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了 柳夭夭感觉有人使劲抓住她的头发,狠狠将脑袋按在水面下。 “红玉,这个贱人还没死吗?”女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并不是很清晰。 柳夭夭猛地睁开了眼睛,稍稍偏头,透过水面,看到了一张狰狞发狠的脸,脸上带着奚落的狞笑,正死命将她的脑袋压向水中。 求生本能让她冷静了下来,不再过度挣扎,而是保存体力,寻找机会,摆脱当前的困境。 按住她的人声音尖利刺耳,透着一股谄媚奉承,“小姐,小贱人马上就断气了,是自己落水身亡,看看这小脸上的伤口,死后可勾引不了男鬼。” 咕噜噜—— 一串气泡从水底升起。 “咎由自取,天煞孤星的命格,却长了一张狐媚脸,还想勾引三皇子,那我就要她的命。”一开始那道女声冷冷嗤笑一声,似是嘲讽。 又是那种刺骨的寒冷,空气中似乎夹杂了一丝悲愤,按住她的红玉突然打了一个哆嗦。 好机会! 柳夭夭猛地抓住了红玉的手,精准按住合谷穴,使之瞬间浑身无力,再往前一拉,只听“噗通”一声,红玉落入水中。 柳夭夭从水底翻身而起,看红玉在水中挣扎,还不死心伸手要抓她的脚,将她拉入水中。 她眼神一冷,毫不犹豫一脚将她踹得更远。 “啊——” 红玉惨叫着到了湖中央。 另一个丫鬟也扑向柳夭夭,她身子往左一侧,两指用力击向丫鬟的颈动脉处,丫鬟身子一软便晕了过去。 颈动脉处遍布迷走神经,会引起植物神经反射,要搞晕一个人,合适的方向,合适的力度即可。 此时是冬季,柳夭夭衣衫单薄,又湿了水,根本无法御寒。 她披散着头发,身上的水已是半结冰状态,一双眼睛如野兽一般盯着唯一站着的女人。 “你……是人还是鬼?” 女人一脸惊恐,连退了两步,因紧张,跌倒在地。 “你觉得呢?”柳夭夭依然死死盯着她。 “你别过来,不管是人是鬼,若伤了我,母亲一定不会放过你,必要将你挫骨扬灰。” 柳嫣儿只恨自己为了不让人目击弑姐,特意选择了府中荒凉的地方,导致此时求救无门。 柳夭夭挑了挑眉。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用最怂的表情说最狠的话了。 “你说,是我手快呢,还是你口中的母亲厉害?”她猛地伸出手抚上柳嫣儿白细的脖子。 手的温度很低,没有一丝血色,柳嫣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又惊又怕,竟是被逼到了湖边。 柳夭夭那个废物,自小便被欺负,干了无数的蠢事,决不可能有这样的凌厉的杀气。 背后一阵阵阴寒,柳夭夭瞥了一眼,虚空中有一团白雾翻滚,她的脑袋越来越重。 “这披风不错,可否一借?”还没等柳嫣儿反应过来,她已经将披风夺过来穿上了。 真暖和啊,柳夭夭忍不住喟叹。 “你这个贱人,竟敢这么对我,千刀万剐都难泄我心头之恨,去死吧。”柳嫣儿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不顾一切扑过去。 柳嫣儿只凭一腔怒火,毫无技巧,破绽百出,柳夭夭侧身躲过,趁其不备,重击她的命门穴。 柳嫣儿只觉得后腰一痛,浑身无力,竟是动弹不得,“贱人,你对我用了什么妖术?” “妖术?”柳夭夭挑眉,嗤笑一声,“对付你这种胸大无脑的,需要什么妖术?” 柳夭夭感到脸上些许刺疼,用手一摸,竟沾上点点血迹,想到先前红玉说的毁容一事,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柳嫣儿,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从小到大还没人打过我,你竟敢……” 柳嫣儿被寒风一吹,一张小脸苍白,身子瑟瑟发抖,心中更是悲愤万分。 “是不是很冷?”柳夭夭的声音阴森森,话音刚落,一脚将柳嫣儿踹下池中,“呵,那就下去泡水暖和一下吧。” 柳嫣儿命门穴受制,浑身无力,无法游动,只能在水中浮沉,发出一声声惊叫,红玉倒是忠心,奋不顾身往柳嫣儿的方向游动。 柳夭夭见此冷哼了一声,并没有阻止她,此处水不深,若不是有意加害,并不会淹死人,不过是叫她也吃吃这样的苦头罢了。 “这个结果你满意吗?”柳夭夭看向白雾,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虚空中那团白雾翻腾,似乎想冲向湖中,被无法挣脱桎梏,只能带来阴寒阵阵。 冬季寒风刺骨,远处天空黑压压一片,似是要下雪,柳夭夭裹紧衣服,快步离开湖边。 冲向池塘,她循着记忆找到了自己的住所。 那是一个很破旧的院落,门前有一个丫鬟翘首以盼,见到了她立即迎了上来。 回到房中,让丫鬟准备了热水,她将湿透的衣服脱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瘦小的身体上遍布了淤青,伤口有新有旧,显然长期被虐待。 特别是左侧脸上,两道新鲜的伤口结了血痂,横亘在绝美的小脸上,更显狰狞。 杏仁取了干净的衣服进来,看到柳夭夭的脸,又忍不住要落泪。 她的母亲是沈氏的陪嫁丫鬟,与原主一同长大,最是忠心耿耿。 “打住,别哭了,很快就很好的。”柳夭夭最见不得女孩子在她面前哭,连忙安慰道。 余光扫到热气缭绕的房间似乎有异样,柳夭夭连忙让杏仁出去,热气渐渐凝成了一个女人的模样。 “我是柳夭夭,这具身体的主人。”女人眼中满是化不开的哀伤。 “不好意思霸占了你的身体。”柳夭夭早就知道她一直跟着,只是她也不知道怎么把身体还给原主。 “没关系,我已不能久留,如今现身是想请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你说。” “请你为我报仇,今后用这具身体好好活下去,不要让哥哥知道我已经不在了。” 鬼魂没有眼泪,整个房间却充满了悲伤之感,叫人喘不过气。 柳夭夭看着她渐渐透明的身影,坚定的说:“你安心去吧,我会为你讨回一切,今后无人能欺柳夭夭。” 第二章 继母白氏 房间渐渐恢复温暖,柳夭夭坐在浴桶中,神情怔忡,陷入了回忆中。 医盟柳氏一朝灭门,只她一人幸存。 蛰伏十年,她终于手刃仇人,没想到逃亡的时候却落入海中。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占据了原主的身体。 原主是昭国大将军柳毅的嫡女,母亲沈氏生产的时候,血崩而亡。 道士断定柳夭夭是天煞孤星,克夫克母克夫,这个消息很快传遍整个京城。 继母白氏百般苛刻,为了活下去,柳夭夭只能抛弃自尊,各种隐忍。 而要致她于死地的柳嫣儿是白氏的女儿,也是她的庶妹。 起因不过是三皇子拜访柳府的时候,与原主说了几句话,柳嫣儿爱慕三皇子,心生嫉妒。 “小姐,夫人已经到门口了。”门外传来杏仁的声音。 “来得倒快。”柳夭夭冷着脸,慢条斯理穿好衣服,随意擦了几下头发。 刚做完这一切,白氏就带着人闯了进来,怒火滔天,“来人,将这个小蹄子抓住。” “夫人,您是不是对小姐有什么误会?”杏仁挡在柳夭夭身前,却换来白氏身边嬷嬷几个巴掌,小脸直接肿得不成样子。 “误会?嫣儿自小养尊处优,何曾破过一点皮?如今却因这小贱蹄子,受了一身伤,这是误会?” 白氏一想到女儿白玉瓷一般的肌肤上面满是淤青,浑身湿漉漉几乎要晕过去的狼狈的模样,就恨不得杀了柳夭夭。 杏仁跪在地上拼命往白氏脚边爬,被白氏一脚踹开,她爬起身继续疯狂过磕头,嘴里念叨着:“夫人,您放过小姐吧,有气冲着奴婢来,只要放过小姐,便是要奴婢的命也是使得。” “你是个什么东西?一条贱命也比不上我嫣儿的一根头发丝儿。”白氏嫌恶的皱眉。 “杏仁,你起来,别求她。” 杏仁额头上的鲜血叫柳夭夭火大,柳夭夭将这傻丫头拉了起来,藏在自己的身后。 “一人做事一人当,冲着我来就是,何必为难一个小丫头?” 杏仁急坏了,小姐这般挑衅,难道不要命了吗?娘亲曾说她的命为小姐而生,死也要保护小姐。 杏仁还要再求情,柳夭夭毫不客气点了她的哑穴。 “好,很好,林嬷嬷,给我狠狠打,打死这个贱种。” 白氏气急,引得阵阵眩晕,身后丫鬟立马搬了椅子,扶着白氏坐下休息。 林嬷嬷是白氏的心腹,这些年折磨柳夭夭的那些阴私主意不少出自她手,此时她正手持木棍,目露凶光而来。 柳夭夭连躲都懒得,直接一拳毫不客气打在林嬷嬷的鼻子上,鼻血瞬间喷涌而出。 柳夭夭嫌弃的避开,接着一记扫堂腿,眨眼间林嬷嬷已躺在地上哀嚎。 柳夭夭很清楚,这身体长期被虐待,虚弱得很,形势对她很不利,只能先解决白氏,擒贼先擒王。 柳夭夭出其不意上前抓住白氏,重击膻中穴,白氏身子一软,连椅子都坐不住,跌坐在地上,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奉劝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这人吧,一受刺激就会手抖,万一出点什么事,你们的小命可就跟着去了。”柳夭夭手中的木棍正对着白氏的印堂处。 局势骤变,好一会儿,白氏才反应过来,怪叫了一声,不管不顾要抓柳夭夭的脸。 她仗着身份耀武扬威惯了,对柳夭夭自小非打即骂,“柳夭夭你个小蹄子,竟然这样对我,反了你了,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剥了我的皮?”柳夭夭只笑白氏没脑子,连连冷声道:“就凭你?” 白氏还有力气威胁人,看来收拾得还不够疼。 她抓住了时机,抓住白氏的手臂用力一折,只听咔嚓一声,白氏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白氏双臂聋拉着,剧痛阵阵,却无人敢上前。 “来人!将这个小贱人给我抓起来千刀万剐。” 柳夭夭眸光一冷,另一只手狠狠甩了白氏一巴掌。 她甩了甩手,打巴掌果然是个技术活,打得不好手都麻了。 “住手。”只见柳毅面如锅底出现在门口。 柳嫣儿得知白氏要为自己出头,想到柳夭夭的异样,高兴之余又担忧白氏会吃亏,便到柳毅面前颠倒黑白了一番。 柳毅原本不相信嫣儿的说辞,看到眼前的景象,却是信了八分。 柳夭夭看着跟在柳毅身后小人得志的柳嫣儿,又狠狠甩了白氏一巴掌,这才将白氏推向柳毅。 “将军,您要为妾身做主啊。”白氏流着眼泪连滚带爬扑到柳毅的跟前。 本是徐娘半老,如今脸颊高肿,涕泪纵横,实在辣眼睛。 柳毅只看了白氏一眼,便把眼睛转开,偏白氏不知他心中想法,硬是一张丑脸往他眼前凑。 “爹爹,女儿见姐姐落水,好心相救,没想到姐姐却抢了女儿的衣服,还将女儿踹入水中,如今还对母亲不敬,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柳嫣儿拿出自小练就的撒娇技能,哭得梨花带雨,一派娇弱。 “夭夭,你说,嫣儿说的是不是真的?”柳毅看着这个从来没正眼相待的女儿,满眼失望。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听我解释吗?”柳夭夭只觉得心口无端发闷,就连笑容也有些苦涩。 “将军,柳夭夭不服管教,桀骜不驯,看看妾身的手,她什么出格的事情做不出来。” 柳毅看向柳夭夭的眼神充满了怀疑。 “所以我的答案重要吗?你心中不是早有决断了吗?”那个眼神使柳夭夭的心沉了几分。 柳毅看到她那张酷似沈氏的脸,不由得心中一软,“夭夭,不要任性,好好说话。” “是你一开始就偏听偏信,完全没有相信过我,难道你平时审案也是叫人这般含冤受屈吗?”柳夭夭目光变冷,却轻笑了一声,满是嘲讽。 柳毅被她的态度激怒,几乎失了理智,死死盯着柳夭夭,手高高扬起,“我竟不知你何时养成这般目无尊长,狂妄悖逆的性子?” 第三章 父女冲突 柳夭夭看着那高高举起,却迟迟不落下的手,眼中不见半分惧意。 “你可知我小时候最羡慕傻丫了。”她突然来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一个傻子?” 柳毅皱了皱眉,浇花匠家的傻丫在娘胎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平时总是痴痴傻傻的。 “不管她什么样子,她爹都宠爱她,生怕她被欺负,就连上工都要将她带在身边。”柳夭夭的声音微微颤抖,她能感受到内心不断涌上来的绝望,这是原主的不甘。 她深深看了柳毅一眼,眼角微红,语气却很平静:“我羡慕她爹有心。” 柳毅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不可谓不气,心知柳夭夭一语双关,却没办法指责她,因为她说的是傻丫的故事。 柳夭夭指着自己脸上的伤口,又将衣袖拉高,干瘦的手臂伤遍布淤青与伤痕,有新有旧,“为什么不打?反正我身上的伤口够多了,也不在乎多你这一巴掌。” “这么多年你管过我吗?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知道衣衫之下有多少伤口吗?是啊,你连脸上看得到的伤口都要无视,遑论其他,是我喜欢住在四面透风的院落,是我喜欢在冬天穿着单薄的粗布衣服,是我不吃饭成了这单薄的模样……”柳夭夭的身上散发着些许怨气,她在为原主不平。 柳毅听着她的话,表情无比僵硬,他的手渐渐放下,回头冷冷看了白氏一眼。 白氏看到他眼中的冷漠与指责,缩了缩脑袋,就连哀嚎的声音也小了几分。 “若是有人亏待你,事后再与我说,我定为你做主,现在说的是你伤害嫣儿,打伤主母的事,还不赶紧向夫人和嫣儿道歉。” 柳毅如今未必看不出猫腻,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他拉不下脸面,叫下人看了笑话。 柳嫣儿却是个没有眼力劲儿的,还在心中暗喜:就算柳夭夭告状又如何?爹爹还不是站在她们这边。 她嘲讽的看着柳夭夭,无声的说:“不自量力。” 柳夭夭能理解他的想法,却不认同他的行为,但凡柳毅对女儿稍微上点心,柳夭夭的日子都不至于这么艰难。 她眼眸暗了暗,阴冷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柳嫣儿将眼睛转向别处,这才冷厉的说:“道歉?她们也配?” 柳毅乃是大将军,平时操练士兵铁面无私,军人服从命令是天性,几乎不曾被违逆。 而柳夭夭这个被他忽视了十六年的女儿,却一而再再而三违抗他的命令。 柳毅脸上挂不住,威胁的说:“如果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你就赶紧道歉。” “那个忍气吞声的柳夭夭已经死了。”柳夭夭冷笑不已,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 曾经蜷缩在柴房,睡梦中无声落泪,却依然将他视为心中的神,向往着父爱的那个女孩儿死了,死在今天早晨。 柳毅的一巴掌终于落下,他手劲极大,盛怒之下使出了十分的力道。 柳夭夭的嘴角渗出血丝,身子也倒退了几步才勉强稳住,眼中三分嘲弄七分阴冷。 “大小姐出言不逊,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柳毅怒火中烧。 “老爷,小姐的身体虚弱,今天又落了水,二十大板她会死的,让奴婢替小姐受过吧。”杏仁好不容易才能开口说话,急忙跪在柳毅面前求情。 “杏仁,没必要,别求他,只要我不死,所受的一切都是要加倍还给他们的。” 柳夭夭露出森森白牙,目光游离在白氏母女身上。 这二十大板就当是她替原主还的生育之恩吧。 柳夭夭垂着眼眸,跟拿着板子的府丁走到院子中间,往长椅上一趴。 府丁也是见风使舵之人,他们想要讨好白氏这个当家主母,自然不会留情,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柳夭夭用牙齿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依然用嘲弄的眼神看向柳毅。 打到十个板子的时候,已是皮开肉绽。 柳夭夭强忍着不让自己晕过去,那人如果再不来的话,她要扛不住了! 柳毅有些不忍,他的本意只是想给柳夭夭一个教训,但并不想把她打死。 正当他要喊停时,却听到一个慵懒的声音,“真热闹啊,本王来得真是时候。” “谁敢在本将军面前放肆?”思绪被打断,柳毅头也不回就是一声怒吼。 “柳将军好大的威风啊。” 只见一个清瘦的男人缓步而来,未带发冠,墨发飞舞,凌乱而随意,身着一袭金丝滚边的黑衣,手里拿着一把同色扇子。 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仙人,身姿清逸若流云,身骨清绝若飞雪。 而他身边还有一个稍矮一些的男人,长相俊美,锦衣玉冠,端的是一身贵气。 两人同样俊美,气质却千差万别。 “不知逍遥王与三皇子驾到,有失远迎,还请两位恕罪。” 只一眼,柳毅就认出两人的身份,后背忍不住冒出了汗,连忙带着柳府众人上前请罪。 唯有柳夭夭依然趴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全部心神都被那黑衣男子吸引。 “柳大小姐是想盯着逍遥王看多久?”三皇子萧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满。 柳夭夭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她竟然盯着萧邵看直了眼。 萧邵,已逝长公主与宁国公长子,这一代的秘阁之主,秘阁乃开国皇帝所设立的特殊地下机构,上可打皇亲,下可杀奸臣。 而后萧邵又被封为逍遥王,乃是当今唯一被赐了国姓之人。 不巧的是,这位履历听起来很厉害的人,是她的未婚夫。 近看才发现他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左侧眼角还有一颗泪痣,一双眼睛从头到脚扫视着柳夭夭。 柳夭夭有些紧张,听闻萧邵杀人不眨眼,手持秘阁悬杀令,杀人从来不顾忌身份,选择这样一个人,无异于与虎谋皮,但她如今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萧邵一靠近,柳夭夭便能闻到一股很浓郁的草药味,传闻中萧邵病得不轻,传闻不假啊。 又见他虽站得随意,气息看似平稳,实则已有几分紊乱之势,嘴唇稍青紫,乃是血瘀之象,只怕已病重难治。 萧邵盯着柳夭夭看了片刻,众人噤若寒蝉,而身份较高的萧晋也不说话,原本吵闹的庭院出现了诡异的安静。 “本王未来的王妃,是个发育不良的小豆丁?” 第四章 萧邵 萧邵清清淡淡一句话,叫人摸不着他的真实想法,他杀气太盛,虽无意针对任何人,却还是叫人喘不上气。 “这……确是小女。”柳毅的手中布满了汗水。 柳夭夭闻言也是满脸黑线,她知道这具身体营养不良,但好歹委婉一点,小豆丁可还行,难道她不要面子的吗? 心中吐槽归吐槽,柳夭夭可不敢将真实想法表露半分。 “臣女柳夭夭,见过逍遥王。” 柳夭夭仍趴在椅子上,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周身狼狈却不损半分风华。 “你不怕本王?”萧邵的扇子勾起她的下巴。 柳夭夭配合着他的动作,轻笑道:“王爷是夭夭未来夫君,俗话说夫妻本为一体,夭夭为何要怕王爷?” 说也奇怪,只第一眼,柳夭夭便对萧邵有了些许好感。 也许是因为他并不隐藏自己的锋锐,并将之发挥到极致。 萧邵盯着柳夭夭的眼睛,似乎在斟酌话中真伪。 两人对视着,在旁人眼里,倒多了几分暧昧。 倒是柳嫣儿虽被恶名昭彰的萧邵吓了一跳,见到了痴恋的三皇子萧晋,一行清泪缓缓而下,满是委屈的看着他,“三皇子,您要为嫣儿做主。” “嫣儿,不得放肆。”柳毅呵斥道。 就算两人有婚约,那也还未成婚,便是外人,哪有告状做主之理? “不知柳二姑娘要三皇子如何做主?做谁的主?”萧邵转身笑吟吟的看着两人。 柳夭夭松了口气,萧邵此人气势太盛,若不是他先移开目光,只怕她也坚持不了多久。 “逍遥王,你便是柳……姐姐的未来夫君,姐姐尚未出阁,也轮不到你来相护。您可能不知道,姐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坏事。” 柳嫣儿对打板子的府丁示意继续,府丁却是一直低着头,不敢再逾越半分。 气得柳嫣儿将手中的帕子都揉皱了,这群无用的软脚虾。 “未出阁便不能相护,柳二姑娘尚未出阁,又为何拿三皇子来压本王?”萧邵漫不经心把玩着扇子。 一句话似真似假,一双桃花眼漫不经心盯着萧晋。 萧晋一激灵,那双眸子里分明都是杀意,他强烈怀疑如果说错话,萧邵的扇子就会出现在他的脖子上。 虽然有些不满,但他仍连忙撇清关系,“逍遥王,本王素来对你是敬佩不已,不过是跟着来看看热闹,妇道人家没见识,说话如何能信?” 心上人那些话变成了刀子扎在柳嫣儿的心口,一刀一刀剜她的心,钝痛不已。 柳嫣儿越想越咽不下气,含着眼泪负气的说:“我是没见识,但满京城已沸沸扬扬,谁不知道萧邵不过是将死的废人。” “那有没有人告诉你,萧邵是一个疯子?”萧邵依然是笑吟吟的模样。 柳嫣儿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原因嘛,自然是她脖子上的那把黑扇,她想起传闻中萧邵的武器便是一把黑扇,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 “爹爹,三皇子,救我……”柳嫣儿已然带上了哭腔。 两人却是知道萧邵的恶劣脾性,越是有人求情,他越兴奋,越是要计较到底,故而都不敢开口求情。 萧邵扇子一挥,削掉了柳嫣耳旁的一缕头发,柳嫣儿惊吓过度,竟是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无趣。”还以为是什么硬骨头呢,却也不过如此,萧邵看着萧晋,嗤笑一声,“三皇子,你听说过吗?” 萧晋半搂着柳嫣儿,小心翼翼将面前的扇子挪开,陪着笑脸道:“逍遥王说笑了,本王未曾听到这种传言,若有人如此造谣,本王必定为逍遥王讨回公道。” 此时柳夭夭已经在杏仁的帮助下站了起来,衣服背后清晰可见点点血迹。 杏仁见萧邵靠近,想都不想就要挡在柳夭夭面前,柳夭夭一把抓住杏仁。 这将她护在身后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萧邵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嘀咕了一声,“是个忠心的。” “你呢?”他站在柳夭夭的面前,收了笑容。 柳夭夭却是轻笑一声,“疯子又如何?不疯魔不成活,夭夭今日见到王爷,很开心,仅此而已。” 便是疯子,也是她自己招惹来的。 柳夭夭早就算到打了柳嫣儿,白氏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她初来乍到,身体虚弱,双拳难敌四手。 又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与萧邵是未婚夫妻,权衡之下,亲自写了一封信,叫人送去了宁国公府。 她原本只是碰碰运气,并无十分把握,没想到萧邵竟真的亲自前来。 “聪明的小豆丁。”萧邵收了扇子,又恢复成那慵懒的模样。 没人知道两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三皇子低垂着眼眸,难道两人竟是早就相识?这丫头之前被自己吸引皆是做戏?还是她不得不与逍遥王虚与委蛇? 柳夭夭一见三皇子的神色,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由得有些恶心。 在她看来,三皇子就是一个渣男花孔雀,是个女的都觉得难逃他的魅力,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 萧邵拢了拢大衣的领子,这天是越发冷了,还是赶紧处理完,早些回去躺着好。 眼见萧邵旁若无人抬腿就要往柳夭夭的房间里走,柳夭夭连忙拦住了他,“等等,里面不堪见客,可否劳烦王爷稍等片刻?” “麻烦。”话虽如此,他却没有拒绝,这房子确实破落了些。 柳夭夭很快就收拾了一处干净的位置出来,萧邵也不在意,施施然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支撑着脑袋,竟是有些昏昏欲睡。 半响后,萧邵饶有兴趣看着挡在门口不愿意离去的柳毅,看得柳毅整个人冷汗津津,这才屈尊开口:“柳将军何时拜了守门神为师?” 柳夭夭露出一丝笑意,这人说话像极了猝了毒的刀子,杀伤力十足。 柳毅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柳夭夭怀疑他被气得高血压都要犯了。 萧邵可不管那么多,继续讥讽的说:“没眼力劲儿还要眼睛作甚?不如挖掉好了。” 第五章 交易 柳毅原想若是柳夭夭维护两句,场面也不至于太难看,却见她专心把玩指甲,一副对他们的对话不感兴趣的样子。 柳毅不由得怒上心头,却感到一阵胸闷,竟有几分眩晕感。 “柳将军,本王有些事情想要请教,可否借一步?” 柳毅在军中威望极高,本就是萧晋一直极力拉拢的对象,故而萧晋眼珠子一转,给柳毅一个台阶下。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杏仁想要进去,却被萧家侍卫阻拦,只能用担心的目光盯着屋子。 房间很小很破,如今多了萧邵倒显得有些拥挤,萧邵垂着眼眸,一副慵懒贵公子的作风。 而柳夭夭刚被打了板子,屁股生疼,只能站在萧邵身旁。 “这信是你写的?”萧邵取出一封书信置于小桌上。 熟悉的信封,熟悉的字,柳夭夭大方承认,“确实出自臣女之手。” “你的字很丑。”萧邵毫不留情,嘴角微微勾起,整个人的气质变得阴冷了些,“不入流的手段。” “手段与否不重要,有效就好。”她倒了一杯茶,推给萧邵,“王爷如今出现在臣女的面前,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你在玩火。”萧邵的动作很快,半压着她的身子,一手捏着她的下巴。 “臣女是真心想要合作。”柳夭夭的屁股撞到桌子上,瞬间疼得龇牙咧嘴。 不曾与男人这般亲密,柳夭夭有些不自在,面上闪过一丝尴尬。 “哦?你继续说。”萧邵的手指沿着她衣服的边沿不断向下。 “王爷今日相救,臣女便是欠了你一条命,来日必定还你一命。”柳夭夭不卑不亢。 “空口无凭,本王从来不养废物。”萧邵的看向身下之人的眼神有些探究。 “王爷眼下青黑,印堂隐隐发红,加上身上的药味,臣女斗胆猜测,您平时服用的药物包含了柴胡等疏肝解郁之物。” 她的鼻子自小就灵敏,药材的味道几乎不曾认错。 “本王倒是不知柳府的大小姐还会岐黄之术,莫不是哪里来的宵小假扮的?”萧邵半真半假,眼神却特别认真。 身为秘阁之主,京城所有人的信息都在他的脑中,更别提柳夭夭被皇帝赐婚于他,自小到大的事迹他了然于胸,并无出彩之处。 这也是他收到那封信后欣然前往的原因之一。 柳夭夭知道自己表现得与原主格格不入,不过她早就准备好说辞,不慌不忙的说道:“个人机遇罢了,臣女在府中被打压至此,王爷乃是亲眼所见,自然要懂得藏拙。” 柳夭夭之前除了一个天煞孤星的名声在外,几乎查无此人,她就不信萧邵真那么神通广大,点点滴滴都一清二楚。 “还是只大胆的小野猫。”萧邵垂着眼眸,倒是不再追问。 “王爷不如尝尝茶水?还是王爷怕臣女下毒?”柳夭夭挑衅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激将法对本王不管用。”话虽如此,萧邵还是端起了杯子,一股清香飘飘而来。 “这茶水加了决明子野菊花和枸杞子,清肝明目,很适合王爷。” “柳大小姐懂得倒是不少。” 柳夭夭深知萧邵并非容易糊弄之人,她用这些小手段只是要向他传递一个讯息——她懂得一些用药之道。 “这才是臣女要与王爷所做的交易,臣女得了王爷的庇护,若是能治好王爷的病症,就放臣女自由可好?” “有趣,你是第一个敢算计本王的女人。”萧邵俯身在她耳边吹了气,见她眼神抗拒,轻笑出声。 她算计了柳毅,这么一闹虽然让柳毅对这个女儿更加失望和愤怒,总比查无此人的好,只要柳毅意识到对柳夭夭的亏欠,今后她在柳府的日子也就不会这么艰难。 但是这还不够,所以她要借萧邵的势,拿回所有该属于她的东西。 “所以,王爷意下如何?”柳夭夭追问。 “京城是个吃人的地方。”也是一个永远不缺乏乐趣的地方。 他最喜欢看着京城偶尔出现鲜活之人,却在这纸醉金迷的孤城失了本来的灵气,如他一般变成行尸走肉。 柳夭夭引起了他的兴趣,这一趟没白来。 “本王有个条件。” “王爷您说。”柳夭夭早就猜到萧邵不会那么容易上钩。 “本王要你证明自己的能耐,凭自己的能力在柳府立足,如何?”他想看看她能走多远,“以一个月为期,你若失败,本王亲自杀了你。” “成交。”柳夭夭欣然答应。 萧邵的要求与她当前的目标不谋而合,她答应了原主要为她讨回应得的一切,第一步自然要先在柳府立足。 萧邵打了个呵欠,纵是这样不雅的动作,由他做来分外赏心悦目,“本王困了。” “那王爷身上的毒……” 柳夭夭话音未落,就见到萧邵的扇子横在自己的脖子上,那人的眼神宛如千年寒冰,“你现在没有资格。” 柳夭夭翻了个白眼。 这还是她身为柳盟继承人第一次被说没有资格,罢了罢了,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萧邵另一只手毫不客气拎起茶壶,深深看了柳夭夭一眼,就大摇大摆离开了。 萧邵离开之后,杏仁连滚带爬进屋,第一件事就是仔仔细细检查柳夭夭,见她没少胳膊少腿还夸张松了口气。 惹得柳夭夭失笑连连,但心中却还是沉重,她必须要好好计划一下,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所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当务之急是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治好,再好好调养身子,只是纵然她医术高超,没有药材,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看向手腕上的碧玉手镯,这是爷爷送给她的成年礼,也是唯一跟着她穿越过来的东西。 更是她手中唯一值钱的东西,难道真的要将手镯当掉换取药材吗? 就在这时,柳夭夭感到手腕一阵灼热,手镯上面不知何时沾到了血丝,她正要拿手帕去擦,手镯突然发出一阵碧光,将她整个人包裹…… 第六章 中医药材铺子 在这阵光芒中,她似乎看到了一间熟悉的古典中医药材铺子,鼻翼微动,药香阵阵。 药材铺子里面陈列了许多小柜子,每个柜子上都写了药材的名称,药品十分齐全,还有许多中医治疗器材。 医盟柳氏名下有许多中医馆,陈设皆与这铺子相同,因此柳夭夭一踏入铺子,就觉得熟悉得很。 “难道我又穿越回去了?”柳夭夭心下十分诧异。 但很快她就否决了自己这个想法。 只因柳氏中医馆生意火爆,每天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而这中医药材铺太过安静,似乎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活人存在。 “三七,川芎……” 她寻找着急需的药材柜子,伸手去拉柜门,却怎么也拉不开。 她一愣,不信邪又试了一遍,柜子仍纹丝不动。 “只能看不能拿也太残忍了吧!”柳夭夭忍不住哀嚎道。 老天似乎听到了她的吐槽,就听到“咔嚓”一声,最边上装着金银花的柜门自动打开,又很快关上。 而桌上出现了一大把金黄色的小花,一蒂二花,两条花蕊探在外,成双交错,正是金银花。 她微微瞪大眼睛,惊奇的看着这神奇的一幕。 当她还想再深入仔细探究的时候,碧光消散,中医药材铺子也消失不见了。 此时手腕的灼热感也消失了,她恍若大梦初醒,四下看了看,还是原来的房间,不过桌上的金银花仍在,意味着方才的一切并非是她的幻觉。 金银花味甘性寒,入心肺胃经,具有清热解毒,疏散风热的功效,可用于治疗肿痛、丹毒、发热等病,外敷还有消炎抗菌的作用。 被打板子的伤口随时感染的风险,继而引发高热,这味药出现得及时,可内服外敷,对此时的柳夭夭来说,简直是救命稻草。 她没时间再思虑这药铺如何来的,赶紧取了些金银花放在杯子里,用水一冲,待水成了淡黄色,轻轻摇晃杯子,一饮而尽。 但这捣碎外敷,仅凭她一人之力显然做不到,好在还有杏仁在她身边。 连着三天,在杏仁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柳夭夭伤口并无化脓的迹象。 三天的时间,她用尽了各种办法想要再次进入中医药材铺子,都以失败告终。 “我究竟忽略了什么?那一日还有什么特别之处?”柳夭夭趴在床上,绞尽脑汁,她忍不住抓了下头发,突然灵光一闪,“血,没错,就是血……” 她兴奋的蹦起来,随即表情僵在脸上,嘴角抽搐,动作太过剧烈,臀部传来阵阵疼痛。 随意披了件外衣,她取来一把刀,在蜡烛上烤了一会儿,在左手食指上划了一个小口子,挤出一点血来。 说也奇怪,碧玉手镯一接触到血,就像有意识一样自动吸血。 随后,碧玉手镯一阵发热,又见盈盈碧光,中医药材铺子就出现在她眼前。 这一次,中医药材铺子给的丹参、栀子、柴胡等药材,还有一个小布包。 布包里面是一整套针灸针,还有大小形状各异的小刀。 这是柳家行医时候必备的器具,人手一套。 而她在床上躺了三天,伤口恢复尚可,但卧床不出,很容易造成胸闷等不适,甚至还有血栓的风险。 这些中药材来得正是时候。 一阵脚步声与压低声音的叫骂打断了她的思绪,声音由远及近。 柳夭夭微微蹙眉,趴在床上,装作很虚弱的样子。 门被人从外面不客气的推开。 屋子里只有很劣质的炭,味道很呛,又起不到保暖的效果,因此,冷风灌入,屋子里的温度瞬间下降了许多。 “她的命可真硬,这么折腾都没死,却克得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苦。” 一个婆子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将碗放在桌子上,因没有特意控制力道,发出了很大的噪音。 “你就少说两句吧。”另一个婆子跟着进来,搓着手,时不时轻咳两声,“这屋子可真冷。” “没了杏仁那丫头,又拖着一身伤,等过阵子下大雪的时候,赶紧把那个煞星冻死算了。” 柳夭夭心中咯噔了一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人想对杏仁不利? “这种话你怎么能当着大小姐的面说呢?杏仁那丫头跟她母亲一样倔强,也命苦。” “当着她的面说怎么了?你我都与杏仁娘有些情分,要不是为了这煞星,那丫头何至于走上她娘的老路?” “快闭嘴吧,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儿。” 记忆中杏仁娘总是郁郁寡欢,每次去准备吃食,总是一身淤青的回来,然后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哭。 年幼的时候不懂,那伤痕分明是…… 这个念头一涌上来,柳夭夭浑身的血液都变冷了,她一把掀开被子,站起身来到婆子的身边,抓住婆子的手。 “你想干什么?”婆子被吓了一跳。 “我问你们,杏仁在哪里?” 柳夭夭的动作幅度不小,每动一次都会牵扯到伤口,疼痛传遍全身,但她无暇顾及。 “你在说什么?我们只是替杏仁来送吃的,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想打人,我老婆子可不依。” “不依?你算个什么东西?”柳夭夭眼底闪过寒芒。 她挽起袖子,卯足了劲,狠狠在婆子的脸上打了两巴掌。 婆子平时蛮横惯了,没想到看着柔弱好欺的柳夭夭像换了一个人。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又是两巴掌打在脸上,直打得她头晕眼花两耳嗡嗡直响。 “这只是一个小警告,凭你方才对我不敬,我就能让人把你打死。”柳夭夭冷声说道:“我再不济也是主子,我打了白氏的事情,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更别说随意处置一个婆子,没人会有意见。” “你……”那婆子心中打鼓,信了几分。 大户人家的主子打杀几个下人是常有的事情,特别是签了死契的下人,官府是不管的。 柳夭夭气势汹汹,宛如索命的地狱恶鬼,不耐烦的用小刀抵住婆子的脖子。 “杏仁究竟在哪里?” 第七章 震慑 婆子被吓得腿都软了,说话也磕磕巴巴的,“她……去了厨……厨房……” “好好说话。”柳夭夭耐烦的说道。 她将小刀更推进了一些,婆子冷汗淋漓,两眼一翻,几乎要晕过去。 另一个婆子见此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小姐,杏仁到大厨房为你要吃的,被欺辱了一番,我们与她娘有些情分,这才帮她先送吃的过来。” 柳夭夭心中不安,杏仁已经去了许久,仍不见回来,只怕是出事了。 她不想坐以待毙,披上从柳嫣儿那里抢来的披风,叫婆子带路就往大厨房走去。 此时府中的主子都已经用了饭,正是下人吃饭的时间。 柳夭夭推门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好几个管事婆子围着桌子吃饭,桌上还有烫锅,热气腾腾。 一边摆放了各种蔬菜,还有新鲜切片的猪肉,十分丰盛。 而她身为伤员,这三天不是冷掉的青菜面条,就是干硬的窝窝头,下人所吃的饭菜比她丰盛了不知道多少倍。 柳夭夭环顾了一周,并没有看到杏仁的身影,她的眼神杀向婆子,婆子一口气梗在心口,连忙不住的小声保证。 “哪个孙子回来了不关门?是想冷死我们吗?”背对着门口坐着的管事骂骂咧咧的道。 他转头看到柳夭夭之后,虽然有些诧异,但仍继续坐在椅子上,态度不甚恭敬的说:“大小姐怎么亲自到厨房来了?” “杏仁在哪里?”柳夭夭开门见山。 “小姐说笑了,厨房只管做饭,可不管寻人。”一个婆子狠狠瞪了柳夭夭身后两个婆子。 “她到厨房来取饭,至今不见人影。” “那丫头跟她那个娘一样,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经常勾引府中的管事们,谁知道她这会儿跟谁幽会去了?”那婆子翻了个白眼,毫无形象的打了个酒嗝,而后转过身继续夹了一块肉。 这婆子是白氏的人,在厨房跋扈惯了,得了命令,又喝了酒,完全不把柳夭夭放在眼里。 柳夭夭的脸沉了下来,声音更冷了,“杏仁到底在哪里?” “那丫头有手有脚,我们又没在她身上拴根绳子,去哪里我们怎么知道?” 柳夭夭握紧了拳头,这些人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更别提杏仁那个温顺的性子,平日里指不定怎么被欺负呢。 “我最后问一遍,杏仁究竟在哪里?”柳夭夭已然发怒。 “摆出这个样子是想吓唬谁?谁不知道她虽然是小姐的身份,却比丫鬟的命还不如?” “可不是吗?被杏仁娘那个狐媚养大的,说不定也是一路货色呢。” “呦,你们也不小声一点,人家可还听着呢。” 底下的婆子们交头接耳,并没有将声音压得很低,反而像故意说给柳夭夭听。 她们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合起伙来挤兑人,这是她们惯用的手段。 “主子的放纵不是你们嚼舌根的理由,欺凌的时候,可要看清楚对象,别叫鹰啄了眼珠子。”柳夭夭冷笑着说道。 “小姐,你找不到丫鬟,无非就是杏仁有事儿耽搁了,你饿着肚子,现做是不可能的,你要是不嫌弃,就坐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那恶婆子又喝了一口酒,大着舌头。 “你是什么东西,你也配?”柳夭夭怒极反笑。 这些人真是羞辱人的好手,关于杏仁的去向绝口不提,反而顾左右而言他。 柳夭夭拿着小刀,冷笑着往厨房里面走了几步。 恶婆子上前就想抓住她的手,柳夭夭毫不犹豫用刀一划,恶婆子手瞬间鲜血喷涌。 “这只是一个警告,谁还敢上前,我就砍断她的手,你们要是不信的话,就试试。” 小刀上面还在滴血,柳夭夭这修罗模样吓得众人一哆嗦。 柳夭夭扫了一眼地上撒泼哀嚎的恶婆子,她猛地将烫锅掀翻,滚烫的汤汁落在恶婆子的身上,还有几个离得近的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牵连。 “烫死我了,杀人了。”恶婆子高声尖叫,身上很快被烫出了水泡。 其他人根本不敢说话,震惊的看着这一切。 “我不想杀人,但如果你们非逼着我动手的话,我也不会客气。” 所谓枪打出头鸟,收拾了为首的恶婆子,殃及了几个与她交好的婆子,柳夭夭轻轻一甩,小刀钉入桌面,她轻笑着说:“现在可以告诉我杏仁在哪里了吗?” 众人生怕若再隐瞒,性情大变的柳夭夭会拆了厨房,再杀了他们。 众人权衡利弊之际,一直窝在墙角的小姑娘抢先开口,“杏仁姐姐来了之后,求着要些肉汤,郑婆婆说没有猪肉了,叫她去找猪肉荣预定明天的量。” 说完之后,小女孩疯狂咳嗽起来。 柳夭夭看着小女孩皱眉:这女孩的病不轻啊。 “你这个小丫头乱说什么?看我撕了你的嘴。”地上躺着郑婆子闻言双眼闪烁,有些慌乱的威胁道。 “有我在,谁敢欺负我女儿?” 一个壮硕的汉子拿着一把菜刀走进来,护住墙角的小丫头,小丫头咳嗽了几声,声音嘶哑的说道:“爹爹,你带小姐去找杏仁姐姐吧?” “可是……”张大厨有些迟疑,万一他不在的时候,有人想欺负他的女儿呢? “求你了!” “那好吧。” 张大厨经不起女儿的撒娇请求,无奈点头答应。 将女儿安顿好之后,他面向柳夭夭,轻声说道:“小姐,你一个女孩子过去不安全,我带你过去吧。” 婆子们闻言脸色变得不是很好看,管事们的脸色则变得奇怪。 汉子的话还有众人的反应,让柳夭夭的心提了起来。 柳夭夭想到了刚进厨房时候,桌上摆着的新鲜猪肉,杏仁显然被设计了。 但是现在不是跟郑婆子算账的时候,杏仁可能正身处危险之中。 “你们两个也跟着我过去。”柳夭夭指着送吃到她房中的两个婆子。 离开前,她恶狠狠的对着郑婆子说:“若是杏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第八章 阉了 柳夭夭生怕杏仁出事,催促着张大厨加快脚步。 天黑路滑,不熟悉路况的她被绊到了好几次。 两个婆子见她真心为杏仁着急,对她的不满也消失了。 而在这段不算太近的路程中,她已经知道了关于猪肉荣此人的基本讯息。 猪肉荣是柳府负责采购猪肉的人,早年丧妻,为人好色,仗着在后厨有几分权力,经常对婆子丫鬟动手动脚。 又是嗜酒如命的性子,有时候喝醉酒就会将路过的丫鬟拖进他的住处。 为了方便寻欢作乐,他一个人住在靠近后门的一件小屋里,平时无人敢靠近这屋子。 因此,就算有人呼救,也不会被人听到。 刚走到门外,就听到了屋子里的叫骂声,张大厨快她一步将门踹开。 “谁敢打扰大爷的好事?” 一个蓬头垢面的醉汉腿都站不直了,他眯着猥琐的小眼睛看向门口。 他身上浓烈的酒味和坏掉猪肉的臭味相结合,柳夭夭刚一进屋子,就差点被熏吐。 “又来一个小娘们,今天可真有福气。” 猪肉荣向柳夭夭扑过来,被她一脚踹开。 她绕过躺在地上哀嚎的猪肉荣,顺着呜咽声,走到更里面的小屋子。 “杏仁。” 只见在小屋子的中央,吊着一个身形消瘦的女人,她的嘴里被塞了一个破抹布。 头发凌乱,脸上已经又红又肿,身上的衣服也被鞭子抽破了几处。 绳子绑得很紧,柳夭夭也没有那个耐心去解,一刀子就将绳子隔断了。 杏仁站不稳身子,歪倒在柳夭夭的身上,柳夭夭被压得后退了几步,站稳后,急忙将杏仁嘴里的东西取下来。 “小姐,你快离开这里,这个人很危险的,他要是过来的话,我们都逃不掉的。” 柳夭夭没想到杏仁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第一句话居然是担心她。 她拍了拍杏仁的肩膀,柔声说道:“我来救你了,杏仁,你别怕,我会为你讨回公道。” 杏仁闻言愣了一下,强装出来的坚强瞬间瓦解,“呜呜呜,小姐,我好怕,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人突然把我拖进屋子,绑了起来,我越是挣扎,他就用鞭子打我,嘴里还……还骂骂咧咧侮辱我娘亲。” 柳夭夭紧张的查看了一下杏仁的衣服,虽然凌乱,但不似受过屈辱的模样。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用披风将杏仁严严实实包裹住,又吩咐婆子照顾杏仁。 “他们是不是早就知道猪肉荣是这样不堪的人?”柳夭夭死死盯着猪肉荣,声音很危险。 “府中年纪大一些的人都知道。”一个婆子回答道。 “那郑婆子为何让杏仁一个人来?她难道不知道清白对于一个女孩子多重要吗?”柳夭夭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郑婆子最会献殷勤,她听说夫人吃了亏,为表忠心,这才想教训杏仁。” “她有些背景,我们只是厨房烧火的,平时都不敢惹她。” “原来是因我而起。”柳夭夭身上散发出杀气。 这股气势,连张大厨也感觉危险万分,更别提两个被她吓唬过的婆子了。 “冤有头债有主,只要你们以后不犯我,我也不会找你们的麻烦,当然,如果有人觉得我还是个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那我也不会客气。” 两个婆子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 “你们先把杏仁带出去。”接下来的事情不适合她看。 杏仁被两个婆子搀扶着,看到猪肉荣的时候,她控制不住恐惧,尖叫了一声,加快了步伐。 柳夭夭见状上前踩在猪肉荣的肚子上,猪肉荣疼得惨叫了一声,酒也醒了几分。 猪肉荣刚想反击,柳夭夭就快准狠一刀扎入他的右手肩井穴,瞬间废了他的右手。 “哪来的小贱人敢废了老子的手?” 闻言,柳夭夭加重了脚下的力道,猪肉荣不敢再骂。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 猪肉荣再次挣扎着要爬起来,打了个酒嗝,突然贱笑几声,开始扒拉裤子,轻浮的说:“原来是大小姐,你也想试试蚀骨销魂的滋味吗?” “呵,我也叫你尝尝真正的蚀骨销魂、生不如死。”柳夭夭嗤笑一声说道。 她取来桌上的杀猪刀,这把杀猪刀不是很锋利,却正合她的心意。 猪肉荣的裤子已经脱得差不多,柳夭夭看都不看,一刀从他胯间砍下去,他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声音。 柳夭夭看着溅到裙子上的血,特别心疼,本来也没几件能见人的衣服,这就毁了一件。 留在房间内随时准备帮忙的张大厨,一脸震惊的看向大小姐,他从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女子。 “这人祸害了不少女子,为什么还能留在府中?”柳夭夭施施然走出充满血腥味的小屋子,对着两个婆子微笑着问道。 “回小姐,听说他对夫人有恩,夫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倒是有意思了。”柳夭夭眼眸幽深。 “去给他请最好的大夫,不要让他死了,费用从郑婆子月银里扣,不够的话就让整个厨房一起承担。”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小姐,这不妥吧?” “这件事因郑婆子而起,她是主犯,其他人没拦着,便是从犯,能花钱解决的事情,如果你们想闹大,我现在就去官府报案,让官府来评评理。” 几人不敢再多言,柳夭夭亲自扶着杏仁,主仆两人相互依偎着走回去。 在大树上,一个黑色的身影很快出了柳府,悄无声息进了宁国公府,将柳府冲突见闻都禀告给萧邵。 “有意思,你回去把阉狗的手脚绑上,每日把这瓶痒痒粉洒在他的伤口上。”萧邵一脸坏笑。 “是。”黑衣人满头黑线接过精致的小药瓶。 “让卯月想办法混进柳府,到柳夭夭身边去,你继续监视她。” “是。”黑衣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萧邵背手而立于窗前,寒风将披散的长发吹起,他所看的正是柳府的方向。 “小豆丁,你到底还能给本王带来什么惊喜?” 第九章 有毒 杏仁受了惊吓,又怕连累柳夭夭,一整夜惴惴不安,无法入睡。 当柳夭夭神采奕奕醒来的时候,看到杏仁双眼底青黑、小脸苍白,只觉得好气又好笑,半强迫半是命令杏仁今日必须在床上休息。 柳夭夭早就打听好了,柳毅似乎有紧急公干,连夜出了京城,没空来找她的麻烦。 让她意外的是,白氏这次也特别隐忍,至今还没找上门兴师问罪。 咔嚓—— 柳夭夭被一阵声音拉回现实,她向着声源看去,只见一个红衣小姑娘正坐在院墙上,很是认真的啃着甘蔗。 “你是谁?为什么蹲在我家墙上啃甘蔗?”柳夭夭一双眼睛防备的盯着小姑娘。 她倒是有些好奇小姑娘的身份,柳府不说守卫森严,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混进来的。 “我在思考问题。”红衣小姑娘咬掉一大口甘蔗。 “什么问题?”见红衣小姑娘无恶意,柳夭夭便拍拍台阶上的灰尘,不顾形象的坐下。 红衣小姑娘扔掉了甘蔗,轻巧一跳,很快在她身边坐下,双手托着腮,很是烦恼的说:“我在想用什么理由,才能留在你身边当丫鬟。” 柳夭夭有些失笑,“那你想到了吗?” “如果想到了,我就不会这么烦恼了。”小姑娘突然抓住柳夭夭的衣袖,可怜兮兮的说:“不如你直接告诉我答案吧,要怎么样才收我当丫鬟?” “你会伤害我吗?”柳夭夭认真的问。 “当然不会。”小姑娘也很认真的否认,圆圆的小脸上满是真诚。 “那为什么想当我的丫鬟?”柳夭夭很是好奇。 “要保护你。”小姑娘理直气壮的说。 “那就留下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卯月,你真是一个大好人。” 卯月咧嘴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递向柳夭夭,“醉月轩的糖,要不要来一颗?” 柳夭夭拿了一颗放进嘴里,甜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 她微微眯起眼睛,是甘蔗糖的味道。 卯月将剩下的糖收好,喜滋滋的说:“你是第一个自愿和我一起吃糖的人。” “我还有一个丫鬟叫杏仁,她今日休息,回头你们要好好相处。”柳夭夭拍了拍卯月的肩膀,站起身往屋子里走。 此时已快到饭点,杏仁受了伤,她昨夜已经通知大厨房今日要派人送饭菜。 只见郑婆子拿着食盒,陪着笑脸,将饭菜摆放在桌子上,“昨晚吃了酒,得罪了小姐,今天特地亲自来给小姐赔罪。” 菜色竟然还不错,三菜一汤,有荤有素。 只是空气中有一股怪异的味道,似乎是尿骚味? 柳夭夭蹙眉,她拿起筷子,翻弄了几下后,夹了一筷子放在嘴边,那个味道更重了。 余光又见郑婆子期待的盯着看,她将菜放下,郑婆子的目光就变得失望至极。 柳夭夭勾起了一抹冷笑。 “我还不饿,你把这些菜都吃了吧,最好一滴不剩。”她笑吟吟的看着郑婆子。 “这怎么行?您是主子,哪有下人吃主子饭食的道理?”郑婆子惊慌的推辞道。 “我是主子,我说什么,你服从就好。” 柳夭夭拿出小刀,在郑婆子的面前不停的摆弄,吓得郑婆子一身冷汗。 “还请小姐不要为难老奴,老奴岂敢以下犯上?”郑婆子的脸都绿了。 “哪来这么多废话,除非你心虚,你是不是在饭菜里加了什么东西?”柳夭夭步步紧逼。 郑婆子节节败退,心知柳夭夭已经知道饭菜被下了药,若不吃的话,这个恶鬼一样的小姐,说不定会一刀结束她的小命。 郑婆子权衡利弊之后,终于拿起筷子,狼吞虎咽。 刚吃了两口,郑婆子的肚子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忍着不适,不敢停下筷子。 “尿的味道好吗?”柳夭夭冷冷的问。 郑婆子似乎听不到柳夭夭的问话,突然的呼吸急促,嘴唇发黑,双手抓着脖子。 柳夭夭抓住她的手,用力按住第二掌骨中点的合谷穴,疼痛使郑婆子清醒了过来。 “说,你究竟在菜里放了什么东西?谁指使你来杀我的?” 柳夭夭的气势一变,危险的盯着郑婆子。 卯月也是磨刀霍霍。 郑婆子嘶哑着声音,忍着恶心,不住的求饶,“小姐,我真的只在菜里加了巴豆,其他的一概不知啊,小姐,救救我吧。” “饭菜还有谁经手了?” “除了我,就是做菜的张大厨了。” 郑婆子的脑袋昏昏沉沉,不甚清楚,求生的欲望却无比强烈。 “一定是他下毒害我,我不想死。”郑婆子泪流满面,“我以后一定为小姐赴汤蹈火,求求你了,救我……” 柳夭夭冷眼相待,等到她的瞳孔有些散大,这才出声道:“你现在中毒不深,只需要喝下一桶粪水,将体内的毒素吐出来就好了。” “粪……粪水?”郑婆子的脸色由青变成了死灰。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这样等死吧。” 郑婆子咬了咬牙,连滚带爬出了门,一边嘶哑着嗓子喊着:“给我粪水,我要喝粪水。” 卯月目瞪口呆的看着郑婆子狼狈的身影,好奇的问:“真的只有这个办法能解毒吗?” “催吐的办法有很多,但这是最适合她的。”柳夭夭轻飘飘的说。 卯月突然打了个寒颤,这种恶趣味,跟主子真是像极了。 “卯月,给你一个任务,到大厨房去请张大厨,就说今天的饭菜我很满意,要亲自打赏他。” 卯月却是一脸为难,“小姐,我不认识路。” 柳夭夭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能找到我的院子,我相信你也能找到大厨房。” 卯月只能苦着脸认命了。 柳夭夭取了银针插入菜中,银针很快变黑,证明毒性很强,再加上郑婆子的表现,她推断这是曼陀罗花毒。 曼陀罗花有剧毒,大量服用会引发一系列并发症,最终因呼吸衰竭而死。 但少量服用,只是会出现轻度症状,却不致命。 这不像毒杀,反而像是某种警告。 张大厨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十章 不是肺痨 不知道卯月用了什么手段,张大厨果真跟在她的身后过来了。 张大厨毕恭毕敬朝柳夭夭行了一礼。 他直起身子后,先扫了一眼饭桌,又见柳夭夭好端端的站着,不由得微微瞪大了双眼。 柳夭夭将他的细微表情都看在眼里,眼神颇为玩味。 “这是方才郑婆子送来的饭菜,被下了毒,你可知道是谁干的?” “小姐锋芒太过,针对的人自然就多了,早该习惯了才是。”张大厨丝毫不惊讶,反而话中有话。 “若那个人不是一心要害我呢?” “不知小姐何出此言?” 柳夭夭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据我所知,饭菜里面总共加了三种东西,一个是巴豆,郑婆子已经承认是她下的。” “另一个是曼陀罗花毒,量不多,不足以致命,可下毒的人又往菜里加了尿液,你说他是不是故意让我发现饭菜有问题?” “或许小姐猜错了呢,尿液只是有人恶作剧。”张大厨垂着眼眸。 柳夭夭的食指轻轻敲击桌面,“我也想过这种可能,但是很快就否决了,因为还有一个最大的纰漏。” 也是下毒的人给她的提示,更是判断凶手在提醒她的证据。 “什么纰漏?” 张大厨的腰间别了一把菜刀,卯月就像一只警惕的狼,恶狠狠锁定了他。 “下毒的人分明知道我与郑婆子有仇,对她拿来的东西自然会小心查验,而根据她的供述,只有你接触过这些东西。” 柳夭夭稍微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张大厨的反应,这才又接着说道:“若我是凶手,一定不会选择郑婆子,这么多蛛丝马迹可寻,未免太过粗心。” “小姐果然心细如发。”张大厨赞叹道。 “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吗?” 柳夭夭帮他倒了一杯水,刚将杯子推到他面前,就见张大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铃儿这几天一直在咳嗽,与她接触过的人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大夫说她可能得了肺痨,夫人知道后以此为要挟,要我给小姐下毒。事成之后,会给我一笔治病钱,再送我们父女离开,反之,就要报官将铃儿打杀。” 在这个时代,肺痨具有传染性,是绝对的绝症。 一旦发现,就会被处死,然后用火烧了尸体。 张大厨说着便红了眼眶,哽咽了两声,又接着说:“铃儿一直劝我不要伤及无辜,加上昨夜见识了小姐的本事,不敢心存侥幸,这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柳夭夭想起了昨夜那个窝在角落善良伶俐的小姑娘,瘦瘦小小惹人怜爱。 张大厨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我虽无害人之心,终究有了害人之举,这是我对小姐的歉意。 “我说过欠你父女一份情,铃儿的病,我会负责治好。” 张大厨闻言两眼充满了希冀,只是马上就变成迟疑。 柳夭夭笑了笑,并没有辩解什么,“铃儿都来了,让我试试又何妨?” 只见门口冒出了毛茸茸的小脑袋,接着是一双圆滚滚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神。 “不是让你好好在家休息吗?怎么跑出来了?” 铃儿全身裹得严严实实,脸上也围了布巾,看向父亲的时候,圆圆的大眼变成了一弯明月。 柳夭夭走到铃儿的面前,铃儿避开了她的手,又往后退了几步,与她保持距离。 “别靠近我,会把病传染给你的。”小姑娘的语气满满的失落。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发病多久了?最近有没有消瘦?睡觉的时候很多汗吗?有无痰中带血?发病前有没有受寒?会不会浑身酸痛?” 以咳嗽为主诉,具有一定传染性的疾病不止是肺痨,其中消瘦、盗汗、咯血都是肺痨的主要症状表现。 而受寒与浑身酸痛是为了进行鉴别诊断。 铃儿摇了摇头,纳闷的说:“三天前开始咳嗽,没有痰,没有消瘦,爹爹的手艺可好了,我都胖了。” “铃儿睡觉时不曾出汗,她身子虚,总要比旁人多盖一层棉被。”张大厨补充道。 “谁诊断的疑似肺痨?” 除了不确定的传染性,哪还有肺痨的症状? “铃儿自小便是安平堂的刘大夫看诊。” “什么时候下的诊断?” “昨夜从猪肉荣那处回来之后,铃儿咳得厉害,正好刘大夫来给夫人请平安脉,顺道给铃儿看诊。”张大厨没有丝毫隐瞒。 闻言,柳夭夭心中有数,白氏果然时时观察她这边的动向,在暗中使计。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平安脉是假,误诊是真。”柳夭夭咬牙切齿。 就是有这种无良庸医的存在,这才进一步加深了医患间的矛盾。 “小姐的意思是……”张大厨似乎看到了希望,本如一潭死水的眼睛再次被点亮。 柳夭夭笑了笑,真诚的说:“铃儿并不是什么肺痨,而是时疫感冒,我给你写个方子,喝上三天就能好。” 所谓时疫感冒,相当于西医所说的病毒性感冒,具有季节性、地域性以及传染性。 “刘伯伯为什么要骗铃儿?铃儿还以为再也不能和爹爹一起生活,伤心了好久呢。”小姑娘伤心至极,泪流满面。 “这个原因,想必你心里有数吧?”在柳夭夭看来,张大厨绝对是个聪明人。 张大厨心疼的抱着哭得一抽一抽的女儿,咬牙切齿道:“无耻老贼,欺人太甚,枉我真诚相待,日后一定要他好看。” 说话间,柳夭夭已经将方子写好了,将纸上的墨水吹干之后,交给张大厨。 张大厨千恩万谢的接过药方,同时在心中做了决定,“我决定辞去大厨房的工作,我自认手艺尚可,留在这里给小姐做口热乎饭。” “我可没有工钱发给你。”柳夭夭警惕的说。 此时她一穷二白,哪里养得起这么多人? 张大厨很是无语,咬牙道,“管饭就行。” 柳夭夭摸着下巴,好笑的看着同时紧张的父女两,或许她可以考虑在京城开个饭馆,只是哪来本钱呢? 第十一章 不破不立 柳夭夭从杏仁那里得知,她从来没有拿过月银后,就带着卯月前往府中账房处。 到了地方之后,她毫不客气的把门推开,只见屋里堆满了各种账本,一个青年正一边打算盘,一边核对账本。 “大小姐,今日怎么有空前来?”青年急忙起身,双手作揖,惊讶的问道。 “你就是府中账房先生?”柳夭夭冷声道。 “回大小姐,平日里府中开销,皆是小人的师傅在打理,小人只是学徒罢了。”他微笑着说道。 “赶紧把你师傅叫出来,大小姐要找他算账。”卯月双手叉腰,凶巴巴的说道。 柳夭夭寻了把椅子坐下,好笑的看了卯月一眼。 卯月察觉到柳夭夭的目光,傲娇的仰着头,就差用鼻孔对着青年,真真把仗势欺人这个词表现得淋漓尽致。 “实在不巧,师傅跟随夫人到庄子上收租了,这……”青年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 “找你算账也行。”卯月恶狠狠的说。 青年想到府中关于大小姐的流言,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定格成苍白。 柳夭夭知晓青年多半误会了算账二字的含义,但也不解释。 青年“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含了一泡眼泪,高声嚎道:“小人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学徒,一直安分守己,不知大小姐跟师傅之间的恩怨,更不曾得罪过您,您不能拿小人顶罪啊。” 柳夭夭被这个男人说哭就哭的本领秀到了,卯月更是尴尬的挠了挠脑袋,不知所措的看向柳夭夭。 柳夭夭拍了拍卯月的肩膀,示意她静观其变。 过了一会儿,青年仍在鬼哭狼嚎,柳夭夭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拿起算盘往桌子重重一放,沉声道:“再不安静,我就真不客气了。” 青年瞬间收了声,他低眉敛目,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我要讨回多年未发的月银,你是否能做主?”柳夭夭开门见山的问道。 青年惊恐的摇头,期期艾艾的说:“小人连算盘都还没打明白,平日里只干些打杂的事情,还请大小姐高抬贵手。” “若我坚持要呢?”柳夭夭握紧了袖中的小刀,目光徒然凌厉的看着他。 青年嘴角一垮,挤出了眼泪,又拿出方才的阵仗,高声嚎叫道:“小人一定会被赶出柳府,家中老小全仰仗着小人这微薄的酬金,大小姐,砸人饭碗,宛如杀人父母,您行行好……” 他说着就要去抱柳夭夭的大腿,柳夭夭提前识破了他的意图,往边上一闪身,他只能转去抱住桌子腿,顺便将鼻涕眼泪往上面抹。 柳夭夭一阵恶寒,挥了挥手,“够了,我无意刁难你,你走吧。” 却见青年泪眼迷茫的看着她,她有些无奈的问道:“又怎么啦?” 青年有些扭捏的说:“现在是上工时间,小人不知道该去哪里。” 柳夭夭一怔,这人身上似乎有种说不出来的矛盾感,她蹙眉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为缘劫。”他一直低着头,声音也很低。 “缘劫?真是一个好名字。” 据她所知,昭国并无这个姓氏,柳夭语带警告的说:“转告你师傅一声,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待她们离开之后,缘劫目光幽深,轻笑了一声,低声道:“真是有趣,没白来柳府走一遭。” 柳夭夭带着卯月在府中行走,下人们看到她们,远远就行礼问好。 “卯月,这个缘劫不简单。”柳夭夭压低声音。 “啊?不就是一个账房小厮吗?”卯月倒是没看出什么异样。 柳夭夭笑而不语,那人的演技无可挑剔,但是他的眼神有一种违和感。 在不知道对手底细的时候,绝不贸然对上,这才是她今天撤退的真正的原因。 刚回到小院落的门前,就看到本该在床上休息的杏仁正在与一个嬷嬷说话,嬷嬷见到柳夭夭,很是热络的迎了上来。 “可怜见的,这如花似玉的小脸蛋怎么成了这样,老夫人看了得多心疼啊。”嬷嬷望着柳夭夭脸上的伤痕,语气却没有多少悲痛。 “只要刘嬷嬷不说,祖母自然不会知道。”柳夭夭淡淡的说道。 柳家老夫人沉迷于吃斋念佛,早早将府中中馈交付给白氏。 柳毅是个孝子,就在府中修建了一个佛堂,但老夫人更热衷于到庙中小住。 这位刘嬷嬷便是老夫人跟前最得用的人。 刘嬷嬷的眼神闪了闪,隐下不悦,意有所指的说:“这才多久不见,大小姐就与我生分了不少。” 柳夭夭笑了笑,见招拆招,轻声说道:“长大了,自然成熟懂事了些,前几日父亲还责怪我不懂长幼尊卑,刘嬷嬷你说呢?” 刘嬷嬷的脸色一变,不好再倚老卖老,“大小姐最是明理之人。” 柳夭夭笑了笑,不可置否,她看向刘嬷嬷手中的托盘,佯装诧异的问:“这次嬷嬷又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柳府老夫人擅长拉拢人心,以前也会让刘嬷嬷送些吃食过来给柳夭夭。 “老夫人听闻两位小姐都定下了婚事,特地为两位小姐置办了些首饰。”刘嬷嬷笑呵呵的说道。 柳夭夭扫了一眼,轻笑着说道:“劳烦祖母挂心了,我第一次拥有这么贵重的首饰呢。” “大小姐懂得老夫人的一片慈爱之心就好。” 刘嬷嬷有些疑惑,大小姐还是如往常一般好糊弄,随便拿点东西打发了就感激涕零,为何方才却有蛰伏的野兽一般的凌厉感? “刘嬷嬷代我向祖母问好。” “大小姐,三天后老夫人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你可要多去陪陪老夫人。” “应当的。” 刘嬷嬷走后,柳夭夭的脸上一片冰冷。 只怕老夫人并不愿意见到她这个“天煞孤星”。 “小姐,我帮你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万一被磕碰到了,你又要受罚了。”杏仁担忧的皱起了眉头。 “几件不值钱的东西,不用这么慎重。”柳夭夭将首饰盒子盖起来,笑嘻嘻的说道:“你留在府中好好休息,照顾好铃儿,我出去逛逛,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杏仁简直操碎了心。 “去当铺,这些虽然是次品,但当掉也能吃顿好的。”柳夭夭毫不在意的说。 “小姐,这可是老夫人给的,她若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发怒的。”杏仁扶着门框惊慌的说道。 柳夭夭吹了一声口哨,邪笑着说道:“不破不立,看她作何反应?” 第十二章 去青楼吃饭 柳夭夭把首饰当了,得了十两银子,她揣着热乎的银子,笑眯了眼睛。 兜里有钱的感觉真好! “卯月,你知道京城哪个酒楼最适合请客?”鉴于对京城的不了解,柳夭夭只能虚心请教。 卯月吞了下口水,一脸向往的说道:“醉月轩,不仅甘蔗糖做得好,饭菜也是一绝。” “就它了。”卯月小馋猫模样,彻底感染了柳夭夭。 卯月带着柳夭夭七弯八绕走了许久,来到了京中最繁华的地段。 “小姐,我们到了。”卯月兴奋的说道。 柳夭夭站在醉月轩的门前,看着门前穿着清凉的女子,开始怀疑人生,她发自内心真诚的发问:“醉月轩是青楼?” “是啊,醉月轩是京城最出名的青楼,小姐不知道吗?”卯月回答得理所当然。 “现在知道了。”柳夭夭要在这里请那个人,就觉得有些头疼。 卯月没有给她迟疑的机会,直接抓着柳夭夭的手往里面走。 门口的姑娘们没拦着她们,走入醉月轩之后,才被一个徐娘半老的女人拦住了去路。 “雪姨,我带小姐来吃饭。”卯月讨好的看着雪姨。 雪姨不理卯月,而是探究的打量柳夭夭,语带嫌弃的说:“老娘开的是青楼,不是酒楼。” 柳夭夭回以一笑,礼貌的点了点头。 “有什么关系嘛,又不是不给钱。”卯月嘟囔着。 “好好一个小姐,非要跟个疯丫头混在一起。”雪姨白了柳夭夭一眼,腰肢一扭,就往大厅走去,一边对着卯月说道:“老地方,老娘就不伺候你两了。” 卯月笑嘻嘻的领着柳夭夭上楼,熟练的推开了一个房间的门,房内的摆设很是雅致讲究。 “究竟什么样的际遇,让你惦记上了青楼的糖?”柳夭夭感慨的问道。 “还不是以前经常跟着主子来……” 话音未落,卯月已经意识到不对,她连忙用手捂住嘴巴,瞪大眼睛,惊慌的看着柳夭夭。 柳夭夭也微笑的看着她,“我今天就是准备请你主子吃饭。” “啊?”卯月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你的主子不是萧邵吗?”虽是疑问,然而柳夭夭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卯月仍然呆呆的望着柳夭夭。 她有些泄气,自己这么快就露出马脚,是她的卧底功力那么不堪吗? “你一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萧邵的人,只有他才会这么做,不是吗?”柳夭夭对此很是笃定。 卯月无法推辞,只能硬着头皮去请萧邵。 等待的时候,柳夭夭将窗户推开,倚靠在窗栏上,望着满街的人间烟火气。 她什么时候才能过上这样简单的日子? 萧邵推开门,就看到这么一幅美人忧思图。 “小豆丁,你在看什么?”萧邵走到她的身后,与她赏同样的风景。 “生活。”柳夭夭极富禅意的回答。 萧邵挑了挑眉,“啪”的一下将窗户关上,双手撑在她的两侧,对上她诧异的眼神,他淡淡的说道:“别人的生活与你无关。” 柳夭夭耸了耸肩,两人的距离很近,萧邵几乎虚抱着她,她心下有些别扭。 柳夭夭不着声色的往后退了些,但后背靠着关上的窗户,并无退路。 萧邵很快站直了身子,走到桌子旁边,看着桌上的糕点,挑眉道:“约本王逛青楼?” 柳夭夭干笑了一声,低声嘀咕道:“你又不是没来过。” “嗯?”萧邵不笑的时候,一双桃花眼就浮现出淡淡的杀气。 “想见王爷一面可真不容易。”她聪明的换了个话题。 “轻易见到本王的人,一般不长命。” 萧邵很是倨傲的说。 不一会儿,就有下人送来饭食,一道道精致的菜被呈了上来。 “这……我还没点呢?”柳夭夭只觉得自己的荷包正在发出哀嚎。 “尝尝吧。” 萧邵反客为主,说着就动起了筷子。 柳夭夭也不客气,总归是花了钱的,揶揄的说:“王爷果真是醉月轩的常客。” “还未进门就吃醋了?”萧邵气定神闲的反击。 柳夭夭敷衍的咧了下嘴,充分演绎了什么叫皮笑肉不笑。 她眼前倏忽一亮,无暇再理会萧邵,拿着筷子大快朵颐,颇有横扫千军的气势。 “原来小豆丁还是个饿死鬼投胎。” 萧邵只动了几下筷子,就靠在椅子上看柳夭夭吃。 柳夭夭聪明的不理会萧邵的言语攻击,专心埋头苦吃。 吃饱喝足后,柳夭夭捧着茶杯,一双大眼睛不安分的左右转动,就是没好意思看萧邵。 “其实这次请王爷吃饭,主要是想借点银子。” 两世为人,第一次为金钱发愁,柳夭夭心中十分窘迫。 “小豆丁,本王的银子可都是沾着血的。”萧邵歪着脑袋,探究的看着她,“你不怕吗?” “贪官污吏的血,我花着放心。”柳夭夭不甘示弱。 “理由呢?”萧邵有些意兴阑珊。 “我如今被困于柳府后院,消息闭塞,所以,我要在京城开一个酒楼,适合收集情报。” 另一方面,发展经济才是硬道理,手里有钱才好办事。 只是这个理由无法打动萧邵,故而柳夭夭隐下不谈。 “京城并非有钱就能行事。” 萧邵挑眉,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 柳夭夭遭受美颜暴击,只觉得喉中干涩,她端起茶杯,灌了一大口茶水。 “在京城谁敢不给王爷面子?” 在皇亲和京官眼中,萧邵的一句话抵得过无数金银珠宝。 “你倒是好算计。” “王爷这是同意了?” 柳夭夭一脸希冀,她料定萧邵不会拒绝,却也没想过会这么简单。 “别高兴得太早,本王向来无利不起早。” 柳夭夭的笑容僵在嘴角,不甘心的问:“王爷想要什么?” “再过几日便是太后的生辰,宫中有宴席,你与本王一同前往,如何?”萧邵微微蹙眉,沉声说道。 “就这么简单?”柳夭夭有些狐疑。 萧邵勾起一抹邪笑,用扇子抵着柳夭夭的额头,凑近后放轻了声音,“小豆丁,那可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你能否拼出一条血路来?” 第十三章 萧邵失控 柳夭夭一手将扇子推开,顺势勾住萧邵的脖子,仿若美女蛇一般,红唇微动,吐气如兰,“王爷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萧邵一怔,耳垂微微发红,不动声色将她推开,轻咳了两声,难得正经的说:“若是本王不死,自然可保你平安。” 他稍稍停顿,话音一转,“只是想要本王性命的人很多,这次本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柳夭夭眨了眨眼睛,半是娇俏半是认真的说:“既是如此,就由我来保护王爷吧。” 萧邵压低了声音,“本王拭目以待,小豆丁可不能食言。” 柳夭夭轻笑出声,气质俨然,脸上的伤痕倒显得无足轻重,一张娇艳的脸更显活色生香。 萧邵怔怔的看着她,与记忆深处的身影重合。 想起那人,萧邵胸口升起一股躁郁,脑中闪过一丝杀意,他猛地起身,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子。 椅子倒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撞击声,萧邵却无暇他顾。 “王爷,小心。” 柳夭夭上前想要扶萧邵,却被他毫不客气的挥开。 萧邵按着眉心,这种熟悉的感觉……是发病的前兆。 他忍着剧痛,粗哑了声音,“离本王远一点。” 柳夭夭察觉到萧邵的气息乱了,双眼微红,怕是突发疾病。 身为医者,柳夭夭没有后退的理由,她咬牙上前查看萧邵的情况。 柳夭夭刚把到脉,萧邵就掐住她的脖子,用力往后一推,柳夭夭的腰狠狠撞上了桌子。 萧邵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一拳打向柳夭夭的腹部,柳夭夭的小刀同时攻向萧邵,萧邵的手往回缩,柳夭夭才因此得到喘息的机会。 她贪婪的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看着被萧邵拳头击中的桃木桌子瞬间四分五裂,握紧了手中的小刀。 守在屋外的卯月等人也听到了动静,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推门而入。 “该死,怎么这时候发病了!”一名黑色劲装的男子低咒了一声,直接攻向萧邵。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 卯月趁机来到柳夭夭的身边,将柳夭夭扶了起来,安置到安全的角落。 卯月手持一条金红色的鞭子,挡在柳夭夭的身前,担忧的看着战局。 “他每次发病都会这样吗?” 柳夭夭眉头紧皱,虽然把脉时间很短,还是能感觉到萧邵全身经脉逆行,十分凶险。 “王爷发狂的时候,我们只能采用车轮战,等王爷精疲力尽,才会安静下来接受治疗。”卯月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原来如此。” 柳夭夭摸着下巴微微蹙眉,直觉这种办法并不妥当,但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寅日不是王爷的对手,我得去帮他,小姐,你千万别过来。” 得到柳夭夭的保证之后,卯月立即放心的加入战局。 寅日与卯月的配合得当,一远一近,惹得萧邵更为烦闷。 两人不敢攻击萧邵的要害,反而让他寻到破绽,萧邵一脚将寅日踹开,寅日砸到柱子上,吐了口鲜血。 卯月见状用鞭子绕住萧邵左手,意图为寅日争取时间,却被萧邵反手抓住鞭子,用力一拉,一掌打在卯月的肩膀上。 柳夭夭见状顾不上卯月的叮嘱,找准时机,取出银针扎在萧邵左手的外关穴,她扎完即退,萧邵发出一声怒吼,扔出扇子攻向柳夭夭。 他用了内力,柳夭夭避无可避之时,卯月飞身将她抱住,用身体帮柳夭夭挡下了这一击。 柳夭夭红着眼狠狠将银针往下压,几乎要穿透萧邵的手腕。 剧烈的疼痛使萧邵的神志恢复了一些,看着满屋凌乱,眼中闪过一丝懊悔与不堪。 “寅日,送本王回府。” “是。” 寅日爬了起来架着萧邵的身子,萧邵捂着胸口,垂着眼眸,头也不回的走了。 “卯月,你还好吗?”柳夭夭紧张的问。 卯月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虚弱的说:“小姐放心,我没事。” 看着卯月嘴角的鲜血,柳夭夭心头一痛,“为何要救我?” 卯月坚定的说:“一起吃过糖的人,就是死也要保护的人” 柳夭夭心中微热,眼眶微红,沉默着搀扶起卯月,将她带回柳府。 柳夭夭将卯月交给杏仁照顾,自己顶着一身伤痛回到自己房间内。 梳洗之后,杏仁敲门而入,将一瓶膏药交给柳夭夭,轻声说道:“方才有人送了一些药膏,这个指名要交给小姐。” 柳夭夭将药膏打开,闻了闻味道,赞叹道:“活血化瘀的上等膏药,帮我抹上吧。” “小姐,您知道是谁送来的吗?” “知道。” 柳夭夭解了衣裳,仅着一件嫩黄色的肚兜,趴在床上,不一会儿,后背就有明显的湿润感,柳夭夭转头一看,就见杏仁又在抹眼泪。 柳夭夭叹了口气,安抚的说:“摔了一下,只是看起来夸张,过两天就会好了。” “这才几天的时间,小姐全身上下还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吗?”杏仁哽咽的说。 “好杏仁,以后我会多加小心。”柳夭夭连连保证,并转移话题道:“卯月的情况怎么样了?” “服用了治内伤的药,身上的伤口也都包扎好了,刚睡下。” 柳夭夭点了点头,轻声道:“让她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去看她。” 杏仁沉默着帮柳夭夭穿好寝衣,行了一礼就退下了。 柳夭夭伸了一个懒腰,感觉身上畅快多了。 她取出一把新的小刀,在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将鲜血滴入碧玉手镯中。 “尽情的喝吧,只要把制作清心丸的药材都给我。” 很快中医药材铺子又出现在她的眼前,这次不仅给的药材多,还附赠了一瓶八珍丸。 八珍汤是补益气血,治疗一切气血两虚的基本方,将其制作成中成药,以丸剂口服,便是八珍丸。 她倒出了一颗,就水服下,不一会儿,青白的嘴唇也有一丝血色。 分拣药材的时候,她惊奇的发现了一些较为少见的药材,柳夭夭双眼放光,嘴角噙笑,“神医之名我要定了。” 第十四章 柳老夫人 天亮之后,柳夭夭买回许多炼制药材的器具,着手开辟出一个小房间作为炼药房。 一连三日,她都待在炼药房里专心炮制药材,整个院落药香袅袅。 她做了很多中成药,制成丸剂,分类装在小瓶子里,并把药名写在瓶子上。 “你熟悉一下里面的内容,然后就找一家药铺,把中成药都卖了。” 柳夭夭递给杏仁一本小册子,是她亲自编写的简易版中药材作用大全。 杏仁涨红了脸,哭笑不得的说:“小姐,奴婢不识字。” 柳夭夭微微张大嘴巴,一时心急,她倒是忘了这回事儿。 “杏仁姐姐,我识得一些字,我与你同去。”铃儿从房间里跑出来,拉住杏仁的手,看向院外,笑着说:“爹爹保护我们。” 为了养病,铃儿就在柳夭夭这里住下了,张大厨每天得了空就会来探望铃儿。 “过来,我先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柳夭夭面容严肃的说。 铃儿从善如流的伸出手,柳夭夭细细把脉之后,露出了一个笑容,“不错,我把药方再调整一下,给你调理一下身子。” “多谢小姐。”铃儿开心得蹦起来,一下子抱住了柳夭夭。 张大厨远远朝柳夭夭行了一礼,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刘嬷嬷远远走来,板着一张脸,冷声道:“大小姐,老夫人回来了,传您到佛心堂去。” “小姐,我陪您去。”杏仁不安的说。 “我一人足矣。” 柳夭夭微微蹙眉,这几日沉迷于做药,她都快忘了这件事儿。 “可是……” “这是命令!” 铃儿见状,拉着杏仁的手就往外走,“杏仁姐姐,小姐那么厉害,你要试着相信她。” 杏仁叹了一口气,“我怎么会不相信小姐,我只是放心不下。” 三人离开之后,柳夭夭这才微笑着说道:“刘嬷嬷稍等片刻,我换身衣服就来。” 刘嬷嬷心中窝火,不满的说道:“大小姐好大的架子。” 柳夭夭正色道:“非也,古人有言:衣贵洁,面见祖母,我自然要梳洗一番,若是衣衫不整,祖母怪罪下来,刘嬷嬷能承担这个责任吗?” 刘嬷嬷冷哼了一声,嘲讽的说:“希望大小姐等下也能这般巧舌如簧。” “有劳嬷嬷挂心。”柳夭夭轻笑了一声,背手往屋内走去,一边吩咐道:“我这院中无人差遣,劳烦嬷嬷帮我烧些热水送进来。” “你……” “刘嬷嬷,若祖母等急了,只怕要责骂你办事不利了。” 刘嬷嬷咬牙切齿的望着柳夭夭的背影,恨不得撕下她的肉来,低声咒骂道:“小蹄子马上大祸临头,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柳夭夭弯腰捡起一颗小石子,疾射而出,与刘嬷嬷贴脸而过,刘嬷嬷被吓得跌坐在地上。 柳夭夭勾起嘴角,冷冷的说道:“大冬天怎么会有苍蝇的声音?下次再听到,就直接打死算了。” 刘嬷嬷满腔憋闷,却不能发作,她默默起身前去打水。 柳夭夭收拾妥当,到佛心堂的时候,柳嫣儿正坐在柳老夫人身旁,祖孙两人说说笑笑,好不亲密。 “拜见祖母。”柳夭夭走过去见礼。 等了许久,都没人出声,柳夭夭就寻了一把椅子,自行坐下。 “无礼小辈。”白氏冷哼了一声。 “姐姐贵人事忙,姗姗来迟,不似嫣儿思念祖母,迫不及待来拜见。”柳嫣儿剥了一个葡萄,送到柳氏的口中,挑衅的说道。 “大概忙着变卖长辈所赠之物吧。”白氏一边说,一边朝刘嬷嬷使了眼色。 刘嬷嬷瞪着柳夭夭,愤恨的说:“老夫人,方才奴婢亲眼所见,大小姐院中的丫鬟拿了东西出去变卖。” 柳老夫人摆弄着手中的佛珠,“夭夭,怎么不见你佩戴首饰?可是不合你心意?” “我把那些首饰卖了。”柳夭夭沉静的说道。 闻言,白氏一脸欣喜,与柳嫣儿交换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眼神。 柳嫣儿收到信号之后,轻拍着柳老夫人的后背,软软的说道:“姐姐只是不懂事,慢慢**即可,祖母,您注意身子,莫要动气。” 柳老夫人面沉如水,不悦的说道:“嫣儿不必为她说情。” “就是,我没有错,何须妹妹来求情?”柳夭夭接话道。 “孽障,你还不跪下认错?”柳老夫人将手中的佛珠往桌上一砸,一手指着柳夭夭恼怒的说道。 柳夭夭的眼神在佛珠上停留了片刻,她微微眯起眼睛。 真正参禅佛理之人,不可能这般对待随身佛珠。 柳夭夭不急不慢的起身,走到大堂中间,站得笔直,“祖母,我不能跪。” “将祖母所赐之物变卖,确实是我的不对,但我有苦衷。” “母亲,柳夭夭惯会颠倒黑白,难保不会乱编一通。她既已认罪,直接惩戒便是。”白氏急忙说道。 “祖母身负朝廷诰命,最是讲理的人。”柳夭夭斜睨了白氏一眼,嘲讽的说道:“有人心虚阻拦,事情真相被掩盖,也会因此害了祖母的名声。” 柳老夫人警告的看了白氏一眼,淡淡的说道:“哦?你有什么苦衷?” “继母苛刻,孙女生活窘迫,若不是祖母高义,赏了首饰,换了钱财,只怕孙女早就被冻死了。”柳夭夭嘴角一抿,泫然欲泣,“家宅不宁,极有可能连累到父亲的官声。” “母亲,你不能听她胡说。”白氏坐不住了。 “祖母,府中支出皆登记在册,是非黑白,一看账本便知。”柳夭夭冷冷的说道。 “放肆,账本乃是府中机密,岂是你想看就能看?”白氏十分不满。 “我乃小辈,自然不会逾越,但以祖母的身份,将军府内有什么是看不得的?”柳夭夭朝张氏行了一礼,责怪道:“不是心中有鬼,就是你不将祖母放在眼中。” 柳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柳夭夭,柳夭夭回以一笑。 柳老夫人转动着佛珠,心思活跃了几分,柳夭夭此人不简单,或许可加以刺探,再决定是否收为己用? 第十五章 红玉手镯 “我入府多年,一直克己复礼,勤恳持家。如今被一个小辈污蔑,还有何面目再管理这个家?不若让将军给我一纸休书吧。”白氏忍不住掩面而泣。 “胡闹。”柳老夫人震怒。 柳嫣儿见状,往地上一跪,跪爬到柳老夫人脚边,“祖母,母亲只是一时赌气。” 柳老夫人急忙将柳嫣儿扶起,心疼的说:“你白瓷玉一般的人儿,怎么能这样作践自己的膝盖?” “祖母,姐姐对母亲有误解,就让嫣儿替母亲向姐姐致歉吧。”柳嫣儿挣扎着又要跪下,清丽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她这般低声下气,只要柳夭夭一搭话,她自然有办法逼得柳夭夭答应和解。 可柳夭夭只是饶有兴味的看着,并不上钩,柳嫣儿暗自气得咬牙。 柳老夫人心疼孙女,思索片刻,冷冷的说道:“白氏,你身为当家主母,威严不足,没有管束好下人,导致下人随意欺辱夭夭,你可知错?” 白氏一愣,心知老夫人有意相护,连忙俯首放低身段,“母亲教训的是,我随后就让人把这些年亏欠的月银给夭夭送过去。” “不知害我的下人是哪几个?他们受到惩罚了吗?” “此事还有待调查,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白氏保证道。 “夭夭,还不赶紧跟你母亲道谢?”柳老夫人有些嗔怪的说道。 眼见两人三言两语就要将事情揭过,柳夭夭眼中满是嘲讽,但她也知道,今日之事,只能叫白氏吃瘪,不可能撼动白氏的地位。 “银子本就是我应得的,何须道谢?”柳夭夭垂眸,嗤笑了一声,“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夭夭,慎言。”柳老夫人皱眉,但也没有太过计较。 “祖母,我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 “请祖母允许我亲自调查此事,为将军府的名声略尽绵薄之力。” 柳老夫人略带警告的说:“一个闺阁女子,不宜太过要强。” “我已定下婚事,不日便要嫁到逍遥王府,若是什么都不会,任人拿捏,别人岂不是要笑话将军府教女无方?” 白氏急忙阻止,“母亲,此事万万不能答应。” 柳夭夭针锋相对,不甘示弱:“你是在害怕吗?” “此事就由你们两姐妹一起调查。”柳老夫人拍板定论,“我有事要单独与夭夭说,你们母女先回去吧。” 白氏虽有不甘,到底不敢再多言。 “那嫣儿晚上再来给祖母请安。”柳嫣儿盈盈一拜。 “刘嬷嬷,替我送她们出去。” 偌大的佛心堂就只剩下柳老夫人与柳夭夭祖孙二人,柳夭夭镇定自若的喝茶。 柳老夫人暗自点了头,是个沉得住气的性子。 她上前几步,拉着柳夭夭的手,慈祥的问:“夭夭,这个结果你可满意?” “多谢祖母主持公道。” 柳老夫人看到柳夭夭右手的碧玉手镯,眸光一闪,打趣道:“这么贵重的手镯,莫不是逍遥王赠与你的?” 柳夭夭但笑不语。 柳老夫人也不在意,她走进内堂,取出一个红玉手镯,“这是皇后娘娘所赐,祖母今日就转送给你。” 柳夭夭连忙推辞道:“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柳老夫人不容推辞的将红玉镯子戴在柳夭夭的左手,左右打量,满意的说:“看看这镯子与你多配,多好看啊。” “无功不受禄,祖母想要我做什么?” “你果然聪明。”柳老夫人低声说道:“明日太后生辰,宫中寿宴,祖母想带你去见见世面。” 柳夭夭挑眉,直言不讳,“真是凑巧,我已经答应了逍遥王一同前往。” “我已吩咐府中绣娘为你裁制衣物,明日你在逍遥王面前才不会失了脸面。” “多谢祖母,夭夭先行告退。” 柳夭夭出了佛心堂,才感觉到肚中饥饿,原来不知不觉耗了许多的时间。 杏仁候在院外,见到柳夭夭的身影,连忙上前打伞遮阳,关心的问道:“小姐,老夫人没有为难你吧?” 柳夭夭捏了捏杏仁的小脸,笑着说道:“没有,不是让你去卖药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提及此事,杏仁忍不住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欣喜的说:“小姐, 我们今天足足赚了三百两呢。” 柳夭夭接过银票,“买的人很多吗?” “不是的,一直没人关注我们,后来有一个怪老头闻过药香之后,就高价全部要走了。”杏仁十分激动,“他还出了一百两想买小册子,但我没同意。” “这样啊。”柳夭夭只当那人也是医门中人,倒也没太放在心上,“这一百两你拿着,让张大厨去置办些酒菜,晚上大家一起吃顿好的。” 张大厨很快张罗了一桌好菜,在柳夭夭的要求下,一干人没有主仆之分的落了座。 直至华灯初上,欢声笑语才歇。 所有人都在忙着收拾,柳夭夭反而成了院子里最闲的人,就自告奋勇去给卯月送药。 “卯月,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卯月听到柳夭夭的声音很是欣喜,但看到她手中黑乎乎的药,整张小脸就皱成一团,哀嚎道:“小姐,我已经好了,不用再喝药了。” “良药苦口。” 柳夭夭从兜里取出一包甘蔗糖,卯月立即没有骨气的投降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柳夭夭本就微醺,回到自己房间后,很快进入了梦乡。 一个身影出现在院中,唯一没有喝酒的卯月察觉到动静,拿了鞭子冲出来。 “卯月,你回房去。”萧邵清冷的声音响起。 “是。” 萧邵进了柳夭夭的房间,发现房内红烛垂泪,明亮如白昼。 他毫不客气的伸手点住了柳夭夭的睡穴,果真从枕头下发现了一把小刀。 “嘶,防备心还真强。” 萧邵看了好一会儿,清醒时候张牙舞爪的小豆丁,此时睡容沉静,他倒有几分不适应。 他掂量了下她的身形,摇了摇头,“这么瘦弱的身躯,那天究竟是哪里来的力气扎本王的手?” 第十六章 进宫 柳夭夭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 她挠了挠脑袋,自己怎么会睡得那么沉? 她摸向防身小刀,敏锐的察觉到小刀的位置变了。 昨夜有人来过! 柳夭夭心下骇然,猛地起身,余光看到床头放了一个大包袱,打开一看,竟是衣裙和首饰,还有一封信。 她将信封拆开,里面是一张京城的地契。 “一定是萧邵!”柳夭夭喃喃自语道。 一整天,卯月看柳夭夭的眼神都带着揶揄,柳夭夭不予理会。 柳夭夭换上了萧邵送来的衣裙,杏仁为她挽了发,又描了眉,上了胭脂。 “小姐,您真好看。”一边吃糖的卯月忍不住赞叹道。 柳夭夭看向镜子,脸上的伤痕被杏仁巧妙的掩盖了。 原主的脸如其名,面容绚丽和悦,穿上鹅黄色的宫装,竟有几分亭亭玉立之感。 “时间到了,我该走了。”柳夭夭提着裙子,快步往外面走去。 萧邵的马车停在柳府门前,寅日朝柳夭夭行了礼,恭敬的说:“柳小姐,王爷在马车上等您。” 柳夭夭一上马车就愣住了,只见萧邵身着官服,头戴玉冠,少了几分邪气,多了几分清冷贵公子的感觉。 这个男人真是该死的美貌! 柳夭夭连忙将目光移开,心跳也快了几分。 萧邵放下手中的书,对着外面淡淡的说道:“出发吧。” “谢谢王爷所赠的衣物与地契。”柳夭夭干巴巴的说道。 “嗯。”萧邵并没有否认。 马车很大,两人相对无言,竟是有些尴尬。 柳夭夭索性掀开帘子,看着窗外的风景,而萧邵则是闭目养神。 过了许久,马车在皇宫外停下。 柳夭夭下车后抬头看那巍峨的宫墙,呼了一口气,无意识的伸手去接萧邵。 正要下马车的萧邵愣了一下,眼神变得高深莫测。 “柳小姐,王爷是个大男人……”寅日为柳夭夭捏了一把汗。 萧邵淡淡看了寅日一眼,随即将手搭在柳夭夭的胳膊上,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惊呆了众多围观的官员及家眷。 “皇宫之内,不可纵马,我们要开始步行了。”萧邵的声音很冷。 “好。”柳夭夭将视线收回,与萧邵并行。 “王爷,这砖真好看。” 柳夭夭宛如刘姥姥进大观园,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萧邵说道:“皇宫由金砖砌成,其规格二尺二,颗粒细腻,质地密实,敲之可作金石之声,比金子还贵重,故称为金砖。” “原来如此。”柳夭夭忍不住咂舌。 他们顶着寒风在宫道上走了许久,这才走到了设宴的紫辰宫。 他们到达的时候,紫辰宫中已经坐了许多人,本是人声鼎沸,但在他们进来的时候,诡异的安静了一瞬才又恢复热闹。 柳夭夭一进门,就感觉众人对她的探究和敌意,对萧邵的惧怕与厌恶。 柳夭夭对那些视线视而不见,跟着萧邵来到位置上。 “逍遥王,宴会上只能夫妻同桌,这位小姐不能坐在这里。”一个小太监走来,硬着头皮说道,“不合规矩。” “这位是本王的未婚妻,如何坐不得?” “这里不用你张罗,先下去吧。”三皇子萧晋朝两人笑了笑,有些示好的意味。 萧邵却是不理,只转头对身后的宫女吩咐道:“去拿个汤婆子来。” “是。” 不一会儿,宫女将灌满水的汤婆子呈上来,萧邵将之放在柳夭夭的怀中,柳夭夭有些诧异,歪着脑袋看他。 而后,她的眼眸蕴满了笑意,竟是温柔了几分。 这一幕,全都落入了一个秀丽的女子眼中,她将手中的帕子揉得乱七八糟,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柳夭夭似有所觉,抬眸望去,却没看到什么。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太监尖利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众人立即结束寒暄,回到位子上,朝皇上、太后行礼,不敢发出多余的杂音。 “今天是太后的寿辰,不比朝堂之上,众卿不必拘谨,都随意些。”靖元帝的声音很透亮。 “恭贺太后寿辰。”众臣再次行礼后,才又坐下。 既是寿宴,就少不了歌舞助兴,酒过三巡,氛围也轻松了不少。 宫女们将一道道精致的菜送了上来,柳夭夭已然饿极,却见众人都是拿起筷子夹了两下,菜就被撤下去了。 她想起以前曾在书上看过,皇家宴席,一道菜不能夹超过三次。 生活不易,夭夭叹气。 “姐姐,你是不是也吃不饱?”一个小孩子拽了拽柳夭夭的衣角。 柳夭夭低头看去,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柳夭夭的眼角抽了抽,矢口否认,“不是。” “别装了,我看见你眼巴巴盯着那道酱猪肉,都快流口水了。” “……” 柳夭夭自我检讨,难道她的表情已经那么明显了吗? “我叫萧叙。”小男孩趁人不注意,偷偷将一块点心塞到柳夭夭手中,“这是我乳母做的,莲子糕,很好吃的。” 柳夭夭满足的眯起眼睛,糕中充分保留了莲子的清香,入口即化,口齿留香。 她忍不住伸出手,“再来一块。” “没了。”萧叙摊了摊手。 “你不给我的话,我就告诉皇上你偷吃。” “你威胁我?你也吃了。”萧叙委屈巴巴的说。 “你没有证据。”柳夭夭逗弄道。 “好吧,就再给你一块。” 柳夭夭正要去接,萧邵伸手将莲子糕收走了,不悦的说,“九皇子,要不要本王请太傅教教你规矩?” 萧叙吐了吐舌头,连忙坐正,不敢再多言。 “不要节外生枝。”萧邵微微蹙眉。 柳夭夭默默垂头,“我又不爱看跳舞,很无聊。” “在宫中,不要乱吃别人的东西。”萧邵警告的看着萧叙,冷冷的补充道:“也不要随便给别人东西吃。” 萧邵看了看手中的莲子糕,又看了她毛茸茸的发顶,拧着眉头,“下不为例。” 莲子糕稳当出现在柳夭夭的手上。 她惊喜的抬头,萧邵却已经坐正身子,专注的看着表演。 柳夭夭顺着他的目光,发现殿中弹琵琶的清丽女子,那女子犹抱琵琶半遮面,半是幽怨半是爱慕的望着萧邵。 那样的眼神,就是女子看了也酥了几分。 柳夭夭打趣道:“王爷,红颜知己?” 第十七章 清心丸 柳夭夭见萧邵毫无反应,感到有些无趣,她摸了摸鼻子,小声的说道:“王爷,我想出去透透气。” 萧邵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样,眼眸微微发红,隐在袖子下的双手微微发抖。 那张丰神如玉的脸也是苍白不堪,冷汗津津。 “你没事吧?”柳夭夭的心咯噔了一下。 萧邵没有回答,沉浸在自己与痛苦的对抗之中。 进宫之前,他早有防备,也提前服用了药丸,没想到这么快又发作了。 柳夭夭蹙眉,将手指搭在萧邵脉搏上,三指平齐,运用举按寻循的指法。 一息六至,来去促急,为数脉,主热证。 “吃。”柳夭夭拿出装有清心丸的药瓶,倒出了一颗递给萧邵。 萧邵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服下。 女子一曲琵琶已毕,殿中掌声渐起。 柳夭夭走到大殿中央,不卑不亢对着皇上与太后行了一礼。 “臣女拜见皇上,太后娘娘,逍遥王不胜酒力,臣女请求带王爷到偏殿休息片刻。” 萧邵靠坐在椅子上,似在闭目养神。 皇帝审视的看着柳夭夭,一股无形的威压强压在她的身上,柳夭夭咬牙强撑。 太后的目光则是落在柳夭夭的左手,看到红玉镯子,眸光微微一闪。 “朕允了。”靖元帝终于开口。 “谢皇上。” 柳夭夭回到座位上,想去搀扶萧邵,萧邵却躲过了她的手。 萧邵此时清醒了些,忍着不适,朝皇帝行了一礼,步子又大又快往外走去。 柳夭夭跟在他的身后,赞叹此人忍耐力非同一般。 出了大殿之后,萧邵的步子却又变得虚浮,身子也略微摇晃,他不停的喘着粗气,“扶着本王。” 柳夭夭先为他将大衣披上,萧邵挑眉,柳夭夭解释道:“外面风大,王爷出了很多汗,小心着凉。” “你方才给本王吃的是什么?”萧邵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柳夭夭的身上,眼底的杀气又浓了几分。 “清心丸,适用于心宫内热,神志昏乱等症状,很适合王爷。” 柳夭夭将整瓶药给了萧邵,“这是给王爷的回礼。” 萧邵毫不客气的收下,又倒了两颗服下。 柳夭夭挑眉,“这会儿不怕有毒?” 她显然有些计较萧邵方才的犹豫。 “若本王在皇宫大开杀戒,你也逃不了。” 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而萧邵就是那个是掌舵者。 柳夭夭笑了笑,“我不想与你一同赴死,所以王爷就老实到偏殿躺着吧。” 偏殿靠近紫辰宫,是举办宴会时,给醉酒之人休息的场所。 两人走到偏殿门前的时候,只见大门紧闭,一片黑暗,周围也没有人伺候。 “这里有些不对劲。”柳夭夭轻声道。 “里面有人。” 萧邵眉头一皱,他的神志又开始昏沉,只知道有人,却分辨不出有几个人。 “那我们就别进去了,换个地方。”柳夭夭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有一股怪异的味道。 若他们闯进去,说不定会撞破什么难以启齿之事。 平时的话,萧邵没什么可避讳的,只是现下正是他虚弱的时候,不想节外生枝。 “前面有个隐蔽的地方。” 柳夭夭扶着萧邵到假山洞中坐下,拿出针灸包,“王爷,我来为你针灸,压制一二,你稍微忍忍。” 柳夭夭知晓清心丸虽然能改善症状,但治标不治本,必须配合针灸才能加强效果。 “嗯。”萧邵的回答很简短。 此时的他头痛欲裂,浑身真气逆行找不到宣泄口。 柳夭夭选了头维、阳白、百会与率谷穴为主穴,再以血海与丰隆穴为配穴。 萧邵的面容逐渐变得平和,柳夭夭再次为他把脉,发现他的脉象趋于平缓。 柳夭夭松了口气,这才有时间看周围的风景。 他们正被一片梅林包围,她贪看寒冬傲梅,忍不住跑出去折了一只开得最美的梅花,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梅花的清香沁人心脾,柳夭夭感慨道:“以梅花入糕点不知道好不好吃,回头可以让杏仁试一试。” 萧邵闻言,额头的青筋忍不住抽了抽。 这女人破坏气氛简直是一流。 “有人来了。” 该死! 她根本来不及将萧邵身上的银针取下来,若是被人看到,必定要起疑。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俊俏的年轻太医背着医箱出现在眼前。 “这是本王的人,太医沈怀安。” 沈怀安一见萧邵身上的银针,眼前不由得一亮,“没想到柳姑娘也是一个行家。” 沈怀安查看了下萧邵的情况,赞叹的说:“王爷,柳姑娘处理得很好,暂时压制下去了。” 柳夭夭自嘲一笑,萧邵早就将一切安排好了,她却傻傻的为他焦急。 沈怀安满腔热忱的问:“除了针灸,柳姑娘还用了什么办法吗?” 柳夭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理会沈怀安。 萧邵将清心丸交给沈怀安,沈怀安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药丸可是小姐所制?” “没错。”柳夭夭被他狂热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 “能否让沈某看一下药方,在下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本王已无事,你该走了。”萧邵嫌弃的看着他。 “官大一级压死人,对人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沈怀安不满的瞪着萧邵。 “那你还不快滚?”萧邵没好气的说。 沈怀安望向柳夭夭,期期艾艾的说:“柳小姐,那药方……” “回头我让人送到府上。” 这药方本就是专门针对萧邵的病情,沈怀安又是萧邵信任的人,交给他也无妨。 沈怀安欢天喜地的走了。 柳夭夭为萧邵取针的时候,萧邵一脸探究看着她,“小豆丁,你为何那么大方?” 柳夭夭不在意的说:“医师存在的意义就是治病救人,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开办一个医堂。” “此事容易,本王可助你一臂之力。” 柳夭夭戏谑的看着假山洞外面相拥的男女,压低声音,“王爷还是先想想我们该怎么出去吧?” 第十八章 六公主 萧邵闻言抬眸往洞外看去,冷哼了一声,“宫城私会,确实是萧晋能做出来的事。” “可惜看不到女主的脸。”柳夭夭有些遗憾的说。 女子身形娇小,整张脸都埋在萧晋的怀中,双手捶打着萧晋的胸膛,而萧晋正低头哄着那女子。 “不是你那继室所出的妹妹。”萧邵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的说。 柳夭夭的心情有些复杂,世人皆言三皇子与将军府二小姐郎才女貌,互相倾心,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啊——” “来人啊,死人了。 ” 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子高亢的尖叫,打破了宫城的平静,也打破了相拥两人的暧昧,两人匆匆离去。 柳夭夭只来得及看到女子淡紫色的裙角。 “似乎……是偏殿的方向。”柳夭夭有些不确定的说。 “我们也去看看。” 柳夭夭上前扶起萧邵,抿嘴一笑,“王爷,这是你第一次用我们这个词,是不是证明你比之前更信任我了?” 萧邵一怔,模棱两可的说道:“或许吧。” 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信任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太过奢侈。 两人赶到偏殿外面,就见禁军包围了偏殿,宫女太监跪成了一排,脸上神情都带着惊恐。 “姐姐,好可怕。”萧叙挣脱了奶娘的怀抱,跑向柳夭夭,带着很重的鼻音,显然是刚哭过。 “出什么事了?”柳夭夭蹙眉道。 萧叙抽抽噎噎的说:“六姐姐被人害了,尸体就在里面。” “六公主?”萧邵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奶娘上前抱住萧叙,神神秘秘的说:“方才奴婢惊鸿一瞥,六公主衣衫不整,看起来死前受了折磨。” “谁最先发现的?” “是我。”小哭包九皇子颤颤巍巍的举手。 柳夭夭叹了口气,这么小的年纪,不要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才好,连忙吩咐道:“奶娘,你好好照顾九皇子。” 奶娘连连应是,抱着萧叙站到一旁。 “若是我们方才没有选择离开,或许……”柳夭夭的手攥得很紧。 “对方是冲着本王来的。”萧邵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却漏算了你。” 柳夭夭闻言心惊,在心中将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 先是萧邵在紫辰宫发病,若他能忍耐下来,也会在偏殿遇到六公主…… 设计得环环相扣,就是要置萧邵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一个太监从里面小跑出来,吸引了百官的目光,他却向萧邵行了礼,“逍遥王,皇上宣召。” 柳夭夭的心中咯噔了一下,“公公,王爷身体不适,能否让我一同进去?” “这……”公公迟疑了片刻,“您若是坚持的话,那就请吧。” 萧邵的眼中闪过了寒芒,压低了声音,“进去之后,小心说话。” 柳夭夭淡淡的回答道:“我没引火烧身的喜好。” 靖元帝见了两人之后,用力将桌子上的物件都扫落到地上,愤怒的说:“萧邵,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萧邵扫了一眼脚边的物件,“微臣不知所犯何事?” 靖元帝黑着脸,指着萧邵的鼻子,“禁军已盘查过,靠近偏殿的人只有你,随后小六被人发现死在这里,凶手不是你还有谁?” 萧邵拱手道:“我确实到了偏殿的门前,但没有进去。” “谁不知道逍遥王发病的时候,见人就杀,你一面之词,何人为证?”六公主的生母兰嫔哭得肝肠寸断。 一旁沉默的沈怀安动了动嘴巴,正要说话,柳夭夭抢在前头说道:“娘娘,臣女可为逍遥王作证。” “哦?”靖元帝这才拿正眼瞧了柳夭夭。 “王爷喝醉了,臣女扶着他到了偏殿的门前,见腊月寒梅开得好,就一同到梅林赏梅。”柳夭夭恭敬的回答。 “可有证据?”靖元帝冷冷的问。 “在梅林有一个假山,里面有一只臣女刚折下来的梅花,您可以派人前去察看。”柳夭夭接着说道:“说句不敬的话,王爷若是发病,哪能这么快就好转?” “梅林?”萧晋脱口而出。 “晋儿,有何不妥吗?” 萧晋一惊,“那梅花乃是母后最喜爱之物,儿臣只是有些惋惜。” “胡闹,你妹妹的命还比不上几株梅花吗?”靖元帝气得吹胡子瞪眼。 “纵是如此,也证明不了你们的清白,寒冬腊月,梅花摘下来不容易干枯,谁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去的?”兰嫔恨恨的说。 “说来也巧,三皇子也在梅林。”萧邵淡淡的说。 “晋儿,此事可是真的?”靖元帝怀疑的问。 “父皇,儿臣只是去透气醒酒,逍遥王与柳小姐情深似海,儿臣一人也就不便上前叨扰。”萧晋脸色微变,语带警告,“对吧?柳小姐。” “回皇上,的确如此。”柳夭夭笑了笑。 “即使如此,你们的嫌疑可排除了。”靖元帝挥了挥手。 “皇上,您不能放过逍遥王,您要为小六做主啊。”兰嫔肝肠寸断。 “六公主是怎么出现在偏殿?”萧邵沉声问道,“又为何会出现在偏殿?” “你什么意思?”兰嫔有些发懵。 “也就是说,侍卫的耳目并非不能避开。”柳夭夭补充道,“皇上,可否让我们去看看六公主的遗体?” “准。”靖元帝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的说。 萧邵仔细观察之后,说道:“现场并无争执的痕迹,有两种可能。” “什么?”兰嫔的眼光都发直了。 “其一,凶手是六公主熟悉的人,鱼水之欢的时候,失手杀了六公主。” “逍遥王慎言。”兰嫔红着眼睛打断了萧邵。 萧邵不理会她,补充道:“其二,有人迷晕了六公主,再将她带到这里杀害。” 两种可能性,导致案件的性质完全不同,一是私通被杀,二是被谋害。 柳夭夭余光看到沈怀安的手握成了拳头,身子摇晃了一下。 当她对上沈怀安眼睛的时候,又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了深刻的悲痛,随后沈怀安移开了目光。 难道沈怀安与六公主之间有什么关系? 第十九章 公主没死 靖元帝沉默了一会儿,“逍遥王的怀疑合情合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凶手。” 柳夭夭深吸了一口气,总觉得房内的气味有些怪异。 六公主的遗体被一床棉被盖着,旁边有一些呕吐物,气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 兰嫔拦住柳夭夭要掀开六公主衣物的手,愤恨的说:“你这是何意?” “娘娘,臣女无心冒犯,只想更仔细看看遗体。”柳夭夭硬着头皮说道。 “只要有我在,谁都别想欺负我儿。”兰嫔紧紧抱住六公主的遗体。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六公主乃是中乌头之毒。” 六公主的脉搏时有时无,十分微弱,若是不仔细辨别,很容易就错失。 “确是乌头之毒,难道……”沈怀安双眼迸发出希望,激动的看着柳夭夭,“柳姑娘能救锦……六公主?” 柳夭夭额头冒出了冷汗,已经耽搁这么久了,她不知道值不值得冒险一试。 沈怀安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哀求:“柳姑娘,求求你,救救锦和。” 这边的异常已经吸引了靖元帝的注意,他沉声问道:“小六没死?” 柳夭夭咬了咬牙,“皇上,臣女或可一试?” “此话当真?”靖元帝皱着眉头,似乎在斟酌真伪。 “皇上,再耽搁就真的来不及了。”柳夭夭催促道。 萧邵看了她一眼,眼中带了些许警告的意味,柳夭夭回了他一个相信我的眼神。 “皇上,臣可用项上人头为柳小姐担保。”沈怀安坚定的说。 靖元帝见此,也只能同意了。 “来人,去准备甘草汁,生姜汁,有多少拿多少,速度要快。” 柳夭夭取了银针,一手托住六公主的手,取了十宣穴,扎到第八穴的时候,六公主的手突然动了一下。 柳夭夭大喜过望,又取了人中穴、素髎穴与中冲穴。 “柳小姐,生姜汁来了。” “想办法喂给六公主。” 沈怀安尝试了几种办法,都无法将生姜汁喂进去。 他转身朝靖元帝行礼,“皇上,请恕微臣冒犯,事后微臣会请旨迎娶六公主。” 说完之后,沈怀安一仰头,喝了一大口生姜汁,随后用嘴巴渡给六公主。 整整一碗下肚,六公主突然皱起了眉头,开始呕吐。 “快将她的脑袋往右偏,防止呛咳窒息。”柳夭夭急忙吩咐道。 呕吐之后,六公主的气息虽然微弱,但也有了呼吸。 “继续灌生姜汁。” 沈怀安不顾脏乱,以嘴继续喂药,殿内众人不由得动容。 在两人的配合之下,六公主已吐无可吐。 柳夭夭取出中医药材铺子给的补气血的中成药,将之溶解在水中,喂给六公主。 “六公主已经把毒都吐出来了,其他残留在体内的乌头毒,只要喝了甘草汁,就会慢慢化解。”柳夭夭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公主的身体损伤极大,还需多加调理。” “多谢柳小姐。”沈怀安的眼眸微红,声声呼唤,“锦和,锦和……” 就在这时候,柳夭夭只觉得后背发凉,她猛地回头一看,只看到三位皇子,并无异常之处。 “皇上,等六公主醒来之后,或许可知晓事情的真相。”柳夭夭拱手道。 “朕为何从未听说将军府出了个女神医?”靖元帝探究的问。 “皇上龙气守护皇城,六公主福泽深厚,臣女不过是运气好。”柳夭夭谦逊的说。 “你倒是能说会道。”靖元帝冷哼了一声。 柳夭夭心中一紧,忐忑不安。 “小六,你终于醒了。”兰嫔喜极而泣。 靖元帝的声音柔和了许多,“罢了,小六能捡回一条命就好,你们两个先下去吧。” 萧邵与柳夭夭行了礼之后,就走出了偏殿。 守在外面的百官与家眷惊讶的看着他们走出来,柳老夫人眸光一闪,拉着柳夭夭的手,轻声问道:“夭夭,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祖母,皇上不让多言,不然欺君之罪论处。” 柳老夫人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 柳夭夭注意到人群中有一对精神烁然的老夫妻,一直盯着她。 “还不快跟上?”萧邵等了一会儿,不满的开口。 “祖母,我先走了啊。” 柳夭夭跟着萧邵的步伐,好奇的问:“王爷,你可知道那对夫妻是何人?” 萧邵回想了一下,心中了然,“那是鲁国公夫妇。” “哦,原来是他们啊。”柳夭夭顿时索然无味。 倒是萧邵来了兴致,“按理来说,鲁国公府是你母亲的娘家。” 柳夭夭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顶多是有点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柳夭夭紧了紧披风,抬头望天,“王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你不是想吃莲子糕?” “啊?”柳夭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们这是要去找九皇子?” 萧邵抿嘴不言,柳夭夭满头雾水。 眼见路越走越偏僻,一片荒凉。 柳夭夭忍不住开口问道:“难道你怀疑有人会对九皇子不利?” 萧邵的脸色变换,最后冷淡的回答,“不过是猜测罢了。” “来人,九皇子落水了。”奶娘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糟了。” 柳夭夭一急,就拉着萧邵的手往前快走到池塘边上。 九皇子在小池塘里挣扎,奶娘在池塘边上急得快哭了。 萧邵施展轻功,从水中将九皇子拎了起来,随后足尖一点,回到了岸上。 萧邵落地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咳嗽了一声,脸色苍白了几分。 九皇子紧紧抱着萧邵的脖子,哭得惊天动地。 萧邵的脸色更难看了,冷冷的说:“下来。” 怎奈九皇子心中惧怕,越抱越紧。 柳夭夭生怕萧邵不耐烦,连忙说道:“王爷,我来抱九皇子吧。” 萧邵看了一眼她单薄的身子,拧着眉头,“还不快带路回去?” “是。”奶娘这才回过神来。 萧邵抱着九皇子回到冷宫,冷宫四面透风,用的是最劣质的炭火,奶娘连忙带着九皇子下去换衣服。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坐在柴房的门口,嘴里不知在哼唱着什么。 萧邵眼底生波,沙哑着声音,艰难的说:“师姐?” 第二十章 冷宫疯妃 那女子回头看着萧邵,痴痴地笑着,“你是谁啊?” “我……”萧邵欲言又止。 “我不认识你,嘻嘻……”女子说完就开始手舞足蹈。 萧邵的眼中迸发出恨意,“那你还记得萧秦吗?” 萧秦…… 柳夭夭歪着头,只觉得这个名字分外熟悉,一时想不起究竟在哪里听过。 “啊……”女子双手抱着脑袋,发出一声尖叫。 奶娘冲了出来,跪在萧邵的面前,“王爷,您就不要再刺激娘娘了。” 萧邵死死盯着那女子,恨恨的说:“莲妃高贵无暇,怎么会记得前人?” 女子双目瞪大,一行清泪缓缓落下。 萧邵看到眼泪,似乎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女子突然朝冷宫外面跑去,奶娘连忙也跟上。 萧叙换好了衣服,红着双眼无助的站在门前。 柳夭夭连忙走到萧叙的身边,牵着他的小手,转移了话题,“别离炭火炉太远,小心着凉。” “逍遥王跟我母妃相识吗?”萧叙委屈的问。 萧邵的眼神有些飘忽,回忆起一些往事,自嘲的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那太子哥哥呢?” 萧邵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愤恨的说:“他已经死了。” 萧叙的脖子一缩,又被吓哭了。 柳夭夭责怪的看了一眼始作俑者,低头轻声哄着萧叙。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了萧秦的身份。 萧秦乃是开国皇帝的嫡子,理所当然被封为太子,他惊才绝艳,人人称赞,后来得了怪病,见人就杀,最后发狂而死。 开国皇帝膝下无子,后来传位给他的庶弟,也就是当今靖元帝。 柳夭夭暗暗心惊,其中只怕涉及到许多皇室辛秘。 萧邵看着萧叙那张与萧秦像了五分的小脸,深深吐了一口浊气。 “姐姐,你们怎么会出现在冷宫?”萧叙转向柳夭夭。 “我们是特意来找你的。”柳夭夭倒是没有隐瞒。 “是不是本宫做错什么事情了?”萧叙偷偷看了萧邵一眼,心中显然还在想着方才的事情。 “不,我们是来保护你的。” “保护我?” 柳夭夭点了点头,“你跟姐姐说说,你怎么一个人去了偏殿?” 萧叙想也不想就回答:“宴会太无趣了,我想去找你玩。” “那你进去的时候,除了六公主,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萧叙摇了摇头,“偏殿里面没有点灯,我进去的时候,什么也看不到。” “你再仔细想想。” 若真的什么都没看到的话,凶手怎么会急着要灭口? “真的没有,我爬上桌子点了灯之后,就只看到六姐姐倒在地上,就吓得跑出来叫人了。”萧叙认真回忆着。 “后来,二皇兄他们就来了。”萧叙补充道。 “二皇子?”萧邵冷不丁插话。 “他身边那个护卫看起来可凶了,还瞪着我。”萧叙显然心有余悸。 “那你怎么会落水?”柳夭夭追问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奶娘去帮母妃拿吃的,我在池塘边等着她,好像有人推了我一把。” “那你有看清那人的长相吗?” “没有,我当时面对着池塘。” 柳夭夭有些失望,看来他们要从九皇子身上查到线索的几率不大。 “对了,在偏殿的时候,我闻到了一个香味,在池塘边也闻到了。” “是什么香味吗?”柳夭夭眼前一亮。 “似乎是龙涎香的味道。”萧叙有些不确定。 “王爷可知何人用了这种香?”柳夭夭转头求助。 “龙涎香在京城很常见,勋贵人家都喜欢用,并不是什么特殊的香。” “这样啊。”柳夭夭有些失望。 “那个香味里面似乎还夹杂着杏仁的味道。” “杏仁的味道?”柳夭夭有些疑惑,实在想不出这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是什么滋味。 “那个人还会来害我吗?”萧叙很是担忧。 萧邵嫌弃的说:“六公主已醒,此时灭你的口意义不大,你的小命保住了。” “那就好。”萧叙的心也就放下来了。 “你安分一点,别到处乱跑。” “姐姐,你会经常进宫来看我吗?”萧叙抓着柳夭夭的胳膊。 “皇宫内院,我……” 柳夭夭的话还没说完,萧叙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柳夭夭连忙改口道:“有机会我一定会来看你的。” 萧叙这才多云转晴,露出了笑容。 萧邵冷冷的看着宫门口,奶娘与那女子的身影渐渐清晰。 “该走了。” 说完之后,他径直起身离开。 柳夭夭安抚了萧叙几句,连忙跟上萧邵的步伐。 两人与那女子擦身而过,萧邵看也不看她。 “王爷,冷宫无守卫,万一凶手宁杀错不放过,九皇子岂不是危险?” 萧叙的危机还没有完全解除。 “本王会派人守着冷宫。”萧邵冷冷的说道。 柳夭夭点了点头,萧邵愿意这么做自然最好不过。 “冷宫之事……” 萧邵警告的看了一眼柳夭夭。 柳夭夭瞬间明白他意思,连忙保证道:“王爷放心,臣女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 “你倒是机灵。” 两人之间倒也没人再开口,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你就不好奇本王与莲妃之间的关系?”萧邵突然问道。 “原来她是莲妃啊,怪不得莲子糕也特别好吃。” 萧邵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瞪着柳夭夭,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柳夭夭笑了笑,认真的说:“好奇害死猫,再者人跟人之间多少都有点秘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哦?”萧邵挑眉。 “只要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其他都不是重要。” 换句话说,他们都只是彼此人生的一个过客,交易结束之后,天各一方,知道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萧邵满意的点了点头,显然很欣赏柳夭夭的识相。 “你能认清自己的地位最好,本王最讨厌贪得无厌之人。”萧邵倨傲的说道。 柳夭夭连声应是,却不知道她与莲妃之间的缘分还不止这些。 第二十一章 小姐怕黑 柳夭夭只笑了笑,并不把萧邵的话放在心上。 萧邵见状沉着一张脸,倒也不再多言。 回偏殿的路上,他们遇到了巡逻的禁军。 见了礼之后,为首的禁军恭敬的说:“皇上不见任何人,命令我等护送各位大人回府。” “嗯。”萧邵垂着眼眸。 “王爷,请吧。” 在禁军的护送下,他们很快就与大部分官员及家眷会合。 此时宫门未开,官员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小声交谈。 柳夭夭盯着不远处紫衣女子的裙角,低声问道:“王爷,那位是哪家的千金?” 萧邵只看了一眼,“户部尚书楼志清的嫡女,楼兰梦。” “她就是与萧晋在梅林私会的紫衣女子。”柳夭夭肯定的说。 “户部是朝廷的钱袋子,二皇子萧岩以正妃之位相许,楼志清近来隐隐有倒向萧岩的意向。”萧邵挑了挑眉头。 “二皇子与三皇子的关系如何?” 萧邵挑眉,轻笑着回答,“势如水火。” 柳夭夭心中有数,嘲讽道:“萧晋可真是不择手段。” 她又仔细端详了楼兰梦的面容,“不过楼兰梦也是个大美人,萧晋不亏。” 柳夭夭频频相望,引起了楼兰梦的注意。 楼兰梦领着丫鬟,盈盈一拜,“见过逍遥王。” 萧邵微微点头,而后走开了些,将楼兰梦交给柳夭夭应付。 楼兰梦也不在意他的冷漠,娇娇的笑着:“这位就是柳家姐姐吧?” “正是。”柳夭夭微笑着说道。 “多次听嫣儿提起过柳姐姐,兰梦对柳姐姐十分敬仰,今日得见,柳姐姐果真是天人之姿。” “楼小姐过奖了。”柳夭夭仍是不冷不热的模样。 楼兰梦睁着一双水眸,状似天真的说:“我比姐姐小两岁,姐姐可称我一声妹妹。” “楼小姐说笑了。”柳夭夭仍然坚持己见。 楼兰梦垂着眼眸,眼底阴霾渐起,试探的说:“听说宫中有一片梅林,我一直很向往,可惜爹爹管得严,不让我乱跑,所以一直无缘一见,柳姐姐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去看一看。” 柳夭夭捂嘴轻笑,“今日梅林的梅花开得极美,特别适合有情人观赏。” “说来也巧,楼小姐今日的衣裙颜色与梅林相得益彰。” 楼兰梦的身子一僵,“这是今年最受欢迎的颜色,姐姐若是喜欢,我回去就让人送一些到府上。” “无功不受禄。”柳夭夭眨了眨眼睛。 “只要姐姐能管住自己的嘴巴。”楼兰梦语带警告的说。 柳夭夭眨了眨眼睛,这是在威胁她? “这是三皇子的意思?”柳夭夭反问道。 楼兰梦的脸色更加难看,紧紧抓着手帕,手背露出了青筋。 “不,是我自作主张。”楼兰梦不安的摇头。 柳夭夭四两拨千斤,“我与嫣儿是亲姐妹。” 不远处,柳嫣儿正在观望着,柳夭夭心情甚好的朝她点了点头。 柳嫣儿狠狠白了她一眼,柳夭夭轻笑出声。 “可她从来没把你当成姐姐看待,我是真心想与柳姐姐来往。”楼兰梦楚楚可怜,“只要柳姐姐代为隐瞒,我能满足柳姐姐所有的要求。” 柳嫣儿扶着柳老夫人过来,好奇的问:“兰梦,你们何时相识?” “刚好见到,就过来与柳姐姐说说话。” 楼兰梦亲昵的扶着柳老夫人另一边手臂。 柳嫣儿看到不远处的萧邵,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压低声音,“你是尚书家的小姐,何须理她?” 楼兰梦为难的说:“嫣儿,柳姐姐毕竟是你的姐姐,不可太放肆。” 柳嫣儿不耐的说:“你就是太善良才会被人欺负。” “你别说了。”楼兰梦抱歉的看着柳夭夭。 “姐妹情深,真是让人羡慕。”柳夭夭淡淡的说。 柳嫣儿马上回道:“我与兰梦一起长大,这样的感情是你羡慕不来的。” 思及梅林相拥的两人,柳夭夭嘲弄的笑了笑,满眼悲悯。 楼兰梦见柳夭夭没有说出她与三皇子的私情,也就放心了。 “小姐,老爷在催了。”楼家丫鬟低声道。 “老夫人,兰梦先告退了,下次一定递拜帖到府上拜会。”楼兰梦礼数周到的行礼。 “好孩子,莫让你爹久等了。”柳老夫人很喜欢这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态度也很和蔼。 楼兰梦从柳夭夭的身边走过,稍稍停顿,“我方才的提议永远有效,姐姐务必好好考虑。” “兰梦方才与你说了什么?”柳嫣儿狐疑的问。 柳夭夭不理会她,朝萧邵说道:“王爷,我与祖母一同回去即可。” 萧邵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柳夭夭上了柳府的马车,柳嫣儿百般挑衅,柳夭夭油盐不进。 杏仁提了灯笼守在门外,看到马车连忙迎上前。 白氏瞪了杏仁一眼,指桑骂槐的说:“没规矩的东西。” 柳夭夭正要下马车,居高临下的看着白氏,眼中晦暗不明。 白氏看到柳夭夭,之前被折断的双手还在隐隐作痛,白氏连忙将头转开,迎向柳老夫人与柳嫣儿。 “你怎么一个人过来?”柳夭夭跳下车,接过杏仁手中的灯笼。 “小姐怕黑。”杏仁巴巴的回答。 柳夭夭的心中一股暖流,她揉了揉杏仁的脑袋,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你倒是心细。” 卯月坐在墙上,墙角下一堆甘蔗皮,“小姐,还有我呢。” 柳老夫人好奇的问:“你何时有了这个丫鬟?” “逍遥王见我院中人手不够,特地送过来的。”柳夭夭拱手道。 柳老夫人点了点头,“府中规矩甚多,你要好好教导。” “是。”柳夭夭朝卯月招了招手。 卯月连忙跳下墙,小鹿一般的眼睛直转,“小姐,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无碍,做你自己就是。” 主仆三人相伴着往院子里走,路过柳嫣儿院门前的时候,杏仁有些不甘的说:“我们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住上这么好的院落?” 柳夭夭眼睛都不抬一下,“放心吧,欠我的东西我会一件一件拿回来。” 第二十二章 柳毅坠马 第二天,天还未亮,柳夭夭就将铃儿从床上挖起来,拎到院子里。 铃儿睡眼朦胧,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些,“小姐要铃儿做什么?” 柳夭夭精神抖擞的活动着筋骨,“一日之计在于晨,你的身子弱了些,我要教你打太极拳。” “太极拳?”铃儿歪着头不解的问。 柳夭夭斟酌着措辞,“一种刚柔并济的传统拳术,可内外兼修、强身健体,学了之后,你就不会生病了。” “请小姐教教我吧。”铃儿两眼放光,毕恭毕敬行了一礼。 柳夭夭弹了下铃儿的额头,笑骂道:“人小鬼大。” “太极拳总共有二十四式,早上我教你的是前三式,名为起势、野马分鬃和白鹤亮翅,你要好好看我的动作。” 柳夭夭两脚开立,两臂前举,屈膝按掌,铃儿严阵以待,有样学样。 杏仁路过的时候,忍不住也加入其中。 “来,后坐举臂,铃儿的手臂抬高点,杏仁坚持住,虚步分手后不要抖。”柳夭夭仔细帮两人调动作,尽量保证动作标准。 卯月百无聊赖靠在柱子上,往嘴里放了一颗甘蔗糖,微微眯起眼睛,“小姐,我好无聊啊。” 她本是好动的性子,因着内伤未愈,被柳夭夭勒令静养,就连最爱的爬墙活动都不让。 柳夭夭好笑的说:“早饭过后,带你们上街去。” 卯月立马生龙活虎跑到小厨房将早点端了出来,殷切的说:“你们练完肚子都饿了吧,赶紧来吃。” “你也就这种时候积极。” 卯月无辜的笑了笑,柳夭夭倒也舍不得再说什么。 吃饱喝足之后,柳夭夭回房换了套衣服,随手将银票和房契揣怀里。 出了柳府之后,四人花了一些时间才找到地契上确切的位置。 一座三层酒楼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生意似乎很一般,来往的客人并不多。 卯月惊喜的说:“小姐,这个好,这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地段。” “就在醉月轩对面,可不就是好地段。”柳夭夭笑着说道。 “以后就可以天天吃到醉月轩的糖了。”卯月大笑道。 “这……青楼对门开酒楼,真的好吗?”杏仁十分不安。 铃儿双手捂着眼睛,不敢看对面门前衣着轻薄的女人们,她点头如捣蒜,“铃儿跟杏仁姐姐一样的想法。” “或者我们可以试着把醉月轩的大厨挖过来?”卯月转念一想,又坏坏的说:“那张大厨岂不是没有饭碗了?” 铃儿连忙放下手,紧张的看着柳夭夭,“小姐,不要赶我们走。” “小傻瓜,卯月逗你玩呢。”柳夭夭无奈的摇头。 卯月放声大笑,铃儿娇嗔跺脚,杏仁捂嘴偷笑。 柳夭夭看着三人,只觉得岁月静好。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开口说道:“好了,别闹了,我们要进去了。” 柳夭夭拿出了地契,第一个进了酒楼,找到了管事之人。 核对了身份之后,管事恭敬的说:“小人姓张,王爷吩咐过,小姐可根据自己的喜好进行布置。” “给我两天的时间,到时候我会把设计图给你。”柳夭夭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 “随时恭候。” “还有一个事儿。”柳夭夭有些忸怩的说。 张管事连忙作揖,“小姐尽管吩咐。” “找人布置的话,收费吗?”柳夭夭压低了声音,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又变得理直气壮,谁让她是个穷人呢。 “啊?”张管事愣住了,随即紧张的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得请示一下王爷。” “那就劳烦张管事了。”柳夭夭有些失望的说。 “不敢不敢。”张管事手忙脚乱的回答。 柳夭夭生怕再待下去会影响张管事做事,就作势要离开。 张管事连忙拦住了她们,从柜台后面取出一大摞账本,“小姐,这是之前酒楼经营的账本,王爷吩咐过,要交予您来核算。” “那就让人送到柳府。”柳夭夭有些头大的说。 “账本珍贵,最好不要过他人之手。” “京城我早就逛过了,我先回去吧。”卯月接过了账本,笑盈盈的说。 “好。” 柳夭夭三人出了酒楼就在街上乱逛,杏仁与铃儿在各种摊位前面流连忘返,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柳夭夭有些奇怪的问:“你们怎么光看不买?” 杏仁涨红了脸,兴奋的说:“这么好的物件,奴婢看看就够了。” 铃儿倒是实话实说,“小姐,我没带银子。” 柳夭夭敲了一下脑袋,取出一张银票递给杏仁,“喜欢就买。” “小姐,我们要省着点花。”杏仁不敢接。 “人的一生,难得遇到喜欢的东西,不要纠结于银子。” 柳夭夭板着脸,一番言论将两个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三人逛了一上午,手里全被一些小物件占满了。 柳夭夭叼着一根糖葫芦,忍不住低声吐槽,“一张银票都还没用完,物价真便宜。” “小姐,你看前面好多人啊。”铃儿兴奋的说。 “我们去看看吧。”杏仁率先跑了过去。 柳夭夭背着手,看着铃儿蹦跳着试图穿越人群。 突然,杏仁惨白着小脸,小跑回到柳夭夭的面前,“小姐,大事不好了。” “嗯?”柳夭夭有些纳闷。 “将军从马上摔下来,刚被送回府中。”杏仁一口气将方才所听说了出来。 “据说摔断了腿呢。”铃儿惶恐的补充道。 柳夭夭当机立断,淡淡的说,“回去看看。” 柳夭夭进了府,就直奔柳毅的院子,却被护卫拦住了。 “大小姐,您不能进去。”护卫冷漠的说。 “若我偏要进去呢?”柳夭夭冷笑道。 “夫人有令,您随意出府,先在房间禁足,待将军醒来后再进行发落。” “走吧。”柳夭夭微微勾起唇角。 杏仁担忧的看着她,安慰道:“小姐,您别想不开,还有我们陪着你。” 柳夭夭见宫中的太医从身边走过,眨了眨眼睛,神秘的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要讨回一切的机会来了。” 第二十三章 白氏来请 太医进了房间,立马为柳毅清理伤口,柳老夫人揪心的看着,眼泪直掉。 白氏趁机煽风点火,“将军伤得这么重,夭夭也太不懂事了,居然偷偷出府去玩。” 林嬷嬷接话道:“二小姐对将军一片孝心,上下打点,还为将军请了太医。” “这都身为女儿该做的分内事。”柳嫣儿低头,又将话题引到柳夭夭身上,“姐姐只是一时糊涂罢了。” 柳老夫人越发的生气,“夭夭太放肆了,事后必定要家法伺候。” “母亲,她本就是天煞孤星转世,说不定就是她冲撞了将军,才害得将军如此。”白氏挑拨离间的说。 柳老夫人最信因果之说,吓得脸色都白了,嘴里念叨着:“要找个高僧来做法才是。” 太医为柳毅处理完伤口,柳毅也醒了过来。 柳老夫人紧紧抓着儿子的手,对太医千恩万谢,又担心的问,“太医,我儿伤势如何?” “将军所受不过是皮外伤,不碍事,真正棘手的是将军经常头晕胸闷的情况。”太医很是头疼的说。 “一切都要仰仗太医。”白氏连忙说道。 太医摆了摆手,推辞道:“只怕下官艺不精,无法根治病症。” “您一定要想想办法。”柳嫣儿哀求着说道。 “这……”太医思索了一会儿,“或许柳大小姐能救将军。” 柳毅因为疼痛,眉头紧锁,沙哑着声音,“夭夭?” 柳嫣儿连忙给太医使眼色,太医却权当看不见。 “柳大小姐救活六公主,医术绝对在下官之上,下官方才见大小姐被护卫拦在外面,也是纳闷得紧,为何不让真正有能力的大小姐进来替将军包扎?”太医笑吟吟的问道。 柳老夫人横了白氏一眼,连忙吩咐道:“刘嬷嬷,去请大小姐进来。” 太医见状背起医箱,起身告辞。 柳嫣儿连忙说道:“嫣儿替祖母送送太医。” 出了房门,柳嫣儿的脸色十分难看,恨恨的问:“你不是三皇子的人吗?为何要为柳夭夭说话?” 太医仍是笑眯眯的模样,“下官说的是真话,与立场无关。” “你……”柳嫣儿气结。 “二小姐,就送到此处吧,下官自己出府即可。” 太医目送柳嫣儿气呼呼的离去,随后抬头看着枝叶茂盛的大树,轻声说道:“代我转告王爷,任务完成。” 回应他的是从树上砸下来的一口甘蔗渣,太医笑着摇头离去。 再说柳夭夭回到房间,只看到房内整齐放着的账本,却不见卯月的人影。 她不由得摇了摇头,无奈的说:“卯月这个丫头不会又爬墙去了吧?” “小姐,刘嬷嬷来了。”房外传来杏仁的声音。 柳夭夭嘴角一勾,拉开了房门,刘嬷嬷恭敬的行了一礼。 “刘嬷嬷有什么事吗?”柳夭夭转动着小刀,冷冷的问。 刘嬷嬷打了个寒颤,脸上堆满了笑容,“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看看将军的伤势。” 柳夭夭耸了耸肩膀,无奈的说:“刘嬷嬷,我也想在病榻前侍奉,只是我正在受罚,不敢随意走动。” “这……” 柳夭夭抬手打断了刘嬷嬷的话,坚决的说:“爹爹并非只有我一个女儿,伤情也有太医操心,就让我在房间里继续反省吧。” 柳夭夭说着就走进了房间,刘嬷嬷讨好的跟着进去了。 “不敢隐瞒大小姐,太医断定只有您才能救将军。” 柳夭夭低着头,淡淡的说:“太医院那么多有名望的太医,如何轮得上我?” “嬷嬷怕不是想要引我出去,害我受重罚?”柳夭夭怀疑的补充。 刘嬷嬷急得满头大汗,“大小姐要如何才能相信奴婢所说?” 柳夭夭微微一笑,“我的禁令是白氏所下,除了白氏亲自相请,其他人我都不相信。” 刘嬷嬷见她态度坚定,只能无奈的说:“大小姐稍等,奴婢这就回去禀告老夫人。” “杏仁,送刘嬷嬷。” “是,刘嬷嬷请随我来。” 送走了刘嬷嬷,杏仁端了些糕点与茶水进房,担忧的问:“小姐,老夫人会不会不高兴?” “会,但倒霉的不是我们。”柳夭夭老神在在的说。 “小姐果真神机妙算,老夫人将白氏狠狠责骂了一顿,这会儿白氏正在来的路上呢。” 卯月从门后探出了脑袋,古灵精怪的挤眉弄眼。 柳夭夭沉下脸来,“卯月,你是不是不听话去爬墙了?” “没有。”卯月矢口否认,随即在柳夭夭越来越严肃的眼神中败下阵,弱弱的说,“真的没有爬墙,爬了个树而已。” 柳夭夭正要发作,此时门外传来了动静,卯月笑嘻嘻的说:“小姐,白氏来了。” “不好好听话,回头再跟你算账。”柳夭夭白了卯月一眼,随即整理了下衣裙,笑吟吟的说:“出去迎接我的好继母吧。” 白氏脸色很差的站在台阶下,“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柳夭夭眉头一挑,微微一笑,“想知道?” “你会说?”白氏冷笑了一声。 柳夭夭笑容越发灿烂,“实力不容许被忽视。” 白氏恼火的说:“柳夭夭,你是要嘲弄我吗?” “你是来找我麻烦的?”柳夭夭惊讶的说。 “我……”白氏想到柳老夫人所言,只能将这口气先咽下,“我来解除你的禁足令。” 柳夭夭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说:“我觉得老实呆着也挺好的。” 白氏耐着性子问道:“你要如何才肯去?” 柳夭夭的眼眸瞬间变得凌厉,气场全开,“第一,昭国没有哪条律 法写着不许女儿出门,这是我的自由,以后我不希望有人干涉。第二,我的院子太破旧了,会让我不开心,我一不开心就没有心情看病。” “第一个要求我答应你,院子的话,我回去就让人来修葺一番。” “我要落英院。”柳夭夭淡淡的说。 白氏震惊的看着柳夭夭,“不,不可能,那是……” “那是我娘生前的住的地方。”柳夭夭微微一笑,“这个院子我要定了,你若是不能做主,就找个能做主的来与我说。” 第二十四章 不会死的 白氏咬了咬牙,艰难的说:“我可以答应你,但要等一段时间。” “明天。”柳夭夭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总得派人去收拾一下。”白氏似乎有难言之隐。 “没必要。”柳夭夭冷冷的说道。 白氏转念一想,那个院子十几年不曾住人,如今应该不会暴露什么,她心神一定,点了点头,“明日我就与将军拿落英院的钥匙。” 柳夭夭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成交。” 柳夭夭早就将针灸包准备好了,很快就来到了柳毅的成英院。 门前的护卫毕恭毕敬的行礼,“夫人安好,大小姐安好。” 柳夭夭嘲弄的对白氏说道:“若不是沾了你的光,我只怕还要被拦在院外许久。” “下人有眼不识泰山罢了。”白氏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柳老夫人亲自出来迎柳夭夭,拉着她的手,亲热的说:“好孩子,祖母就知道你是个有出息的,快进去吧,莫让你爹久等。” “祖母,夭夭自当尽力而为。”柳夭夭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 柳毅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柳夭夭,若有所思。 柳夭夭忽视他的眼神,为他检查了一遍伤口,夸赞道:“太医处理得很好。” 柳毅却皱起了眉头,紧紧闭上了眼睛,待眩晕稍微缓解之后,才说道:“区区小伤,何足挂齿,今日要你解决的是眩晕和胸闷的问题。” “这不简单。”柳夭夭淡淡的说。 柳嫣儿一直觉得传言有夸大的成分,柳夭夭救治六公主无非就是运气好,故而忍不住嘲讽道:“可别砸了刚骗来的神医招牌。” 柳夭夭丝毫不理会她,认真问道:“这样的症状有多久了?” 柳毅配合的说道:“至今已有两三年的光景,最开始出现了头晕头晕,最近又多了胸闷。” 柳夭夭沉吟了一下,“这几年睡得好吗?” 柳毅有些迟疑,脸上带了点难堪。 柳夭夭严肃的说:“现在我们不是父女,而是医者与患者的关系,你最好不要隐瞒任何讯息,只要有一点小疏漏,都有可能造成误诊。” 柳毅这才正视了这个问题,“自从你母亲去死,我就经常在梦中见到她。” 白氏闻言狠狠的揪住手帕,正要说话,柳老夫人先见之明的按住了白氏的手。 柳嫣儿走到白氏的身边,对白氏摇了摇头,白氏眼眶微微变红,终究忍下了这一口气。 柳夭夭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继续问道:“平时会不会很容易生气?会不会口干口苦?” “偶尔控制不住情绪,经常面红耳赤,口干有一些,无口苦。”柳毅回答道。 “把舌头伸出来。”柳夭夭一边把脉一边说道。 柳毅依言而行,柳嫣儿将眼神移开,不敢直视平时威风八面的父亲。 柳夭夭仔细看过之后,喃喃自语,“舌红苔黄,脉弦,为肝阳偏亢、肝风上扰之证。” “你说什么?”柳毅没有听清楚,只能出声询问。 “这是高血压病。”柳夭夭简洁的说。 柳老夫人很是诧异,“这是什么病症?为何我从未听过。” 柳夭夭解释道:“这个病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眩晕病,是一种慢性病症,会损害心胸和脑袋,若是控制不佳,可能引起中风。” “中风会引起偏瘫,口角歪斜,二便不能自主。”柳夭夭淡淡的补充。 房内众人已然脑补出画面,皆是打了寒颤,眼中满是敬畏。 柳毅更是激动的说:“我是一个将军,可以马革裹尸,却不能那般窝囊苟延残喘。是” 说完之后,他眼前阵阵黑暗,差点晕过去。 柳夭夭冷漠的说:“病痛可不会管你是什么身份。” “你一定有办法,是不是?”柳毅很快就冷静下来。 “我以天麻钩藤饮为基础方平肝潜阳,结合你的外伤,进行药物加减。”柳夭夭走到桌边,执笔写下药方。 写完之后,她将方子递给柳嫣儿,淡淡的说:“熬药就交给你了,每日三次,饭后温服即可。” “我是父亲最疼爱的女儿,自当为父亲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柳嫣儿挑衅的说。 柳夭夭微微一笑,对柳老夫人说道:“药量很重要,必须用心的亲力亲为,我虽然相信二妹,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请祖母派人监督二妹才好。” “刘嬷嬷,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柳老夫人连忙吩咐道。 柳夭夭无视柳嫣儿愤恨的眼神,将针灸包打开,取出了针灸针。 “我现在要给你进行针灸治疗,若是过程中有难受,你一定要告诉我。” 柳夭夭取了人迎穴、曲池穴、合谷穴和太冲穴为主穴,再根据证型,取了风池穴为i配穴。 只因人迎穴在喉结旁开一点五寸直刺进针,白氏惊呼了一声,“你是不是想谋害将军?” 柳夭夭懒得理会她,仔细观察着,看到针尖随着颈动脉搏动,这才用手对一侧进行学位按摩。 白氏求助的看着柳老夫人,柳老夫人一颗心都在儿子的身上,完全无视了白氏。 “我从未看人这般救治。”白氏不死心,继续说道:“她不曾离开柳府,如何学的高深的医术?这定是妖术。” “白氏,出去。”柳毅的脸色很差。 “别说话,不要大意,会死的。”柳夭夭连忙换了一侧进行穴位按摩。 稍有不慎的话,很有可能造成窒息休克。 柳老夫人忍无可忍,亲自将屋内所有人都赶出去,只留下柳毅与柳夭夭。 柳毅双眼变得模糊了些,将眼前的少女看成了一个温婉的发妻,他微微红了眼。 柳夭夭诧异的看着他,安抚道:“你不要怕,我刚刚只是吓唬你的,动一下不会死。” 柳毅不能开口说话,只轻轻的摇了摇头。 柳夭夭不解其意,倒觉得堂堂大将军略矫情了些。 然而患者要是紧张的话,不仅会影响针灸的效果,还有可能导致滞针和弯针。 柳夭夭只能拧着眉头继续安慰:“有我在,你就算只剩半条命也能活。” 第二十五章 封为郡主 柳毅心知柳夭夭彻底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索性闭上了眼睛,享受着难得的安宁,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柳夭夭轻手轻脚将针拔起,又为柳毅盖好了被子。 柳夭夭见他嘴角带着一丝微笑,顿时心情有些复杂,只得叹了一口气。 她将东西收拾好,拉开了房门,柳老夫人焦急的问:“好了吗?” “睡着了,待他醒了,把药喝了就行。”柳夭夭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的说,“祖母,我先回去了。” 柳老夫人不容拒绝的说:“我已叫人将偏院收拾好,你且住下。” “他病情平稳,不需要……” 柳夭夭正想拒绝,柳嫣儿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挑衅的说:“为人子女,自当侍疾,我也会陪着姐姐住下。” “如此最好。”柳老夫人淡漠的说。 触及老夫人的目光,柳夭夭突然醒悟,对柳老夫人来说,柳毅就是她的逆鳞。 若她就此离去,只怕柳老夫人要记恨她许久,在柳府也会因此多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我不跟柳嫣儿住在一个房间。”柳夭夭提出了要求。 “为何?”柳老夫人颇有明知故问的架势。 柳夭夭微微一笑,一字一句,字正腔圆,“我怕半夜忍不住对她做些什么。” “你敢。”柳嫣儿忍不住靠近柳老夫人。 柳夭夭没有说话,笑容越发的邪恶。 白氏心头一寒,连忙说道,“嫣儿自然要与我同住。” 柳夭夭感觉手腕一阵灼热,无心再应付白氏母女,连忙找了一个借口进了偏院。 一进房间,她就将房门和窗户关上,点上了蜡烛。 做完这一切,腕间灼热感更甚,似乎在催促她。 柳夭夭将信将疑,用针将食指扎破,一点血滴落在碧玉手镯,碧光散去,一盒松龄血脉康出现在她手中。 松龄血脉康具有平肝潜阳、活血化瘀与镇心安神等作用,是治疗高血压病的中药胶囊制剂,还可预防心血管疾病。 柳夭夭的脑门上挂着大大的问号,现在中医药材铺子这么智能了吗? 接下来的两天,柳毅在柳夭夭的治疗之下,症状逐渐好转。 而柳夭夭也一直被困在成英院,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 直到宫中来了圣旨。 柳毅抱病在床,靖元帝特免了他接旨,就由柳老夫人带着家中众人开中门迎接圣旨。 “哪位是柳大小姐?”传旨公公问道。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柳夭夭身上,并空出了位置,柳夭夭有些纳闷的回道:“不知公公有何吩咐?” 传旨公公笑着说道:“有天大的好事儿,柳大小姐上前接旨吧。” 柳夭夭上前一步,跪在最前方,身后是柳家众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夫有柳氏夭夭,术精岐黄,妙手回春,无怠遵循,克佐壶仪,着即册封为云安郡主,钦此!” 传旨公公的声音很洪亮,“云安郡主,还不快接旨谢恩?” “跪谢吾皇万岁。”柳夭夭磕头谢恩,起身接过圣旨,整个人还有点茫然。 “恭喜郡主,恭喜柳老夫人。” 柳老夫人连忙吩咐下人取来荷包,亲自递给传旨公公,“劳烦公公跑一趟,沾沾喜气。” 传旨公公捏了捏荷包,满意的收了起来,提点道:“郡主医术高超,与六公主有缘分。” 原来是因为救了六公主而受封,柳夭夭稍稍定心。 “郡主,轿子备好了,进宫谢恩吧。” “有劳公公稍等片刻,容我换身衣服。” 柳夭夭将圣旨交给柳老夫人,放到祠堂接受供奉。 又利用这个时间,交代卯月将这个消息送给萧邵,这才跟着传旨公公进宫。 直到院中只剩下白氏母女,柳嫣儿才愤恨的说:“柳夭夭封了郡主,以后在名分上压我一头,娘,我该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有你成为三皇子妃……”白氏拍了拍女儿的手。 “可是……” “乖女儿,三皇子对你有意,你也该主动一些。” 白氏的话叫柳嫣儿脸色瞬间爆红,忍着满腔羞意,终是点了点头。 再说柳夭夭进了宫之后,就被带到紫辰宫。 谢过恩之后,靖元帝高深莫测的看着她,“云安,逍遥王可曾对你提过一些往事?” 柳夭夭心中一紧,“启禀皇上,不曾。” “若有一天,朕与逍遥王意见不合,你站在谁哪边?”靖元帝又问道。 柳夭夭毫不迟疑的说:“皇上乃是天下之主,一言九鼎,谁敢不听您的话。” 靖元帝的眼神变冷,食指一下一下敲击着龙椅。 柳夭夭琢磨不透他的想法,只得低头老实跪着。 良久之后,靖元帝才开口道:“清河郡主上书为沈怀安尚六公主。” 柳夭夭见靖元帝主动转移话题,也松了一口气,“恭喜皇上觅得佳婿。” 靖元帝冷冷看了她一眼,“小六不同意这桩婚事。” …… 柳夭夭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好在靖元帝很快又说道:“你是小六的救命恩人,她一直想见你。” “臣女也一直挂念六公主的身体。”柳夭夭连忙说道。 靖元帝对她的识相很是满意,微蹙的眉头也舒展了些,“你去看看她,也劝劝她。” “是。” 柳夭夭出了紫辰宫之后,心中悲凉,她与六公主没什么交情,也只能硬着头皮一试了。 柳夭夭跟着公公到了六公主的怀夙阁,只见怀夙阁大门紧闭,门前站着沈怀安。 “沈太医。”柳夭夭率先打招呼。 沈怀安淡淡的回道:“柳大小姐。” 柳夭夭微微挑眉,几日不见,沈怀安清瘦了不少,双眸死气沉沉,哪还有几分少年意气风发。 柳夭夭问道,“沈太医不进去吗?” 沈怀安摇了摇头,自嘲一笑,“锦和不想见我。” 柳夭夭指了指紧闭的大门,艰难的说:“那……” 沈怀安悲怆的说:“我知她存了死意,我日日守在她门前,无非想叫她想想少时情谊,叫她不要抛下我。” “她不见我,便是不愿叫我动摇了她的想法。” 第二十六章 凶手是怀安 这时,怀夙阁的大门打开了,一个圆脸的宫女探出头来,怯生生的问道:“是云安郡主吗?” 柳夭夭点了点头,“正是。” “六公主有请。”宫女将门推开了一些,可容一人通过。 沈怀安叫住了宫女,急切的问道:“公主可好?” 宫女摇了摇头,悲切的说:“公主不思饮食,身体虚弱,精神恍惚,瘦得不成样子。” 沈怀安闻言更为悲痛,想要进入怀夙阁。 宫女连忙将他拦下来,“公主说了不想见您,您要是硬闯,她就马上自杀,沈太医,您行行好吧。” 沈怀安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他踉跄着,最终跌坐在门前。 宫女见怪不怪,这样的场景每日都要上演好几回。 柳夭夭叹了一口气,轻声安慰道:“沈太医莫急,我先替你去看看六公主。” “有劳。”纵然悲痛,沈怀安仍然拱手行礼 。 宫女将柳夭夭带到了六公主的闺房外,恭敬的说:“郡主,六公主就在里面。” 柳夭夭推开了房门,房内没有点蜡烛,很是阴暗,隐隐有一股霉味。 她往里走,看到一个女人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宛如一座雕像。 “公主?”柳夭夭放轻了声音,试探的叫道。 六公主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话,声音很沙哑,“我想见见你。” “公主,您不应该闷在房间里。” 柳夭夭想让房内通通风,她走到窗边,伸手就要将窗户推开。 六公主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掀开被子,无力的跌坐到地上,惊恐的喊道:“不要开窗。” 柳夭夭连忙过去将六公主扶起来,六公主挣脱了她的手,坐在地上,掩面而泣。 “我不配站在阳光下,我不配!”六公主的情绪非常激动。 柳夭夭微微蹙眉,不敢太过刺激她。 不知想到了什么,六公主干瘦的手紧紧抓住柳夭夭的手臂,“你为什么要救我?” 柳夭夭有些吃痛,但仍然冷静的说:“我是一个医师,没办法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从我眼前消失。” “我活得好痛苦,真的好痛苦,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救了我,你不让我死。” “失去了清白,不是你的错。”柳夭夭抓住六公主的肩膀,很认真的说。 “不是我的错?”六公主喃喃道,她有些茫然,宫里所有人都在笑话她,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柳夭夭很用力的点头,“与其放任自己在痛苦中沉沦,还不如振作起来复仇。” “我做不到。”六公主落下两行清泪。 “将你隐瞒的事情说出来,凶手是谁?” 六公主缩了缩脑袋,“我……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柳夭夭很肯定的说。 六公主的眼神变得茫然,她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 “第一个发现你的人是九皇子,后来他差点被凶手灭口,你再包庇凶手,只会害了更多的人。”柳夭夭眼中满是失望。 “他不会害九皇弟,他不会……” “公主。”柳夭夭严肃的看着六公主,“他是谁?” 六公主非常矛盾,又爱又恨,艰难的说:“是……怀安……” 柳夭夭一愣,六公主所有诡异的举动都能解释得通了,怪不得她宁愿把自己逼疯,也不愿意见沈怀安。 但是柳夭夭还是很坚定的说:“不可能是沈怀安。” “我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与怀安少时相识,青梅竹马,我们之间的感情隐藏得很好,就连我母妃也不知道。” 六公主将姿势换成了双手抱膝,这是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那天他约我到偏殿,他若想要,我并非不愿,为何……为何要害我?” 柳夭夭抓住了六公主话中的破绽,“他亲自与你约定?” 六公主摇了摇头,“是一个公公带的口信。” “进了偏殿之后,你看到沈怀安了?”柳夭夭又问道。 “我一进去就被迷晕了,后面发生的事情我也没有印象。”六公主皱着眉头。 “公主,你上当了。”柳夭夭十分肯定的说。 “没有人知道我们之间的情意,除了怀安自己,没有别人知道。”六公主固执的坚持己见。 柳夭夭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事情说出来,“那天晚上,沈怀安与逍遥王有约,事发的时候,沈怀安正在梅林,此乃我亲眼所见。” 六公主的脸色变得死白,满脸的震惊,“那他为何执意娶我?” 柳夭夭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他为了救你,以口渡药。” “但他是真心求娶公主,不然也不会一直守在怀夙阁外。”柳夭夭倒是为沈怀安说了一句好话,“您要相信他对您的感情。” “如今我有什么脸面见他?”六公主的身体抖得很厉害。 如今真相摆在她面前,她反而更加痛苦。 “公主……” 六公主一下子抱住了柳夭夭的身体,“求求你,什么都不要说,让我靠一会儿。” 六公主在她怀中狠狠哭了一顿,柳夭夭僵硬着身子,不敢乱动。 良久之后,六公主擦干了眼泪,“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偏执。”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柳夭夭起身为六公主倒了一杯温水。 六公主捧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水,一双湿润如小鹿的眼睛盯着柳夭夭看,“我想见一见怀安,我有很多话想要告诉他。” “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一直误会他,我想跟他道歉,再将真正的凶手找出来。” “他就在门外,我去帮你叫。”柳夭夭将六公主扶了起来,为她整理了一下额前的湿发。 六公主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诚恳的说:“夭夭,谢谢你救了我,你一定会成为昭国最厉害的医师。” 柳夭夭笑了笑,“那必须的。” 柳夭夭的步伐很快,她想快点将这个消息告诉沈怀安,让这对饱受折磨的有情人见上一面。 六公主看着柳夭夭出门后,走到了梳妆台前,握住了一只精美的金钗,喃喃自语,“对不起,我真的不想活下去了。” 第二十七章 野鸳鸯 沈怀安得知六公主之前的怀疑与痛苦,他一拳打在门上,眼角微红。 柳夭夭一时拿不定他心中所想,试探的问:“沈太医有何想法?可会怪公主不信任?” 沈怀安自嘲一笑,轻声道:“我不怪她,相反会更加心疼锦和。” 柳夭夭放心了,告别了沈怀安,让圆脸宫女带着她出宫。 转过了九曲长廊,她不经意回头,看到了仓惶往柱子后面藏的宫女。 她给圆脸宫女打了手势,两人加快了脚步,很快消失在长廊尽头。 果不其然,身后的宫女也跟了上来,她的脚步变得匆忙凌乱。 宫女刚拐过长廊,差点与冷着脸的柳夭夭撞上,宫女连忙下跪,“奴婢无意冲撞贵人,还望贵人恕罪。” 柳夭夭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嗤笑道:“无意?你就差把跟踪两字写在脑门上了。” “贵人误会了。”宫女瞬间冷汗津津。 柳夭夭没有说话,只用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她。 宫女脖子一梗,自乱阵脚,“皇……皇宫不能滥用私刑。” 柳夭夭幽幽一笑,用上了新的身份,“本郡主不屑于不入流的手段,只要本郡主在皇上面前告上一状,小小宫女,有几条命可用?” “郡主饶命。”宫女吓得魂飞魄散,重重磕头,直到额头肿起了一个大包。 柳夭夭冷眼旁观,不为所动,“说,是谁派你来的?” 宫女张了张嘴,突然看向柳夭夭的身后,眼中的惊恐不见了。 “呦,今儿个可真热闹啊。”女子娇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柳夭夭回过头,只见八个宫女拥着一个华服女子而来,华服女子头戴凤钗,显然身份尊贵。 圆脸宫女轻声提醒:“郡主,是皇贵妃娘娘。” 柳夭夭行礼请安,“臣女见过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有意给柳夭夭一个下马威,并不叫她起身,而是不悦的说:“本宫宫中的女使可是冒犯了郡主?” 柳夭夭低头笑道:“只是误会一场。” “既是如此,郡主起身吧。”皇贵妃伸手扶了下头上的凤钗,径自带着宫女从柳夭夭的身边走过。 柳夭夭保持着恭送的姿态,直到看不见皇贵妃的身影。 “郡主,您没事吧?”圆脸宫女心有余悸。 “没事。”柳夭夭淡淡的说道。 “郡主,皇贵妃这么做就是要给您一个下马威。”圆脸宫女忍不住轻声抱怨,“皇贵妃是二皇子的生母,宠冠六宫,身份尊贵,有时候就连皇后娘娘的面子都不给。” 柳夭夭听到二皇子的时候,脑中隐隐有一条线要将所有的事情连起来。 “郡主,郡主!”圆脸宫女见她突然发呆,疑惑的呼唤道。 柳夭夭的思绪被打断,不悦的说:“方才的事情本郡主就当没听到,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莫要连累了六公主。” 出了宫,柳夭夭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是萧邵的马车。 坐在马车前的寅日迎了上来。 “王爷在车上?”柳夭夭的目光移向了寅日身后的马车。 寅日道:“王爷不在此处。” “那你为何在这里?”柳夭夭疑惑的说。 “郡主一人入宫,王爷命我在此等候。”寅日做了一个手势,“郡主请上车。” 马车熏得暖暖的,还准备了几个汤婆子。 柳夭夭上了马车之后,就抱着汤婆子,闭上眼睛养神,绝口不问欲驶向何处。 待马车停了下来,柳夭夭拉开车帘,萧邵的身影映入眼帘。 柳夭夭下了车,打量着周遭的环境,此处是一条小巷的尽头,昏暗无人。 “在想什么?”萧邵淡淡的问。 柳夭夭接的很快,“这里真是杀人抛尸的好地方。” 就算是萧邵,也被她的话噎了一下,看向柳夭夭的眼神稍稍发生了变化。 柳夭夭也有些懊恼,怎么嘴一快就说了出来? 她只能回以萧邵傻笑。 此时寅日驾着马车离去,巷中只有柳夭夭与萧邵。 柳夭夭道:“王爷,这是……” 萧邵回道:“放心,不会把你抛尸在这里。” 柳夭夭颇为哀怨,怎么就不放过这个让她尴尬的话题呢? 萧邵唇角一勾,用黑金扇敲了敲柳夭夭的脑袋。 柳夭夭双手抱头,护住脑袋,“王爷,我本来就不聪明,你可别把我敲得更傻了。” 萧邵眸光幽深,只怕京城女子没有几人及得上她的才智。 “你可知这后面是什么地方?” 柳夭夭老实的摇头,“夭夭不知,请王爷明示。” “萧晋的别院。”萧邵一脸高深莫测。 柳夭夭点了点头,疑惑的问,“然后呢?” “本王请云安郡主看一出好戏聊以庆贺。”萧邵慢悠悠的拖长了语调。 “那就多谢王爷。”柳夭夭垂着眼眸,思量着萧邵的用意。 不一会儿,柳夭夭就看到一辆普通的马车停在别院的后门,她对萧邵挑了挑眉头。 萧邵示意稍安勿躁,继续看下去。 马车上下来一个戴着兜帽的女子,她等了一会儿,就有丫鬟将她迎了进去。 “会轻功吗?”萧邵低声问道。 柳夭夭也压低了声音,“不会。” 萧邵勉为其难拎着柳夭夭的后领,一跃而上,紧跟着神秘女子的同时还要避开别院的护卫。 神秘女子很快进了一个房间。 萧邵落在房顶的时候,身形微晃,他右手掩住嘴巴,将不适忍了回去。 柳夭夭对萧邵的异样一无所感,她猫着身子,拿开一片瓦。 女子将兜帽取下,露出了真面目。 竟是柳嫣儿…… 而萧晋很快就推门进入,柳嫣儿含羞带怯走到他的面前,两人开始交谈。 柳夭夭将耳朵更凑近一些,却还是听不清屋内两人的话。 柳夭夭扯了扯萧邵的衣袖,一边做出口型,“王爷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萧邵凑到柳夭夭的耳边,轻声道:“无非就是野鸳鸯调情罢了。” 温热的鼻息落在她的耳垂,柳夭夭老脸一红。 为了掩饰自己突如其来的羞涩,她装作怀疑的说,“王爷离得那么远,真的能听到?” 第二十八章 好心成全 萧邵指着自己的耳朵,声音愈发低沉,“本王有内力。” 柳夭夭无言以对,只有满腔的羡慕。 听不到声音,只能靠眼睛去看。 柳夭夭静心凝神,却见屋内两人有了别的动作,柳嫣儿面色酡红的倒在萧晋的怀中,萧晋一把将柳嫣儿抱起,走向大床。 两人很快抱成一团,随着动作越来越大胆,衣物也很快被扔到地上。 屋内上演着活春宫,柳夭夭无法直视,连忙将眼睛移开,并随手将瓦片盖好。 她脸上微微发热,心中别扭,忍不住瞪了萧邵一眼。 萧邵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放在柳夭夭手中,有些惋惜的说:“亏得本王特意准备了许多,既然用不上,就送给你了。” 柳夭夭打开了瓶塞,用鼻子闻了下,马上浑身发热,呼吸急促。 她赶紧将瓶塞塞好,心有余悸的瞪着它。 “这药十分珍贵,能让圣人也动心。”萧邵似笑非笑,“这可是皇贵妃圣宠不衰的秘诀。” 柳夭夭瞪大眼睛,“皇贵妃给你的?” 萧邵十分无语,“本王顺手牵羊的。” 柳夭夭顿时对萧邵的人品产生了怀疑,这种事情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真的好吗? 她有些怀疑的说:“真的没用上吗?” 萧邵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只倒了一些在房内蜡烛上。” 萧邵双手往背后一撑,举头望月,若有所思。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越发清隽高贵,柳夭夭顿时沉浸在他的美貌中。 “看够了吗?”萧邵淡淡的问。 “你好看。”柳夭夭在他的身边坐下。 萧邵的脸色一冷,“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拿本王消遣?” 柳夭夭成功调戏了一把萧邵,也算是小小报复了一下,心情甚好,就冲着萧邵傻笑。 萧邵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有些古怪,“萧晋如何?” 柳夭夭撇了撇嘴,“区区凡人哪里比得上王爷的仙人之姿。” 萧邵就这样达成了一种怪异的心理平衡。 柳夭夭搓了搓双手,这身子底子太差,再冻一会儿只怕要生病了。 萧邵见状起身,二话不说就拎着柳夭夭的衣领,施展轻功,离开了萧晋的别院。 他带着柳夭夭来到了一家小酒馆,两人坐在最角落的位置。 柳夭夭捧着温热的酒,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萧邵的手指敲着桌子,引起了柳夭夭的注意,他道:“今日这出戏可满意?” 柳夭夭脑中又浮现出屋内的画面,忍不住捂着眼睛,哀嚎道:“我感觉我要长针眼了。” 萧邵自顾自说道:“今日你被封为郡主,你那庶妹若要压你一头,自然会找上萧晋,本王不过好心成全他们的好事。” 柳夭夭道:“王爷有何打算?” 萧邵的眼中闪过寒芒,“明日你就知道了。” 柳夭夭摸了摸鼻子,也不再追问了。 萧邵换了一个话题,“今日进宫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柳夭夭将靖元帝的话复述了一遍,还有皇贵妃派人跟踪她的事情都告诉萧邵。 “我怀疑皇贵妃与六公主事件有关。”柳夭夭总结道。 萧邵也有同样的感觉,“此事本王会留意。” “想要本王性命的人,都在拉拢你,你如今要下本王这条船还来得及。”萧邵试探道。 柳夭夭眸光一暗,萧邵这人果真谨慎,不会轻易信任别人。 她认真的说,“就算是为了我的小命,我也会永远和王爷站在同一阵线。” 萧邵突然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许是酒太烈了些,他突然剧烈咳嗽,他背过身去,将染了血的暗色帕子收了起来。 柳夭夭闻到了空气中的一丝血腥味,心中了然。 萧邵的脸色难看了些,“走吧,本王送你回府。” 出了小酒馆,就见寅日驾着马车在等候。 到了柳府门口,柳夭夭见萧邵在闭目养神,就没有与他打招呼,自己利落跳下马车。 柳夭夭刚进柳府,收到消息的柳老夫人亲自相迎,柳老夫人不住往柳夭夭的身后张望。 “方才可是逍遥王的马车?”柳老夫人问道。 柳夭夭并无隐瞒,“正好遇到王爷,就厚着脸皮打扰了一路。” 柳老夫人抓着她的右手,亲热的问:“若知你与王爷在一起,多耽搁一会儿也不打紧。” 柳夭夭心中有些不舒服,敷衍道:“孙女不过与六公主多说了会儿话,这才忘了时间。” “好好好。”柳老夫人拍了拍她的右手,突然笑容一僵,“今日怎么没戴祖母送给你的红玉镯?” “红玉镯实在贵重,这几日照顾父亲,多有不便,我就先收起来了。”柳夭夭解释道。 “日后要时时佩戴才行。”柳老夫人吩咐道。 柳老夫人的态度未免太过奇怪,柳夭夭心中存疑,但仍恭敬的说,“孙女晓得了。” “祖母,若没别的事情,我想回去休息了。” 柳夭夭行礼之后,就要往小院子的方向走去。 “你现在是郡主的身份,怎么还能住在那里?”柳老夫人很是不满,“今夜就在佛心堂将就一夜,明日我就让人收拾个大院子出来。” 柳夭夭拒绝了她的好意,只淡淡的说:“我也跟继母提过此事,她已经答应给我换院子。” “如此甚好,我这就让刘嬷嬷去催催她。” “多谢祖母。” 柳夭夭回到了熟悉的院子,她与杏仁等人多日未见,就多说了会儿话。 梳洗之后,她对着铜镜,小心翼翼往脸上涂抹着祛疤的药膏。 一边念叨着,“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蛋,还好没留下疤。” 她寻思着六公主有些焦虑的症状,就取来银针,在食指上扎了下。 柳夭夭嘀咕道:“再这么下去,非把自己扎成筛子不可。” 她挤出一滴血来,滴在碧玉手镯上。 不一会儿,一盒解郁安神颗粒出现在她的手上。 解郁安神颗粒是中成药安神剂,具有疏肝解郁,安神定志之功效。 然而柳夭夭却捏着一盒速效救心丸陷入了深思,中医药材铺子为什么要多给她这么一盒药? 第二十九章 火烧落英院 这一夜,柳夭夭睡得很不踏实,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梦,醒来的时候,倒是忘得一干二净。 心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压着,有些发闷。 她用冷水洗了脸,人也精神了些。 “杏仁,你找个人将这盒解郁安神颗粒交给沈太医。” 柳夭夭还写了一封信,里面包含了功效与用法。 “是。”杏仁很淡定的接过药,她已经习惯自家小姐随时变出一些没见过的东西。 “卯月,我们去落英院。” “好咧。” 两人走到了落英院的门前,只见院门紧闭,一把大锁锈迹斑斑。 “小姐,我一直盯着落英院,没让白氏的人靠近。”卯月说道。 柳夭夭赞赏道,“你做得很好。” 卯月挠头道,“我们怎么进去?” 柳夭夭取出了一根银针,在锁芯处捣鼓了几下,只听“啪嗒”一声,锁就被打开了。 卯月惊呆了,用力揉眼睛,确定不是出现幻觉,佩服的说:“小姐,好手艺。” 柳夭夭笑得像一只狐狸,“技多不压身。” 两人进了落英院,处处皆是荒凉,院子里只剩下一棵留有树干的梧桐树。 柳夭夭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推开了房门,里面除了厚厚的灰尘,更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两人被呛得直咳嗽,只能后退一步,暂时先站在院子里。 卯月抱怨道:“看来将军府并不富裕。” 柳夭夭抿紧了嘴唇,看着院中人为破坏的痕迹,眼中渐渐溢满了杀气。 “卯月,你去捡些梧桐树枝来。” 柳夭夭拿出了一早就准备好的火折子,院中很快就浓烟滚滚。 柳毅赶来的时候,看到柳夭夭两人正围着火堆取暖,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孽女,你……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柳毅一生气,眼前又是一阵眩晕。 白氏连忙扶着他,小声劝道:“将军,身体要紧。” 柳毅将她的手挥开,对着身后的护卫吼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灭火。” 柳夭夭冷眼看着乱成一团的院子,嘲讽道:“父亲十几年不曾踏足,我以为你早就不在乎了。” 柳夭夭此言无异于火上浇油,柳毅红着眼睛,上前举手就要打。 柳夭夭的动作比他更快一步,避开了他的巴掌。 “几日不眠不休救回父亲一命,就是换来父亲这般对待。” 柳毅闻言心头一窒,恼羞成怒,“你毫无教养,肆意妄为,我饶你不得。” 卯月见状挡在柳夭夭前面,拿着鞭子与柳毅对峙。 柳夭夭对于他伤人话语,内心早已毫无波澜,她冷冷的说道:“这个院子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 “放肆,你可知这是你母亲生前居住的地方,处处都是她的心血。”想起那段美好的时光,柳毅心中一痛。 “母亲的心血轮得到我来毁吗?”柳夭夭指着四周,怒斥道:“这么多年,你在乎过吗?” 此时,护卫已将院中的火堆扑灭了,这一把火并没有造成什么粗损失,柳毅这才稍稍冷静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柳毅看清了院中的状况,怒问白氏。 白氏的眼珠子不安的转动着,“妾身不知。” “落英院只有一把钥匙,十几年我一直带在身边。”柳毅从怀中取出了一把钥匙。 “父亲再仔细想想,真的没有离过身吗?”柳夭夭提醒道。 “每年清明与过节的时候,我会让人来收拾。”柳毅死死盯着白氏,“你还不承认?” 白氏的嘴唇瞬间失去了血色,她算准了柳毅没有勇气踏足落英院,才会肆无忌惮将里面的东西搬走,没想到柳夭夭一把火将柳毅引了过来。 “不如我们进去里面看看吧。”柳夭夭率先往里走。 有了方才的经验,她用手帕捂住了口鼻,然后才进入房内。 房内布满了蜘蛛丝,而记忆中挂着的原配沈氏的画像已经不翼而飞。 柳毅看着熟悉又分外陌生的屋子,眼前浮现出很多回忆,他的双手有些颤抖。 白氏就站在门口,心中微酸,为何将军一直看不到她的存在? 柳毅红了眼眶,问道,“画呢?” “许是下人打扫的时候,不小心损坏了。”白氏低着头回答道。 卯月在屋内翻动着,竟真的从桌子底下找到了一幅破损的画像。 柳毅连忙接过画像,小心翼翼将它铺展开。 画中是一个坐在梧桐树下的锦衣女子,她拿着一把团扇,然而女子的脸处却被划了许多划痕,看着就像毁容了一样。 柳毅抚摸着画像,双手抖得更加厉害。 柳夭夭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名火,她从柳毅手中夺过画像,用力一撕,画像就一分为二。 “你……你……”柳毅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柳夭夭冷笑道:“若让人这般作践我娘的画像,还不如彻底毁了好。” 她加快了动作,双手一扬,碎片如同雪花一般飘落。 柳夭夭走到白氏面前,用小刀抵住她的下巴,“你别得意,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白氏抿嘴一笑,“你这话好生奇怪,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吗?随意攀咬污蔑我可不依。” 柳毅从打击中回过神来,“夭夭,你不要太过分。” “你们想要证据是吗?”柳夭夭放下了小刀,嫣然一笑。 白氏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父亲,我如今定下了婚约,按照昭国的律法,我母亲的嫁妆可是有我一份?” 柳毅不明所以,回答道,“这是自然。” 白氏终于知道柳夭夭要做什么,她这时才有些慌了手脚。 柳夭夭道:“你可以带我去看看我母亲的库房吗?” 柳毅指着满地凌乱,不悦的说,“这些还未与你算账,你莫要借机转移话题。” 白氏双眼一亮,附和道,“将军说的极是,姐姐的嫁妆就封存在库房中,难道长脚跑了不成?柳夭夭,你还是乖乖认错受罚,莫要挣扎。” 柳夭夭抬手就给了白氏一巴掌,冷冷的说道:“白氏,你一内宅妇人,无诰命在身,尊卑有别,谁允你直呼本郡主的名字?” 第三十章 速效救心丸 这一巴掌打乱了白氏的鬓发,她不敢相信短短几天,竟然被柳夭夭打了两次。 白氏捂着脸,指控道:“将军,这就是您的好女儿。” 柳毅只觉一家之主的地位一再被挑战,心下不满,警告道:“夭夭……” 柳夭夭微微一笑,“我乃皇上亲封的云安郡主,国法先于家法。” 柳毅被她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白氏更是气得脸都红了。 “将军……”白氏抓住了柳毅的手,百般哀求,“您要为妾身做主。” 柳毅道:“夭夭并无过错。” 白氏的手渐渐松开,不敢相信这是柳毅说出来的话。 柳夭夭道:“这次就不与你多计较,我们还是去看看母亲的嫁妆吧。” 柳毅见她这般坚持,心下生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柳夭夭斜睨了白氏一眼,并没有说话。 柳毅无法,“罢了,那就去看看吧。” 一行人走到了落英院的库房前,柳毅亲自开锁,一边说道:“你母亲的嫁妆都在这里,都给你们兄妹两个留着呢。” 柳夭夭眼露嘲讽,“是吗?” “怎……怎么会这样?”柳毅震怒的看着几乎空空如也的库房,“白氏,这是怎么回事?” 被点名的白氏揪住了手帕,“这……许是下人偷了出去。” 柳夭夭幽幽的说:“将军府的下人真是手眼通天,竟能悄无声息搬空了整个库房。” “是不是在你眼中,本将军就是一个昏聩无能之人,由你随意拿捏?”柳毅震怒。 白氏从未见他说这么重的话,吓得跪在地上,哭着说道:“将军,妾身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柳毅按了按额角,疲惫的说,“来富,去报官。” “将军,不能报官。”白氏抱着柳毅的大腿,“若报了官,坏了名声,以后嫣儿如何说亲?闹大了,就连您也要被御史参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 柳夭夭适时捅刀,凉凉的说道:“原来是将整个将军府都算计进去了,怪不得这般有恃无恐。” 这话叫柳毅十分扎心,“好,好个白氏。” 这时候,林嬷嬷走了进来,白氏希冀的看向她的身后。 原来白氏眼见库房将开,事情即将败露,连忙让林嬷嬷去请柳老夫人来为她求情。 林嬷嬷苦着脸来到白氏的身边,小声道:“夫人,老夫人不在佛心堂。” 关键时刻,最大的救星居然不在,白氏小心的看着柳毅的脸色,弱弱的说道,“将军,您常年在外,府中开销甚多,实在难以支撑将军府的体面,妾身这才动了坏心思。” “原来将军的体面居然要靠一个死人维持。”柳夭夭的声音很冷。 “你放心,此事我自会给你母亲一个公道。”柳毅安抚道。 柳夭夭冷笑了一声,“希望父亲说到做到。” 她环顾了一周,“这事儿闹得这么大,怎么不见二妹妹过来呢?” 白氏心下一沉,难道柳夭夭知道了什么? 倒是柳毅有些莫名其妙,“此事与她无关,过来作甚?” 就在这时,杏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姐,你在哪里?大事不好了,外面都在传二小姐她……” 杏仁看到了库房的许多人,吓得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柳毅淡淡的问道:“外面在传什么?” 杏仁看向自家小姐,眼中充满了求救的意味。 柳夭夭道,“不要怕,父亲不会责罚你的,说吧。” 杏仁咽了一口口水,眼一闭,心一横,大声说道:“外面都在说二小姐不知廉耻,还未出阁,就与他人有了首尾。” “据说楼小姐撞破了私情,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她身边的丫鬟气不过,这才将事情抖出来。” 柳夭夭道:“那男人是谁?” 杏仁弱弱的说:“据说是三皇子。” 柳夭夭点了点头,看了柳毅一眼,似有所指的说:“一名皇子,一个将军府小姐,一个尚书嫡女,怪不得会闹得满城风雨。” 她心中想的却是萧邵在此事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是否做了些手脚? “我撕了你的嘴。”白氏闻言暴怒。 她早就知道了柳嫣儿的打算,却没想到会闹成这样,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假装生气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杏仁吓得躲在柳夭夭的身后,柳夭夭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即对着柳毅说道,“父亲,此事有蹊跷,最好当面与二妹妹核实一番。” 柳毅道,“去将二小姐请来。” 来富心知此事非同小可,就亲自去请柳嫣儿。 柳毅只觉得脑袋一阵一阵的抽痛,胸口也喘不上气来,眼前阵阵发黑,踉跄了两步,差点跌倒在地上。 柳夭夭见他的嘴唇变紫,不排除有心梗的风险。 她终于知道中医药材铺子为什么要多给她一瓶速效救心丸。 她连忙倒出速效救心丸,递给柳毅,沉声说道:“吃,舌下含服,不要激动,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柳毅依言而行,柳夭夭离得近,只能亲自扶着他。 白氏一颗心提着,频频看向外面,祈祷着尽快看到柳嫣儿。 现实却是打了她的脸,只有来富一人过来,他说:“将军,二小姐不在府中。” 柳毅睁开了眼睛,打了白氏一巴掌,“你养的好女儿。” 白氏哭天抢地,“将军,嫣儿自小品行如何,您都是看在眼里的,说不定是小人嫉恨您宠爱嫣儿,有心陷害。” 柳毅见白氏到了这种时候,还要内涵柳夭夭,冷笑道;“如今看来,有了你这样觊觎他人嫁妆的母亲,品行如何值得商榷。” “您……您是嫣儿的父亲啊,怎么能……”白氏不敢置信的说道。 一名护卫跑了进来,“将军,宫中来了旨意,要您即刻进宫。” 柳毅吩咐道,“来富,将夫人留在这里,在我回来之前,不得让她离开半步。” 柳毅又对柳夭夭说:“夭夭,为父这次进宫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府中就交给你了,若为父能平安回来,再不叫小人蒙蔽了双眼,一定给你一个公道。” 第三十一章 婚期提前 柳毅三言两语将事情交代好了,然后就急匆匆跟着传话公公进宫了。 白氏在林嬷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神情倨傲,只要柳毅不在,将军终究还是她经营多年的地盘。 柳夭夭双手抱臂,冷冷的看着白氏。 两人眼神厮杀,互不相让。 白氏挂念着女儿,率先移开了目光,冷哼了一声,“林嬷嬷,我们走。” “慢着。”柳夭夭一手拦住了白氏,微微挑眉,“谁说你可以走了?” 白氏道:“你敢拦我?别怪我没警告你,我可是太后的人。” 柳夭夭闻言打了个呵欠,收回了手臂,给白氏让出了一条路。 白氏刚走到门前,就被府中护卫拦住了,她勃然大怒,“都给我让开。” 护卫分毫不让,“夫人得罪了,这是将军的命令。” 白氏指着他们的鼻子,生气道:“我女儿马上就是三皇子正妃,你们是什么东西?快滚开。” 护卫心中惶恐,但将军的话不得不从,只能顶着白氏杀人一般的目光,额头渗出了不少的冷汗。 柳夭夭嘲讽道:“你们母女谋划了这般丑事,还妄想当正妃?” “你什么意思?”白氏的表情凶狠,似乎下一秒就会破口大骂。 在柳夭夭眼中,白氏如今只是一只斗败的丧家犬。 柳夭夭淡淡的说,“且看吧,你的下场马上要来了。” “贱人,你不必危言耸听。”白氏冷笑了一声,“你娘当年也对我说过这句话,笑到最后的人依然是我。” 柳夭夭的眼神宛如淬了毒,取出银针极快扎在白氏的哑穴和麻穴上,白氏浑身发麻,无法站立,欲破口大骂又说不出话来。 “那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最后鹿死谁手。” 说完之后,柳夭夭头也不回离开了库房,并让人将库房的门锁了起来。 “库房里面的东西,都是登记造册的,去将账册找出来。”柳夭夭冷冷的吩咐道。 杏仁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情,“小姐,万一二小姐真的得势,您该怎么办?” “放心吧,如今太子未立,分为大皇子和二皇子两个阵营,皇上不会打破这个平衡。” 杏仁什么都听不懂,仍然崇拜的说:“小姐,你好厉害。” 柳夭夭苦笑道,“现在可以去拿账册了吗?” 杏仁点了点头,“我马上就去。” 如今没人阻拦,杏仁很快就将账册取来,柳夭夭核对着账册,不知不觉中,天已经黑了。 外出拜佛的柳老夫人听到了京城的风言风语,也已经赶回了柳府。 柳老夫人拿着佛珠焦急的走来走去,半点也静不下心来。 柳夭夭被她弄得无法精心,言语中带了点无奈,“祖母,你放心,父亲是大将军,不会有事的。” “托人去打探消息了吗?”柳老夫人问道。 柳夭夭点了点头,“一早就让来富总管在宫门外守着呢。” 说话间,就听到来富激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老夫人,大小姐,将军和二小姐回来了。” 只见柳毅铁青着脸走了进来,柳嫣儿则畏畏缩缩跟在他的身后。 柳老夫人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皇上可有为难你们父女?” 柳毅虽心中烦闷,可他是一个孝子,面对自己的母亲,脸色稍和缓,“皇上隆恩,为两人赐了婚。” 柳老夫人惊喜的说,“这倒是因祸得福。” 柳毅冷哼了一声,怒视着柳嫣儿。 柳嫣儿走到柳老夫人的面前,委屈的唤了一声,“祖母……” 只这么一声,柳嫣儿的眼泪就停不下来了。 柳夭夭微微蹙眉,难道柳嫣儿真的达成所愿了? 柳毅很快就解答了柳夭夭的疑问,冷冷的说道:“不过是个侧妃之位,也值得你豁出全家的体面与自己的清白?我怎么教养出你这么个目光短浅的女儿?” 柳嫣儿不敢反驳,哭得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 柳毅叹了一声,对柳夭夭说道:“是爹对不起你。” 柳夭夭问道:“父亲说的是?” “三天之后,你便要与逍遥王成婚了。”柳毅很愧疚的说。 “为何婚期提前?”柳夭夭有些不解。 “只因你是长姐,你若未成婚,那个逆女如何出阁?”柳毅恨恨的说:“只怕她的肚子不能等。” 话已经说成这样直白了,柳夭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柳夭夭说道,“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 柳毅如今对她满是愧疚感,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 柳夭夭将账册递给柳毅,“我已核对过了,上面做了记号的就是这些年丢失的东西,三天的时间,把东西都拿回来。” 柳毅随手翻了下账册,说道,“此事不用你说,为父也会去做。” 柳夭夭笑了笑,“我自然是相信你有这份心。” 柳嫣儿见两人之间的氛围很是和谐,很是妒恨。 手臂上的轻痛让柳嫣儿回过神来,她抬头一看,柳老夫人正警告的看着她。 柳嫣儿默默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柳夭夭将她们互动看在眼中,“嘶”了一声,状似惊讶的说:“不好了,我忘了继母还被关在库房。” “什么?”柳嫣儿闻言终究沉不住气,又惊又怒,“我娘被关在库房?” 柳毅冷冷的说道:“来人,将白氏带到成英院禁足,成婚前,二小姐也不得离开闺房半步。” 柳嫣儿苦苦哀求柳毅,却没有得到回复,只能转而向柳老夫人求情。 柳老夫人张了张嘴,还没开口,柳毅就先说道:“子不教,父子过,我已经是一个失败的父亲,母亲莫要开口求情,不然就是陷我于不孝子的境地。” 柳毅说完之后,拂袖而去。 柳夭夭到落英院的时候,看到柳毅红着眼睛,半跪在地上,正在拼凑那幅被毁掉的画像。 柳夭夭在柳毅的身边蹲下,他的动作顿了一下,一言不发,随后继续拼凑。 柳夭夭轻声说道:“画破了就是永久损坏,就算勉强拼好,也会有裂痕,所以再好的画,也不必执念,人亦是如此。” 第三十二章 哥哥 柳毅看向一脸沉静的柳夭夭,他的手微微颤抖,“字画破了可以重画,人与人之间裂痕可以修补,你说是吗?” 柳夭夭垂着眼眸,捂着有些发闷的胸口,“我不知道。” 父女两人从未靠得这么近,柳夭夭才发现这个正值壮年的男人,双鬓已有了白发,后背也有些佝偻。 然而这不能把他这些年的忽视和伤害抹平。 柳夭夭稳了稳心神,狠心无视了他眼中的希冀。 柳毅眼中的光渐渐变得灰暗,“你与你母亲一样,终究还是不愿意原谅我。” 柳夭夭猛地站了起来,淡淡的说道,“这里有些闷,我出去透透气。” 柳毅轻叹了一声,不敢将她逼得太紧。 柳夭夭走出落英院,一时不知道要去哪里,就漫无目的在后院乱走。 等到她回过神的时候,竟是走到了当初差点被淹死的池塘边。 此时已是傍晚,池塘边人烟稀少,柳夭夭后退了两步,正要往回走。 突然她的肩膀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她浑身的毛都快要竖起来了,想也不想,一个反手刀就攻向对方。 对方躲过了她的刀,却没有躲过她的银针。 她警惕的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男人,蓬头垢面,胡子拉渣就是他此时的写照。 柳夭夭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的问,“你是何人?为何袭击我?” 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我只是跟你打招呼,你不认得我了?” 男人的声音很温柔,眼神越发的柔和。 柳夭夭实在找不到关于他的记忆,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你这么邋遢的人。” 男人的脸色一变,双手一撑,站了起来,就往柳夭夭的方向而来。 柳夭夭侧身躲过,一把小刀正要再次攻向男人,却看到他趴在池塘边,双手捂脸,发出了一声哀嚎。 “夭夭,你……你先别看我,我先收拾一下自己。” 扔下这么一句话,男人就脚底抹油跑了。 留下柳夭夭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两人纠缠了一会儿,此时天色已暗,柳夭夭看向周围,黑暗中似乎潜伏着怪兽,即将冲出来撕咬她。 她心下骇然,快步往回走。 直到看到灯光,她的心才稍定了下来。 杏仁端着一盘糕点,正要送到落英院,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柳夭夭,奇怪的问,“小姐,你怎么满身大汗?发生什么事情了?” 柳夭夭隐去自己怕黑的事情,轻声道,“我刚刚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跟他交了下手。” 杏仁紧张的问:“您没受伤吧?” “没事,他似乎认识我,没有想伤害我的意思。”柳夭夭的肚子正好传出一阵叫声,她随手拿了块糕点放进嘴里,满足的眯起了眼睛,“是梅花的味道。” 杏仁笑道:“没错,就是您一直想吃的梅花糕。” 柳夭夭已将方才的事情抛到脑后,满眼只有梅花糕,她毫不吝啬的夸赞,“杏仁,你真是太棒了。” “您喜欢就好。”杏仁也十分高兴。 大半的梅花糕很快就进了柳夭夭的肚子,她突然奇想,“今晚我们来泡梅花酒吧。” 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夭夭亲手酿的酒,到时候我可要讨一杯喝。” 只见一个青衫男子缓缓而来,一把折扇,显得十足风流。 “少爷。”杏仁兴奋的喊道。 少爷? 在将军府,唯有一人能这么被称呼,那就是她嫡亲的哥哥柳星河。 兄妹两人感情极好,只是她身负天煞孤星的名声,柳老夫人生怕唯一的孙子会被克,自小就将柳星河送出去拜师学艺,唯有过年的时候,才会被允许回府。 而过年的时候,她通常不被允许与他们同席,兄妹两人已多年未见,故而还不如杏仁对他熟悉。 只是为何他的身形看起来有些熟悉…… “看到哥哥不开心吗?”柳星河的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发现的紧张。 柳夭夭脑中闪过一个邋遢的身影,她歪着头盯着柳星河,淡淡说道:“哥哥可曾见到一个胡子拉渣的邋遢男人?” 柳星河的脸上显现出一丝窘迫,“我急着赶路,这才邋遢了些。” 他此时追悔莫及,若知进府就遇到柳夭夭,说什么也要先将自己打理一下,如今居然在她心中留下了这么不好的形象。 柳夭夭见他脸色多变,不由得有些好奇,“你怎么啦?” 柳星河懊悔的回道,“我在想该怎么将你脑中关于那一幕的记忆抹掉。” 柳夭夭失笑,没想到她这位哥哥竟然是这么在乎形象之人。 经过这番插诨打科,兄妹之间没了生疏感。 两人并排而走,气氛温馨。 柳星河道:“夭夭,你似乎给了哥哥一个惊喜,你会武功。” “为了自保罢了。”柳夭夭微微蹙眉,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问道:“哥哥为何此时回京,可是有什么要事?” 柳星河回道:“我听说你与逍遥王定下了婚约,你若不愿,我就去求父亲解除婚约。” 他竟是为了这件事特地赶回京城,柳夭夭心中微暖,柳星河是这个家中第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 “此乃皇上赐婚,父亲也没办法改变。” “可是逍遥王他……命不久矣,岂不是误了你的终生。” 柳夭夭坚定地说,“有我在,他不会死的。” “世人都说逍遥王阴狠狂妄,不近女色,我怕……” 柳夭夭安慰道,“他阴狠狂妄,我是天煞孤星,或许我们很适合呢?” 柳星河却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脸色更差了。 “妹妹,你太天真了。” 柳夭夭笑了笑,轻声道:“难道我留在将军府就会有更好的未来吗?” “有我在……” “哥哥未必能一直护着我。” 柳星河闻言心脏似乎被人狠狠拽住,生疼生疼,他闷闷的说道:“我知道你在白氏手下讨生活,十分艰难,对不起,是哥哥没能保护你。” 柳夭夭轻叹道,“你也是身不由己,我不怪你。” 柳星河抓着柳夭夭的肩膀,坚定的说:“妹妹,我打算去边境从军,我会变成你的依靠。” 柳夭夭一怔,“你不必为了我,做到这种程度。” 柳星河眼眸变得十分温柔,“我们血脉相连,你需要一个强大的靠山,没人比我更合适。” 第三十三章 教养嬷嬷 柳毅收到了青山上人的飞鸽传书,一改颓废失落的形象,此时正拎着一根棍子,气势冲冲对着柳星河而来。 他将棍子挥舞得虎虎生风,嘴里骂骂咧咧,“臭小子,这些年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居然在游学途中将先生丢下,私自一人偷跑回京,看老子不打断你的狗腿。” 柳星河被撵得满院子乱跑,却还是记挂着为人兄长的形象,“爹,我明天就给先生写请罪书,你在妹妹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面子?你怎么不在先生面前给你爹留面子?”这种孩子长大了才要被先生告状的心情可不好受,柳毅百忙之中叮嘱道:“夭夭,你站远一点,可别误伤了你。” 柳夭夭默默往后挪了两步,这个行为被柳星河看在眼中,他哀嚎道:“妹妹,你伤了哥哥的心。” 柳夭夭的眼角抽了抽,又往后挪了两步。 闻讯赶来的柳老夫人看到这阵仗,宛如护崽的老母鸡一般挡在柳星河前面,对着柳毅怒目而视。 满院凌乱,闹成一团,柳夭夭无语望天,嘴角的一抹微笑却泄露了她的好心情。 另一处,柳嫣儿被禁足在闺房之中,她已将房中所有的东西都砸了一遍。 柳嫣儿满脸的煞气,恨恨的说:“楼梦兰叫我丢了人,还失了正妃之位,我跟她势不两立。” “还有柳夭夭那个贱人,休想因此压我一头,我才是能保住将军府富贵的人。” 红玉见柳嫣儿又陷入癫狂,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就将柳星河回来的消息告诉了她。 红玉担忧的说道:“小姐,公子这个节骨眼回来,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柳嫣儿微微蹙眉,“放心吧,有祖母在,不会让他跟柳夭夭那个天煞孤星接触的。” “可是如今的局面也对我们不利。” 柳嫣儿神秘一笑,“等着瞧吧,柳夭夭那个小蹄子怎么可能是我们母女的对手,明日就有好戏要上演了。” 丫鬟翠玉小心翼翼的道:“小姐,明日宫中的教养嬷嬷会来府中教规矩。” 柳嫣儿一惊,“你们两个快服侍我睡下,明日可不能出差错。” 红玉与翠玉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总算将二小姐哄好了。 一夜好眠,柳夭夭是被杏仁给摇醒的。 她无奈的看着一脸着急的杏仁,“一大早有什么事情吗?” 杏仁也是无奈,“小姐,教养嬷嬷到了,您怎么还睡着呢?” “那不是教导柳嫣儿的吗?跟我有什么关系?” 柳夭夭说着,掀开被子,慢条斯理的起身穿衣服,萧邵虽有王爷的封号,但并非正儿八经的皇室之人,加上成婚时间紧促,故而免了柳夭夭学规矩这一说。 “本是无关,可今晨太后下了懿旨,要您与二小姐一同学规矩。” 太后? 柳夭夭不禁有些头大,“既是如此,就过去看看吧。” 柳夭夭赶到的时候,柳嫣儿正与一位体面的嬷嬷有说有笑,嬷嬷看到柳夭夭后,与柳嫣儿对视了一眼,嬷嬷的表情逐渐严肃。 柳嫣儿轻笑道:“黄嬷嬷,这位就是未来的逍遥王妃,姐姐,这位是太后跟前一等红人的黄嬷嬷。” 嬷嬷不悦的说,“大小姐好大的架子,叫老身好等。” “事出仓促,有失远迎,黄嬷嬷勿怪。”柳夭夭微笑着行了一礼。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黄嬷嬷见她认错态度良好,只得悻悻的说道:“大小姐折煞老身了,既然两位小姐都到了,那我们就开始学习礼仪吧。” 柳老夫人过来询问情况,黄嬷嬷笑着说道:“两位小姐的学习能力自然都是极好,只是大小姐不如二小姐有天赋罢了。” 柳嫣儿的礼仪自小被白氏按照贵女的标准请人教导,自然挑不出什么毛病。 而柳夭夭自小过得比丫鬟还不如,哪里接触过这些。 因此在黄嬷嬷的眼中,两人的进度相差极大。 听黄嬷嬷这么说,柳嫣儿给了柳夭夭一个得意的眼神。 柳老夫人皱着眉头说道:“那就劳烦黄嬷嬷多费些心思。” 黄嬷嬷将柳老夫人给的手镯放入袖中,笑容满面的说:“老夫人,您放心,这是老身的分内事。” 黄嬷嬷继续说道:“不如这样吧,大小姐上午便在此处学习礼仪,下午就背习宫中礼仪书册,力求最短的时间达到最好的效果,您看如何?” 柳夭夭点了点头,“听嬷嬷的安排。” “大小姐的形体还是不够优雅,请大小姐将这几本书顶在头上,什么时候书不掉下来,就算过了第一关。” 卯月柳眉一拧,发怒的话正要脱口而出,却被柳夭夭拦住了。 柳夭夭垂着眼眸,在杏仁的帮助下,顶着书缓慢行走。 卯月不满的轻声说道:“小姐,这黄嬷嬷最势利贪财,肯定收了二小姐的好处,您不能任由她折腾。” 柳夭夭淡淡的说道:“放心吧,我自有算计。” 柳嫣儿在柳老夫人面前长了脸,心情极好,就亲自为黄嬷嬷斟了茶,“嬷嬷,快来尝一尝我珍藏的白毫银针。” “如此珍贵,这怎么使得?”黄嬷嬷口中推辞着,却接过了茶杯,一杯接一杯饮茶。 过了一会儿,黄嬷嬷突然捂着肚子,一张脸有些扭曲。 正在练习行礼的柳嫣儿见状,关心的问道:“嬷嬷,您不舒服吗?” “许是吃坏了肚子,想借府上茅厕一用。”黄嬷嬷的脸色十分难看。 黄嬷嬷一走,柳夭夭就将书放了下来,从桌上拿了一块糕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满足的眯起了眼睛,“白毫银针,真是好东西。” 柳嫣儿道:“柳夭夭,你阴奉阳违,待嬷嬷回来,我一定要在她面前揭穿你,叫嬷嬷好好惩罚你。” 柳夭夭施施然的说道:“她回不来了。” 柳嫣儿惊疑不定,“你……什么意思?莫非你要……” 柳夭夭诧异的看着她,“二妹妹想到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有时候拉肚子也是会虚脱,要了半条命的。” 第三十四章 白氏怀孕 柳嫣儿见黄嬷嬷迟迟不回来,就捏着手帕时时张望,红玉见状自告奋勇,“小姐,要不奴婢去瞧瞧黄嬷嬷吧?” 柳嫣儿连忙说道:“你们两个都去,再将府中大夫请过来。” 柳夭夭轻笑道:“二妹妹倒是周到。” 柳嫣儿冷哼一声,“哼,若人人如你一般,我将军府还有何颜面?” 柳夭夭打了一个饱嗝,又伸了懒腰,懒洋洋的说道:“今日要对继母做出判决,你不去看看?” “你别以为大哥回来了,将军府就能由你们兄妹说了算,柳夭夭,就连老天都站在我们母女这边。”柳嫣儿的眼神隐隐有些狂热。 柳夭夭不以为然,“二妹妹,眼前的棋面已然是死局。” 柳嫣儿高傲的说道:“柳夭夭,你输定了。” 柳夭夭不再理会柳嫣儿,拉着杏仁的手就往大厅而去。 杏仁一直担忧往回看,“小姐,万一黄嬷嬷回来看不到你,是要罚你的,不如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 柳夭夭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杏仁的手中,冲她眨了一下眼睛,“下午我们就该换教养嬷嬷了。” 卯月竖起大拇指,“小姐一出手就是厉害。” 三人到大厅的时候,柳毅正不顾柳老夫人的阻拦,要将白氏送到庄子里。 柳夭夭行了礼之后,就自己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却见拉扯之间,白氏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林嬷嬷抱着白氏的身子,扯着嗓子喊道:“夫人晕过去了,赶紧请大夫。” 柳老夫人也慌了神,连忙叫刘嬷嬷去请。 柳毅沉声说道:“慌什么,这不是有夭夭在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柳夭夭的身上,柳夭夭也想知道白氏在盘算什么,她在白氏的身旁蹲下,正要摸脉却看到白氏的指尖轻动。 林嬷嬷护着白氏,“大小姐与夫人不和,奴婢不敢劳烦大小姐。” 柳夭夭微微扯了下嘴角,优雅的吐出了一个字,“滚。” 柳毅冷冷说道:“这里几时轮得到一个下人说话?” 林嬷嬷的脸色多变,柳夭夭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专心为白氏把脉。 这脉象…… 柳夭夭的脸色微变,微微蹙眉,她终于知道柳嫣儿的意思了。 “如何?”柳老夫人紧张的问道。 柳夭夭淡淡的说道:“气息平稳,脉象平和,别装了,起来吧。” 白氏的呼吸骤急促,这是气的。 柳毅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事到如今你还搞这些小把戏?” 白氏不敢再装,跪在地上,捂着肚子,委屈的说:“将军,妾身真的不舒服……” 柳老夫人见白氏一直抱着肚子,问道:“可是腹中不适?” 白氏期期艾艾,欲言又止。 柳夭夭冷眼相待,不情愿的说道:“她是有喜了。” 柳老夫人十分惊喜,将军府子嗣薄弱,只有柳星河一个男丁,如今白氏若能再生一个男丁,那就是大功一件。 思及此,柳老夫人亲自将白氏扶了起来,吩咐道:“快将椅子垫得软一些,叫夫人坐得舒服些。” 白氏不敢坐下,巴巴的看着柳毅。 柳毅也被这个消息冲击到了,好一会儿才干干的说道:“你就留在府中好好养胎吧。” “那庄子……”白氏故作迟疑。 “还提那么晦气的地方作甚?” 柳老夫人殷切的说:“刘嬷嬷,去将京中最好的稳婆都请到府中来。” 白氏得意的看着柳夭夭,“夭夭苦着一张脸,莫不是怕有了这个孩子,好不容易得到的关注又没了?” 柳夭夭轻笑道:“大龄怀子不易,继母可要小心为上。” 白氏十分不满,“你这是在威胁我?” “夭夭的话有几分道理,你好好在成英院养胎,没事不要出来走动。”柳毅一锤定音。 白氏没成想柳毅竟然还要将她禁足,泫然欲泣,“将军,那嫣儿出嫁之时……” “夭夭与嫣儿同时出嫁,彼时人多,小心冲撞,你不必出来。” 白氏脸色大变,还想要再争取,却看到柳毅不悦的神情之后,将话咽了回去。 柳夭夭起身走出大厅,柳星河欲跟上去,却被柳老夫人叫住,“星河,你与你父亲在此说说话,不要到处乱跑。” “可是……” “你是想要我将青山上人请来吗?”柳老夫人不悦的说道。 柳星河不敢再多言,只能无奈的看着柳夭夭一人离开。 “小姐,你还好吧?”杏仁有些担忧的问。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从来没有想过能那么轻易打败白氏。”柳夭夭捂着胸口,眼露茫然,“话虽如此,我还是有些失落。” “小姐,机会还多得是。”卯月安抚道。 说话间,她们来到了落英院,院中的梧桐树叶子轻动,柳夭夭的鼻子上微动,随即指着梧桐树说道:“卯月,我想上去看看。” “小姐,我这就带你上去。” 卯月的轻功极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柳夭夭带上树,却不其然对上了一双阴鸷的眼睛。 柳夭夭毫不客气的银针伺候,“你是何人?” 黑衣人似乎也没想到会突然暴露,埋怨的瞪了卯月一眼,一把短刀虎虎生风,将柳夭夭的银针都打落在地上。 柳夭夭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她将手伸进袖中,掏出了一把药粉就撒向黑衣人。 黑衣人一道掌风将药粉吹散,却仍有一些洛落到他的眼睛上,他不适的揉了揉眼睛,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了。 柳夭夭冷哼了一声,“大白天还穿一身黑衣服,这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 卯月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小姐,你刚刚撒的是什么?” 柳夭夭阴恻恻的说:“我自己制作的疯痒粉,中招之后十天之内会奇痒无比,若是碰到了凉水,就会浑身起红疹。” 卯月的瞳孔微微变大,“可有解药?” 柳夭夭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认识方才那人?” 卯月连忙摇头,否认道:“不认识,我只是好奇罢了。” 柳夭夭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就让我们一起为那个可怜虫默哀吧。” 第三十五章 萧邵没来 将黑衣人打走之后,柳夭夭的情绪一直不高。 午时,皇后派了新的教养嬷嬷到将军府,似乎有意将柳夭夭遗忘,柳夭夭倒也落得了个轻松。 而柳毅也让人将落英院收拾好了,届时柳夭夭将从落英院出阁。 柳夭夭将自己关在药房两天的时间,直到出阁前一晚才从药房出来。 杏仁一直守在药房外面,连忙迎了上去,心疼的说道:“小姐,您的脸色好难看啊。” “无事,我只是耗费了太多心神。”柳夭夭摆了摆手,“卯月,你去请王爷来一趟。” 卯月讶然道:“小姐,王爷明日就来迎亲了,您就算是思念王爷,也不必急于一时。” “这几日太过安静,我有种不详的预感。”柳夭夭眉头微蹙。 “小姐放心,我这就去。” 卯月跃上了墙头,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柳夭夭沐浴之后,披散着湿发站在窗前,杏仁连忙取了干布巾来为她绞发。 将头发绞干之后,杏仁又取了桂花香油为柳夭夭护发。 做完这一切之后,杏仁又取了披风为柳夭夭披上,一边担忧的说道:“小姐,可不敢站在风口,小心着凉。” 柳夭夭道:“无碍。” 杏仁不敢苟同,念念叨叨就到小厨房去端姜汤。 直到杏仁半强迫的盯着柳夭夭灌了一大碗姜汤,卯月才垂头丧气的回来。 卯月一进屋就双膝跪地,嘴唇紧抿着。 柳夭夭有些生气的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卯月回道:“我未能完成任务,请小姐责罚。” 柳夭夭不容置疑的将她扶了起来,问道:“王爷可有说什么?” “我并没见到王爷,等了许久,才等到寅日,寅日只说明日要委屈小姐了。” 寅日的一番话使卯月很是不安,连忙赶回来告知柳夭夭。 “他还说了什么?” 卯月摇了摇头,气愤的说道:“寅日似乎急着要办事,并无多说。” 她小心翼翼的看柳夭夭的脸色,“小姐,您放心,等我逮到寅日,一定好好教训他一顿。” 柳夭夭被卯月的小表情逗笑了,“那就劳烦卯月女侠为我主持公道。” 杏仁道:“小姐,王爷许是有事在身,您别太担心。” 柳夭夭十分淡定的说:“都下去休息吧,明日还有得忙呢。” 话虽如此,柳夭夭却是一夜无眠,辗转反侧。 天刚蒙亮的时候,就有嬷嬷来为柳夭夭净面梳头。 她闭着眼睛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嬷嬷折腾,直到换上了嫁衣。 “小姐,您今日真美。”杏仁赞叹道。 柳夭夭用食指点了下杏仁的额头,淡淡的说道:“就你嘴甜。” 铃儿端着一些点心进来,“小姐,杏仁姐姐说的可是实话。” “大小姐,都准备好了,奴婢这就回去回复老夫人的话了。”刘嬷嬷的态度很是恭敬。 柳夭夭微微点头,刘嬷嬷就退了出去。 铃儿扯了下杏仁的衣服,低声问道:“杏仁姐姐,老夫人和将军怎么都没过来?” 杏仁为难的看了柳夭夭一眼,不敢多言。 倒是一旁开面的嬷嬷回道:“今日两位小姐同时出阁,老夫人一早就去了二小姐那里,二小姐那里开面梳头的嬷嬷都得了不少赏钱呢。” 卯月剜了嬷嬷一眼,“你这是在抱怨吗?” 嬷嬷行了一礼,“今日也是大小姐的好日子,总不至于太过小气,失了大小姐的身份,您说是吧?” “你……” “好了。”柳夭夭抓了一把碎银子递给嬷嬷,嬷嬷眉开眼笑,千恩万谢的出去了。“何必与这种人置气?” 杏仁幽幽的说道:“我们只是为小姐抱不平,明明都是府中小姐,而且小姐还是正妃,二小姐只是侧妃,老夫人也未免太过偏心。” 柳夭夭垂着眼眸,“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早就习惯了。” “小姐,迎亲的队伍来了。”嬷嬷高声喊道。 屋内的人不敢再耽搁,七手八脚将柳夭夭扶了起来。 彼时柳夭夭正弯着腰,杏仁为她将红盖头盖上,她的眼前一片红,再无其他。 “嬷嬷,可是王爷亲自前来迎亲?”卯月问道。 嬷嬷回道:“三皇子亲自来迎侧妃,逍遥王遣了迎亲使前来。” 闻言,屋内一阵沉默,无人敢出声,反而是柳夭夭轻笑道:“今天可是我的好日子,都开心一点。” 屋外传来了柳星河的声音,“妹妹,我来背你上花轿。” 柳夭夭在杏仁等人的搀扶下走出了落英院,柳星河走到她的面前,半蹲下。 柳夭夭趴在他的后背上,轻声道:“三皇子亲自迎亲,老夫人怎么会同意让你送我上花轿?” 昭国的女子出嫁的时候,多由家中哥哥或者弟弟背着上花轿,柳夭夭已在心中做好了一人上花轿的心理准备。 “你是我的亲妹妹,我不在这里,难道还要背着二妹上花轿不成?” 柳星河绝口不提他争取得有多艰难。 “谢谢你。”柳夭夭的心中一暖。 柳星河的声音很轻,“我听说逍遥王再次发病,已经昏迷了几日,危在旦夕,这才没前来迎亲,那宁国府多是豺狼虎豹,无人护着你,我真是放心不下。” “哥哥,你说萧邵他……”柳夭夭的心咯噔了一下。 “你到了宁国公府,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待逍遥王百年之后……” 柳夭夭打断了柳星河的话,“哥哥,萧邵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是柳星河第二次听到柳夭夭这么说,看来他这个妹妹对逍遥王用情至深啊。 “有你的期盼,逍遥王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纵使柳星河放慢了脚步,也到了将军府门前,柳毅与柳老夫人站在门前。 柳星河将柳夭夭轻轻放下,“妹妹,拜别祖母与父亲吧。” 柳夭夭与柳嫣儿并排,朝着柳毅与柳老夫人盈盈一拜。 柳毅哽咽的说道:“好,愿你们婚后相看两不厌,夫妻恩爱缠绵。” 萧晋拱手道:“必不负嫣儿深情与将军所托。” 柳老夫人十分欣喜,“三皇子有心了。” “夭夭。”柳毅轻唤了一声,有些踌躇与愧疚。 柳夭夭的声音很清脆:“一朝嫁为他人妇,生死在别家,去也,莫牵挂。” 第三十六章 出嫁 将军府两位小姐同时出嫁,府前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评头论足,议论纷纷。 “私情闹得京城沸沸扬扬,三皇子还亲自迎亲,看来真是喜爱柳二小姐。” “看看三皇子这排场,那二小姐肯定是个绝世美人。” “柳大小姐的花轿可真寒酸。” “逍遥王残暴狂妄,柳大小姐真是可怜。” 柳星河将百姓的议论都记在心中,他捏紧了拳头走向正在说闲话的几人,在几人惊恐的目光中,柳星河淡淡的开口:“几位,要进来喝杯喜酒吗?” …… 柳夭夭与柳嫣儿同时拜别柳毅与柳老夫人,两人就由喜娘扶着并行走向花轿。 柳嫣儿的声音很轻:“柳夭夭,听到了吗?你永远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永远比不过我。” 柳夭夭也听见了百姓之言,轻声回击道:“走着瞧吧,柳侧妃。” 柳嫣儿被那三个字刺激了神经,低吼道:“正妃之位,迟早是我的。” “我拭目以待。” 柳夭夭懒得再回应她,在喜娘的搀扶下坐上了花轿。 柳嫣儿眼中浮现出一丝狠厉,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憋了一口气。 萧晋握着柳嫣儿的手,亲自将她送上了花轿,吹皱了一池春水,满腔怨恨只余一腔柔情。 柳毅看在眼中,倒也放下了对萧晋的几分成见。 柳毅红着双眼接过一盆水,泼在柳府的门前,轿夫这才起轿,两顶花轿分别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柳夭夭第一次坐轿子,被晃得有些难受,就闭上眼睛靠着休息。 过了许多,轿子终于停了下来,柳夭夭等了一会儿,一直没有动静。 四周安静得有些诡异,柳夭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杏仁,外面什么情况?” 杏仁答道:“小姐,宁国公府无人迎亲。” “府中挂上了白布,似乎要办丧事。”卯月面若寒霜,“小姐莫急,我这就去看看情况。” 卯月刚走上台阶,就看到一群人从宁国公府走了出来,个个都穿着丧服。 为首的年轻男子指着花轿,倨傲的问道:“轿中可是柳家大小姐?” 卯月看着为首的男子,微微皱眉,“二公子,你该称呼我家小姐一声云安郡主。” 男子将一张银票扔到地上,冷笑道:“轿夫,拿着钱把人抬回柳府去,这个亲我们宁国公府结不起。” 卯月凑近花轿,轻声道:“小姐,是宁国公二子邵让,他向来与王爷不合。” 柳夭夭的声音从轿中幽幽传出,“杏仁,扶我出来。” 柳夭夭一身嫁衣站在花轿之前,她伸手将盖头扯了下来,微微垂眸,待适应了光线之后,才抬头看向邵让。 邵让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不由得向前走了一步,他身旁的女人不满的扯了他一下,邵让这才回过神来。 女人的声音很尖锐,“柳大小姐还是莫要自取其辱的好。” 柳夭夭看向邵让,淡淡的说道:“这里是你做主?” 邵让神气的点头,“没错。” 那女人见柳夭夭将自己忽略得彻底,气得跳脚,“我在与你说话,你怎么不理人?” 柳夭夭微微蹙眉,“哪来的苍蝇烦人得很。” “你你你……” 邵让板着一张脸,不悦的说道:“香桃,不得放肆。” 香桃委屈的走到一旁,不敢再开口,瞪向柳夭夭的眼神却十分凶狠。 邵让转头上下打量着柳夭夭,最后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轻佻的说道:“夭夭貌如其名,真是一个大美人。” 柳夭夭冷然道:“二公子,本郡主的闺名岂是你能叫的?再者,你该称呼本郡主一声大嫂。” 邵让不屑的说:“萧邵已经快死了,你何必糟践自己?” 柳夭夭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双手,冷冷说道:“二公子,慎言。” 邵让颇为恼怒,“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柳夭夭轻笑了一声,幽幽的回道:“让二公子失望了,本郡主不饮酒。” 邵让气结,“柳夭夭,你别持宠而骄。” 香桃心生嫉妒,双眸一转,计上心头,高声道:“郡主真不亏是克父克母克夫的天煞孤星命格,自打皇上赐婚,逍遥王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如今竟是病入膏肓,躺在病床上出气多进气少。” 双方僵持已然吸引了许多百姓,香桃此话一出,宛如平地一声惊雷,众人议论纷纷。 柳夭夭走到香桃的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扬声道:“不过是二公子的一个侍妾,妄议皇亲,你可知罪?” 香桃捂着红肿的脸,不敢置信的问道:“穿着嫁衣无故打人,你疯了吗?” 柳夭夭冷笑道:“本郡主与逍遥王乃是御赐婚约,逍遥王府尚在建造,王爷这才住在宁国公府,如今你二人公然拦亲,若是皇上知道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柳夭夭一番话唬住了香桃,香桃不安的向邵让求助。 邵让却是痴迷的看着柳夭夭发怒的样子,喃喃道:“生起气来更美了,简直活色生香。” 卯月推了邵让一把,挡在柳夭夭的身前,“再看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邵让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无耻的说道:“我也是为了郡主的幸福着想,想来皇上不会怪罪。” 柳夭夭从袖中取出一个令牌,不耐的说道:“卯月,你这就进宫请皇上评评理。” “且慢。”一个雍容的女人快步从宁国公府走出,叫人拦住了卯月。 府丁将柳夭夭几人包围了起来,卯月手握鞭子,就等着柳夭夭一声令下,柳夭夭也握紧了袖中的小刀。 倒是邵让见了来人,老实了不少,“母亲。” 柳夭夭对宁国公的续弦郑氏早有耳闻,她攻于心计,手段高明,是个绵里藏刀的狠角色。 “让儿,你怎能如此胡闹?”郑氏瞪了邵让一眼,转而朝柳夭夭赔罪道:“我教子不严,让郡主见笑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复存在,柳夭夭松开了小刀,用手将额前的碎发拨开,慵懒道:“夫人莫不是轻飘飘一句话就要将事情搪塞过去?” 郑氏的笑容未变,声音却有些发冷,“那郡主又待如何?” 第三十七章 进门 柳夭夭轻笑了一声,瞪大了双眼,端作一副无辜的模样:“夫人何出此言?” “郡主。”郑氏加重了语气,“别怪我没提醒你,在昭国,儿媳对婆婆不敬是大罪。” 柳夭夭四两拨千斤,“夫人严重了,本郡主如今被拦在宁国公府外,未曾拜堂成亲,你自然也不算本郡主的婆婆,再者,本郡主只是想要夫人一个公道罢了。” 郑氏见柳夭夭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生忌惮,“郡主想要什么公道?” 柳夭夭指着香桃,义愤填膺的说:“此人对本郡主出言不逊,更是当众蔑视皇恩,还请夫人给本郡主一个交代。” 郑氏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香桃浑身一激灵,颤抖着抓住了邵让的手,哀求道:“二少爷救我。” 邵让看着香桃美艳的脸庞和妖娆的身段,不舍的说:“母亲,香桃她……” “住嘴。”郑氏打断了他的话,“来人,将香桃拉下去,交给人牙子发买了。” “夫人饶命,二少爷救我……” 香桃很快就被堵住了嘴巴拉了下去。 郑氏笑道:“这个结果郡主可满意?” 柳夭夭垂眸轻笑,“本郡主还未进门,不敢对府中之事加以评价。” 郑氏眸光一闪,吩咐道:“快将大门打开,迎云安郡主进门。” 柳夭夭挡住了杏仁要为她再次盖上红盖头的手,杏仁不解的唤道:“小姐?” 柳夭夭意有所指,“就这样进去吧,我要看清来时路才好。” 杏仁虽是不能理解,但也尊重柳夭夭的决定。 郑氏亲热的拉着柳夭夭的手,埋怨道:“郡主,大郎身子不适,不能亲自迎你进去,你莫要记恨他。” 柳夭夭道:“夫人说得哪里话,本郡主心疼王爷的身体还来不及,怎么会记恨王爷呢?” 郑氏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干笑道:“郡主情深意切,这是大郎的福分。” 柳夭夭环顾四周,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她沉下脸,“夫人,本郡主可不是猴子叫人随意观赏。” “甜儿,将郡主带到听涛苑。” 甜儿笑得眉眼弯弯,恭敬的说:“郡主,请随奴婢来。” 柳夭夭跟着甜儿进了宁国公府,轻声询问道:“何谓听涛苑?” 甜儿回道:“那是大公子……也就是王爷住的地方。” 柳夭夭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哪知甜儿却像打开了某种开关,用敬畏又怜悯的目光看着柳夭夭,“郡主,那听涛苑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您千万要保重啊。” 杏仁连忙搭话,“此话怎讲?” “以前夫人也安排了人到听涛苑伺候,可那些人最后都死了,尸体被扔出了听涛院,听说都是王爷发疯的时候杀的呢。”甜儿戚戚然的说道。 卯月双唇紧抿,又苦于外人在场,无法进行解释,一张脸显得更加难看了。 甜儿误以为卯月被吓到了,安慰道:“你放心,听说王爷现在只剩一口气,就算你们进了听涛苑,他也无力杀人了。” 柳夭夭微微蹙眉,又是这套说辞,萧邵究竟出了什么事? 甜儿指着前方的院子,惶恐的说道:“那便是听涛苑,郡主,奴婢先告退了。” 话刚说完,甜儿头也不回,逃命一般离开了。 卯月上前敲了一会儿门,渐渐失去了耐心,有些烦躁的说道:“平日里寅日都会在,今日为何迟迟不开门?” 柳夭夭拍了拍卯月的肩膀,淡定的说:“踹门吧。” 卯月的眉头可疑的抖动了两下,“小姐,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拆王爷的门。” 柳夭夭叹气道:“里面栓了门栓,证明一定有人在,继续敲门吧。”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了,来人不耐烦的说道:“敲敲敲,敲什么?叫魂呢?” 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人家出现在她们眼前。 卯月指着老人家问道:“骆老,怎么是你来开门?寅日呢?” “寅日累得睡过去了,这位是?”骆老的目光移到了柳夭夭的身上。 卯月连忙说道:“骆老,这是王妃,今日乃是王爷与王妃的大喜之日。” 骆老冷哼了一声,“原来是那个天煞孤星啊。” 卯月与杏仁的脸色大变,反而是身为当事人的柳夭夭一脸沉静。 “让开。”柳夭夭淡淡的说道。 骆老气呼呼的说:“妖女,你休想再害王爷。” “我说让开,别让我重复第三遍。”柳夭夭的语气夹杂着一丝警告。 “你休想,除非你从小老儿的尸体上踩过去。”骆老张开双臂,拦在门外。 柳夭夭的动作很快,一记手刀劈向骆老,骆老被打晕了过去,卯月连忙接住骆老,让他靠在墙上。 柳夭夭心中的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卯月,哪一间是王爷的房间?” 卯月连忙说道:“小姐,我来给你带路,你跟我来。” 有了卯月的帮忙,她们很快就找到了萧邵的房间,却在门前看到了靠着柱子打盹的寅日。 还有一个黑衣男子,一看到柳夭夭就惊呼了一声,使用轻功逃命似的离开了。 柳夭夭看着黑衣男子的背影,喃喃道:“这背影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寅日则是被这动静吵醒了,看到了柳夭夭,他所有的睡意都被吓飞了,惊呼道:“完了完了,这是......王妃?” 柳夭夭疑惑的歪着头,“嗯?” 寅日跪在地上请罪,“王爷吩咐过,要属下接王妃进府,只是王爷方才再次发作,属下分身乏术,这才……” “让王妃受委屈了,请王妃责罚。” “王爷发病了?”柳夭夭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王爷最近频繁发病,已是元气大伤,十分虚弱,方才发狂的时候,我与星宿耗了许久才牵制住他。” “他人呢?” “王爷耗尽功力脱力晕了过去,如今正在里面休息。” 柳夭夭推门而入,来到了床边,只见萧邵脸色青白,眉宇之间添了几分病气。 柳夭夭凝神为萧邵把脉,然而脉象却叫她眉头紧锁,“此乃阴竭阳脱之脉象,大凶。” 第三十八章 回阳救逆 卯月惊呼道:“那王爷的病情岂不是十分凶险?” 柳夭夭神情凝重的说:“若放任不管,性命危矣。” 卯月闻言立马跪在地上,请求道:“小姐,你得救救王爷。” 柳夭夭吩咐道:“卯月,我的嫁妆箱子里面有一个药箱,你去拿过来,寅日,准备一坛烈酒,越烈越好。” 寅日的动作很快,他抱着酒坛子,迷茫的说道:“小...…王妃,接下来该做什么?” 柳夭夭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镶金小药瓶,倒出一颗药丸,研磨成药粉,小心的将药粉倒入碗中,递给寅日,“倒酒。” 寅日挠了挠头,虽有疑惑,但也依言而行。 柳夭夭面容严肃的注视着,看到药粉完全融入药酒,才露出了一丝的笑容。 寅日见她欲将药酒喂给王爷,想起了骆老平日的嘱托,连忙阻止道:“王妃,不可,骆老他……” 柳夭夭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寅日,淡淡的说道:“骆老现在还在外面晕着呢。” 卯月捂住了寅日的嘴,给了他一拳,说道:“小姐,不用理会这个呆子。” 柳夭夭不再理会两人,耐心地将药酒一点一点的喂给萧邵。 “你……你在做什么?” 骆老揉着脖子走了进来,被柳夭夭的行为惊到了,上前就要打掉她的碗。 杏仁抓住了骆老的袖子,关怀的说:“骆老,您醒啦,可哪里感觉不适?” 柳夭夭给了她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杏仁更是勇气倍增。 骆老向来迂腐守旧,没好气的叱呵:“放手。” “我也是关心您的身体啊。” 杏仁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手下的力道却不减反增,尽力拖延时间。 骆老吹胡子瞪眼,“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说话的功夫,柳夭夭已经将全部的药酒都喂了进去。 杏仁见状就将手松开,不好意思的说:“骆老,方才得罪了。” 骆老白了杏仁一眼,也没对她多加指责。 倒是指着柳夭夭,气愤道:“你可知王爷的情况有多凶险?如果王爷因此出了事,你担当的起吗?” 柳夭夭一边用烈酒给针灸针消毒,一边回答道:“回阳丸的功效就是回阳救逆,能保王爷不至阴竭阳脱,有我在,王爷不会有事的。” 骆老冷笑连连,“一个小女子竟然如此狂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回阳丸?” “中医博大精深,百家齐鸣,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怎么可能样样精通?” 针灸针已经消毒完毕,柳夭夭在箫邵的身上到处按了按,进行针灸穴位的定位。 骆老见她旁若无人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妖女还想对王爷做什么?” 柳夭夭挑了挑眉头,这才多久的功夫,竟然就变成妖女了。 她淡淡的回答,“回阳丸配合针灸药效更好。” 骆老一窒,“我才不会相信你的话,是不是有人派你来要害王爷?” 柳夭夭无语的看着他,“我现在是逍遥王的王妃,害了王爷对我有什么好处?” 卯月忍不住搭腔道:“王妃对王爷一片痴情,我们都看在眼里。” 柳夭夭被卯月的话噎了一下,竟是不知道卯月从何处看出她对箫邵一片痴情? 骆老生气的说:“这个妖女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也倒向她那边。” 卯月哭笑不得,“骆老,你知道我们这些人只听从王爷的话。” 柳夭夭一直仔细观察箫邵的情况,她指着箫邵的脸,有些欣喜的说道:“你们看,王爷的脸色是不是比刚才更好了一些?” 杏仁惊喜的点头,“王爷的嘴唇变红了一些。” 骆老闻言也不跟卯月辩论,凑近一看,果真如她们所说。 他有些迟疑的看向柳夭夭,“这……” 柳夭夭轻笑道:“回阳丸有效果了,你现在还要拦着我吗?” “那我就在这里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骆老搬了一个凳子,就守在箫邵的床前,对柳夭夭的一举一动虎视眈眈。 柳夭夭看着小老头儿傲娇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她摇了摇头,继续为箫邵施以针灸。 看着柳夭夭的进针手法,骆老忍不住在心中赞叹,认穴精准,动作行云流水,确实有两下子。 箫邵突然痛苦的**了一下,微微的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全神贯注的柳夭夭,虚弱的说道:“怎么你也入了本王的梦?” 柳夭夭正要说话,却见箫邵又闭上了眼睛,原来只是呓语。 针灸结束之后,箫邵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柳夭夭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往后退了两步,给骆老让了位置,说道:“骆老,你最熟悉王爷的病情,你来为他把把脉吧。” “哼!就算你如此讨好我,我也不会轻易相信你。” 话虽如此,骆老还是放心不下箫邵的身体,他将三指平齐,搭在箫邵的脉搏上,感受着指下的脉搏跳动。 寅日着急的问:“骆老,王爷的情况怎么样?你倒是说话啊。” “王爷的脉象虽然大而虚,但比之前有力多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寅日更是红了眼,连声说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骆老咳嗽了一声,脸上带了几分的尴尬,说道:“我不是输不起的人,你确实有点本事。” 柳夭夭道:“那么我是得到了认可吗?” 骆老冷哼了一声,语气倒很和缓,“你可以这么认为。” 骆老别扭的态度取悦了柳夭夭,她眉眼弯弯的问道:“骆老,王爷的病可都是你诊治的。” “正是,你可是要嘲讽小老儿学艺不精?” 柳夭夭摇了摇头,真挚的说:“我对王爷的病情知之甚少,很多事情要向你咨询,希望你能如此告知。” 骆老松了一口气,“你问吧。” 柳夭夭道是:“据我了解,王爷应该是中了毒,却不知道他中了什么毒,中毒多久了?” 要想找出医治的办法,就必须找到问题的根源。 骆老叹了一口气,“说来惭愧,我也不知道王爷中的是什么毒。” 柳夭夭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答案,“我曾听闻你是昭国数一数二的神医啊。” 第三十九章 部分内情 柳夭夭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没人知晓萧邵所中之毒,看来情况比她预估的还糟糕。 “我所擅长的是医,不是毒。”骆老弱弱为自己辩驳了一句,“其中涉及了一些皇家辛秘,你若真有本事,就让王爷亲口告诉你。” 柳夭夭岂会不知骆老的避讳,皇权之下,不过明哲保身罢了,知道得越多,便可能会招致杀身之祸。 柳夭夭道:“那就说说一些你知道的情况吧。” 骆老回忆道:“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六年前的寒冬,王爷去了一趟……回来之后,就开始头痛,脾气也越来越暴躁,经常狂暴伤人,甚至危及性命,后来寻了南疆的蛊虫植入体内,可抑制毒性,但也不定时发作,发作的时候,寅日他们就铆足劲与王爷打一场,直到王爷精疲力尽。” 骆老有意将敏感信息隐而不谈,导致整个经过的叙述不是很连贯,柳夭夭也是听得一知半解。 柳夭夭道:“据我的理解,毒发的过程可简单看成正邪在体内相搏,你们与王爷交手的时候,又损耗了一部分正气,加速了邪气的入侵。” 当初在醉月轩,柳夭夭就已经对这种模式有了意见。 骆老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这些年,我想了很多办法,都是治标不治本。” “若能知道王爷如何中毒,中的是什么毒就能解开一切谜团。” 在柳夭夭看来,世上不存在不能解的毒。 “谈何容易?只怕是……”骆老停顿了一下,突然惊呼:“有一个人或许知道。” “谁?”柳夭夭十分激动。 骆老却连连摆手,“算了,那个人的行踪不明,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要想找他,谈何容易?” 柳夭夭简直要被骆老给急死了,“到底是谁,你倒是说啊。” 寅日开口道:“凭秘阁的势力,只要那个人在昭国,我们就能找到。” 秘阁? 柳夭夭只觉得这两个字很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 然而骆老的话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叫她无暇多想。 “那个人就是蛊王,同时也是毒王,没有他不知道的毒。” 寅日急忙问道:“那人叫什么?” 骆老摇了摇头,“他自称为劫,擅长易容术,因此无人知晓他究竟是高还是矮,是胖还是瘦。” 柳夭夭对这位蛊王充满了好奇,“真想见识一下这位奇人。” “王妃,属下这就让人去查,一定将蛊王请回来。” 寅日拱了拱手,就往屋外而去,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骆老迟疑的问道:“你可是真心对王爷?” 柳夭夭僵了一下,总不能告诉骆老,她与萧邵之间只是一场交易吧。 因此,她模棱两可的道:“这是我与王爷之间的事情。” 骆老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柳夭夭干笑了两声,聪明的选择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骆老两眼放光的盯着她手中的镶金小药瓶,“你那个回阳丸倒是个好东西。” 柳夭夭两手一摊,“全世界只有一颗,已经被王爷吃了。” “小气,我只是想借来看看,又不是不还。” 骆老白了她一眼,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不多准备一些?” 柳夭夭如实相告:“因为我也不知道药方。” 她喂了碧玉手镯小半碗鲜血,才换来了这么一颗回阳丸。 她也因此摸清了中医药材铺子的规律,越是贵重稀有的药材与中成药,需要的鲜血也越多。 她甚至怀疑自己有一天会被吸干鲜血。 骆老被她的坦诚噎了一下,“那便罢了。” 他想了想,接着说道:“我要离开一阵子,你要好好照顾王爷。” 柳夭夭迟疑道:“骆老,如果是因为我……” “你莫多想,自古英雄出少年,我也想留下来与你切磋讨教,只是我与故人有约,每年这时候都要去赴约,若不是王爷情况危急,我早就离开了,这样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呢。”骆老摸了摸还在酸疼的脖子,开玩笑道:“可不是感谢门口那一遭,我的脖子还在疼呢。” 柳夭夭有些愧疚的说:“前辈如此大量,倒是让我心中不安。” “情急之下将您打晕,我正式向您致歉。” 骆老很是洒脱,“下不为例。” 两人相视而笑,再没了初见的剑拔弩张,只剩下医者之间的惺惺相惜。 骆老果真做好了离开的准备,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柳夭夭亲自将他送出了听涛苑。 杏仁见柳夭夭身穿嫁衣,小心的观察了四周,见听涛苑果真再无他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姐,我去烧些热水给你梳洗一下吧?” 柳夭夭点头表示同意,“卯月,你与杏仁同去吧。” 她们三个人之中,也只有卯月对听涛院比较熟悉。 柳夭夭回到了萧邵的身边,又为他把了把脉,见他脉象越发平和,便取出几颗益气补血的药丸,溶于水中之后,小心翼翼喂给了萧邵。 梳洗之后,柳夭夭换下了嫁衣,换上了寻常的衣裙,抱着杏仁送来的账本打发时间。 直至深夜,萧邵仍然在沉睡,柳夭夭伸了一个懒腰,呵欠连连,“杏仁,我的房间收拾出来没有?” “啊?”杏仁一头雾水,“小姐,您与王爷成婚了,哪有分房而睡睡的道理?” 卯月也附和道:“王爷如今还虚弱,王妃留在房中,也好有个照应。” 柳夭夭最终拗不过两人,只得让杏仁将房中的软塌收拾出来,打算就这么在软塌上将就一晚。 正当她散了头发准备歇息的时候,寅日带来了一个噩耗。 寅日站在门外,沉声报告:“王妃,六公主自缢身亡,沈太医痛失所爱,当场晕厥,如今已被清河郡主接回府中照料。” “你说什么?”柳夭夭不敢相信所听到的话。 寅日只得将这个消息再重复一遍。 柳夭夭望着房中的蜡烛,喃喃道:“痴儿啊痴儿,你终究不放过你自己,也伤透了沈太医的心。” 第四十章 邵让无礼 三皇子迎侧妃及逍遥王重病娶亲的大喜日子,靖元帝兴致大好,翻了秀女的牌子,骤然听闻六公主自杀的消息,愤怒的将秀女踹下床,披了一件衣服就往紫辰宫而去。 殿中只留下一个瑟瑟发抖的倒霉秀女衣衫不整跪了一整晚,最后被打入了冷宫。 靖元帝宛如一只愤怒的豹子,在紫辰宫走来走去,只恨六公主一死,无法再拉拢清河郡主一家。 想到这里,靖元帝将紫辰宫中的摆设品都砸了个干净,又下令将六公主生前所住的怀夙阁中伺候的人都活活杖毙。 至于六公主的尸身,只让人简单收殓,趁夜草草下葬。 靖元帝所做的事情,消息完全被封锁在宫墙之内,唯有秘阁窥探一二。 寅日也因此变得十分忙碌,只得将听涛苑的护卫交给了星宿。 柳夭夭虽惋惜感慨万千,可这到底是六公主自己做的决定,对六公主来说,反而是解脱。 柳夭夭看着萧邵,喃喃道:“佳人已逝,不知道沈太医能否振作?” 昏迷中的萧邵自然不可能给她回应,柳夭夭轻叹一声,回到软塌之上,将自己蜷曲成一团。 折腾了一天,她很快进入了梦乡之中。 夜渐渐深了,听涛苑的灯火都熄灭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黑影爬进了听涛苑,摸到了萧邵与柳夭夭的房间的窗户外面。 他将窗户捅了一个洞,往里面吹迷香。 这一切都落入了守夜的黑衣人眼中,黑衣人却是一动不动,眼中闪烁着看好戏的光芒。 柳夭夭察觉异样的时候,已是身子疲软,她费劲的用一根银针扎了下指尖,挤出一滴血抹在碧玉手镯上。 很快,一袋薄荷出现在她的手中,薄荷为辛、凉,归肺、肝两经,具有疏散风热,清理头目,解毒透疹的作用。 她将薄荷放在鼻子下,深深吸了几下,只觉得脑中清明了不少。 此时房门轻响,门很快就被推开了,黑影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柳夭夭将薄荷袋子往枕头下塞,双眼一闭,佯装成人事不省的模样。 屋内烛光未灭,明亮如白昼,那人一眼就看到躺在软塌上的女人,她面容清丽,未施粉黛,青丝如瀑披散着,美得叫人心动。 “小美人儿,守着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是不是很寂寞?我这就来疼你。” 这个熟悉的声音…… 柳夭夭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男人的形象,竟是平百里将花轿拦在宁国公府外的邵让。 邵让双手伸向柳夭夭的腰带,他狠狠咽了咽口水,脑中幻想的旖旎场面叫他下身疼得厉害。 双手还未触碰到腰带,即感到一阵微疼,他猛地缩回双手,发出了一声无法克制的惊叫声。 随即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不见半分迷蒙。 “你没晕倒?”邵让大吃一惊,随即笑容变得愈加下流,“醒着也好,爷不喜欢死鱼一样不会动的女人。” 他的目光上下游动,最后停在她的浑圆上面。 “把你的眼睛挪开,不然我挖了你的双眼。” 柳夭夭又气又怒,只是薄荷虽然能让她的脑子保持清醒,身子却还是有些无力。 “哎呦,我好怕啊。”邵让的语气很是不正经,甚至笑了出声。 柳夭夭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深夜闯入兄嫂的房间,你就不怕传出去身败名裂吗?” 邵让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够了之后才说道:“只要你不说,谁会知道?” 柳夭夭的目光落在萧邵身上,淡淡的说道:“你难道不怕王爷报复你吗?” 邵让不屑的说:“一个将死之人,如何报复我?等他到了九泉之下,还得感谢我帮他照顾娇妻呢。” “至于你,等你尝过了****的滋味,自然会死心塌地跟着我,你这样的大美人,我不会亏待你的。” 柳夭夭气急,“你做梦。” 邵让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痴恋的看着那抹红唇,“我会给你幸福的。” 说着,他闭上了眼睛,嘴巴微微嘟起往前凑,即将碰到柳夭夭的嘴唇的时候,脖子上冰冷的触感让他停下了动作。 柳夭夭一直与他周旋,等的就是他放松警惕的这一刻,她手持小刀,架在邵让的脖子上。 她将小刀轻轻往前一压,邵让的脖子上瞬间渗出了血。 “你……你这臭娘们。”邵让闻到了血腥味,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 柳夭夭笑得如地狱夜叉一般,“你再骂一句,我就剜了你的嘴巴。” 邵让见她笑得猖狂,却多了几分野性之美,心中的欲念又多了一些,他软声说道:“萧邵死后,我就是宁国公世子,跟着我有什么不好的呢?” “我乃皇上亲封的云安郡主,如今又是逍遥王妃,莫说你现在只是一滩烂泥,就算你是宁国公世子,我也看不上,对着你的脸,只有恶心两字。” “我一看到你,就连前天吃的饭都要恶心的吐出来了,若是不想死的话,就快滚。” 邵让几时受过这样的嘲讽,他浑身颤抖,赤红了双眼。 柳夭夭手中的小刀又往前压了几分,他脖子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大。 邵让铁青着脸,恶狠狠的说道:“这笔账,我记住了,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在我的身下求饶。” 柳夭夭的眼神化成了锋利的刀子,“滚。” 邵让不甘的离开之后,柳夭夭的身子一软,就瘫在软塌之上。 方才时间紧急,她唯有强装镇定,才能吓退邵让。 她拽出枕头之下的薄荷袋子,取了几片含在嘴里,四肢渐渐恢复了些力气。 却不想邵让离去之后,越想越不对劲,最终去而复返。 邵让捂着脖子走进房间,就看到了柳夭夭虚弱无力的样子,他大喜过望,“臭娘们,你果真在诈我,你如今只能任人摆布,看我怎么收拾你?” 柳夭夭暗道一声不好,正要去拿小刀,邵让却先她一步将小刀踢落在地上。 柳夭夭突然定睛看着他的身后,勾起了一抹笑意,“邵让,我劝你还是回头看看你的身后。” 第四一章 醒来 邵让毕竟身处听涛苑,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为免夜长梦多,如何肯听柳夭夭再说? 他一双眼睛如毒蛇般阴鸷,冷笑道:“我劝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斗争,留点力气等下再叫。” “我好心提醒,这年头好人真是当不得。” 柳夭夭唏嘘,她这么纯良的一个人,为什么邵让就是不相信她一回呢? “你无非就是想拿萧邵吓唬我,我告诉你,我不怕他。” 似乎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邵让的音调提高了许多。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邵让的身后响起,“哦?是吗?” 邵让的头皮发麻,后背立马渗出了冷汗,僵立在原地,却是不敢回头。 柳夭夭冷哼了一声,“我还以为王爷不会出声呢。” 柳夭夭的脸色不虞,显然对萧邵次此时才出声很不满,偏过头不去看他。 她一身红衣,因着生气,小脸红扑扑的,显得生气十足。 萧邵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些,只可惜偏着头的柳夭夭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邵让却是个怕死又没眼力劲的,底气不足的说道:“你别想吓唬我,我知道你起不了床。” 萧邵眼中的柔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锐利,他嗤笑一声,“就算本王只剩一口气,要杀你也是轻而易举。” 萧邵的话让邵让的腿一软,在他眼中,萧邵就是一个疯子,所以什么都做得出来。 柳夭夭幸灾乐祸的补刀,“王爷看起来不是很开心,我劝你还是回头看看,可别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邵让狠狠瞪着柳夭夭,这女人竟然敢拿他开涮? 只是他如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只能先忍一时之气。 邵让猛地转身,果真看到萧邵神情莫测站在他身后,他硬是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哥,我方才只是同大嫂说笑,你不要见怪。” “原来是说笑啊……”萧邵故意拖长了音调。 柳夭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世上还有深夜闯进别人房间的说笑,真不知道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邵让点头如小鸡啄米,“没错,今天早上,大嫂进门的时候对我说,她一人初来乍到十分害怕,让我来陪陪她,我这才……” 邵让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打量着萧邵的脸色,萧邵因着往事,对女人的信任感极低,这些年也从未对哪个女人上过心。 所以,邵让在赌,赌萧邵的不在意。 柳夭夭气急反笑,嘲讽道:“好一个兄弟情深,原来竟是我的不是。” 萧邵见状心下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他微微蹙眉,“邵让,跪下,道歉。” 只一句话,便叫邵让不敢抵抗,他膝盖一软,“大哥,我错了。” 萧邵没有看他,只淡淡的说:“与本王的王妃道歉。” 柳夭夭的动作一顿,心中的不快却是消散了些。 邵让几乎要怀疑自己幻听,等了好一会,却不见萧邵再开口,他只得起身,十分不情愿的说道:“大嫂,对不起。” 萧邵嗤笑道:“本王有让你起身?腿不听话,砍掉算了。” 吓得邵让噗通一声又跪下了,这次的语调带了几分真,“大嫂,我不该轻薄于你,都怪我轻浮惯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柳夭夭的回答很快,“不接受,不原谅。” “你……”邵让怎么也想不到柳夭夭回答得那么干脆,不由得有些恼怒。 但一想到萧邵还在背后虎视眈眈,便将声音放得更软,“大嫂,我真的知错了,你也不想新婚当夜就在婆家闹得很难看,对不对?” “道歉是你的义务,不原谅是我的权利,你不用拿这一套来威胁我。”柳夭夭的态度很坚决。 萧邵的眉间隐隐有些戾气,“既是如此,就杀了吧。” 邵让被吓得屁滚尿流,带着哭腔喊道:“不,不要杀我,我不想死,不想死……” 柳夭夭皱着眉头道:“倒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萧邵狠厉的道:“还不快滚?” 邵让不敢多耽搁,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萧邵的身子摇晃了两下,柳夭夭此时力气恢复了一大半,却装成没看到的模样。 萧邵心知她心中仍有气,“既然不开心,为何拦着不让本王杀了他?” 柳夭夭闷闷的说道:“你现在处境艰难,邵让再怎么说也是宁国公府的二公子,是你的弟弟,你若真的杀了他,只怕皇上都饶不了你。” 何必为了出一口气,上赶着将刀递到敌人的手中呢? 萧邵没想到柳夭夭的隐忍竟是为了他,心尖微麻,只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柳夭夭话音一转,有些小得意的说道:“我也不是吃素的,我在银针上抹了毒,扎了他的手,等他回去的时候,毒也该发作了。” 萧邵倒也没有追问中毒具体的事宜,他身子还未恢复,站久了有些累,就坐在椅子上,冷声对着门外道:“星宿,滚进来。” 柳夭夭讶然的看着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跪在萧邵的面前,“王爷。” 萧邵冷声道:“你可知罪?” “属下知罪。”星宿垂着眼眸,语气中包含了一丝愤怒,“属下并不是想让王妃受伤,只想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 因此,他冷眼旁观了邵让所做的一切。 柳夭夭只觉得星宿有些熟悉,她用力嗅了嗅,突然恍然大悟,“你是那天被我下了毒粉的黑衣人。” “没错,你可知我被你害得多惨?” 中了疯痒粉之后,浑身瘙痒难当,身上还长满了疹子,几乎要将他逼疯。 柳夭夭将一切串联了起来,猜到星宿有意旁观,嘲讽道:“公报私仇,护主不力,真是王爷的好手下。” 邵让给她带来的生理不适,让她如噎在喉,因此,对于这个原本能阻止一切发生,却任其发展的人,她也没几分好气。 若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慎让邵让得逞了,又将贞节清白看得很重,一心以死明志,那这样一条人命,可有星宿一半责任? 第四二章 态度变化 在柳夭夭眼中,袖手旁观与杀人凶手无异。 星宿一开始因为私人恩怨做出决定的时候,自然要背负起自己的责任。 她并非会做出以德报怨之事的良善之人。 萧邵的食指在桌子上敲击了两下,吸引了注意力,这才开口道:“秘阁的第一条铁律是什么?” 不知想到了什么,星宿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将随身的短剑放在面前的地上,“秘阁之人以服从命令为铁律。” 萧邵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烦躁,“自己下去受罚吧。” 星宿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低声应承道,“是。” 星宿出去之后,房内只剩柳夭夭与萧邵两人,气氛一度降到了冰点,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萧邵看着那个背对着的身影,微微蹙眉,随即将手放在唇边,几声压抑的咳嗽声在房内响起。 柳夭夭听他咳得难受,就下了软塌,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喝口水润润喉吧。” 萧邵接过了杯子,喝了一口,只觉口中味道略不适应,就把杯放下,“这是什么?” 柳夭夭在他的对面坐下,淡淡的答道:“草药熬的茶,具有清肝明目的效果,喝一些对身体好。” 萧邵定定的看着她,轻声道:“好。” 她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经意间用手擦了擦自己的脸,难不成她脸上有东西? 她轻咳了一声,“王爷,把手伸出来,该把脉了。” 萧邵将手递给她,“骆老呢?” 柳夭夭答曰:“故人有约,暂时离开了。” 萧邵略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柳夭夭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反应这么平淡,便试探的问道:“王爷不会不开心吗?” 萧邵深深的看了柳夭夭一眼,平静的说道:“不是还有你吗?” 柳夭夭下意识的反驳:“前不久不信任我的医术的人,不也是王爷吗?” 话一出口,柳夭夭就有些后悔,怎的在萧邵面前越来越口无遮拦? 萧邵一怔,随即回道:“王妃医术高明,屡立奇功,本王怎么会不相信呢?” 萧邵的声音低沉,‘王妃’两字从他口中而出,就着清幽的烛光,竟多了几分暧昧。 柳夭夭左手悄咪咪的掐了下自己的大腿,保持清醒冷静,把脉的右手缩了回来,骄矜的说道:“王爷的脉象仍然凶险,还需多加休息。” “本王还有事与你说。”萧邵定定的看着她,“宁国公府十分凶险,无事就不要离开听涛苑,今日你受委屈了。” 柳夭夭眼眶发热,她原以为自己足够坚强,未进门就憋了一口气,可萧邵清清淡淡的一句‘受委屈了’,她就有些憋不住了。 她稍稍偏头,不将软弱展现在他面前,“我为王爷治病解毒,王爷日后助我离开京城,给我自由,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自当共患难。” “王爷若有心,不如给我说说当年的事情。” 萧邵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本王累了,以后再说吧。” “好吧。” 柳夭夭见状只能作罢,只能起身去扶萧邵。 萧邵将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柳夭夭废了吃奶的劲儿将他安置好。 萧邵突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体内翻江倒海的疼痛,他哑着声音,想要将柳夭夭推开,“你……你离本王远一点。” 萧邵咳嗽了两声,丹田处升起了一股狂虐的杀气,冲向了脑袋,几乎要失去理智。 “什么?” 柳夭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脸了? 萧邵咬着牙道:“滚开。” 柳夭夭不敢置信的瞪着他,眼尾渐渐变红,她负气转身回到软塌上。 萧邵只觉口腔内有了血腥味,他默默将血咽了回去,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柳夭夭走开之后,他明显感觉到体内的躁动安静了许多。 柳夭夭不知道萧邵的态度为何突然大转变,也不知道为何他看向她的眼中全是杀气,她想要问个清楚,终究只是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相对无言,柳夭夭蜷缩在软塌上,思绪万千,然而她今日已透支了所有的体力,良久之后,呼吸才渐渐平稳,进入了沉睡。 萧邵无法入睡,他忍着不适,站在柳夭夭的身前,看着她无害的睡颜,抬手放在她的脖子上。 这么纤细的脖子,只要稍稍用力,就会被扭断。 他的脑中有一股声音叫嚣着,萧邵的手渐渐收紧。 柳夭夭突然说梦话:“清心丸,回阳丸……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萧邵的眼睛变得清明了些,复杂的看着她,“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你,是谁派你来的?为何每次靠近你,就有毒发的征兆……” 他自认可看透人心,却看不透眼前这个小女子。 “罢了,再让你活几天,本王若死了,你也得给本王陪葬。” 萧邵躺回床上,封存了自己的几处大穴,进入了沉睡的休养状态。 柳夭夭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她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转头看了一下,萧邵还在睡。 她放轻了动作,在屏风后面换好衣服之后,拉开房门,杏仁已然捧着温水候着。 柳夭夭洗漱过后,又用了早点,仍不见萧邵起身。 她微微皱眉,虽然还在生气,但医者的本性叫她无法对萧邵置之不理。 柳夭夭试探的喊了几句,“王爷,该起身了。” 萧邵一动不动,依然双目紧闭。 “小姐,该去拜见公婆了,王爷还未起身,这……” 杏仁担忧的看着柳夭夭,新婚第一天,若一个人拜见公婆,宁国公府的人只会更加看不起小姐,她们的处境也会更加艰难。 柳夭夭想的却不是这些,她又唤了几声,萧邵依然一动不动,她深觉不妙,不再犹豫,扣住了萧邵的脉。 便是此时,她腕间一阵一阵的灼热,碧玉手镯似乎在催促她,柳夭夭面容凝重,“杏仁,你先出去,守着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她倒想看看,中医药材铺子究竟想做什么? 第四三章 神秘小花 杏仁出去之后,柳夭夭将血滴在碧玉手镯上,碧玉手镯除了灼热更甚,中医药材铺子却没有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 柳夭夭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便将手镯取了下来,捧在手心仔细察看。 “呼……好烫……” 温度逐渐升高,柳夭夭猝然叫了一声,双手一松,碧玉手镯掉落在萧邵的手臂上。 柳夭夭用袖子将自己的手指包裹住,正要伸过去将碧玉手镯抓起来,碧玉手镯发出了阵阵碧光,将柳夭夭与萧邵两人笼罩碧光之中。 柳夭夭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在加速流失,但她的身体动不了。 在恍惚中,她看到了一株黄白相间的小花出现在萧邵的身边。 “奇怪,这是什么花?” 她身为柳氏医盟的继承人,自认医书看过不少,却对这小花没有印象。 很快,她就没有心思再多想,因为萧邵的手指动了一下,很快就会苏醒。 中医药材铺子绝不能被萧邵发现,柳夭夭急得满头大汗,中医药材铺子却好像在跟她作对,碧光更甚。 萧邵的眼皮动了动,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碧光消失了。 萧邵无言的看着趴在床边的柳夭夭,眼角抽了抽,“这是在干嘛?” 柳夭夭垂眸见自己的手抓着萧邵的手臂,连忙抓住碧玉手镯,胡乱塞进衣袖之中。 柳夭夭抬头正对着萧邵莫名的眼神,她讪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讨好的说道:“王爷,我看你一直没醒过来,一时心急,这才失了分寸。” 萧邵深深的看着她,薄唇微动:“是吗?” 柳夭夭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搓了搓双手,待到指尖暖和了一些,询问道:“方才脉象很乱,这……” 萧邵缓缓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道:“做你想做的事情。” 柳夭夭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这话听着怎么有些别扭呢? 但她也没深想,凝神再度为萧邵把脉,她喃喃自语道:“奇怪……怎么会是这样……” “本王的脉象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王爷的脉象平稳了许多。” 但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感到奇怪,思来想去,也只有中医药材铺子里面可能有猫腻。 “本王看你似乎不太开心。” 萧邵微微睁开了眼睛,高深的看着两人肌肤相接之处,话语却仿佛包含了无尽的寒意。 柳夭夭镇定的将手指收回,淡淡的说道:“王爷眼花了。” 萧邵一记眼刀飞向柳夭夭,意有所指,“你胆子不小。” 柳夭夭倒是没多想,转移了话题,“王爷,该起身用早膳了。” 萧邵突然说道:“你究竟是谁的人?” “啊?”柳夭夭一头雾水,而萧邵的神情异常认真,她便有些犯了难,“谁的人都不是,但和王爷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萧邵垂眸,掩去了眸中的情绪,不叫柳夭夭窥探分毫。 柳夭夭不解的看着他,难道他对这个答案不满? 萧邵淡淡的说道:“扶本王起身,伺候本王更衣。” 柳夭夭指着自己的鼻子,讪讪的说道:“王爷,我不会。” 萧邵一言难尽的表情叫柳夭夭有些不好意思,但转念一想,自己连女装都穿不好,不会穿男装有什么奇怪的? 柳夭夭试着用商量的语气说道:“要不……我让杏仁进来?” 萧邵嫌弃的表情简直不能再明显,“本王不习惯别人伺候。” 柳夭夭从善如流的说道 :“这真是一个好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人人争做好公民。” “所以,王爷就不要为难我了。”柳夭夭的大眼睛里面满满都是希冀。 “你是本王的王妃……” “假的。” 萧邵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见她安分了些,就接着说道:“更何况,本王还想多与王妃在一起,或许会有什么神奇的事情发生呢。” 柳夭夭木着一张脸,用死鱼眼看着他,“王爷,戏过了。” 萧邵用黑金扇子戳了戳柳夭夭的脸,“真聪明。” 柳夭夭托着腮看萧邵用餐,他吃得很快,又显得优雅贵气。 萧邵吃完之后,便由回到床上躺着,宛如一条冬眠的大蛇,很快陷入了沉眠。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个尖酸的声音:“小贱婢,你竟敢拦着我,你可知我是谁?” 接下来是杏仁的声音:“不知您是哪位嬷嬷?对不住了,您要是有话就在这里说吧。” “好一个小贱婢……” “嬷嬷请慎言,我的主子是郡主之尊,如今又是王妃,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不是吗?” 柳夭夭闻言十分欣慰,杏仁这丫头终于不再忍气吞声任人欺负了,这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成就感是怎么回事? 柳夭夭还没感慨完,却听嬷嬷嗤笑了一声,不屑的说:“不就是一个落魄王妃,有什么可神气的?你去将王妃叫出来,夫人有话要传与她。” 柳夭夭见萧邵的眉头又皱起,显然睡得不是很安稳,就起身走了出去。 一出房门,柳夭夭就看到杏仁与一位嬷嬷在院门口对峙,而嬷嬷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的丫鬟与小厮。 嬷嬷一看到柳夭夭,便眼前一亮,就要挥开杏仁往前走,杏仁=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衣服。 嬷嬷嫌弃的说:“王妃,你也是将军府出身,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女儿,陪嫁丫鬟也太不懂规矩了些。” “杏仁,不可造次。” 杏仁诧异的看着柳夭夭,低声回道:“是。”而她的手依然牢牢拽住嬷嬷的衣角。 柳夭夭勾了勾唇角,轻讽道:“学学国公府的嬷嬷,多有规矩的一个人啊,见到主子不行礼,多金贵,要与主子平起平坐,甚至压主子一头,也就是在国公府才能教养出来这么懂规矩的嬷嬷了。” 杏仁立马默契的接话道:“小姐教训得是,以后我一定好好向国公府的嬷嬷学习。” 嬷嬷被两人挤兑得脸色大变,更加难堪的是,同来的丫鬟与小厮看她的眼神也变了,她瞪了那些人一眼,转而对柳夭夭冷冷说道:“王妃好利的一张嘴啊。” 第四四章 拒之门外 柳夭夭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显然不将嬷嬷的挑衅放在眼中,懒洋洋的说道:“本王妃累了,你们都回去吧。” 柳夭夭转身就走,给杏仁使了一个眼色,主仆两人早有默契,杏仁给了嬷嬷一个微笑,毫不客气就要将听涛苑的大门关上。 “且慢。” 嬷嬷小跑上前,双手抵着半闭的大门,与杏仁僵持着,一边叫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还不快帮帮我?” 嬷嬷带来的丫鬟小厮心中虽不满,但动作都不慢,替嬷嬷抵住了门。 杏仁一人自然不敌这许多人的力道,便索性松了手,抿着嘴愤恨的瞪着他们,讽刺道:“国公府果真好规矩。” 奈何嬷嬷脸皮厚,丝毫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碘着脸对柳夭夭笑道:“王爷再尊贵,也还是我们国公府的大公子,夫人关心大公子,特地挑了些伶俐能干的奴仆送过来,王妃也是做了儿媳的人,非但不与长辈请安,难道还要忤逆长辈?” 昭国注重人伦,忤逆长辈这么大的一顶帽子压下来,传出去只会是儿媳的错。 原来闹了这一出,便是想在听涛苑安插眼线。 柳夭夭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摆出了楚楚可怜的姿态,“俗话说,新婚三日无大小,初为人媳,自是有许多做得不妥当的地方,但是婆母乃是京城出了名的贤善之人,想来不会多计较。” 嬷嬷听着话越来越不对,就有些急了,“夫人她……” 柳夭夭微笑着打断了嬷嬷的话,“王爷病重,需要静养,奴仆初来乍到,难免磕磕碰碰,要是扰了王爷休息,婆母也是于心不忍,你且将人都带回去,待王爷身体好一些,便亲自前去感谢婆母。” 柳夭夭当着众人的面,走到门后,嬷嬷上前要阻止,却感觉到膝盖一酸,竟是当场跪在地上。 这一变故叫众人都愣住了,唯有柳夭夭淡淡的说道:“嬷嬷不用请罪了,本王妃不怪罪你们,都回去吧。” 这一切就发生在转瞬之间,嬷嬷回过神来的时候,听涛苑的大门已经毫不客气关上了。 “呸,不过是个天煞孤星,我就看你什么时候有报应?” “眼珠子不要了是不是?没点眼力劲儿,还不快来扶我?” 两个平日里与嬷嬷交好的丫鬟连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 其余围观的丫鬟小厮平时没少被嬷嬷磋磨,见她这般狼狈,都忍不住低头偷笑。 “笑笑笑……就知道笑,你们没完成任务,进不去听涛苑,把你们的皮绷得紧一些。” 嬷嬷终究不敢过分辱骂柳夭夭,只一个劲儿将气撒在丫鬟小厮身上。 一个小厮不服气的说:“嬷嬷,你这么厉害,不也没进听涛苑?” “若不是你仗着是府中老人,与王妃起了争执,说不定我们现在就在里面了。” “说到底我们都是签了死契的下人,主子面前的一条狗罢了。” 一句接着一句的挤兑都传进门内的柳夭夭与杏仁的耳中,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扭打叫骂的声音。 柳夭夭做了一个口型,“狗咬狗,一嘴毛。” 杏仁乐得竖起了大拇指,“还是小姐厉害。” 主仆两人不再理会那些嘈杂之事,相伴着往厨房走。 偌大的庭院,唯有主仆两人的身影,杏仁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毛,“小姐,怎么没看到卯月?” 柳夭夭漫不经心的回答:“有些事情交给她去办,事情办完了自然就回来了。” 柳夭夭察看了下厨房,发现厨房里面的食材很是齐全,便回房取了几包药材交给杏仁。 “是药三分毒,王爷的身子正虚,这里有一些适合食补的草药,你炖了就给王爷送进去。” “是。” 杏仁偶尔在将军府的小厨房给张大厨打下手,厨艺大有长进,一个人足以应付。 难得清静,柳夭夭搬了账本在窗前核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卯月的身影出现在院中,柳夭夭才扔下账本,“查得怎么样了?” 卯月恭敬的行了一礼,“寅日一直在追踪蛊王的下落,如今总算有眉目了。” 柳夭夭的声音也雀跃了几分,“蛊王如今身处何处?” 卯月却显得忧心忡忡,“蛊王在京中有一处落脚点,地址就在上面,秘阁派出了几位高手,连蛊王的面都还未见到,就都中毒而归。” 柳夭夭接过信封,融了封口的蜡,取出信纸,将上面所写的地址牢记在心中,便将信纸烧成灰,不留下半分证据。 她淡淡的说道:“明日本王妃亲自去拜访这位蛊王。” 卯月心有忧虑,“您身份尊贵,怎么能亲自涉险,若稍有不慎,这……” “蛊王居住之所处处都是毒,除了本王妃,没人能进。” 柳夭夭话语之间并无狂妄,而是平静的阐述一个事实。 卯月斟酌再三,终究屈服于现实,“我陪您去,拼了命也要护您安全。” 柳夭夭对上了卯月坚定的眼神,心间有一股热流流过。 就在这时,院门被拍得砰砰作响,有人高声喊道:“王妃,国公夫人有请。” 邵让院中莺莺燕燕不少,只要受宠,个个都是夫人,因此来人特意加以区分。 “王妃,小心有诈。”卯月作势要出去,“您留在这里,我去打发了他们。” 柳夭夭拦住了卯月,淡淡的说道:“何必给他们手柄说辞?” 柳夭夭早就料到她将嬷嬷等人打发回去,郑氏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还会继续纠缠。 她从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娉婷渺渺而去。 卯月跟在她的身后,突然将院门打开,拍门之人猝不及防,身子一歪。 柳夭夭稍稍侧身,那人便摔倒在她的脚边。 柳夭夭用帕子捂住口鼻,嫌弃之情溢之于表,脸上却是故作惊讶的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行如此大礼?” 那人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脏污,冷笑道:“王妃如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竟还有心思说笑戏耍于我?” 第四五章 嬷嬷死了 柳夭夭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宁国公府的下人怎么都是这幅目中无人的德行? 卯月更是难以忍受此人的无礼,冷冰冰的说道:“注意你的身份,再对王妃无礼我就不客气了。” 青年看到卯月腰间的鞭子,吞了下口水,立马变怂,“小生名叫夏志远,乃是奉夫人之命来请王妃娘娘过去。” 此人前后态度的转变之大,叫人瞠目结舌。 卯月皱了皱眉头,轻声道:“倒是听说过夫人有一个远房侄子在府中借住。” “正是科考将近,这才厚着脸皮借住。”夏志远摸了摸鼻子,拱手道:“方才一时失态,还请王妃见谅。” 柳夭夭当时出言讽刺只因怀疑他与嬷嬷是一伙的,如今得知夏志远的身份,自是不再计较。 只是…… 她淡淡的问道“这倒是有趣,你既非府中下人,为何让你前来请本王妃?” 夏志远涨红了脸,颇为难堪,眼神闪躲,一时语塞。 柳夭夭好奇的问:“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 夏志远道:“夫人慈悲收留,小生在府中做些力所能及的活报答夫人。” 柳夭夭恍然大悟,原来郑氏是将这所谓的远房侄子当成半个下人使唤。 柳夭夭微笑着换了个话题,“既是婆母相邀,就请带路吧。” 夏志远在前方带路,卯月笑着与他套近乎,“夏先生,你可知夫人请我们王妃所谓何事?” 夏志远为难的说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儿。” 再要具体询问,夏志远却是闭口不言,只以憨笑应付。 一路走来,柳夭夭只觉宁国公府虽有落败之颓势,然底蕴仍在,建造非一般府邸能比。 夏志远引着她们来到了一处大厅,只见郑氏坐在上座,一脸严肃,两边还有几个妇人,皆是一脸不善。 而邵让歪着身子,不时张嘴吃着香桃递过来的葡萄。 夏志远率先向郑氏行礼,随后起身站在邵让的身后。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柳夭夭身上,柳夭夭稍稍屈身,“见过婆母。” 郑氏这才露出一丝笑容,亲热的说道:“都是一家人,郡主不必多礼。” “这几位都是府中姨娘,特别是这位明姨娘,最是受宠不过了。” “姐姐这话真是折煞妹妹了。”明姨娘身穿桃红色的纱衣,妆容精致,对着柳夭夭盈盈一拜,“见过郡主。” 柳夭夭见她姿态落落大方,便生了几分好感,“明姨娘不必多礼。” 邵让阴邪如毒蛇一般的眼睛直盯着柳夭夭看,明姨娘绕着柳夭夭走了一圈,正好挡住了邵让的视线,笑着说道:“郡主真真是绝色。” 柳夭夭察觉到明姨娘似乎有意示好,轻笑道:“谬赞了。” 郑氏轻咳了一声,将注意力拉回,“郡主新婚燕尔,小夫妻培养感情,本不该多加叨扰,只是……” 柳夭夭说道:“身为儿媳, 自该拜见婆母,还请婆母训诫。” 郑氏收起了笑容,“既是如此,我就开门见山了。” 柳夭夭有预感,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果不其然,郑氏冷声道:“来人,将尸体带上来。” 两人小厮抬着一具尸体放在大厅中央,小厮将盖着尸体的白布掀开,露出了一张死白的脸。 香桃的手抖了一下,将葡萄落在邵让的身上,她一惊,拿着帕子去擦,邵让抓住了她颤抖的手,审视着她。 邵让的声音很冷,“怕了?” 香桃点了点头,白着脸说道:“天下哪有不怕死人的女子。” 果然,姨娘们的脸色也都不好看。 邵让看着一脸冷静的柳夭夭,“为何她不怕?”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邵让的心就像被无数的蚂蚁爬过一样麻痒。 郑氏稍稍将视线移开,问道:“郡主可认得此人?” 柳夭夭玩味的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此人乃是府中嬷嬷,早晨曾到听涛苑。” 只是没想到,前不久还嚣张跋扈的嬷嬷,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郑氏点了点头,“嬷嬷死得蹊跷,有些细节还要请郡主帮忙调查。” 柳夭夭怎么可能会揽事上身,连连摇手道:“这种事情该请官府调查才是。” 郑氏见柳夭夭不接茬,脸色愈发阴沉,“内宅岂容官兵进进出出,国公府的脸面还要不要?” 柳夭夭自认还算是五好公民,反驳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内宅自然也由官府管辖。” 明姨娘见柳夭夭能言善道,就连郑氏占不了上风,心中欢喜,“郡主说得极是。” 郑氏淡淡瞥了明姨娘一眼,嘲讽道:“明姨娘一贯是个笼络人心的好手。” 明姨娘脸上挂着淡淡笑容,并不反驳。 邵让见母亲碰了一鼻子灰,便一把推开香桃,走到柳夭夭的身边,贪婪的深吸了一口气,阴邪的说道:“母亲不想此事闹大,也是为了郡主的名声着想。” 而他身后的香桃被推得连连后退,好在夏志远扶了一把,这才没跌倒。 柳夭夭对他恶心的举动有些反胃,往后退了两步,感觉空气都新鲜了不少,她嗤笑道:“此话何意?” “早晨嬷嬷与你起了冲突,不久就被发现死在后院,若是传出去,人家该怎么想?” “世人都说郡主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新婚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啧……” 邵让想到昨夜的屈辱,恶语相向,句句踩到柳夭夭的痛脚。 他想要看到柳夭夭恼怒的模样,终究是失望了。 柳夭夭一脸平静的说道:“世人愚昧,堂堂国公府的二公子,将来的天子门生也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传出去不是更好笑?” 柳夭夭顿了一下,在众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将各自的都记在心中,这才接着说道:“本郡主初来乍到,地形十分不熟悉,怎么可能做到杀人之后全身而退?嬷嬷之死疑点重重,二公子还是不要无脑怀疑为好。” “你……” “让儿,怎么跟你大嫂说话的?” “娘?” 邵让不敢置信的看着郑氏,为何向来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母亲要为柳夭夭说话? 第四六章 国公府一窝乱 郑氏认为后半辈子全靠这唯一的儿子,因此一直很溺爱,并不希望儿子对她心生不满,赶紧解释道:“让儿,你大嫂说得有道理,嬷嬷的死,疑点重重,冤枉了谁都不好,只要用心去查,不怕找不到凶手,只要找到了证据,还怕凶手不认罪吗?” 郑氏换了比较温和的语气,邵让心里也舒服了一些。 他斜睨了柳夭夭一眼,“是不是只要有证据,不管凶手什么身份,都可以由我来做主?” 柳夭夭闻言低头嗤笑,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邵让很是不满,嚷嚷道:“你这笑是什么意思?耻笑我吗?” 柳夭夭摆了摆手,否认道:“本郡主不是这个意思,二公子不要误会,只是凶手不明,婆母可能是凶手,二公子也可能是凶手,本郡主也有嫌疑,也就是说,所有人都可能是凶手……” 邵让皱了皱眉头,“那又如何?” “世上焉有让小偷看管银库的道理?” 柳夭夭微微一笑,优雅端起一盏茶,说了好些话,竟是有点渴了。 明姨娘最先笑出了声,戏谑的上下打量着邵让,对上他威胁的目光,端的是一脸无辜。 郑氏一手用力抓着桌子的边缘,忍住了怒火,“让儿的品行端正,郡主这话过了些。” 柳夭夭讶异的看着郑氏,“本郡主自然知道恶语伤人六月寒的道理,本郡主也如二公子一般开了个玩笑而已。” 这话一出,郑氏便知道柳夭夭还记恨着邵让指认她是凶手一事。 可邵让怀疑在先,他们也不能当众太过明显双标,因此,郑氏只能在心里偷偷记上一笔。 哪知邵让说话根本不过脑子,“本少爷处置一个奴才,多的是毁尸灭迹的手段,你是在看不起我?” “哦?”柳夭夭拉长了声音,“二少爷经常对奴才毁尸灭迹?” 郑氏看苗头不对,连忙插话道:“让儿不是这个意思,郡主别想太多。” 柳夭夭微微一笑,状似自言自语,却用了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音量,“或许本郡主还想得有点少。” 郑氏忍耐的说道:“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查出凶手,其他无关的事情暂且不提了。” “那夫人觉得此事该由谁负责?”明姨娘接着说道:“妾身认为郡主说的有道理,任何人都可能是凶手,因此,这件事不能只交给一个人去办,您觉得呢?” 郑氏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话都被你说完了,还要我说什么?” 这便是指责明姨娘越俎代庖了,明姨娘往门外看了一眼,连忙跪下,哀求道:“夫人,妾身不是有意冒犯,还请夫人恕罪。” “你……” “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从门外走来,伸手将明姨娘扶了起来,“郑氏,你又在为难明儿?” 郑氏狠狠剜了明姨娘一眼,生硬的说道:“难道在国公爷的心中,我就是那种人吗?” 原来这位就是萧邵的父亲宁国公本人。 观他面相,与邵让有三分相似,至于萧邵……应该随了母亲的长相。 明姨娘拉了拉宁国公袖子,轻声道:“国公爷,夫人没有为难我,都是我不好,多说了两句话,这才……” “多说两句话就责怪你,还说不是为难?”宁国公显然不相信明姨娘所说,心疼的看着她,“明儿就是太善良了。” 柳夭夭一点也不想看中年人之间的爱情故事,她心塞的看着嬷嬷的尸体,还有人记得躺在地上的嬷嬷吗? 至于邵让,自从宁国公来了之后,他一直缩着脑袋,一副不想掺和的姿态。 郑氏冷笑了一声,“反正在您心里,早就定了我的罪,今天新媳妇儿来敬茶,您要是不信的话,就问问郡主我到底有没有为难这个女人?” 郑氏说完之后,就扭头不看宁国公处。 宁国公这才看到一旁的柳夭夭,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这就是云安郡主吧?让郡主见笑了。” 柳夭夭连忙回了一礼,淡声道:“您客气了。” “萧邵呢?怎么让郡主一个人前来?” 柳夭夭连忙说道:“王爷身体不适,正卧床休养,待他日身体大好,再来补上。” 宁国公皱了皱眉头,抱怨道:“整日病殃殃的,真是随了他早死的娘。” 柳夭夭闻言有些不舒服,只是人在屋檐下,只得尴尬的笑了笑。 “这又是怎么回事?”宁国公总算看到了嬷嬷的尸体,十分不悦,“怎么这般晦气?” 邵让总算有了说话的时机,还不忘内涵一把柳夭夭,“晦气的人进了府,就带来了晦气。” 宁国公显然也听过关于天煞孤星的传闻,嘀咕了一声,“真是绝配。” 柳夭夭的耳力不错,一字不漏全都听入耳中,瞬间对宁国公的印象大打折扣。 “国公爷,我们正在商量此事呢,您看嬷嬷被害一事该如何处理?”明姨娘将话题拉回了最初。“不过是一个嬷嬷,给她家里人一些银子,带回去埋了吧。” 宁国公显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爹,不能这么草率,说不定嬷嬷之死会牵扯到一些有趣的事情呢。” 郑氏也顾不上跟宁国公斗气了,“让儿都这般大了,也该学着做事了,不如把这件事交给他去查,权当历练。” “国公爷,人家也想打发打发时间。” 宁国公对明姨娘的撒娇一向没有抵抗力,一时陷入了两难。 柳夭夭的余光看到杏仁在外面探头,连忙起身说道:“术业有专攻,找凶手的事情我不擅长,也帮不上什么忙,王爷醒来找不到人就麻烦了,各位失陪了。” 宁国公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那你就回去好好照顾萧邵吧。” 柳夭夭行礼告退,最终也没敬上一杯新媳妇儿茶。 杏仁看到她们出来,焦急的说道:“郡主,你快回去看看吧,王爷醒来找不到您,砸了半个房间了。” 柳夭夭将信将疑,狐疑的说道:“你说的人真的是那个冷静自持的萧邵?” 第四七章 有些熟悉 杏仁苦着一张脸,“若不是眼见为实,奴婢也不敢相信啊。” 柳夭夭看着杏仁一脸看到了逍遥王不为人知的一面,会不会被打击报复的惶恐。 柳夭夭同情的拍了拍杏仁的肩膀,“走吧,回听涛苑。” 杏仁不安的拉了下卯月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卯月,王爷一般用什么办法报复人?” 卯月正憋了一肚子坏水,“你知道为什么王爷总是记不住那些人的名字吗?” 杏仁颤颤巍巍的问,“为何?” 卯月悠悠一笑,“因为那些人都死了。” 卯月说完之后,径自跟上了柳夭夭的步伐,留下杏仁一人风中凌乱。 柳夭夭无奈的摇了摇头,循着记忆往回走,走到了花园的时候,一个略沙哑的声音响起:“再往前走就是那个嬷嬷出事的地点了。” “谁?” 卯月一闪身挡在柳夭夭的身前,手按在腰间的鞭子上。 那人见状发出了一声不明含义的“啧”。 柳夭夭抬头,就看到假山上坐着一个布衣青年,因着有些逆光,好一会儿她才看清了青年的长相。 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脸,扔在人群中就会被淹没的长相。 青年轻轻一跃而下,站在不远处。 卯月已抽出鞭子,轻轻一甩,警告道:“若敢上前,我就不客气了。” 实在不是她草木皆兵,而是这个男人身上有一股危险的气息。 那张普通的脸上,却有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显得有些不协调。 而这双眼睛…… “我们是不是见过?”柳夭夭沉思着,却将自己的心里话问了出来。 青年有些诧异,玩味的说:“哦?” “或许是错觉。”柳夭夭笑了笑,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你和嬷嬷什么关系?” 青年垂眸,眼底闪过一丝失望,“没什么关系。” “或许本郡主该换个问法,你跟嬷嬷的死有什么关系?” 青年饶有兴趣的问:“哦?为何这么说?” “你特意在此等候,不就是为了等本郡主吗?显然你知道有人想将嬷嬷的死栽赃给本郡主。” 青年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虽然你的推理漏洞百出,但你的结论是对的。” “说说?”柳夭夭自动忽略了第一句话,耐心等候着下文。 “我不喜欢有人拿着鞭子对着我。” 青年突然抗议的指着卯月,冷哼了一声,高贵冷艳的扭头。 卯月:“......” 这么一张平平无奇的脸配上傲娇的表情,真的好想揍他一顿。 柳夭夭显然也有同样的想法,但她按了按眉心,迫使自己冷静无视,“卯月,到一边去。” 卯月有些迟疑,“此人身份不明,举止怪异,万一有心加害,那……” “无事,你就在一旁站着,他若是不安分,就动手。”柳夭夭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青年听到这样的话,更加不满,“喂喂喂,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卯月仔细打量了青年,似乎在斟酌他的危险程度,最后慢吞吞收起鞭子,却依然挡在柳夭夭的身前。 青年看到她这样的举动,竟从袖中摸出一个椭圆形的小镜子,左右照了照,嘀咕道:“难道这张脸看起来就很像坏人?” 柳夭夭被逗得笑出了声,随即轻咳了一声,故作正经的问:“现在可以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吧?” 青年也不再耍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看到了嬷嬷被杀的过程。” “你知道凶手是谁?” “知道。” 柳夭夭倒也没有太震惊,毕竟国公府的下人不少,嬷嬷被害的地方也不是什么人迹稀少之地,有目击证人也不奇怪。 柳夭夭问道:“为何不告诉夫人?” 青年邪气一笑,那张脸竟生动了不少,“那就不好玩了。” “当时我就在那里看着他们杀人。” 柳夭夭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你明明可以救她的。” 青年有些莫名其妙,“弱者就该被淘汰,我为何要干预?” “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力。” 柳夭夭是一名医者,向来热爱生命。 青年疑惑的问:“人活着就是为了受苦的,活着有什么好的?死了一了百了,不是很好吗?” 柳夭夭深吸了一口气,说服自己不要跟这个脑回路奇怪的人计较,“凶手是谁?” “凶手有两个人,一男一女。”青年指着假山后面的一个小凉亭,“那个嬷嬷打扰了他们的好事。” 柳夭夭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了那个小凉亭,位置隐蔽,确实是偷情的好去处。 “那个男的……”青年停顿了一下,“就是那个把你们带出听涛苑的人。” “夏志远……”柳夭夭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卯月一脸嫌弃,“还说自己是孔子门生,竟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 杏仁不住的点头,“最过分的是,他竟然想陷害郡主,一定不能放过他。” 柳夭夭好笑的看着义愤填膺的两人。 青年一直在观察着柳夭夭的反应,好奇的问,“你不生气?” 柳夭夭话中有话,“凶手会得到报应的,是吗?” 青年下意识的回答,“是。” “所以,我为什么要跟死人计较?” 女子美丽的脸庞带着一丝冷意,更添风采。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有趣又鲜活的女人,心跳……似乎有点快…… 柳夭夭微微拧着眉头,“剩下的事情,本郡主希望你能去找明姨娘说清楚。” 说完之后,柳夭夭便越过了青年,往听涛苑的方向走。 擦肩而过的时候,一股幽香钻进了青年的鼻孔,他突然觉得嘴巴有些干,“我……” 柳夭夭听到声音,停住了步伐,不解的看着他。 青年直觉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我是专门看顾后花园花草的工匠,我们还会再见的。” 柳夭夭微微一愣,随即点头,显然没将青年的话放在心上。 青年看着她的背影,一手按在下颌处,那里有些起皮,他按了几下,便再看不出来异样。 “总有一天,为了萧邵,会再见的,只是不知道你是否认得出我?” 第四八章 你听错了 与青年的交谈耽搁了一些时间,柳夭夭念着萧邵一人躺在听涛苑,心中焦急,步伐也加快了许多。 杏仁与卯月虽然有许多疑惑,见状都不敢言说,主仆三人一时无言。 一人迎面而来,恭敬的行礼道:“参见王妃。” “寅日?”看清了面容之后,柳夭夭心中的焦急少了几分,狐疑的问道:“你回来了,不在听涛苑保护王爷,到这里干什么?” 寅日的姿态仍十分恭敬,“属下正准备去接应,不想在此遇到了王妃。” 柳夭夭心下一动,“王爷吩咐的?” 寅日点了点头,老老实实说道:“王妃初来乍到,又去了那样久,王爷自是放心不下。” “他会担心?”柳夭夭深知萧邵为人,不敢轻易相信,干笑了两声,“寅日,你不是说谎的料子。” 寅日无辜的摸了摸鼻子,回忆着临出门之前王爷的神情,聪明的保持了缄默。 卯月上前给了寅日一肘击,寅日吃痛,却只用一双眼睛柔和的看着卯月。 柳夭夭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的互动,低头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回到听涛苑后,柳夭夭第一时间去查看萧邵的情况。 房间里面很安静,许是萧邵正在休息。 柳夭夭放慢了脚步,刚走到床边,却正好对上了萧邵的眼睛。 他双眼清明,神情莫测。 秉承着不可得罪合作大佬的心态,柳夭夭率先打了一个招呼,“王爷,我回来了。” “嗯。”萧邵应了一声,再次把眼睛闭上。 也不知道是闭目养神还是眼不见为净。 柳夭夭猜不到他的心思,嘴角勾起的弧度垮了些。 怎么觉得萧邵越来越反复无常了? 许久没有听到柳夭夭说话,萧邵的眉头拧了起来,十分嫌弃的说:“把衣服换了。” 柳夭夭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 萧邵突然睁开了眼睛,眼中满是嫌恶,语气也是很不好,“与那些人接触过的衣服,脏。” 萧邵一激动,就开始咳嗽,苍白的脸上反而多了几分血色。 柳夭夭鲜少看到他情绪这么外露的时候,虽然心疼银子,但也不在这种小事上纠结,“知道了。” 柳夭夭沐浴更衣出来的时候,正好是饭点,杏仁端着吃食走到门前。 柳夭夭喂萧邵喝完粥之后,又看着他皱着眉头把药一饮而尽。 她连忙拿了小碟子过来,“王爷,药苦,吃个零嘴压一压苦味吧。” 萧邵莫名的看着小碟子里的梅子,“区区苦味,算什么?” “是是是。”柳夭夭应和着,又将小碟子往前推了推,“新出的口味,真的不尝一下吗?” “盛情难却,那就吃一个吧。” 柳夭夭微笑着看他拿了一个放在嘴里,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了些。 萧邵不愿意再躺着,柳夭夭就将一床薄被垫在他的后背,叫他靠得舒服一些。 两人的距离很近,萧邵深吸一口气,胸中并无压抑之感。 他心生疑惑,难道她发现了他的怀疑?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柳夭夭不知萧邵心中所想,只享受着难得的温馨。 萧邵轻咳了一声,打破了一室安谧,“本王那好继母可有为难你?” “王爷放心,只不过是一些琐事。” 她下意识将嬷嬷的死和邵让的指控隐瞒,虽然他大抵听过就算了,但她还是不想如此。 柳夭夭笑吟吟的问:“王爷,是怕我被欺负,才接连让杏仁和寅日过去的吗?” 萧邵瘫着一张脸,“你想多了。” 柳夭夭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寅日亲口所说,难道是我听错了?” 萧邵在心里给寅日记了一笔,“没错,就是你听错了。” 柳夭夭微微一笑,请示道:“王爷,我现在可以给你把脉了吗?” 萧邵的脉象却让柳夭夭皱起了眉头,看来他的身体真的一天不如一天了,必须要快点找到蛊王才行。 “脸色这么难看?”萧邵半是开玩笑半是试探的说道:“本王若是死了,只怕很多人从此高枕无忧,你说是吗?” 柳夭夭直觉不喜,“王爷,我不开心。” 他双目灼灼,声音低沉,“哦?为何?” 柳夭夭一脸理所当然,“我千挑万选才找到一个合作对象,若就这么死了,我的愿望也不可能达成了,所以,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你不要放弃。” 她总是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强调,他却不知道能不能相信,特别是发现了她身上藏有那个东西…… 萧邵将头别开,闷闷的说道:“记住你的话。” 接下来几天,柳夭夭都在听涛苑照顾萧邵,对萧邵的情况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她不断的改方子,可成效甚微。 午后的阳光驱散了冬末的阴冷,柳夭夭正在分拣药材,杏仁兴冲冲从院外进来。 她这几日与前院的丫鬟混了脸熟,忙完之后,经常带上小糕点去***妹聊天。 “小姐,杀害嬷嬷的凶手找到了。”杏仁分享着一手情报,“原来夏志远与二少爷的宠妾香桃早就有了私情,两人苟且的时候,被嬷嬷撞见,嬷嬷好赌,常常索要钱财,那一日嬷嬷从听涛苑离开,自觉受了辱,喝了好些酒,便去威胁香桃,香桃不堪忍受,与夏志远合谋将嬷嬷推下水淹死。” “二少爷原本想要秘密打死香桃,明姨娘及时赶到,此事才真相大明。” 杏仁挠了挠脑袋,不解的问:“二少爷也是苦主之一,为何想要压下此事?” 柳夭夭淡淡的说道:“他自诩魅力非凡,妾室却不安于室,这不就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活该!以后二少爷就没有借口总在我们院子外面打转了。” 邵让打着调查的旗号,贼心不死,经常往听涛苑跑,但都被拦在外面,不得而入。 柳夭夭将分拣好的药材放在太阳底下均匀散开,“借口再找便是了。” 杏仁唾弃了邵让一下,更加心疼柳夭夭了! “小姐受苦了。” 柳夭夭笑了笑,捏了捏杏仁的小包子脸,“放心吧,他的报应马上就要来了。” 第四九章 蛊王的行踪 杏仁揉了揉自己的包子脸,抱怨的说道:“郡主,大家闺秀不能做出这种动作,会让人笑话的。” 柳夭夭帮着杏仁将空着的簸箕叠好,放在阴凉之处,不甚淑女的翻了一个白眼,“大家闺秀可真是太难了。” 杏仁也很无奈,“世道就是这样,贵女们有自己的一套标准,您现在的身份不一般,一言一行都很有可能被大做文章。” 杏仁这些日子没少念叨什么大家闺秀守则,柳夭夭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见她**病又要犯了,连忙转移话题,“卯月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寅日那边人手不够,因此就将卯月借调回去了几天,两人整日早出晚归,几乎不见人影。 果然杏仁的注意力被转移了,顺着话题担忧的说道:“昨夜卯月明明很开心的说今日会早点回来的……” 杏仁走到院门前,宛如一个老母亲一般望眼欲穿。 顺利摆脱了一顿念叨的柳夭夭,心下有主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愉悦的说:“你在这里守着,我去看看药熬好没有。” 柳夭夭进了厨房,守着火炉子,炉子正文火慢熬着萧邵的药。 经历了一些事,她对宁国公府实在不放心,再者闲着也是闲着,便每天都亲自到厨房熬药。 等到差不多熬成了一碗,她便亲自给萧邵送过去。 萧邵如今的情况愈发糟糕,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损耗过大,沉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可是,她如今对于萧邵所中的毒一点头绪也没有,那不属于她认知里面的一种毒。 一想到这些,柳夭夭就有些沮丧,堂堂柳氏医盟的家主,很久不曾体会过这种无力的感觉了。 “啊……救命……”杏仁短暂尖锐的呼救声响起,打断了柳夭夭沉思。 “杏仁……”柳夭夭担心她出事,连忙出去察看情况。 “郡主……”杏仁弱弱的回应。 柳夭夭叫她平安无事,一颗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你这丫头……” 正要好好教育一下杏仁,却见院中多了两个人,柳夭夭便暂时先放过她。 只见寅日轻手轻脚将卯月放下,他便往旁边一歪,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而卯月的状态也不太对劲,似乎陷入了昏迷…… 杏仁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若不是捂着自己的嘴巴,怕不是已经尖叫连连。 柳夭夭二话不说,上前察看两人的情况,寅日喘着粗气,“王妃,属下的伤不要紧,卯月中了毒,您先看看她的情况。” “两个一起看。” 柳夭夭一手扣住一个人的脉象,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子,倒出了一粒药丸子,塞进卯月的嘴里。 “她中的毒不致命,服了药很快就会好起来。”柳夭夭看向寅日,“至于你……” 柳夭夭将寅日的衣袖撸了上去,他的手臂上有一道箭伤,伤口渗出的血已然形成了血痂,边缘有一圈黑色的血痂。 柳夭夭用银针沾了些许黑血,放在阳光下仔细观察,又凑近伤口嗅了嗅,便有了结论,“有毒,同样不致命,短时间内会让人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寅日问道:“可有解药?” 柳夭夭摇了摇头,“解药的成本太高,很少有人会去制作。” “时间到了,自然会解。”柳夭夭露出了一个坏笑,“听涛苑可没人有力气将一个青年男子扛起来,所以……你就安心趴着吧。” 寅日心情复杂,但也是没办法的的事情。 “杏仁,你先将卯月扶回屋里。” “是。” 院中只剩下两人,柳夭夭木着一张脸看着寅日。 “找到蛊王了?” 寅日没想到柳夭夭一语中的,神情瞬间僵硬。 “说说吧。” 柳夭夭才不管寅日内心有多复杂,坐在椅子上,悠哉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药茶。 寅日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既能伤了属下等人,属下绝不能看着王妃去涉险。”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说咯? 柳夭夭的神情变得有些玩味,“那你要眼睁睁看着王爷死?” “只要多增派些人手……”寅日说着都有些心虚了。 柳夭夭直接了当的说:“王爷等不了那么久。” 寅日又挣扎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投降了。 “我们去的时候,正好碰上蛊王从外面回来,卯月不小心中了药粉,属下护着她,不小心被院中的流箭擦伤……” 寅日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达成了目的之后,柳夭夭伸手要将寅日扶起来,他却是用了吃奶的力气,往旁边滚了一圈,避开了与柳夭夭的接触。 “属下惶恐。” 柳夭夭耸了耸肩膀,心知寅日乃是恪守上下男女之分,便也不勉强。 “本郡主出去逛逛,王爷就交给你们照应了。” 寅日看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欲哭无泪。 他背后一凉,缓缓回过头,就看萧邵一手抓着门,半倚靠在门上,眼中晦暗不明。 “王爷,属下……” 萧邵凉薄的看了他一眼,“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寅日,这不是你的风格。” 寅日心头一惊,“请王爷责罚。” “事后自己回秘阁领三十棍。” “是。” 寅日犹豫再三,“王爷,王妃应该去找蛊王了,需不需要派人保护她?” “这件事,不用你操心。”萧邵的声音很冷。 “王爷,据属下的观察,王妃每日都在为您的病情奔走,不像是作假……” “多管闲事,再加二十棍。” “是。”寅日内心复杂,他已经尽力了。 萧邵却有些烦躁,将拇指与食指放在嘴边,吹哨声一起,很快就有七个黑衣人出现。 七人跪在萧邵的面前,“参加阁主。” 萧邵指着左边两个人,冷冷的说道:“跟在王妃身边,只要没有危及她的性命的情况,就不要出现。” “是。”被点中的两人齐声道。 萧邵余光看到寅日松了一口气,他轻咳了一声,“本王要知道她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 “是。”两人很快就从听涛苑消失。 “剩下的人,本王另有要务交给你们……” 第五零章 明姨娘的示好 听涛苑外扫地的小厮与浇花的丫鬟听到了苑门开启的动静,连忙停下手中的杂活向柳夭夭行礼。 柳夭夭没有多加理会,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匆匆离去。 柳夭夭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无奈的摇了摇头,如今宁国公府势力杂乱,多的是盯着听涛苑的眼睛。 只是没想到,这年头监视都如此明目张胆了吗? 不一会儿,邵让带人堵住了柳夭夭的去路,而他的身后正跟着去报信的丫鬟。 邵让不怀好意的问:“大嫂这是要去哪里?” 柳夭夭眉头一挑,淡淡回答道:“本郡主要去哪里还需要向你请示?” 因为香桃与夏志远的私情,邵让情绪一直不高,眉眼带了几分阴郁。 然他再开口,却带了几分亲昵,“你孤身出来也不带个丫鬟,我放心不下。” 柳夭夭微微眯起了眼睛,眼中满是厌恶。 只是还不待她开口,便听到一个女声传来,“这种话二公子日后还是少说为妙。” 只见明姨娘手执团扇,娉婷袅袅而来,“倒是让郡主久等了。” 柳夭夭微微垂眸,转念之间就明白了明姨娘的意思。 邵让嘲弄道:“明姨娘不在父亲跟前卖乖邀宠,这是要去哪里?” 明姨娘并不理会邵让的出言不逊,对着柳夭夭盈盈一笑,“郡主,我们走吧?” 柳夭夭点了点头,应声道:“城南新出的桂花焖鸡不错。” 两人相伴而行,邵让不死心还想拦路,明姨娘状似苦恼的说道:“二公子,莫说妾身没有提醒你,国公爷今日心情不佳,只怕这会儿快到你院中,若是叫他看到你房中新纳的两位美人,只怕……” “你……你竟敢用父亲来威胁我?”邵让铁青着脸,咬牙道:“肯定是你这个毒妇唆使父亲,本公子跟你没完。” 明姨娘淡淡的说道:“二公子确定要继续耽搁吗?” 邵让宛如重拳打在绵软的棉花上,有劲使不出来的无力感,狠狠瞪了明姨娘一眼,便匆匆离去。 柳夭夭与明姨娘一同出了宁国公府的大门,门口早已经备好了马车。 柳夭夭站在马车旁边,嘴角微微勾起,笑意却不达眼中,“姨娘是否要给本郡主一个解释?” 明姨娘回以一笑,“郡主,不上马车吗?” 明姨娘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柳夭夭拿不准她的心思,权衡再三,只得选择先上马车。 明姨娘随后也跟着上了马车,两人相对而坐。 “你有什么目的?” 准备得如此周全,柳夭夭可不相信一切只是巧合。 明姨娘从暗格中取出一叠糕点与茶叶,不一会儿,茶叶溢满整个车厢,她慢悠悠的说道:“良禽择木而栖,妾身与郡主有同样厌恶的人,方才所为,不过是投名状罢了。” 柳夭夭拿起了一块糕点,是一只兔子的形状,她眼眸暗了暗,“本郡主初到宁国公府,不曾与人结怨,明姨娘只怕是多想了。” 明姨娘轻笑了两声,“郡主还是不要急着拒绝为好。” 柳夭夭回以一笑,“明姨娘真是个有趣的人儿。” 明姨娘闻言沉静如水的眼眸亮了几分,“郡主要去哪里?妾身送你。” 柳夭夭报了一个地点,马车很快便调转了方向,往目的地而去。 临下车前,柳夭夭问道:“明姨娘欲往何处?” 明姨娘轻摇团扇,气定神闲的说道:“妾身倒是对桂花焖鸡有兴趣。” 柳夭夭微微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 她下了马车之后,明姨娘探出头与她告别,一语双关道:“郡主莫让妾身久等。” “明姨娘这里的糕点精巧,本郡主欢喜得紧,自然不会让姨娘难做。” 明姨娘放下车帘,有些失神的看着桌上那块完整的兔子形状的糕点,轻声道:“骗人,明明一点也没有吃,防范心真重啊。” 她将兔子糕点放在掌心之中,眼前似乎浮现出一个抱着白兔的女孩,正甜甜的对着她笑。 明姨娘一点一点捏碎了兔子糕点,叹息着叫出了一个名字,“小兔,我很想你……” 柳夭夭下了马车的地点在繁华的街道上,她进了一旁的小巷,行人渐渐少了,她站定在一处民宅前。 “无缘居。” 柳夭夭念出了牌匾上的名字,确定了此处便是寅日给她的地点,也就是蛊王在京城的居所。 柳夭夭回头望了望,小声嘀咕道:“希望萧邵不会真的那么狠心。” 她上前抓住了大门上的锁环,敲击着大门,不一会儿,大门就缓缓打开了,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女子冷冷的看着柳夭夭。 “你是何人?”女子的声音很清冷。 柳夭夭的目光不着痕迹扫过她腰间的短剑,开门见山道:“我想见蛊王。” 女子敌视的看着柳夭夭,“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女子说完就往院中走,毫不拖泥带水。 只是不知她是有心还是无意,竟是任由大门敞开着。 柳夭夭也不客气,抬脚就往里面走。 刚走入院中,眼前是就出现了一阵白雾,女子的身影也变得朦朦胧胧,柳夭夭只觉得一阵晕眩,赶紧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瓶塞,一阵怪异的味道直冲她的脑门。 整个人霎时清醒,柳夭夭捏着鼻子,嫌弃的说道:“打个商量,下次能不能不用致幻的迷烟?” 她实在受不了这么呛鼻的味道。 女子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柳夭夭摇了摇头,坚定的否认道:“其实刚才只是巧合。” 女子无语了半响,随后说道:“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大门就在那里。” 柳夭夭慢吞吞摸出一颗小药丸塞进嘴里,招呼道:“小糖丸,你要不要来一颗?” 女子冰冷的表情有了一丝龟裂,“不可理喻。” 随后,大门猛地关闭了,女子转动了一处机关,便有流箭射向柳夭夭。 好在箭的速度不快,柳夭夭虽然手忙脚乱,倒也还能应付。 只是四周突然变得很安静,沙沙的声音被放大了许多,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