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四月初五,天刚破晓,青果村的村民已经忙碌了起来。 女人们洗衣做饭,农家烟囱轻烟袅袅;男人们则是趁着日头还不热烈,早早去了地里忙活。 这会儿,西边村头的刘二婶子却是瞪圆了双眸,指着王老头家两扇紧闭的大门破口大骂。 “你个杀千刀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偏偏会了些偷鸡摸狗的事!我那可是刚在下蛋的老母鸡,一个蛋一文钱呢,我那鸡最好还活着,否则我非剁了你不可!” “别以为躲着藏着我就奈何不了你了,我可告诉你,这事儿可没这么简单就过去了!小时就敢偷鸡了,长大了那还了得?保不准连杀人放火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刘二婶子骂骂咧咧,心里头恼火得不行。 若非是早上捡鸡蛋的时候发现比平日少了一个,她还不知丢了一只老母鸡。 后来听家里的半大小子说昨夜里起来上茅房,看到王老头家的王卓在附近鬼鬼祟祟的,手里头抱着个东西神色慌张地跑了。 她猜着家里的那只老母**成是被王卓偷走了,也不知这会儿是不是进了那死小子的肚了。 刘二婶子越想越气,那么大的一只老母鸡,她还指望着多下几个蛋卖钱呢。哪怕是不生蛋了,那一锅的鸡肉也没有便宜别家的道理。当下便推拍起大门,嗓子又提高了不少。 “快还我老母鸡,你们这些杀千刀的,坏事做尽却又不敢认,怎地这般窝囊!” “你林梅花就是这样教养自己儿子的?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想教出多好的人倒是我高看你了!你若是有种你倒是开门啊,躲在里面算什么本事!” “……” 两扇大门被拍得震天响,坐满一屋的王家人却是个个面色十分难看。 简易木床上躺了个圆滚滚的胖丫头,此刻双眸紧闭。若是单看那双胖乎乎的手倒是白皙,可不知为何,此刻面上都成了猪肝色,任凭江老太在一旁哭嚎成泪人,也不曾给半点反应。 “妙丫头你醒醒,可千万不要就这么走了,你让我要如何跟你娘交代……” 江老太哭得几近昏厥,王宝莲十分不忍,红着眸子上前托住她,“娘,人死不能复生——” 安慰的话还不待她说出口,林梅花已经凶神恶煞地抢过了话头。 “娘啊,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方才刘二婶子是如何骂王卓和我你们都听到了,这像话吗?我们这么大的一家子还能被她欺负了去?” 林梅花瞥了床上的人一眼,眸底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愧疚和悲伤,反而是环视了众人一圈,颇有一家之主的风范。 “那丫头死了就死了,左右也不是我们家的孩子,我们王家也养了她七八年,哪怕是还了她娘对娘的救命之恩也是足够了,娘又何须哭成这样?” “眼下刘二婶子的事还没解决呢,王卓若真认下来了以后我们王家的脸面往哪搁?少不得出门要被指指点点的。” 外面刘二婶子的叫骂声还在继续,林梅花越发沉不住气,欲要出去撕了她那张嘴。可眼下有些话得提前说好,可不能拿王卓的名声来开玩笑。 “其他的暂且不说,宝莲可是娘最小的孩子,她还未嫁呢。为了她能说个好亲事,这事儿还真得推到钟妙身上,左右人都死了,什么名声清白也就没用了。” “您说她来王家的这些年,吃穿都紧着她,到头来除了吃其他的都不会,也不知吃了我们多少银子了去。” 林梅花这般说着,不免也来了气,随手便把一旁不敢说话的王卓给拉到跟前来。 她素日里霸道惯了,若非是这次闯了大祸闹出人命,她也不至于低声下气说话。 换成平日,她一个不爽快便敢直接甩脸子,不是她吹,她进门前王家共有六口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哪怕是人高马大的王家老二王宝福,她也是不怕的。 “您看看,这便是您的亲孙子,瘦得跟猴子似的。再看看钟妙那个死丫头,胖得就跟肥猪一样,也不知娘这心是怎么长的,您心里就钟妙她一个!人家还不是王家的种,真是晦气!” 她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也就不再好声伺候了,眼一瞪咄咄逼人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对外都说是钟妙嘴馋,逼迫王卓去偷鸡的。你们可仔细点说话,不然看我如何收拾你们!” 江老太本就悲痛欲绝,见林梅花威逼利诱最后甚至还翻脸不认人,当下就拿了搁在手边的茶碗砸了过去。 “老大媳妇你个混账……”江老太气急攻心,话只说到一半就晕了过去。 王宝莲吓得不轻,惊呼了一声娘便协同三房媳妇杨庆香欲把人给抬上床。 林梅花也吓了一跳,可外头的刘二婶子正叫骂得厉害,她一腔怒火只差直接喷薄而出,回头扔下一句记得方才我说的那些话之后便气急败坏地往外去了。 屋子里一下子空了,王卓还惊魂未定,没敢跟出去。 回头见香喷喷的鸡汤还在桌子上摆着,登时忘了自己干下的错事,杌子一拉便坐了下来,准备饱餐一顿好压压惊。 在他认知里,哪怕是天塌下来了,那还有她娘林梅花顶着。 鸡汤还冒着热气,王卓飞快地捞起一块往嘴里塞。 这当口,床上的人却如诈尸一般坐了起来,张口便是一阵猛咳。在王卓如见了鬼的表情下,一块鸡肉总算被钟妙从嘴里扒拉了出来。 便是这块鸡肉要了这位小胖妞的命! 而这块鸡肉之所以会卡在小胖妞的喉咙里导致呼吸不上来进而一命呜呼,完全是林梅花干的好事! 她得知王卓偷了鸡,第一反应便是端着刚刚炖好还没来得及吃的鸡汤找上门来,二话不说捞了两三块鸡肉便往小胖妞嘴里塞。 小胖妞一向懦弱,又因为林梅花又壮又彪悍,惊恐之下,两三块鸡肉就这样全部进了嘴还被使劲往里塞,故而才会卡住被夺了命。 而如今,林梅花害人家断气了不说,竟还想把脏水都泼在她身上,企图来个死无对证,好保全她的宝贝儿子王卓的名声。 这就太过分了! 第二章 刘二婶和林梅花打了起来 钟妙当真是气笑了。 若非是她穿越到了这位断了气的小胖妞身上,她还不曾遇到过因为偷鸡这点破事竟让一条无辜的人命没了的事情。 未了竟还变本加厉给扣上个屎盆。 死去的小胖妞到底会如何应对暂且不讲,反正她是肯定不会吞下这些冤屈。 钟妙死而复生,可把王卓给吓得在原地愣了一瞬。回头又见她目光抖地凶狠起来,他妈呀一声喊,惊恐地后退了两步。 差点把身侧的那张木桌子给撞翻了。 钟妙这才刚醒,还不待她多舒上两口气,见王卓冒冒失失的,忙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便先去扶住桌子。 “你给我小心点,鸡汤可是物证,你若是把它弄洒了,看我揍不揍你!” 她一面说一面把鸡汤端了起来,恶狠狠地看了王卓一眼,“你跟我来!” 她说罢,便端着鸡汤走出门,回头却不见王卓跟上来,冷飕飕的目光便往屋里去了。 王卓抓在桌边,竟是吓得尿了裤子,他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我、我腿软,不是我不走。” “……” 钟妙熟门熟路地把鸡汤和王卓领回大房屋里后,便又马不停蹄地往大门口凑,十分关心那处的战况。 刘二婶子的泼辣她一向有所耳闻,可大伯娘林梅花长得十分壮,除了凶悍,那力气都不知要比刘二婶子大出多少来。 真要动起手了,林梅花定是要占上风的。 钟妙的本意是先观战,再伺机落井下石。既然是观战,那自然是悄悄靠过去不要被发现为好,可因着这副身躯实在是太肉了,她一路潜伏,愣是没找到能把她完全遮实的东西。 好容易抵达战场,她躲在门后累得直喘气。 瞅了瞅两只肉乎乎的手,恨不得再死个第二次。 ……老天诚不欺她,现实中一直保持身段苗条的她,谁曾想这一穿越就切身体会到了肥胖给带来的恶果呢? 瘦瘦更健康嘛! 两扇大门大敞着,躲在门后的钟妙自然没有被发现,而门外的刘二婶子和林梅花正吵得不可开交。 “我家王卓还小呢,若是真的犯错那也是别人教唆的!刘二婶再这般含血喷人,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哎哟哟,瞧瞧你林梅花说的,我若是没记错,你家王卓今年都十一了,再长个两三年都能娶媳妇了还说小?我咋地血口喷人了,我家有根看得清清楚楚,老母鸡就是被你家王卓偷了的!” 刘二婶子叉着腰,压根就不怕比她还高出半个头的林梅花,“这老母鸡说没就没,要么赔钱要么赔我一只。不论是王卓嘴馋还是钟妙嘴馋,赔钱赔鸡都得你们王家掏!” 林梅花嗓子一下子大了起来,“是钟妙教唆王卓干的,要赔你找她去!关我家王卓什么事!” 刘二婶冷笑一声,“若是不关你家王卓的事,你又怎么会站在这里?你林梅花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 “真是钟妙那丫头犯事的话,你早就把人交给我了,还会站在这里和我嚷嚷?这可不是你的风格,你分明是心虚了!” 林梅花本就忍着一肚子气,见被刘二婶直接拆穿了,索性不管不顾拿了拳头就要揍人。刘二婶见状倒也不怕,当下便捡了块石头要跟她拼了。 这当口,却是一个声音传了来,“含血喷人的怕是大伯娘您吧?我可没唆使王卓去偷东西,若真是我嘴馋,眼下那只鸡应该是进了我的肚子才是。可方才我经过你那屋窗口的时候,看到王卓就坐在桌边吃鸡呢。” 钟妙委委屈屈地从门后走了出来。 林梅花原本还凶神恶煞的,一看到方才还直挺挺躺在床上的死人竟是好端端站在跟前,当下脸色就变了。 刘二婶可不知钟妙被鸡块噎死的事情,听说王卓躲在屋里吃鸡,登时便往小破院里蹿。那身姿之矫健堪比年轻人,就连钟妙都要在心里感叹上一声。 因着刘二婶对王家不熟悉,钟妙还十分体贴地给指了个方向,“婶子,就是这一间。” 刘二婶火急火燎的,见房门紧闭着,便从窗口望了进去,果然看到了王卓提着筷子坐在桌边的一幕,登时就火冒三丈。 “好啊!你这杀千刀的,总算被我亲自逮住了!” 刘二婶三两步就到了屋门前,抬起脚猛地一踹,门就开了,鸡汤喷香喷香的气味一下子散了出来。 这下好了,果真是抓了个正着。 刘二婶气冲冲上前,拧着王卓的耳朵便提了起来,张口就骂,“真是长本事了,之前听有根说你偷东西我还不信,如今见了倒是觉得没冤枉好人!” “你娘在外面和我吵得都要打起来了,你却还有心思坐在这里吃东西,当真是白眼狼!我呸,看看你这孬种,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 林梅花慢了一步,一过来便看到刘二婶对着王卓又是骂又是拧耳朵,想也不想便把刘二婶抓得腾空,而后用力一扔。 刘二婶没提防,就这么恶狠狠从王卓的身边摔开,只觉得眼冒金星,当下便嚎开了。 “好你个林梅花,自己儿子不争气不学好,你包庇也就算了!现在还直接动手想打死我这个老婆子不是?” 她嘴皮子很溜,可林梅花的动作更溜。就这么一会功夫,林梅花的大巴掌便落了下来。 “我打的就是你这个老妖婆!” 又是被甩耳光又是被骂,刘二婶就像被点燃了的爆竹直接炸了,恶狠狠道了一句我跟你拼了就和林梅花扭打在一起。 钟妙站在一旁看着,嘴里虚虚喊了几句劝架的话,两只眼睛却是繁忙得很。 相比起林梅花的壮实,刘二婶要娇小得多。可人家到底更年长些,这么多年下来,在打骂方面攒下了宝贵实用的经验。 她瘦归瘦,却十分灵活,会躲也会挑时机及角度打回去,这一出手都是往人的痛处戳。故而林梅花看着明明是占了上风,却也没讨到什么好,暂且不说身上都伤成了什么样,那脸上倒是被刘二婶抓出了几道触目惊心的血口子。 第三章 ‘劝架’ 二人撕打的动静惊动了其他王家人,二房媳妇梁红霞及三房媳妇杨庆香都一道从江老太的屋里赶了过来。 “哎哟哎哟,这是咋的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别打了别打了。” 梁红霞说得大声,可看着跟前混打在一起的刘二婶及林梅花,愣是不敢上前拉架。生怕自己好心没做成好事,反而要不小心挨上几次打。 只有杨庆香上前欲把人拉开,却是被钟妙给拦了下来。 “娘你别去,这多危险啊,你去大门口看看,说不定刘家的人要过来了。” 刘家丢鸡多半是全家人都知晓的,而刘二婶子上门来讨公道,刘家人定是知情的。钟妙想起刘家人每逢扯上这些的时候都是一群人,便觉得刘家人很快会找上门来。 梁红霞听到了,转身就走,“对对,弟妹我们出去看看,万一他们真来了我们也好第一时间把真相说明白。” 钟妙扯着嗓子对着梁红霞的背影喊,“二伯娘千万别说岔了,偷鸡这事从头到尾都是王卓干的,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刘二婶,方才她亲眼看到王卓在吃鸡。” 王卓一听说梁红霞要到门口拦刘家人,登时从之前的惊恐及震惊的状态中抽离了过来。 方才刘二婶子说得没错,他之前还有过两三次小偷小摸,没少挨自家父亲王宝山的打。爷爷王老头甚至下了狠话,若是再有下一次就要打断他的腿。 他断然不能坐实了偷鸡的罪名,趁着眼下那几位还在地里干活一时半会回不来,他不能让二婶娘给说明白了。 这般想着,王卓跟着就要往外赶,被钟妙给堵住了去路。 “干什么!你这个害人精!死也不好好死,如今醒了倒是开始害我了!我们王家可没有哪里亏待了你!” 钟妙心头冷笑。 这王家上下十几口人,换成别人来说这句话也就罢了,就单单大房的人不行! 林梅花可是真真实实把懦弱的小胖妞给害死了。 想是这样想,钟妙却没心思与他争对错,转而把他往混战中的二人处一推,嘴里头十分体贴地解释。 “这你可是误会我了,总得有人留下来劝架吧?眼下家里就你是最大的男子汉了,自然你去帮忙劝了,总没有让弟弟妹妹上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王卓已经因着她所推的那把力气往混战中一滚。 要不然怎么说巧合,正好就撞在了刘二婶子的身上。 刘二婶子与林梅花本就打红了眼,一回头见小仇人把脸都凑到她跟前来了,岂有不揍的道理? 当下就抓在了他脸上。 王卓顿时痛叫了起来。 林梅花一看更生气,嘴里直叫嚷,“你个死老太婆敢打我儿子,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那拳头当真是又大又圆,真被捶在身上的话估摸着得去了半条命。 好在刘二婶子机灵得紧,把王卓抓花了脸后也不恋战,先避开了林梅花的攻击。 三人便围着木桌子转圈,刘二婶子追着王卓打,而林梅花则是恶狠狠要收拾刘二婶子。王卓起初只顾着跑,后来也不知是不是被打狠了,反过来打刘二婶子。 母子这一合力,刘二婶子便落了下风。 钟妙见刘二婶子挨的打多了,大声劝了几句后,这才撸起胳膊加入了战场。 她可不是以前的那个怕事懦弱的小胖妞,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要你好看的原则。 正好小胖妞份量够重,胖归胖却也是一把的好力气。 她嘴里头嚷着别打了别打了,拿的是劝架的由头,实则是在混乱之中要么不小心踢了王卓一脚,要么是手滑捶了林梅花一拳。 刘二婶子被林梅花压着打的时候,钟妙就凭着一股蛮力死死抱住她的两只手,而后就会欣慰地看到刘二婶子反应极快地往林梅花身上招呼。 听着林梅花的鬼哭狼嚎,钟妙心旷神怡。 这当口,守在门口的梁红霞边往里跑边嚷,“哎哟,你们快停手,刘家果然来人了!” 可惜打疯了的那几位没人听在耳里,相反,刘二婶子见自家人来了,打得越发猛了。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刘家的两个儿媳妇便冲了进来。而这个时候,钟妙已经从混战中抽身出来,朗声道:“你们来得正好,我方才太着急了想帮着拉架,不曾想,竟是连我都挨了揍。” 钟妙哭丧着一张脸,又十分应景地把袖子往上拉了拉,露出了上面一条长长的划口。 ……那是她刚刚不小心自个儿弄伤的。 而她说这些话的目的,便是不想把事儿闹大。她观看了全程的战局,双方算是打成了平手。林梅花长得壮却没占到什么便宜,而刘二婶子灵活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眼下刘家人来了,若再继续打下去只怕双方都妥善不了了。伤得更重不说,还要牵扯进其他无辜的人,保不准从此刘家和王家便结了怨。 刘家人看到还厮打在一起的人,原本十分恼火,一听到钟妙话里拉架两个字,下意识便上去把人给分了开。 这其中,林梅花及王卓自然要多挨上几拳几脚。 因着打了一架,刘二婶子蓬头垢面的。也不想着稍微整理整理,见自己来了后山,当下便气哼哼地与自己的两个儿媳妇说开了。 “咱家的鸡就是王卓偷的,桌子上那一锅就是。呸,这一大一小都是下三滥的东西,死不承认不说,还两个打我老婆子一个,不要脸!” 两个儿媳妇即刻就变了脸。 钟妙见状,忙站出来解释了一句,“婶子您别忘了,方才我帮着拉了架,还替您挡下了几个拳脚。” 原本杀气腾腾的刘二婶子面色即刻缓了缓,自然想起了钟妙这小丫头明里暗里帮衬着她的小动作,登时气笑了。 “成了,你这个小丫头,我这笔账只跟你大伯娘算,哪能把你们其他人卷进来。” 林梅花却是两眼一瞪。 “放你娘的狗屁!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要么就把我打死,不然就赶紧给我滚!” 第四章 王卓给林梅花挖了一个坑 林梅花说罢就要上前来揍人,梁红霞本不是出头的性子,这会儿却是哎哟哎哟地喊着,把林梅花往旁边拉了拉。 “我说大嫂,你也别上火,人家三个打你一个的话,你哪里能讨到便宜?更何况刘二婶子把王卓抓了个现行,这会儿抵赖的话哪里行得通?我看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不说话也没人会当你是死人!” 林梅花朝梁红霞晃了晃拳头,后者被吓得缩了缩脖子。 “大嫂你这是做什么,我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好!这个钱怕是赖不了了,赶紧赔钱了事,难不成你还想让两家人因为你们大房这点事打闹起来?” 梁红霞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刘二婶子及两位刘家媳妇便看了过来。 梁红霞干笑一声,招呼几位坐下来谈,回头则是差遣杨庆香。 “弟妹你怎么回事?没看到刘家这几位大姐口渴了吗?快些去厨房倒水啊。” 杨庆香没答话,转头就往厨房去了。 梁红霞也在桌子的一旁坐下,本是想跟刘家人说几句软话,好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回头却见林梅花看她如看仇人似的,到嘴边的话只能又吞了回去。 说起她这个嫂子,杨家把门一关,她便是个无法无天的。这偌大的一家子,也就公公和婆婆能说上她两句,其他人敢有意见,那双眼睛一瞪,恨不得就要把人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梁红霞自然不敢跟她作对,在她的瞪视下更是如坐针毡。 稍一思量,便决定去看看婆婆醒了没有。 “你们先坐,我去看看婆婆。”梁红霞正说着,将将起了身便又被重重按了下去。 她抬头一看,林梅花就如同门神一般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当下心头一个咯噔,便知道自己是请不了救兵了。 林梅花狠狠往桌上一拍,“方才我说得很清楚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们在这里坐多久都不好使。” “我之前说了,这件事和我们王卓无关,他是被钟妙那个贱丫头给胁迫了,你真要算账就找她去!” 刘二婶子跳了起来,“你放屁!我方才亲眼所见,王卓就坐在那边吃鸡,若真是钟妙唆使,那鸡汤应该是落在她手里才对!你如今倒是咬死不承认了,是不是被我老婆子打得不够痛!” 王卓这会儿已经缓了过来,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也跟着嚷嚷,“就是钟妙这贱人陷害我!你个老不死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让你脑袋开花?” “你说让谁脑袋开花?” 刘大媳妇站了起来,刘二媳妇也跟着恶狠狠瞪他。 “好你个臭小子,瘦得跟猴精似的,口气倒是不小。你尽管来试试,老娘不拆了你的骨头!” 林梅花即刻把王卓护在身后,眼看着又要打上一架了,一个浑厚苍老又带着点急切的声音传了来。 “咋回事,都咋了?有事坐下好好说,打打骂骂的委实是给别人看了笑话不是?” 说话的人正是从田里匆匆赶回来的王老头,不仅是他,就连王宝山及王宝福都一道回来了。 他们身后则是站着三房的一对儿女王文渊和王文静,此刻额头上布满了汗水。 钟妙即刻就明白了,刘二婶子上门来讨说法,多半便是这两位去田里请的人,生怕事情闹大了收拾不了。 梁红霞见家里的男人回来了,登时便噌噌噌地往王宝福身边跑,委屈得不行。 “爹,当家的,亏得你们回来了,否则也不知这事儿要如何收场。我的话嫂子又不听,还不让我去找娘,回头还被大嫂骂了一顿……” 王宝福见梁红霞说了半天都没说到点子上,语气都有些急了,“你这人好好说话,这不是要急死人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说。” “我……”梁红霞看着林梅花威胁的眼神,我了半天愣是一个字也不敢往下说,生怕把她这个大嫂给得罪个透。 钟妙见状便接了话,“阿爷,大伯二伯,因着这事儿我被牵扯在其中,不如就由我来说吧,左右回头你们还得问我。” 王卓即刻大叫,“不行,她会说谎!” 林梅花更是一脸要把钟妙大卸八块的模样,“让她说还不如让王卓来说,她一向很坏,定会把所有事情都推到王卓头上。” 刘二婶子听着就不高兴了,冷笑一声,“我老婆子还没死呢,你们母子才是谎话连篇,就让钟妙说!” 钟妙可不像梁红霞那般畏首畏尾的,一五一十便把事情都给说了。 “……偷鸡这事是没跑了,如今鸡汤还在桌子上放着。至于我有没有教唆我说了不算,正好刘二婶子就在这里,你们可问问她。” 刘二婶子十分配合,当下便给钟妙作证,“我可是亲眼所见,王卓就抱着那鸡汤在吃,断不能是钟妙逼他去干的坏事。” “再者,”刘二婶子顿了顿,声音倒是刻意压低了,“王卓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想必王大哥心里也有底。再不好好管教,只怕王卓以后要闯大祸……” 林梅花脱了鞋就往刘二婶身上砸,“胡说什么,看我撕不撕烂你这张嘴!是嫌之前拳头挨少了?” 刘二婶子即刻就站了起来挺直腰背,“咋的,大实话还不让说了?王卓这半大小子就是被你给宠坏了的!” 刘大媳妇和刘二媳妇更是堵在了林梅花跟前,王老头又是羞愧又是恼火,暴喝了一声。 “老大媳妇你这是嫌不够丢人吗?看看王卓都成什么样了!” 林梅花翻着白眼还没回嘴,王卓便计较着方才刘二婶子所说的话,“婶子你可讲点理,鸡汤可不止我一人吃了,之前钟妙嘴里可是塞进去了三块,我看得清清楚楚。” 钟妙险些气笑了。 她正愁没什么由头把这桩事给提上一嘴,王卓倒好,直接就捅出来了,那她自然要配合一回。 “哦?你说的是大伯娘为了栽赃陷害我故而一口气往我嘴里硬塞下三块鸡肉导致我卡住喉头的那次吗?” 第五章 和解 王卓这会儿只想着拉人下水,压根就没想到他提及的这事有多糟糕。 他忙不迭地点着头,回头眼神热切地望着王老头,“阿爷,你也听到钟妙承认了,这鸡肉她也吃了的。再者,那时候我也是被她逼着吃的,说不照做就揍我。那会她诈死,我魂儿都险些吓没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才中了她的诡计。” 王老头则是抓住了重点,皱眉道:“什么诈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问钟妙话,“妙丫头你说清楚一些。” “说什么?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林梅花恶声恶气的,企图把王卓所提起的这桩事给一笔带过,钟妙岂会如她的意?当下便又正正经经跟王老头解释了。 “王卓偷鸡的事败露之后,大伯娘得知刘二婶在赶来家里的路上,她便想把脏水泼我身上。因着她一口气往我嘴里塞了三块鸡肉,使得其中一块卡在了喉头,上不去也下不来。” “我没法呼吸,一度断了气丢了命。”钟妙神色严肃了起来,“这个事不是我乱说,不论是大伯娘还是王卓,或是阿奶二伯娘及小姑都十分清楚,只要一问便知道我有没说谎。” 林梅花见瞒不住,索性强词夺理,“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什么断气丢命的,只是一时没缓过来罢了。” “什么叫活得好好的?你又哪里知道我是不是在阎王殿走了一回?” 钟妙这一穿越,性情与之前的小胖包子天差地别,迟早会遭了怀疑,索性便从这里入手,堵了众人之口。 “我其实是死过一回了的,只是阎王爷怜惜我死得不明不白,说我阳寿未尽,又把我放了回来。还说让我不要活得太累,要释放天性才好,故而我才性情大变。又让我要记得,这世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有些人是活该要下地狱的!” 这番话倒是让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林梅花也觉得全身一寒。 鬼鬼神神的,对他们来说可是相当忌讳的东西。 饶是如此,林梅花却还是死鸭子嘴硬,“一派胡言,你说的这些哪里能信?” ……当然不能信,大半都是她胡扯的。 钟妙面上却信誓旦旦,“大伯娘若是不信,便自己去问问阎王爷。” 林梅花头皮一麻,“好你个小贱货,你这是在咒我死!” 刘二婶子帮着开腔,“你这人当真不讲半点道理,不是你不信的吗?妙丫头这么说又没错!” 回头则是拿怜悯的眼神把钟妙望着,旁若无人地与自己的两个儿媳妇说着话。 “啧,真想不到林梅花竟恶毒到这个程度,就因为偷鸡这点小事,竟是害了钟妙这丫头一条小命呢!” “我就说她平时唯唯诺诺的,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一般,原来当中还有这些隐情!可怜,当真是可怜啊!” “娘说得是,若是这事儿被传扬出去了,王家还不是要多一个杀人凶手?以后还有哪家敢跟杨家结亲?这人怎能坏成这样呢?哪怕钟妙身上流着的不是王家的血,可到底也在王家近十年了,早也变成王家一份子了,也不知这林梅花如何下得去手?” “……” 刘二婶子及两位儿媳妇说的话并没避着人,在场的人都听在耳里。 梁红霞脸色都发了白,她的三个儿子都还没成亲呢,当下便哭哭啼啼了起来。 “爹啊,这事儿可不能给传扬出去,否则我们可都活不下去了。先不说其他的,宝莲现在已经十六了,正说着亲呢。您说摊上个偷窃和杀人犯的名声,以后王家可养不出读书人了啊!” 王老头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下一喝,“什么杀不杀人的,话可不能乱说。” 钟妙也不想真把事儿闹大,忙顺着王老头的话往下讲,“阿爷说得是,我那会只是没缓过来而已。” 刘二婶子却是哼笑了一声,没再多说。 林梅花见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王老头是真生气了,见她还不消停,直接警告她,“老大媳妇,你再给我弄出事情来,我这就直接把你赶出王家!” 林梅花瞪圆了双眼。 若说让王宝山休了她,她指不定还得轻蔑笑上一笑,就那个上不了台面的窝囊废,别说休她,啥事也干不成;可王老头说的话,她可不能不听。 真被夫家赶出门,那她以后还有什么好活的? 林梅花再怎么不服气,这会儿也只能歇了揍人的心思。 王老头亲自给刘二婶子赔不是,“这事是我们错了,以后会对王卓严加管教,至于你们的损失我们会赔。” 见刘二婶子伤得不轻,他临时把赔偿的钱从五百文提到了一两,又说了些赔罪的话。 刘二婶子欣然接受。 一只老母鸡撑死三四百文,就算是加上她处理伤口的钱,一两也是给多了的。 她门儿清,哪里会不知王老头给这么多钱的用意?赔偿是真,想堵了她们的嘴也是真。 林梅花拉着一张臭脸,这会儿也不敢吭上一声。眼见着刘二婶子拿了银子,笑得只见眼缝,气得胸口发疼。 赔了钱又道了歉,王卓偷鸡一事就这么和解了。刘家那三位走的时候,梁红霞还亲自给送到门外去。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们不会去乱说。可不能因为一两个杀千刀的给败坏了你们王家的名声不是?没有什么杀人犯,也没什么偷窃。” 梁红霞一下子就放心了。 刘二婶子亦是笑眯眯的,“其他不说,宝莲可是乖孩子,长得好仪态也好,往哪一站就像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似的。若是能和东头那小子成了,那也是好事一桩,以后可不得亲上加亲。” 刘二婶子说的这位是她的同宗姓,叫刘浩林,还是个读书人。 至于这人如何,梁红霞并没多去了解,她成日里要应付一对将将七岁的双生子,哪里有那个空余时间? 只知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一身书卷气。 见刘二婶子这模样,摆明还指望着两家交好,梁红霞心花怒放,与她又说了些话便高高兴兴地把人送走了。 第六章 钟妙出了口恶气 刘家人一走,王家便大门一关解决自家事了。 林梅花见王宝福拿出了一张杌子,回头恭恭敬敬扶过王老头坐下,心里暗道不好,拉着王卓便要跑。 “你们这是要往哪去?” 王老头活了这么大岁数,今个儿是最为生气的一次。他性子算好的,像现在这般黑着脸也是头一遭。 林梅花只当没听到,王宝山急了,小跑着去拦她。 林梅花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打得王宝山的鼻血都流了出来。如此也就罢了,林梅花索性指着他劈头就是一顿骂。 “人刘二婶子都带着人上门来欺负你妻儿了,你倒好,一句话都不说!你看看我和王卓这一身的伤,你总得表个态,就眼睁睁看着自己人也来欺负我!” “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你这孬种、窝囊废,我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了你!” 林梅花并不是第一次打王宝山,可以前都是关起门来揍,多少给王宝山留面子。这次在刘二婶子那里栽了个大跟头,委实是咽不下这口气,这才没忍住当着众人的面打人。 梁红霞看得都惊呆了,王宝福愣了一瞬赶忙上前劝架,瘦不拉几的王宝山这才鼻青眼肿地躲在了他身后。 王老头气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反了,真是反了!老大媳妇你这是在干什么!” 有林梅花在,王卓胆子也大了,“阿爷,我娘说得也没错,不就是一只鸡吗?多大点事?你们倒好,一个个的帮着外人对付我们,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王老头眸底都红了,“混账,你做错事还敢狡辩!算上今儿,你已经被抓到三次偷窃了!这三次都是我们带着东西和钱去求着人家别外传,否则我们王家的名声早就被你这个不肖子给败没了!” 梁红霞见王老头气得够呛,赶忙宽慰,“爹,您别激动,小心身体啊!” 事关自个儿利益,她回头亦是跟着讨伐林梅花及王卓。 “大嫂不是我说你,王家可不是只有你们大房,小辈的还好几个,可不是你们大房不想读书,我们其他的就也不读书了。这读书人最是讲究名声这些,若是有了污点,王家小辈可就考取不了功名,以后哪里会有出息的后代啊?” 王宝山怕林梅花怕得紧,即便如此,却是对自家妻儿今日所做的事感到十分内疚,便也跟着说了两句。 “不论如何,你也不能拿钟妙的命开玩笑。若非是她命大又醒过来了,你可就真是杀人犯了,这可是要杀人偿命的。” 林梅花一听,便又要上来打王宝山。 王宝福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当下便拦住了人。 林梅花气极,可看着壮得如牛一般的王宝福,到底是没敢连他也打,只得眼一斜又大骂起来。 “好啊王宝山,你嘴皮子倒是厉害,一口一个杀人犯,你那么疼惜钟妙那个小贱货,不如就去跟她过!左右也没血缘关系,正好又同一屋檐下,想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还不简单——” 话还没说完,她便挨了个大耳刮子。 林梅花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一侧眸便看到钟妙,登时是想杀了她的心都有。 “你这个小贱货竟敢打我!看我不打死你!” 林梅花将将说完这句话,又挨了钟妙一个巴掌。 “我这是让大伯娘您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钟妙撸起了袖子,目露凶光,“今日你害得我丢了一回命,还妄图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念你是长辈不想跟你计较。没想到这一回头,你便开始破坏我甚至是王家的清誉名誉,我当真是忍不了你了!” 钟妙提前说明了揍人原因之后便彻底放开。 林梅花双目猩红,直接往钟妙身上扑。钟妙也不甘示弱,这新仇加旧恨,她下手可一点也没留情。 还离着两三步远,钟妙便抬起脚精准一踹,林梅花哎哟一声便躺倒在地上。还没爬起来,钟妙便如小山一般骑在她身上,抡起两只手对着她的脸便是一阵左右开弓。 只听得啪啪啪的声响,林梅花的嚎叫声惨绝人寰。林梅花原本还不停在咒骂着人,发现自己被钟妙压得不能动弹根本没法打回去之后,一向作天作地的她哭着求起饶来。 十分凄惨。 王卓最先反应过来,见林梅花毫无招架之力,当下便要上前去帮衬。 钟妙斜了他一眼,“大伯娘都不是我的对手,就你那风都能吹跑的小身板,信不信三两下就会被打趴下了!” 王卓被这么一威胁,登时不敢再上前。 钟妙扭头便问已经被揍成猪头的林梅花,“大伯娘如今可知道哪里错了?” 林梅花胡乱点着头。 她再不点头,只怕就要被打死了。 钟妙也见好就收,“以后你若是不长教训,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再把你揍上一顿。” 林梅花呜呜呜地哭。 王老头到这时候才喝道:“妙丫头,你这也太不像话了!她可是你大伯娘,你怎么能不尊长辈!” 钟妙从林梅花身上起来,一改之前凶巴巴的模样,十分识相地到王老头跟前认错。 若非是王老头也觉得大伯娘需要被教训教训了,他也不会由着她把人揍服了之后才制止。既然如此,她自然要配合着做做样子,可不能让王老头难做。 “阿爷,这事儿是我冲动了,虽说大伯娘错得离谱,可我始终是小辈,不论如何都不能下此重手。” 王老头瞥了她一眼,“那还不快点跟你大伯娘道歉!” 钟妙哎了一声,转身便要去扶林梅花。林梅花将将才挨了她一顿揍,见她伸了手过来,下意识便躲了开。 钟妙在心里嗤笑了一声,面上却不显,“大伯娘,您伤成这样,是我下手没轻没重的,您可别往心里去,我这就给您赔不是了。” 她不痛不痒地说完这几句,回到王老头跟前自然还挨了一顿骂。 待骂得差不多了,王老头这才手一挥,钟妙及林梅花之间的这点事就算过去了。 钟妙便起身准备去看看被气晕过去的江老太。 将将走出几步,便听得王卓在为林梅花讨公道,“阿爷,我娘伤得这么重,怎么能让钟妙就这般走了?” “你娘差点害死了妙丫头,只是被揍上一顿还是轻的了。”王老头脸一板,“你现在就给我跪下,这些事都因你而起,今个儿非打断你一条腿不可!” 第七章 我打得赢她 王老头说要打断王卓的一条腿自然是唬人的。 到底是亲孙子,哪里下得去这个手? 腿是保住了,可王卓只怕这一次的惩罚也不会轻,少不得得掉一层皮。 钟妙不再多关注院子那边的情况,她小跑着进了江老太所在的屋子,就见王宝莲红着眸子坐在床边。 屋里来了人,她不过是抬了一眼。见是钟妙,神色也不见多震惊。 “阿奶如何了?还没醒吗?” 王宝莲摇了摇头,拿帕子拭了拭眼角,“我虽然没出去,但是外面发生的事都知晓了。你能死而复生就好,娘会晕过去,多半是以为你死了故而气急攻心的原因。若是知晓你还活着,她不知会有多高兴。” 钟妙的下巴绷得紧紧的。 想了想便决定试着跟江老太说说话,保不准江老太听到她的声音就醒来了也说不定。 她轻唤了几声阿奶,又嗉嗉叨叨讲了些没什么营养的话。不曾想,江老太的眼皮动了动,没一会果真睁开了眼。 江老太看到钟妙就抱着她哭,“妙丫头啊,原来你真的没死啊,我还以为我在梦里呢!” “阿奶,我没事儿。” 钟妙瞧见一旁的王宝莲神色不对劲,便轻轻拍了拍江老太的肩头,稍稍拉开了距离,“阿奶,阿爷也回来了,把家里的这些糟心事都处理了,您可要放宽心。” “钟妙说得是,娘可要好好保重身体。”王宝莲接了话,让江老太躺了回去,“不是女儿说您,您这一晕倒,可把我给吓得够呛。” 江老太靠在床头,脸色好了不少,唇边也有了笑意。 “还不都是老大媳妇给害的,我当真是气得胸口疼。” 王宝莲给她轻轻顺了顺背,“大嫂一直都是这个德行,已经十几二十年了,您可不要跟她再多计较,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说是这样说,可着实是太糟心了。”江老太一提起林梅花便头痛。 钟妙就坐在一旁,十分识趣地没多接话。 王宝莲面上看着温温柔柔的,实则这么多年来因为江老太对她的偏宠故而对她偏见不小。以前的小胖妞被江老太护得极好,只管吃了睡睡了吃,都长到十四岁了,竟是连王宝莲对她不满都没看出。 她可不能重蹈覆辙。 在这个家里,大房的喊打喊杀,二房的也不是善哉。钟妙虽归在三房名下,这么多年下来却一直如个外人一般,与三房的杨庆香及她的一对子女格格不入,更别谈什么亲情了。 至于排行老四的大姑母王宝珍已出嫁多年,王宝莲则是江老太最小的女儿,排老五。 因着江老太在权贵人家当差多年,倒是受了熏陶,一直把王宝莲的一言一行按大户人家的姑娘来教养,久而久之,倒是养出了几分韵味来。 这不,随着她长大,又出落得亭亭玉立,这两年王家的门槛都快被求亲的给踩烂了。 钟妙在心里总结了一下,王宝莲应是江老太最大的骄傲。可就是因为她这个外来的,让王宝莲心存芥蒂,认为她抢走了江老太对她的宠爱。 于情于理,她都得想办法让这对母女之间没有误会才是。 钟妙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就连家里来了大夫都没察觉,还是王宝莲连唤了她好几声才回了神。 “沈大夫来了,钟妙你让一让,也好让沈大夫给娘把把脉。” 钟妙闻言,忙让出了地方。 一条身姿高挺的年轻身影便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她之前的位置。 钟妙便多看了两眼,被这种放在二十一世纪完全称得上是标准比例的身材给惊艳了一把。 而一般情况下,拥有这种身材的人长得不会差。 她便有了一睹这位沈大夫真面目的心思。 只是如今人家正在给江老太把脉看病,委实是不方便,她暂且再等一等。 耳边却是传来了脆生生的兴奋声音。 “哥,二堂哥现在正被大伯揍呢,咱们快去看看。” “不去,你别去凑那个热闹,省得娘为难。” “又不是我揍的,娘为难什么?二堂哥素日里总欺负咱们,如今被打了也是活该——唔——” “你少说点话成不成?” “……” 钟妙一扭头,便看到三房的王文渊正拿手捂着自己的亲妹妹王文静的嘴。 她这一眼,倒是让闹腾的王文静安静了下来,只拿黑漆漆的大眼睛望着她。 王文渊反应快,当下便要赶王文静出去。王文静却是揪着王文渊的衣角,瘪着嘴小声道:“我想去院子里看看,到时候二堂哥若是记恨上了我,你可要帮着我啊。” 王文渊脸都红了,“你别吵吵,小心影响了沈大夫看病。”这般说着,索性就亲自把王文静提溜了出去。 钟妙被这对兄妹给逗乐了,也跟着二人出了屋。 一出去便把他们给叫住了,自告奋勇,欲带王文静去看热闹。 王文渊一个半大小子,竟是警惕地把王文静藏在了身后。 “算了,我们不给娘惹麻烦。” 钟妙懂他的意思。 大抵是怕王文静看了王卓的笑话后,被王卓及林梅花记恨,而后去找三房的茬。如此一来,她的养母杨庆香就要受罪了。 王文静从王文渊的身后露出一个头来,“大伯娘很凶的,我们打不过她。” 钟妙矜持地笑了笑,“谁说打不过,谁敢欺负你们,我就揍回去。我是你们的姐姐,你们的娘也是我的娘。” 王文静的眼睛亮了起来,原本大抵是想说点什么的,到最后只是贴着王文渊的耳边小声说话。 “哥,她说会保护我们呢。之前你出去请沈大夫的时候我没一起去,正好看到她揍了大伯娘,大伯娘可惨了……” 王文渊再次脸红了,拿眼偷看钟妙,“你小声些,都被她听到了。” 钟妙大大方方笑了起来。 “别怕,大伯娘若是敢为难你们,你们就告诉我,我打得赢她。” 王文静很高兴,到底只是个八岁的小姑娘,当下便从王文渊的身后跑了出来,速度之快,连王文渊都没抓住她。 “那我们说好了,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钟妙点了点头。 二人高高兴兴地拉了钩,而后大摇大摆地往院子里去了,王文渊只得紧了两步小声叮嘱。 “你看看就好,可不要再惹事了。” 回应他的是王文静的一串笑声。 第八章 背看想犯罪,正看想揍人 院子里,因着要严惩王卓,林梅花又大闹了一场,若非有王老头及王宝福在,只怕都制服不了林梅花。 再加上一个不乖乖就范的王卓,王家一片鸡飞狗跳。 也亏得钟妙过来了,这才把王卓给撂倒了。 林梅花破口大骂,“钟妙你这个害人精,这一天天的把家里搅得鸡犬不宁不说,如今还妄想害我家王卓!王卓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拿你去喂狗!” 钟妙义正言辞,“大伯娘怎么说话的?王卓做错了事,阿爷和伯伯们教训他也是应该的,这也是为了他好。若是不加以管教,真闯出什么大祸了只怕王卓连小命都得搭上了。您这般把他宠得无法无天了,这才是在害他。” 回头则是把王卓交给了王宝山,一脸沉痛道:“大伯,我也知道打在儿身痛在你心,可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您可千万别心软,等捅出天大的娄子那就晚了。现在让他痛一痛,他才能长了教训。” 林梅花又咒骂起来,“钟妙你不得好死!!” 钟妙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 好不好死的这个没法讨论,但是她现在就想看一场打在儿身痛在你心的戏码,只要林梅花够痛她就开心了。 她原本是想站在王老头身边好好看着,冷不防看到栅栏旁的王文静朝她招了招手。她定睛一看,发现这小丫头十分贴心,已经端了两只小杌子并排放在一起。 孺子可教啊! 钟妙瞬间对这位小机灵鬼青睐有加。 二人就坐在杌子上看着王卓被打得鬼哭狼嚎,而林梅花受不住刺激,竟是给晕了过去。 这可忙坏了沈大夫,前脚刚刚诊完江老太,后脚便又把林梅花给诊上了。 “哦,不碍事,气急攻心罢了,躺一会就醒了。” 沈彦韶收回手,一面收拾着吃饭的家伙,一面想起躺在地上的这位正是臭名远扬的王家大媳妇。 见院子里的这个架势,摆明了目前战况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若是缺了主角怕是不行。 故而,他十分善解人意地加了一句话,“不过,你们如果比较着急,可以直接拿盆水来把她泼醒。” 梁红霞与林梅花当了十多年的妯娌,一直只有被欺压的份。这会人听得沈彦韶这般一说,即刻便有了报复的心思。 她当即去接了一盆水全浇在了林梅花的身上。 林梅花被这么一浇果然醒了,她又一副关心的模样,“哎哟大嫂,你当真是把我吓死了,你感觉如何……” 钟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她不仅欣赏了自己点的戏码,还看了一出友情出演的妯娌情深的戏码。又把目光落在跟前这位年轻大夫的身上,觉得这位才是不可多让的最佳男主角。 深藏功与名啊! 院子里的闹剧还在继续,钟妙的心思却不在了这里。 见年轻的大夫收拾妥当已经往大门去了,她留王文静在原地坐着候她一会,自个儿则是悄咪咪也往大门摸去了。 开玩笑,这位沈大夫究竟长得如何她还没看清呢,说什么都得去正正经经看上一眼。 沈彦韶将将要跨出门槛就被叫住了。 他回过头去,却是一团圆滚滚的东西朝他过了来。 “哦,原来是钟妙姑娘。” 他对王家的这位姑娘记忆犹新,不为别的,王家不算宽裕,孙子辈的别个都是瘦巴巴的,就这位胖得让人印象深刻。 可见外面的传闻也不都是假的,江老太确实把这位已故好友的遗腹子当亲生的来疼,好东西八成都进了这位的肚子里。 “沈大夫。” 就这么一小段路,可把钟妙追得气喘吁吁。 胖是原罪啊! 沈彦韶望了望她,十分担心她会突然喘不上气来,“你先歇一歇,休息好了再说话。” 可看着这般圆滚的姑娘,他斟酌了一番,觉得自己还是要说点什么为好,“……虽说能吃是福,可钟妙姑娘要记住,太胖对身体不好,许多病会接踵而来。体量过大,也影响美感,哪怕你五官长得再好,也会大打折扣。” 钟妙:“……” 她也不想啊! 她也很郁卒啊! 这也是她当胖姑娘的第一天啊!一睁眼就先和林梅花杠上了,甚至都没给她缓一缓的机会。 她原本就痛不欲生了,如今还得接受这位名唤沈二的年轻大夫的毒舌! 她委屈巴巴,“我晓得了。” 一面说一面明目张胆地与跟前的年轻大夫对视。 这下倒是看清楚了。 按着他的身材,钟妙想着沈二是个俊俏小生无疑了,谁曾想,竟只是个背影杀手。 他的五官看得不太分明,在那一脸蜡黄之下,只觉得糊糊的。鼻子倒是高挺,可偏偏在鼻子边上长了好大一颗黑痣。 那黑痣也是丑得惨绝人寰,上头还长了一根又粗又长的毛。 典型的背看想犯罪,正看想揍人。 可惜了那一把好嗓音,若是放在现代,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低音炮,单听声音就能让人怀孕的那种。 钟妙在心里头感叹完,随口问了一句江老太的身体情况。 沈彦韶言简意赅,“没多大事,就是气过头了,只是长此以往,怕又得生出病来。要多笑,心情要好,才不会老得快。” “……” 这沈大夫很是养生啊! 钟妙在他跟前转了一圈,索性问:“你看我已经胖成这样了,你有什么好的见解?” 沈彦韶瞅了瞅她,毫不犹豫地建议,“少吃多动,还得有恒心和毅力,如此才瘦得下来,皮肤也才不会松弛。小姑娘家家的,爱美是天性,若是不运动,到时候瘦下来了还来不及高兴,你摸着一肚子松松垮垮的皮就要先哭了。” 钟妙眼前一亮,“妙啊妙啊,沈大夫的话让我受益匪浅。” 何止受益匪浅,这思想这觉悟,她一个从二十一世纪来的人都觉得与这位沈大夫没隔阂。私以为这位沈大夫样貌丑是丑了点,但是人家偏生了一颗有趣的灵魂。 倒是个有意思的。 沈彦韶并不知自己有趣的灵魂被跟前的姑娘给发现了,见这里也没他的事了,匆匆行了一礼便走了。 钟妙则是回了院子里,见王文静还坐在原来的地方看热闹,她也一并坐着。 看了一会,又觉得无趣,索性就带着王文静走了。 第九章 大房的吃独食 临近中午的时候,这场由偷鸡引发的血案总算彻底都给掰扯完了。 王卓被揍得不轻,据说后来是直接被抬进屋的,少说要两三日才下得了床。 大房的屋子关了小半天,里头亦是传出了打骂声,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众人都心知肚明。 因着一早上王家都在处理偷鸡的事,故而到中午的时候才要吃今日的第一顿饭。却不想,大房竟是无一人到场。 王宝福去叫了门,久久都得不到回应。抬手才又敲响了门,里面便传出了林梅花的叫骂声,“都给我滚,别来烦老娘!” 王宝福灰溜溜地回了饭桌上。 江老太脸色很难看,将将过来的钟妙即刻就道:“阿奶,您可不能再动气了,不要忘了沈大夫说的话,需要好好养一阵时日呢。” 见是钟妙,江老太变脸极快,笑着招呼她坐到她边上来。 她的右手边坐着王老头,左手边的位置还空着。钟妙很清楚,这些年下来,那个位置一直是留给小胖妞的。 她以后可不打算再坐了。 钟妙把王宝莲推了推,让她到江老太的左手边坐下。 “大夫说我太胖了,让我得瘦下来才好,否则对身体不好,久了容易诱发各种疾病。” 王宝莲望了望她,很是为难。 江老太却不乐意了,“瞎说什么啊,能吃是福,白白胖胖的才福气!再者,这关你坐在我边上什么事?” “阿奶总是怕我吃不饱,坐您边上每每都要多吃上许多,如此一来,我哪里能瘦下来?大夫的话不会错的,我就是因为太胖了,时常会有喘不过来的感觉,多半是真的会影响健康。” 江老太一听,即刻就紧张起来。 钟妙忙补充一句,“沈大夫说了,只要瘦下来就啥事也没有。” 说完这些话之后,钟妙再让王宝莲挪位置就没再被拒绝。 一旁倒是先传来了个脆生生的声音,“你坐,马上要开饭了。” 钟妙这才看到之前紧挨着王宝莲坐的竟是王文静,她随之眼神一亮。 这么多年下来,王文渊和王文静从来没喊过她一声姐,更别说有什么互动。如今这小丫头喊她坐下,何尝不是一种善意啊! 钟妙料想着大抵是早前带她去院子里看王卓挨打这事,帮她在王文静跟前刷了点好感。 她喜滋滋坐了下来。 王老头见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道:“老大他们既然不出来吃,他们的份就给放回灶里热着,其他的就不用管了,我们吃我们的,下午还一堆活呢。” 说罢就提起了筷子。 其余人见状,便也开动了。 王家大大小小共有十余人,木桌子倒是十分大,即便如此,素日里人一齐都得人挤着人。 亏得今日空出了大房的三个位子,大伙坐着相对宽松了不少。 桌上头放了两大盘的黄皮窝窝头,紧跟着放置着一大锅的糙米汤,正中摆着还冒着热气的大盘野菜,这便是一家子一顿的口粮了。 钟妙先喝了一口糙米汤,回头见这一大桌子的人缺了大房的人之外,还缺了杨庆香。 “娘呢?怎么没来一起?” 王文静乖乖巧巧地答,“她还在厨房里忙活着,总有干不完的事。” 钟妙皱了皱眉,“活什么时候都能干,这饭现在不吃就要凉了。” 三房的不像大房二房那般,几年前就没了顶梁柱。这没了男人,也就只剩了孤儿寡母。 杨庆香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而一双儿女又太小,大抵便是因此,大房二房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压榨她。 钟妙回头便唤了王文渊去喊杨庆香过来吃饭。 王文渊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便飞快地往厨房跑。 江老太到这会儿似才反应过来。 ……若非钟妙提了这么一嘴,她压根就没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她都记不清老三媳妇有多久没上桌和他们一道吃饭了。 江老太哎了一声,“怪我不好,竟是没注意到这个。老三去的早,老三媳妇本就十分不容易了,我竟还疏忽到连她没上桌都没注意。” 就因着这几句话,桌子上的氛围一下子就沉重了两分。 偏巧这当口,大房的屋门咯吱一声开了,面上落了好些血口子的林梅花面无表情地从里头走了出来。一眼都没往大伙这边看,劲直往厨房去了。 进去没一会,杨庆香及王文渊便被赶了出来,一道坐到了饭桌边。 江老太这才温声与杨庆香道:“老三媳妇,以后到了饭点就过来吃饭,别躲在厨房里一直干活。活儿那么多,等干完都什么时候了?要顾着点身体,文渊和文静都还小呢,可别把自己累坏了。” 杨庆香拿着个窝窝头,似有些拘谨,“我不饿,更何况我也没赚钱,文渊文静又太小,我多干点活才合适。” 王老头摆了摆手,“都是一家人,不要计较这么多,以后到饭点你若还是躲着,我们就等到你上桌了再开饭。” 杨庆香低了低头,“爹……” 一旁的梁红霞忽地没了胃口。 这会儿,厨房里叮叮当当的,不知林梅花都在鼓捣些什么。 梁红霞往厨房看了两眼,不自觉便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大嫂这是在做什么?不会是赌气不和我们一道吃饭,然后自己做好吃的吧?” 王宝福瞪了她一眼,她才讪讪住了嘴。 江老太和王老头却打定主意不去管那个惹祸的主,皆默默地吃起窝窝头。 可没等多久,厨房里便飘出了浓郁的香味来。 梁红霞即刻就叫唤了起来,“瞧瞧我方才说什么,大嫂果然在做好吃的!太香了!” 王宝福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的野菜,没好气道:“就你话多,吃你的饭去。” 梁红霞馋得都要流出口水来,小声嘟囔一声,“大房可真是有口福的,咱也就只有羡慕的份。不就多说了几句,当家的倒好,直接给我脸色看了。” 王宝福又瞪了瞪她,“不吃你就给我回房去!” 梁红霞也只敢抱怨上两句,见王宝福真生气了便侧过身子给王平王安喂食。 估摸着半盏茶的功夫,林梅花端了一锅子的吃食出来,香气扑鼻。 掠过木桌子时,梁红霞正好就坐在靠走道的那边,被那股香味给引得伸长了脖子,看清了锅里装着的好料后,两只眼睛瞪得浑圆。 “哎哟我的妈,大嫂这是做了鸡蛋白面疙瘩羹呢,浓稠得很,上头还撒了葱花!再说那疙瘩,足足有这么大!” 梁红霞一面说一面拿手比划出一个小圆圈,“我看到了,除了白面疙瘩,其他都是黄澄澄的,也不知下了几个蛋!像那样的蛋羹,估摸着过年过节的我们才有可能吃得到啊!娘啊,大嫂这是吃独食啊!” 梁红霞说话的声音不小,林梅花定是听到了。她却充耳不闻,直接端着一锅子好吃的回了屋,只听得哐的一声响,屋门又闭上了。 第十章 赚钱之事迫在眉睫 大房的吃独食,梁红霞心里老大的不乐意。 想着那黄澄澄的鸡蛋及晶莹剔透的白面疙瘩,心疼得不行。 他们一家子男女老少总的一十六口,口粮一直有限,做一顿饭都得精打细算能省则省。大嫂倒好,中午这一顿吃食都不知给端了多少好东西回屋去了。 梁红霞糟心得不行。 一旁的王平和王安亦是被那一锅的鸡蛋白面疙瘩羹给勾起了馋虫,叠声嚷着,“娘,我不吃野菜,我也要吃鸡蛋,吃白面疙瘩!” 说罢,其中一人竟是把窝窝头给丢到了地上去。 王宝福一看,即刻就火了,“谁叫你扔的?快给我捡起来!” 双生子今年刚满七岁,被梁红霞宠得跟眼珠子似的。见自家亲爹发了怒,顶嘴道:“不捡,我就要吃鸡蛋,吃白面疙瘩!” 说完就钻进了梁红霞的怀里。 王宝福看着越发凶了,“你捡不捡?是不是想被抽一顿?” 王安一听,即刻就吓得哇哇地哭。 他一哭,王平也跟着哭。 梁红霞搂着两个宝贝疙瘩,一个也没哄好,都要焦头烂额了。 回头忍不住说了王宝福几句,“当家的你这是做什么?王平王安这才多大?本就是应该补身子的年纪,想吃一口好的怎么了?哪怕他丢了粮食,你总得好好说,把孩子吓到了怎么办?” 梁红霞说着,声音也哽咽了,“你也就凶自己的妻儿厉害,你看看大嫂,端了那么一大锅的好东西,你怎么不去说?不论是鸡蛋还是白面,那里头也有我们的一份!” 王宝福皱了皱眉,“你少说两句。” 梁红霞却是越想越委屈,索性把心里的不痛快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 “你让我怎么少说两句?我们原本的日子虽不算多好,却也不像现在这般紧巴巴的,这要怪谁,大伙可要评评理了!” “就说王卓,都长到十一了,没学到多少好的,反而偷了三次,这三次光赔礼道歉前前后后加起来少说也有二两银子!” “还不算把别人的头打破或者破坏东西的,单单大房,都不知给花了多少冤枉钱!” 梁红霞抹了一把眼泪,眼看着还要继续说,江老太听得头疼,忙制止她。 “行了行了,你这就去给王平王安煮两个鸡蛋。” 她顿了顿,索性又道,“算了,给家里的小辈都煮上一个。” 梁红霞这才破涕为笑,答应了一声便站了起来,“还是给钟妙煮两个是吗?” 钟妙咋一被点了名,下意识摇头,“我已经十四了,不小了,鸡蛋不需要煮我的,以后都不需要。” 江老太不同意,“这咋行啊?少什么都不能少你一口吃的。” 钟妙捏了捏自己肉嘟嘟的脸,理直气壮道:“阿奶,我早就营养过剩了。接下去我不仅不吃鸡蛋,还要忌口少吃,是沈大夫叮嘱我要瘦下来才行,否则对身体不好。” 一听说会对身体不好,江老太没辙了。 而梁红霞更满意了,当下便喜滋滋去了厨房。 钟妙看了看梁红霞离去的背影,又喝了一口糙米汤,注意力就这么被引到这上面来,继而放眼整个桌面上的食物。 窝窝头,糙米汤,野菜。 这样的吃食,在普通农户里应该算是中等的了,还有一部分的人甚至吃不饱。 她却想起了前阵子王老头及两位伯伯坐在院子里闲聊时所说的话。 眼下各类谷物秧苗皆已种了下去,按理说谷雨时节前后,正是农作物开始大力生长的好时机。 这时候的雨水便十分重要,若是雨水充足,各类谷物便长得好,到成熟的时候粮食就能丰收。 偏偏自秧苗种下后,一直不曾下过雨。不仅如此,还总是晴天大日头。 田地里正需要用水的时候却是干巴巴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王老头说这事的时候唉声叹气,怕今年的谷物长不好。 若如他所言,接下去能不能吃饱便成了大问题。 钟妙这般一想,就觉得赚钱迫在眉睫。 她不仅想吃饱,还想每日的伙食换着花样吃。 她过惯了二十一世纪的好日子,若是让她吃一阵的糙米野菜倒还好;可若是长期这样吃,她怕是要受不住。 这天底下,唯爱美和美食不可辜负。 而不论是爱美还是美食,都离不开那白花花的银子。 ……更何况方才二伯娘被江老太打断了,故而没往下说。再让她细细道来,定要说到三房一个拿得出手的劳动力也没有,皆是张嘴等吃饭的。 杨庆香已经够愧疚的了,她更是要想方设法赚点钱。 这顿午饭可谓吃得十分波折,哭的哭,闹的闹,直到七个白煮蛋上桌了,气氛才欢快了起来。 二房分了三个,三房分了两个。 钟妙虽说不吃了,梁红霞还是多煮了一个,最后被钟妙推给了王宝莲。 王宝莲的碗里便有了两个。 王宝莲坚决不肯占了两,便把其中一个分给了王老头。 王老头不舍得吃,以江老太需要养身体为由放到了她的碗里;江老太又说杨庆香这些年辛苦了要多补补,杨庆香死活不要。 梁红霞眼巴巴地盯着那颗鸡蛋如击鼓传花一般,在好几个人的碗里滚了一遭,最后终于落到了她的跟前。 她赶忙抓着鸡蛋,眉开眼笑。 “哎哟,娘,弟妹你们这是干啥?不就一个鸡蛋,你们分了吃就行了。”这般说着,两只手却不清闲,不过眨眼的功夫,鸡蛋已经剥好了半个,“既然你们都不要,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飞快地剥好放在了王宝福的碗里,催促道:“当家的,你快些吃,近些日子总下地,补补才好。” 王宝福欲要夹回她的碗里,梁红霞便急了,总不能说她方才已经在厨房里偷偷吃了一个,“你吃你吃,别再让来让去的了。” 说罢,她心情舒畅地捧起糙米汤咕咕咕便喝了小半碗。 钟妙倒没去琢磨这当中的曲曲绕绕,吃了一碗糙米汤又吃了半个窝窝头之后,任凭江老太怎么劝,她便不肯多吃了。 转而回了屋,专心琢磨如何赚钱去了。 第十一章 美色惹的祸 只是赚钱的营生始终没钟妙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她足足想了两日,脑子里过了数种比较切实可行的法子,可前期无一不是要投入资金的。 王家如今这个情况,压根就拿不出几个子儿。更何况,她这营生的东西,若是赚钱了还好,可要是血本无归,那便是她的罪过了。 最终决定再从长计议。 赚钱的事暂且能缓一缓,她的减肥大业却不能停,早在她穿越的第一日便安排上了。 因着她不是从前那个贪吃的小胖妞,再加上有意识去控制,她的两餐主食要比以往的少一半。 其实主食都是糙米汤窝窝头那些,吃了也不见得长多少肉;问题是,小胖妞除了一天的两顿外,会吃许多的零嘴碎嘴。 这才是她长胖的主要原因。 钟妙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三餐规律生活作息也规律,除了水果,其余的东西吃得少。 她穿越之后,自然也是如之前的饮食习惯。 江老太却是时时担心把她饿着,一天之中总是要来找上她那么几次。 “妙丫头,你怎么又只吃了一碗糙米汤和半个窝窝头?都怪沈大夫,跟你胡说那些话做什么?看把你都给饿瘦了。若是长此以往,你的身体哪里承受得住?” 江老太一面说着话,一面给她端过来热气腾腾的鸡蛋羹。 钟妙略略一看,那碗羹估摸着得下了两三个蛋。 在对待小胖妞上,江老太倒是十分舍得。 “要我说白白胖胖的多好,沈大夫不会是胡说的吧?我看隔壁村也有个胖姑娘,人家不也活得好好的?” 说了这么多,江老太其实也就是心疼钟妙,见钟妙杵着不动,忙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还愣着做什么?阿奶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蛋羹,上头浇了爆油过的葱花,香喷喷的,保管你吃完还想吃。” 钟妙一时不知要说点什么好。 减肥的事全靠自觉,她自认为她不是贪吃的人,可在这个顿顿只吃窝窝头的年代,那碗香味扑鼻的蛋羹足够把所有的馋虫都勾起来。 她吞了吞口水,却也只能痛苦地拒绝了。 “阿奶,我必须要瘦下来,您是想看我健健康康的还是百病缠身?” 江老太面上的笑容一下子就褪去了,还呸了两声。 “什么病不病的?你少拿那些东西吓唬我!我还想看着你成亲生子儿孙满堂呢,哪有这样咒自己的?” 钟妙笑了,却始终不肯吃那碗蛋羹。 “那您吃了吧,沈大夫才说您要好好补一补呢。又或者给宝莲小姑母送去,她这两日针线活做得很晚,辛苦得很。” 说到王宝莲,她抬头四下看了看。 江老太接了话,“别找了,这丫头一大早就拿着自己的刺绣去镇上布庄里换钱了。这会儿日头都升得老高了,估摸着都在回来的路上了。” “就她一个人?” 江老太点了点头,并没意识到哪里有问题,“镇上到村里的路也不算太远,再者,那些刺绣也不重,她一个人就够了。” 钟妙看了江老太一眼,也不知该不该说她心大,“阿奶,小姑母长得好看,又到了适婚年龄,您都不知有多少小伙对她虎视眈眈的。以后她可不能单独去镇上了,左右我正好要运动减重,正好可以陪着她来回。” 江老太愣了半晌,似才反应过来如今放王宝莲一个人在路上走着不安全。 她转身便要出门,“我这就去村头接她。” 钟妙拉住她,“阿奶你别折腾了,我是年轻人身体好,我去接。” 江老太这会儿也担心宝莲的安全,故而也没多说什么,叮嘱了两句路上小心之类的话便放钟妙走了。 这会儿已经日上三竿,日头渐渐热烈了起来。 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纪,钟妙自然不会顶着日头在外面暴晒,可眼下却顾不上许多。 她沿着出村的路往外走,走出了好长一段路,远远便看到一抹窈窕的身影,匆匆忙忙朝她这个方向来了。 钟妙一下子便认出那就是王宝莲,忙快步迎了过去。 王宝莲手里头挽着个篮子,用一块布盖着,里头则是露出了布料的边边角角,看样子应该又是从布庄那边拿了活计回来做。 她心神不宁,步子迈得极快,却频频往后看着。 咋一撞上人,她给吓得不清,啊的一声惊叫。 “是我啊,小姑母。” 钟妙伸手把王宝莲扶住。 王宝莲到这会儿才看清了来人,饶是素日里对她有些偏见,可眼下能看到这张脸,叫她倍感亲切。 “钟妙。” 她唤了一声,眸里瞬间蓄上了泪水。 钟妙吓了一跳,“咋的了?哭什么?” 回头想起方才王宝莲的神色和动作是有些异常,眉头便皱了起来,“小姑母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了?你别急,慢慢说。” 王宝莲拿手背抹泪,“有人跟踪我,当真是吓死个人。”这般说着,她朝来时的方向瞥了瞥。 钟妙即刻也跟着看了过去,果真见路旁的一株大树后躲了条鬼鬼祟祟的人影。 她登时就从地上捡起了个大石头,朝着那人的方向去了。 那人见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一溜烟跑了。 钟妙倒是想追上,奈何拖着个这么肉肉的躯体,再加上原主素日里极少运动,将将追出去一小段路,她便弯下腰直喘气。 待缓过气后,她回到了王宝莲的身边。 “那人跑了。” 王宝莲听她这么一说,紧绷绷的脸色才缓了下来。 钟妙面上却一片严肃。 “小姑母这一路应该没事吧?你知不知道那个人为何要跟踪你?” 王宝莲摇了摇头,“我倒是没事,因着我比较警觉,将将被跟踪上我便发现了,奈何我一直没能把他甩掉。至于他为何跟着我,我着实不清楚。” 钟妙没搭腔,转而拿眼望了望王宝莲的那张脸。 王宝莲年方十六,细皮嫩肉的,长得委实不错,当真是称得上十里八乡一朵花。 她琢磨着应该是她这张脸给惹的祸,被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给惦记上了。 想是这样想,她却不敢轻易下结论,总得调查清楚了才好。 “小姑母,以后你上镇里去的时候喊我一声,我陪着你。一来有个伴,能壮壮胆,二来我能保护你,依着我这身形,揍个人也不在话下。” 第十二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王宝莲似乎是没想到钟妙会有陪她去镇上的建议,瞥了她一眼后没再说话。 她挎着篮子,又擦了下眼角的泪花。 钟妙见状,便伸了手欲要把篮子接过来。 “你这一来一回的,估摸着也累了,篮子我来拿。” 王宝莲却是躲开了她的手,一声不吭地往前走。 钟妙则是在原地摸了摸头。 可见这位小姑母还计较着以前的种种事迹,没那么轻易与钟妙和好了。 而方才之所以会与她说话,多半也是惊慌失措之下暂且把以前的恩怨给放一放。 钟妙识趣地跟在她的身后,心知她如今不喜她,也就没往她跟前凑。却也清楚,王宝莲方才没直接拒绝了她的提议,可见她是同意了的。 如此也好。 小胖妞在王家的这些年,除了江老太对她的偏爱使得王宝莲颇有微词之外,还有一件事让她耿耿于怀。 小胖妞情窦初开,喜欢上了东头刘家的刘浩林。 刘浩林是个读书人,人也精神俊朗,不仅是王宝莲的心上人,更是村里许多父母选为夫婿的不二人选。 小胖妞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这个人,甚至还在江老太跟前提了一嘴,奈何人家刘浩林看不上她,却对王宝莲情有独钟。 刘浩林及王宝莲之间的这点事,实则掩得非常严密。钟妙会知道,委实是因为小胖妞痴恋刘浩林,故而关注着刘浩林的一举一动。 不免就发现了点情况。 前脚才看到刘浩林手里还拿着个精巧的木簪子,后脚就见王宝莲戴着它与别人说说笑笑的。 小胖妞见了却以为只是个巧合,并没往深处想;钟妙却不傻,王宝莲得到的木簪子八成就是刘浩林所赠。 既然会相赠,还不是因为一个情字。 二人心心相印,若是能成自然是美事一桩。可是小胖妞偏偏是个缺心眼的,并不知王宝莲亦心悦于他,每在刘浩林跟前刷存在感,王宝莲便会多厌她一分。 种种原因下来,王宝莲虽不至于像大伯娘林梅花那般,把喜怒都写在脸上。可在面对着钟妙时,能克制住不指着鼻子骂已经算是十分克制的了。 如现在这般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大抵是江老太对她从小到大教给她的教养起了作用。 钟妙回忆着往事,当真是恨铁不成钢。 这小胖妞恁没眼色了,不论情商还是智商都堪忧,多半就是因为被江老太护得太好的缘故。 她想得太入迷,以至于再次撞上王宝莲才反应了过来。 将将要问是不是怎么了,便听到有人唤了一声宝莲妹妹。 她抬眼一看,眼神就变了。 ……要么怎么说那么巧,她将将回忆到了刘浩林,一眨眼这人便站在了跟前。 钟妙当真是十分无语,一想起三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只觉得头大。 显然,觉得头大的估摸着也不止她一人。 刘浩林看着王宝莲的眼神亮晶晶的,原本长得就不错,如今这么一笑,遇上个不经撩的姑娘,多半就要沉溺其中。 他第二眼才看到钟妙,笑容一下子便褪了去,转而皱起了一对浓眉,十分警惕地看着她。 而王宝莲大抵也是想到了过去的种种,下意识就脸红了,亦是别过脸来瞥了她一眼,抓着篮子的那只手松了紧紧了松。 钟妙被二人的眼光看得头皮都在发麻,正欲寻个由头到边上躲一躲,让二人说上两句话。却不想,这当口从刘浩林身后蹿出了两条身影。 “钟妙你个臭不要脸的,怎地又来纠缠我哥了?我哥都拒绝你多少次了,你怎么还来自取其辱?也不瞧瞧你长的什么德行!又胖又丑,竟也敢惦记我哥!” 说话的正是刘浩林的亲妹妹刘双喜,此刻正叉着腰瞪着一双眸子。 站她边上的是比她只大了三个月的表姐方小芸,张口就阴阳怪气道:“我早就听双喜说有人一直缠着表哥不放,原来就是你这个丑八怪,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眯了眯眼,脑子要比刘双喜好用得多。 “你倒是学乖了,知晓表哥休沐,不敢去家里堵人,倒是知道在路上偶遇了。就你这种小把戏,还以为能骗过我们不成?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表哥没瞎,不会喜欢上你这种不检点的!” 若是刘浩林本人对着她一通骂,钟妙也就忍了,毕竟小胖妞过往确实因着太过痴恋刘浩林做出了一些不理智的行为。 可骂她的是两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姑娘,那她就不乐意了。 她堂堂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啥时候被逮着胖和丑重点攻击了?这如何忍得了? 更何况,她们还骂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之前确实做过一些让刘浩林很是困扰的事,在这里我郑重跟你说声对不住,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若是刘浩林不信,我这就对天发誓,以后再去骚扰你我便断子绝孙!” 这个毒誓发得委实狠,就连一旁的王宝莲听得都心惊肉跳的,愣了一瞬后赶忙拉了钟妙一把。 “你做什么?话可不要乱说。” 钟妙回头看她,严肃道:“我说的是真的,我对刘浩林没半点念想。我话放在这里,也发了毒誓,小姑母总该相信了吧。” ……刘浩林清秀归清秀,可对于她这个颜狗来说,着实还差了一截。 相公就那么一个,她自然要好好挑。 别说刘浩林看不上她,她还看不上他呢! 再者,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王宝莲喜欢他。她发这个誓的目的,何尝不是把自己的态度和决心给王宝莲看,但愿从此之后,她不会再把她当情敌对待。 王宝莲一张俏脸红了个透,她跺了跺脚,“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又不关我什么事。” 说后半段的时候,王宝莲扭扭捏捏的,声音也小了,就差把整颗头都给埋到了篮子里面去。 钟妙看了她一眼,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对面的两位姑娘听得她的毒誓,心头暗暗高兴。 特别是刘双喜,见钟妙还道了歉,整个人都神采飞扬了起来。 “算你识相,既然知道自己配不上我哥,以后看到他最好就绕道走。可别又巴巴缠上来了,那可是要断子绝孙的!” 刘双喜说完这些话后心满意足,一手拉着一个便要离去。 钟妙冷笑了一声,道了一句且慢,就拦了她们的去路。 第十三章 是不是脑子有病 被拦了路,刘双喜即刻就脸色一变,以为钟妙反悔了。 “你这个丑八怪,说不会纠缠我哥的是你,现在把我们拦下的还是你,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我们可不怕你,若真打起来,我们三打一,你可没半点胜算,准会被揍成猪头!” 方小芸则是抓住机会往刘浩林的身边躲,娇滴滴道:“表哥,钟妙好凶啊,人家害怕。” 刘浩林看了看方小芸攀在他臂弯的手,下意识便往王宝莲望了去。 王宝莲跟前站着心上人,虽极力表现出自己与他不熟,注意力却全部都在他身上,自然也看到了方小芸所做出的亲密举动。 一张俏脸瞬间气得发白。 刘浩林见状,赶忙与方小芸拉开距离,“男女授受不亲,表妹还请自重。“ 方小芸虽有些心机,可到底脸皮也薄,就因着刘浩林的这句话,瞬间就闹了个大红脸。 刘双喜亦是听到了,当下也不恋战,扭头与自家哥哥理论,“哥,话可不能这样说,小芸表姐可是亲人,自然和外人不一样。” 钟妙见他们自己人先起内讧,原本是打算看一会戏,过后再和她们算账。 可听着刘双喜太过双标的话,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 刘家表兄妹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了她的身上。 其中最数刘双喜沉不住气,“你个癞蛤蟆笑什么!长这么丑,与其把时间拿来看热闹,还不如想想如何让自己瘦下去!一身油腻腻的,跟猪一般,竟也敢出门!换成是我,早就羞愧得没脸见人了!” 王宝莲忍了忍,到这会儿也受不住了。 “双喜,我念你年纪小一直忍着,却不想说话这么难听。这世上不论是谁,从来都不是完美的……” 钟妙却回头制止王宝莲,不想把她扯进来。 她低声道:“小姑母,这事儿你别插手了,人家没脸没皮的,你哪里赢得了人家?一会看我怎么反击回去。” 刘浩林见王宝莲说了那么一句,赶忙配合着斥了刘双喜一句,“双喜,姑娘家家的,要注意言行措辞。一口一个丑八怪癞蛤蟆的,委实不像话。” 刘双喜叫冤,“我又没说错,还不让说大实话了吗?” 方小芸念着刘双喜方才为她说话,这当口自然要意思意思说上两句,“表哥,双喜委实也没乱说——” 她的话将将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哪里没乱说?从她出现到现在所说的那些,有一大半都是胡扯!” “胡扯?我哪里胡扯了!” 刘双喜一下子炸了,三两步便走到钟妙跟前,踮起脚尖逼视她。本意是想以此举让钟妙感觉压力巨大,不曾想,她忽略了自己的身高及身材,哪怕是踮了脚尖,却也只能和她平视。 钟妙再一踮脚逼回去,刘双喜瞬间觉得自己失了气场。 饶是如此,她也不甘示弱。 “钟妙你最好能说出个好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成啊!”钟妙只轻轻看了她一眼,相对于刘双喜的炸毛,她显得淡定自若,“你既然有如此要求,我自然要满足你。” “其一,你说我以前纠缠你哥,这点我承认,也道了歉。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总不能现在要狡辩没这回事吧?” 刘双喜脖子一梗,又被气了一回,“我才不是那种会耍赖的人!” “其二,我倒是想请问你,表亲成亲是不是被允许的?” 这话问得,方小芸面上都有了羞意。 自然是被允许的,否则她费那么大劲接近刘浩林做什么? 刘双喜亦是想都不想回她,“表亲成亲又不少见,你问这个问题是不是脑子有病?” 钟妙原本笑眯眯的,这会儿却是脸色抖地一变,就连声音都提高了不少。 “那你还说什么亲不亲人!你哥未娶,方小芸未嫁,有身体接触成何体统?若是被旁人看了去,还不得让他们立刻拜堂成亲!” “到底谁脑子有病,现在还需要我说吗?你这不是在坑你哥吗!” 刘双喜原本凶巴巴的,被钟妙这么一说,即刻就反应过来,赶忙跟刘浩林解释,“哥,我不是故意的,表姐从小就和我们玩在一处,我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才没意识到这点。” 刘浩林看了一眼王宝莲,见她脸色依然不好,赶忙表明立场,“双喜以后说话注意些,省得引起误会。” 一旁的方小芸则是委屈极了。 “表哥,你们可不要听钟妙胡说八道,她又不懂我们三个之间的感情,万不要被她唬住了。” 她越说越哀怨,恨钟妙捅破了这层纸。 钟妙若是什么都不说,她也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保不准久了就成了习惯。刘浩林和自己打打闹闹搂搂抱抱的,到最后自然要成亲了才好收场。 刘双喜这会儿机灵了,当下就反驳,“可是钟妙说得也没错,我们已经长大了,有些行为若是逾越了那可就闯大祸了。” 她说得十分认真,压根就没有过让跟前这位表姐变成大嫂的念头。 方小芸气得够呛。 不待她接点什么话,钟妙满意地点了点头,适时赞了刘双喜几句。 “这就对了嘛,双喜还小,偶有一下子想不明白的时候。这不,我稍微那么一提点,你就都想通了吗?着实聪慧得紧,读书人的妹妹果然就是不一样!” 刘双喜傲娇地哼了一声,唇角却是扯出一个笑痕,可见钟妙这个马屁拍得十分妙。 “不过不要骄傲,你哥若是有出息,以后可是要当官的。既然如此,这当官的夫人自然要美貌及贤惠持家集一身,可不要让那些心有妄想的人得了机会,白白把你哥给糟蹋了。” 钟妙的这番话意有所指,虽没点名,方小芸却已经气得要头顶冒烟了。 她样貌平平,硬要和美貌扯上关系着实是太过牵强。可谈到贤惠持家,她亦是一样也沾不上。 偏偏这个时候,刘双喜还有了回应。 她先是呸了一声,“什么糟不糟蹋的,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粗鲁不要脸!” 而后却是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但是话糙理不糙,我定会把我哥看好,不会让那些小贱人有机会近我哥的身。” 第十四章 钟妙我和你势不两立 刘双喜一表态,方小芸的脸色即刻就扭曲了,自动把自己归在了小贱人的行列里。 她气得发狂,当下也顾不上矜持,与刘双喜争论了起来。 “双喜,你怎么人家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有没有脑子啊?我娘常说,女子能把家过好就是本事,你说贤惠或者持家也就罢了,样貌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必需品!” “人这一张脸是天给的,又不能自己选择美和丑,再说了,长得太美反而也不好,那得引得多少孟浪盯着啊?” 刘双喜听了半晌,愣是没明白跟前的表姐为何反应这么大,只傻乎乎地应,“可是钟妙说得没错啊,官夫人嘛,不就讲究一个门面。大嫂长得好看,我哥面上也有光,再加上贤惠持家,其他人不得羡慕死了!” “哎哟!”方小芸拍了拍大腿,情急之下便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你哥一定会当官?” 说完之后,方小芸就后悔了。 她身边的刘双喜即刻就嚷了起来,“表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诅咒我哥考不到功名是不是?好啊,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表姐竟是这种人!” 方小芸百口莫辩,都快哭了,“不是,双喜你误会我了,我怎么会不希望表哥出人头地呢?表哥若是有出息,我这心里头可比谁都高兴啊!” 回头想起都是钟妙给坏的好事,当下指着她的鼻子便是一顿骂。 “好你个钟妙,你就这般见不得别人好是吗?你肯定是特别想接近我表哥却又没有机会,眼下看我能随在表哥身侧就眼红了!不仅早早就埋伏在半路制造偶遇,甚至还使心计挑拨离间!你以为我们都如你那般愚蠢吗?” 钟妙自然是否认。 “方小芸你别以为说这些话就能转移话题!你自己摸着良心说我方才哪句话说错了?”回头则是问起刘双喜,“不然双喜你来说,官夫人本就是门面,长得好看不得是必需的吗?我可有挑拨离间你们了?” 刘双喜忙道:“你说得没错,这本就是事实。” 钟妙通体舒畅,回头便直接瞪起了方小芸,“听到了没有!有些人长得好,有些人长得丑,就如你说的样貌是改不了的东西。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不论如何,总得认清自己的位置。” 她的话里讽刺意味满满,方小芸哪能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 当下便大吼一声,“钟妙我和你势不两立!” 钟妙又不是被威胁长大的,当下就怼了回去,“怎么的,难不成你还想揍我?”又轻飘飘瞥了她干瘪瘪的身材,补了一句,“你可想好了,我一个拳头估摸着得你的两个大!” 方小芸一下子就怂了。 钟妙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了她。 她将将策反了刘双喜,接下来全部的火力自然都拿来对付方小芸。 “你打又打不过我,那我们讲道理也成。” 钟妙顿了一顿,开始翻旧账。 “你之前说我是故意制造偶遇,那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告诉你,这纯粹是你想多了!但凡你有长脑子,看到我与小姑母在一处,应该也知道我不可能带着小姑母一起在路上堵人!” “我家小姑母长得貌美,阿奶是担心她不安全,故而让我到路上来接她。你倒好,一上来就说我是在路上埋伏着等刘浩林,真以为整个天下都围着他转不成?” “再说了,若我真有那个心思,那一个人行动最是合适不过。哪怕他有你们两个跟着,我揍你们依然轻轻松松。真多了我的小姑母,我还嫌弃她碍手碍脚,给我拖后腿呢!” 钟妙说完后,不忘转身跟王宝莲小声赔了声不是,“小姑母别往心里去,我这只是举例,不是真的嫌弃你。” 王宝莲简直羞愤难当,“你这个嘴倒是把把门,别什么都往外说。” 钟妙嘿嘿笑了两声,“不说得形象些,我怕方小芸会听不懂。” 她说话的声音并没压低,摆明是要给对面的人听的。果然,方小芸气得直骂,“你个臭不要脸的——” 她才说出这几个字,钟妙便截住了话题。 “到底是谁不要脸?方才也不知是谁不知廉耻地挂在刘浩林的身上!这如果传出去了,你的清白毁了倒是活该,谁叫你去做出这般孟浪的事?” “可刘浩林就惨了,被你这么一连累,名声清誉自然也就保不住了!” “想必你也知晓,读书人最是讲究礼节清白这些,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刘浩林不好好读书,到处乱勾搭姑娘家,名声若是臭了,以后指不定都要直接被赶出学院了。” 王宝莲一直都是默不作声的,听得后果这么严重,登时就懵了,“钟妙你说的可是真的?这件事竟然影响这么深远的吗?” 钟妙严肃地点了点头,原本还在想着她这个小姑母开窍了,竟懂得配合她了。回头一看,见她又是迷茫又是惊慌,便知晓王宝莲这是真的为刘浩林的名声及仕途担心。 ……这还没嫁呢! 钟妙在心头暗暗偷笑。 而方小芸被一通抢白,眼花都差点要出来了。 她被钟妙指名道姓地骂不要脸,是孟浪之人,这若是传出去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口气如何能咽得下去? 方小芸尖叫道:“你才不要脸!刘浩林是我表哥,我刚刚是被你吓坏了,这才无意识近了她的身。我们之间清清白白,那容你这般肆意侮辱……” 刘双喜彼时只记得钟妙说过的那些话,当下便推搡起了方小芸。 “方小芸!我把你当亲表姐看待,你却这般害我哥!你倒是说说,这从小到大我对你不好吗?你的心却这么狠,妄图毁了我哥!” “我哥是个读书人,不方便打骂你,我却不管这些的!今天你非得和我掰扯清楚,否则我回去定跟我娘说说你干的好事!” 方小芸被她推了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她原本就满腹委屈,小动作被看穿,说的话又被反驳得无从下手。她没占到刘浩林什么便宜不说,反而惹了一身腥。 现在还得承受表妹的怒火。 方小芸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之前一片笑盈盈的,纯粹是为了在刘浩林跟前留下好印象。 这当口见刘双喜推搡起自己来便忍不住了。 她马上就推了回去,“说什么说!你就算说破天了也没用,我一早就道明了,我最是希望表哥好,他日若是考取了功名,我这个当表妹的也脸上有光不是!” “你倒好,三言两语的,就被钟妙那个贱人给挑拨得找不到东西南北了,说你是猪脑子还真没冤枉你!” “方小芸你说我什么?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有种你再说一遍!” “猪脑子,我说你猪脑子怎么了?左右也没用,你长个脑子做什么!” “方小芸,我杀了你!” “……” 第十五章 棒打鸳鸯 高高兴兴手挽手一起出现在钟妙跟前的刘双喜和方小芸终是不负众望地打了起来。 两个姑娘家家的,都是小胳膊小腿,真打起来自然不如刘二婶及林梅花那么狠。 不过是彼此身上分别挨了几个花拳绣腿,便都哭哭啼啼了起来。 罪魁祸首钟妙在一旁看着,委实觉得这般小打小闹不太过瘾。可见二人哭得肝肠寸断,甚是丢人,便不想再计较她们说她丑的事。 ……实则也没说错,她如今肉肉的,脸上的五官被肥肉那么一挤,比例就有了那么些许的变化。 可变化哪怕十分轻微,看着就大不一样了。 钟妙觉得十分冤枉。 一旁的王宝莲却是推了推她,“我们走吧,再晚一些估摸着娘要担心了。” 钟妙点了点头,着实是两个小姑娘打架也没什么看头。而眼下的这种情况,小姑母也不合适和刘浩林再有什么牵扯。 二人结伴要离开,刘浩林却是追了上来。 “宝莲,你等我一下。” 王宝莲顿下了步子,十分羞涩地回了头。 钟妙要比王宝莲放开得多,她挑着眉瞅了瞅身后哭唧唧却还是有来有回打着小架的方小芸和刘双喜,再望了望只顾着跑过来找小姑母的刘浩林,神色微妙了起来。 这刘浩林倒是个人才,好歹先劝个架再说。 他却是放着都打哭了的亲妹妹和表妹不管,眼巴巴找王宝莲来了。 可见这是个被读书人的名头给包装得很好的渣男。 刘浩林见王宝莲在看他,顿时温柔地笑了笑。 “宝莲,今日我的两个妹妹委实太过唐突了,还望你不要生气。” 王宝莲稍稍低着头,摆明了还在别扭,“你跟我道歉做什么?真要说起来是钟妙被骂得厉害,你可找错人了。” 刘浩林一听,即刻就知道王宝莲心里不高兴,语气都急了,“宝莲,你知晓我在说什么……” 他声音低了低,很明显是想哄王宝莲的。可因着钟妙不识趣,如小山一般杵在一旁毫不避让,一些情意绵绵的情话他就说不出口。 他抬头看了看钟妙,希望这个小胖妞开窍,给点二人独处的时间。 钟妙却似不懂他的意思,笑眯眯道:“刘浩林你看着我做什么?想替她们道歉就道歉。虽说她们两个恁不懂事了,我却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知错能改就成。” 她悠哉悠哉说着,打定主意要把这个电灯泡当到底。 刘浩林登时脸色就不好看了,只是骑虎难下,他只得朝钟妙拱了拱手,勉勉强强说了几句道歉的话。 “……她们委实是不大像话,冲动之下有些口不择言,还请你不要和她们过多计较,回头我会好好说说她们。” 钟妙继续笑眯眯地点了头,“我原谅她们了。” 刘浩林拱着手又说了两句场面话,便拿眼隐晦地把钟妙瞥了瞥。 他还是不死心,想和王宝莲单独说上两句话。 钟妙却不吃他这一套,只要他不说出口,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二人大眼瞪小眼,暗中较劲。 看在王宝莲的眼里却好像是在眉目传情。 也亏得钟妙注意到了她的脸色,忙清了清嗓子,“你也知道我方才发了毒誓,从此以后都不会纠缠骚扰你。我如今提起这事,也是想让你知晓,我对你真的是没半点情意,还望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往后不要再提及。” 刘浩林没想到她是说真的。 以往看到她就退避三舍,如今见她如此正经要与他划清界限,心里倒是有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感。 这个感觉也不过是一瞬,他解脱一般地点了头,“如此甚好,大家都是同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能和平解决这个问题是最好不过。” 一旁的王宝莲总算脸色又好看了些。 钟妙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夹在中间实在是太难了。 为了不让自己难做,钟妙果断指着不远处还在打闹的两名姑娘,很是担忧道:“既然我们的事情都解决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劝架为好。到底都是亲戚,闹僵了面上就难看了。” “如此也就罢了,若是被别人看到,只怕要往外传刘双喜和方小芸都是野蛮霸道的姑娘,以后哪里会有人敢娶?” 刘浩林想想也是,却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 他都还没和王宝莲说上两句话呢! 钟妙却是存了‘棒打鸳鸯’的心思,叠声催促他,“你快去吧,去晚了也不知她们中的谁会不会被抓花了脸,那可就破相了。” 刘浩林一听说破相这才回了神。 破相多半要毁容,姑娘家若是毁了容那还了得?当下便拱了拱手要走。 走前还隐晦跟王宝莲道:“宝莲,小芸只是我表妹,我对你——” 一旁的钟妙则是开始在心里骂刘浩林不要脸。 当着她的面说这种话,难不成把她当傻子听不懂他的意思不成? 钟妙当下就啊了一声。 “不好了,我看方小芸去抓刘双喜的脸了,也不知会不会破相了……” 她话还没说完呢,就见刘浩林脸色大变,也顾不上把话说完就急匆匆往回赶。 这人一走,钟妙即刻就拉着王宝莲跑路了。 走出了老远,直到王宝莲因走得太快把鞋给甩掉了一只,二人才停了下来。 钟妙回去帮着捡鞋。 王宝莲接了过,轻轻道了句谢谢。 回头拿眼把她望着,眸里似交织着数种情绪。她抿着小红唇,看着像有话要说,却又扭捏着没开口。 钟妙挠了挠头,“小姑母,你有话不如直说。” 王宝莲轻舒了一口气,“你好像不喜欢刘浩林接近我,难道你对他——” 后面的话还没说,钟妙就已经听懂了王宝莲的意思。 准是因为她方才那些一系列的阻拦举动让王宝莲给误会了,她中途甚至还特意说了那些话给她听,结果还是白费功夫了。 “我的小姑奶奶啊!我说了很多遍了,我对他没半点念想,你怎么还纠结在这桩事上?” 钟妙只觉得很郁卒。 她千方百计拦着渣男,到头来却是吃力不讨好。 人家不感激她,反而是来‘兴师问罪’了。 第十六章 甜丝丝的四果汤 钟妙在二十一世纪生活的时候,并不是没谈过恋爱;网上冲浪更是频繁,看过的各种关于情感的段子也不少。 心知在一个陷入热恋的妹子跟前若是说到她对象的不好,保不准会被记恨上。 可如今存着误会,她不说清楚的话又要被认为是‘贼心不死’。 “我之所以不让他接近你,不过是觉得他本身有点问题罢了。按理说一个当哥哥的,看到妹妹们厮打起来,想的应该是先劝架才是,他却是不管她们,直接跑过来找你了。” “这哪里是正常人的反应?从这里可以看出,他是个不重视亲情的人。既然漠视亲情,哪里能指望他孝顺父母?不孝顺的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既然不好,又如何配得上你?” 王宝莲皱了皱眉,听完钟妙所说的这些后,闷声不语。 又过了一会才轻声答了一句,“我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钟妙到此刻才暗暗松了口气。 二人一路无话,等回到王家的时候,日头已经在头顶。 江老太看到她们回来了,赶忙上前来迎。 “你们可回来了,差点把我给急死了!” 梁红霞牵着王平和王安也跟了过来,“可不是,娘都在院子里走了好几个来回了,嘴里一直念叨着你们。你们再不回来的话,只怕她都要亲自出去找你们了。” 梁红霞说这些话的时候,江老太已经把钟妙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遭,见她半点事也没有,眼圈便红了。 “你这孩子,说去接宝莲,这一去便是大半个时辰,我还以为怎么了。你若是有个好歹,我可要如何跟你母亲交代啊!” 钟妙朝王宝莲看了一眼,果真见她垂下了眼睑。 江老太对她的偏爱着实也是让她有些困扰。 “阿奶,我长这么壮,有谁欺负得了我?您要担心的是别人会不会有事。” 她把话题引到王宝莲身上,“至于小姑母,她在路上遇到了一些事——” 沉默不语的王宝莲忽地插了话,“不过是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几位故人,聊了两句,故而给耽误回家了,并不是什么多大的事。” 她说着说着,便朝钟妙看了一眼。 钟妙懂了她的意思,知晓她并不想把被人跟踪的事说给江老太听。 估摸着是怕她担心。 钟妙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江老太也没往深处想,以为就如王宝莲所说的那般,叠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回头赶忙招呼二人到院子里阴凉的葡萄架下坐着休息。 “这大日头的,只怕快把你们俩给晒坏了。来,先坐着缓缓,我让老三媳妇给你们做冰镇糖水。” 梁红霞也带着孩子过来,一听说有糖水喝,两只眼睛就亮了。 她喜滋滋地低头哄着双生子,“有糖水喝了,真真是托了你姐姐的福呢。” 一抬头见杨庆香正要往厨房去了,赶忙喊住她,“弟妹,你可别忘了也给我家王平王安做两碗。” 说完之后,梁红霞鬼精鬼精地看了看江老太的反应,见她没反对,又得寸进尺地朝杨庆香道:“多放点儿糖,王平王安还在长身子呢,多吃点好的才能长得壮。” 江老太这会儿才骂了一句,“老二家的,你可别太贪心了。糖多贵啊,哪能由着你这样多加多放呢!文渊文静没在,还得留点给他们。” 梁红霞也不敢直接顶嘴,笑着讨好道:“成成成,娘您说的都对。” 回头却是站了起来,“这一下子要四碗,还要到地窖里凿冰,活儿倒是不少,我还是去帮弟妹一把。” 说罢,梁红霞让王平王安也在葡萄架下坐着,自个儿则是屁颠屁颠也跟着往厨房去了。 江老太瞅着她的背影,又低低骂了一句,“老二媳妇真的是,啥好处都想占了。” 她说得隐晦,钟妙却听出话里的意思。 她这个二伯娘倒是有些小聪明,之前提出的给王平王安碗里多加糖被拒之后,她倒也没叫嚷。转而是自己去了厨房,估摸着是打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主意。 果然,厨房那边远远便传来了交谈声,随后,杨庆香就被赶了出来,端着个大碗往地窖采冰去了。 江老太见钟妙往地窖的方向望,笑吟吟道:“每每一到夏日,妙丫头就贪凉得很,那个汗啊,大把大把往外流,还吵着要吃冰镇葡萄冰镇西瓜,把我那个瞅啊!” “后来看着不行,便挖了个小地窖,里头会储藏一些冬日特意用放凉了的开水给制成的冰块,留着夏日给你解暑用呢。” 王宝莲到此刻笑了一声,“也是,若非是钟妙,我们夏日的时候还喝不上冰水呢。我看啊,娘这心里就是只有钟妙一个,我们其他几个加起来都不如她。” 她话里泛着酸,江老太直接敛了笑容。 “说什么呢,妙丫头可怜得很,哪能和你们一样!我多疼点不也正常?还说呢,宝莲以后也多让让她。” 王宝莲咬着唇,脸色微微发了白,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她没再多说,狠狠瞥了钟妙一眼后就别开了脸。 而此时,钟妙却顾及不到这些,想着江老太口中说的地窖,再结合方才如拉家常一般的那些言语,忽地开心大笑起来。 “我怎么没想到呢!” 她这句话委实前言不搭后语,弄得江老太就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连王宝莲也侧眸来看她。 “哎哟你这孩子,倒是吓了我一跳,好端端的怎么笑成这样?” 江老太抚着胸口。 钟妙则是双眼放光,嘴一张差点就把刚刚想到的赚钱路子给说出了口。 眼下谷雨时节已过,过几日便是立夏。 这一立夏,天渐渐就要热起来了,略略一算,少说要热上四五个月。 这四五个月最是难捱,若是有冰镇解暑的甜品,再加上价格合适,八成是要被抢购一空。 这江老太在她跟前冰块地窖和糖水水果轮流着提,甚至还说到她小时贪凉的事。钟妙这脑海里灵光一闪,便想到了福建闽南一带的四果汤。 她没穿越时便是南方人,这四果汤可谓是从小吃到大。 做法不难,以至于闽南人家里有不少是亲自动手做的。 凉丝丝,甜蜜蜜,若在夏日里吃上那么一碗,那可真是爽翻了天。 第十七章 我才不叫她姐姐 钟妙想到了切实可行的赚钱法子,心里头很是激动。 可因为还没付诸行动,她又觉得暂时没有说的必要。万一失败了,那就白高兴一场。 还是等她先试着做出来再说。 故而,面对着江老太的疑惑,钟妙努力抑制面上的笑容,“哦,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看到葡萄架上长了不少的葡萄串,心里高兴罢了。” 江老太一下子被逗乐了,“还不是因为你喜欢葡萄才种了这一株。” 她跟着抬头看了看,葡萄串长了不少,密密麻麻的,两只眼睛也笑成了一条缝。 “还没那么快呢,多半还得等上一两个月才成。要我说,今年这葡萄也争气,等成熟了你们这些小辈可就有口服了。” 钟妙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很快,冰镇糖水就做好了。梁红霞端着两碗率先走了出来,直接就放在了王平王安的跟前。 “你们这两个泼皮,糖水来了,这下高兴了吧?吃完之后给我乖一点听话一点,可不要再闹我了啊。” 说是这样说,梁红霞笑吟吟的。 杨庆香则是跟在她身后,手里头亦是端了两碗,分别递到了钟妙和王宝莲的手上。 糖水一到手,王平王安吃得最为起劲。王安将将喝下两口,十分高兴地抱着梁红霞撒娇,“娘,好甜啊,甜滋滋的,可好喝了!方才我还在碗里看到些许没有融化的糖呢!” 小孩子童言无忌的,根本就不知道嘴里说出的话会造成什么后果。 梁红霞却尴尬了。 王平王安是她亲生的,自然是什么好的都紧着他们。 他们喝的糖水是她亲自放的糖,要比钟妙王宝莲的足足多出半个勺的量,自然是甜丝丝的。 她轻咳了一声,“什么糖融不融化的?你们四碗都是一样的量,准是你看错了。” 回头又换上了个大笑脸,哄着两个宝贝疙瘩,“好喝吧?解暑吧?这可是好东西呢!天热的时候喝上那么一碗,保准整个人都舒畅了……诶,你这孩子,喝慢一点,又没人跟你抢!” 王平贪嘴,没留神大口了些,嘴里装不下的便沿着他的下巴往下淌。 梁红霞看得心疼,嘴里便骂了两句,“你这缺心眼的,这糖水可不要浪费了,一会看老娘怎么揍你!” 江老太原本只坐在一旁,见王平胸口的衣裳都给浇湿了,便叮嘱了梁红霞一句,“别给弄着凉了,喝完给王平换件衣服去。” 梁红霞诶了一声,答应了下来。 这当口,王宝莲因着早早就往镇里去了,到现在才喝到水,很快便喝了大半。 喝完之后还甜甜赞了杨庆香一句,“三嫂的手艺是越来越精进了,好喝得紧。” 杨庆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钟妙则是手里头捧着那碗冰镇糖水,两只眼睛往里猛瞧。 脑子里已经自动脑补上数十种好吃的在里头。 四果汤顾名思义是四种水果的甜汤,这是笼统的说法,实则可以往里添加各种各样的鲜切水果或者果干。 除此之外,还有经过加工了的红豆绿豆芋圆椰果银耳等等。 几乎是应有尽有。 再往里加点冰和白糖或者蜂蜜,冰镇四果汤也就新鲜出炉了。 至于四果汤里面的料是多是少,取决于你愿意出的钱。 有钱可以多下几样,没钱也能吃得上。 总归是男女老少、富人穷人在炎炎夏日里十分消暑解毒的甜食饮品。 若真被她弄出来,估摸着并不愁销路! 钟妙越想越激动,跟前的冰镇糖水除了最开始喝了两口外便没再碰了,沉浸在自己的赚钱大计中。 王平和王安手里的碗已经见底,肚子喝得都滚圆滚圆的,嘴里头却嚷嚷着还要喝。 梁红霞皱着眉,“你们这两个泼猴,都吃了一碗还想怎样!”一面说一面拿手摸了摸他们往外凸的小肚子,又好气又好笑。 王安则是直接指着钟妙足足还有八分满的碗,“我要喝她的,她的还很多!” 江老太即刻变了脸色。 梁红霞进门了十几年,别的不说,看人脸色十分溜。见自家婆婆生气了,赶忙装模作样地轻打了王安一下。 “你这孩子,都喝了那么多,怎么还能喝姐姐的了?再者,什么她她她的,你得叫人家姐姐才成!都是哪里学来的?” 王安比起王平来要活泼得多,也要更小魔王一些。这会儿见被自家亲娘给揍了一下,坐地上便哭起来。 边哭还边道:“我才不叫她姐姐!娘平时不常念叨她姓钟不姓王,不是我们王家的人吗?况且就因为她,家里好吃的好玩的都轮不上我,我讨厌她!又丑又胖,娘还说以后她嫁不出去呢……” 梁红霞惊得脸色都变了,哪里想到素日里说的一些话就这么被自己儿子给说出口? 还不待她有所反应,江老太已经拍桌而起。 “老二媳妇,你就是这样教导孩子的?我还没死呢!钟妙的母亲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对她好点,你还能有意见不成?若是没有她,哪里还有我这个老太婆?做人要凭良心,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我告诉你,钟妙和你们可不一样,我何德何能能让她跟着我们姓王?别一天天的七想八想,这两个孩子你若是教不好,那你趁早也给我滚出王家!” 江老太给气过头,冷不防一阵眩晕袭来。 钟妙亦是傻了眼,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眼见着王宝莲已经起身去扶江老太,她便收回了自己伸出去的手。 梁红霞则是急得不行,当下就喊冤,“娘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我自然也知道钟妙对你的重要性,怎么可能去跟孩子说这些?” 她一面说,一面额上冒冷汗,索性把一切都推到大房头上去。 “准是大嫂看钟妙不爽,故而骂骂咧咧的时候被王平王安给听了去。这小孩子最是会乱学话,娘您自然不会不知晓!” 回头则是狠狠揍了王安的屁股,王安吃了疼,这下泪珠子像不要钱一样往外涌,哭得那叫一个响。 “你这嘴里不把门的,听到什么都往外说!如此也就罢了,还说谎!我可不曾说过这样的话,你这小子以后可给我仔细着点!再胡言乱语,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第十八章 你有心上人了? 江老太气得直抚胸口,抬手指着梁红霞,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顾着喘气。 钟妙见她准是被气得不轻了,这才上前去把王安从梁红霞的手里夺下来。 “二伯娘算了,听你说的应该是个误会。看把阿奶给气成什么样了,不论如何,孩子不能给打重了。” 钟妙方才在一旁,自然是看出了梁红霞打孩子力度所发生的变化。 前面王安想要她的糖水时,梁红霞只是做样子。直到后来王安说了那些不太中听的话之后,梁红霞这才恼羞成怒,轻轻重重打了好几下。 她又不是傻子,心里如明镜似的。 梁红霞心里头生气得很,却也是真真实实心疼着被揍的亲骨肉。如今钟妙递了台阶过来,她自然就顺势而下。 她拉着钟妙的手,泪水说来就来,“钟妙啊,小孩子家家的,说出来的话可不能信。也亏得你明事理,知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才没误会我。” 回头则是训了王安一句,“今日看在你姐姐替你求情的份上暂且饶了你,以后若还是这般没大没小目无尊长,看我不收拾你!” 王安哭着躲到江老太身边去。 江老太把人抱着,又无奈又心疼,“你这孩子怎能那样说话,那不得伤了妙丫头的心?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否则阿奶也饶不了你!” 见王安还哭着,她赶忙哄,“好了好了,我的乖孙可不要哭了,阿奶一会给你拿糖吃。” 王安脸上还挂着两串泪花,闻言抽抽噎噎道:“我要吃姐姐的糖水!” 王平这会儿也跟着嚷,“我也要我也要。” 江老太见他改了称呼,面上总算露出了笑容。 而钟妙反应也快,当下就表示糖水赠给王安。王宝莲的碗里也剩了小半碗,这会儿也让了出来。 “我也喝不下了,正好给王平。” 王平欢呼一声便去接了王宝莲的碗,将将喝了一口吞下肚,小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小姑母的这碗不怎么甜,真难喝!” 将将消气了的梁红霞登时又要去揍王平,只觉得老脸都给丢没了。 钟妙不耐烦总当和事佬,又怕江老太因为孙子被揍给刺激到了,只得把梁红霞拦着。 “行了行了,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二伯娘可不要再让阿奶动怒了。她身子得养养,前几日的时候沈大夫才说要阿奶保持好心情。” 梁红霞到底收敛了些,嘴里嘟囔道:“还不是这两个小子自找的,若不是他们胡乱说话,我哪里会揍他们?我都给气得不轻。” 回头则是讨好地挽了挽江老太,“娘啊,您也别怪罪我,这孩子也大了,想要教好他们不容易,有时还是得让他们知道疼了才长记性。” 江老太给她甩了脸子,“你别什么事都推孩子身上,真当我这老太婆不中用了分辨不了到底谁在搞鬼不成?我还是那句话,孩子教不好就给我滚出王家。” 梁红霞十分委屈,“娘……” 江老太又训了她两句,这事儿就当这样子过去了。 王宝莲扶着江老太回屋里去休息,钟妙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梁红霞则是一手拉着一个也往屋里走,见周遭没人了,这才压低声音训斥双生子。 “你们这两个不省心的,这捅个篓子差点没把老娘给折里头了!以后可别什么话都往外说,特别是关于那个丑八怪,你们是不晓得还是咋地,你们阿奶最是疼她了,小心以后连阿奶阿爷的财产都没你们的份!” 梁红霞说着话,心里头酸溜溜的,实在不得劲。 那个钟妙有什么好的,又丑又胖不说,自家婆婆还把她当眼珠子来疼,几年如一日,也不知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 好好的男孙不疼,偏偏去疼了个不姓王的赔钱货。 暂且不说其他,以后那可是要往外嫁的,能得什么好! 这死老婆当真是好坏不分。 梁红霞正胡思乱想着,冷不防听到点声响,一抬头正好看到大房的窗户一下给拉上了。 她在原地瞪圆了双眸,第一反应便是糟了。 大房这两日都闭门不出,顿顿不和他们吃在一起,见面便少了许多。也正因为如此给梁红霞壮了两分胆子,敢把在王平王安跟前说坏话一事推到了大房头上去。 原本以为大房不会知道的,谁晓得人家窗户开着,也不知是不是把方才在葡萄架下发生的一遭都给看了个一清二楚,听了个明明白白。 梁红霞这么一想,只觉得眼皮直跳。 她那个大嫂厉害得紧,多少年了,她愣是没从她那处讨到什么便宜。相反,还处处受她牵制,憋屈得很。 可再憋屈也不能去得罪了人家,保不准以后她就没好日子过了。 梁红霞忧心忡忡,有心想去探探大房口风,又苦于大房如今谁都不待见,只得另做打算。 且说江老太回屋之后,还是觉得十分糟心,“你们瞧瞧这都什么事,王平王安今年才七岁呢,张口闭口就是那样的话!再这般下去,我这两个乖孙还不得被教坏了!” 王宝莲安抚她,“二嫂都说会注意了,您也先别太着急,总得给她时间。” 回头则是给江老太倒了一杯水,“娘,不是我说您,您前几日才被气晕过去给伤了身子,沈大夫说了您得好好养一段才成,看您今日这般,又是把那些话当成了耳边风。” 江老太唉了一声,“还不是家里这些人给闹的?我倒也想好好休养,看这一个两个的不省心,我这个老太婆迟早要被气死。” 王宝莲不乐意了,“娘,您也真是,说什么死不死的,您定能长命百岁。” 江老太笑了,“你倒是个孝顺的!” 她轻轻拍了拍王宝莲的手,却忽地板起脸,“你也是让我操心得很,今年都十六了,再不快点定下来可就要变成老姑娘了!趁着现在年轻貌美还能挑挑好小子,可不要拖到年纪大了被人嫌弃啊!” 江老太一说到王宝莲的婚事就头疼。 “你也真是的,之前镇上来求娶的,我琢磨着人家长得也周正,家里也不差,你怎么就没看上呢?难不成你是有心上人了?” 第十九章 困扰 江老太想来想去都没想通,思前想后也就闺女心里有人了才解释得清。 王宝莲则是被自家亲娘的猜测给吓了一跳,不过是眨眼功夫,小脸就红了。 “娘,您都在说些什么呢?” 她还是黄花大闺女,提到这种事自然是害臊得不行。 江老太却严肃了两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如今岁数也到了,有心上人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瞅着王宝莲的反应,估摸着八成是给自己猜中了,面上便有了点笑意,“是哪家的好儿郎?你倒是说说看。你这孩子,既然有了心仪的人,怎么不和我说一声?省得我们这没头没脑的,也不知什么样的你才看得上。” 王宝莲面上的红润渐渐褪了去,不论江老太怎么问,她都不肯吭上一声。最后被逼急了,也只是下意识地瞥了钟妙一眼。 “娘,您就别问了,我如今也不急,我想多在您身边陪陪您。” 江老太瞪大了双眸,“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身体好,身边还有你大哥二哥他们,哪里需要你来陪我?你快些嫁了,也才不会被说了闲话,我们当父母的,这才能真的放心不是?” 王宝莲见自家亲娘一副问到底的架势,终是跺了跺脚,起身便快步走出了屋子,任凭江老太在身后喊她都没应。 人走之后,门帘晃了几晃。 钟妙的目光在上头落了好一会。 心知王宝莲不说出刘浩林八成是因为她的原因。 江老太一直以为她喜欢刘浩林,若是这当口王宝莲说出口,江老太顾及到她自然不会同意。保不准一狠心还会让王宝莲和刘浩林从此以后不要来往,如此一来,那可就是大问题了。 她回神的时候,正好听到江老太在说话。 “……宝莲也是个不省心的,上门提亲的也有条件不错的,她就是不点头。如此也就罢了,现在让她说说她的心上人是谁也不愿意。也不知这般藏着掖着是要干什么!” 王宝莲不说,作为小辈的钟妙自然也不会去开这个口。 她劝了江老太几句后,也趁机把之前的糊涂账给说清楚。 “阿奶,您可还记得同村的刘浩林?” 钟妙见江老太的眸光转深,便知道她想起了这号人。生怕她误会,赶忙往下说。 “我其实不喜欢这个人,之前都是误会。他是读书人不假,长得也不算差,但是您心里也知晓的,他自然是配不上我的。我娘虽然早早便没了,可是我身上流着的是谁的血,我自个儿晓得。” 钟妙会说这些话,实则是因为最初江老太得知小胖妞看上刘浩林的时候,她十分严肃地找她谈过半宿的话。 至于说什么配不配的,实则也不过是迎合江老太的想法。说得越是真挚,她信了的可能性就越大。 果然,江老太听她这么一说,十分讶然,“怎么的,刘浩林那孩子我看着倒是彬彬有礼。以往看你总是追着他,还以为你……” 江老太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忙笑着转移话题,“如此也好,妙丫头可不是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乡下姑娘,以后你父亲若是寻来了,过的是荣华富贵的生活。志不在这儿,以后的夫婿自然也是京里的那些人中龙凤。” 钟妙算是江老太带大的,落在她眼里自然是样样好,就连太胖太圆润这种缺点在她那边也归为好生养不挑食,自然只有那天之骄子才配得上。 钟妙瞅了瞅自己的身材,委实是懒得吐槽。 胖是她的问题,日后她自己努力努力,自然能瘦下来。 可是江老太对她的过于照顾,已经严重困扰到了她。这个问题再不好好谈谈,只怕她在王家是真的待不下去了。 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数了不少的“敌”。 说个不好听的,整个王家估摸着也就江老太是真欢迎她。 “阿奶,我能理解您对我阿娘的忠贞,主仆能做到这份上已经是极限了。但是您也知道,我阿娘早就没了,您也不再是我娘的嬷嬷,早就没了主仆之说。” “事实上,这些年一直是您养育了我,我已经欠了您很多了。而我也已经长大,有手有脚,更应该学会独立和赚钱不是?总得有本领傍身,才会有底气留在王家。” “您对我的偏爱疼爱已经胜过了您的亲孙子孙女,委实不太好。都好些年了,王家其他的人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心里头却不见得乐意,总不能因为这个而伤了和睦。” “大伯娘及二伯娘说得没错,我姓钟不姓王。即便如此,我却是真把您当亲奶奶看待的,也就只有这里容得下我了,钟家对我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故而,阿奶您的想法要转一转了,就把我当成您膝下的普通孙辈如何?” 钟妙一口气把心里头的话都给说完。 小胖妞的身份对于王家甚至于整个青果村来说,委实谈得上十分尊贵显赫。 她的生母为当年官拜从四品的余翰林之女余芝华,可谓出身十分清贵,嫁的是吏部员外郎钟子均。 钟子均当时只是从五品官职,余芝华可以说是下嫁。 可因着吏部一向是十分紧要的部门,里头的官职很是吃香,钟子均身居要职,前途一片光明。 二人成婚,本应算是段佳缘,不料余芝华所在的马车在一次上香的路上翻了,应是遭了暗算。 余芝华摔伤得很严重,又拼着命把追着她们的人给引了开,江老太才能带着小胖妞逃走。 后经过艰难辗转,这才回到了江老太的老家。 而江老太为了堵住众人之口,对外宣称钟妙是已故救命恩人的女儿。这一养,便把她养到了十四岁。 ……也成功把一个粉嫩嫩的京都贵女给养成了个小胖子。 大抵是因为从来没听钟妙说过与身世有关的话题,江老太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原本大抵是要说点什么的,到最后,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说的太多了,张了张嘴,愣是不知从何说起。 她低了低头,眼圈便红了,过了好一会才说话。 “妙丫头,你说的这些我何尝没想过?可你是贵女出身,我哪里能让你过得不好?让你住在这种破旧农家已经是十分委屈了,若是不对你更好一点,我这心里过不去啊!” “你娘在世的对我极好,我也得还她的恩情。当初若不是她舍出自己,我实则也逃不出来,也就没有现在活生生的我。我说你娘是救命恩人,其实也没说错。” 第二十章 达成共识 江老太老泪纵横,大抵是想起了许多的过往,一时悲从中来。 钟妙默了默,始终并没插嘴,想着让江老太缓一缓再说。 “我也想做到一碗水端平,可是一想到你如今没了娘,暂且只能指望我,我自然什么都紧着你。我的孙子孙女我也疼,但好歹有爹娘在身边,不差什么。” 江老太擦拭着泪眼,擦到一半忽地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问题,忙补充道:“我打听过了,钟家发展得不错,想必你爹爹很快便会来接你回去了。我这不是想着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届时你爹爹也才不会怪我苛待了你去。” 她说完之后,想挤个笑容出来。 钟妙却是直皱眉。 “阿奶,我已经十四岁了,有些事就算你不说我心里也明白。”她顿了顿,“钟家根本就没接我回去的打算。” 七八年了,钟子均但凡有打算,她也就不会还窝在王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可见是早早就被弃了的。 江老太大抵是没料到钟妙会说得如此直白,擦泪的动作猛地一僵。 她干巴巴道:“……兴许是这里太偏僻了,你爹爹找不到地儿。” 钟妙冷笑一声。 当年余芝华出来上香,身边跟着什么人,钟子均若真有查清真相的心思,自然不会错过江老太这一号人物。 事已至此,说这些委实也没半点意义。 她索性握了握江老太的手,“阿奶,钟家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认您。不论以后我会如何,只要有我一口吃的,便不会让您饿着。” 江老太泣不成声,点着头叠声说好,“……你是个好孩子,只是这些年当真是苦了你啊!” 钟妙倒不觉得有什么。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更何况她已经有了赚钱的法子了! 想到四果汤,钟妙心里头隐隐躁动着。 如今这等场合,她这样喜滋滋的情绪委实不适合外露,故而只得憋着嘴角耐心等江老太又嗉嗉叨叨说了一番后才得以解脱。 话说开之后,江老太的脸色明显好了不少。 钟妙见也没她事了,便想回去再把四果汤的事好好琢磨琢磨,也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走前还是有些不放心,想起王宝莲以及王家其他人对她表现出来的敌意,又着重强调了把她如同其他孙子孙女一样对待的事。 “阿奶千万不要忘了,以后我只是您的一个普通孙女,可不要再区别对待了啊。” 江老太当真是又气又好笑。 “得了得了,对你好你还不乐意,就没见过你这样的……” 钟妙这才放心地出了屋子,而后直奔地窖。 王家大大小小共有十一二间的屋子,屋型正好形成了一个直角。 右边的屋子紧挨了一株大榕树,那张开的枝枝叶叶犹如一把巨大的伞,罩了两三间的屋顶。 而地窖就建在离大榕树不远的山坡旁。 身为南方人,钟妙还是第一次真实看到地窖这种东西。 外形如同下水道,不同的是地窖的井口会垒高,以免有水或者什么流到里面去。 她瞅了瞅,见上头挂了一把锁,转身便去找杨庆香。 杨庆香得知她要到地窖里看看,二话不说便领着她往厨房去取了挂在墙壁上的钥匙,递给她之后便说了两句。 “你去地窖做什么?里面并没什么东西,就存了点冰块在里头。” 钟妙冲她笑了笑,“我不过是好奇罢了。” 也没再多去解释。 既然拿到钥匙,那下到地窖里便不难了。 钟妙爬进去后,第一反应便是十分凉快。因着里面漆黑一片,她等了一会才适应了光线。 地窖不大,白茫茫的,竟是垒放了两面整整齐齐的冰块。除此之外,就如同杨庆香所说,里面干净得只剩下墙。 即便如此,钟妙也十分高兴。 这可不就像是天然的大冰箱! 若是把水果什么的往里一放,那也能储存上好几天。 她的这个四果汤生意倒是具备了初步的条件。 钟妙在地窖里又转了转,因着里面的空气不比外面,到底也不敢多待,大概知道地窖的情况后便出去了。 回头便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迅速列出了一张四果汤的各种材料及相关。 各种鲜果果干红豆绿豆就不用说了,想要弄到倒是问题不大,问题就出在仙草冻和石花糕上。 仙草冻和石花糕都是可以作为四果汤的灵魂主料,二者只要有一样就行。而仙草冻和石花糕在这个年代都是没有现成的,只能自己去摸索着做出来。 身为曾在家里做过四果汤的钟妙,倒觉得这个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 只要能拿到熬制出仙草冻的仙人草或石花糕的石花菜,做出来也就是时间问题。 至于其他的,如今有个地窖在,她倒是可以把不容易变坏的果干先一点点收集起来放地窖存着。 钟妙想了许多,她一向有午睡的习惯,可就因为心里头装着的这些想法,倒是让她整个午睡时间都只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最后索性爬了起来,厚着脸皮去找王文渊。 她因着事儿想得太沉迷,进屋的时候忘了先敲门,一推门进去,正好看到王文渊坐在窗边看着书。 因着她的突然闯入,倒是把人给吓得不清,条件反射就把手里的书给掩到了身后。 他警惕地望着她,一张脸涨得通红,“你做什么?以后进来得先敲门。” 钟妙摸了摸鼻头,心知是自己的问题,赶忙道歉,回头则飞快地把屋里的摆设给瞅了两眼。 屋子不大,摆了两张床。 一张给王文渊的,一张则是给杨庆香及王文静的。 挤挤攘攘的,就这么一小块的空间,成了三个人睡觉的地方。 钟妙有些傻眼。 王文渊已经十岁了,按理说,应该早早就男女分居了。哪怕是亲娘和亲妹,那也不是太合乎情理。 想是这样想,她在三房眼里就如同陌生人一般的存在,她去说这个也没意义。人听不听她的不说,王家凭空得挤出一间屋子来给三房,不论是大房那边还是二房那边,都不会善罢甘休。 第二十一章 听墙角 彼时,杨庆香如同转个不停的**,这会儿自然没在屋里。 王文静在另一张床上正睡得香。 徒留钟妙和王文渊大眼瞪小眼。 “你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钟妙见王文渊很是警惕,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生怕把人逼得太紧给落荒而逃了。 她这次来寻他不过是想问问青果村是属于哪个地方的,靠山还是靠海,偏南还是偏北。 ……四果汤做起来是不难,可是制成它主料仙草冻的仙人草多半是南方才有的。 而石花菜则是海里的东西,靠海了才有希望拿到。 王文渊听说她的来意之后,神色明显缓了下来。他其实话不算太多,特别是在不算熟的人跟前,寥寥几句之后便把钟妙给打发了。 钟妙几乎是被赶出来的,想再多说上两句都没机会。 好在她想得的讯息都有了,眼神亮晶晶的。 依着王文渊的说法,青果村是靠山,可离着几里路的江平镇却是靠海。从镇上到海边的距离,顶多走个两刻钟便能到。 也就是说石花菜大概率能买到。 而青果村所在的位置相对尴尬,不南不北。夏天太热可躲阴影处能缓解,而冬季却是会下雪的,多半属于中国地图的长江流域一带。 而仙人草的习性是喜好温暖湿润的地方,也不知能不能找寻得到它的身影。 钟妙坐台阶上想了一会,便决定等日头西斜的时候到外面转转。 她将将起了身,正好听得远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一抬眼,便看到如门神一般的大伯娘林梅花板着一张脸从屋里走了出来,直奔厨房。 不消一会,里头便传来了争执声。 钟妙听了听,认出了杨庆香的声音,当下便要去厨房那边看看。 不曾想,二房的房门这会儿也开了,梁红霞轻手轻脚带上了门,一面穿着外裳一面小跑着往厨房赶。 见钟妙就在院子里,她神色微微一僵,“是钟妙啊!” 回头则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看,当即皱起眉头来,“定是大嫂他们又想吃独食了,弟妹性子软,肯定拗不过她。我这就去找她理论理论,一直这样下去怎么行?好东西都快被吃没了!” 她说得义正言辞,见钟妙的模样似也是要往厨房去的,忙制止她。 “你个小姑娘家家的,就别去凑这个热闹。你就在这里等着,一会我会让弟妹出来,你和弟妹就先去休息,大嫂这边就交给我了。” 她信誓旦旦,就差拍胸膛保证。 钟妙瞅着眼前一脸正义欲要讨个公道的梁红霞,就仿若素日里遇到事就躲得远远的人不是她一般。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倒是想看看这位二伯娘接下去要做什么。 她十分乖巧地点了头,瞅着梁红霞一路小跑着进了厨房。没多久,杨庆香果然被赶了出来,厨房的门即刻就被关上了。 杨庆香神色焦虑地叫了两声门,只传出梁红霞的声音,“弟妹,你和钟妙先回屋吧,我会好好和大嫂谈谈。” 杨庆香还是不放心,可看着紧闭的大门,只得叮嘱了一句,“那你们好好聊,我先回屋了。” 说完之后,她便担忧地往回走。 走了几步之后才发现钟妙已经朝她过了来,她下意识就把自己心里担忧的一面给说了出来。 “大嫂进厨房想做点鸡蛋饺子吃,因着放在角落的鸡蛋是已经说好要卖的,傍晚的时候孙家老四就会来拿,我便跟大嫂说了情况,没想到……” 她瞅了瞅厨房处,两只手都不知要怎么放了,“方才二嫂进去了,也不知会不会说着说着就打起来。” 钟妙哦了一声,倒没她那么纠结,“娘既然担心,那我们就过去看看。” 杨庆香却又犹豫了,“可门也关了,我们过去也没用。” “谁说没用?这不是还有窗户吗?”要不然怎么说杨庆香老实好欺负呢?钟妙都要看不下去了,“我们就在边上等着,若是里头不对劲,我们也才能进去劝架不是?” 杨庆香想了想是这个理,却又担心其他的,“可若是这样,里面她们聊了些什么,不都被我们听了去?也不知她们会不会介意——” 钟妙打的就是听墙角的主意。 见杨庆香纠结这纠结那的,索性直接拉着她往厨房的窗边去了。 这厢,钟妙将将寻好了位置看戏;那厢,厨房里的好戏也上场了。 把杨庆香赶出去后,梁红霞便换上了个大笑脸。转身看到林梅花正从角落篮子里捡出五六个鸡蛋,眼看着就要拿不住了,梁红霞赶忙热情迎了过去。 “哎哟,大嫂需要帮忙就说一声,我帮你拿着。” 她说着便要把鸡蛋接过去。 林梅花没肯,直接瞪了她一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少来套近乎。别以为白天吃糖水那会发生的事我都不晓得,人在做天在看。今个儿王卓还在屋里躺着,想吃鸡蛋饺子,否则我现在就揍得你满地找牙!” 她说完,又把梁红霞瞪了瞪才收回视线,转而拿着蛋到灶台准备开火。 梁红霞被那么瞪了一会,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都给吓停了。 亏得王卓肚子饿了,否则按着这位的脾性,她今遭儿估摸着就没这么好运了。 早时她还在担心着大房会记恨她把王平王安会胡乱说话的帽子扣他们身上去,故而一直想寻个机会再圆一圆。 这会儿,她见林梅花进了厨房,本就冲着探探口风夫人想法才也赶忙过来的。如今倒好,林梅花直接说今日喝糖水时所发生的那些都知晓了,也就是说她栽赃到大房头上的那些说辞准也都落到林梅花耳里去了。 这可不得了了! 大嫂这性子,自不会平白吞下了这个冤屈,不给解决好,以后定要跟她过不去了。 梁红霞越想越心惊,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了,上前便挽住了林梅花的手腕。 “哎哟,大嫂,您可先别忙活了,咱把今日白天的事给理一理。我们都当了十几年妯娌了,我是个什么性子您还能不了解?我可是一直十分敬重您的啊!这不,早上王卓没能吃成冰镇糖水,我偷偷藏了一小瓶。” 梁红霞有备而来,一面说着一面如变法子似的,掌心多出了个白色小瓷瓶,直接塞到林梅花的手里。 第二十二章 煽风点火 林梅花也没客气,当下便把小瓷瓶打开,看到里头晶晶点点,果真是白糖时,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梁红霞在边上观察着呢,见林梅花有所松动,自然不会错过这种洗白的好机会。 “大嫂,您也别怪我早上那会口无遮拦的,实在是被逼得没法了,还不都是那丫头整出来的事情!自那丫头来了咱们家,咱们是好吃好住地伺候着,到头来连半碗糖水都不舍得让给我家王安!” “可怜王安才七岁,哭得哟,大嫂您也在屋里,定是听到声音了。您评评理,就那么半碗糖水,我家王安都不嫌弃吃她的口水,她倒是护得紧紧的,馋得我两个娃直哭,我都给气得够呛!” “您说这样的丫头哪里有让他们喊姐姐的资格?” 梁红霞惯会哭哭啼啼,那泪花儿也是神了,仿佛不论何时都能随时涌出,偏偏话还没少说。 她擤了擤鼻涕,“大嫂啊,这么多年了,我们素日里确实也有摩擦的时候,可是在这当口,您总不能因为一个钟妙和我闹掰了。她可是姓钟的,咱俩的娃都是姓王的,我们才是一家人!” “至于白日那会我会那样说,还不是因为娘把那胖丫头护得紧!我又没有大嫂本事大,也不敢当面把娘得罪了,无奈之下才借了大嫂一用,那也是因为大嫂比我本事得多了,娘也不敢把您怎么着。” 梁红霞带着哭腔说了一大堆,当真是十分会抓重点,心知林梅花因为钟妙翻了个大跟头,故而铆足了劲就围绕着钟妙展开说,反正跟着骂就对了。 如此便能把林梅花对她的怨给转嫁了。 之后再把人捧一捧吹一吹……这些年的妯娌可不是白当的,她就不信林梅花还会针对她! 果然,林梅花被梁红霞勾起了一肚子火,当下大拳头便往灶台上狠狠一砸。 “这个害人精,我早就知道她不会安分!害了王卓不成,又霍霍王平王安,这笔账咱肯定要跟她算!这小贱蹄子,还真把自己当王家的人不成?区区一个小丫头,还能让她反了天?” 梁红霞心头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却拿帕子拭着泪,连连附和,“可不是,大嫂啊,您说我们整一个王家也没有被一个外姓丫头捣得鸡飞狗跳的道理!您就说说我们两个,也差点着了她的道给闹翻了不是?这样下去还得了啊!” “……” 厨房里的林梅花在梁红霞的一张巧嘴下,自然没再记挂白日时候被泼了的那一身脏水。 厨房外偷听的二人却是把里头的谈话给听得一清二楚。 杨庆香心惊不已。 “不是,这二嫂怎么能搬弄是非颠倒黑白呢?分明是王安自己喝了一碗,然后还想要你的。到最后你为了哄王安,不是把糖水给让出去了?” 杨庆香对钟妙虽没多少感情,可心中还存着的正义感却不允许她当没听到一样,当下便要去敲开门。 “不成,我得进去替你说两句。” 钟妙却把她拉住了。 “娘,你也别冲动,你就算说了,里头那两位你能赢得了哪一位?你以为二伯娘是个什么人啊?能由着你把话给说完?” 杨庆香给说得脸红。 “那可怎么办?” 钟妙心里头早就有了应对的法子,又不想把杨庆香扯进来,索性劝她回屋去。 “你去休息,这事儿我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非得让她们吃吃苦头不可!” 杨庆香不肯走。 钟妙心知她是担心她吃亏,索性道:“娘啊,你可别忘了,上回是我把大伯娘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不是我说,饶是她们两个人一起上,也未必能打得赢我。” 见杨庆香还想说点什么,她已经把她往回推,“你走吧,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忙。就你这个性子也惯会吃亏,只怕到时候还得我腾出手来护着你。” 杨庆香的脸红得都要滴出血来,实在拗不过,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钟妙到这会才大舒一口气。 侧耳一听,厨房里还在窃窃私语说着话,她当即一清嗓子,把两扇门拍得震天响。 “二伯娘,您和大伯娘谈得如何了?方才您让我先走,我实在放心不下便又回来了。” “那日您曾说,这些年来您没少挨大伯娘的欺负,又因着二堂哥王卓一向会来事,往外掏出了不少银子,使得王平王安都没得好衣裳好鞋子穿,连好吃的也没有!” “您那日因着王卓的事还在饭桌上和二伯起了争执,差点收不了场!我琢磨着大伯娘他们当日虽然没出来吃饭,可人都在屋里,准是也听到了。再者,这几日大伯娘他们都自己做好吃的,您在饭桌上可念叨了许久,说他们大房是白眼狼。” “如今屋里就你们两个在,我实在是担心,万一大伯娘看不惯您的所作所为,就趁着您单枪匹马的和你杠上了,那您可不得要吃苦头!” “您也别急,若真有什么事,您就往外喊,都是一家人,自然不会看着您白白被揍了!” 钟妙说完这些,便听得里面的交谈声也断了一瞬,随之而来的便是林梅花咬牙切齿的声音。 “好啊,梁红霞!你这个贱货,竟然在背后说我们大房的坏话!不仅嫌弃我和王卓,还说我们是白眼狼!如今倒好,你好好给我解释解释那丫头说的是个什么意思!” 里面的梁红霞着急要辩解,“不是,大嫂您可别听钟妙胡说,我怎么可能是那种吃里扒外的——” “你可不就是!我们一起过活十几年了,我还不知你这落井下石的德性!好啊,好得很!现在连帮手都找到了,还假惺惺的在我跟前说钟妙的不是!你最好实话实说,是不是借着这点在套我话,和钟妙一起设计我?” “大嫂啊,您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我现在恨不得撕烂你这张嘴!” “哎哟,大嫂有话好说,不要动手打人!” “你做下这些腌臜事,还想好好说?看我不揍死你!” “……” 第二十三章 大嫂疯了 因着钟妙的煽风点火,厨房里登时乱成一团。 钟妙听着梁红霞的痛叫声和求救声,兴致勃勃往窗边跑,一眼便看到梁红霞被按倒在灶台上胖揍的一幕。 林梅花又壮又结实,梁红霞哪里是她的对手? 头发被抓得散乱不说,哭得脸都花了,嘴里也就只剩下求饶。 钟妙装模作样地喊着不要打了,一双眼睛却都没闲着,看着二人又玩起了你追我跑的戏码。 杨庆香本就担心厨房这边的情况,听得那处又喊又叫的,赶忙小跑着过来。 这次,连王文静也惊动了,跟在杨庆香的身后如同一条小尾巴。 “钟妙,又怎么了?” 杨庆香很着急,跟着在窗边往里看,一见里头的林梅花和梁红霞扭打在一起,登时吓得就去拍门。 “大嫂,二嫂,你们别打了!哎哟,有事咱们摊开说,哪里需要动手的啊!” 钟妙这会儿才慢悠悠地跟着往门前凑,附和着‘劝架’,“可不是,哪怕二伯娘说的话不太中听,可因着二堂弟,我们家确实赔出去了不少钱,日子越过就越紧了,其实二伯娘也没说错啊!” 里头林梅花的咒骂声抖地提高了音量,而梁红霞的痛叫声越响了。 “我让你乱说,看我不揍死你这个贱人!” 杨庆香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当下便往后跑,去请因着天热都还在屋里休憩的男人们。 王文静则是机灵灵地往厨房的门凑了凑,试着推没推动,这才拿眼把钟妙看了看。 钟妙咧了咧嘴,“大概是从里面上栓了,这可怪不得我,不然我也想进去把她们拉开。” 王文静瞅着她的眼神亮晶晶,忽地捂嘴偷笑起来。 钟妙即刻板起脸逗她,“笑什么?大房屋里的王卓指不定就趴在门缝处看着这里呢,若是被他看到你幸灾乐祸,指不定改日要找你麻烦。” 王文静登时吓了一跳,赶忙往钟妙身边挪了挪,“他可坏了,打人疼得很,你可要帮我啊。” 钟妙故作为难地想了想,“这事儿不好办。”余光瞥见王文静垮下了小脸,她又话锋一转,“除非你唤我一声姐姐,我考虑考虑。” 王文静却下意识地拒绝了,“我才不叫。” 一面说一面把小脸蛋给撇到一旁去。 钟妙见王文静的反应十分好玩,还想再逗逗她的时候,身后的门拉开了,一条蓬头垢面的身影从里头踉踉跄跄地冲了出来,林梅花则是气势汹汹地追在她身后,手里头提着把刀子。 看样子像是要杀了前面跑着的人一般。 钟妙眼疾手快,赶忙把王文静往边上一拉,这才没被不管不顾的梁红霞给踩到。 梁红霞此刻哪里还有什么形象可言?散着一头的青丝,肿了半边脸,一见到钟妙就好像看到了救世主那般,哭嚎着便要扑了上来。 “钟妙,快救我!大嫂疯了,她说要拿刀剁了我啊!你之前不是把大嫂揍得她都爬不起来吗?你倒是快点去把她治住啊!难不成你还想眼睁睁看着王平王安没了娘……” 钟妙瞅着追在后头的林梅花——手里锋利的刀,自然不会去逞强。 开什么玩笑,她赤手空拳,怎么和刀斗?被砍上那么一回,那可是去不去阎王殿报到的事。 她忙往王家的另一边屋子指了指,“二伯娘,你现在求我也没用,就大嫂这个疯癫劲,饶是我也拿不住啊!如今阿爷二伯都还在家里,你去求他们才是正经!” 梁红霞如梦初醒,余光见林梅花杀红了眼,提刀已经又追了上来。当下骇得一张脸惨白惨白,尖叫着往主屋去了。 钟妙这才抚了抚胸口,余光里见王文静躲在她身后簌簌发抖,赶忙把她拉怀里来安慰,“别怕别怕,马上就能好了,阿爷二伯他们都在,出不了事情。” 王文静也顾不上熟与不熟,当下把整张脸都埋在她怀里。 因着前面有杨庆香去喊人,故而梁红霞哭嚎着跑上台阶的时候,王家老二王宝福将将好从屋里出了来。 见着拿刀叫嚣着要砍死梁红霞的林梅花,当下脸色就难看了。 梁红霞看到王宝福,眸里即刻燃起了希望,惊慌失措朝他去了,“当家的,当家的,你快救我,大嫂疯了!” 她跑得太快,以至于没留神给摔了个大跟斗,也亏得王宝福反应快,把人接住了。 他当下把人往身后一藏,到底也是忌惮着林梅花手里的那把刀,不敢直接上前去夺。 “大嫂,你冷静点,有什么事须得闹得喊打喊杀的?你若真拿刀砍伤了人,只怕是要进牢房的。” 林梅花凶悍是凶悍,杀人放火的事她实则也不敢真去做。那会是给气糊涂了,这才拿上刀吓唬吓唬梁红霞。 “你问问你身后那个贱人,看看她到底都在背后说了我们大房什么?这般编排自己大嫂的,我看整个青果村也就她一个了!” 梁红霞挨了林梅花不少拳头,如今整张脸更是火辣辣的,疼得厉害。再加上有王宝福给自己撑腰,她的胆子大了,脾气也就上来了。 “大嫂我可没在背后编排你!那些话就算是爹娘,或者当家的都是知晓的。我敬你是大嫂,这些年一直不跟你计较;可王卓确实是个不长进的,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做,因此赔出去不少钱你也不能否认不是?” “那些钱我们都是有份的,我说上几句怎么了?本来日子就紧巴巴的,王卓倒好,三天两头惹祸,饶是家底再厚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啊!” 林梅花本就在气头上,如今梁红霞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她的怒气蹭蹭蹭往上冒。 “你还好意思说我?也不看看你们二房!五张嘴等着吃饭,还不是只有王宝福一个在下地挣钱?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也不自己掂量掂量,摆明了就是欠揍!揍一顿,那张嘴就乖了!” 林梅花说罢,提着刀就要上前去。 梁红霞徒有一张嘴,打又打不过人家,只得一面哭叫着当家的救我,一面拼命逃窜。 第二十四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院子里的动静闹得不小,王老头和江老太也都出来了,一看林梅花手里的刀,都吓得顿在原地。 一瞬之后,王老头大喝了一声,林梅花置若罔闻,可把他给气得不轻。又正好人就站在她身后,王老头想着趁她不备直接上前去夺刀。 却不想,有人动作比他更快,不过是眼一眨,一条宽厚的身影便在跟前一晃,把林梅花给扑倒在地。 林梅花没提防,被一堵肉墙给压了个严严实实。她一向自诩为力气大,这会挣了挣,竟是连动都动不了。 她当下便有了不详的预感。 ……这种被完全制服的无力感,也就上回被钟妙压着打的时候才有。 果然,她背后传来了让人备受困挫的清亮女音。 “二伯,你还愣着做什么?如今大伯娘被我压着不好动弹,你快趁了这个机会把刀夺下啊!” 王宝福一听,赶忙要上前去,这会儿,梁红霞却把人死抓着不放。 “当家的,你可别去啊!大嫂力气大,万一你一过去正好被她挣脱了,她拿刀砍你怎么办!” 江老太见着院子里乱成一团,本就急得要死,如今听得梁红霞这般自私的言语,当下气得差点没晕过去。 好在王宝福是个拎得清的,一句话没说就把梁红霞甩了开,很是顺利地把刀给夺了。 大威胁一去,院子里紧张的气氛即刻就消了大半。 被追杀的梁红霞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拿手往额上一抹,这才发现自己被吓出了满头满脸的汗。 她还没缓过气,忽地被甩了一巴掌。她登时懵了,抬头便看到江老太怒气冲冲的脸。 “老二媳妇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桩事本就是因你而起,大伙都忙着劝架,妙丫头更是豁出去了。你倒好,夺刀的大好时候你竟是拉着老二不让去,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若是妙丫头因此反过来被刀给刺了,你是不是才高兴!” 梁红霞这会儿因着被林梅花追杀本就吓得差点灵魂出窍,神经绷得紧紧的。 见自己婆婆这是给钟妙讨公道来了,登时就没好气道:“哎哟,娘,我这不是担心宝福的安危嘛!他可是您的儿子,您这偏心也不能偏到连儿子都不要了……” 王宝福也来了脾气,“你说什么呢!无论如何,方才确实是钟妙寻了机会治住了大嫂,这场闹剧才能收了场,否则依着大嫂那性子和力气,保不准要有人伤了。” 梁红霞撅了撅嘴,不情不愿道:“还说呢,若不是钟妙,这事儿哪里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江老太眼里烧着一把火,“你还敢顶嘴!若是因为妙丫头,老大媳妇做什么追着你打?你今个儿若不说个明白,可别怪我老太婆替老二教训你了!” 梁红霞的嗓子也大了起来,“那还不是钟妙在外面瞎嚷嚷的,这才把大嫂给惹怒了。那会厨房里只有我和大嫂两个,大嫂那急性子你们也知道,当下便追着我揍了。” 她越说越委屈,气呼呼地把被打肿了的脸往江老太跟前凑,“娘啊,你可要看看啊,就因为钟妙,我被大嫂给打成了这样,还让不让活了啊!” “因为我什么啊?”钟妙应着,顺道把刚刚被绑住手以防又作妖的林梅花也带了过来。 梁红霞这会儿见到林梅花就犯怵,见她过来了,下意识便往王宝福的身后躲。 林梅花果然就骂上了,“你个贱货,被打是活该!今个儿若非是大伙拦着,我非得打死你不可!” 回头又咬牙切齿把钟妙望着,狠狠啐了一口,“不过是个野种罢了,还能咋地?一个贱人,一个野种,果真是绝配!今遭儿联手对付我,往后我可就饶不了你们!” 林梅花当真是大胆,当着王老头江老太的面就敢威胁人,当真眼里是没把这二老怎么当回事。 王老头被下了面子,自然要训斥一顿才算。 江老太也没闲着,继续把林梅花骂了个狗血淋头。未了,她喝水缓了缓,这才把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扔。 “简直是胡闹!看看你们,再看看别家的妯娌,有谁把日子过成你们这样?又打又骂的,还相互推诿责任!” 江老太眼皮一抬,让钟妙说话。 “妙丫头,我方才稍稍听老三媳妇说了,这事儿你全程看着,就说说到底是怎么一个来龙去脉。” 钟妙还没答应呢,梁红霞就先大着嗓子反对了。 她是被揍得厉害,可脑子还清醒呢! 若真被钟妙把来龙去脉一说,而在气头上的大嫂再把在厨房里交谈的那些话给一抖,她可不就要被安上搬弄是非的罪名? 她本意不过是趁着只有她和大嫂在,好好修复一下与大房之间的关系,日后才不会被记恨。 她也没想到会闹到这个地步啊! 梁红霞捂着火辣辣的面颊,当真是憋屈得紧。 “娘,其他的别说了,这事儿委实是媳妇做得不好,没处理好妯娌关系。那会儿也因着太过担心当家的出事了,故而把钟妙置于危险之中,都怪我,都怪我,真是糊涂了。” 为了让自己的话看起来有诚意,她还逼出了几滴眼泪,又狠了狠心,抽了两下自己的嘴巴。 回头见都没人劝着,只得硬生生又往脸上抽了几下。 这会儿,双生子王平王安总算睡醒,及时出现了,一前一后冲进了梁红霞的怀里。 梁红霞一手抱一个,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做做样子,一大两小搂着抱着哭成了一团。 都这样了,今日这桩闹事也就差不多到此为止。 王宝福看着委实是心有不忍,帮着梁红霞求情,“爹,娘,红霞也知道错了,你们便原谅她吧!她这人也就是嘴会说,其实心肠不坏。眼下王安王平还小呢,可不能把人给吓着了。” 二老见两个孙子哭得大声,自然是舍不得,也就不追究了。 王宝福回头再跟林梅花说话的时候,面色冷冰冰的。 “大嫂,得饶人处且饶人,红霞一向敬重你,你如今却不顾妯娌情意把她打成这样,甚至还拿着刀要杀她,这委实是过分了。下次若再发生这种事,我可就不会这么轻易了事了!” 王宝福身强力壮,因着长期下地的缘故,全身肌肉鼓囊囊的,甚是慑人。如今再配上他这一脸的警告,哪怕是蛮横的林梅花都觉得脖颈间一阵凉意。 饶是她记恨着梁红霞,这会儿自然也不敢再纠缠下去,生怕下次便是她被王宝福逮着揍了。 她什么话都没说,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第二十五章 王文静很煎熬 一场闹剧结束,全程参与其中的钟妙心情甚好。 瞅了瞅天色,不知不觉便日头西斜,当下便拿出去散心的幌子往外走了。 她将将踏出门,后头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却是喊住了她。 钟妙回头一看,竟是三房的王文静。 她扒拉着木门,只露了一个头出来,“你可要早点回来啊,我娘在做晚饭了,不要赶不及回来吃。” 钟妙挑了挑眉,对于这个小丫头会主动提醒她回家吃饭一事很是意外。 虽说还是直呼她的名字,可这次算是真真实实的示好了。 ……多半是这次闹剧的功劳。 钟妙笑着点点头,走出了两步,再回头的时候却见王文静还眼巴巴瞅着她这处。 她登时就知道了王文静想干什么。 “我虽在这里住了七八年,却鲜少出门,也不知道会不会走着走着就迷路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到处走走?若不幸迷路了,还有你帮着指路回来。” 这理由找得委实合理,王文静几乎是高高兴兴就答应了下来。 她飞快地朝里喊了声娘,我去给钟妙带路之类的言语便往外冲。 这还没冲下台阶了,猛然想起事情来,赶忙对着钟妙说了句你等我一下,扭头又回去了。 小小丫头速度很快,不过是转瞬之间,便见她提着个大背篓出来了。 钟妙瞅了瞅,还不待问出口,小丫头已经一面调整着背篓的带子,一面解释道:“我得去割点猪草回来,现在若去割了,明早就不用和别人抢了,上回赵小花和王有才才因为猪草的事打了起来,可吓人了。” 钟妙把她瞅了两眼,小小的身板却背了个大背篓,竟有些于心不忍。 遥想在二十一世纪,她像王文静这么大的时候还不是躲在房间里吹着空调吃着各种零食? 果然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钟妙当即表示她来背背篓,却是被王文静给回绝了。 “我娘说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不要偷懒,做人要踏实。”她满不在乎地说着话,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委屈,“割猪草一直是我份内的事,不需要有人帮着。” 钟妙的眸子亮了亮,便没再多坚持。 ……杨庆香是性子软,倒是没想到在教导孩子方面还挺有原则。 一大一小便沿着村路出村了。 这一路上自然也遇到了三三两两的村民,时不时还回头打量她们。偶有年纪相仿的姑娘家在低语间传来了诸如胖、丑之类的只言片语,钟妙倒也没多大反应。 她的情况她知道,胖都胖丑都丑了,嘴又长在别人身上,她还能要求人家怎么着? 相比于钟妙的淡定,一旁的王文静则要煎熬得多了。 她自然也听到类似的字眼,起初还能忍着。陆陆续续看到别人给钟妙投去异样的目光后,她忍不住了。 “钟妙,你可不要生气啊!出门前我娘才交代我不要惹祸,你是和我一道出来的,万一你把人给揍了,那我娘定也把这些算我头上来。” 钟妙愣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 敢情身边这小丫头不是担心她被人说胖说丑,心里头给落下阴影;而是怕她不高兴了如同揍大伯娘一样,把村民给打了。 她当真都给气笑了。 “嘿,你这丫头还有没有良心?竟是担心我忍不住揍人,你怎么不想想我总被说又胖又丑,心里好不好受?” 王文静竟似小大人一般地叹了一口气,“我这不是知道你心里会不好受,所以才开口提醒你的么?” 钟妙:“……” 她竟觉得这小丫头说得没毛病。 偏偏小丫头又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她压低声音继续说,“大伯娘很坏,所以你揍她是为民除害。可村里的人都挺好的,你若是打了,回头我可怎么跟人家交代啊!” 她老气横秋地抱着手,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除了王有才,他也是大坏蛋。” 王文静说到坏不坏蛋的问题,态度转变之快,那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前脚还在说教钟妙,后脚便追着她问起了今日在院子里所发生的那些。 “ ……自从你醒来之后便一直都没让大伯娘讨到便宜,第一次我忙着去请医生请阿爷他们,所以错过了。今日倒是看了一半,可是前面都是如何发生,你又如何使得她们打起来的,我一概不知,你可得都说我听听。” 钟妙瞥了她一眼,总算寻到机会光明正大取笑她,“好啊,你这丫头心思很深嘛,我还以为你怎么会像个小尾巴一般非要跟着我出门,原来便是想听我说这些的。” 王文静被说破了心思,索性抱着她的手臂缠她,“钟妙,你说嘛说嘛,这种事委实稀奇。以前你遇到她们犹如老鼠遇到猫似的,别说打人,屁都不敢放一个,我最是瞧你不起了……” 她说得快了,待察觉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这才后知后觉地拿手捂住自己的嘴。 钟妙倒没去揪她的错处,只挑眉问她,“那现在呢?” 王文静即刻又生龙活虎,“现在可大不一样了,你可是家里能把大伯娘打得哭爹喊娘的人!就连二堂哥那样的,都不是你的对手!哇,你简直是我最崇拜的大英雄!” 钟妙没憋住笑。 王文静再次反应过来自己口无遮拦的,竟把心里的大实话给说了出来,这可如何是好啊? 她气呼呼地抱着手往前去了。 钟妙又偷偷笑了笑,这才追上去哄,“你不是说想听听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吗?诶,走慢一点啊!嘿,你这小短腿还走得挺快……” 王文静到底是个八岁的小女娃,高不高兴不过是转念之间的事。 前脚还在气恼自己没管住自己的嘴,后脚便听钟妙讲话给听得入迷。 她鲜活得很,不仅听得津津有味,面上的表情亦是十分丰富。有时一惊一乍,有时拍手叫好,听到最后,甚至是背着个背篓围着她一蹦一跳的,别提多开心。 “该,让大伯娘和二堂哥尽不做好事,如今好了,有你在,看她们以后还敢嚣张!” 第二十六章 王家牌女侠 王文静笑得眉眼弯弯,甚至唱起了歌。 而身边有个这么灵动的小丫头,钟妙也十分享受。 二人说说笑笑的,不知不觉便离村远了。 人的痕迹少了,路边的各种野花野草就多了。王文静以为钟妙就如同她所说的只是出来转转,便直接把她领去了平时割猪草的地方。 路倒也不算难走,只是路边的草长得壮了高了。钟妙见小丫头一面哼着歌一面不管不顾地往前走,也没仔细脚下的,一把就把她拉到身边来。 “你走那么快做什么?还是小心点才好,你看路边的野草长得多茂密啊!也不知这里头会不会躲着什么东西,若是被咬上那么一口可就糟了。” 钟妙说的委婉,倒是没说出什么青蛙蛇老鼠之类的,生怕吓着了跟前的小丫头。 尤不知,王文静从小就长在山野间,饶是现在年岁还小,可不代表她就不识那些东西了。 “哦,你是说蛇鼠之类的吗?”王文静说起这些来,面上可不见半点惊慌,“我手里有镰刀呢,砍死就行了。” 她一面说,一面拿镰刀比划着,保持着个姿势扭头问钟妙,“你看我像不像劫贫济富的女侠?” 钟妙高度警惕着两侧的野花野草,就怕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闻言便敷衍道:“像像像,你就是一代女侠好吧?” 王文静很高兴,一路又蹦又比划着,简直像个假小子。 没多久,她朝一条狭窄小道去了,神秘兮兮道:“这里的猪草长得又肥又壮,只有我发现了,就连赵小花和王有才都不知道呢!” 她说着,拐过一面小山坡。钟妙就跟在她身后,果然,山坡之后,眼前跟着一片开阔,绿意盎然。 就如同王文静所说,那处的草要比一路走来所遇到的都来得高,来得茂密。 王文静十分骄傲,小胸脯挺得高高的,钟妙见状就表扬了几句。 经了这一路,二人之间倒是熟了不少。 王文静在钟妙跟前也不似之前扭捏了,提着把镰刀便割猪草去了。 钟妙倒是有帮忙的心思,可镰刀只有一把。加上人家王文静是熟工,若把活儿抢过来干,只怕效率都没人家一半高。 故而她打消了念头。 再者,她此次出来实则是碰碰运气,因着仙人草的生长习性,它十分喜欢长在水沟旁或沙地草丛里,农田沟壑的,到处瞧一瞧看一看也不费什么功夫。 王家的这一大一小也就忙开了。 王文静别看她个子小,割起猪草倒是十分利落,不消一会,手头便放倒了一小片。 钟妙则是在能活动的区域内走走看看翻翻,从各种各样的野草中辨认有没有仙人草。 奈何她跑来跑去的,连山坡下也跳了,流了一身汗,却连一株半株的仙人草都没看到。 查看完了这处,看着时候还早,钟妙跟王文静交代了一声,便连附近也一道翻找了。 皆是一无所获。 她不信邪,又沿着条条沟道找着,不知不觉便远离了王文静所在的那片区域。 还是王文静背着满框的猪草找她来了。 “你做什么啊?走出这么远,害得我好找!这一抬头到处都看不到你人,我还以为你果真迷路了,找了小半天才知道你跑出这么远了。” 钟妙站在原地,迷茫地四下望了望。若非是王文静提醒,她还不知自己偏离得厉害,再往前走走,都能进山去了。 她摸了摸鼻头,心知自己理亏,“好文静,是我错了,这里风光好,我不知不觉就走远了,下次定不会了。” 王文静吃力地掂了掂沉甸甸的背篓,没好气道:“下次你还是别出门了,没人跟着你,估摸着真得丢。届时阿奶悲痛欲绝,可没人哄得了啊!” 钟妙:“……” 钟妙找寻了很大的一片区域,终是只能空手而归。 见王文静瘦巴巴的小身板竟背了个差点比她大的背篓,着实是看不下去了。 “你放下,我来背吧。我力气大,就当锻炼身体。” 王文静正要拒绝,钟妙便又抢了话,“你动作快点,被村民看到小的被猪草压弯了腰,大的却在一旁看着,我不得被说苛待妹妹?” 王文静想想是这个理,便把背篓卸下来,嘴里还说着话,“那下不为例啊,我娘若是知道了,定要说我偷懒。” 钟妙嘴里答应着,等把背篓背上身了,她便皱了眉。 “你每次都背这么多猪草的吗?” 其实对于钟妙来说不算多重,可她长得壮又有力气,自然不觉得有什么。 王文静却是个瘦巴巴的八岁小姑娘,这样的重量对她来说绝对是超了。 王文静倒没觉得哪里不对,“习惯了,最开始也觉得重,但是我娘说一次把猪草割够了,我就不用来回跑了。” 钟妙严肃道:“娘的话虽然有道理,但也不是完全对的。你人本来就瘦小,长期背过重的东西会长不高,这样的话你如何快点长大保护娘呢?” 王文静似是刚知晓会这样,愣了一瞬后,失声尖叫起来。 “娘可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个!我要长高,你都不知道王有才总嘲笑我长得跟小豆芽一样!” “那以后就背少点,大不了多走一趟是不是?” “可是他们总抢猪草!” “……” 二人回到村里的时候,日头正好落下了。 还不待进了王家的两扇木门,远远的,就看到有两条人影守在门边。 还是王文静眼尖先看到了,下意识就拿手肘推了推她。 钟妙这才瞧见江老太和王宝莲。 江老太也看到她们,登时就惊呼道:“哎哟,妙丫头你真是的,一出去就是大半日见不着人影,这不是想吓坏老太婆我吗?老三媳妇说文静也跟着,两个女娃娃的,若是遇上坏人可怎么好!” 她板起脸,回头说起王文静,“文静也不小了,这天都黑下来了不知道要早点回家吗?万一遇上个什么吃人的野兽,这会儿都在人家肚子里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说完之后,大抵又觉得不够,摇着头道:“不成不成,以后割猪草还是大早上的好,和你的那些小伙伴一起才有得照应。文静你听到了没有?阿奶这是为你好。” 第二十七章 我还没看过她扫院子 王文静点着头,偷偷抬了钟妙一眼,小声道:“你把背篓拿下来,我抱进去。” 江老太听到后才注意到钟妙背着背篓,登时急了,“满框的猪草,这得多重啊!你长这么大,还没做过这么重的活呢!这双肩该勒出红痕了!” 低头忍不住又说起王文静,“你这丫头怎么偷懒呢?还割了那么多,怎么能让妙丫头来背呢……” 王文静被说得小脸都红了,结结巴巴说了一句,“是、是她说怕被村民瞧见了,以为她苛待我才硬要背的。” 更是手脚并用欲把背篓从钟妙身上扒拉下来。 钟妙却按住她的手,回头与江老太道:“阿奶,我只不过是今日背了一回,可文静却是每日都这么背的,她才八岁呢。” 江老太忽地就没了言语,望望钟妙再看看低着头的王文静,一瞬间竟不知要说点什么。 她动了动嘴唇,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钟妙也看出江老太估计是难受了,忙笑着打圆场,“不过不碍事,我问过这丫头了,她也是图省事才一次打够猪草,不免就太沉了些。前面才说了她,以后多跑个来回。再不济,不还有我吗?别的不说,背点东西可太容易了。” 回头见王文静只顾勾着头,忙推了推她,“阿奶心疼你呢,还不快表态表态,难不成要等着阿奶心疼得哭出来才算吗?” 王文静惊慌地抬了头,眸底有泪光在闪。 “阿奶,是我偷懒了,下次我跑个两趟。钟妙说了,我长期背太重,会长不高……” 江老太的心头当真是五味杂陈。 她红着眼把王文静往怀里搂了搂,“妙丫头说得对,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啊,苦了自己不说,若还长不高,你以后可怎么穿好看的衣服。” 王文静小声地回,“我记住了。” 王宝莲到这会儿才开口说话,“天黑了,我们都进去了。里面正等着我们开饭呢,再聊下去只怕爹都要找出来了。” 江老太这才稍稍收拾了下,“怪我,竟给忘了这茬。”一手牵着王文静,一手拉着钟妙便往里走,“快快快,饭菜都要等凉了,你们简单洗下手脚,再回屋擦把脸就到饭桌上来。” 一行四人陆陆续续进了门,随着咯吱一声,木门就关上。 当夜,钟妙早早就洗漱好上床睡觉了。 她没有午睡,白日又跟林梅花及梁红霞闹了一回,还到外头去转了一圈,实在是倦极。 一夜无梦,她睡得极好,隔日起床只觉得神采奕奕的。 钟妙站在屋前呼吸清新空气。 王文静也起了个大早,因着昨天下午已经割够了猪草,早上便没出门。 她却十分懂事,帮着杨庆香喂鸡喂鸭的。估摸着还是第一次捡鸡蛋,从鸡窝里摸出了四五只,用衣裳的下摆抱了出来。 正好见钟妙在院子里伸胳膊蹬腿的,还兴冲冲跑过去炫耀了一番。 钟妙倒也给面子,敷衍着说了两句好听的,王文静就乐颠颠捧着蛋往厨房去了。 王宝莲也是个习惯早起的,如今的天气热了,屋里已经待不住,趁着日头还在墙头挣扎着,她干脆在葡萄架下做针线活。 钟妙凑了过去,问她针线活几天交一次。 “一般是三日一次。”王宝莲此刻正在绣着一方帕子正中的半只荷花,头都没抬,“你问这个做什么?” 钟妙随口扯了一句,“就是想去镇上看看罢了。” ——才不是呢! 昨晚睡前她又想了不少,如今她身无分文,没钱啥事都做不成。 她迫不及待想去镇上看看有没有石花菜卖,石花菜能做成石花糕,哪怕是一时半会没钱做出四果汤,她却可以通过石花糕做成最简单的冰镇甜品。 要知道,在福建一带,冰镇石花糕也是十分流行的。 想必在这个年代也能试上一试。 重点是比四果汤要简单得多,只要浇上白糖或蜂蜜,那便是一道清热解毒的夏日佳品。 王宝莲以为她是贪图热闹,抽空瞥了她一眼,“那还不简单,镇上自然要比村里热闹上许多,可若是遇上集市,那才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钟妙被勾起兴致。 王宝莲接着说,“正好我计划下次就在镇里赶集的时候去交货,你若是要去便一道去。回头你自己去跟娘说一声,否则我可不敢带你。” 王宝莲面容平淡声音平静,可钟妙愣是听出了话里的冷意来。 她试图解释上两句,王宝莲却忽地站了起来,说有东西忘了拿,把手里头的活儿往桌上一放就走了。 钟妙瞅着她离去的婀娜身影,心知此刻自己也做不了什么,索性也起身离去了。 她去厨房转了一圈,见杨庆香围着个老旧的围裙正在整理厨房里的卫生,便想上前帮忙。 岂料,却是直接被杨庆香给赶走了,“这里不需要你,你快些出去,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钟妙挠了挠头,眼看着厨房的地儿她都站不上了,便只能出去了。 她出了院子之后,瞅着院子里的落叶,便拿了扫帚扫地。 这还没扫上几下,王平忽地从二房的屋子里撩开了门帘,睁着圆溜溜的一双眼就开始叫嚷。 “娘,她在扫院子呢!我可从来没看过她干活啊!” 王平这么一喊,王安便也跟着跑出来了,饶是梁红霞随在后头都没能抓住。 “哎哟,真稀奇,这丑八怪居然扫地了——唔——”王安这句还没喊完呢,梁红霞已经慌慌张张把他捂住了嘴,到底还记得昨日因为几句话给惹出的祸。 “嚷什么嚷,以后不许去惹她!”梁红霞轻斥着,却也忍不住拿眼往院子里望了望。 她昨天被揍得厉害,今遭儿脸蛋儿还是肿着的,额上则是贴了块膏药,估摸着是昨日动手时没注意给碰到磕到了。 她鬼鬼祟祟的,若非是双生子跑到屋外去了,并不想从屋里出来。这边还忙着把王平王安抓进屋,那边,钟妙已经看到了他们母子三人。 梁红霞只得笑着打了招呼,“是钟妙啊,今个儿倒是起得早!”又客气地吆喝一声,“不是,钟妙你别干活了,一会娘看到了指不定又要说我们偷懒没长手。你把扫帚放着,弟妹忙完厨房里的事就会扫院子了。” 第二十八章 我对按摩颇有研究 梁红霞与林梅花有本质的不同。 后者暴脾气,又仗着长得壮实,从来都是喊打喊杀的;梁红霞身段苗条,在动手方面没优势,可谁叫她能屈能伸。 昨天还把钟妙恨得牙痒痒,今遭儿遇到了人,还能把脸给笑成了一朵花。 钟妙因着她的话还真停下了手里的活,似笑非笑道:“我娘要做一家子的饭菜,厨房里还有许多事等着呢。都是妯娌,二伯娘没说要进厨房帮着分担也就算了,怎么院子里的活还落在她身上了?” 梁红霞一时没反应过来,“哎哟,说的什么话?这么多年下来,这些活都是弟妹干的啊!杂是杂了点,却都是小活儿,又不累人!再说了,三房那么多张嘴,她多干点活不也应该的吗?” 她说得理直气壮,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钟妙都要气笑了,“什么叫小活儿?既然不累人,二伯娘倒是替我娘去干上一阵试试。其他的暂且不说,不如扫院子这个事就你先来体验体验。” 说到干活,梁红霞就不乐意了,“我哪里有这个时间?你看看王平王安还这么小,不都还得要人时时刻刻跟着吗?若是碰着摔着了可怎么办?活受罪不说,万一还得花钱抓药什么的,不都是费钱吗?” 就因着这对双生子,她已经好多年没干过活了。 日子舒服安逸得紧。 梁红霞生了三个儿子,自诩是王家的功臣,自然是要享福的。 什么脏活累活她哪里干得来? 有弟妹就够了! “再说了,我现在还是伤者呢,也不知怎么的,今早起床差点起不来,腰疼得厉害,估摸着是给伤着了。” 梁红霞百般推脱,钟妙自然是看不惯。 偷懒不干活也就罢了,得了便宜还卖乖,未了,竟还说腰疼。 这话到底是真是假,钟妙从她的神态动作上便能分辨出来。 她原本还想着昨日那么一闹,她这位二伯娘够呛的,保不准能安分上一段时日。到头来,倒是她小看了她。 这作妖的性子根本改不了啊! 钟妙地也不扫了,提着扫帚就往梁红霞去了。 梁红霞一看这个架势,登时就如那惊弓之鸟,拉着两个双生子想躲进屋里去。不料,她给忘了还有面门帘。 母子三人被挡在门外的功夫,钟妙已经靠近了。 “二伯娘,你这么急着跑干啥啊?我不过是听说你腰疼,想帮你看看。”钟妙扔了手里的扫帚,不由分说就把梁红霞给扶住,面上十分关心,“不是我吹,我对按摩颇有研究,你等我给你按一按,保准马上好转!” 钟妙说完话,腾出一只手便往她的腰上狠狠一拧。 梁红霞哪曾想到钟妙说上手就上手?当下就疼得尖叫一声。 她企图挣扎,可左右各牵了一个小娃,她还没来得及把手里的人放了,接二连三的疼痛就使得她面部扭曲。 “钟妙,钟妙!你停手,你快停手!哎哟喂,你这是想拧死我啊!” 钟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手上用着劲,嘴里也没闲着,“二伯娘,你且忍一忍。你本身就腰疼,我这个是按摩穴道,难免也疼,很快便能好了。” 梁红霞疼得都要背过气了,所说的话几乎是一字一字从牙缝里蹦出来。 “别!别!别弄那里!” 钟妙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是不是我弄错边了?二伯娘你咋不早说呢!这不是让我做无用功吗?” 她动作利索地换到另一边继续掐拧她腰间的肉。 这当口,江老太也起床了,撩了帘子便听到梁红霞大呼小叫的,便随口问了一句。 “这大清早的,你们这是在干啥啊?” 听到江老太的声音,梁红霞忙求救,“娘啊,快救我,钟妙她……” 后面的话直接被钟妙给截住了,她笑眯眯跟江老太解释,“啊,阿奶你醒啦!是这样的,方才二伯娘说她腰疼,我便给她按摩按摩。大抵是她本来就腰痛得厉害,再加上按摩穴道也会痛,故而二伯娘有些受不住。” 她说完这些,还装模作样劝梁红霞,“二伯娘,你再忍忍,马上就好了啊!” 钟妙便又狠狠拧了两回,直到听梁红霞倒吸了口凉气,她才满意地撒手了。 “好了二伯娘,经我这一按摩,你只要养个几日便能好全了,并且不会留下任何隐患或后遗症的。” 她说得信誓旦旦,瞅着梁红霞那惨白惨白的脸几乎都要笑出声来。 这可怪不了她,谁让她喊腰疼呢?正好梁红霞那些恬不知耻的言语让她很是不爽,她就借着这个机会给她松松腰骨。 梁红霞只觉得腰间痛得仿若不是自己的。 她到这当口了才舍得松了手里的王平王安,拿手扶着自己的腰靠在墙上直喘气。 那委屈的泪花啊,噗嗤噗嗤往下掉。 江老太远远看着,还以为她是给疼哭的,没好气道:“老二媳妇,你别哭了,方才钟妙不也说了吗?按摩会痛,过几日就好了。快收收你那些泪花,王平王安还看着呢……” 江老太话还没说完呢,就见梁红霞一扭头钻回了屋子里。 “怎么的,不就腰疼吗?看把你给金贵的!” 江老太嘀咕了一句,回头却见钟妙拿着扫帚往院子去了,当下便追了过去。 “哎哟,妙丫头你这是做什么?这些活儿哪里是你能做的事?” 江老太说这句话的时候,王宝莲正好从自个儿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刚刚把门关上,便听得自家亲娘喊了她的名字,“……你快点过去把妙丫头手里的扫帚抢了,这孩子真的是,家里人这么多,扫个院子哪里需要她来啊!” 王宝莲面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不就是扫个地的事?她没事的时候还经常做点别的活呢!怎么钟妙干点儿活就不行了? 看把她给宝贝的! 钟妙更是傻了眼。 得,江老太‘死性不改’也就罢了,偏偏还指使上王宝莲了,这让她心里如何受得了?她本来就计较江老太对她过于宠爱,这下好了,不得把她再恨上一分? 第二十九章 当家的你得替我出口气! 钟妙头都大了,只得老老实实把扫帚放在一旁。 她还不知要说点什么好,王宝莲已经开口先说了话,“娘,我还赶着针线活呢,就不和你们扯了。” 江老太也没去留意王宝莲的情绪,见钟妙总算停下手里的活儿,朝着王宝莲摆摆手,“去吧去吧,若是把功夫给耽误了可就不好了。” 王宝莲没再说什么,拿着针线目不斜视地往葡萄架去了。 江老太则是拉着钟妙说话,“我说妙丫头啊,你这是在折腾什么劲啊?都是些粗活。咱家没条件请人把你伺候着,本就是委屈你了,你倒好,怎么还干起活来了呢?” 钟妙只觉得心里头一阵无力。 ……敢情前两日的那些话都白说了。 “阿奶,你清醒点,我已经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了,钟家与我毫无关系!都说入乡随俗,阿奶您怎么就转变不过来了呢?我在您眼中可能是主子,别人看我却与其他农家姑娘并无二致,您再这样区别对待下去,王家估摸着我都待不住了。” 江老太瞪圆眼睛,“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个家我还是做得了主的,谁敢赶你走,我就先让他滚!” 钟妙只觉得太阳穴叭叭叭地跳。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道江老太还是没理解她话里的意思,便觉得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说得太委婉。 可那会她明明都答应得好好的,没理由听不懂她的意思! 钟妙这么一想,又觉得大概是江老太自个儿的想法问题。 只怕跟她说得再多,她也不见得听得进去,索性就不想再白费口舌。 今遭儿扫地被她撞见了,那她就等江老太不在或者在休息的时候做上一点,久了自然就慢慢习惯了。 主意一打定,钟妙便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焦头烂额了。 到了用膳的时候,王家的男人们才回来。 桌上的吃食大同小异,基本就是馍馍糙米汤那些,各种野草轮着上。偶也有男人们打回来的鱼或者野味,这样的话便能吃上一顿喷香喷香的饭。 王宝福坐下后,抬眼不见妻儿,便亲自回屋去喊。 “红霞你这个懒婆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睡?我们都从地里回来了,你不吃不打紧,儿子们总不能少吃上一顿……” 王宝福一进门就吆喝了两句,却见梁红霞这会儿正坐在床边抹泪,两只眼已经哭得红肿。 双生子则是在一旁玩,王宝福让他们去吃饭,二人便嘻嘻哈哈跑得没了影。 屋里便只剩了夫妻二人。 王宝福坐到她身边去,“这咋地了?怎么又哭上了?” 梁红霞委委屈屈地靠到他怀里去,听得王宝福这么一问,心里的火就上来了,“还不是因为那个钟妙。” 她抽了抽鼻子,“当家的,真不是我找事啊!今早儿我见钟妙在扫地,好心说了一句让她放着等弟妹来扫。她来我们家的这些年可不能干过活儿啊,我这不是担心她不会扫反而弄得院子一团糟,平白给添了乱。” “不曾想,她竟是生气了,趁着我要照顾王平王安脱不得身,上来就拧掐我!凶得紧,仿若我是她杀父仇人一般,吓得我到现在都没缓过神呢!” 梁红霞边说边转了个身,朝着王宝福露出她那青青紫紫的腰,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怖。 就连王宝福看得都有些心惊,“咋地这么狠啊?这都使多大劲?妙丫头应该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啊!你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哪有,当家的这是怀疑我说谎了啊!”梁红霞放下衣裳,眼泪登时又要流出来,“我们都当了十多年的夫妻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她越说越生气。 “昨天也是因为她乱说,我才挨了大嫂一顿揍,这脸上的红肿还没消呢!如今可好,她又寻了个由头针对我一番,保准是这丫头故意的!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安安分分在家带孩子还得受一个外姓人的气!” “她那么能,怎么不去惹大嫂?若换成大嫂,自然不会就这样被白白欺负了!她就是挑软柿子捏,我两个孩子都顾不来呢,打又打不过她,她便拿我出气了!” 梁红霞越哭眼泪越多,“当家的,你可得给我出口气啊!我给你生了三个儿子,做牛做马伺候着一大家子,你说没功劳也有苦劳,我又是长辈,若就这样被一个小辈欺负了,那我以后还有什么颜面活下去啊!” 原本昨日遭受了一顿毒打,梁红霞心里便把钟妙给记恨上了。 因着扯上了大嫂,她着实也不敢怎么闹,只得草草认错,自认倒霉。 谁曾想,隔日钟妙又和她过不去。 她甚至还吃了个哑巴亏。 梁红霞吃了亏后心里头堵得很,坐在床头越想越气。 她进了王家十几年了,一直都被大房的林梅花压了一头。除此之外,她能说会道会哄着江老太,知晓看人脸色办事,故而在王家的日子实则也算顺心顺意。 饶是被江老太一直放在心尖上宠着的钟妙,在那之前她都敢使唤的。若是不得她的意,她甚至还训过她几回。 谁知这丫头被噎了一回鸡肉后,醒了就变了个人似的。 她莫名其妙就挨了骂挨了打,这让她如何受得了? 梁红霞想到这里,心里头就更难受了。见王宝福坐在床边只顾皱着眉,索性又继续上眼药。 “当家的啊,我这些年当真是辛辛苦苦伺候着。我也知晓以家和为贵,受点委屈也不算什么,忍忍就过去了不是?可是大嫂欺我,就连钟妙也开始找我的不是,这叫我如何忍下去啊?” “今日的伤你也看到了,还有昨天的事你也知晓,若非是她太过分了,我何以让你帮着我出个头?你说我成日要劳心劳力带着王平王安,就想他们平安长大,最是不爱生事了!可人家都找上门了,你就得敲打敲打,你们去下地或者干活的时候,我们母子也才能不受气是不是?” 王宝福也被挑动了情绪,皱眉道,“若真如你所说,钟妙确实太不像话了,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这般欺负人,我这就去找她理论理论!” 第三十章 讨公道 王宝福说完,便大步流星往外去了。 梁红霞喜出望外,赶忙穿上鞋子也跟着。 彼时,大堂里正围了大大的一桌。杨庆香是个停不下来的性子,桌上的碗筷都是她摆的,还给王老头及江老太都给盛好了糙米汤,等着凉了吃。 一见王宝福及梁红霞来了,便笑着打招呼。 “二哥二嫂快坐好,马上要开饭了。” 王宝福却没理她,转而直接走到钟妙跟前。 “妙丫头,你早上是不是把你二伯娘打了?你二伯娘在家带着两个孩子已经够辛苦了,你怎么还欺负上了呢?是不是看着你大伯娘给学坏了?我告诉你,坏的别学,家和万事兴,别把整个家给闹散了。” 钟妙被王宝福给训得一头雾水。 她依然和王文静坐在一处,二人关系拉近了不少,彼时正在说着悄悄话呢,谁曾想,劈头就遭了一顿骂。 “二伯,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没听懂?” 钟妙十分茫然,委实也不是装出来的,她把借着梁红霞说腰疼时顺道把她捏掐一顿的事给忘了。 她忘了,可不代表江老太会忘。 江老太一听王宝福提起这茬事,即刻就反应过来。她倒也不着急,见王宝福红着眼,便猜着八成是梁红霞跟他说了什么。 “老二啊,你也别着急,大伙都在呢,到底是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她招呼王宝福先坐下。 王宝福生气归生气,可自家亲娘都说话了,他自然不能不给面子。 他忿忿落了座,梁红霞也跟着坐,回头便拿手把王宝福挽了挽,拿帕子擦着眼假惺惺道:“当家的,你也别太上火,爹在呢,哪怕是钟妙,做错了事那也有爹帮着做主。” 江老太听了就不乐意了,“怎么的,这含沙射影的在说我不公正呢!我是心疼妙丫头不假,却也是分辨是非的,这么多年了,我老太婆处理家事的时候让你们觉得有失公正了?” 梁红霞忙道:“娘,我又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爹是一家之主吗?眼下爹在呢,我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更何况娘和爹早就不分你我了,爹做主可不等同于您做主?娘若是听着不得劲,那媳妇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了。” 这话说的委实投机取巧了些。 既讨好了王老头,又安抚了江老太,两边都不得罪。 江老太却是冷笑了一声。 女人间的事,王宝福不擅长,他如今满心满眼想得都是为自己的妻儿出气。 梁红霞说得对,他素日里都在干活,忙得脚不沾地累死累活的。他自问对这个家付出巨大,可没有让自己的妻儿在家里遭人欺负的道理。 “爹,娘,我也不是说想闹得都不愉快,这次委实是妙丫头过分了。” 他把从梁红霞那边听来的话给总结概括成简单几句,回头则是让二老评理。 “……我起早摸黑,便是为了这个家越来越好。以前大嫂欺负红霞也就罢了,如今连妙丫头也找她麻烦。素日里说上两句倒也正常,但是一个小辈对长辈动手,那就太不应该了!” 王宝福扭头质问钟妙,“妙丫头,你倒是说说,为何把你二嫂的腰弄成那样?我看了,两边腰间都是青青紫紫的,这得受多大罪啊!” 钟妙到这会儿才知道梁红霞告了她什么状,当下就喊冤。 “哎呀,二伯,原来您说的是这个啊。那会是这样,二伯娘说她腰疼,我便想着帮她按摩按摩穴道,她能好受点也能快点好起来。哪曾想,我竟是好心做了坏事。” 钟妙理直气壮扭头找梁红霞,“二伯娘,是不是您说的腰疼?我当时就跟您说了按摩穴道会痛但是好得快。您那会若是不乐意,就应该跟我说一声,谁知道您回头就在二伯跟前告了我一状,我当真是冤啊!” 江老太给钟妙作证,“那会儿我刚刚起床,看得清清楚楚,钟妙是在给老二媳妇按摩,我全程可没见她拒绝啊!” 王宝福也懵了。 “红霞,这事儿是不是钟妙说的那样?你可要老实说,娘都作证了,咱可不能冤枉了好人。” 梁红霞都要哭出来了,“我当时是说腰疼来着……” 可那是拿来忽悠钟妙的啊,她好端端的,身体也好,怎么会腰疼? 问题是她不能承认啊! 若说她只是拿来搪塞人的,这一大家子不得跟她讨说法? 梁红霞索性恶人先告状,“饶是如此,按摩哪有人把伤处给弄得青青紫紫,看着触目惊心的呢?我看啊,准是钟妙报复我不替她扫地,故而下了重手。” “你们可得评评理了,我当时要看着王平王安,哪里腾得出手?万一给摔着碰着了,这责任谁负责?爹,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钟妙似笑非笑地瞅了瞅梁红霞,“二伯娘既然要提到这事,那我们可就得掰扯掰扯了。” “那会天还早呢,我想着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家里的活自然也有我的一份,我便找了活干。一来能让自己早点上手,二来能帮着分担点家务活。二伯娘见了,劝我不用管,我娘会做。” 梁红霞这人虽鬼精鬼精的,可为人也相对谨慎。就听钟妙说话的功夫,额上已经冒了细汗,直觉这丫头可没那么好对付。 见钟妙也没夸大事实,她附言,“你这个想法倒是好,我那会不就是怕你不熟练嘛,万一伤了自己可怎么着?再说了,弟妹可是家里的一把手,她来做最为放心。” 到这个时候,她还是没意识到自己哪里说错了。 她虽是农家媳妇,上头有一个霸道大嫂压着,可她还有个弟妹可以使唤啊!故而她当了王家媳妇十五载,进过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说其他家务活了。 不用去劳累农活及家务活,她倒是把自己养得白白净净面色红润的,比实际年龄要显年轻,压根就看不出是三个孩子的娘。 江老太到这会儿脸色也不好看了,眸光复杂。 钟妙却是把笑容一敛,直接挑明。 “二伯娘啊,您这些年过得委实滋润,那是因为什么都有我娘顶在前头。她任劳任怨十来年了,三房的更是几乎把家里的活儿都包揽了下来,您可曾想过您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帮着分担点?” 第三十一章 你给我闭嘴 梁红霞一愣,到这会儿才意识到钟妙要说什么。 “哎哟,我道是怎么了,家务活不就那些洗衣做饭扫地喂猪?多简单的事啊!每样都不累,就是繁琐了些,还能把弟妹给累出问题来啊?再说了,王平王安这不是还小吗?我不得照看着,故而就弟妹再辛苦些,过两年他们长大了我也就腾得出手了。” 梁红霞倒是把话说得漂亮,实则就没有帮做家务活的打算。 说是过两年,那先把这两年给享受了再说。时间一到,再找个借口继续赖下去, 多大点事啊! 她享福惯了,自然不愿再去碰各种各样的活儿。 钟妙真是要气笑了,“那敢情好,二伯娘既然认为不累,我倒觉得您可以十年如一日试试看,看看到底是不是如您所想的那般。再者,文静今年八岁就已经是割猪草的一把好手了,我若是没记错,王平王安已经七岁了吧?实则也没二伯娘说的那般小了。” 梁红霞听说要让她十年如一日地干活,吓得眼皮直跳。 十年,我的乖乖,那不得活活要了她的命? 她还没来得及反驳呢,钟妙竟又直接拿王平王安说事了! 梁红霞即刻就跳了起来。 “钟妙你什么意思?王平王安哪能和文静一样呢!文静不过是个女娃娃,以后是要嫁出去的,这不就像白养的一样么?让她干点活怎么了?女娃以后要持家,早早学会各种家务,以后嫁出去了才不会被婆家指责嫌弃不是?这也是为她好啊。” “再说王平王安,他们可是王家的香火啊,哪能让他们受罪?再说了,你什么时候见过男的干活了……” 钟妙眯了眯眼,“还真有一个,文渊捡柴火劈柴,得闲了还帮着扫地除草。” 梁红霞被堵得说不上话来,她只能哎哟一声掩饰过去,“这哪能一样嘛?文渊都多大了,当哥哥的,多动动手给弟弟妹妹做榜样不是?我家王贵不就是这样吗?现在在镇上跟着黄师傅做活呢,以后学到本事了,那可就是赚钱的一把手了,家里的小辈都得学着点。” 梁红霞说到她的大儿子,顿觉自己要比在场的都神气出一截。 不是她夸口,那黄师傅可是镇上远近有名的木匠,王贵当年还费了心思才当成了他的徒弟。如今已经学了三年。听说已经开始跟着老木匠接活了,以后还不得有出息了! 梁红霞美滋滋的,回头再说话的时候就硬气得多了,“我家王贵都那么出息了,那王平王安怎么能输呢?过阵子正好可以问问上学塾的事。既然要读书,那怎么能让读书人沾上家里的脏活累活呢?得让他们全身心投入在学业中才成!” 梁红霞红光满面的,仿若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一对双生子学有所成高中状元的场面。 钟妙瞅了瞅她,倒也没跟她争论个高低来。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她吵了这么一回,又不是为了逼王平王安干活,不过是让梁红霞承担她所承担的。 “瞧,二伯娘您这不就是误会了么?从头到尾不都你在扯王平王安么?” 梁红霞登时傻了眼,回头想着钟妙并不是打着让王平王安干农活的主意,一颗心即刻就放了回去。 她脸色好看了些。 钟妙却没让她高兴太久,“小孩子家家的,确实干不了多少实事,可是有一个问题,实则我早就想说了,又怕二伯娘您有意见。” 梁红霞瞬间心头又揪了起来。 她如今可不敢大意,跟前这丫头伶牙俐齿的,稍不留神就会被她钻了空子。 她想起自己无辜受牵连的腰便觉得一阵肉痛。 江老太这会儿开了口,“妙丫头你就说吧,大伙都在呢。” 钟妙便清了清嗓子,当着众人的面提到了二房的问题。 “二伯娘生了双生子,本就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偏宠着倒是没什么。但是二伯娘您有没有想过,村里的人都知道王平王安满七岁了,您张口闭口就说他们还小不懂事需要人照顾,可曾想到村里人会怎么想的?要知道,不论是男娃女娃,四五岁便都自个儿在满村跑了。” 梁红霞一愣,压根没明白钟妙说这个做什么,“那些野孩子哪能跟我家王平王安比,他们以后可是要读书的——” 钟妙不耐烦再跟她扯一大堆,“王平王安都七岁了,您却步步都跟着,别人心里多半会有猜测。要么双生子太顽皮没教好爱闯祸,要么是不是哪里有什么严重缺陷,比如脑子不好无法独立玩耍或是有什么隐疾……” 钟妙还没说完,梁红霞就气得红了眼,“钟妙,你怎么能这样诅咒王平王安?” 王宝福听了半晌,也沉不住气了,“妙丫头你怎么能这样说?这也太不像话了。” 钟妙无辜地眨了眨眼,“二伯二伯娘,你们可别误会,这是有日我听到别人私下谈论的,并不是我乱说。而会造成这样的谣言,还不是二伯娘总拿王平王安当借口,故而外人才会生出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 “不过你们放心,我已经把人骂了一顿,我们王平王安明明脑子聪慧,身体健全,都不知多活泼健康!” 江老太全程听着,一直不曾发言,到这会也忍不住了。 回头便与王老头道:“我说老头子,妙丫头说得没错啊,我们两个乖孙好手好脚的,怎么能让外人如此编排?这日子久了,指不定要连累了王平王安的名声。” 王老头也点头应允,“这事也好办,王平王安已经七岁了,正如妙丫头所说,村里这个年纪的娃娃早就能上山掏鸟蛋下水摸鱼了,哪里需要老二媳妇再这般跟着……” 梁红霞一听,即刻就哭嚎了起来,“爹,娘,王平王安长这么大,可从来没和我分开过啊!村里人都是些乱嚼舌根的,你们可不能真给听了进去啊!再说了,万一只是钟妙胡扯的——” 王宝福原本是替梁红霞讨公道的,到这会儿却是训斥她,“你给我闭嘴,孩子都这么大了,哪有你这样还步步跟着的?他们这都还没长大呢,你便要先害得他们名声臭了,说出去谁不说你狠心?” 第三十二章 我不同意 梁红霞带着王宝福闹的这一场,原本以为定能给自己讨个公道,顺便让大伙看到她身后有王宝福撑腰,以后便能继续在家里安安逸逸舒舒服服地过着小日子。 不曾想被钟妙抓住了小辫子,逼得江老太开了口,从此她们母子分开,让王平王安自个玩。 梁红霞泪眼婆娑的,因着身边的王宝福也黑了脸,愣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钟妙“立了功”,江老太自然是赞不绝口。 “妙丫头果真长大了,若非是她发现了这一点,还不知因着老二媳妇,得给王平王安招惹来多少坏名声呢!” 回头又说了王宝福几句,“老二你也真是,就听得你媳妇儿几句便把妙丫头当了坏人,她那是帮老二媳妇按摩呢!” 王宝福那张黝黑的脸都红了,与钟妙道:“是我不好,妙丫头你也别往心里去。方才若非听你说,我还不知道家里的活儿竟都是三房包了的,回头红霞得了空,刚好可以帮着分担些活儿,以后弟妹就比较不那么辛苦了。” 这话钟妙爱听。 她笑眯眯地回,“哪能呢,都是一家人,偶有误会说清楚就好了,二伯不用这么客气。不过您说得没错,以后多了二伯娘这个帮手,那我娘可就能歇歇了。” 梁红霞老大的不乐意,“还说呢,三房都是要吃要喝的,连个赚钱补贴家用的也没有,把家里的活给包了不是应该的吗?” 这话王宝福清清楚楚听在耳里,登时皱起眉头,“你少说点话,三弟没了已经够可怜的了,你还落井下石做什么?都是一家人,过得去就行。” 梁红霞因着从明天起要开始干活了,这心里正不痛快着,“我这是大实话,哪里落井下石了?其他就不说了,就钟妙一个人的饭量,那少说得吃个三个人的。” 钟妙原本是喝着糙米汤呢,闻言差点没喷出来。 这就过分了吧?她自从穿过来后顿顿吃的一个窝窝头再配点糙米汤就完事了,饶是半夜给饿醒,她也咬牙顶住了。 这么一口锅就盖她头上了? 一旁的王文静却是没忍住,拿着半只窝窝头道:“二伯娘看错了吧?我这几天都是挨着钟、姐姐坐,我看得清清楚楚,她吃得都没我的多,我一顿才吃一个窝窝头一大碗米汤外加几口野菜呢!” 钟妙给投去干得好的目光,心里多少有些感叹。 娃娃的世界果然要单纯得多,短短几日,王文静已经从不大和她接触到会替她说话了。 这可是质的飞跃啊! 江老太也容不得梁红霞这般污蔑钟妙,她还心疼她吃得少呢,自然劈头又是一顿骂。 钟妙十分善解人意地等江老太骂完梁红霞后才温声‘劝解’,“阿奶,您就别怪二伯娘了,如今家里确实也不算太好过,她说得也没错。” 梁红霞登时就委屈道:“是啊,娘,您看看我们现在顿顿吃的是什么呀,王平王安都面黄肌瘦的……” 她还想往下说,抬眼见江老太瞪了她一眼,这才抿紧了两片唇。 杨庆香一直默默听着,到这会儿实在是坐不住了,她放下筷子,十分难堪。 “孩子都还小,实在是没能力去赚钱。家里又一堆事,我——” 她还没说完,钟妙就抢过了话头,“娘,文渊文静是还小,故而在家里帮着做点活儿就差不多了。但是您不同啊,您可以去赚钱,左右二伯娘有空了,家里的活儿可以给她做。这样一来,也就不会有人总揪着我们三房没人赚钱来说事了。” 梁红霞一听,急得直接站了起来,“我不同意,这一大家子的活都落在我身上,我不得从早忙到晚,不出几日估摸着就得累死了。” 她挤出两滴泪在江老太跟前扮可怜,“娘啊,您可得说句公道话。” 钟妙这当口却不紧不慢道:“怎么会累?都是些小活儿,顶多繁琐些。也不会累死人,您看我娘这些年不都是包揽下九成活儿么?也没见她喊累。” 她拿梁红霞之前说过的话回敬她。 见她眼睛都急红了,又正正经经补充一句,“如此一来,我娘便能去赚钱贴补家用了。她手脚勤快得很,要找活儿肯定很容易,在家里也才不会总被说三房的吃白饭。” 王文静点头如捣米,“姐姐说得是。” 回头机灵灵地拉了拉杨庆香,“娘,家务活您就放心交给二伯娘吧,赚到了钱,以后阿爷阿娘和我们才有可能吃肉。” 钟妙顺势附言,“镇上需要的女工多,正好小姑母过两天要去镇上交货,我们正好都一起去镇上转转。” 杨庆香瞅瞅钟妙,又望望王文静,只觉得眼眶发热。 她也不敢表态,低低地回,“你们瞎说什么,家里的事都由你们阿爷阿奶做主。” 梁红霞生怕以后家里的家务活都落她头上,着急得很,“弟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明都是你的活,我就算是不用照看王平王安了,那也只是帮衬着你而已。你还去赚什么钱啊,那都是男人的事。” 杨庆香生平第一次这般冷静地回她,“二嫂也知道三房只有我一个大人,真要赚钱的话自然也就由我去了。左右家里的活一个人干也够了,若是爹娘也都同意了,那我还是去挣点钱补贴家用为好。” 梁红霞还想说话,江老太一锤定音。 “行了行了,多出一个劳动力也是好事。今年没什么雨,只怕收成不会太好,老三媳妇手脚勤快,出去赚点钱也不失是个好法子。” “虽说王平王安不需要有人跟着了,但是家里还是要有人留意。老二媳妇就留在家里,把老三媳妇的空给补上。” 到最后,她重重给补上了几个字,“别担心,累不死人。” 钟妙差点笑出声,赶忙附和,“阿奶安排得极为稳妥,既然娘出去赚钱了,我也要快快学会帮着分担家务。” 她意味深长地瞅了梁红霞一眼,“大伯娘也别担心,我会帮衬您。” 别的不说,有她坐镇,她自然会盯紧大房二房,让他们找不了三房的茬。 这下,梁红霞是真的哭了。 第三十三章 手生 隔日是梁红霞开始做家务活的第一天。 想着这位二伯娘虽嫁入王家十几年了,在干活上却只能算是新手,钟妙便特意起了个大早,必要时帮着‘督促’一下。 果然,杨庆香都起来好一会,准备动手做早饭了,梁红霞还没半点动静。 她把杨庆香按住,“娘,您先别忙活,过两日您就要到镇上去看看有没有活了,家里的事势必要早点让二伯娘上手。您等会做饭,就让二伯娘亲自动手或者让她在边上看着,否则她准得再找借口拖着你。” 杨庆香想想也是,便擦了擦刚刚淘米的手,候在一旁。 钟妙则是去叫门。 王家的男人们已经去了地里,就连在屋里躲了两三日的大伯王宝山也不例外。 她原本想着直接把人吼起来,又念着王平王安还在睡,便先敲了门,没得到回应就自己进了屋去。 二房有两间里屋,夫妻二人一间,另一间是给三兄弟的。因着如今王贵在镇上当学徒,有一间空着,原本四人可以分成两间睡,偏偏梁红霞不肯和王宝福分着睡,又不放心让双生子自己睡,两大两小便都挤在一起。 比起三房的屋子,那自然要宽敞亮堂得多了。 如今床上就睡着梁红霞及一对双生子,钟妙目测了下,再睡个王宝福竟还余了点空间。 别看梁红霞总在林梅花跟前落了下乘,该要的,她可一点也没少,甚至凭着自个儿的本事多多少少捞了些好处。 此时,母子三人睡得正香。 钟妙推了推还在梦中的梁红霞,见她眼都没睁,皱眉拿手如赶苍蝇一般晃了几把后,翻个身又继续睡了。 她不客气地附在她耳边道:“二伯娘,该起床做饭了。阿奶说了,阿爷大伯二伯他们回来若是没饭吃,你就得仔细着皮了。” 梁红霞起初没反应,不过是眨眼功夫,她忽地从床上跳起来。 一面急匆匆找衣服穿,一面惊惊慌慌地下床。 “坏了坏了,我给忘记这茬了。” 好容易穿上鞋,她委实是来不及稍微收拾一番,索性便胡乱抓了抓头发便盘了起来,门一开就小跑着出去了。 钟妙则在背后笑得贼兮兮的。 今遭儿可算是梁红霞鸡飞狗跳的一天。 她原本是个爱美之人,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得体了才出屋子。 早上起晚了,她愣是连梳妆打扮的时间都没有。蓬头垢面的,又被江老太给瞧了去,不免给挨了几句骂。 如此也就罢了,因着多年不干活了,她做什么都生涩。饶是杨庆香在一旁指导着,她不是生火给烫着了手,就是切菜差点把手指头给剁了。 她满头大汗,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厨房里转个不停。偏偏还事倍功半,被折腾得腰都伸不直。 倒是想过偷懒,却不想钟妙那死丫头说她什么也想学,半日下来愣是没离了她们身边。 见她把自个儿伤到好几处不说,还弄得灰头土脸的,这丫头还拿话明里暗里把她刺了一番才作罢。 未了还拿江老太压她。 梁红霞才在她手里头吃了亏,也不想在这当口再起什么幺蛾子。面上笑眯眯的叠声说不累之类的,实则心里头把三房给恨得透透的。 钟妙见梁红霞憋着气不敢发的模样便觉得痛快。 见人伤也伤了,折腾也够了,看她端着盆子拿了择菜的由头躲外头去了,也就没再紧紧跟着。 早上的一顿饭在杨庆香的帮持下,勉勉强强赶在男人们回来之前做好了。 因着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回亲自下厨,味道好不到哪里去。要么太咸要么太淡,惹得江老太对着她又是一顿横眉竖眼,给训上了几句。 王宝福也很羞愧,压根没想到自家婆娘这些年下来,厨艺竟退化成了这个程度。 “红霞,你要多跟弟妹学习,这饭菜怎么吃啊?” 王宝福一口野菜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梁红霞累得半死,做这么一顿饭就费了她半条命,到头来却没得到一句好,心里头也不高兴。可瞅着全家人的脸色,她也不敢拉下脸,只得嘟囔道:“这不是手生了吗?不如这样,还是让弟妹来吧……” 钟妙老早就猜到她会找借口,将将听她开口便笑眯眯把话头截下了,“二伯娘不打紧的,万事开头难,您这些年就没正经下过厨,想一出手就直接做出美味饭菜也着实太为难人了。多做几次,上手了自然就好了。” 回头则是给王文静使了使眼色。 王文静可真是个鬼灵精,当下就配合道:“二伯娘您再等等,待我娘赚到钱了买点肉回来,那就怎么做都好吃了。” 梁红霞脸色都要青了。 回头想了想,心道如此也好,若是家里买肉杀鸡杀鸭的,那不得先经了她的手?她做好了可以悄悄藏点起来给王平王安和当家的吃。 如此一来,自己既得了好处,又能让家里都记得自己的好,也不见得多坏。 梁红霞这么一琢磨,心里头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 她重新露出了热情的笑容,“还是文静这张嘴甜,那我们可说好了,等你娘赚钱了得多买点肉回来吃,让大伙都开开荤。” 王文静望了望钟妙,不敢胡乱答话,转而一头埋在了饭碗里不再搭理。 钟妙则是笑着与她打了会太极,便也没多纠缠在王文静随口说出来的这句话上。 因着饭菜难以入口,这顿饭可谓是吃得最久的。 江老太不放心,回去午睡前还特意叫了梁红霞过来又说了会话才走。 梁红霞前脚还低头陪笑答应着,后脚就变了脸色,暗骂了几句死老太婆。 到了傍晚的一顿,味道吃着要好上一些。 又接连做了两日的饭后,梁红霞明显上手了不少,火候掌握得差不多了,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把菜煮老了或者烧焦了,总算是可以入口了。 而这三天,梁红霞简直是度日如年。 谁曾想,隔日起床便听杨庆香说她要和王宝莲一起去镇上找活的事,她当下就懵了。 “不是,弟妹,你可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了啊,我一个人可做不来饭!你再缓几日,等我真正都掌握了再去赚钱也不迟。” 第三十四章 典当 梁红霞其实是还没接受以后将会都自己忙活家务事的事实。 这三日她虽然累得够呛,好歹还有杨庆香在边上帮着,她多少还能找机会偷懒,拿各种由头指使她帮着干这干那的。 虽有钟妙那死丫头盯着,但她又不是时时都在。再加上弟妹那个软性子,她到底也能忙里偷闲。 可若是弟妹真在镇上找到活儿了,那她接下去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梁红霞急得就如热锅上的蚂蚁。 钟妙在一旁凉凉看着,哪里会不晓得她的心思? “我说二伯娘,我娘出去赚钱这事儿老早就定下了。当时您说您不熟悉,要让我娘带您几天也带了,您现在不也做得挺好的吗?再说了,这活儿也不是说有就有,现在也不过是去镇上碰碰运气。” “还是您想和我娘换一换,她在家里做家务活,您出去赚钱?” 这会儿王文静就站在一旁恋恋不舍呢,闻言则拿黑白分明的眼神把钟妙望着。 钟妙朝她一眨眼便啧了一声。 “我听说现在的活儿也不好找,真找到了估摸着也是洗衣做饭带小孩那类的活。说到洗衣服哟,一洗就是一大堆,跟小山似的,等洗完了天也就黑了,那手都皱巴巴的不能看了,长期下来谁受得了?指不定手都要烂了……” 王文静十分配合地惊叫一声,“啊,好恐怖啊!” 回头拉着杨庆香的手,“娘,不然您还是别去赚钱了,家里左右也就这么点活,花点时间就干完了,总不至于把手给洗烂了。可这样的话家里就有一个大人等着吃饭,不如就让二伯娘出去赚钱吧。” 话音刚落,方才听说自己能代替杨庆香出去赚钱正蠢蠢欲动的梁红霞即刻变了脸色,指着王文静的鼻子就骂了。 “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的呢?不是一早就说好让你娘出去赚钱的吗?娘也说了今年收成不好,能赚点就赚点。爹娘都决定好的事儿,到你这丫头嘴里就变成能换便换的了?” 梁红霞凶巴巴的,看着仿若恨不得好好把王文静教训上一顿。 回头更是不客气地说了杨庆香两句,“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就这样让一个小丫头胡言乱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文静从小没教好了。” 钟妙眨了眨眼,“二伯娘和一个八岁的小丫头计较什么呢!口无遮拦的,您听听就好,阿爷阿奶定下来的事她说了也不算不是?” 她顿了顿,再开口就把话题给带了回去,“那今个儿我娘去镇上还成不成啊?二伯娘若真的觉得家务活还做不来,那我娘再缓两日也不是不行……” “钟妙你怎么能这样想?赚钱补贴家用是好事,我只是担心弟妹没出去过怕她不适应罢了。” 梁红霞赶忙表态,生怕说得慢了就得她出去找活了。 她的手白嫩嫩的,可不能因为洗衣服给洗烂了。 就如同王文静所说,家里就那么点活,再怎么说都要比外面的活儿来得轻松。她人在家里,累了困了都能直接歇一会,可在外面就不一样了,做什么都得看脸色。 那可太憋屈了。 梁红霞的脑子转得飞快,甚至忙不迭地赶人。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再不走一会天热了那当真就不好受了,得一身汗了。”回头见王文静还挽着杨庆香不撒手,她还上前去把她给拉回来,“你这孩子可不能这么娇气,妨碍了正事就不好了。” 王文静难得乖巧地待在梁红霞的身边,趁人不备的时候朝钟妙咧了咧嘴。 钟妙则是以眨眼作为回应。 解决了梁红霞,钟妙、王宝莲及杨庆香便一道踏上了去镇上的路程。 江平镇离着有四里路,因着王宝莲带着一筐子做好的针线,而杨庆香是要去找活儿,宜早不宜晚,稍作商量便决定坐牛车。 牛车不贵,一人二文钱,王宝莲递了六文过去,车夫就直接走了。 一路上倒是顺利,估摸着一盏茶的功夫便进入了江平镇。 牛车一直驶到一处布庄前才停下,王宝莲让杨庆香及钟妙在外面候一候,她把做好的针线刺绣拿进去结算了就出来。 钟妙想了想,则是让杨庆香一道进去。 “……小姑母,娘先和您在一处吧,我和朋友约了在附近见面,她的东西落我这里了,我去还了就回来。” 因着这句话,王宝莲还把钟妙全身上下看了个来回。 “你连出大门的次数都不多,怎么在镇上会有朋友?” 钟妙正想找个由头忽悠过去,王宝莲却也不是真的关心,“左右你自己注意安全就是了,否则我无法跟我娘交差。” 她说完之后便挽着杨庆香往布庄去了。 杨庆香则是回头看了她两眼,嘴巴张了张,到底也没说出点什么来。 钟妙在原地站了站后便沿着左边大道去了,准备去石柳街。 她刚到青果村的时候,曾经跟着江老太到镇上来过两回。因着江老太带她到过石柳街,故而她还记得街道中间位置有一家典当铺。 而她身上还有一块自小便戴着的羊脂白玉,据江老太说那是她刚出生时,她的父亲钟子均就赠予的。 不仅价值不菲,又是个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存在。 可钟家对她来说可有可无,既然已经把她弃了,那她自然也不认钟家。 故而这块玉对她来说远没有那么重要。 正好如今她缺钱做生意,还不如把它当了,好歹物有所值。 钟妙便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找到了石柳街的九天典当铺。 大抵因着时候还早,当铺门口半条人影也没有,一个掌柜模样的站在柜台后,算盘被拨弄得噼里啪啦响。 察觉到有人走上前来,掌柜抬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刚睡醒,蔫蔫的,看着没什么精神。 他把钟妙全身上下扫了个来回,大抵是料定她要当的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懒洋洋道:“你等一会,我把账目对一下。” 钟妙哪里有那个时间?王宝莲交了她的针线活很快便能好,若是让她们等久了,指不定要怀疑了。 这般想着,她把一直戴在脖颈间的那块羊脂白玉给扯了下来,直接递到了掌柜的跟前去。 “这个能当多少钱?” 第三十五章 贼喊抓贼 钟妙对玉并没什么研究,却也知道羊脂白玉是和田玉里的极品,一直十分贵重。 又是她出生时钟子均特意送的,只怕便宜不了。 果然,原本看着好似没睡醒的掌柜在见到玉之后,眼底在发光。虽只是一瞬,却被钟妙给敏锐地捕抓到了。 “这玉看着倒是不差。”掌柜也顾不上再算什么账了,拿起那块白玉对着天装模作样看了一会,皱着眉摇头,“只是可惜了,外表看着不错,实则不够纯净莹透。你看看,这么对着光的时候里头显浑浊,有些微黄,若是好的和田玉,那必然是纯白通透的。” 掌柜这般说着,目光却是一直粘在羊脂玉上。 “不过在村里有这样成色的和田玉,多半都可以当传家宝了。姑娘你看着年纪轻轻却要把它当了,想必是急用钱,这样,我看你着实可怜,就给你开个好价钱。” 掌柜一面说,一面比了个十,“一口价十两,都够普通农家吃两年了。若是换成个黑心的,定是先把你这块玉贬得一无是处,然后再低价收了。也是我掌柜实诚,从不使诈,该多少就多少。” 他以为这笔生意定能成,毕竟十两对于农户来说是大数目了。而这块连富贵人家都能当传家宝的羊脂玉,跟前的姑娘却是说当可当,可见并不知它的真正价值。 当真是便宜了他! 掌柜美滋滋的,近乎贪婪地欲把这价值不菲的小东西收入囊中。 钟妙却是按住了他的手臂。 ……她是不懂玉,却也不是傻子。 见掌柜这副神色,哪能不知道她那个便宜爹所赠的这块玉值钱? 十两?只怕还得翻个十倍! “掌柜的这是坑我呢!”她力气大,哪怕掌柜试图要把手臂收回去,依然是没半点作用,“十两怕是不成,你把玉还回来。” 掌柜一听,即刻就把玉给握了个紧。 钟妙见状,不跟他废话,直接上手去抢。 掌柜瘦巴巴的,压根就不是钟妙的对手,见玉马上要物归原主了,心里头那个痛啊! 他一着急,张口就喊,“哎哟,抢劫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钟妙被掌柜这招贼喊抓贼给震惊了。 当真是没料到自己竟会遇到这种不要脸到极致的生意人。 她脑子转得飞快,见掌柜还死命在喊,索性冷笑道:“掌柜你尽量喊,喊得越大声越好!待人都来了,若是你有把握不花一分一厘就把玉拿去了算你厉害!可若是反过来你落了个强抢村妇的东西,看以后你的典当铺还做不做了?生意不成上**,若是传扬出去了只怕没人敢上你这来!” 掌柜被她这番话给镇住了,一愣神的功夫,便眼睁睁地看着那块上好的羊脂玉从他手里溜走。 他心里头后悔,却也被点醒,心知这事儿急不得。 掌柜调整好了神色,谄媚地笑了笑,“你看,姑娘你这不是误会了吗?我堂堂正正的生意人,怎么会去抢客人的东西?你好我好才是真的好嘛!也怪我,方才看你那个架势我也慌了,这才闹出笑话来。” 钟妙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掌柜眼疾手快把她抓了住,“哎,姑娘你也别急着走啊!这个价格你若是不满意,咋还能商量商量。你是不知晓,我夫人近来才闹着想要块羊脂玉呢,谁知镇上都没个好的。我琢磨着你这块玉刚好,她过两日生辰了,也能让她高兴高兴。” 钟妙哪里会看不出掌柜为了这块玉连感情牌都打出来了。 还不待她开口说话呢,后头忽地插进了一个声音。 “掌柜的你说说,你打算出多少?” 声音好听得紧,钟妙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把这把好嗓子给认了出来。 她扭过头去,便看到那张焦黄焦黄的脸。 “沈大夫怎么是你?” 沈彦韶回答得漫不经心,“哦,今日不是赶集吗?我就来看看热闹。” ……原来大夫也是这么接地气的吗? 钟妙下意识便把目光落在了他身边跟着的另一个人身上。 那人要比沈二矮上半个头,长的一张娃娃脸,却比他清秀得多。二人站在一起,衬得好的越好,丑的越丑。 钟妙闭了闭眼,决定不再看沈二第三眼。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钟妙的怀疑,那唇红齿白的娃娃脸男子张口就帮着解释,“我家公……沈大夫的意思是说,我们准备在院子里开辟出一块菜地来,故而趁着今日赶集到集市上买点菜籽,以后就有啥吃啥,不用苦恼买菜那些了。” 钟妙露了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那倒也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若是没记错,这位沈二是一年前才在青果村落脚,说是投靠远房亲戚,结果人家早就搬走了。索性也不折腾了,亏得沈二懂点医术,于是就在村里给人看看病凑合着过了。 而跟前的这位娃娃脸男子她也有听说,名儿叫李四。说是沈二路上捡的,家里也没人了,正好当了一对难兄难弟。 钟妙这般回忆着,不免觉得唏嘘。 ……她原本觉得她已经够惨的,没想到跟前的沈二及李四要更惨一筹。 她好歹还有江老太和王家,他们则是只有彼此。 两个大男人的,什么活儿都得自己来。别的不说,单单做饭这事儿,估摸着就得把跟前这两位给折腾得够呛。 而显然,李四并没察觉到钟妙对他们的怜悯。 他十分好奇地凑过头来,“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啊?” 钟妙差点把这一茬给忘了,便把握在手里的羊脂玉给摊开在他跟前。 李四瞅了一眼便直呼好玉,得了允许之后直接把这块玉给捧到了沈彦韶跟前。 沈彦韶细细看了看,转而拿着它问钟妙。 “这是哪来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东西。” 他似乎只是提了这么一嘴,并没有去探究这块玉到底是什么来源的意思。放在手心掂了掂又瞅了两眼,便交还到钟妙手里。 “这块玉是和田玉里的翘楚,能卖个好价钱。若是掌柜开的价太低了,你也就别卖了。你随便拿到镇上哪家富贵人家去,八成都是抢着要的。” 第三十六章 又被跟踪 沈彦韶当真是没给掌柜留半点情面,他说完这些话后,掌柜的脸便涨红了。 “瞎说什么呢!也不看看我这典当铺都开多久了……”掌柜狡辩了两句后声音就软了下来,“不过也有可能给看走了眼,容我再看看。” 他说罢便对着钟妙伸出手。 钟妙因着有前车之鉴,不打算再把玉交到掌柜手里。 开玩笑,若是一块玉被同一个人给抢了两次,那她还要不要面子了? “我也不和掌柜废话,你多少能要?可以就成交,不成我们就走。” 钟妙把话给说死了,掌柜又想打感情牌,见钟妙无动于衷的,只得咬咬牙道:“五十两,我最多就出这个数了,再谈不拢的话那就算了。” 掌柜说得斩钉截铁,实则心跳得厉害。 玉是好玉,远不止五十两,他既想要,又不愿再多出钱。 沈彦韶一听,在一旁言简意赅道:“钟姑娘,走吧,这事儿是肯定谈不妥了。与其在这里白费口舌,还不如把它藏好,以后遇到有缘人再卖个好价钱。” 钟妙听沈彦韶这般一说,便知道掌柜出价还是太低了。并且依着他的意思,只怕还低了许多,故而才会如此坚定地说谈不妥。 她虽缺钱,却也不想把好东西贱卖,索性就真的把玉往怀里揣。 掌柜一看这架势,当真是后悔不迭。 在后头一迭声地留人,钟妙却似没听到一般。直到走出老远了,后头的声音才渐渐没了。 她这才感叹了一句,“我倒是没想到那块玉竟这般值钱。” 依着这个年代的银钱换算,一两约等于二十一世纪的一千块,那五十两就是五万人民币了。也就是说,这块玉起码是五万起步啊! 钟妙这么一想,即刻觉得在精神上富有了不少。 沈彦韶没接这个话,转而把她看了看,毫不吝啬地表扬了两句,“这才几日不见,你看着变瘦了。” 钟妙两只眸子即刻就亮晶晶的,想高兴得含蓄点,奈何嘴角忍不住上扬,“是吗?我就说近来衣服似乎有点宽松了,看来少吃多走动效果还是不错的。” 沈彦韶给予了肯定,“不错不错,你再这么坚持一段时日,估摸着再过两个月,你那双下巴就会渐渐没了。” 钟妙:“……” 这沈大夫说话也太直接了点吧?怎么能在姑娘跟前说什么双下巴呢? 想着他方才帮了自己一把,钟妙决定这次就算了,不跟他计较了。 一旁的李四眼神儿则是乱飘,一副心已经飞走的样子。 钟妙想着他估计有事。 果然,就见李四憋不住了,在沈二耳际说了点什么。 钟妙也识趣,更何况布庄那还有王宝莲和杨庆香等着,她也没那个时间多说上两句。 “沈大夫若是有事便去忙吧,我家人也还在布庄那头等我,不能离开太久。” “李四担心菜籽被抢光了,所以也想先去买。”沈彦韶一开口就是大实话,仿若没看到他话一说完,脸色就跟着涨红的李四,他轻轻作了个揖,“那就此别过了。” 钟妙还以一笑。 二人道了别之后便分道扬镳。 钟妙回到布庄的时候,王宝莲及杨庆香正立在一棵大树下说着话。 王宝莲心情看着不错,问了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宝莲的刺绣向来做得不错,针线活也好,故而布庄里的掌柜说以后会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加点钱。比如做好了三块帕子就多给一文,如此下来,宝莲一趟要多出五六文呢!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杨庆香鲜少一次性说这么多的话,想来是真的替王宝莲高兴。 钟妙也笑弯了眼,“这敢情好,掌柜给涨了工钱那也是小姑母确实手工好。” 王宝莲跟着笑,“不过是我做得多罢了,久了就越发精巧了。” 三人聊上了几句便往牙市去了。 因着是赶集日,街上人来人往的,叫卖的东西要比往常丰富许多。 王宝莲为人算得上和善,与林梅花及梁红霞相较,她倒是和杨庆香要亲近些。 再加上她今日多得了钱,心里也高兴,一路上倒是和杨庆香说说笑笑的。 钟妙则是对集市多少有些好奇,不住地东看看西瞧瞧。 这一瞧就瞧出了不对劲来。 她瞅着忽地躲到一顶油伞背后的两条黑影直皱眉,一下子就想起了前几日王宝莲在回村路上被跟踪的事儿来。 好家伙,上回还只是一个人,这回倒是学聪明了,给上了两个人。 钟妙面上的笑容即刻就淡了。 瞅了瞅难得露出笑容的杨庆香,决定先不让她知晓,以免把人给吓着了。 回头则是寻了个由头把王宝莲拉到一旁去,说了自己的发现。 王宝莲原来笑盈盈的,听闻又被跟踪了,面色刷的一下白了。 大抵是经历过,故而也比上一回要镇定得多。 她抿紧小红唇,第一反应便是叮嘱不要说出去,“……三嫂没怎么出过门,这些年更是没遇到什么事情,她若是知道我们被跟踪了,只怕要被吓得不轻。回头估摸着也瞒不住,我娘知晓了又要担心。” “都怪我,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 王宝莲到底有些自责。 钟妙却不认同,“小姑母你说的什么话?长得好看又不是罪!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到了跟踪这种程度就不是君子所为了,太过分了,当真是变态。” 王宝莲蹙着一对柳眉,“眼下我们要怎么办?” 她很担心。 一来她们都是女子,真发生冲突了怕没什么赢面;二来她也不愿让身边的人因为她受伤受苦。 钟妙懂她的意思,小声宽慰道:“你先别慌,看看他们接下去要做什么再说。” 见王宝莲面上的担忧越发明显,她只得继续说,“小姑母你控制一下,你这副模样被我娘看到了,不用我们说她也猜得出我们遇到事儿了。” 她顿了一顿,“你且放心,我瞅着那两个也不算太强壮,真打起来未必是我们输。” 王宝莲总算看了她一眼,“钟妙你要记住,你可是个姑娘家,别和大嫂学坏了。” 钟妙嘿嘿笑了两声,“都这当口了,还什么学不学坏的?不论是什么,能护好自己的方法就是好方法。” 第三十七章 不如我们逃吧 王宝莲没再说话。 杨庆香见二人窃窃私语的,笑着凑过头来,“怎么的,在聊些什么?” 钟妙咧了咧嘴,“没什么,小姑母在说方才你们看过的那个香囊真好看,在说想要做一个试试呢。” 杨庆香没去多想,只不住点头,“这倒不错,宝莲心灵手巧,想做个香囊还不简单……” 说着最好不要让杨庆香察觉到什么的王宝莲,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根本就没听进杨庆香在说什么。 反而不住地拿目光往后看了好几回,这下,饶是没多想的杨庆香也觉得奇怪了。 “宝莲,你这是做什么?怎么一直往后看?” 王宝莲赶忙摇头,瞅着杨庆香原本是想说点什么的,小红唇张了张,愣是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钟妙瞅着如此下去不行,索性就笑着接过话,“娘是不是忘了方才我跟您说的?定是小姑母觉得那个香囊好看极了,正不舍着呢,故而才一直往后看。” 杨庆香又笑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宝莲若是喜欢,不如我们回去把香囊给买了,反正价格也合适。” 王宝莲哪里是要买香囊? 闻言即刻就摇了头,“不用了,回头我自己做吧。” 她脸色还是不好看,明显是没能稳住自己。 钟妙猜着王宝莲往后看的那几回八成是瞥见那两个跟踪的人了,故而才又被吓了一遭,明显更慌了。 若说王宝莲配合好,那杨庆香这边问题就不大;偏偏给忘了王宝莲并不是她,她能保持冷静镇定,王宝莲就不一定了。 再这么下去保准要露馅。 敌人都还没探明是谁,她们自个儿却是先慌了,那不就是不战而败吗? 钟妙正想着要怎么做为好,而方才只顾着往人多的地方钻的三人也在不知不觉中到了赶集的中心。 她忽地脑子一闪,即刻有了主意。 见王宝莲脸色越发白了,她只得寻个机会先靠到她耳边去。 “小姑母你稳住啊,我方才去给朋友还东西的时候遇上了沈大夫带着他兄弟也来赶集了,说是要到集市里买菜籽,这会儿应该还在。我们去找他们,两男三女,还能怕了那两个坏蛋不成?” 这番话无疑成了王宝莲的定心丸,她的眸里即刻焕发出神采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她死死抓住钟妙的手,“若是能找到沈大夫他们,所有的事情就迎难而解了。” 这句话说得大声了些,被杨庆香听了去。 “什么沈大夫,什么迎难而解的?”她听得一头雾水,“我怎么没懂你们在说什么。” 王宝莲即刻又急了,一时不知手脚要往哪儿放,“不是,三嫂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遇到什么事……” 她是绝对不会让杨庆香知道被跟踪的事。 杨庆香更迷茫了,“宝莲你——” 钟妙瞅着跟前的这两位,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到最后还不得她来圆场? 她插了话,“娘您别问了,小姑母是想起了阿奶的身体,还想找沈大夫去瞧瞧。这不,听我说他们也来赶集了,便想着在这里看看能不能遇上,也好说一说阿奶现在的情况。” 杨庆香放了心。 王宝莲心头的焦躁总算也得到了缓解。 因着后头有人跟着,三人也没再多废话,转而在集市里转着圈。 集市里的人当真是多,路不好走,却也一定程度下给后面跟踪的人带来了难度。 钟妙想过趁着人多逃走,可始终也不是办法。杨庆香还得去牙市找活儿,而她也得去海边找找石花菜。 少说还得在镇上待上半日的时间。 饶是现在把人给甩开了,回头也不见得就能不遇上了。 故而,思前想后还是得找了沈二他们才靠谱,好歹能起到震慑作用。 大抵是跟踪的人察觉到了什么,他们跟得越来越紧了。 钟妙三人在人群里穿梭,那二人原本还会找点东西挡一挡,后来便大敕敕地追着。 明眼人一看就知晓他们的意思。 王宝莲急得都出了一身汗,钟妙要相对冷静一些。 一面眼观四方,一面不住拿余光瞥着后头。在一次发现后面的人忽然只剩了一个后,心里暗叫不好。 ……在这种情况下,二人变成一人只能说明是有人去通风报信或者搬救兵了。 也就是说,她们再不能快点把这事儿解决了,只怕要摊上事了。 钟妙脸色很凝重,把自己的这个猜测说给王宝莲听的时候,后者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顶不住压力,抹起眼泪来。 “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不如我们趁着眼下他们只有一个赶紧逃了吧……” 都到这会儿了,杨庆香再怎么迟钝也知道事情不简单了。 “咋了啊?若是有事你们倒是说啊,说出来了也多一个人想办法不是?” 王宝莲顾着抹眼泪,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钟妙想了想,一会等人来了事儿也是要瞒不住的,索性便把当下的情况跟杨庆香说了。 杨庆香也很吃惊,出乎意料的是,她表现得要比钟妙想象中的冷静得多。 她赞同王宝莲所说的话,“我们在集市里转了大半圈都没能找到沈大夫,只怕得自个儿想办法解决了,眼下也只有跑路这一说了。” 王宝莲哭着点头,抽抽噎噎地自责道:“是我不好,我也不知竟会招惹来这些人。” 杨庆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慰了几句。 三人一面说着一面在人群里绕来绕去的,钟妙亦是觉得十分棘手,边走边在查看如何逃跑。 眼看着马上要出集市了,不远处正好有一辆牛车,钟妙一咬牙,带着二人拔腿就跑。 “走,趁着人多他们一时不好追上来,我们坐牛车马上回村去!” 王宝莲和杨庆香的动作从来没这么快过,眨眼间三人便跑出了集市。还不待她们转过拐角,迎面却忽地出现了三四条人影,一下子把路给堵上了。 钟妙定睛一看,脸色也变了。 她自然是不认识这伙人,但是站在正中的那个个头最小的,不就是方才紧紧跟她们的二人之一吗? 也就是说,他们的援兵到了。 这可怎么整? 第三十八章 帮我报个官 钟妙能认出这伙人来,王宝莲自然也没问题。 但是她不比钟妙,原本就被吓得神经紧绷,这会儿看到跟前的这些人又是和跟踪她们的人一伙的,当下就吓得捂住脸,尖叫出声。 杨庆香没说话,却是动作迅速地把人给掩在身后。 带头的是个管家模样的人,留着两撇小胡子,大抵是没料到刚赶到便遇上了正主,还把三人给端详了一番。 待看到了王宝莲,这才谄媚地笑了起来。 “误会一场误会一场,王姑娘别怕,我们也不是坏人,只是我家老爷觉得您针线活不错,想央您帮着绣上一副百花图献给老夫人,也好表达他的一片孝心。” 钟妙差点就冷笑出声,心道这个说法漏洞百出。 一来王宝莲绣工是不错,却也没好到能让人欣赏的程度。二来若真只是为了一副刺绣,大可当面说清楚,何必鬼鬼祟祟跟踪人? 眼下暴露了,又为何是管家出面?若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位老爷又何必躲着不肯出头? 可见,幕后的人分明就是看中了王宝莲的美色。 杨庆香虽没怎么见过世面,却也知道跟前这些人来者不善。 她在家里是一副不争不抢的老好人形象,可在外面遇到事儿的时候,反而十分果敢。 “我才不听你在这里胡言乱语,我告诉你们,若是胆敢对宝莲不善,我可就对你们不客气了!” 那几人仿若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站在最前面的管家摸着自己的八撇小胡子,随着那些人一起笑。 大抵是见没忽悠住人,索性就露出了真面目。 “我道姑娘是个明白人,却不想竟也是个傻的。我今儿告诉你,我家老爷看上你也是你的福气,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只要跟了我家老爷,那还不是吃香喝辣的?何必每日为了那点小钱累死累活不是?” 杨庆香气得发抖,见旁的有把农家常用的扁担,当下就握在手里,“我劝你自重,我家宝莲可是个好姑娘,哪能平白被你给坏了名声!” 这年头,饶是农家的姑娘名声也是十分重要。 被那管家左一句看上又一句吃香喝辣的,听在别人耳里指不定要被曲解成是姑娘家不正经或者经不起诱惑之类的。 这可让宝莲以后要怎么办? 管家看着劝是劝不动了,索性要上手来抢人。 一声令下,那几名打手模样的便要一拥而上。 王宝莲吓得花容失色,她长这么大,何曾遇到过这种强抢民女的事?那泪花是一串串的往下掉。 杨庆香则是把她护得紧,一时半会倒是没什么问题。 钟妙见着也只能硬扛了,回头见另一边的摊位上也放着一把扁担,上手便直接往冲在最前头的打手身上招呼。 她发了狠,几扁担下去,那打手竟硬生生被打趴下了。 那人骂骂咧咧的,再拿手一摸,竟是摸出了一手的血。也不知是给吓的,还是她下手够重,竟是一翻白眼晕死了过去。 钟妙给闹出的这个事把王宝莲和杨庆香给吓傻了,却同时也把管家那边的人给镇住了。 空气仿若静了一瞬。 钟妙借机大喝一声,“我看谁还敢上前,真当我这一身肥膘是白养的?你们不怕死的尽管再上前试试,下场有如这人!” 管家这才回了神,当下就发了火。 “好你个娼妇,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制服不了你!今个儿爷就把话放在这里,王姑娘我们还非得请回去吃个饭了!” 若说钟妙之前还有些顾虑实力跟不上故而畏手畏脚,这下被管家这么一激,真是恨不得直接去打爆他的狗头! 眼看着一场硬架要打起来了,冷不防的,隔壁的花铺里竟走出了两条人影。 “爷您走快点,都日上三竿了,再不快点人家都要收摊了!我们老早就来赶集了,到现在竟是连菜籽都还没买着!” 李四火急火燎地跨出了门槛,十分哀怨。 说要种菜的是自家爷,可谁知,进花铺挑挑拣拣买了一堆的花苗花籽等种种的也是自家爷。 反而是这次赶集的大头——菜籽,一粒都没买到。 李四简直都要火烧眉毛了,回头忍不住催了一句,“爷,您别看了,菜籽,菜籽!我们再不过去,只怕人家都要收摊了!” 在他的“千呼万唤”中,沈彦韶才从花铺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边走还边闻着手里头的一朵大红色鲜花。 “李四,你快过来闻闻香不香,这月季我看着不错,老板娘说了,看我长得一表人才就亏本卖我……” 他话还没说完,冷不防的,便察觉到许多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管家那一伙因着李四那一顿呼喊倒是暂时停了手,听到沈彦韶说到一表人才四个字的时候,皆是笑出声来。 管家更是毒舌,压低声音与身边人笑话起人,“瞧瞧长得是什么德行,也敢说自己一表人才?跟癞蛤蟆似的,我这样貌不比他好看上一百倍!” 又是一阵哄笑。 与管家那伙人不同,钟妙看到突然出现的沈二和李四,当真是心里头百感交集。 她们找了小半日的,连个人影都没有,甚至还在那几个专门卖菜籽的摊前多转了两圈。 谁曾想,那喊着要买菜籽的人居然是扎进了花铺里才出来! 好在出现得及时啊! 钟妙即刻就朝二人大力挥手。 “沈大夫,是我们啊!” 杨庆香如今看他们二人的眼神更是像看救世主一般,只觉得眼眶发热,“沈大夫,李小弟,有人要强抢姑娘了,作为同村人,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说见死不救自然不至于,钟妙见着这话说得有些不合适,张口补充道:“沈大夫,麻烦你们帮我报官,光天化日之下都有人胆敢在大街上做这种龌龊事,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手提着花苗一手扛着各种肥料及养花用品的李四愣住了。 沈彦韶倒是反应得快,一口应下,“我这就去报官,保准马上就把衙门的大哥们带到。” 回头又叮嘱李四,“你就留下帮衬,方才赶集不是买了一把新砍刀吗?刚好你可以拿出来试试好不好用。那店家说了,剁肉剁骨头跟切菜一样,若是骗人的,正好还能回去退了……” 第三十九章 腰断了 沈彦韶说话的声音清清淡淡自自然然的,传遍了在场每个人的耳里。 钟妙差点怀疑她给听错了。 什么新砍刀,剁肉剁骨头跟切菜一样? 她倒是知道外科医生做多了手术,看到血腥场面都麻木了,却不知道沈二这个村里的大夫也这般凶残。 他话里的意思,不就是鼓励人家李四若是看着情况不对就直接拿刀上吗? 这种喊打喊杀的大场面,愣是被他说得仿若是叮嘱炒菜的时候多放点葱花之类的。 简直丧心病狂! 偏偏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李四亮着双眸子应下,一副跃跃欲试地从他拿着的那些东西里翻找出了那把被包得里一层外一层的大砍刀。 “大哥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呢!” 转眼就提着大砍刀横在她们跟前。 沈彦韶则是三两步下了台阶,看样子是要去报官了。 管家一看,那还得了,赶忙吆喝道:“快,去个人把他拦下!” 虽说他家老爷是镇上的一霸,可告到衙门去,后续的一大堆糟心事可就要接踵而来了。 断断不能闹大! 管家一声令下,有急着立功的家打手赶忙朝那位面色蜡黄的年轻男子去了,摩拳擦掌的,便想把人给先擒了。 不曾想,那人却是想也不想抬起了一腿,把毫无防备的打手给直接踹飞了出去。 正好就撞在附近的一棵大树上,就见得粗壮的树干抖了三抖,掉落了些许的黄叶。 沈彦韶似也十分惊讶,当下啊了一声,“……对不住,我这脚一痒就没控制住。亏得我正好是个大夫,我这就去看看他伤得如何了。” 他大步往树下去了,躺着动弹不了的那名打手疼得嘴唇都发白,却不让沈彦韶接近。 李四十分热心地替自家主子说话,“诶,我家大哥真的是大夫,他摸一摸看一看就知晓你伤得重不重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沈彦韶已经迅速地把起不来的打手给制住了,熟门熟路地往他的后腰摸了去。 将将碰到地方,打手猛地哭嚎了起来。 “你还是不是男人?就这点疼痛把你叫成这样?我这颗小心脏差点被你吓着。” 沈彦韶劈头就骂了两句,也不理会手下这人如何嚎叫,又在他的后腰摸了个来回才收回手。 动作看起来漫不经心,神情也漫不经心。 “哦,腰断了,运气好的碰上个会来事的大夫,你还好受点。若是没那好运,你下半生多半得在床上度过了。当然,你如果受不了这种苦,也可以脖子一抹两腿一蹬,左右人都死了也就解脱了。” 那打手被吓得懵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当下挣扎着要站起来。 奈何腰断了,除了疼痛就是疼痛,根本就没有起不起来这一说。 回头痛哭流涕地求着管家给自己找大夫。 管家也是第一回遇上这样的事,当下连自己来这一趟的目的都忘了,疾言厉色地喊沈彦韶救人。 “……若非是你这一脚,我兄弟也不会把腰给摔断了。你不是大夫吗?那正好,你快点把他的腰骨给接上,顺便赔个百八十两的这事就过去了。” 沈彦韶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我只会治点头疼脑热或者小伤小痛的,这个腰我还真不会治。” 管家傻了眼,“那你还当什么大夫!我看是打着大夫的幌子骗人钱财的吧!” 沈彦韶看他的眼神犹如在看傻子,“我若是会接腰骨这种活儿,我至于只当个村里大夫吗?不得直接把医馆开到京都去?” 回头见有人要去把断腰了的打手给扶起来,他凉凉说道:“他站不住的,左右你们也不能当街把人丢了,那得让手下的人多寒心不是?还是直接抬去医馆,先让里头的大夫开点药止疼,否则估摸着这人要先被活活疼死了。” 管家原本正有这个想法,听得他这么一说又觉得有道理。 他如今若把断腰的弟兄扔在大街上,以后只怕就没人敢替他卖命了。 而因着这处的动静过大,原本没什么人的地儿竟也不知不觉给吸引了大批的人。再不收手,万一来个人把他们给认出来,指不定又要闹出点什么来。 管家越想越怕,当即就拿袖子掩住了自己的脸,吆喝着同伙把人一抬便匆匆离去了。 这人一走,自然就闹不起来。而这处没了热闹可看,围观的人也就渐渐散了。 李四手里握着大砍刀,觉得十分扫兴,“诶,怎么回事?这架都还没打起来呢,怎么人就走了呢?” 沈彦韶瞥了他一眼,“你是精力太旺盛还是怎么的?莫方,院子里的那块菜地都还没开始弄呢,有够你忙的了。” 李四即刻就哀嚎一声,一脸天塌下来的神色。 钟妙则是十分感激跟前的这两位大哥,若非是他们搭了一把手,只怕她们今日就要遭殃了。 她上前去表示感谢。 沈彦韶表示不用太客气,“都是同村人,遇到了能帮则帮嘛。只是以后你们还是小心些,这种人渣下次若是再遇上了,那就不见得有人帮得了。” 王宝莲原本就哭得眼眶红红的,这会儿被沈彦韶一语道破,心里越发难受了,又抽抽噎噎起来。 杨庆香忙着哄她,脸色也很不好看。 这趟镇上之旅,王宝莲吓得不轻,杨庆香也没了去牙市找活的心思,便打算先回村去。 钟妙便去找了辆牛车,把二人给送上车后却突然闹起了肚子。 她捂着肚子让她们先回去,“……我估摸着是给吃坏了肚子,坐车委实不合适。你们就先走一步,我一会好一点了再请个车。” 杨庆香很担心,一时不知要如何是好。 一边是被吓坏了的小姑子,眼下自然是越早回去越好;一边独自一人要在镇上再留一会的钟妙,若是出了事,自家婆婆那边也不好交代。 钟妙看出杨庆香的为难,早就想好了应对方法。 “娘别担心,就我这个体格,有几个人能打得过我?再者,我也不惹事,只要肚子好些了就马上回去。您也先不要跟阿奶说今日所发生的事,一切等我回去再说。” 因着担心方才那些人去而复返为难人,沈彦韶和提着大包小包的李四也一并跟到牛车旁。 自然把钟妙及杨庆香的对话给听了个一清二楚。 沈彦韶多看了钟妙两眼,见二人僵持着,便出了个主意。 “不如这样,李四随你们的车一道走。我正好还要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添置,便留下和钟妙一起,左右都是同村,届时一道走也不麻烦。” 第四十章 主动出击 依着沈彦韶的意思,坐牛车也不是百分百安全,故而安排了李四与王宝莲及杨庆香坐同一辆车,实则也是为了保护她们。 虽也有男女避嫌之说,可眼下民风相对开放,男女同车也不至于被乡里乡村的指指点点。若是知晓是出于什么原因而有此种安排,八成也都会理解。 至于钟妙这边还有他盯着,自然不会出什么错。 杨庆香对这样的安排无异议,私以为十分周到。 她道了谢后,坐在车头叮嘱道:“那钟妙就拜托沈大夫你了,你们也得小心点才是。” 沈彦韶点了点头,眼尖地看到正在往车上搬东西的李四一个不慎弄倒了几株花苗,当下脸色就变了。 “……你动作倒是小心些,若是踩坏了我买的花苗,晚上你多半只能喝水喝到饱了。” 李四赶忙把花苗扶好,检查了一遍之后才敢喘气,“幸好幸好,没被我踩着,否则晚上就得饿肚子了。” 他喃了一回,到底多有抱怨,“不就几株花苗吗?大哥莫不是变着法儿整我吧?以往我可不见您这般爱花的,到底是我重要还是花苗重要?” 沈彦韶毫不犹豫地回,“当然是花苗,你一个粗大个的,哪及花苗的十分之一。” 钟妙也想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些,可从来没见过拆台拆得如此彻底的人,她没忍住给笑出声来。 她这一笑,原本略为压抑的气氛即刻就轻快了不少。 就连一直在抽泣的王宝莲,这会儿似乎也缓了儿过来。 李四的动作很快,把所有东西都在牛车上放好之后,他也跟着跳了上去。到底是不放心,跟老妈子似的交代了好几句才转而与钟妙说话。 “别看我大哥身姿高挑,实则手无缚鸡之力,若是遇上什么事,你可得多罩着他。” 钟妙木然地点了点头。 她若是没记错,这位被李四描述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沈二大夫一脚就把人家的腰给踹断了。 就冲着这一脚,若是跟她说沈二没点拳脚功夫,打死她都不信。 最后,李四在沈彦韶的一记眼刀之下可怜巴巴地闭上了嘴。 人到齐了,牛车总算动了,就听得车夫驾的一声,没一会便淹没在了人潮里。 到这当口,沈彦韶才轻飘飘地说了话。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做什么总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几两,真当自己一身横肉就能把那些人给吓跑了?这么急着要找人家去,可曾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钟妙愣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小心思早就识破了。 她索性不再相瞒。 “我并非是去找人拼命,方才你要去报官,那些人便急急把你拦住了,由此可见并不想把事儿闹大。而敢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来,一般都是镇上有权有势的。不敢露脸,也就是不愿让人认出他是谁,再分析分析就是不想让家里知道。” “而这就是我的切入点,想必我话说到这份上,沈大夫定能猜透我到底要干什么。” 说白了,她就是想看看这幕后之人是谁,再针对性地‘对症下药’。 这样的人着实可恨,就如同沈二之前所说,这事儿若不能很好地解决,以后再遇上也是个**烦。 躲也躲不过。 还不如主动出击。 沈彦韶亦是摸透了钟妙的心中所想,对她的看法有了改观,“我倒是没想到你有这般的思维和魄力,这个法子可比直接去跟人家拼了要好得多,指不定真能让那人栽了。” 他扭头就走,这一举动让钟妙给愣了。 “不是,沈大夫你这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去医馆了,还能做什么?” “……” 想要找出幕后那人其实也不难,只要跟着方才那伙人便成。 而那些人若是听进了沈彦韶的话,这会儿应该是抬着人在医馆接腰骨。 故而他们只要去镇上的两个医馆转转便成了。 两个医馆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倒是让他们好跑。第一个医馆扑了个空,第二个医馆这还没进去呢,就先听到一阵鬼哭狼嚎。 有两条人影站在外面,钟妙看了看,认出其中一个正是早前带人包抄他们的官家。 彼时,官家和医馆的大夫正说着话,从面上神色来看,聊得不太好。 在看热闹和听墙角的事情上,钟妙和沈彦韶的做法竟是惊人的一致。 二人找了个最近的角落窝着,皆是竖起了耳朵。 “什么?接个腰骨要五两,吃的还都得是那些好药?如此也就罢了,这药还得是先吃个半年看看效果?那万一治不好,到最后还是只能瘫在床上,这些钱不得白花了?还不如不治呢!” “你这医馆是坑人的吧?还敢对我甩脸子,你可知道我家老爷是谁?说出来还不得把你吓死了……” 管家吹鼻子瞪眼睛,捧了好一阵自家主子多么有钱有势,夫人多厉害之后,却是再也不肯把多余的讯息给抖出来。 他对着大夫发了一阵脾气便气冲冲往里去了。 不消一会,原本还等着接骨的打手便被他们抬了出来。管家走在最前面,骂骂咧咧的。 “都是坑钱玩意,还当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张口闭口就是钱钱钱的,也不能把咱当冤大头不是!兄弟你也甭急,我们先回去,老爷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这个医馆到底坑不坑钱暂且不提,可看着管家这个架势,明显是忽悠人的。 不过一个小喽喽,说句难听的,富贵人家哪里会把这么一条小命看在眼底? 既然腰断了,那就是不能用了,多半是直接拿点钱打发了,回头再去买人填上就行。 见一行人渐渐走远,钟妙及沈彦韶悄咪咪跟了上去。 二人不近不远地跟着,时不时能听到管家在发牢骚。这一路也没走上多久,愣是从那些断断续续的话里又听得一些有用的讯息。 钟妙的心里头渐渐有了主意,扭头与沈彦韶道:“既然这方员外怕家里的夫人,那可好办了。” 沈彦韶抬了抬眼皮,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你看,方员外还敢强抢民女,估摸着也不是第一次了,说不准在镇里的某处就有金屋藏娇。而依着方才管家话里的意思,方员外在外面做的这一切,家里的原配夫人都是被蒙在鼓里的。” 钟妙说完这番话后,慢慢就笑了。 第四十一章 我怕他太闲了 若是管家说得没错,他口中的这位方员外正是江平镇西宁街的那处方家府宅的老爷。 娶的夫人则是镇上蒋姓首富之女。 就冲着这个身世,那位蒋夫人就算不是在娘家,在方家那也是能作威作福横着走的。 钟妙总算明白了方员外惧内的原因。 若被家里夫人得知他在外面寻花问柳,那不得要闹翻天了? “你倒是点子多。” 前头有人忽地回头看,沈彦韶眼疾手快地把钟妙拉到隐蔽处,这才没给暴露了,“亏得这面墙够宽厚,否则都遮不住你了。” 钟妙:“……” 她现在确实是有点胖,就暂且忍了。 原本以为既然是西宁街的方家,那这些人定是要抬着人过去方宅的。谁料钟妙及沈彦韶跟了一路,却是越走离西宁街越远。 到后来几乎是条截然相反的路。 钟妙一度以为这些人走错了,又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难不成方员外如今没在方府?那会在哪里? 这么一猜,钟妙不免就激动了。 一旁的沈彦韶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着,偶有钟妙的动静过大的时候才会提点上一两句,其余时间几乎只当个隐形人。 一行人又走了一段,街上的人渐渐少了。店铺也不似之前那般林立,倒是周遭的环境越发幽静,绿意盎然,更适合住人养人。 随着他们拐过一条小巷,又走上一小会,尽头便出现了一处幽静小院子。 看那白墙黑瓦整齐干净,多半是这两年才修葺过,大门两侧更是种了一排的花花草草。 虽谈不上气派,却显得雅致。 管家倒也警惕,四下里张望了一番后,确定没什么可疑的人跟着,这才敲响了跟前的黑漆大门。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钟妙听着那管家敲门的节奏与普通人的不同,还在心头暗想着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花样时,沈彦韶如同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道:“这敲门声倒是有些学问,八成是约定好的。” 钟妙心神领会。 果然,等管家放下手,大门便从里头开了,露出个婆子的脸。 那婆子先把门前的人瞅了瞅,待看到他们还抬着个半死不活的人的时候,一下子就不乐意了。 “干什么呢?怎么什么人都敢往我家姑娘落脚的院子里来呢!瞧他糊的一脸血,那可相当不吉利啊,我可不能把晦气放进来!” 管家不耐烦,“你放还是不放?我还有急事找老爷呢,若是耽误了你担当得起吗?别忘了,我可是老爷跟前的人,你这会儿若是得罪我了,看你以后还有没有好果子吃!” 婆子这才不情不愿地开了门。 管家也不看婆子脸色,招呼着底下人抬着断腰的打手便往门内去了。 哐的一声,大门应声而闭。 钟妙与沈彦韶就蹲在不远处的一只石狮子旁,自然把院子跟前所发生的事都给看了个清楚。 如今人都进去了,他们也就无须躲躲藏藏了。 “那婆子一看就是在院子里做事的,而方才她还说到什么我家姑娘,可见里头住着的是名年轻女子。再者,管家会过来这里,也是因为方员外在里头。” 钟妙的双眸亮得吓人,接下去的话她不用多说,想必边上的这位也懂了。 她原本只是想着先弄清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再从长计议,不曾想她运气爆棚,这一跟上可不止把人家的底子给探到了,甚至连他的金屋藏娇处都给找出来了。 “八成就是你想的那样。”沈彦韶神色平平,再开口就给出了建议,“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在这里守上一守再看看情况为好,总得弄清里头是个什么情况不是?万一你把这事儿捅到正室夫人那边去了,人家叫你说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这不是遭人怀疑?” 钟妙想想也是这个理,可因为之前只是随便找了个闹肚子的借口,如今想继续用这个由头在镇上待多久怕是不能。届时到了时间她却还没回去,江老太那边也不知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沈彦韶似是知道她在担忧什么,“我一会传个信儿给李四,就说我路上捡到了个病人,一时半会回不去,估摸着要晚些回村,让他也往你家里说一声。” 钟妙瞬间就舒服了。 大夫看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时间不定也算是为她晚回去找了借口。 她由衷地谄媚一句,“沈大夫果真是伸张正义的英雄好汉啊!以后你就是我大哥了,有困难你就说一声!” 沈彦韶瞥了她一眼,“什么英雄好汉大哥之类的就不必了,主要是我也没事做,凑凑热闹倒也有意思得紧。” 钟妙:“……” 不待她有所反应,身侧的人又一本正经道:“以后还是直接称呼我沈二吧,不要沈大夫沈大夫的叫。万一你我惹上什么**烦,人家直接搜各村大夫就能把我找出来了,对我十分不利啊。” 钟妙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她遇到的这位沈二好像和正常的大夫不一样。 二人既然决定要留下看看这处院子的后续,直接闯进人家家里自然是不行,故而也只能继续蹲在石狮子后面耐心守着。 等的时候最是无聊,二人索性便聊起了方才在集市附近那凶险的一幕。 “……因着察觉到不对劲,我们便在集市里到处找你和李四,任谁都没想到你一个大夫既没在医馆看药材,也没在摊子跟前买菜籽,竟是在花铺买花苗。” 钟妙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她误会了,“我懂了,有些花看着不起眼,实则也是什么治病的药材,你定是想着买些自己种,省得总往镇上的医馆跑。” 沈彦韶忽地就抬手揉着额,“一说到药材我就头大,我哪里懂得怎么种?这不有个李四在,我怕他太闲了,先让他试着种种菜,等学会了正好帮我种种花。现在住着的那个院子破旧就算了,院子里光秃秃的,委实有些影响心情。” “自己住的地儿嘛,怎么舒服怎么来。再者,种花不仅修身养性,还能使人心情美好不那么暴躁,好处多多。” 钟妙有些迟疑,“方才你好像是说买给李四种的,这修的到底是谁的身?” 沈彦韶唔了一声,“自家兄弟,分得那么清就见外了。他没学会之前自然是我种,等学会了就由他来。” “……” 第四十二章 姘头 大抵是身边的这位大哥真的喜欢摆弄花花草草,钟妙还真听他扯了一会的花草经。 扯到兴起处,沈彦韶颇有些感慨。 “以前只顾着如何保全我这条小命,倒是不知道种花乐趣这么多。待以后安定了,我还想在屋子跟前种上各色月季,每每睡醒就是芳香扑鼻,当真是神仙日子了。” 钟妙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差点忘了跟前的这位沈大夫是无父无母,孤身一人过来青果村投靠亲戚的。 以前只顾着活下去……可见沈二的身世十分坎坷啊! 这不,种个花草都能让他向往成这样。 钟妙越想越觉得跟前的人可怜,她拍拍他的肩,“其实也不碍事,你和李四若在青果村住下来了,日子会渐渐稳定下来。届时你们……” 钟妙瞅着沈二鼻子边上的那颗大痣,委实说不出违心话来,只得把你们改成了李四,“届时李四娶上媳妇再生养两三个小孩,你们不就成了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吗?” “你又能看病,李四夫妻再做做工赚点钱贴补家用,小日子就会好起来……” 沈彦韶听着不大对劲,扭头冷飕飕地看了看她,“不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四的媳妇都出来了,那我的呢?” 钟妙陪着笑。 ……这说得太明白了不好吧? 沈彦韶不是吃亏的主,把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两眼,直接‘以毒攻毒’,“你与其笑话我,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你瞅瞅你给胖的,若是瘦不下来,以后的日子哪里好过得了?” 他面上一派严肃。 “不然这样,你若是觉得靠自己行不通,我看在同村的份上倒是能帮你一把,每日都给你针上几针,很快就能出效果了。” 钟妙眼皮直跳,赶忙拒绝。 开玩笑,若说在今日之前她觉得沈二是个平易近人的,今日之后,她可不敢再轻易下结论了。 这厮有拳脚功夫,还是一脚能踢断腰的那种,一看就是个硬茬。而现在,她不过委婉表达了他以后可能娶不到媳妇的意思罢了,他就要日日拿针扎她! 别的不说,肯定是个记仇腹黑的主。 惹不得惹不得。 二人斗起了嘴,不知不觉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那院子的大门忽地打开了,从里头急匆匆地抬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出来。后头更是跟着个人,手里握着两把锄头就鬼鬼祟祟往边上的一条小路走了。 “看样子那人是死了,要把人埋了。” 沈彦韶微微眯着眼,说的话又如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之类的。 钟妙想着八成也是,明眼一看便知道被裹着的是个人。 一时竟有些不敢看。 她没穿越的时候可是个五好公民,别说看到死人了,就是什么猫猫狗狗自然老死的尸体她都鲜少见着。 二十一世纪的法治社会并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可是她来了这里,思想倒是自然而然跟着转变。就如此刻眼前看到的景象,心知肚明断腰的那位打手八成是被处理了,可除了不忍心,心情却也不见得多忿恨和震惊。 说到底是她心里明白,这里是封建社会,古代的家仆都是卖了身的,生死全由握着他的卖身契的人做主。 如今遭这样的事儿,在有钱人家里算不见得光彩,却也算是屡见不鲜。 钟妙不免唏嘘。 她下意识要走出石狮子旁,被沈彦韶给拉了回来。 “你这是要去哪里?” 钟妙有些傻了,“我只是想跟过去看看人有没有死透了。” 话音将落,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没半点意义。 那人本就伤得不轻,多半是方员外不让他活了,那自然是死透了才从院子里抬出来埋了。 沈彦韶难得宽慰她两句,“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头一次遇到这种事,会惊慌倒也没什么。不过当真也没这个必要了,那人八成是没生还的机会了。” 钟妙扶了扶头,“也是,我只是需要缓一缓。” 可不是,不论如何,对她的冲击到底不小。 二人便继续蹲在原处没有挪窝。 这会儿钟妙正想着好好调整下情绪,旁侧的沈彦韶忽地伸了食指架在唇上,让她噤声。 她心里没来由地一慌,下意识便趴在石狮子的空隙处望前看。 果然,院子门开了,一对男女从里头出了来。 男的肥头大耳,看着已经上了年纪,怀里抱着个女子。那女子看着年岁不大,面相清秀,此刻仿若没长骨头一般,挂在男子的身上。 一旁的管家倒是很面熟,这会儿正在小声劝说着什么。 很明显,他说的话不讨喜。都还没说完,一个掐着嗓子的女音就阴阳怪气打断了他。 “哟,何管家这是什么意思?姐夫素日里要做生意,都抽不出时间来陪陪我,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跟在姐夫身侧,我自然倍感珍惜了。我就要姐夫抱怎么的?左右这里又没人,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多眼睛盯着?你分明就是不想让我和姐夫亲近!” 女子说罢,委委屈屈拿了帕子捂住了脸。 这美人一哭,边上的男子赶忙哄,什么我的小乖乖小亲亲之类肉麻的话就不说了,却是无济于事。 男子见哄不住,回头就训斥起何管家。 “快给表小姐道歉!这处院子偏僻得紧,附近住的也没几户,就算是看到了还能怎样?大不了花点钱封口就是了。娇娇可不得比家里那位好上百倍?待以后时机成熟,我定把她给休了,然后迎娶娇娇过门……” 这番话估摸着是说到了那位名唤娇娇的姑娘心坎里了,登时破涕为笑,赖在男子的怀里娇滴滴说了句讨厌。 那何管家脸色就难看了,第一反应就是四下里察看了一番。 他无意识抹了一把汗,“老爷,这些话可不能乱说啊!您也知道夫人的耳线只多不少,万一被听了去给传回夫人那边……” 那姑娘即刻娇笑一声,“我道何管家是担心什么呢!放心吧,我是表姐派来盯着姐夫的,自然早就知道她的那些眼线了,断不会让他们得到半点消息。” 何管家见劝不动,也只能近了方员外的耳边。也不知他说了什么,方员外总算把怀里的年轻姑娘给放开了。 “娇娇,既然都出门了,我们可就得注意了。该做样子就得做样子,等回头我们再来这处温存。” 第四十三章 抓奸 钟妙看到这里,两只眸光闪闪发亮,当真也是没料到会这么刺激。 有面熟的何管家在,余下的两位身份便很好猜出来。男的就是方员外,女的则是正室夫人的娘家表妹。 原本是放在方员外身边是当眼线的,岂料二人竟是给苟合到了一起,也不知瞒着正室夫人在这处院子里温存了多少回。 钟妙这般一想,差点就笑出声来。 这敢情好,双重背叛可比方员外找个姑娘金屋藏娇要严重得多了。若是正室夫人知晓了这件事,也不知方家和梁家要闹成什么样。 钟妙都等不及看好戏了。 大抵是见她得意忘形,沈彦韶又拉了她一把,“你长得宽厚,也就这石狮子能把你遮上一遮,你倒是注意些,别把身子露到外面去。若是暴露了,我跑得快自然是没问题,可是你怎么办?一看就是个跑不动的。” “……” 钟妙当真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短短半日的功夫,他们是熟了不少,可她就遭殃了,被身边这厮给明里暗里毒舌了好几次。 不就是影射她长得壮吗?待她瘦成一道闪电,看他还能找出什么来报复笑话她! 钟妙气呼呼的,决定暂时不理他,动作上却很自觉地把自己往下压了压。 院子门口处的那对男女没羞没臊地打情骂俏了几句后,听那方员外的意思估摸着是要离开了。不曾想,那姑娘媚眼含春,凑在方员外耳际娇滴滴不知说了点什么,二人又是搂搂抱抱回院子里去了。 徒留何管家一脸疾色,差点就跳起来。 “老爷,不是和郑掌柜的约好在明月楼见上一面,谈谈合作的事吗?马上要到约定时间,您若是迟到了……” 回应他的还是那道阴阳怪气的女声。 “不就是合作吗?就让郑掌柜等上一等又如何?何管家就亲自过去跑一趟,就说姐夫临时有事脱不开身,晚些再过去……” 话还没说完,那道女声忽地被打断,转而是一阵男女嬉戏的笑声。 何管家闭了闭眼,估摸着院内那二人走远了才狠狠呸了一声,嘴里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便急忙忙走了。 院子的大门再次随之紧闭。 石狮子后面藏着的两人这才走出来。 钟妙神清气爽,全身上下都舒畅极了。 原本还以为要弄清这院子里的各种名堂估摸着得花上不少时间和精力,还琢磨着要从何处入手呢,回头才发现连老天都在帮她。 就守了那么一会功夫,她想要的一切真相就都送到了跟前来。 不仅如此,原本才亲昵完的一对姘头这会儿又回到了院子里,估摸着一时半会也出不来,正好是告密让正室夫人亲自过来抓奸的好时机。 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 钟妙压根就没想到,从王宝莲被跟踪差点被抢到让方员外吃大苦头竟能在一日之间完成,仿若做梦一般。 主意一打定,二人即刻兵分两路。 沈彦韶依然蹲在石狮子后面继续盯梢这处的动静,而去找正室梁夫人的责任,自然就落在了钟妙的身上。 因着这处院子地处偏僻,离着西宁街还有些远。钟妙从沈彦韶那处得到了方家的具体方位后便一路狂奔,生怕自己跑得慢了,让那对姘头给跑了。 不然怎么说是天时地利人和呢? 钟妙将将到了方家离着几丈远的地方,正好看到一名装扮富贵的妇人被几名丫鬟婆子簇拥着出来,看样子应该是要出门。 她连忙过去把人拦下,问清身份后,正是方员外的正室梁夫人。 钟妙喘得厉害,稍稍缓了缓便一股脑儿把自己过来找她的目的给说了。 “……我家小姑母长得好看,今早儿差点被人给抢了。我着实气不过便想着看看是谁如此胆大,敢在青天大白日强抢姑娘,这一跟,倒是跟到了江平镇西北角的一处院子。” “后面偷听到了许多,也才得知对我小姑母动了歪心思的是方员外。如此也就罢了,他出来的时候身边有个穿鹅黄色衣裳的姑娘家,啧啧,当真十分不害臊,一直挂在他身上,姐夫姐夫地叫。” “我想了想,记得方员外叫她什么娇娇。听着他们的对话,那姑娘应该是夫人的表妹之类的,就看夫人您有没有印象了……” 钟妙将将说完这些话,梁夫人脸色已经大变,她身边的嬷嬷更是暴脾气,当下就骂了声贱人。 “夫人,这人说的可不就是梁娇?老奴之前就曾跟您说过,这位表小姐面上看着正经,实则是有小心思的,老奴看那一双狐媚眼睛就知道她不是什么正经姑娘!” 梁夫人再生气那也是要脸面的,当下便恼羞成怒地训斥了嬷嬷。 “那是我表妹,岂容你这般诋毁?事情都还没查清楚呢,你就一口一个狐媚的,这若是传出去了,我梁家姑娘还嫁不嫁人了?” 嬷嬷一看就是在梁夫人跟前十分有脸面的,这会儿见自家夫人生气了,到底也不敢多说话。 钟妙见状,便继续火上加油,“我知道凭我一张嘴,夫人自然不敢轻易信了。如今方员外和那位姑娘还在那处院子里,夫人若是动作快一些,保不准还能把人给堵在屋子里。” 那嬷嬷着实是忍不住,“夫人,您咽得下这口气,老奴可不成!老奴在您身边伺候了十几年,可看不得您受半点委屈。” 钟妙附言,“可不是这个理!按理说这是夫人的家事,我不应该掺和,可我着实也是看不过去了。您说方员外金屋藏娇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娘家表妹,这摆明了是不把夫人您放在眼里啊!您说这事儿若是传回娘家那边去,您哪还有半分颜面?” “并且方才方员外还说了,等时机成熟了,说要把您给休了然后迎娶那位姑娘,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梁夫人本就强行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尽量保持着方家正室的风度和气节。这会儿听到钟妙说那老东西竟还想休了她,当下就爆发了。 她长这么大还没受过如此的奇耻大辱,她的父亲是镇上响当当的人物,哪个亲戚见到她不是哄着捧着供着? 当真没想到她这个好表妹说着会帮她盯好人,结果却是盯到床上去了! 她若不撕了这对狗男女,她就不姓梁! 当下就让钟妙带路,领着人气势汹汹抓奸去了。 第四十四章 封口费 钟妙又是狂奔了一回,回到偏僻小院的时候,两条腿都在打颤。 可因着马上就能看到抓奸的戏码,哪里会觉得累?只恨不得能亲眼看到梁夫人手撕方员外,好解她心头之气。 “就是这里了,夫人。” 钟妙指着前面的两扇黑漆大门。 这会儿,沈彦韶也从石狮子后面出来,十分及时地把后续情况给说了。 “我一直在这边守着,没人从里头出来。” 他好歹给梁夫人留足了面子,没把里面到底都有什么人给说了个透。 梁夫人点了点头,一脸寒霜。她亲自走上前去敲门,都到这当口了,一举一动还显得十分冷静克制。 门敲响了之后,她给一直贴身伺候她的嬷嬷使了个眼神,那嬷嬷即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上前两步守在另一侧。 两扇门稍稍开了条缝,将将露出了一张脸,嬷嬷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里头的人给用力揪了出来,愣是没给她叫嚷的机会。 开门的婆子一下子给按倒在了地上,抬眼见跟前站着方家的正室夫人,一张脸即刻就吓成了土色。 正室夫人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他们在哪个屋里?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只要我一句话,你们全家可是活不下去了。” 婆子自然不敢拿自己的家人开玩笑,也没胆多去辩解,哆哆嗦嗦就把一切都老实交代了。 刚交代完,嬷嬷抬手恶狠狠甩了她两巴掌。而梁夫人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直接带着人进院子里去了。 钟妙原本想跟进去凑热闹,却被沈彦韶劝住。 “越是有钱的人家越是讲究家丑不可外扬,你若是跟进去了,那可就不好办了。这等时候回避为好,知道得越多,不见得有什么好处。” 钟妙被这么一提点,也觉得是这个理。 她虽想凑热闹,却也不是什么热闹都能凑的,故而很是老老实实地与沈彦韶待在外面。 梁夫人带着人进去之后,很快里头便传出了各种声响。什么尖叫声求饶声以及中气十足的咒骂声,一声声往钟妙的耳里钻。 她竖着耳朵听,光是什么贱人贱货不要脸之类的,足足听了有七八回。她略略一分析,应该就是梁夫人身边的嬷嬷骂的。 除此之外,还有打砸东西所发出的各种声响。 哪怕她人没在里头,却能想象得出院子里的战况十分激烈。 钟妙光是想想,便觉得方员外的这个丑事怕是妥善不了。 正应了那句自作孽不可活。 当真是活该。 又过了一会,里面则是传出了打大板的声音,那一声声惨叫可谓是十分瘆人。 钟妙叹道:“血腥,太血腥了。” 顿了一顿,又偷笑着在后头补上一句,“不过梁夫人这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我倒是十分喜欢。” 越发觉得心旷神怡。 她瞅了瞅头上的日头,一双眸子被刺激得睁不开。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便已经是正午。她忙活了一个早上,又是与何管家那一伙人斗智斗勇,又是来回跑了好长一段路,这会儿肚子饿得厉害。 甚至还发出了响亮的咕叫声。 钟妙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朝沈彦韶望去,后者的目光则是刚从她的肚子上收回来。 “是该去吃饭了,梁夫人一时半会估计是见不着了。不过你也应该放宽心,那位如今自身难保,自然也就没精力再去骚扰你的小姑母了。” 钟妙想想也是。 她一直没走,一个是想看看后果如何,一个便是趁着梁夫人在,让她保障王宝莲不会再遭遇被方员外骚扰的事。 可沈二说得也没错,方才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想必梁夫人确实是气极,只怕方员外够呛。再者,人家娘家在镇上有头有脸,方员外丑事一出,也不知等着他的还有什么。 而梁夫人经了这一事,必定会对方员外严加看管。 也就是说,王宝莲接下来应该是没什么安全隐患了。 钟妙想通这些,即刻就决定离开,先去填饱肚子。 却不想,这才刚走出一小段路,后面便有人追了上来。 钟妙回头一看,认出正是梁夫人身边的那位得力嬷嬷。 嬷嬷还喘着气,一看就是刚刚从院内抽开手扭头就追来了,面上却是客客气气的。 这让见过嬷嬷火爆脾气的钟妙有些不适应。 “姑娘,您留步,还请借一步说话。” 钟妙与沈彦韶对视了一眼,后者十分识趣地给二人腾出了位置。 嬷嬷见沈彦韶走出了两丈远后,这才从袖子里摸出了个东西来,一下子就塞到了钟妙手里。 她压低着声音,“我家夫人说了,这次多亏了姑娘你,否则她还蒙在鼓里。这是一点小小敬意,还请姑娘你笑纳。” 钟妙的手里沉甸甸的,定睛一看才知道是个钱袋,她傻眼了。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嬷嬷又另外摸了个钱袋塞了过来。 “至于这份,则是补充给你家那位被骚扰的姑娘。家里出了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夫人亦是十分气愤,以后定会严加管教,绝不会让姑娘家里的人再遭受打扰,还望你们原谅则个。” 钟妙一下子明白了,也怪不得嬷嬷会追过来,这是想拿钱封口。 她赶忙推了回去,“嬷嬷放心,这种事说出去对清白姑娘也没半点好处,我还巴不得没人知道这个事。如今有夫人这些话,我也放心了,只是这些钱我可不能收。” 嬷嬷又推了过来,这次语气有些急了。 “姑娘你这是何必,不过是做一些补偿罢了,难不成你是嫌少?我家夫人也说了,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你只管开口,我们定能帮则帮。要知道,我家夫人的父亲可是镇上首富,就没有她办不到的事……” 她一面说话,一面把两个鼓囊囊的钱袋一个劲地往钟妙的怀里塞,大有她不收下就不会罢休的架势。 钟妙震惊了,好半晌才想通了这其中的典故。 ……感情这就是有钱人解决问题的方式,她若是不收,便以为她不会守口如瓶? 第四十五章 不要油行不行 钟妙想了想,也就没再把钱给推了回去。 她一不偷二不抢,哪怕收下了也是清清白白来的。 再者,她喊梁夫人过来抓奸一事大抵是真的帮了大忙。可她担心家丑外扬也是真的,在梁夫人看来,她把钱收下才算是点头同意不会往外说。 嬷嬷见她没再把钱给还回来,面上果然露了笑意,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语便彼此拜别,步履匆匆地往回去了。 沈彦韶见人走了,这才回到钟妙的身边来。 一眼就瞧见了她手里头多了两个钱袋,当下就啧了两声。 “……有钱人家就是大手笔,这略略一看,两包钱袋估摸着得二三十两。这梁夫人倒是会做人,给你和王宝莲都准备了一份,也怪不得从来没听说过关乎这个方员外的风言风语。” 他叹了一声,“她倒是很适合当富贵人家的主母,只是白白便宜了方员外。” 钟妙想了想,亦是觉得很有道理。 不论是从言行举止还是处理问题的方法上,梁夫人皆是进退有度,冷静谦逊。若是换成别家妇人抓了自家夫君的奸,只怕这会儿已经在哭哭啼啼觅死觅活。 钟妙由衷附言了一句,“可不是,这梁夫人恁厉害了,很有大家之风。” 因着日头热烈,这处也没他们的事了,二人达成共识,先去找个地儿吃点东西再回去。 钟妙对江平镇不熟,又因着肚子饿了,她的意思是随便找一家吃点就是了。 之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沈彦韶这会儿却是较起真来。 “吃这个东西哪里是能将就的?既然都来了,自然是要找家符合口味的。” 钟妙唔了一声,想着还热乎着的两个钱袋,决定就按身边这位的想法来。 原本以为沈二会直接带她上镇里最大的酒楼去,不曾想,他带她去的是一家面馆。 面馆看着很普通,掌柜和老板娘却很爱笑,十分和善。 “这家是用鸭汤或者鸡汤煮面,鲜甜又营养,怎么吃都好吃,也是附近的十几家吃食铺里,我认为比较合胃口的了。” 钟妙猛点头,心思儿早就都被店铺里弥漫着的香味给勾去了。 她自从穿越后还没吃过一顿好的,如今见掌柜笑眯眯介绍着有各种添料,她实在拒绝不了美食的勾引,决定奢侈纵容一把。 “来碗鸭汤面,上面卧个荷包蛋,青菜多放一些。然后凉拌黄瓜再来一份,微辣就成。” 钟妙说完之后,又可怜巴巴地捏了捏自己肉肉的脸,“不要油成不成?或者鸭汤帮我把油过滤一下,太胖影响健康,我得瘦下来。” 老板娘原本是坐在柜台里,听闻他们这处的对话,登时就笑出声来。 “放心,姑娘哪怕不交代,我也会跟我家这位叮嘱上两句。其他暂且不说,姑娘有一点倒是没错,身体壮一些固然是好的,只是胖过头的话容易引起各种疾病。再说了,姑娘家还是苗条点才好看。” 钟妙再次狂点头。 “你这性子,亏得客人不计较,否则遇上介意身材的姑娘家岂不是要被你说哭了?”掌柜宠溺地说了老板娘两句,回头好脾气地替自家婆娘赔不是,“她就是那样,快言快语的,其实没恶意,姑娘可不要当了真。” 钟妙摆摆手,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这些日子说她又丑又胖的多了去了,更何况老板娘也是善意提醒一二。 她点好面食配菜之后就轮到了沈彦韶。 沈彦韶来过这家店好几次了,掌柜的倒是记得他,点菜的间隙二人还聊上了几句。 “……还是以前常点的那几样吗?客官倒是口味很统一,今个儿有刚刚做出来的凉拌手撕鸡肉,因着是头一回,也不知味道如何,不如就上点给你们免费试试如何?” 沈彦韶眸底嗖地亮了一瞬,“这敢情好,想必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 掌柜笑眯眯地下去了。 钟妙瞅了瞅沈二那张蜡黄蜡黄的脸,又生出了点感慨,“看来沈二你在镇上没少吃啊,这家店想必没少来,出了新品竟是直接勉强先送你吃。” 沈彦韶毫不谦虚地应下,“这不一回生二回熟嘛,人总是要吃饭不是?我因着是个大夫,成天跑动跑西的,次数多了就知道哪家的吃食合胃口了。” 二人没说上两句话,老板娘已经先上了一碟的凉拌黄瓜。 钟妙一看,好家伙,满满的一大碟,那份量估摸着都够三四个人吃。 大抵是看到钟妙面上的惊讶,老板娘嘿笑了一声,“黄瓜是自个儿地里长的,又不用钱。再者,姑娘说的那些话倒是让我觉得是个性情中人,我就乐意给你装大碟的。” 钟妙愣了一瞬,这才试探地问了问,“老板娘是说我想瘦又想吃又怕胖的那几句?” 除了那一番话,委实想不出自己有哪里称得上是性情中人了。 果然,老板娘捂嘴笑出声来。 “我一个开面馆的,见多了嘴硬且敏感的人。其实胖也不是多大的事,自己控制一下就可以了。只是我这人就是嘴欠,总想帮着提点几句,为此遭了好几回冷眼,回头还要被家里的那位说上几句。” 钟妙也乐了,“那你怎么还继续说呢?” 老板娘唉了一声,坦坦荡荡道:“嘴欠嘛,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将将说完这句话,面馆里又来了人,老板娘便不再与钟妙扯皮,说了句你们好吃好喝便去招呼了。 “这老板娘倒是好玩得很。” 钟妙扬着眉头说了这么一句后,提了筷子便准备动手了。 “既然菜都上了,那我们就先吃——” 回头却见方才满满的一大碟凉拌黄瓜,眼下已经被吃了一小半。 “唔,老板娘一向热情,我看你们好像很谈得来,保不准要聊上好一会,便不忍心打断。我又肚子饿了,就先动了几筷子,没想到他们家的面做得好吃,这个凉拌菜也不错。” 沈彦韶没半点愧疚的意思,甚至又夹起一块,“你快尝尝,兴许你也会喜欢。” 说罢,一块黄瓜又进了嘴。 第四十六章 沈二脸上掉色了 钟妙瞅着那位的筷子又要动起来了,赶忙‘虎口夺食’。 连着吃了好几口才有空给出评价。 “这个凉拌黄瓜做得当真是好,又脆,味儿也足。” 眼看着一碟的凉拌菜没了一半,钟妙试探着问,“不然我们再点一份?” 沈彦韶吃着东西,大抵是不方便说话,索性就摆摆手。 等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之后,他才轻擦着唇角开了口。 “后面还有几个店里的特色,再点估摸着要吃不完。” 钟妙听他这么一说便消了念头。 目光却是落在对面那人的脸上。 真要说起来,身为颜控的钟妙自然不会觉得沈二的那张脸有半点值得看的地方。毫不夸张地说,她就没见过脸色能蜡黄成这样的。 特别是他鼻子边上长的那颗带毛的黑痣,若不是必需,她都不会多看上一眼。 可眼下她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沈二方才吃了东西擦了嘴,也不知是怎么弄的,他擦过的地方肤色明显要比其他地方浅了。 ……难不成,他面上的蜡黄不过是自个儿涂上去的? 钟妙的脑子里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心思儿就都钻在这上头了,一门心思想着要如何验证自己的想法。直到掌柜又上了第二道菜之后,钟妙心头的蠢蠢欲动这才暂且被美食给压了下去。 上的是之前掌柜说的凉拌手撕鸡肉。 顾名思义,里面的鸡肉都是撕好的,一条条的,白嫩嫩。又加了葱蒜及香菜在里头,酱油花生及各种调料往里一浇一拌,就成了色香味俱全的新品。 “这道菜是上回依着你说的法子做的,也不知味儿够不够?之前也从来没做过,故而还是得你尝尝看,若是有哪里不好的,我们再改进。” 沈彦韶点了点头,也没客气,提了筷子便先尝了。 这手撕鸡肉吃进嘴里,到咽下肚去了,他才慢条斯理地给了答案。 “鸡肉滑嫩鲜甜,倒十分新鲜。味道也不错,老板第一回做便能做出这样的倒是难得。只是,我觉得还可以更好一点,譬如再加点糖进去,酱油香料再多淋上一些,那就是人间美味了。” 钟妙悄咪咪地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正如沈二所说,鸡肉因着新鲜,本身的鲜甜没得说。可缺点也很明显,凉拌菜味道重一些要更下菜。 掌柜得了建议,即刻就又回厨房去了。不消一会,又端了一小碟的手撕鸡肉出来。 这回,钟妙也没去顾虑什么,见沈二吃了,她也跟着吃。还别说,掌柜八成是真听从沈二的,味道明显要更好了。 沈彦韶到此刻才点了头。 掌柜很激动,原本在招呼客人的老板娘更是激动,将将把一碗汤面给送到客人手里,扭头就往钟妙及沈彦韶的这桌来了。 也不知是等不及了,还是直爽性格导致,她直接上手拿了一块鸡肉放嘴里去了。 吃完之后,眉眼间神采飞扬。 “之前我相公刚刚做出来的时候我吃着老不得劲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却又说不上话来。沈二小兄弟倒是厉害,这一吃就给吃出问题来。” 老板娘很高兴,当下就表态。 “因着是个新菜品,眼下都还没开始卖。日后若是赚了钱,保准不会缺了沈兄弟的这份!不过咱丑话可说在前头,你可不能把这个方子给说出去,否则可什么都不会分给你啊。” 她话才说完,掌柜劈头就训了老板娘几句。与之前那宠溺的眼神相比,这次可严肃多了,看样子应是真的在警告自家妻子。 老板娘倒是能屈能伸,当下便笑嘻嘻地道了歉。 瞧见沈彦韶也没生气不计较,掌柜这才带着老板娘回柜台去了。 钟妙一口凉拌黄瓜,一口凉拌手撕鸡肉,只觉得十分享受,看着身边人的眼神也变了。 “沈大夫这是技多不压身啊,既懂医术还对吃的东西很有想法。你瞧,这不是给掌柜的出了个好点子,依着掌柜的意思,手撕鸡肉这道菜在镇上是没有的,八成是要赚钱了。” 钟妙这番话说得委婉,实则也是在试探。 沈二张口就是个新菜品,原料倒是容易弄到,难的是各种酱料调料的比例。哪怕差上那么一丁点,味道吃着就不一样了。 ……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家里出来的孩子。 若是寻常农户,主在解决温饱,哪怕是杀了鸡吃的也多半是鸡汤。农活那么多,谁家有时间去折腾鸡肉的吃法? 沈彦韶又不傻,自然是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我父母若是没死透的话,家里的日子要比寻常人家好过得多。我母亲不用干活,就有时间花在吃喝上面,这道菜也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 他说得坦然,倒是让钟妙觉得不好意思了。 她也没想到原来手撕鸡肉是出自沈二的母亲之手,这么一问,多少会让人想起伤心事。 她便想着把事儿圆过去。 “人死不能复生,沈二你还是要朝前看为好。你实则也不是一个人,身边不还有李四吗?再说了,方才老板娘都表态了,以后这道菜如果大卖,少不了你的好处。届时钱财有了,说不准讨媳妇就没那么难了……” 这次,钟妙可不敢再把沈二的终身大事给忽略了。 昧着良心都得给提上一句。 可说到讨媳妇,她心头动了动,差点就给忘了方才沈二脸上掉色的事。 抬眼见他正香喷喷吃着面,一时半会估摸着是不会理会自己。 她放下筷子,瞅着他的脸说话,“唔,大抵是你方才吃东西没注意,脸上给溅上了辣椒油。你自己也看不清在哪里,不如我帮你擦了。” 沈彦韶吃东西的动作即刻就停了下来,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回头则是拿了帕子欲要自己擦,半路大抵想起了什么,又硬生生把手放了下来。 钟妙瞅着他的动作,心里头的怀疑更甚,索性准备‘先下手为强’。 她仗着自己力气大,又想着速度够快的话说不定真能在他脸上抠一下,如此一来,会不会掉色就很快能见分晓。 谁曾想,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人家。 那位被李四说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轻轻松松就把她的小动作给拦了下来。 第四十七章 咱可不是惹事的人 自从前面沈二一脚把人踹断了腰后,钟妙便猜着他多半有两下子。 却是没想到,这两下子竟这么厉害,她的手腕被那么一握,竟是让她半点都动弹不了。 直到此刻,她才体会到了林梅花被她压着打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沈彦韶拿眼瞅她,面上没什么神色,实则心里头在思索着自己到底该不该坦白交代。 钟妙偷袭失败,为了缓解尴尬只能陪着笑,“算了算了,你既然不乐意,那我不去多操心就是了。我看你还是先把我放了,这男女有别,被店里的其他人看去了多不好。” 沈彦韶四下里看了看,果然见有别桌的客人已经朝他们这处张望着。 离得最近的一桌坐了两个年轻男子,甚至还低低笑了起来,边笑还边聊着天。 二人虽稍稍压低了声音,可说的话愣是一句不漏地传到隔壁去了,摆明是故意的。 “啧,隔壁的一男一女竟长得这么丑,真是白瞎了我的一双眼睛。” “可不是,我是江平镇土生土长的,还不曾遇到这样的丑八怪,当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长这么丑还坐在我们边上,这还让我怎么吃得下去啊!” “不过你也看到了,方才二人还手拉手呢!这光头化日之下就做出这样的勾当,当真也是不检点。” “……莫气莫气,这大抵就是丑人多作怪了,不出格点,指不定那胖妞还不愿意跟了他。” “……” 钟妙气得够呛。 之前骂归骂,也不至于说得这么难听。如今什么手拉手不检点之类的都出来了,这让她如何忍得住? 回头则是咬牙问对面的人,“大哥对此有什么看法?” 她之前只委婉表达了他娶不到媳妇的想法,回头可是被他阴了两三回,她可不信这位有这么好说话。 沈彦韶的眼神冷飕飕的,却不影响他提起筷子,“他们竟然说我丑,果然是眼瞎了。” 钟妙:“……” 就这? “不是,大哥,我们现在面临的可不是这个问题啊!人家辱我们清白都差点照脸怼了,我们理应商量一下怎么反击回去。” 沈彦韶义正言辞,“说什么呢,咱可不是惹事的人。” 语毕,他慢悠悠地夹了一块黄瓜,钟妙还在惊讶这厮难道是属于窝里横的时候,就见他筷子一甩,黄瓜眨眼就没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隔壁桌摔了一只饭碗。 那碗在地上一砸,即刻就摔了个稀巴烂,原本捧着它的年轻男子给泼了一身的饭菜。糊得到处都是不说,还有不少地方都给粘上了油渍,怎么弄都弄不掉。 那人的脸色难看得不行。 他同桌的年轻男子亦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这会手里头正夹着一块鸡肉呢。也不知怎的,就觉得手腕上一疼,筷子里的鸡肉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直接糊在了身边人的脸上。 那人原本因着浇了一身的饭菜油渍,面上正过不去呢。 这还没缓过神,一块鸡肉便冲着面门来了。这回他可看得清清楚楚了,正是出自同桌人之手。 他当下便拿了桌上的一碟麻婆豆腐往同桌人身上泼。 “你这人咋回事啊?真当你兜里有两个臭钱就到处显摆了?我可告诉你,我不缺你那两个子儿,可不会让着你!面上看着和我多好似的,私底下却是这样抓弄我,看来你不吃点拳头是不会长教训了!” 那盘麻婆豆腐是从年轻男子的头顶浇下去的,大抵还烫着,那人哀嚎了两声。 “我怎么了我?你一个碗都拿不好,弄了自己一身,当真也是好本事!就这样还能把过错赖到别人身上,我也是长见识了!就你这种人,还会有人当你朋友?爷可不伺候了!” 两名年轻男子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就连掌柜上前去劝架都没劝住,二人你一拳我一脚的,下手可不轻。 老板娘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钟妙见她那模样,八成还想上前去劝架,赶忙把人给拉了。 “老板娘可不要做傻事,那可是两个大男人呢!这拳头没长眼睛,万一打你身上来就坏了!” 老板娘哎哟一声,“可再让他们打下去,我这店里的桌椅都要被打坏了。” 沈彦韶这会儿才神态温和地出了声,“这也不难办,把他们赶出去就行了,桌椅若是被砸坏太多,确实也是影响生意。” 回头让老板娘要算好,“东西既然被他们弄坏了自然要赔,老板娘可要记清楚了。” 老板娘点着头,下意识计算起店里可能遭受的损失。 这头老板娘刚刚清点完,那头沈彦韶已经伙同掌柜的一道去‘劝架’了。 可那两个年轻人骂骂咧咧的,正打得起劲,哪里是随便就能劝开的? 劝架自然没劝成,沈彦韶便强制把二人分开。那二人不乐意了,恼羞成怒之后,纷纷要揍沈彦韶。 结果,一个左手脱臼,一个右手抬不起来。 疼得二人直叫唤。 老板娘趁这空当去要赔偿,因着有沈彦韶坐镇,那两名年轻男子叫归叫,却是不敢赖账,乖乖赔了钱。 这又赔钱又挨了揍的,鼻青眼肿的两人可没这么容易就算了,叫嚣着要沈彦韶也赔他们。 后者懒得搭理,如拎小鸡一般,一手一个给扔出了店。 这下总算安静了。 掌柜和老板娘跟沈彦韶致谢,为此还特意给赠送了一盘刚出锅的酱鸡翅。 沈彦韶也没再多说什么,权当领了这份好意。 钟妙这会儿再看他,便觉得他的那张似没那么丑了……果然是第一眼的时候直觉最准,沈二的灵魂果然十分有趣。 嘴里一本正经说着类似不会计较的话,下手的时候却比谁都狠。 她就欣赏这种心口不一的。 为此,钟妙拿出梁夫人补给自己的那一份钱财时,决定和他对半分。 “你也知道梁夫人塞了两份钱给我,小姑母的那份还收着,回头我会交给她。至于另一份,如今就在这里,我琢磨着这其中也有你的功劳,故而得把这钱分一分。” 这般说着,钟妙把已经拿在手里的钱袋往桌上一倒,几块白花花的银子便咕噜噜地滚了出来。 第四十八章 我这人嘴巴贼紧 钟妙数了数,统共有十两。 她摸着银子的同时不由感叹,梁夫人果然是财大气粗。而给王宝莲的那份要比她这份重得多,只怕二三十两是没跑的了。 即便如此,王宝莲估摸着也不会多高兴。可钟妙不一样,她没出息,又是天降横财,就仿若是白捡了钱一般。 更何况她如今正是要用钱的时候。 她瞅着这十两银子,已经想好怎么分。 “若非有你明里暗里帮着,只怕没那么快就把方员外收拾了,故而我想着把这份钱分成两份,我们一人一半。” 她一面说一面把桌上的银两一分为二,又把其中一份推到沈二跟前去。 未了,还十分语重心长,“你也不要推辞,这钱的来处正当,不偷不抢的,没什么后顾之忧。再者,就算你以前过得再好,可如今和李四相依为命,也得钱财傍身。” “这五两银子虽不算多,可也相当于普通农户一年能存下的钱了,刚好够娶个媳妇的彩礼钱。你说说,这以后娶妻生子,建新房买地买药材之类的,哪哪都缺不了钱……” 沈彦韶见她一副要和自己讲大道理的样子,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当下便把五两给收了。 “你说得对,我们还是吃饭吧。” 他忙活了一个早上,又是揍坏人又是跟着这位小胖妞跑东跑西的,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也不再管对面的姑娘是怎么想的,拿了筷子就开吃。 鸡汤面依然如前几回那样的美味,又正好已经放凉了,沈彦韶吃得快,不消一会便把满满一大碗给吃完了。 他吃了七分饱,身心都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转而慢悠悠地吃着几样店里送的一小碟花生,仿若不知道对面的目光自从他埋头吃面到方才,已经不下五次落在他身上。 心里也明白自己估摸着是装傻装不过去了。 “得了,你先吃,吃好再说事。” 诚如沈彦韶所想,这一没事儿,钟妙便开始盯着那张蜡黄的脸猛瞧,她委实是记挂着之前所发现的‘秘密’,自然希望能知道真相。 听得沈彦韶一说,她立刻把注意力都放在吃面上。 之前虽吃得不专心,好歹也吃了一小半。又因着她时时记挂着要减肥要瘦,故而也不敢多吃。 估摸着碗里还剩三分之一左右的时候,钟妙便停嘴停手,目光十分热忱。 “好了,你可以跟我说了。不过你放心,我这人嘴巴贼紧,绝对不会跟别人透露半个字。” 钟妙信誓旦旦,还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多多保证两句好让人信服的时候,对面的人已经轻飘飘开了口。 “就如你所想,脸上的这个颜色只是涂上去的。我长得白,怕人家瞧去了觉得我好欺负,如此要招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像现在这般涂涂抹抹的,要省事得多了。” 说完之后,沈彦韶抬了抬眼,“其实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私密,哪怕说了对我影响也不是太大。当然,守口如瓶最好。” 钟妙十分识趣,“那不能,绝对不能说!” 开玩笑,若真如沈二所说没什么影响,那他做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钟妙这般想着,不免把那个黑痣也看了看。 沈彦韶瞅着四下没人,索性把黑痣摘了。 他流落到青果村,作伪装是为了护好自己以防万一。不想惹麻烦是真的,可是跟前这位盯上了自己,依着之前王宝莲被跟踪而她却是直接让方员外栽了的这个作风,只怕他要被没完没了地纠缠。 与其整日担忧自己是不是要暴露了,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一了百了。 “一切都像你猜想的那样。” 他漫不经心地把黑痣给粘了回去,钟妙瞅着位置不大对,还上手帮他调整了。 回头又赶忙接着保证,“沈二你就放心吧,今日之事只你我二人知晓,绝对不会有第三人。都说一白遮百丑,虽这句话大多是来形容女子的,可男子实则也适用,我自然不会看着你被男男女女猛抛媚眼不管……” 沈二身材比例相当好,若从背后看妥妥的大帅哥一个;等哪一日把他脸上的蜡黄洗去,再因为肤白的效果,只怕摇身一变成了俊俏小生。 届时,青果村出了个美男子还是个大夫,既有样貌又会赚钱糊口,在村里还不是香馍馍一个? 钟妙光是想想,就觉得沈二家的门槛要被踏破了。 沈彦韶眼看着钟妙越说越不像话了,眼皮不自觉地抖了抖。 在此之前,他只当她是个会吃能吃的小胖妞,能一起待到现在也是因为他把话说在了前头。 他良心发现当了个好人,不曾想,这小胖妞胆子还挺肥。 “钟姑娘,你似乎总是七想八想,多半是臆想严重,久了怕是要出幻觉。不过你也别担心,待我在你身上几个穴位扎上几针……” 钟妙一听到扎针就头疼。 她自小最怕的就是这个。 更何况,与沈二虽只相处了短短半日,她却是找到了规律——一般他说要扎人的时候就是不乐意了,也就是说,她方才的那些话这位主不爱听。 钟妙马上闭了嘴,又因着都吃好了,赶忙拿了要去结账的由头往柜台去了。 生怕跑得慢了就会看到沈二不知从哪里摸出锋利可怕的大小针来,对着她就是一顿操作。 二人要离开面馆的时候,掌柜和老板娘还劝了几句,说是眼下日头正大,再歇一会再走。 钟妙却很坚持。 早上因着出了事,不仅杨庆香没能去成牙市,她也还差一件事没做。 她这次到镇上来,除了给杨庆香物色活儿,还想到离镇不远的海边找找有没有石花菜。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住在海边的人自然会早早去打渔,而后再在海边寻个地儿直接叫卖。 如此一来,海里打上来的鱼儿或者各种贝类也才新鲜,最是好卖。 钟妙原本的计划就是等王宝莲交了刺绣等女红,再在牙市转上一圈。若是能直接帮杨庆香找到活儿最好,不能的话下回再去问题也不大。 再加上起了个大早,时间上自然宽裕得很,她便可以拿个想吃河鲜海鲜的由头到海边去走一遭。 她每样都想好了,独独没料到会遇到方员外的人,甚至还敢直接动**人,这么一来把她的所有规划给打破了。 第四十九章 石花菜 吃个面的功夫,钟妙实则也一直在纠结这个事。 如今吃过了午饭,心里明白这会儿海边估计没剩下什么人了。可江平镇离着海边委实是近,她实在不甘心,想了想还是决定过去看看,就当熟悉一下环境也好。 故而,二人出了面馆后,钟妙直接与沈彦韶说了自己的打算。 沈彦韶今日一直都与钟妙在一处,还是刚刚听说她有这个念头。 他自然问了缘由。 钟妙瞅着跟前人那双深邃的眸子,一时竟不知要不要实话实说。又怕自己随便扯个借口会被他一眼看透,转而又得阴她玩玩。 她思想开小差的这当口,沈彦韶似闲聊一般说着话。 “唔,让我想想你特意支开王家的那两位,去海边是为了什么。” “莫非是想自己去海边买点海味回去,给王家人一个惊喜?又或者刚发了一笔横财,猛然想起王家已经很久没吃好吃的了,故而想去买点鱼贝之类的回去开开荤?” “……” 钟妙听出他话里的调侃及若有若无的威胁,又想起她在面馆里才刚刚得了他一个大秘密,索性也不管成功与否,决定细细跟他道来。 “你可曾听说过石花菜这种东西?” 之前在集市的时候,她倒是稍稍看了下,并没有它的影子,便想着石花菜在这个年代应该不普及。 集市既然没有,那就去海边碰碰运气,因着它本就是长在浅海区域的礁石上的,海边找到它的机会要大上许多。 而既然说到石花菜,那自然要把自己为何找这个东西的用途给解释一番。倒也不怕沈二把她的想法听了去,石花膏这个东西想熬制出来虽也容易,可单单拿这个当卖点,实则也赚不了什么大钱。 “若是能顺利找出石花菜来,便能熬制出石花膏。石花膏本身并没什么味道,可若是把它切好冰镇一下,再浇上糖水或者蜂蜜,那便是一道十分解暑清热的夏日佳品。” “你也知道我与王家没血缘关系,另有父母。我一向怕热,也不知我娘是如何钻研出了石花膏的做法,我儿时倒是吃了好几年。长大了才知晓外面买不到的,便琢磨着把它做出来。” 沈彦韶听明白了。 “接下去又正好是夏日,冰镇的东西本就受欢迎。若如你所说的,这个石花膏味道不错并且本身还附带好处的话,那确实是有点意思。” 听得沈二也说她的法子可行,钟妙很高兴。 她想着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石花膏在她的家乡销路也一直没问题的,薄利多销到底也能积少成多。 而年年有夏天,年年都会热,冰镇石花膏若是上市了,总有人会吃。 眼下的问题就是能不能找到石花菜了。 聊开之后,再去海边就不是问题了。又因着距离不远,没多久就到了。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十分大,钟妙被晒得睁不开眼。 不过是下车的地儿走到临近码头的地方,愣是觉得背上的衣裳都快要被烧焦了。 额上也渐渐冒出了汗。 钟妙知道在大日头下不可多呆,可如今她也顾不得这些,心心念念着会给她钱生钱的宝贝。 他们确实是来得晚了,放眼望去,码头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摊,大抵就是住在附近的渔民,并不着急收摊。 几个摊子分散开来着,钟妙便一个一个地跑。 因着天气热了,码头又是常年卖鱼卖海鲜的地方,各种各样的贝壳或者被丢弃的海鱼内脏鱼鳞经了发酵,腥臭味十分厉害。 钟妙忍着,把所有的摊子都仔细查看过了,还是没发现石花菜的踪影。 沈彦韶抿着唇跟在后面,见她面上露了失落的神色,便知道这趟是白跑了。 “今个儿我们来晚了,几乎都收摊走了,你明日再来一趟,才好定断到底有没有你要的东西。” 他出乎意料地安慰了两句。 可钟妙还是高兴不起来。 仙人草没找到,石花菜也不普及,若明日再往码头来的时候还是无功而返,那她的四果汤岂不是做不起来了? 上天简直是在与她开玩笑。 不对啊,石花菜明明是海里的东西,哪怕真的不普及,也不至于连个捡石花菜的人都没有啊! 一旁的沈彦韶似是看出她焦躁了,轻轻缓缓地建议,“不如我们去问问这附近的人,看看有没有人认得石花菜这个东西。你既然说是长在浅海区的,那海里应该是有的。再不济我们就找个可靠的渔民合作,就让他帮着采点试试。” 这番话提醒了钟妙,眸里瞬间又燃起了希望。 心道自己也太沉不住气了,竟连这个法子都没想到。 二人当下便往最近的一摊去了。 摊主是个上了岁数的老渔民,听到钟妙提到石花菜,竟是摇了摇头,“我大半辈子都在捕鱼,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东西啊。” 摊主说不知道,二人便准备往下个摊子走。 老渔民却是喊住了他们,“你们不用再去问别人了,我打了三十多年的鱼,这附近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码头及海里都有什么东西了。若是连我都没印象,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老渔民到底经验老到,虽对石花菜没印象,却也没一棍打死。 “不如姑娘跟我描述一下石花菜是长什么样的,或者还有没有什么别名之类的?你应该也晓得,海里的有些东西一个地方叫一个样……” 钟妙又被提醒了一回,她开始说起了石花菜的特征。 “它属于红藻的一种,有很多分枝。一般是长在浅水区的礁石上,颜色大多是紫红棕红淡黄色的。” “对了,还有人叫它草珊瑚,凤尾。” “……” 钟妙绞尽脑汁回想着关乎石花菜的一切,老渔民这会儿却是示意她不用再说了。 “原来是凤尾啊,你倒是早说,退潮的时候很容易看到,有些小孩子还特意去捡回去玩。我们只当那是海草一类的,却不想竟还有人特意来找寻这个东西。” 老渔民说着说着,往不远处指了指。 “那里的角落里蹲着个小孩,名叫小海。倒是个可怜的,他爹瘫痪在床,母亲跟人跑了,家里穷得叮当响。为了活下去,便捡了些你说的什么珊瑚凤尾之类的卖……” 第五十章 交易成功 老渔民明显还想说话的,钟妙却如打了鸡血一般,也等不及老渔民再说点什么就匆匆告了别。 那处角落离得才几丈远,钟妙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过去的。也是因为被一面塌了半边的墙给挡住了,故而之前并没发现这里还有个小小摊位。 钟妙一眼便看到了他摆着的各色石花菜,当真是欣喜若狂。 那名唤小海的小孩瘦巴巴黑黝黝的,看着比王平王安要大一些。原本蔫蔫地蹲在一旁,咋地一看有人来了,他还愣了一瞬才露出了热情的笑脸。 “这位姐姐,这些都是珊瑚花,各种各样的,包您喜欢!也养不死,只要放在水里便能活灵活现的,爱怎么看就怎么看!随便您挑,一文就能要一大把……” 他一边说着,一边抓了一手的石花菜给钟妙。 钟妙接过来的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的乖乖,这一大把一文钱,却能熬制出价值多出十倍百倍的石花膏,也就是二十一世纪的凉粉! 钟妙不等小海说完便豪迈地一挥手。 “这些我都要了,你给我装好。”一面开始掏钱袋,“你算算得付你多少钱?” 小海大抵是不曾遇到这样的大客户,似是没反应过来,声音抖地提高了八度,“什么,全要了?” 下一刻眸里却都是狂喜。 他赶忙四下找寻能把跟前一大堆的珊瑚花都装起来的东西,转了半天愣是什么都没找到,一时抓耳挠腮的。 还是之前的老渔民看着这边的情况多半是成了,赶忙拿了绳子过来帮忙捆。 小海跟老渔民道了一声谢,回头红着脸把收拾好的石花菜递给了钟妙。 “我……平时也没人买,有买也就买上一点点玩,还没人一下子把所有的凤尾都买走了的,我也就没准备那么多。” 钟妙倒不介意这个,笑眯眯地把东西接了过来。还别说,怪沉的。 沈彦韶便想帮着搭一把手,被她给拒绝了。 “这点我提得动,下回若是你有来,然后买得更多了,那可就有劳大哥了。” 沈彦韶没表态,原本局促的小海却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十分惊讶地抬起头。 “姐姐还要买啊?您买那么多干啥?”说完,又不好意思地问,“那能不能跟我买?我水性可好了,人家都叫我是龙太子呢!您想要多少,我都能帮您采到。” 他眼巴巴地瞅着钟妙。 钟妙想着方才老渔民说的话,心知小海家里估摸着十分缺钱,当下便答应了。 “这个好说,回头若是有需要,我便找你来。” 小海十分高兴,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每日都在这里,“若是没看到我,那我应该是在家里,您到时候只要在前面那个岔口往左边去,再走上一段路会看到有个大石墩……” 他把他家的地址都给说了个清清楚楚。 钟妙亦是记了下来。 回头才说到她手里头拿着的那堆东西上。 “你还没说多少钱呢!这价格都还没谈,你却先把东西给了,小心要钱物两失。” 钟妙忍不住笑出声。 小海却只顾着挠头傻笑,过了一会才说:“我也从来没卖过这么多,姐姐您看十文成不成?” 说完之后,大抵是怕自己开价高了,“不然七八文也行,我还有个弟弟要吃饭,爹爹也要吃药……”他越说越小声,到最后连耳根都红了。 钟妙却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才这么大的小男孩,肩上的担子也太重了。家里小的小,瘫的瘫,跑的跑,也不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这么多的石花菜,够她做出的凉粉都不知要在十文的基础上往上翻上多少番。 她有心要多给,想想如此也不好,若是小海突然拿上比平日要多出不少的钱,对外说是卖石花菜得来的,只怕人家还不信。 保不准看他家里没人好欺负随便抢掠或者诬陷他偷钱之类的。 在他们的眼里,石花菜是拿去给小孩子玩的玩意,根本值不上几个钱。 也罢,左右以后凉粉若是做出来了,她多半还得来买石花菜,届时给提价上去便是了。 钟妙这般想着,摸了十五文递给小海。 小海兴冲冲地数了又数,发现数目不对便傻了。 “姐姐,您是不是拿错了?足足比十文还多出五文钱!” 小海说着,数了五个铜板出来。想了想,又多数出了两个。 “就八文吧,若是多收了钱,下次您嫌我这边贵了,那我就得不偿失了。吴大伯说了,做生意要看情况,若是人家买得多就可以少算点儿钱。” 小海长得还很稚气,说的话却十分认真。 钟妙又觉得鼻根有些发酸,抬手把钱给推了回去。 “你采的这些珊瑚花又好看又干净,质量一看就很好,十五文我还怕给少了呢。你就拿着,买点好吃的犒劳犒劳自己。” 小海信了,直咧嘴笑,“我同伴也说我采的珊瑚花最好看了,姐姐喜欢就好。” 他小心翼翼地把钱包了又包,才收进了袖兜里,唇边一直挂着笑,可见今遭儿赚到的钱让他十分满意。 他把东西都收拾好准备走,瞅着日头大还邀请钟妙及沈彦韶一道去家里坐坐。邀了几次皆被拒绝后,他才一手提着竹筐子一手拿着还没干的鞋子,一蹦一跳地走了。 钟妙心情也很好,她到镇上来的目的已经完成,抱着捆得严实的一大把石花菜与沈彦韶一道登上了牛车。 沈彦韶则是把她拿着的东西瞅了又瞅,眸里清幽幽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钟妙察觉到了,弯着一双眸子与他道:“你可别小看它们,洗干净后除了可以熬出凉粉卖钱,实则也可以像黄瓜那样直接凉拌着吃,十分爽口。” 沈彦韶哦了一声,反应委实平淡。 他没吃过这个东西,若非是今日同钟妙一道去码头了,他还不知有这种玩意。 钟妙喜滋滋的,满心满眼都是这些宝贝。见他不咸不淡地应着,也不在意,不免就多说了两句。 “你可别不信,待回去之后我就动手。不过做这个费时间,前后估摸着得四五个时辰,真做好了估摸着也大半夜了。你若是有兴趣,可等明日过来尝尝味儿。” 一说到吃的,沈彦韶便有劲了,当下就点头应允。 “既然你盛情相邀,我总不能一再推辞不是?” 钟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