都要人命了,何况两掌。 谢长鱼抱拳:“多谢多谢。等闯完三个关卡,回头本小姐请大侠喝酒哟~” “油嘴滑舌!” 空无烬单手覆在背后,风一过,他巧无声息停在了谢长鱼背后,出掌成风。 背后突击,这他娘的是强者所为?谢长鱼反应再快,身子来不及躲避,生生承受了一掌。 飞在空中的时候,谢长鱼想,活着的感觉真好。 擂台上聚众赌博的人还在为自己下的注争吵,各个面红耳赤,突然听人大喊一句:“有个东西飞出来了。” 众人抬头,顿时鸟惊鱼散。 “哐!” 擂台中央被砸出一个洞,灰烟四散。 片刻,众人掩着口鼻靠前。 “好像是人?” “当然是人,刚从熙光阁里飞出来的!这闯关时间连一炷香都不到啊!太菜了!” 这时,从熙光阁传出一道男声:“不自量力的草包!” “噗!” 谢长鱼吐出一口血沫子,撑着剑从坑里爬了出来。 “呸!骂谁草包啊!我谢长鱼怕你?等着!老娘要灭了你个小不点!” 她淬了一口,那上前围观的人群生生被女子扭曲的面容吓退几步,只见狼狈不堪的红衣女子操着一口粗话,头也不回地又往阁楼里钻。 人群外围,刚下马看到这一幕的李治傻了。 “不行,小仙女,别进去送死!”他妄图拨开人群将谢长鱼拉回头。 王铮一把将李治拉住:“她疯了,你也要疯?熙光阁是什么地方,她自己嫌命长非要去闯。看样子,第一关的馆主已经放过她一马了,她却不珍惜这次机会。果真是草包。” “王铮,你她娘的闭嘴!”李治回过头,满眼凶狠。 第三十九章 心魔 刚才围观的群众渐渐将谢长鱼走过去的狭窄小道堵住,无数双眼睛想要透过白瘴看到阁楼里面的景象。 大伙们议论纷纷。 “听到没?她说她叫谢长虞。” “谢长虞?你唬谁啊,御前郡主不早死了吗?” “是刚才那个女子!她自己说的,叫谢长虞,还能有假?” “可能是谁家中二少女在模仿那倒霉郡主吧!” “咦~这些人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因为那天杀的郡主长相还算不错,便相争模仿,这么久了,盛京这股歪风邪气还没散呢。” “啊呀,废话少说,听听里面的声音,似乎又打起来了!” …… 空无烬皱眉,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狼狈女子,皱眉:“我给过你机会了,你还来找死?” “咳咳……废话少说,看剑!” 谢长鱼执剑飞空而上,虽无半分内力,不过剑气煞人,还是有几分门道。 空无烬摇头,决定一招结束此人的命运。 他腾空一掌,谢长鱼双手执剑抵在面前,面色吃力。 空无烬眼里漫过杀意,掌中内力加剧。 谢长鱼身子还停留在半空中,她被空无烬掌中的力量吸在了远原处无法动弹,嘴角鲜血蔓延,滴滴答答落于地面。 死亡的气息让她头皮感到发麻。 突然,空无烬那张面瘫脸上浮现出一丝黑气,这是要走火入魔的节奏。 一掌落下,偏了几分。 谢长鱼受了半掌,狠狠摔在地面,大口的鲜血从喉咙冒出。 “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空无烬捂住心口,待稳住心神后他盘腿坐下,压住心田的汹涌。 谢长鱼废了半天力气从地上爬起,被血染得红艳艳的小嘴一张一合道:“没什么,就是给大侠下了点蒙汗药罢了。” “小人!” 空无烬的功法百毒不侵,唯独不能沾染蒙汗药。 但,这个秘密一个平凡女子怎么知道? “为何想到蒙汗药?” 因为叶禾是空无烬的同门,论辈分,叶禾该叫空无烬一声小师叔,这个秘密,谢长鱼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当然,她不会傻到家告诉空无烬。 “我哪知道?路上遇到一个药贩子,找他要的。” 空无烬深深看了谢长鱼一眼。 “第一关,算你过。” 谢长鱼抱拳,呲牙一笑:“多谢大侠。” “咔……咔……咔” 随着几声机械的搅动音,正中央的白墙与房顶突然裂开,一道木制阶梯从缓缓降下。 “这机关设置得十分巧妙啊!”谢长鱼双眼放光,走到阶梯处,上楼前看了眼大堂,空无烬已经消失。 …… 熙光阁顶层,四四方方封闭的空间内,端端正正站满了两列人。 皆是黑色劲装,戴着面具。 他们双目恭敬地望着阶梯上座的人,为首的黑衣人跪下禀报道:“谢长鱼已经通过了第一关。” “恩,空无烬该换得了。” 话落,一道蓝影跌跌撞撞地穿过黑衣人,跪下、 “禀告主上,属下……输了。” “恩,自己去领罚,一个月后再回各种坐馆。” “属下遵命。” 高座之人,亦一袭黑袍,他身姿不凡,光是坐在上头,便给人君临天下的气势,不过,他大半张脸都被一面黑色面具挡着,面具上用金线雕刻着让人看不懂的符文,冷酷而神秘。 …… 谢长鱼到了第二层楼。 与一楼空虚的环境完全相反,这层楼物件齐全,室内隔着重重青纱,香炉悠悠,放出的甜香使整个室内香味弥漫。 谢长鱼抬手撩开层层青纱,往里进去。 入目与女儿家的闺房无差,秀丽的屏风、山水泼墨画、仕女图、贵妃榻、妆台、床……该有的家具应有尽有。 让人见了,便想睡觉。 “欢迎来闯第二关” 仙气飘飘的面纱女子抱着古琴站在谢长鱼面前,声音温柔至极。 “谢小姐,欢迎来到熙光阁第二层:般若浮生。” 又是一个江湖中人。 谢长鱼心里越发确定熙光阁与江湖关系匪浅。 此女,为琴女,赫赫有名的千音楼楼主。一把琵琶能破万军,曾经也在江湖上宣起无数腥风血雨。 谢长鱼上一世前往西北前夕,亲去千音楼请琴女出战。 两次失败后,谢长虞就此作罢。她没有三顾茅庐的耐心。 现在,谢长鱼跟加好奇这熙光阁的阁主了。 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能让江湖上的领头人物前来坐镇呢? “敢问”谢长鱼抿唇一笑:“般若浮生是个什么闯法?” 琴女抚上琴弦:“很简单,你坐下听我弹奏一曲,曲完,若你没有丧失心智,便算过。” “对了,”琴女加上一句:“这第二关又叫心魔。来熙光阁闯关的,大多在我这一关败落。若是败了,你将永远走不出幻境。” “我给你一炷香的时辰思考,是否要闯。” 无数闯关人被琴女这句话吓退。 谢长鱼目光坚定:“所谓心魔,不过是你给敌人造就的一场梦。我没有心魔,所以,不怕。” 琴女嗮笑:“姑娘,大话是放在后面说的,这世间,只要是人,便一定有心魔。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儿郎们听到我的琴音,尚且迷乱心智,何况你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别将你的琴音说的这么厉害。就算真的到了战场,听你音律乱了心魔的人也是意志不够坚定之人,这样的人,不配从军。” 谢长鱼从未听过琴女有上过战场,况且,琴女的音波只对少数人有效,范围越大,环境的作用便越小。 琴女脸色一紧,止了笑脸,正色道:“既如此不停劝诫,那边请准备,第二关般若浮生开启。” 古琴在她手中以一个飘亮的旋转稳稳落在凭空出现的一张矮机上。 谢长鱼席地而坐,闭目。 “筝~” 清脆的琴音由远及近。 谢长鱼眼前画面一转,再次睁眼…… 她站在一棵参天大树下。 清晨的花园,鸟语花香。 谢长鱼环顾四周,发现脚下这片土地竟然是谢府。 “郡主,郡主!”小丫鬟急色匆匆:“长公主正在找您呢!你再不去,待会儿又得受罚了。” 第四十章 罪人 谢长鱼望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婢女,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小小的胖手,左腕还戴着个金手镯。谢长鱼记得很清楚,这是十二岁那年,谢怀建送给她的。 不过后来,这个金手镯被谢长鱼扔到火炉烧了。 要见长公主了吗?谢长鱼稚气可爱的脸上拂过讥笑,她的心魔竟是自己的母亲。 …… “世子还没醒?” 三十岁的女子容颜如雪,气质出尘,唯独柳眉细长,凤眸冷肃,看起来,绝非温良之辈。 她是大燕王朝的长公主— 轩辕冷。 手握三军、独揽政权的长公主彼时已下嫁谢家,生孕了一女一子。 这一年,谢长虞十二岁,被封御前郡主,已经可上朝参与政事。 也同在这一年,身体原本就弱到不行的世子——谢长亭被歹人毒害,双腿废掉,永远坐上了轮椅。 “禀报长公主,世子睡了一天了,是否要将世子唤醒?” 长公主抬手:“不必,叫亭儿睡,”说道这儿,长公主冷肃的眼眸闪过一丝痛惜:“只有在梦里,亭儿才不会痛苦。” “长公主,御前郡主已候在门外。” 推开们,长公主怒斥:“在本宫面前,休提御前二字!不知死活的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 “长公主饶命,奴婢知错~” 求饶的奴婢惊叫着被侍卫拖走,生命即将截止在下一个瞬间。 “母亲。” “跪下。” 长公主冷冷道:“昨日在朝堂,你究竟说了什么?” 谢长鱼此刻已经完全不记得她是在幻境中,仿佛真的回到了从前,她的眼里透着孩童的迷茫。 “母亲,儿臣知错,儿臣不该提起攻打北域。” “哼!想要拿回三军,意图不要太明显!本宫教导你的东西都忘了吗?你今夜且将《孙子兵法》抄上十遍,没有抄完,不许睡觉。” 画面一转。 盛京城门一声高喊:“恭迎御前郡主凯旋而归!” 然后城门大开,排头的红衣少女骑在战马之上,英姿飒爽,墨发飞扬。 “恭迎郡主凯旋而归!” 随着一声声高喊,仪仗盛大的军队奔涌入城,声势浩大。 围观的百姓却无人叫好,皆是沉默着,眼神满含悲怒、恐惧和鄙夷。 突然一个小孩从人群中冲向道路中央。 “哒哒哒!”御前郡主眉头紧皱,踏马飞纵,从小孩头顶略过。 “大胆,敢惊扰御前郡主!”副将长得凶神恶煞,铜铃大的眼睛一瞪过去,小孩哭声更加凶猛。 “求求御前郡主绕过我家无知小儿。” 妇人顶着胆子上前:“御前郡主,这是贱民唯一的儿子,您大人有大量,绕过小儿吧。” 少女懒懒斜了妇人一眼:“将自家儿女管好了,若有下次,本郡主便将你这孩子拉去充军~” 说完,她恶狠狠的眼神朝四周一扫,闷声百姓们慌里慌张地往后退步。 少女悠悠道:“本郡主打了胜仗回京,为何不见百姓磕头下跪?” 副将收了笑意,跟着大喝:“无知的愚民,郡主带我们打了胜仗回来非但没有祝贺还要看你们这幅苦瓜脸!” 百姓们在禁卫军刀剑的威逼下纷纷不情愿的下跪磕头。 “恭迎御前郡主凯旋而归~” 朝堂上, 历治帝龙颜大悦:“承虞,此番你凯旋归来,想要什么赏赐?” “承虞想求一门亲事。” 三公九卿一听到‘亲事’二字,那内心叫个胶着慌张。 历治帝来了兴趣:“哦~承虞看上了哪家儿郎?” 少女看向左边白衣出尘的男子,男子黑瞳沉静,睨了眼过去,满含警告,少女狡黠一笑:“就他了!”食指停留在江宴面前。 这一刻,历治帝眼神微沉,直到——少女手指一晃,转到了隔壁太傅身上。 朝堂鸦雀无声。 江宴颔首微笑:“御前郡主的跨年恋真是感天动地,江宴佩服,佩服~” “郡主三思,这不可,不可!微臣已有家室。”太傅一张老脸都吓青了。 谢长虞恨了眼江宴,转而朝太傅斥道:“谁要嫁你这死老头?本郡主指的是你外孙,白子宿!听说白子宿在国子监年年课业第一呢!本郡主很喜欢有文化的人。” “皇上!” 年过七旬的老太傅重重磕在冰冷的大理石上,殷切的目光望着历治帝:“皇上,微臣有罪。” “老师,您这是作甚?您老为朝廷尽心尽力,何罪之有?” “臣……臣的孙子实则是个草包,他在国子监的考试多数为作弊,微臣屡次包庇这样的行为,微臣……微臣实在该死。” 历治帝无奈道:“承虞,这婚姻大事,你要考虑好啊~” 烂摊子还是甩到了谢长虞身上。 “皇上,承虞郡主愿意用军功来抵扣一场婚事,足以表明郡主对子宿公子的喜欢,不如皇上便随了承虞郡主的愿……” “丞相大人,万万不可……”老太傅到了崩溃的边缘,心头正想着要撞柱以死明志时,江宴对着太傅温和一笑。 “太傅大人,您老不必紧张,承虞郡主身份高贵,且聪慧机敏,想必子宿公子是喜欢的。另外,您老想好了,承虞郡主生性洒脱,若真喜欢子宿公子,一纸婚约不过是张废纸罢了。” 太傅深深埋下头:“微臣无异议。” 少年丞相眉飞色舞,朝红衣郡主挑眉。好似再说,看吧,谢长虞,跟本相斗,你还嫩了点。 历治帝大喜:“事情就这样订了!” …… 眼前画面又是一转。 隆冬大雪,盛京入眼一片白。 谢长虞一路杀到太傅书房,十五岁的少女出落的沉鱼落雁,最出挑的莫过于少女一双英气的美眸,杀伐果断,气势逼人。 她刚从皇宫过来,身上那套华丽的紫衣宫装没来得及换,便来太傅府寻白子宿,可她上门只闻到了冲天的血腥味,杀戮还在继续,谢长虞当场斩杀了两名杀手,一路喊着白子宿的名字。 老太傅的书房门大大敞着,谢长虞提着剑冲进去,老太傅胸口插了把剑,死不瞑目。 谢长虞原本很少流泪。但这一次,她哭了,亲手合上老太傅的眼,下跪磕头:“承虞定会找出凶手,为您报仇!” 渐在少女脸上的鲜血终是被泪水冲刷。 从太傅府邸的大门走出来,谢长虞抬头,天际被染成了红色。 公子子宿再也回不来了。 “吁!” 长公主下马,手掌狠狠甩过去:“孽女!太傅家的子宿公子不过负气说了你几句,你便要灭人全家!你心狠手辣,竟然将子宿五马分尸掉在城墙……” 后面的话,谢长虞再也听不进去了,长公主来后,江宴带着禁卫军赶来:“抓起来。” 老百姓们堵在门口用菜叶子、臭鸡蛋扔她,不论砸在脸上、身上,谢长虞都感觉不到疼痛。 平日受谢长虞‘欺压’的世家子弟们赶着来看笑话。 石头砸在她额头上,满脸鲜血…… 路过城门,子宿血淋淋的肉还在日光下暴晒。 “老实点!”两名凶神恶煞的禁卫军死死扼住她的手腕,狠声狠气道:“还御前郡主呢!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这次你的死期到了。” 谢长鱼死死盯住城墙上的几团东西,留下一行血泪。 “对不起,子宿。” 终究是我害了你。 你这样傲气的人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后面,谢长虞被发配西北,用鲜血换来的赫赫战功抵消这场‘罪过’,两年后,她重新回到盛京…… 第四十一章 取得 大殿上,轩辕冷披头散发,瘫坐于冰冷的地板上,大抵作为大燕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轩辕冷大半生的狼狈都落在了这一日。 “呵呵呵,本宫会让你成为大燕的罪人。” 轩辕冷捂着胸口,面容扭曲。 谢长虞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她面无表情道:“母亲放心,拜您所赐,我早就是大燕的罪人了。” “从小到大,你看我的眼神始终冷漠疏离,你告诉我,为何如此厌恶我?” 轩辕冷脸上还挂着阴毒的笑容:“因为你是个孽种!呵呵呵,你本该活在世间最阴暗的地方,你如今的荣华富贵全凭本宫给你的,你的人生就应该被本宫操控。” “所以,为了陷害我,你灭了子宿全家?”谢长虞眼底闪过痛色:“轩辕冷,论狠,我远不及你。” 轩辕指着她大笑:“原本你才是最该死的人!你个肮脏东西,你不配活在这世上!总有一天,他会杀了你!” “这就是你苛刻我十几年的原因吗?”谢长虞握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轩辕冷止住笑声,突然冷静说道:“没错!我要让你余生都活得苦不堪言!杀了我吧!” 谢长虞终是受不住,闭眼,一剑穿透女人的心脏。 …… 谢长鱼疲惫地睁开眼,四周黑漆漆的,无尽黑暗。 “谢长虞,还我命来。” 她低头,一只血淋漓的手抓住了她的下摆,然后,她看到了几块惨不忍睹的肉,年轻且阴沉的声音带血啼哭。 白子宿。 接着,死不瞑目的老太傅睁着空洞的骷髅眼:“恶女,害老夫全家,偿命,老夫要你偿命。” 她汗毛倒竖,不敢去看,闭眼再睁眼,数不清的手在拉她,轩辕冷惨白的脸扭曲着哈哈大笑。 无数人被她杀死……敌军的脸、还有因她而死的人,有的,谢长虞甚至从来没见过。 “还我命来~” “滚!” 她想用剑,身体却如何都动不了,谢长虞脸色惨白:“不是我,滚开!” 到底要怎样才能离开幻境。 “切,就你还恶名远扬的御前郡主呢!” 谢长鱼目光怔怔地看着面前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你是,谢长鱼?” 少女目光不屑:“谢长虞,你让我很失望。” “本小姐命令你,立刻滚出幻境取到还凤草救我外公,顺便”少女叹了口气:“算了,你帮我好好孝顺爹娘还有外公吧,还有,等以后有机会见到温景梁,你告诉他,我从来没后悔喜欢过他。” 谢长鱼皱眉:“这到底是幻境还是你的灵魂真实存在于我的内心。” 少女笑了笑,递了一把剑过去:“我出现全凭你潜意识的幻象,不过,我们是有缘人,你拿稳剑破除幻境吧,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白光一闪,谢长鱼又回到暗无天日的黑色空间。 她眉宇浮现出坚定之色,久未谋面的老友——紫凌剑被她紧紧握住,剑身利落往空中一划。 “破!” 鼻尖冲斥着奇异的香味,谢长鱼再度睁眼,看到琴女诧异的眼神。 琴女神色怪异:“你居然过了。” 谢长鱼淡笑:“第三关。” “无非靠运气而已”琴女收住古琴,侧身让出背后的机关:“上楼,闯第三关。” 谢长鱼越过琴女时,脚步一顿:“往事如过眼云烟,所谓心魔皆是唬人的东西。不过,还是谢谢你的琴音。” 琴女愣神之际,谢长鱼已经上了三楼。 三楼是熙光阁的顶楼,暗黑色的布置,长廊最前头是长长的阶梯,高座之上,掩藏在黑袍下的熙光阁阁主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 “恭喜,你是四个月来,第三个闯到这层楼的人。不过,前面两个都没能走出这座阁楼。” “看来阁下便是熙光阁阁主了。” 谢长鱼大步迈开,走到台阶处停下:“开始吧。” “不必急躁,你先回答本尊一个问题。” “不是说闯过第三关才问问题吗?” “呵,第三关就是本尊的问题。”并未给谢长鱼再度回话的机会,阁主击掌,随后两名黑衣使者人手捧着一个锦盒走了过来。 谢长鱼目光警惕,不知这熙光阁阁主葫芦里究竟买的是什么药。 直到锦盒一个接一个在她眼皮子底下打开后,谢长鱼眼睛直直盯住锦盒里发着淡黄光芒的草药,这是……还凤草! 而另一个锦盒里装的是一页纸,看模样有点像……卖身契。 “什么意思?”谢长鱼抬头问。 “很简单,还凤草是救命的药草,当然世上没有白得的东西,既然想救人性命,就得一命抵一命。” 阴冷的男声传达进谢长鱼耳中,她凤目锋芒毕露:“阁下意思是,第三关实则是死局。” 硬抢的几率为零,她谢长鱼恐怕连三楼都下不了便被隐藏的暗卫一剑砍死了。 “本尊给你两个选择,一,留在熙光阁为本座卖命,从此以后,有你想不尽的荣华富贵,” “第二,你吞下这枚毒药,两年后毒发身亡,”苍白的食指骨节不断敲打着宝座,阁主意味深长地笑道:“是生是死,全凭你一念之间。” 谢长鱼哼笑:“我的生死从来只由我自己掌握,一命换一命,这般天真的笑话恐怕连三岁小孩都不相信!没想到堂堂熙光阁竟用的是骗人的把戏。” “这还凤草,不要也罢!” 她转身要走却被一个黑衣使者架住了脖子。 “哟,还不让人走喽?”谢长鱼垂眸轻蔑地看着架在她脖颈上的铁剑,呲呲道:“阁主是怕本小姐走出去把熙光阁的丑事公之于众吗?连杀人封口的损主意都能想出来~” 阁主这才正眼打量着谢长鱼,见她表情轻松惬意,丝毫没有畏惧之感。 “熙光阁的名声能在四个月之内响彻盛京,自然也没那么容易被人砸了招牌。” 阁主挥手示意使者将锦盒奉上:“恭喜,你成功闯过了三个关卡。” 谢长鱼内心窃喜,没想到第三关的死局真被自己猜对了。 “你很聪慧,这一局考验的是勇气。若人连做事都畏首畏尾,耳根子软弱,这辈子也就平庸至极了。” 阁主面具下的眼神带着赞赏:“使者,送客人出去。” “多谢!”谢长鱼关上锦盒,笑容绚丽,这下陈大江有救了。 第四十二章 “扬名”盛京 “且慢!” “阁主还有什么事?” “姑娘需得答应本尊……” 熙光阁外,人群还在臊动。 “都这么久了,估计里头那姑娘小命已经交代了!” “还好,还好,我把全部身家都拿去买了死门,这下赚大发了~” “也不知是哪个笨蛋傻得拿一万两去买生们,乐死哥几个儿了!” 几人的话全部落在李治和王铮耳中。 李治气的捏烂了手中的白纸扇:“人命关天的事,这些愚民,为了赚钱,居然能说出如此泯灭良心的话!不行,我要去救小仙女!” “你疯了!”王铮一把拉住李治:“堂堂李家二少,为了一个女人去闯熙光阁,你不要命也得考虑你大哥呀,我看你,真真是无可救药了。” 两人争执中,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抽气声。 “我的天,她竟然出来了。” “实在不可思议,她看起来没疯也没傻……第一个闯过熙光阁的人竟是个女人。” “那她到底是谁?” “打听到了!是谢家旁支小姐,从南方乡下来的。” “哦,原来是乡下来的哦~” …… 市井街道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正是热闹的时候,一辆低调的马车停滞在人群外,车帘被撩开一角。 “有趣,熙光阁的那位居然让一个小废物过了。”江宴指甲捏着一枚金属莲心暗器,放下车帘:“玄乙,将她带过来,接去皇宫。” “属下领命。” 玄乙内心疑惑,难道谢长鱼在扮猪吃虎?不然,凭一介废物,闯过熙光阁三重关卡实在是无稽之谈。 此时,谢长鱼正被李志拉着左看右看:“小仙女,你没受伤吧……” “这倒没有,”谢长鱼胡乱理了几下衣服抬头道:“对了,我要立即进宫救治我外公。” 李志指了指自家的马车:“正好,我们可以送你。” “且慢!” 几人侧目,待看清从人群中穿行而来的玄乙后,谢长鱼脸色冷了下来。 玄乙颔首道:“谢小姐,丞相大人有请。” 谢长鱼顺着玄乙指示的方向果然看到一辆马车,皮笑肉不笑道:“正愁找不到车呢,既然丞相大人这般热情,本小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马车上,香炉弥漫。 一上车,谢长鱼便瞧见层层白烟下,江宴那张若隐若现的侧脸,他盘坐在案几前,只手拿了本藏书,丝毫不受外人干扰,修长的食指正在捻着书页翻篇。 丫的!江宴这个死男人就是爱装! 谢长鱼大大咧咧地走过去,掐准位置,她一墩子坐下去,男子羽扇般的睫毛微微一动,在谢长鱼行动的一瞬间,他敏捷起身坐在了车厢的另一侧空位。 他合上书,抬头对谢长鱼温柔地笑:“不知江某何时得罪了谢姑娘,以至于谢姑娘一上马车便对江某保持着非同寻常的敌意。” 哟嚯! 谢长鱼细数往事,诚然,江宴这副皮囊没得挑,但这死男人就一黑心小偷,他就靠着他那幅人畜无害的皮囊偷走了盛京万千女子的心啊~ 哼!江宴,想不到吧,我谢长鱼前世就不上你的当,这辈子我既然已经来到盛京,即将卷入世家风波,那么我同样会拆你台!有我在一天,你丫的别想好过。 谢长鱼在心中霍霍磨刀向江宴,嘴角不经意流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情:“哪里哪里~江丞相看走眼了,我这哪里是敌意嘛~分明就是……喜欢~” 她故作娇羞,两根手指头无处安放地搅动着头发。 凭借两人目前的身份差异,如同前世一般直接怼人,很有可能被江宴这个黑心肝暗杀~不如,小小改变下战术,先给江宴上盘开胃小菜,恶心恶心人也是不错的。 马车外,充当马夫的玄乙一个哈欠哽在喉咙,出不匀气,一张面瘫脸涨得通红。 看不出来,这谢小姐还有一套嘛!之前那般行事诡异,都是欲擒故纵,为了引起主子的关注罢了。跟盛京那些个疯狂迷恋主子的花痴本质上还是一样的。 江宴眼神微冷,嘴角那抹笑渐渐消散:“谢小姐,江某冒昧问一问,闯过熙光阁三关,谢小姐是如何做到的?” 这才是你想问的问题吧!谢长鱼内心骂道,上车直接问不久行了嘛,还搞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她歪头抛了一记媚眼:“哎呀,这还不容易,我第一关啊给那个小不点塞了元宝打点了一下,后面嘛全凭运气!” 塞包袱,走后门听谢长鱼的口气就感觉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江宴自然是不信这种鬼话的。 “谢小姐不方便告知也没关系,但江某还是劝你想个合适的理由,” 江宴嘴角一勾,淡漠道:“不出意外,谢小姐已经成了盛京的‘红人’。” 谢长鱼反笑:“这有什么关系,本小姐凭运气闯关,运气也是一种实力啊!发正,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本小姐扬名立万是迟早的事儿!” 听语气还真是个草包。 江宴微微摇头,闭目养神。 入了皇宫,马车好不拖沓赶至太医院,一下车,谢长鱼便将锦盒递给了守在门口的李谨。 历治帝也来了,足以见得九五之尊对老朋友的重视。 锦盒开,李谨双手捧着还凤草,再三确认,眸子一亮:“没错,的确是还凤草。” 历治帝如释重负地拍了拍江宴的肩膀:“江卿,多亏你了。” “李爱卿,陈老的命朕便交到你手上了。” “微臣定当尽力!” 谢长鱼站在某个角落处,满脸问号什么叫多亏江宴? 舅舅,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啊!明明是我千辛万苦才取到换凤草的,啥时候变成江宴额功劳了? 终于,在谢长鱼内心万般吐槽下,历治帝一对龙眼总算看到了某人的存在。 “长鱼过来。” 依照谢长鱼对皇帝尿性的了解,叫的这般亲热一定还有别的事情。 “拜见皇上。” “免礼。”历治帝满意地看着谢长鱼:“长鱼,你实话告诉朕,还凤草你是如何取来的?” “你可知道就在一炷香前,谢家旁支小姐独闯熙光阁的事已经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的了。” 谢长鱼扶额,她原本估摸着该有段时间她这‘名声’才会在盛京传遍,事实证明,是自己低估了盛京百姓的传播速度了。 第四十三章 大忽悠 第四十三章 大忽悠 “皇上,不瞒您说,民女突发奇想去闯熙光阁源于一个梦。” 谢长鱼神色忽然认真起来,让人看不出真假。 历治帝信仰道教,爱寻仙问道,信阳宫的丹炉丹药可不少,谢长鱼便抓住历治帝的喜好编了一则仙人指点的故事。 “昨夜入睡,民女一想到外公还躺在太医院生死未卜,母亲还远在江南,民女眼睛都快哭瞎了,这觉也是如何都睡不着……也不知晓过了多久,黎明已到,民女望着窗,稀里糊涂地打了个盹!别说!” 谢长鱼突然拍桌,大殿的人均是吓了一跳! “大胆!”宫喜翘着兰花指:“在圣上面前拍桌子,你有几个脑袋~” “欸~”历治帝摆手:“你退下,听长鱼说!” 谢长鱼挑衅地瞧了过去,宫喜这个欺软怕硬的死太监,都敢对她蹬鼻子上脸了! “奴才告退。”宫喜看到谢长鱼的眼神,气不打一处来。 江宴难得浅笑,倒要看看小废物能说出点什么。 谢长鱼见好就收:“说道民女打了一个盹,这可不得了~民女梦见了一个白胡子仙人,他说自己是……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白胡子仙人说自己是太乙真人,他说我近日身边有仙缘,所以看到民女遇到麻烦特意下凡嘱咐民女一些事……” 历治帝全神贯注:“什么事?” “太乙真人说这几日他会给民女加持气运,民女想做什么便尽力去做。” “就没了?”历治帝眼底有些失望。 “唔……后来又说了一句,但是民女这脑袋瓜子从小就不开窍,忘喽!” 江宴笑着问:“太乙真人是否说过你身边的仙缘是什么?” “这……这……民女不知道啊……是不是跟外公有关系,还是说因为民女昨日到了皇宫,所以遇见了仙缘,那为何太乙真人非要给民女托梦呢?” 谢长鱼摊手,表示不知,那满脸懵懂的小模样看得人不忍心再追问下去。 历治帝叹了口气:“不管是真是假,你这运气倒是真的好。” 讲道理,谢长鱼一个没身份地位的小角色根本没理由扮猪吃虎啊,再高点的身份便是陈大江外孙女了。 但是,这么在京城多年,陈大江从未提过谢长鱼这号人物,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天下第二富还有个外孙女。 谢长鱼见时候差不多了,立马跪下磕头道:“皇上圣明,民女有件事想求皇上答应。” “你说。”历治帝面相慈祥:“你冒着性命取得了还凤草,赏赐也是应该的。” “民女不要赏赐”谢长鱼抬头,目光灼灼:“民女希望能亲自调查这场案件,到底是谁要毒害民女的外公,民女定找出来,将她千刀万剐。” 历治帝心里嫌弃,这女子当真是暴力啊,没文化还想查案,草包名不虚传。 “长鱼,案子有丞相办了,你安心等待消息便可,这杀人的案子可不是女子能参与的。”历治帝毫不犹豫的拒绝。 谢长鱼急切道:“皇上,民女求你了,就让长鱼跟丞相大人一起办案嘛,民女发誓绝对不会打扰丞相大人的,民女只想去大理寺问问陆文京,他是案发现场的第一人!然后,皇上随便派几个侍卫任民女差遣就可以了。” 历治帝看了眼江宴,随及笑道:“江爱卿,这案子是你来办,要不要助手,当然由你来决定。” “如此,”江宴温和道:“看在谢小姐一片孝心的份上,与微臣一起查案也不是不可~” 谢长鱼倒是有点出乎意料,这黑心肝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历治帝点头:“三天内,查出案子,不得耽搁。” “宫喜,摆驾信阳宫。” …… 历治帝走后,没过多久,太医院传来消息,说是陈大江性命已无大碍。 两人一同出门,谢长鱼故意撞上去用肩膀碰了碰江宴的胳膊:“丞相大人,刚才谢了!” 江宴眼底闪过厌恶,面上却是岁月静好:“不必。” “丞相大人也要去看我外公?” “自然。” “额,那丞相何时去大理寺,正好我也要去大理寺看看。” “……” “诶~丞相大人,你等等我啊!” 谢长鱼已经看穿了江宴的套路,骗小姑娘就是要时而高冷,惜字如金,时而温柔,温润如玉,随便一记笑容都能让小姑娘上刀山下火海! 哼!祸害! 太医院,李谨刚从殿内出来。 “丞相大人。” “恩,陈老如何。”江宴问。 李谨手上还拿着白纱帕子,他揩了揩头上细密的汗水颔首道:“已无大碍,只是这毒药烈性,通常会睡上一日才会醒来。” “李院长,我能进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李谨朝朝谢长鱼递来一笑,给助手打了个眼色。 “丞相大人,微臣便先告退了。” “恩,李院长也辛苦了。” 谢长鱼咬着食指思索,李家一对嫡出兄弟,性格可谓两个极端了。 李谨沉稳冷静,能成大事,反观李志,才能上差强人意,性格憨憨的,虽然爱钱,但取之有道,与那般妖孽的长相有些不符啊~ “谢小姐,你若有意李太医,本相改日与圣上说说帮你求个姻缘。” 江宴深笑,眼睛眯起来像只蓄势待发的狐狸。 谢长鱼回过神跟着进门:“大可不必,我跟中意丞相大人呢~” 找死!江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殿内,只有一名守在榻前的小宫娥,见到来人,小宫娥双目浮现出桃心,娇滴滴地行礼:“丞相大人安。” 江宴径直走到榻前。 陈大江唇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有脸色还有些苍白,看来毒是已经解了。 谢长鱼走到床头,锐利的目光抓捕到枕头处的一粒白屑,正要撬开多余的锦被边角,临时却被宫娥揽住。 “你是何人?到底懂不懂规矩。”小宫娥愤愤不平。 “贱婢滚开!” 谢长鱼话一吐出,旁侧江宴愣了愣,随及侧目紧紧盯住谢长鱼。 她丝毫没注意到江宴的反应,凤眼冷冷瞧着小宫娥:“本小姐可不是你个贱婢能惹的。” 小宫娥属实没想到这名容貌绝美一身江湖气息的女子还是个有来头的人,当即就怕了:“小姐息怒,是奴婢有眼不识泰山。” 第四十四章 调查案件 江宴及时朝宫娥道:“你先退下。” 宫娥带着幽怨的眼神退了出去,宫殿内只剩下江宴与谢长鱼两人。 继续刚才被打断的动作,谢长鱼伸手捻起枕边的一小块白屑,埋头用鼻子轻嗅。 江宴同样发现了谢长鱼关注的点。 “丞相大人,这小块白屑看起来也不像头屑啊,到底是什么东西?”谢长鱼装傻问道。 江宴接过白屑,莫戳着嗅了下,得出结论: “五逝毒由生长在极热之地的五逝花制成,而五逝花因其生长属性独特,遇冰则化,最终化为白屑。五逝花化成的白屑会有一股枯柴的味道。” “玄乙。” 唤了一声,守在门口的玄乙随及进门将白屑用干净的巾帕包住。 “回大理寺。”他冷冷道。 之前,他在陈大江的指甲缝也看到了白屑,而现在又在枕头处看到白屑,说明在陈大江被送往太医院之后,凶手再次来过。 但是目的说不通。 清除陈大江身上残留的五逝毒花瓣?完全没有必要,这种刻意仿佛是在故意遮盖陈大江如何中毒的真实原因。 同一个问题,谢长鱼也在想。 到大理寺的路上,天街便下起小雨,一发不可收拾的,等二人赶到大理寺,倾盆大雨说来就来。 江宴先行下车,正待谢长鱼下车时,一道猛烈的雷电将阴沉的天空劈成两半。官道旁一棵柳树遭了秧,被雷电击中,整棵竖着被劈成了几瓣,差点砸中前来接应的侍卫。 授江宴之意的玄乙手里拿着伞等着谢长鱼,却见半天不见响动,玄乙疑惑喊道:“谢小姐?” 江宴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的意味儿:“玄乙,上去看看到底怎么了。” 女人果真麻烦。 玄乙还没行动,马车上的女子已经撩开车帘,绷紧了身子走下马车。 谢长虞虽努力维持着镇定,但那张绝美脸上的苍白之色还是出卖了她。 江宴看出了一切,联想谢长鱼之前种种行为,越发跟她的影子重合上了。 他嗤笑,怎么可能,兴许是这个女人天生害怕下雨打雷罢了。 那个处处跟他作对的御前郡主已经死了。 进入大理寺后,谢长鱼面色才缓缓恢复回来,她望着走在前头一言不发的江宴,开口道:“这是要去见陆文京?” 对大理寺的结构,谢长鱼再熟悉不过。 在江宴掌管大理寺之前,这地盘是一直由谢长鱼掌管,也包括大理寺的建筑构造,是她十四岁那年,亲手画图让盛京皇家建筑师打造出来的。 大理寺建造之初的目的便是专管刑部不能处理的重大案件,之前的大理寺卿因贪赃枉法为谢长虞斩杀,到后边霸道专横的谢长虞便亲自接手了大理寺,刑部的重要犯人关押在此处。 到谢长虞死后,江宴理所当然接手了大理寺。 “恩。” 陆文京被关押在整个大理寺最干净、宽敞、豪华的牢房。区别于普通牢房,这一间休息与出恭的区域都是隔出来的,没有任何异味。 谢长鱼来时,看到陆文京的模样,心底亦是松了口气。 江宴示意身后的狱卒开门。 “哟~是江宴啊”陆文京一个翻身从榻上翻身,阴阳怪气道:“我说,你掌管的大理寺卿是个什么东西啊!这牢房要啥没啥,好歹得找个奴才来伺候老子吧!” “噗!” 谢长鱼没憋住笑。 陆小京,不愧是你啊!四个月不见,怼人的气势越发像她了。 榻上的人侧头看到谢长鱼,瞳孔微微一缩。随及,陆文京回神,再也不看谢长鱼。 “陆文京,本相奉劝你配合调查,否则谋杀罪足以让你掉脑袋。”江宴半边脸藏在阴影中,眼神冷凝。 陆文京神色不善:“配合调查?当初阿虞被人诬陷,受尽屈辱之时,也不见你江宴好好调查呀!如今,你凭什么来调查老子!” 谢长鱼万分感动,当年子宿灭门案扣在她脑袋上也是由江宴亲审,期间陆文京不惜花费巨大的财力精力去帮自个儿打点,只是后头案子还没查清,西北就发生了动乱, 等若干年后,她回归盛京, 那件事被将功抵过了。 她闲时总会想,如果当初她还在大理寺坐牢,江宴会……破案吗? 这个答案,永远都得不到回复。 “休得在本相面前提她。” 江宴负手走上去,寒潭一样的眼睛紧紧盯住陆文京:“现在,审理的是你陆文京的案子!” “这是在现场发现的证物,”江宴打开手中的巾帕,里面赫赫躺着一只发亮的银戒。 “居然在你手上,你给我。”陆文京伸手去抓。 江宴转手便将帕子交给玄乙。 “这枚银戒上沾有剧毒,你可否听说过五逝。” 陆文京皱眉:“前日准备四海大会时,的确是有南疆的商人赠予了两朵朵。据说这花除了提毒外,还可制成干花,有观赏作用,我便收下了。” “但我绝不可能沾上此毒,当时那两朵花被制成干花放置在水晶盒里,毒性已被榨干,就算摸到干花,也绝无中毒的可能。” 江宴问:“是南疆哪个商人赠予的。” “我哪知道?想与我合作的商人从盛京排到北域都排不完,区区五逝花连载入礼单的资格都没有。” 江宴冰冰道:“陆公子注意言词,大理寺不是你自夸的地方,你再将你当时于案发现场发生的事细细陈述一遍。” “不好意思,老子饿得发晕,暂且想不起来!” 陆文京干脆躺下,翘着个二郎腿,将双手垫在脑后,他悠悠说:“看到你江宴,我就犯恶心,心头就更不舒服了,不如你出去,让后面的小美女留下来陪我聊会天。” “呵,” 江宴清冷的眉眼含着一丝温怒:“来人,带犯人去刑房,本官要亲自审问。” “靠!江宴,你要对老子用刑?”陆文京气笑:“你不拍我家老头子找你麻烦?” “本相公事公办而已,你以为姨夫跟你一般不讲道理?” 两名狱卒已经将陆文京架上。 “放开,老子会走!” 第四十五章 审问陆文京 谢长鱼跟在后头捂嘴浅笑,陆文京这幅臭脾气恐怕一辈子那样了!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陆文京绝不会是毒害陈大江的凶手。 到了刑房。 陆文京还像个大爷似的,丝毫不担心自己即将会遭受皮肉之苦。他就着旁侧血迹斑斑的铁板床躺了上去:“格老子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对江宴,陆文京可从未有过好脸色。 江宴径直朝里边走去,在审问桌旁落座。 “嫌犯出言不逊,辱骂官员,来人,将嫌犯陆文京架上鞭笞二十。” “???” 陆文京没想到江宴这盘来真的:“喂,我是你表弟诶,江宴,回去你不怕江姑爷打你!!!” “打。” 江宴翻开桌上的一本血迹斑斑的册子,薄唇微抿。 玩大了! 谢长鱼也没想到江宴会真对陆文京出手,毕竟江家和陆家是表亲关系,两表兄弟虽关系不怎样,老辈子的关系还是一直维系着的。 毕竟陆家富可敌国,盛京再强盛的世家都不想得罪陆家。 “额,且慢!” 正要行刑的狱卒停下动作,疑惑地看着红衣劲装的女子。 陆文京一双丹凤眼漫上层不宜察觉的紧张。 她是她吗? 江宴双目平静地看着书册上的东西,淡声说:“谢小姐何出此言,妨碍公务是重罪。” 谢长鱼抿嘴说:“我只是没想到闻名天下的绝色丞相会是屈打成招的人。” “看谢小姐的意思是有办法让嫌犯张嘴配合?”江宴反问。 “自然是有的。请丞相大人许我问陆公子几个问题,我觉得,陆公子只是因为与丞相不对付,才拒不回答的!但换成本小姐这般美艳动人、倾国倾城的女子来问,陆公子定会说实话哒!” 守在江宴身侧的玄乙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如此厚颜无耻的女子除了御前郡主能与之媲美一下,还真找不到对手。 陆文京喜笑颜开:“哎呀,老子就爱谢小姐这挂美丽率真的女子!放心,谢小姐尽管问,知道的老子绝对说出来。” 这话说出来,直直在打江宴的脸。 当事人稳坐在高位上,纹丝不动。 “陆公子有品位啊!” 谢长鱼走过去:“诶,你们两个去搬两张椅子过来!怎么能这样对待咱们京城第一富呢?到底有没有眼色!” 玄乙面瘫脸都隐上层温怒,这谢长鱼未免太不知好歹,典型的拿着鸡毛当令箭。 狱卒都是识便眼色的人精,个个手无足措地望向江宴的贴身侍卫——玄乙大人。 玄乙低头,主子不发话就是无异议,他侧头示意狱卒去搬椅子。 “真有你的!”陆文京瞥见狱卒乖乖去搬凳子,老熟人般的给了一记赞赏的眼神。 谢长鱼双手当喇叭状撑在嘴前,欠打道:“要太师椅!” “有品位!” 陆文京眼底闪过奇异的色彩,咧嘴笑开,露出两排齐整的大白牙,好看的紧。 等一切准备就绪,谢长鱼正了神色。 “陆公子,我外公中毒当天,你在干什么?” 陆文京:“你外公?你就是陈老孙女啊~” “别打岔!快从实招来!” “哦~那日,老子收到入宫的请帖,陈老邀老子打叶子牌,皇上也在,不过老子跟上了年纪的人没啥共同语言,玩了一局后,三人又唠了点嗑,无非是君君臣臣,以及四海商会的事宜。” 谢长鱼亲自提笔记录:“恩,继续。” 陆文京盯住住谢长鱼的字迹,笑意更深。 “看我干嘛?叫你继续!” 谢长鱼皱眉:“办正事的时候,别在我面前称老子!” “这话,以前也有人对我说过呢!”陆文京俊脸上带着点小委屈。 一会儿他又笑了:“总觉得谢小姐给我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有个瞬间,谢长鱼以为陆文京将她认出来了。 无论模样再变,上一世的口头禅以及习惯总是很难改变的,谢长鱼平日已经在注意与原主性格以及习惯磨合,但凡人总会有记不住的时候。 虽上一世与陆文京从小混到大,臭味相同兄弟相称,甚至能越过李志、王铮与陆文京的关系,谢长鱼还是没打算向陆文京坦白。 陆文京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 人生重来一次,谢长鱼不想再牵连任何人。 “继续刚才的吧。”她说。 陆文京点头:“一局后,皇上累了,起驾去了未央宫,我嘛,被陈大江拉着摆龙门阵,过了会,陈大江出恭去了,我便一直待在花园等,到他出恭回来咱们又下了盘围棋,也就下到中局,陈大江得意洋洋大杀四方的时候,神情就突然不对了,跟着倒地,口吐白沫。” “老子连句解释都没有就被江宴的人带来了大理寺!” 这般行事风格,还真是江宴本人。 “接下来,有三个问题,陆公子如实回答小女子便可。” 陆文京爽快道:“随便问!” 他观望了下江宴,发现人一直埋头专心搞自己的事,片刻回神,脸上挂着嘲讽。 做作! 谢长鱼仔细打量陆文京的神情,问:“第一问,还请陆公子准确报出你进入皇宫、陈大江出恭、以及陈大江出事的时辰。” 陆文京回想了下:“巳时一刻进宫,差不多午时快到膳点陈大江出恭,回来不到一盏茶的时辰,发作。” 谢长鱼点头:“第二问,事发除了你就没有任何人了?中途出现的人也算。” “皇上走之前,有太监总管宫喜一群人,这么多,我也不能各个叫出名字,接着有未央宫的婢女前来禀报皇后身体有些不适,恰好,皇上也累了,就去了未央宫。” “而我和陈大江下棋都不喜有人守着,叫看守的两名宫女退了出去。后面也没人来过。说完了,第三问。” “好,”谢长鱼继续:“五逝花确定还在陆府?你是否知道银戒是如何掉的。” 那枚花纹繁复的戒指是陆文京十七岁生辰时,谢长虞亲自雕刻的,陆文京平时当宝贝一般,戴在手上一到时间就会定时擦拭。 如果掉了,一定会发现。 第四十六章 真相浮出 “说来奇怪,戒指在下棋的时候还在,我根本没注意是何时掉落的。并且这枚戒指很符合我无名指的尺寸,如果不用力去蹭很难凭空掉落。等我发现时,人已经到了大理寺。” 陆文京摇头:“反正,毒陈大江的不是我,那老头子嘴巴忒毒了,估计平日得罪的人不少。” 谢长鱼恨不得当头敲陆文京一棒子,这货把那股子聪明劲全用在敲诈同行生意上了吧!能把生意做到第一富,生活方面仍旧像个傻白甜。 应该是与李志那种憨憨混久了的原因~ “毒害陈大江不是直接目的,那凶手分明冲你来的!” 谢长鱼扶额。 陆文京自个儿琢磨了会:“你这么说的话,想来也有理,但目的呢?” 谁知道,你丫的做生意得罪的人可不少。 陆文京做生意很有一套,精明的攀比千年人精,但陆文京最不耻的便是那些打着生意的幌子走贩私盐、孤儿等等违法的商人。 近年由于天灾繁多,做这些违法违纪生意的人越来越多,但凡被陆文京抓到,必将人从四海商会中除名。 江宴这时却发话:“未央宫的婢女有问题,玄乙,下逮捕令!还有” “测查四海大会的名单,揪出给陆文京送五逝花的南疆商人。” 谢长鱼扬眉,黑心肝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喂,姓江的,你就这样走了?” “不然?”谢长鱼望着江宴清冷的背影:“人家丞相大人家大业大,又不单管你这破事儿!” 她起身,准备撤退。 陆文京不干了:“不行,你们都走了,又留我一人,无聊死了,不如你留下陪我聊会儿呗!” 阿虞!丫的还在老子面前装! 谢长鱼拍了两下陆文京的肩膀:“陆公子,好自为之。” “……” “诶!臭丫头,别走啊!” 独留陆文京在刑房狼嚎。 …… 是夜,谢长鱼回到小宅院。 “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听人说您是去了那什么光阁闯关了,奴婢担心了一天?” 喜鹊迎上来,一脸急切,上下打量着谢长鱼,惶恐主子身上有伤口。 “喜鹊,听谁说的?”谢长鱼撑了个懒腰,直直倒在床上,累得像条死狗。 “这全盛京都在说小姐您啊!”喜鹊眼中绽放出崇拜的光芒:“说小姐是盛京第一人,可有些人就是嫉妒小姐,居然说小姐就是凭运气闯关的草包!太过分了!” 喜鹊絮絮道:“还有更过分的说小姐是南方乡下来的!真真是气煞奴婢,小姐可是正儿八经的谢家嫡出大小姐,也是咱们江南梧州大家族的小姐了,身份尊贵……” 一顿彩虹屁将谢长鱼吹到了天上。 “停~”谢长鱼闭上眼睛,懒洋洋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调调了,喜鹊~聪明了哦” 不过本质上还是个小傻妞。 “本来就是,唉,小姐,您也累了,奴婢给您打水……” 没得到回应,喜鹊回过头,床上那位已经睡熟。 “……” 大小姐是真累了。 而当夜,江宴回丞相府后收到消息直接去了刑部。 未央宫的丫鬟看起来平平无奇,此刻被关押在刑房胆战心惊:“大人,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刑部尚书吼道:“吵什么吵!你是不是凶手全凭丞相大人决策,既然被抓进来了,八九不离十。” 准而又还了张讨喜的笑脸跟在江宴身后:“丞相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江宴不回话,神色冷淡。 玄乙鄙夷地瞧着刑部尚书,代替江宴说:“尚书大人,我家主子的意思是,你不必再呆在这儿了。这个叫春儿的婢女由主子亲审。” “是是是,玄乙大人,微臣一直守在外面,如果有什么需要,您定要吩咐臣下。” 玄乙摆手示意刑对方可以下去了。 刑部尚书站在外面,擦了一把汗,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丞相啊,人家一根手指头能直接将自己给碾死。 大约两盏茶的时间,江宴走了出来。 “丞相大人,您这是结束了?” 江宴轻微点头:“将犯人严加看管,莫要出事。” “您放心。” 等江宴走后,刑部尚书进去瞧了一眼,只见宫婢春儿面如死灰。 …… 相府书房。 江宴正在勾画四海商会的名册单,他眼眸锐利扫到一行名字,用红墨圈了起来。 玄乙不得不佩服:“主子,原来凶手是她。” 江宴摇头:“不,真正的凶手在背后藏着,绕是本相也暂时想不出那个人是谁。” “可以确定的是,幕后黑手是在凤来山早虎威军一步找到兵工厂的人。” 他神色复杂道:“大燕要变天了。” “庆云阁近来如何?” 玄衣回道:“一切如常,但玄墨今日去了沙洲,来信说察觉到曼珠沙华的痕迹。” 江宴双目一怔。 曼珠沙华, 这是御前郡主的影卫队,共四人,是在太傅一家被灭门之后,谢长虞组建的,一直跟着谢长虞南征北战,无所不能。 可是在承虞死后,曼珠沙华就没有声音。 玄乙疑惑:“曼珠沙华死衷御前郡主,四影者之一的珠已被世家绞杀,剩下的三人重新行动是要密谋什么事吗?” “不会,” “让玄墨盯紧点,尤其是叶禾。”江宴收紧手指。 叶禾,是承虞的心腹。 “是。”玄乙看了看天色:“主子,夜深了,这雨看来不会停,您早点休息。” “恩……” 半夜雨停,却起了妖风。 寂静书房的一角被呼啸的妖风吹翻了纸窗,冷风灌进来,桌上的文房四宝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 一纸美人图被卷到窗外 昏黄的灯影下,美人图随风在空中飘舞。 …… 翌日,喜鹊敲门将谢长鱼叫醒。 “小姐,宫里来了人,说是让小姐进宫一趟。” 谢长鱼揉眼:“这么快就进宫,死男人动作挺快的嘛!应该是找到凶手了。” “咦?小姐,奴婢都听不懂您说的是啥?” 谢长鱼一记爆栗敲过去:“小傻瓜,你不用知道。快替本小姐更衣……” 宫里有规矩,除了贵人特赦,位分不够的人是不允许私自带贴身婢女进宫,所以,喜鹊只送人到了门口。 复而往庭院走,喜鹊准备扫扫庭院大把凋零枯叶时,赫然看到一张画纸。 “这是什么?” 喜鹊懵懂地将裂开成两半的画纸捡起来。 第四十七章 丽妃 、 未央宫热闹至极。 谢长鱼姗姗来迟,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孔,心中竟无一丝起伏,直到目光扫到江宴。 那双眼将她吸了进去。 江宴的眼型是特别的,如同三重起伏的波浪,当人看他眼睛的时候,仿佛看见了阳光下晶莹剔透的泉水,温柔与清冷矛盾,只有在这双柔情似水大的眼睛里才能握手言和。 他的眼睛便有这样的吸引力,只是不经意的一眼让人沉沦。 “玄乙,人齐了,将两名嫌犯带上来。”江宴瞧了谢长鱼一眼,便移开双目。 谢长鱼回过神,心下恼怒自己竟不小心被江宴迷住了,跪下给帝后磕头。 皇后细细端倪着谢长鱼,眉眼倒是有些满意之色,这女子容貌绝美,若能给太子求个小妾,还是不错。 谢长鱼抬头正巧对上皇后慈祥的双目。 大燕朝的崔皇后一直以贤后著称,年轻时也是冠绝六宫的美女,如今已年过四十,面容仍旧年轻如三十,风韵犹存。 尤其那对杏眼,崔家遗传的杏眼,不笑时,端庄圣洁,笑起来如九天仙女般熠熠生辉。 崔皇后便是当今大燕第一美女崔知月的姑母。 谢长鱼眉眼冷了些,移开双目转向站在崔皇后身侧的几名嫔妃。 皇帝的女人自然各有千秋,这几名嫔妃谢长鱼有些面生,唯一有点印象的便是容貌妩媚的丽妃。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一年前还是御前郡主的谢长虞与丽妃打过点交道。 彼时,妩媚的丽妃还是活泼明艳的南疆公主,头一次来盛京觉得新鲜好玩,又恰巧在锦绣街看到谢长虞抢崔知月订的布匹,丽妃看不惯谢长虞的嚣张,便主动挑事跟谢长鱼打了一架。 恩,当然丽妃虽蛊虫运用的极好,在没把实力完全发挥出来之前便被谢长虞当街吊打。 谢长鱼看到江宴又想起来,当时她与丽妃交手时,江宴也在现场,似乎是陪崔知月来的。 案情是跟丽妃有关? 五逝毒产于南疆,江宴于未央宫判案,谢长鱼寻思着应该与丽妃脱不了干系。 “禀告圣上,嫌犯已经带到。” 很明显,虽是嫌犯,待遇还是天差地别的。 陆文京衣冠齐整,神态轻松,若是不看他手上那副铁铐,还以为是哪家出游的贵公子。 再看,另一名被侍卫覆住手腕架上来的女犯,穿着旧得泛白、破破烂烂的刑服,全身上下被鞭笞的皮开肉绽,明显是受过刑部的酷刑。 刑部可不比大理寺,一旦进去铁定少不了皮肉之苦。 “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安康~”陆文京干脆懒得下跪,懒懒散散给帝后鞠躬行礼。 “平生。” 历治帝望向不堪入目的女犯,轻不可微地皱了下龙眉。 “江爱卿,可以公开真相了。” 历治帝说话时,谢长鱼注意到丽妃双颊变的苍白。 “这起案件的真相已经水落石出,”江宴正色指出:“凶手是丽妃,而未央宫的婢女春儿是帮凶。” 此话一出未央宫的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丽妃冷哼:“本宫与陈老素不相识,为何要害他?丞相大人何处此言。” 江宴嘴角挂着一丝淡笑:“丽妃娘娘切勿急躁,且听微臣将话说完。” 历治帝与崔皇后也是不解,对啊,丽妃与陆文京、陈老说打过照面还算牵强,试问为何要对陌生人痛下杀手呢? “江宴,这春儿是我未央宫的人,又怎会听从丽妃安排?未免有些荒唐。”崔皇后问出心中疑惑。 谢长鱼也伸长了脖子听江宴说道。 “皇后娘娘,微臣便先说陈老是如何中毒,以及陆文京是如何被陷害的。” 江宴说:“未央宫的春儿受皇后娘娘的命来请皇上移驾未央宫,在那时,春儿已经将携带五逝毒的蛊虫放在了现场。陆文京与陈老完全没有注意,其实最先中毒的是陆文京,因为蛊虫受母子蛊的影响,春儿虽不在现场,但可以远程操控蛊虫,让蛊虫爬上陆文京的手,” “此时,午时一刻,陆文京因着没有粘膜接触只是轻微中毒,产生了幻觉,连什么时候将手上的银戒摘下来都不知。” “蛊虫乘此机会爬进陈老的茶杯。” 丽妃红唇勾起冷漠的弧度:“一派胡言,谁都知道蛊虫乃南疆圣物,除了族中之人从不外传,春儿是盛京土生土长的丫头,怎么可能会蛊术。” 江宴轻笑:“丽妃娘娘的问题问的极好。因为小春是十年前过继到盛京一家农庄的,她虽学汉话,但骨子里还是南疆人。在皇宫,春儿与娘娘便是用蛊虫交流的。” “且,试问娘娘,春儿只是未央宫一介不起眼的婢女,丽妃娘娘如何这般肯定的说出春儿是土生土长的盛京人士?” 丽妃眼神闪了闪:“本宫猜的。” “……” 作为吃瓜群众的谢长鱼全程听江宴讲话,听到后面越发摇头,这丽妃不行啊,一年过去了,脑袋瓜子还没长进。 “后面,查证到陈老的指缝以及枕边有五逝花的白屑,实则是春儿之后悄无声息地来到太医院放的,目的便是掩人耳目。” “……” 一切的信息都对上了,连陆文京都不相信居然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宫女将自己坑了。 历治帝沉声道:“丽妃,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就算这些证据都能对得上,但臣妾与陆文京、陈大江素不相识,有何理由毒害他们?” 崔皇后也不解:“丽妃说的对,她有什么理由来做这些呢?” “陷害天下第一首富,毒杀天下第二富。” 江宴目光锐利地看着丽妃,一字一句道:“历治二十七年,三月,丽妃入宫,同年七月,南疆内乱,大王子死于同族之手。庆云阁截获的南疆密报有新上任的南疆王,也就是丽妃的同胞兄弟给丽妃寄来的密信。” 玄乙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呈给了历治帝。 待历治帝看完,龙颜大怒,哗的将信摔倒丽妃脸上。 丽妃的脸色已经不能用灰白来形容了。 “来人,将丽妃押入天牢,择日斩首示众!” “呵呵呵~” 丽妃狂笑:“我南疆女儿的性命从来不由旁人决定!” 她咬破口中的毒药,转瞬间,七窍流血命丧未央宫。 第四十八章 面基陈大江 天下最无情的人便是皇帝。 谢长鱼看到地上那具冰凉的身体,内心毫无波澜,要怪就怪她身在皇家吧,若只是南疆一个平凡的女子,她会嫁给南疆的普通男子,再也没有这么多权势斗争、阴谋诡计。 “江爱卿,你随朕移驾至御书房。” 历治帝面色发青,既然牵扯到南疆便不是小事了。 江宴微微颔首,往未央宫门外走时,与谢长鱼擦肩而过。 转眼间,未央宫恢复到以往的清净。 陆文京已被刑部释放,待在未央宫也没意思了,给崔皇后行礼告退,谢长鱼趁机巴着陆文京一起行礼,却不想被崔皇后叫住了。 “谢小姐,请慢。” 陆文京都走在门口了,听到崔皇后叫谢长鱼,忍不住退回来,听八卦。 谢长鱼脑袋飞快运转着,不对,崔皇后从不是多事之人,与崔知月及其相似,她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有自己的目的。 “皇后娘娘,叫住民女有何吩咐?” “孩子,你来盛京的事本宫也有所了解,”皇后眉眼都挂着浅笑:“后日宫里有场桃花宴,盛京的公子贵女都会应邀前来,到时本宫会给你递帖,你不妨过来,顺道可以结交下盛京的朋友。” 谢长鱼听着面上又激动又兴奋:“那就太感谢皇后娘娘了,小女来京城数日,一个朋友都没有,真真是寂寞到长草。” 杵在后面的陆文京面上憋笑,这草包装的挺到位~ 崔皇后还在笑着,嘴角的弧度有了细微的变化:“本该如此,毕竟,你还是谢家的嫡出姑娘,届时,自然会有人接你进宫的,本宫会安排下,将你介绍给盛京的名门贵族。” “小女多谢皇后娘娘~” “对了,请帖想必陆公子也收到了,届时,你定要准点来。” 崔皇后差不多掂量了下谢长鱼的价值:“恩,颜儿,你送下陆公子与谢小姐。” 这种女子也只配以色侍人,给太子做个妾算是高攀。 “恭送皇后娘娘~”谢长鱼小嘴笑的叫个甜。 等皇后一走,她那弯弯勾起的红唇骤然收回,眉眼冷傲。 崔家就是崔家,皇后的意图太明显了,她再不济也是第二首富的外孙女,虽是女孩却是独苗,所以巨大的财富定然是留给谢长鱼将来的夫婿。 崔皇后要么就是将她许给太子,终究是与崔家有利的。 “阿虞,陈大江醒了,你不去看看?” 陆文京定定看着谢长鱼的脸,妄图从中察觉出异样的表情。 谁知,谢长鱼丝毫不受影响:“外公醒了?当然要去看啊!诶,陆文京,我外公好歹也是你前辈吧你直呼名字也忒没礼数了!” 陆文京神色暗了暗,下一秒又恢复如常:“阿虞,你还是叫我陆小京吧。” “为何?我们不过点头之交,又不熟,这是你乳名?”跟着引路的太监,谢长鱼快陆文京一步走在前边,一蹦一跳的。 陆文京勾起嘴角;“不算乳名,但从小我最好的朋友就这样叫我了。” “陆小京,这样叫还蛮好听,就是不知以后咱们两个点头之交的人能多见几面了。” 谢长鱼故意这般说,她被谢家玉兰令召回盛京的目的就是嫁人笼络势力。 谢家旁支不止江南,选择谢长鱼无非是草包名声大,好控制,二则,谢长鱼这幅皮囊说倾国倾城绝不为过,若是好生打扮,不比盛京第一美女崔知月差。 选秀是给皇帝选,皇帝选剩下的便是由王孙世族来选。想必,崔皇后也知道谢家急于笼络皇家势力,才顺水推舟做主解决谢长鱼的婚事。 她琢磨着,到了盛京,这桩事如何都逃不掉。 谢长鱼被谢家认回不论以前的身份如何,以后她就是盛京谢家的姑娘,任何人娶谢长鱼都是要考量一番的。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太医院。 陆文京走到太医院门口不走了:“你先进去,小爷在外边等着。” 谢长鱼扬眉,看出来陆文京不太愿意见陈大江:“随便你,不用等我也行,反正咱们也不顺路!” “喂~谢长虞,来盛京这么久了,您就不想出去喝一杯?” 谢长鱼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陆公子,小女可是名门淑女,跟你一个陌生男子出去喝酒算什么!” 她继续往前走,再懒得管陆文京。 “烤鸭也不吃吗?我请你吃烤鸭,盛京醉云楼的烤鸭那叫个一绝……欸,你这臭丫头回句话呀~” 谢长鱼走进内门脚步顿了顿,听到醉云楼烤鸭,她满脑子都是五香脆皮烤鸭、蒜香烤鸭、酱香鸭子、荷叶糯鸭子……都是醉云楼的鸭啊~ “啊哟!老子这腰哟!” 由于想鸭子太过认真,等听到一声大吼,谢长鱼才反应过来:“对……对不住!” 一抬头,两张脸对上…… 陈大江吐到嘴边的骂词硬噎了回去,黑着关公脸道:“死丫头,你滚来盛京作甚!” 谢长鱼先才还有点迷茫,现下看清楚了,与一天前躺在榻上病恹恹的老头子联想上。 “外公。” 语气嘛,谢长鱼回想当初自己对陈大江这个外公可没什么好脸色,要不是温柔的陈双双在中间拦着,谢长鱼迟早要跟陈大江干一场。 瞧陈大江这幅健康的模样,膀大腰粗,尤其是那肚子,活像怀胎五月的孕妇,可见平日陈大江酒局不少呢。 脸嘛~躺在病榻上是浮肿,毒解了,脸还是肿,好在五官端正,除了实胖几乎挑不出毛病。 “谁是你外公?” 陈大江傲娇地抬了抬眼皮子,转身就走。 谢长鱼眼珠子一转,心笑陈大江就是嘴硬心软,哄两句就对了。 不过,这是不是不太符合原宿主的性格啊~毕竟那货以前被小人忽悠着及其痛恨金钱,坏话对自己的亲人都说尽了,若非陈大江身体好,能被原宿主那些伤人话气到吐血升天~ “哎呀~”来都来了,谢长鱼决定放手一搏,整一出改邪归正的戏码。 “外公,小鱼错了,外公,你别走啊~等等小鱼” 第四十九章 给外公磕头认错 前方陈大江突然停不,扭头疑惑地打量谢长鱼:“你先才说什么?” 谢长鱼瘪嘴:“外公,我知道错了,这不是亲自滚回盛京给您道歉嘛~来盛京前母亲还叮嘱我到了盛京就来投靠外公呢!” 陈大江冷笑:“我一个臭老头子有什么好投靠的,你不是说老头子是贱商吗?现在又眼巴巴来求老子!” “外公~那还不是小鱼年少荒唐不知事~再说,小鱼也听信了那柳姨娘的谗言才对你出言不逊!” “小兔崽子!”陈大江恶狠狠道:“别像宫里面的女人似的,嗲声嗲气,正常点。” “趁着天色还早,你午膳不用吃了,滚去我宅院门前磕三个响头,老子就原谅你。” 谢长鱼眼角些微抽搐,看情况,当年,原宿主将自个儿外公得罪得不轻呐~但,陈大江的脾气……到底是如何当上天下第二富的?估计陆文京那货老了,也差不多这德行!丝毫不符合商人油嘴滑舌笑面虎的气质耶~ 她爽快的点头:“磕头又有很难!只要能得到外公的原谅,走,现在,咱们就出宫!” 宫外,陈大江的管家莫叔还守在外边,莫叔上了年龄,论起来比陈大江岁数还大上几岁,习武之人身子骨硬朗,只两鬓染了白发。 远远地便看到陈大江大腹便便地走出宫门。 “小水,你帮莫叔瞧瞧,老爷后边的姑娘是不是小小姐?” 莫叔当年练飞镖把眼睛戳了,导致眼神儿一直不太好,他伸长脖子眯眼去看还是没看清人模样。 一边的小胖墩憨憨地指着前头:“莫叔,你没看错,是小小姐!看上去,老爷的模样很是欣慰呀!” “小兔崽子走快点!给老子磨磨蹭蹭的!”陈大江吼起人来凶神恶煞,对亲外孙女一点都不含糊。 谢长鱼捂住耳朵,皱眉道:“我听到了,您声音小点,没人跟你吵架~” “嘿!你记住,你是来跟老子道歉的。” “……” 谢长鱼无语,属实没料到陈大江是这么个性格,原宿主的记忆对她来说是过眼云烟,真接触到了,谢长鱼发现陈大江和陈双双真是亲父女。 陈大江发起火来,像个小孩一样。 “老顽童~”她喃喃自语道。 “老爷,您可算回来了!这几日您在皇宫怎的连封信都没有?奴才还以为您出事了。”小水年纪不到十五,从小跟莫叔身边,是个很乖巧的小胖子。 陈大江对小水像亲孙子一样,以往,谢长鱼跟陈大江不对付也有些原因出现在小水身上。有一会,谢长鱼欺负小水被陈大江狠狠骂了一顿,此后,每每在陈大江不再时,谢长鱼都会将怒气撒在小水身上。 次次见谢长鱼都要挨揍的小水先前还有些激动,但到谢长鱼走进了,小水支支吾吾道:“小……小小姐,您也……来了” 瞧着孩子被吓成什么熊样了。 莫叔倒是镇定:“老爷,您在宫里的事下属已经知道了,这段时日府上请了大夫为您调养。” “好!”陈大江挥手在小水毛茸茸的卷发上使劲揉搓:“小水,这几日瘦了,莫叔没给你吃好?” “没有,”小水连忙摆手:“莫叔每天都给小水吃肉肉呢,”说道这,小水偷偷瞥了眼一旁被忽视的谢长鱼,不敢说话了。 陈大江瞪过去:“小兔崽子给老子笑,谁准你这样凶小水的。” 谢长鱼:“???” 怪不得,原宿主老是欺负小水,这……这陈大江的关爱有失偏颇啊~ “到了家,不准再回宅院了!谢家那边,老子会交待,你敢把滚回去,腿打断!” “……”关突如其来的太霸道。 谢长鱼活了两辈子,前世被亲人死去活来的伤害,这辈子遇到一心为她的陈双双以及刀子嘴豆腐心的陈大江,心脏都在流泪~ 两者对比,滋味当真难受。 谢长鱼上前一步想要摸小水的头,还没摸上就被陈大江拍掉了。 “外公,您这是作甚?”谢长鱼心累:“我就是摸摸小水而已。” “摸摸?你上回摸小水差点没把小水耳朵给揪掉!怎么,你想干嘛!” 谢长鱼双手放在脸颊两侧:“我投降了,我还就不碰喽!” 小水两手揪着,无措地看着两人。 还是莫叔救场及时:“老爷,在宫门前也站就了,等到了府上,您跟小小姐再慢慢叙旧也不迟。” …… 谢长鱼觉得自己有毛病,上辈子她身边每个接近自己的人都是弯弯肠子,要说飞扬跋扈,除了她还真找不到人了,如今再遇到陈大江这个死老胖子,谢长鱼自认甘拜下风。 简直无法想象,性格扭捏和善,甚至于傻乎乎的陈双双在出嫁前是如何与陈大江打交道的。 炎炎夏日,谢长鱼跪在富江街头,一排排高楼府邸中最富有的府邸门前,手撑住青石板“重重”磕头:“外公~我错了~” 每隔一刻喊一声,这套烂规定还是和陈大江亲自定的。 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这惩罚委实过分,姑娘要脸,没脸还怎么嫁人,不过,谢长鱼是何人? 按照陈大江一句话‘我家小兔崽子还差名声?她有钱就够了。’ 谢长鱼擦了把汗,开始研究起头顶那块门匾……好家伙,真金呐, 这得值多少钱啊……上辈子‘俭以养德’的家训在土豪陈大江面前就是个笑话。 路过富江街的车、马、人时不时要停下来看一眼,问问这是哪家可怜姑娘。 谢长鱼数着时间,快到了,她扭头朝路人一笑,指着自个儿鼻子说:“本小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前日闯过熙光阁的头一人……本小姐就是~天下第二首富陈大江的亲外孙女——谢长鱼是也~~” 说完,谢长鱼又重重磕下一头:“外公,我错了!” 然后再一众人看神经病的呆滞目光下敲了敲陈府紧闭的大门:“小水,给姐姐开门。” 突然,身后袭来一股熟悉的冷风,谪仙般好听的声音传入耳。 “不想,谢小姐竟是这般豪迈的女子~” 第五十章 陈府会面 谢长鱼虎躯一震,僵硬地扭过头:“……” 大门哐呲一下打开:“小兔崽子,还不快滚进来!”陈大江看到后面的人面色一缓,打官腔道:“不知丞相大驾,老夫有失远迎啊~” 江宴长身玉立,脸上挂着不失礼貌的浅笑:“陈老客气,晚辈是受皇上御令来探望陈老。” “哎哟,”陈大江老脸笑成一团:“丞相大人请进——莫叔!还不快带着府内下人给大人行礼上茶” “无需多礼,您将唔当成晚辈就行”江宴不经意看向某女:“陈老这是让谢小姐”他欲言又止。 “让丞相大人见笑了,家里小兔崽子不听话,小小惩戒一番而已。” 谢长鱼左眼皮止不住的抽筋,陈大江这嘴脸转换的也忒快了吧!对江宴和自己这个亲外孙女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入陈府,谢长鱼眼睛一亮,惊叹于陈府的别具一格。 盛京的高门府邸多为中规中矩的四合院,鲜少有见到南方的苏派建筑,陈大江财力雄厚,在这富江街打通几座四合院来修建了一处风景独特的江南园林。 于游廊远观,陈府中部是以人工水池以中心,架桥设亭,四周高墙深宅,曲廊环绕,布局较为紧凑,古朴清幽,行至一处空廊,青苔婆娑,清幽的空气令人神魂萦绕。 饶是江宴也目露赞叹之色:“入了陈老府邸才知是别具一格。” 陈大江摆手:“大人谬赞,这府邸是老夫门客照搬江南园林设计的,比起南方的苏派园林,只是大巫见小巫。” 虽是谦虚之词,陈大江双目含着一丝骄傲。 江宴浅笑不语。 正堂. 陈大江作手势招呼:“茶水是老夫从波斯引来的茶叶,大人品品,这茶连皇上都直言好茶,可惜因着每年产量极少,再从波斯运至京城,难免受阴雨影响,数量损半。” 江宴手执茶盏,端在鼻尖轻嗅笑道:“的确是不可多见的好茶,幸而今日到了陈老府邸才有机会平常如此好茶~” 谢长鱼坐在江宴对面的太师椅上,听两个男人左一句右一句,无非都是打着弯弯绕绕的官腔,再互相吹捧彩虹屁,她眼皮子微瞌,人都快睡着了,完全忘了正事。 直到陈大江一声大吼:“兔崽子!” 谢长鱼揉着惺忪的睡眼皱眉:“老头子,你吼什么吼!烦死了!” 她一向有起床气,瞬间不记得讨好陈大江。 “嘿?”若不是江宴在这儿,陈大江得站起来再走过去狠狠揪住谢长鱼的耳朵叨叨了,陈大江中气十足:“丞相大人说是你去熙光阁为老夫取的解药?” 谢长鱼是什么德行,陈大江最清楚不过,他这外孙女除了有钱一无是处,武艺也是花拳绣腿,没啥可提的,文就更不用说了,现今能把字认全就不错了。 每每想到这陈大江就愁这小兔崽子已经成十八岁的老姑子了,嫁人啊,实属比摘月亮还难,但他又不希望谢长鱼入皇家,女儿的一生幸福已经毁了,这个唯一的独孙再也不能走错路子。 江宴抿了口茶,目光柔和:“谢小姐果敢聪明,可是唯一闯过熙光阁的女子,可见对陈老的一片孝心。” 谢长鱼瞪了江宴一眼,老娘有没有孝心需要你说? “好外公,我这都是靠运气闯的,不过你没事就好~”谢长鱼打着哈哈。 “哼”陈大江一声冷哼,转而盯住惊为天人的白衣丞相,他那脑门灵光一现,这江宴在朝中可谓权势滔天,不如让江宴去皇上面前帮兔崽子说说,打消皇帝让谢长鱼进宫的念头。 不然,以谢长鱼的臭脾气,入宫准活不过三天。 “大人,老夫有件难事想请丞相帮忙。”陈大江拱手笑道。 江宴颔首:“陈老请讲。” “我这不争气的外孙女”陈大江恨铁不成钢:“已年满十八,在盛京都算老姑娘了,皇上的意思是让她进宫,可,老夫深知长鱼无德无才,实在不合适进宫啊~大人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如若能帮老夫说两句,想必皇上便答应了。” 谢长鱼扶额,虽然她不想进宫,也不能找江宴帮忙——分明是前世的死对头,恩,这辈子,她在心里都是把江宴列入黑名单的。 江宴抿了口茶:“陈老,恕晚辈无礼,如今全盛京都知道谢小姐将被谢家过继为主家嫡女,位分水涨船高,届时,就算不入宫为妃,也至少得嫁到王孙侯门。晚辈在圣上面前虽有几分话语,却不能违背圣意。” “陈老是圣上的老朋友,这桩事若由您亲自去讲,效果应该会更好。” 居然被拒绝了!陈大江内心不快,这个臭小子,给他两分脸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他在皇宫好说歹说一个月,若真把皇上说服,早就完事了,还需要江宴? “既然如此,老夫也不敢再麻烦丞相大人了。” 他心想,不是还有陆文京吗?那小子与自己虽不对盘,但好歹也是名门出身,能力一绝,兔崽子嫁给陆文京,总比入宫快活些。 “陈老,晚辈也不多留了。” “莫叔——送客。” 几分浅笑声深了些弧度,江宴虽对陈家感兴趣,与陈大江一番交流下来,心中对陈家打了叉号,以陈大江的个性,合作起来,并不好控制。 他要找的是傀儡,既然是利用对象,无须有太多破烂事儿。 “江宴,” 如此讨厌的声音,他微微顿步,倒要听那女子说些什么。 谢长鱼冷笑:“别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了令人讨厌。入不入宫,不用你管。” “谢小姐倒是用脑袋想想,是谁求本相管的。” 江宴平日是很能稳的,人前人后都保持着谦谦君子,人淡入君的陌上公子形象,但不知为何一听到些谢长鱼说话,他总想回两句。 真是讨厌的女子。 天下怎么会有这般像承虞的人呢?他望着水池中央盛开的荷花,如是想到。 江宴走了,陈大江脸瞬间垮下。 “这臭小子……” 谢长鱼瞧着陈大江额脸色,立即附和:“这臭小子目中无人啊~外公,您可是富甲一方的大人物,连皇上都要给你几分薄面,就算江宴不认同,至少假意认同一番嘛!他这般直言拒绝,就是没把家放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