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流言四起 腊月的寒风卷着地上的枯叶辗转飘零,因着年关将近,即使已是寒风凛冽的深冬,却丝毫不减人们采买年货的热情。 商州的百姓亦是如此。 “哎哎,听说了吗?” 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妇女对身边的女人嚷嚷着:“这家成衣店的老板你知道吧?” ——“京郊楚家!你猜怎么着?” 她一边故作神秘地卖着关子,手指一边不住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银戒指,神情高傲又兴奋,好似在说一个大秘密。 “怎么着?”另一个女人回道。 “他们家的女儿呀……楚茨楚大小姐——疯啦!” 那妇人的声音不小,霎时间周围的人都被她的嗓门吸引了注意,与她同行的妇人诧异地捂住嘴,问道:“你说谁?楚家大小姐,疯啦?” 周围的人也具是惊讶,不自觉停下了脚步,好奇地围过来,窃窃私语。 “谁?” “怎么会疯了呢?” “瞎说呢吧,人家楚小姐多么温柔可人的姑娘,你莫不是嫉妒人家?” “就是就是,那样善良的人怎么可能疯了?” “……”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那妇人面对这么多人的叽叽喳喳声也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更加起劲地说起了刚听来的八卦消息。 “哎,你们有所不知!就前一阵,楚小姐不是去了清安寺一趟吗,自打那回来,就和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行事半分端庄也无,还总爱在人前抛头露面,哪里像个待字闺中的小姐?” “啊……” 人群顿时一阵唏嘘。 可还是有人发出质疑:“可这也不能算是疯了啊。” 那妇人却摆了摆手,道:“是啊,起初我还不信嘞!可……我当家的,就在楚家拨个算盘,他可跟我说了,那楚小姐一觉醒来,就像是被吓着一样,捂着头说谁也不认识,硬说自己失了记忆,除了爹娘哥嫂谁也不记得,平日里见了他们这些老人也具是如同完全陌生人一般,像是撞了邪祟!” “还有啊,曾经府中一个厨子在半夜竟然看见那楚小姐爬上了墙头,像是要跳墙呢!” “跳墙?” “啊,这多半是疯了呀!” “是啊是啊……” 人群中一个年轻的汉子探出了头,猜测道:“莫不是有人苛待于她,一时间想不开了吧!”说罢,又急又气,脸都憋红了。 “怎么可能?方圆几里,谁不知楚老爷最疼闺女,怎么可能苛待于她?若是寻死……莫不是被人……污了清白?” 那妇人虽是面上忸怩,一副可怜又可惜的神情,可她的嗓门一点也不小,眼睛也是清明,还不停滴溜溜地转着,打量着四周。 “嘶……” 话音刚落,一片抽气声。 “真的吗?真的吗?” 人们似乎天生对这样的八卦新闻感兴趣,尤其是凤凰跌落云端变杂毛鸡的剧情,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 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本就不算宽敞的成衣店门口已经满满当当地堵了里三层外三层。人们一边叹息着这位楚小姐的境遇,一边将这伤心的故事分享给身边的人,以此交换对方的一阵叹息,顺便收获了一肚子满足的兴奋感。 就在人声鼎沸,似是要将小店的门槛踏破时,一个身着米白色粗布衫的少年,推开了重重人群,大声地质问道: “你们说什么呢!?” 宋芒气的双颊通红,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兴奋不已的神情,急的眼眶都湿了。 “不许你们说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才没有疯!” 那妇人见眼前不知何时跑出来的少年,嘴角的笑意渐浓,不过一个小孩,徒增笑料罢了。 “这位小兄弟你别激动呀!虽说那楚小姐花容月貌,你心悦人家也是正常,可疯了就是疯了,瞧你说的,不知道的是以为是我撒谎刻意编排她呢!”说罢,还将头低了低,倒显得她多么委屈一般。 “你……空口无凭!我家小姐好得很,不需要你操心!”宋芒被她气得发抖,面子上却强装镇定,磕磕绊绊地反驳道。 “哎呦喂,你一个男人倒还冤枉起我一个妇人来了!”那妇人见此直接将腰一插,嗓门高了一个度:“还有没有天理啦!楚家敢做不敢当,现在还不允许我说话啦!这样的事都做得出,还怕人说嘛!” 宋芒被眼前不要脸的行为震到了,明明是她污蔑小姐,怎么有底气理直气壮呢? 他气愤地指着那妇人“你”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若不是平日小姐反复叮嘱他要“知礼”,他才不会被这泼妇人的刁难难住呢。 就凭他的嘴皮子还骂不哭她??! 可是,小姐不让“与小人一般见识”,他便什么都做不了,此时踌躇纠结地只能跺脚。 那妇人见他反驳不了,顿时趾高气昂地翻了个白眼,“切,这人啊,见着自己的小情人自然是维护的,可也不能一再为她遮掩吧!” 还未等宋芒还嘴,那妇人却直接转了头,哼哼地走了,瞧她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委屈呢! 眼睁睁看着有人欺负他家小姐却什么都做不了,那滋味实在太难受,天知道他刚刚有多想把那恶妇按在地上打! 可他不想让小姐失望,他只能忍耐。 他的命是小姐给的,小姐是个善良的人,他也想成为一个善良的人,这样小姐才会开心…… 于是,这件原本微不足道的小事渐渐在商州小县中流传开来,一时间流言四起,楚家大小姐变成疯子的事情人尽皆知,满城风雨,人们传的沸沸扬扬。 人们似乎很乐意看楚茨笑话,或者说很乐意看京郊首富楚家的笑话,不知道是谁为她取了个外号叫“傻子千金”,起初还有许多人为她打抱不平,可随着这外号越传越广,在商州几乎成了人尽皆知的程度,这些本就少得可怜的辩白也淹没在了人们的口水声中了。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二章:男的? 此刻,正躺在闺房里的楚茨闷闷不乐,完全不知道外面已经有人将自己的名誉毁了个一干二净。 丫鬟夕雾递上一盘葡萄,楚茨百无聊赖地接过,开始一口一个往嘴里丢,脸上却还是半点喜色也无。 “哎!”她叹息。 “哎!”身边的夕雾也一起叹息。 楚茨觉得好笑,问到:“你‘哎’什么?郁闷的是我又不是你。” 夕雾无辜地看着她,回答道:“奴婢不知小姐终日在忧虑些什么,只是小姐不开心,奴婢也开心不起来。” 其实楚茨也不知道自己在郁闷什么,只是感觉身边的一切都十分陌生,明明就在眼前的人和物,却像是蒙了一层纱一般,叫她整个人像是浮在空中,这种焦虑感像是从心底升起,正逐渐蔓延到全身每一寸一样,叫嚣着捂住她的嘴巴,让她喘息不得。 她感觉很无聊,但无聊的同时是紧张和陌生的诡异感。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自己。 她的记忆在一周前的一次落水被抹去,那之前的一切她不能说没有印象,而是那些印象和记忆就像是一串代码,被编入了机器的程序一般…… 她有种直觉——那不是她,至少不是正在思考的这个她。 可……“代码是什么?”她喃喃道。 夕雾不知道她的愁苦,只得安慰她:“小姐不必太过紧张,只要休养好身体,记忆慢慢就会恢复的!” 小姐这几日性格大变,完全不像是之前那个温婉柔顺的大小姐,反而变得十分活泼,不拘小节了。 看着面前这个翘着二郎腿,完全一副浑家公子哥的吊儿郎当的样儿的小姐,虽说这姿势看上去实在不雅,可光是小姐满面愁容地静坐在那里,也是一副美人落泪的绝美画面,即使翘着二郎腿也破坏不了她的美感,所以夕雾也放弃了提醒她的念头。 “若是尽快恢复就最好了,要不然爷就要憋死了!” 夕雾:“……??”爷……? 但楚茨仿佛浑然未觉,仍然抓耳挠腮地努力回忆丢失的记忆。 夕雾惊的不轻,她先前看过一个画本子,里面写了一个男子死后突然变成女儿身的故事,原是那男子与女子生在了同一天同一时辰,又偏巧死在了同一天的同一时辰,男子命格硬,将女子的魂魄顶替了,继续活在女子的身体里,而那家女儿却再也不是原来的女儿了。 思及此,她浑身汗毛倒竖! 小姐……不会是哪个男人变的吧!! 顿时,她的眼神变得格外警惕,一眨不眨地盯着楚茨的脸瞧。 楚茨思考入了迷,恍然感觉身后有一道不太友好的视线,连忙收回了思绪,然后转过头,对上了夕雾充满警惕与不安的眼眸。 “……?”宝贝儿你变了! 刚刚还是我的贴心小棉袄呢,这会儿怎么说变脸就变了?! 第三章:准备跑路 楚茨猜不到夕雾强大的脑洞,只觉得她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奇怪。 她正准备好好问问这丫头脑子里都装了些啥,忽然听到屋外有人喊: “阿姐!阿姐!快让我进去,大事不好啦!” 来者正是楚茨的亲弟弟,楚郁。 先前楚茨最重规矩,即使是与她关系最为亲密的弟弟在进屋前也要让侍卫传话,方可入内。 如今楚茨便只是维持着跷二郎腿的姿势不动弹,隔着老远喊:“进。” 夕雾目瞪口呆。 果然,小姐是男人变的了?! 呜呜呜……! 门口急吼吼地闪进来一个人影,一颗葡萄的功夫,楚茨的眼前就多出来一个人。 “阿姐!你怎么这么淡定啊!外面的人……”他又气又急,“外面的人都把你传成什么样了?!” “我?” 楚茨指了指自己,不可思议:“传我的坏话?我连门都没出过啊……” 楚郁年龄不大,十三岁的少年,又是个被一家人捧着长大的公子哥儿,脾气冲动自是无可避免。 他一边跺着脚,一边指着外面骂道:“今天小爷闲情逸致,去咱家成衣铺子转了一圈儿,碰上了宋芒那小子,结果他告诉我有个长舌妇在门口搬弄是非,还毁你清誉!真是气死我了!” “他们怎么说的?” “哼!”楚郁胸口起伏着,横眉怒道:“她说阿姐神智不清,成了个疯子!” “啊这……”好像没错。 “还说看见你半夜要跳墙,更可恶的是,她竟然说你是因为被人毁了清白才这么做的!我呸!”楚郁越说越生气,“我看就是她脑子里脏才会说出这么脏的话来!” 楚茨郁闷了。 虽说跳墙这回事是真的,但这位也太会脑补了吧!? 话说她刚醒过来这几天性情大变,谁也不记得了,就一心想逃跑,楚老爷愁得没办法了,就把她关在了院子里不让出门,她这才想出来个半夜翻墙逃跑的主意。 说她疯了倒是没啥错,可你编故事就不对了吧! “这样的长舌妇人,同她计较什么?多掉价!”楚茨摆了摆手,表示淡定。 楚郁一副皇上不急太监急的纠结表情看着她,“可阿姐,这事儿全城都知道了……” “啥?!” 楚茨一个激灵爬起来了。 “你说全城都认为我是因为毁了清白才意图自尽的?” 楚郁点头。 “完蛋了完蛋了!我抓紧跑吧!”楚茨啥也顾不上了,对着夕雾催促:“抓紧!胖胖赶紧收拾家当,我们马上溜!” 夕雾:“……?” 楚郁:“……?” 他觉得外面的传言可能没全错,他阿姐可能真疯了。 “快快快!再不走咱俩可能就直接被搬家了!” “被搬家?搬到哪里啊?” 楚茨顿了顿,认真地望着夕雾的眼睛:“某个有权有势老头子的后院,或者土里。” !!! 夕雾呆了:“这……这么严重?” “不可能吧,爹和娘不会不管你的啊!” 楚茨笑了笑,放下手中打了一半结的包袱,平静而轻柔地问道:“一个名声尽毁的女儿除了给家族蒙羞之外有什么别的用处?” 楚郁一震,虽然没大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心里有些莫名的堵塞感,看着眼前熟悉的阿姐,她身上好似多了许多本不该属于她的忧郁感。 第四章:牺牲 “你以为我真的和你一样吗?” 楚郁愣了。 不一样的,从小阿姐都更守规矩,而他总是行事肆无忌惮,但是除了爹和娘没有人说他什么,而阿姐仅仅因为翻了个墙就要遭受这样恶毒的无端猜忌…… 阿姐,好像一直不开心。 “我明白了,阿姐。”楚郁捏了捏拳头,好似做了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道:“我陪你一起走!我们逃到山林里去,这样就不会有人找到咱们了!我们再搭一件树屋……” 楚茨失笑,“阿郁还是那么可爱啊!” 说完,转身拿起一盏茶,递给他:“阿郁渴了吧,先喝点茶,润润嗓子。” 楚郁被姐姐笑的脸有些红,摸了摸后脑勺,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楚茨笑着,道:“不过我们不用逃到山林里去,我们去京城。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们,也没有人关心我的身世,只要我们在那里赚够了钱,回来便没有人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楚郁恍然:“哦!我知道,这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楚茨:“完全正确!” “那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现在。” 话音刚落,楚郁就摇摇晃晃,感觉脑袋发晕,四肢瘫软,然后腿一曲,就要倒在了地上。 楚茨和夕雾眼疾手快,稳稳地接住了他,楚茨没什么反应,夕雾却吓坏了,急忙道:“小姐!少爷晕过去了!我去叫大夫!”站起身,往门外冲去。 楚茨连忙拉住了她的肩膀,虽说被她的冲劲带着趔趄了一下,但好在还是止住了她的脚步。 “不用去了,他没事。” 夕雾仍是一脸担忧:“小姐如何知道?” “因为让他晕的是我,我只是加了点安神的草药丸子进了茶水里,他吃了之后便会觉得困倦,这会儿他是睡着了。” “可……” “我一声不吭离开家已是不孝,若是将阿郁也带上,那父母亲一定会心焦如焚,我不能那么自私。”楚茨收拾完最后一个包袱,往夕雾脖子上挂了两个,自己扛了两个。 夕雾仍是不解,“老爷和夫人听到小姐要离家的消息必定也会焦急的,何不再等等,老爷平日最宠爱小姐,定不会不管小姐的!” 楚茨觉得这丫头实在是天真过了头。在她失忆之后这段时间里,她早就把她老爹摸透了,别看他平日对她笑呵呵的,可内心却并不怎么关心这个女儿,在听说她疯了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来看望她,或请个郎中来治,而是把她封在后院里,连前厅都不让踏足半步。 为什么? 楚家是商州有名的暴发户,在十几年前,楚老爷还只是一家瓷器店老板,由于阴差阳错救了一回在商州受了伤的三皇子,被皇上赏赐了一堆金银珠宝,还给楚家的小瓷铺子亲送了块招牌。 这下子大江南北的人纷纷跑到楚家的铺子里买瓷器,都是为了亲眼一睹那金字招牌,或是蹭一蹭真龙之气。即便皇上可能压根连看都没看过一眼那牌匾。 无论怎样,楚家的日子越来越红火,铺子也开遍了京郊的县城,而这商州也变成了楚家半边天了。 可即使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楚家的名声显然不如十年前响亮,生意也日渐呈现颓势。 “楚家就是靠名声起家的,近些年也得罪了不少人,多的是人希望看楚家笑话,这时候若是我的名声被人败坏了,即使大家都知道我是被人冤枉的,也多的是人落井下石。” 楚茨冷静地分析,她的眼睛十分清明,神情也不慌不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故事。 夕雾听着,心悬的很高,“那……小姐您……” “我只能被牺牲咯。” 她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第五章:跳江 楚茨在脑子中做出了大概的计划。 她准备来一出假死,再留一份洗刷冤屈的“遗书”,趁机坐船逃走。 这样她不仅不用待在楚家的院子里憋屈着,又可以把自己的污名洗刷干净。 于是她叫了一辆马车,让夕雾出门去港口买新鲜的鱼给她,实际上是为了将自己的包袱提前放上客船。 当夕雾出门买鱼的时候,她喊了门外的侍卫进来,说是楚郁说着话突然晕倒了,这下子府里上下都乱成了一锅粥,楚老爷和楚夫人急急忙忙在楚郁的床前围了一圈儿,一时间所有的人几乎都围在了楚郁的竹韫居周围,端水的、请大夫的、还有忙着议论的…… 在大夫来之前,就是楚茨最好的逃跑机会。 她溜到了后门,由于无人看守,她相当顺利地跑了出来。未免引人注意,她还特意套了一件小厮的灰布衫,只要不仔细瞧,是没有人能认出来的。 她知道顺着屋后的这条街一直往西走,再拐两个弯儿就到了春江,那江水是出了名的湍急,不少落水的人都被冲到不知何处去,尸体都找不到。 不巧的是,她正好知道顺着江水往下漂二里路,有一个浅滩涂,只要不走到江中央,一旦稍微靠着岸一点就可以稳稳地飘到滩涂上。 她让夕雾在那里备好一套衣服,找一条船等着自己,到时候在几个人的注目下跳下去,她的计划就完成了。 她在家里留好了“遗书”,在家里溜出来的时候还从厨房里摸出了剁菜的木桩子,塞进一个包袱里背在身上,这样一跳,就可以确保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了。 她开开心心地往江边溜达,灰布衫能够很好的隐藏自己,一路上没有人认出她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离开自己的家人,这原本应该是一件悲伤的事,可她却只能感受到久违的自由和放松,对于即将到来的“北漂”生活,也只是期待和兴奋,连带着对于未知未来的恐惧都削弱了许多。 她可能真的不适合这里。 她不知道原来的她是怎样生活过这十几年的,可自从她有记忆以来,她就一点也不快乐,只有铺天盖地的焦躁。 而此时…… 望着眼前平静广阔的江面,呼吸都顺畅了呢! 她深吸一口气,在角落里脱掉了灰衫,恢复了平日里楚大小姐穿的藕粉色纱裙,轻纱薄如蝉翼,层层叠叠映出她纤细的身躯,江边的人们都被她吸引了视线,有不少人认出她来了。 “诶,这不是疯了的楚大小姐吗,她跑到这儿来干嘛?” “是啊,而且还是一个人来的?” “是啊是啊,听说她被人毁了清白……” “呸,你净听人胡说八道,一个长舌妇的话也可信?” “哎,当时那妇人亲口问了楚家成衣店的掌柜的,他当时可没解释清楚呢!” “是啊是啊,说不定就是真的呢!” “……” 楚茨听见这些话并不意外,虽说平时她真的很想把这些垃圾人的脑壳打爆,可现在,她要的就是他们的议论。 楚郁微不可见地勾唇,下一秒眼眶中就沁满了热泪,她一步一步走的很慢,眼泪每走一步就滚滚滴落,她没有说一句话,可周围的人只是看着她落泪就不自觉停下了议论声。 不得不承认,楚茨长得真的很美,而且是那种南方女子纤弱的美,令人见了都忍不住想把她捧在手心里,不忍心伤她一丝一毫,而当她哭起来,更是我见犹怜,微红的鼻尖和白皙的的脸庞,在泪珠儿的衬托下更像戳在了人的心尖尖上一般。 楚茨走到了江边,面对着人们,风将她的发丝拂起,她边流泪边哽咽道:“楚家不孝女,愧对父母亲教诲,胆小懦弱,自知无法面对诋毁,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不待人们反应过来,她脚尖点地,旋即轻轻一跃,粉色的身影投入了江水中,霎时间便不见了踪影。 第六章:双人版激流勇进? 只听“扑通”一声,淡粉色的身影从礁石上一跃而下,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停顿的,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哗……! 人们面面相觑,刚刚那几个议论的人也呆站在原地,浑身发抖。 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女消失的岸边,有一个人腿一软,就瘫坐在了地上。 “不是我杀的人,不是我……” “啊!死人了!” “啊啊啊……!” 许多人尖叫着四散逃跑,他们都认为,这样湍急的江水,江面下还有暗礁,一个贵家小姐掉下去一定是活不了了。 此时,只听又“扑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也落入了水中。 “有人跳下去了!” 忽然,一个汉子指着激荡起层层水花的江面,激动地喊着。 另一人却皱紧了眉头,吼道:“不要命了?!这跳下去不仅救不到人,说不定连自己都要搭进去的!” 仍留在岸边的人们纷纷叹息,焦急地往江面张望,期望着看到两人哪怕能够露出个衣角。 可是,一刻钟过去了,江面却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来,更别说人影了。 ————————— 楚茨是憋好气跳下去的,她计算好了往前跳的距离,半步的距离,可以让她隐藏在岸边礁石的阴影中,这样在上面的人是看不到她的。 如她所料,包袱中的木桩除了在她落入水中的一瞬间砸到了她的背之外,还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运输工具”。 只不过—— “阿嚏!阿嚏!” 忘了这是腊月了…… 不过还好离滩涂不远,只要她游得快一点,感冒就追不上她! 只不过,突然间,楚茨的头顶被一片阴影笼罩了。 “什么——” 话音未落,只听巨大的落水声音在楚茨耳边炸开,然后是铺天盖地的冷水将她整个人浇了一个透心凉。 还没等她睁开眼睛,她就发现这水花激起的浪竟然把她的木桩打翻了! 淦! 更要命的是,这木桩前端有一个豁口,此时那个豁口里进了水,并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往里面灌水。 她只好暂时将重力从木桩上移开,试图将里面的水倒出来。 可就在此时—— “我丢!?” 看着眼前的水面中突然冒出来的脸,楚茨差点吓得晕厥过去。 一张男人的脸庞就凭空出现在她面前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手中的木桩自是不必说,一滑就彻底进了水,向江底沉下去了,而楚茨也因此呛了好几口水。 此时她的鼻子里也猝不及防地进了水,她连连咳嗽了好几声,呛的眼泪直流。 “这什么玩意?!” 面前是个男人……而且是个长相还不错的男人。 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好似完全被水流冲着向前走一般。 “晕过去了?” 结合刚刚听到的震耳欲聋的落水声,楚茨向头顶,她跳下来的礁石处看了一眼。 他……不会是跳下来救她的吧?! “怕不是个大傻子!” 救人没救成,反而晕过去了! 楚茨在心里狠狠把他鄙视了一顿,可还是认命地揪住了他的衣领。 她总不能真让他被冲跑了,毕竟他也是好心……个屁嘞! 她怎么这么倒霉地摊上了这么个拖油瓶。 翻了个白眼,她尽量贴近礁石,远离江中央,保持平衡地往前游。 他们顺着水流已经飘到了一个水流比较急的转弯处,楚茨没了浮木,还要拽着这么大一个男人,行进过程变得困难了许多。 水下的石头有些尖利突出的地方,将她的小腿划破了许多处,她咬紧牙关,忍受着鲜血流淌的钻心疼痛和刺骨冰凉的江水,艰难地漂浮着。 可是随着水下地形越来越复杂,腿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鲜血在水中留下了好长的痕迹,可是预想中的滩涂却还没有看见。 当她眼睛终于支撑不住闭上前一秒,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面前这个一脸平静甚至带了点微笑躺在水里的男人。 你倒是挺惬意,一会儿咱俩就一起“河葬”在这里了,竟然还有心情笑! 第七章:卫弈谦 暖黄色的烛光在眼前若隐若现地闪烁着,楚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 看来,她已经上岸了? 还是已经死掉了? 她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的一切愈发熟悉。 “我的屋……” ?! 没道理啊!两个在冰冷奔腾的江水中晕过去的人,怎么可能活下来?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快去叫夫人来!” 门外,端着盆儿的夕雾看到楚茨醒来,激动地把手里的铁盆都丢了,招呼着门外的小厮去叫人,然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楚茨的床边,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怎么了,怎么了?别哭呀!你先起来……” 楚茨慌忙去拉她起来,夕雾这一跪让她哪哪都不舒服,然而即使她伸手拉她,她也纹丝不动。 “奴婢愧对小姐吩咐,请小姐责罚!” 楚茨觉得莫名其妙,“我罚你做什么?又不是你的错,要怪……”就该怪那个从天而降的拖油瓶,直愣愣把她的计划截胡了! 楚茨气的咬牙,登时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余光瞥到夕雾头低的更厉害了,知道她误会了,便问道:“胖胖你怎么那么紧张?该不会是你中途叛变,逃跑了吧?” 夕雾吓了一跳,赶忙抬起头,焦急地解释:“没有,小姐!奴婢没有出卖小姐……” “那不就得了!咱们的计划失败全都是因为那个男人,跟你有什么关系,赶紧给我站起来讲明白,我是怎么回来的?” 夕雾这才慢慢止住了哭声,但心里还是忍不住为小姐委屈,她瘪着嘴,眼眶红红的,肉肉的脸也垮作一团,看上去像个气鼓鼓的包子。 “奴婢不知中途小姐发生了什么,只是奴婢在岸边等待小姐,久久不至,奴婢心中焦急,疑心小姐出甚么意外,便回去告知了夫人——” ——好吧,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了。 “等夫人赶来,正好见到小姐竟然被一男子抱上了岸,身上伤痕累累,还昏迷不醒!” 男子?就是那个刚下水就晕过去的人? 她一晕,他就醒了,这也太巧了些吧! 还把她抱上了岸……等等! 抱!? 楚茨:“!!!” “除了你,还有谁看见了!?” 夕雾吓得一哆嗦,又要跪,却被楚茨一个眼神止住了动作。 “回……回小姐,老爷和夫人,还有很多人,都见到了……” “嘶……!” 孤男寡女,英雄救美…… 这下一步可不就要以身相许了吗??! 楚茨想死的心都有了。 “呜呜呜,别拦我!让我再去跳一次江!这次绝对没有意外了……” 人生无望,人间不值得啊啊啊!! “小姐莫要再冲动了,若是您要再跳一次江,奴婢也要跟着您跳下去了!呜呜呜……” 顿时,楚茨也哭,夕雾也哭,两人哭作一团,主仆俩越哭越伤心。 楚茨顿时后悔当初为什么不一脚将那男人踹进江里,让他从此离开这美丽的人间!? 不过,“这男人是谁,你知道吗?” 哭得正伤心的夕雾抬起头,朦朦胧胧地应了一声,“知道的。” “说是叫卫弈谦的,好像是京里的一个挺大的官。” “什么玩意儿?!” “卫弈谦?!!” 第八章:以身相许? “让我去死一死吧!天要亡我!!” 卫弈谦何许人也? 若说她醒来之后对外界的认识只有千万分之一的话,那这千万分之一就是卫!弈!谦! 消息的来源:楚郁。 她每天待在院子里唯一的消遣就是听楚郁讲他这一天的经历,在他嘴里最常听到的三个字就是“卫弈谦”。 卫弈谦,十四岁科举中进士,十五岁中状元,十六入朝堂,十八成了大梁乃至前朝三百年间最年轻的丞相。 寒门出身,家世门第一穷二白,老爹是在他不足岁就去世了,母亲独自将他抚养长大,眼看着在他十八岁那年就要苦尽甘来,享几年清福了,谁知却突然劳累过度,也死了。 一时间,卫弈谦在京城举目无亲,唯一的亲人舅舅一家在江南还犯了事,说是辱骂先帝,被治了个株连九族的大罪。 还好当今圣上英明,又格外宠信卫弈谦,这才免了他被株连的罪过。 可怜十八岁的少年,还未到弱冠之年,便在世上孑然一身,孤独地挣扎在朝堂之中。 但他却在朝堂中凭借一己之力,击碎无数前朝旧党,惩治了一大批贪官污吏。 上管赈灾济贫,下管提审恶囚。且他手段极为残忍,十大酷刑在他手里都能玩出花来,上任不满三年,已是权倾朝野,令朝中大臣无不闻风丧胆。 “丞相!?”夕雾也震惊了。 “那岂不是我们高攀了,那多憋屈……”她小声嘀咕,可还是被楚茨听到了。 高攀么…… “的确。” 一瞬间的想法在她脑中闪过,随即她便收回了脸上的情绪,平静地慢慢躺了下来。 夕雾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喜笑颜开,“那丞相看不上咱们家也实在正常不过,如此一来,不需要我们做什么反应,他也会拒绝这门亲事的吧!” 说完,一脸求夸奖的骄傲表情看着楚茨。 “噗。” “小姐,你笑什么呀?我说的不对吗?” 楚茨轻笑着摇头,眼神中却没有笑意。 “胖胖,你还是太单纯了啊。”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便不再看夕雾,闭上眼睛睡觉去了。 夕雾脑海中一直盘旋的都是小姐那句‘太单纯了’,她搞不懂,小姐的话听着好像不是在夸她。 那这事…… 一下午,夕雾的心里都有些打鼓,这种不安感一直伴随着她,直到在宅子外听见了行人的议论。 “丞相亲自跳水救上了楚小姐呢!” “真是一段英雄救美之佳话!” 如坠冰窖。 从头凉到脚底。 若是丞相不想娶小姐,他怎么可能任由这样的流言扩散呢…… 原来小姐,早就预料到了吗?所以才那样平静的…… 是的,楚茨早就预料到了。 自他一跃而下来“救她”起,他就都算计好了,就连他晕过去,也是装的! 虽然不明白她于他而言有什用处,因为她家有钱吗? 这些钱对于他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丞相大人来说,根本是九牛一毛,那是为了什么呢?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既然他如此大费周章,她逃婚的希望就微乎其微。 第九章:暴毙 楚茨在床上躺尸了三天,每天醒来吃饭,吃完饭就睡觉,偶尔能听一听楚郁在她身边唠唠叨叨地讲外面发生的趣闻。 她感觉自己只这三天就能胖上三圈,她甚至在想,若是自己胖成一个球,卫弈谦是不是就能嫌弃她,放弃他的计划啦? 希望是美好的。 稍微想想就知道不可能,她才不信卫弈谦对她一见钟情,所以她长的高矮胖瘦,是天仙还是恶鬼,估计结果都不会变。 除非,她长得像他妈! ————— 楚郁几乎每日下了学都要跑来跟她闲话,只不过一般都是楚郁侃侃而谈,楚茨昏昏欲睡。因为他的话题多半都是在讲卫弈谦多么英俊潇洒,是怎样救下了楚家小姐的,夸的他俨然变成了一位行走江湖的正义游侠。 而且不止楚郁夸他,商州的百姓们简直都要把他夸成一朵花儿了,尤其是那些当日的围观群众,便是见人就炫耀,说丞相大人一袭白袍那是天人之姿,便是九天之上的神明也逊色半分。 更有甚者,还详细描绘了一番卫弈谦的英勇事迹。例如怎么力挽狂澜,逆流而上的啦、怎么躲过水底暗礁,毫发无伤的啦、怎么在冬日的江水中支撑下来的啦…… 气的楚茨简直想吐血。 你们这些无良吃瓜群众,真的丝毫不顾及她这个当事人二号的感受吗?! 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卫弈谦救了!要不是他跳下来,她可是安全的很! 偏楚郁还一脸懵懂、憧憬地望着她,问道:“阿姐,你说丞相大人他怎么做到的呀?” 若不是对上他无比真诚,散发着光芒的眼睛,她都要怀疑这个便宜弟弟是不是故意揭她的伤疤了。 “怎么做到的?想知道是吧……” 一把掀开被子,指着自己纱布缠了无数圈的小腿,瞪他:“因为那破丞相压根没有游多远啊!全是我!你姐姐,我,游的!!” 楚郁被她激动的声音吓了一跳,低声嘟囔着:“阿姐脾气越来越大了哎……” 她白了他一眼,呵呵一笑,然后伸出手指在他脑门上用力弹了一下,冷笑道:“你阿姐还没聋呢!” 楚郁揉揉脑袋,吐了吐舌头,不再辩驳。 ———— 不过除了卫弈谦这个无聊的话题之外,她还是收到了一条好消息。 经过她跳江这一回,再加上楚夫人把家中她留下的“遗书”交给了官府,她的污名算是彻底被洗刷干净了。 现在人们都开始同情她,说她一介贵家小姐却被市井刁妇编排至此,属实可怜。 然后大骂那刁妇颠倒黑白,属实丧尽天良,显然他们早就忘了三天前或许他们也正在诋毁着她呢。 说到这儿,楚郁却生起气来了。 他表情又似生气又似嫌恶,皱着眉头跟她讲: “那妇人已经死了。” “死了?”这倒是令人意外。 “怎么死的?” 楚郁摇摇头,回道:“说是病死的,谁知道呢!” “官府来说这事儿啦?” “没。是我昨儿听人家提起这事,想起先前未曾为阿姐报仇,便打上了门去,想教训她一顿。” “可谁知,那妇人却已经暴毙家中,拉去乱葬岗埋了。” —————— 楚茨觉得那人死的蹊跷,可终究找不出疑点所在,于是她也就没再过问。 她目前最愁的,还是结亲的事,自从上次落水后她再也没见过卫弈谦,自然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盘算什么,于是这事儿就像一块石头吊在她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教人心烦意乱。 就算是死,也得给个痛快,这样把刀架在脖子上的行为不得不让她提心吊胆。 终于,这块石头,在她腿伤刚刚恢复好的四天后,落在了地上。 第十章:愿意 楚郁的腿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这几日楚夫人买了两只玉肌膏给她,涂上之后效果很好,小腿上原本几道狰狞的疤痕都消失了,只留下淡淡的红痕,雪白的肌肤宛若初生婴儿。 这日,楚茨百无聊赖地在屋中写字,虽然记忆消失了,但她落笔顺畅,“楚茨”二字用流畅的小楷写下,虽然她的字看上去笔画间停顿处理的并不好,但可以看出她每个字写的都十分工整,显然是练习了许多年的。 夕雾夸赞道:“小姐,这小楷可真漂亮,不愧是小姐,自学都能写的如此好看!” 要知道小姐原先可是最擅长行书,从未练习过小楷呢。 楚茨只当夕雾夸她,轻抿着唇笑了笑。 “小姐,夫人来了。”屋外的侍卫禀报。 楚茨站起身迎接,“母亲。” 却见楚夫人一脸焦急,急急忙忙进了屋,身后跟着的婢女萍儿都要快走才能赶上。 未等楚茨开口询问,楚夫人已经握住了她的手,低声哭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想起方才听夕雾说前厅来了一位贵客,便全明白了。 “是母亲无能,才让你接二连三地受到伤害。今日……”楚夫人哽咽着,不忍心再说下去,只是握着楚茨的手逐渐收紧。 “都怪母亲,若不是我没有关心你,你也不至于……要进那丞相府!” 闭了闭眼睛,纵然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仍是心头一跳。 “母亲你慢慢说,之前的事不是你的错。” 楚夫人看着女儿镇定的样子更加伤心,究竟多失望她先前才选择轻生? 她当时,竟然也动了将她早日嫁出去的念头…… 她悔恨莫及,她如今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开心地生活,丞相府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除却皇宫独一份,女儿进去后该怎么生活? 可若是不嫁……女儿还能嫁给谁呢? “夫人,不好了!少爷被官府关起来了!”这时,一侍卫匆匆前来禀报。 “什么?!” 楚茨搀扶着楚夫人,一起上了马车来到了县衙门口,县令亲自来迎接,由于楚家是县里有名的富户,在官府中也被高看一眼。 可这次县令却只说是楚郁牵扯上一桩杀人案,没有调查清楚前需要关押在牢中。 楚夫人吓坏了,听说儿子可能杀了人,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却是楚茨问道:“这事儿既然还未调查清楚,凭什么就要关押无辜的人?衙门也该有衙门的规矩不是么?” 县令支支吾吾不敢说话,只一个劲地赔不是,“咱们也是按规矩办事,没办法的事儿。” 无论她怎样追问,县令也只是打哈哈,最后连“多少钱我们都出”这种话都直白地说了,可他仍是无动于衷。 无奈之下,准备返回时,县令却悄咪咪靠近马车,对楚茨说:“这事儿是有贵人掺合了,你们家怕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早上卫弈谦来提亲,下午就把她弟弟关进了大牢,这意思也再明显不过了。 楚茨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塞了一锭银子给他,请他帮忙安抚一下楚郁,莫要苛待于他。 回到家,楚夫人才将将平静下来,楚茨便直截了当道:“母亲,我愿意嫁给卫弈谦。” 第十一章:订亲礼 “你都知道了……”楚夫人的手微微颤抖,哽咽着看着眼前的女儿。 “嗯,我都知道了。”她顿了顿,道:“您放心吧,阿郁很快就能回家了。” “阿郁他是被……” 楚茨不置可否,楚夫人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卫弈谦是什么人,这样心狠手辣的人物,怎么就看上茨儿了呢! 楚夫人一想到要将自己的闺女送到这样的人身边,就感觉心被刀子割过一般。 “没事的阿娘,只要我不惹事,也不得罪院里的贵家小姐,想来可以平安地活着。” “可……” “放心吧,我对他有没感情,他既是如此大费周章地把我带回去,想来也不会让我出事的。” 楚夫人一顿。 是啊,既然他这样喜欢茨儿,想来一定会护她周全,茨儿向来都是个懂分寸的姑娘,必定能够平平安安地生活的。 她的脸上愁苦之色渐渐淡去,楚茨知道自己说服了她。 不过,她可不会傻到认为卫弈谦是真喜欢她,可她一介商户之女,于他有什么利用的价值呢? 不过,只要有价值,便是有资本,她一日没有发挥出自己的价值来,他一日就不敢杀她。 这可比指望男人虚无缥缈的喜欢靠谱一百倍。 说服了楚夫人之后,第二天卫弈谦便又找上了门来。 不同的是,这次他身后还跟了足足八辆马车。 楚夫人和楚老爷在门前迎接,未出阁女儿不好见外男,楚茨便只好留在府中。 但她并不打算规规矩矩待在屋里,于是她便悄悄绕到了正堂的竹林边,绕过了迎客石,待楚老爷和卫弈谦等一大群人走进正堂时,便身影一闪,躲到了那大石头后面。 只见一袭白袍的男人身姿修长挺拔,看上去有些消瘦,但并不给人以病弱之感,反而更添一份文人独特的清冷气质。 谁能想到,这样一眼看上去清雅脱俗的翩翩公子,竟是个内心姹紫嫣红百花齐放的花心大萝卜呢? 楚茨轻嗤一声表示不屑,心想果然还是文这些文人最可怕,心机深沉、表里不一的。 楚老爷迎着卫弈谦进了正堂,他不似楚夫人那般顾虑,昨日见卫弈谦亲自登门便觉得受宠若惊,今日见他更是抬了八车礼物,说是订亲礼,便笑的跟朵花儿一样了。 他能不高兴吗,茨儿进了丞相府的门,虽然不是正妻,但他就也算当朝丞相的半个岳丈了! 先前进丞相府的都是些什么人物?什么雍州刺史家的嫡女、尚书家的庶女、光禄寺卿的庶女……那可都是富贵乡里的大小姐们,自己的女儿难能比得上?可如今,丞相看上了她,便是她老爹也跟着被抬高了八层楼! 身份不一样了,便是在京中,所有人都要高看他一眼的!那可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荣耀,光宗耀祖的福分! 别说卫弈谦还长得俊逸非凡,且为人极为厚道,对自己女儿似乎也十分喜欢,无论怎样看,除了他后院中人多了点,那都是顶顶好的女婿人选啊。 越想楚老爷便越激动,恨不得现在就直接把楚茨打包塞进卫弈谦的马车里。 第十二章:母亲的反抗 “丞相大人快坐,您大驾光临可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不知您今日这是……” 卫弈谦唇角含笑,微微点头示意后,撩了撩袍子的衣角,客客气气地坐在了客位上。 “楚老板客气,卫某心知此番贸然拜访礼数不全,可无奈家中长辈具已亡逝,便只好由小辈独身前来,上门求娶贵家千金。望楚老板,多多见谅。” 说罢,他还若有其事地站起身,鞠了半躬,俨然就已经把楚老爷当成了岳丈一般。 “不怀好意!!”楚茨心中怒吼。 然而她的怒吼谁也听不见,眼见卫弈谦三言两语就哄的楚老爷心花怒放,却无可奈何。 看看这话说的,多漂亮呐! 还楚老板?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称呼一介小县城的商人为楚老板,简直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大好事儿啊! 于是,楚老爷压根没顾及身边楚夫人怔愣的表情,直接拍板定案“我同意”! 然而身为女方,还是要委婉一些的,“依老夫看,丞相大人年少有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一表人才、堂堂正正、财源滚滚……气冲斗牛!实属良婿之选,择良辰吉日,成礼!” 好家伙,楚老爷算是把毕生所学都抖擞出来按在卫弈谦身上了,听的楚茨都觉得脸上火辣辣地臊得慌,然而卫弈谦仍是微笑着面不改色,站起身行拱手礼,“谢楚老板。” 楚老爷也赶忙回一礼,然后定了十日后成礼,就高高兴兴地送卫弈谦出了门。 来时卫弈谦带来的八车订亲礼,也统统被人搬进了府中,一箱一箱的东西几乎要堆满了院子。 “丞相就是不一样,一出手,就比咱们这十年的利润还要多!” 楚老爷看着看着就红了眼,这么些个东西,过个三辈子也用不完! “看看看看,这黄金得有百两吧,白银也得五十两,还有这玉如意吉祥,丝绸缎子也是顶顶好的材料,还有龙凤呈祥镯,无骨透脚青的香……” “够了!” 正在他还准备继续读下去的时候,却被楚夫人打断了。 只见她眼眶通红,定定地看着楚老爷道:“楚焱,我对你真失望。” 楚老爷被她说的一下子愣在原地,她怎么敢直呼他的名字? “你说什么!?” 楚夫人仍然不卑不亢,红着眼睛与他对视,“我对你很失望!” 然后不顾楚焱黑成锅底的脸,转身就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楚焱被噎的脸都憋红了,他不明白,明明这么一件大喜事,为什么夫人不高兴? 明明一向温柔善解人意的夫人,平日连与人吵架都是柔声细语的夫人,竟然敢直呼他的名字,还说什么,对他很失望? “真是……没有规矩!” 黑着一张脸,楚老爷也无心在厅堂里待,便起身离开了。 楚茨在石头后面探出脑袋来,望着楚老爷离去的方向啧啧两声,真不愧是她爹,用八辆马车就把她卖的彻彻底底,竟然还觉得她们全家都该对卫弈谦感恩戴德。 我呸! 还是母亲刚!能让那样温柔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楚茨感觉心里若有若无的酸涩感也彻底被抚平,暖暖的,有点热呢。 她弯唇,眼睛眯成一条细细的缝,笑起来脸蛋圆圆的,看上去就想让人捏一下。 这是她这么多天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感觉……很不错。 第十三章:迎亲 接下来的几天,楚茨一直安安静静待在屋里不出门,但除却她本人,整个楚家上下都忙活得很。 楚夫人心疼她,婚事无法自己选择,于是在出嫁前的准备上便丝毫马虎都容不得,从嫁衣的制作到嫁妆的准备都尽全力给她最好的。 而楚老爷虽然对她这个女儿没什么感情,但好在很要面子,在嫁妆上也下了血本地往里砸钱。 楚茨倒是乐的清闲自在,心里也没什么波动。 反正铁了心过门之后没想跟卫弈谦和他的女人们牵扯太多,只要他不故意为难她,她的日子还是该怎样过怎样过。 说白了,不过是换个宽敞点的地方混吃等死而已嘛。 没啥好在意的……吧。 至少在她正式过门那天前,是这样想的。 出乎意料的,卫弈谦竟然亲自来迎亲了。 按理来说,纳妾,又非娶妻,只需一顶轿子从侧门抬入府中即可,什么嫁妆、聘礼也不需要。更别提丈夫亲自来迎接的了。 楚茨蒙了盖头,身着淡粉色嫁衣,藕色的丹蔻将她的十指衬的更加纤细白皙。 在府门口看到了等待着她的楚郁。 今日的少年格外沉静,面上也没有喜色,即使在看到卫弈谦本人之后也没有展现出见到偶像的激动情感。 楚家嫁闺女,这事儿早就传的十里八乡人尽皆知,于是一大早儿就围了一群人凑热闹。 虽说是纳妾,但卫弈谦给足了面子,楚家自然也更有底气,那派头和流程严谨的,一点都不亚于正室的范儿。 此刻是由新姨娘的兄弟背着上花轿,楚茨就一个弟弟,这活自然由楚郁来做了。 楚郁背起了姐姐,一步一步走的平稳而缓慢。 楚茨明显感觉今日的弟弟好似有些不一样了,少年的后背已然变得坚实温暖,与前几日还冒冒失失的小孩子宛若两人。 楚茨想笑,她明明该笑的,弟弟长大了,作为姐姐应该感到欣慰,可一想到这些日子少年的成长,是以十多天的监禁为代价的,她笑不出来。 虽然楚茨失忆了,对于这些家人的感情都被抹去了,可这些天,在这个家里,楚郁是唯一关心她的人。他会在她不开心时想办法逗她开心,会在她被欺负时气的眼红,去给她“报仇”。从他身上,她感受到了来自家人的温暖,所以此刻,她感觉鼻头还是有些泛酸。 此去经年,若再相逢,不知何夕…… 她轻轻靠近少年的耳边,打趣道:“我这一走,楚家可都是你的了,到以后赚了大钱,可别把姐姐我忘了啊!楚老板?” 楚郁停下了脚步,将背后的阿姐轻轻送上了花轿,他静静望着阿姐,过了许久,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就像是之前每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不会忘记的,阿姐永远是我的阿姐,等我长大!等我一定不会让他们欺负你!” 少年的眉眼坚定而认真,楚茨第一次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她微微一笑,即便粉色盖头遮住了他们的实现,但她相信楚郁能感觉到。 直到花轿的帘幕被放下,车队启程,楚茨才转过身来,收回了目光。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卫弈谦翻身上马,轻瞥了还愣在原地的少年一眼,用鼻音轻哼了一声,便悠悠地一挥手,“走。” 第十四章:美男计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远了,鞭炮声跟着马车响了一路,直至出了商州县才彻底销声匿迹了。 楚茨坐在轿子里想,看她这派头,这样隆重也只是个妾,那若是正室嫁娶,该是怎样的热闹? 她心中好奇,便悄悄掀开帘子,由于她这轿子是由人抬着的,前面打头里走着的就是卫弈谦,后面还跟着五车她的嫁妆,仆人们便没有了马车坐,夕雾便在她轿子旁走着。 “诶,夕雾,卫弈谦这样的大官纳个妾都这么大张旗鼓的,他家里那钱是大风刮来的嘛?” 尤其想想他还纳了九房妾室,若每一个都像是这样铺张…… 啧啧,只能说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 “奴婢未曾听说丞相府的规矩,可听人家说那些富贵人家纳妾也不过一顶轿子抬入府中罢了。未曾听说需要聘礼的……” 咦。那就奇怪了…… 丞相府这么有钱的?贪污了吧…… 他们是清晨就出发了,由于商州离着京都还有一段距离,人抬着轿子也走不了多快,中途便免不了停下来歇一歇。 他们沿着山路走,这是个小山坡,周围树木很茂盛,即使寒冬叶子仍是绿油油的,卫弈谦便指挥着一行人在一个树旁停下来整顿休息。 楚茨被人抬着颠颠儿地走了半个时辰,早就头昏眼花的了,这会儿她便在轿子落了地之后下来了,可还没等她走几步,一旁的夕雾就跑过来,低声问道:“小姐,你怎么下来了?盖头,盖头怎么能掀了呢?” 她急吼吼地把她往轿子里推,还拽出了她扔在里面的盖头,啪嗒给她照在了脑袋上。 楚茨被这玩意闷了一会就喘不过气来了,所以在轿子里早就掀下来了,这会儿好不容易透透气,怎么还能让它闷着? “拿走拿走,我不盖。”嫌弃地推开。 夕雾锲而不舍地重新盖上,埋怨道:“这新妇哪有自己摘下盖头来的?丞相还在前面呢!” 楚茨轻笑着白了她一眼,便把那块粉色的布夺走了,“新妇是明媒正娶的,我是个妾,还需要这些虚头巴脑的规矩干嘛?盖头,哪有盖头是粉色的?” 夕雾被她噎的说不上话来,还想反驳什么,却又开不了口,直到树下立着的男人闻声向这边走来。 夕雾识趣地溜了。 只见男人嘴角微微上扬,墨色青丝随风舞动,他一身玄黑长袍系一条鎏金束腰,外披一袭正红色朱雀大氅,背对着阳光,从阴影中向她一步步靠近。 楚茨不禁感叹:好一个俊美无双的……衣冠禽兽! 她心中连连冷笑,怎么这样的好皮囊非要安在这头恶狼身上呢?! 但不得不说,卫弈谦笑起来简直不能太好看,整个一温润公子的气质嘛!仿佛周围的色彩都失了颜色般。 但她可不是色中饿狼,不会被他的美男计迷惑的! “茨茨,可有累着?身上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他的的眼睛好似清澈见底的清泉,让人仿佛能够一眼望到底,吸引着人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直望下去。 站的太近了啊喂!她都能够清清楚楚看到他扑闪扑闪的眼睫毛,还有他眼睛中的自己了。 她低喃道: “你眼睛中的我……脸有点凸诶!”说完,还伸出自己涂上丹蔻的素手食指,在他面前轻轻晃悠了一圈,“哎,手指也弯了!” 她高兴地笑起来,看上去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一般。 卫弈谦瞧着她这副模样,连接下来的话都说不下去了,他微微翘着的嘴角此刻有些抽搐,甚至有点怀疑楚茨是不是真的傻了…… 楚茨冷笑,要的就是这效果! 管他什么目的,这种小把戏就算骗不了他,也恶心他一会儿再说。 第十五章:刺客 但卫弈谦就是卫弈谦,没用多久就恢复了镇定,开口仍是温柔的语调: “茨茨,你身体没事吧?” 楚茨吓得一个激灵,往后倒退了一步,却被他扶住了腰。 卧槽! 她想骂人了! “你你你,有话好好说……”她一边悄无声息地想把卫弈谦放在她腰上的手扒拉下来,一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着。 他听到这,似是伤心地摇了摇头,随即一把放开了她,“不想茨茨竟然如此误会我……哎,也罢。” “…………” 楚茨很想拍拍他的脑门看看他脑子被什么物种踢了,还是进了些许的龙井茶? 怎么闻着一股子茶艺的味道…… “哦!” 楚茨才没兴趣陪他发神经,极其敷衍地哼了一句,然后扭头就回了轿子里。 剩下一脸懵逼的卫弈谦愣在原地。 ?? 自己这招好像不太管用? 看着周围不自觉看过来的侍从们,低笑了一声,反正今天的目的达到了。 不过,这商户家的姑娘,好像每次都能给他惊喜。 楚茨才不知道这人的想法百转千回了,只是一边走一边感叹,今后得离着他远点,这人脑子可能有点毛病。 过了不多久,一行人休息得差不多了,便准备重新启程了。 卫弈谦翻身跃上马,弯了弯食指示意队伍出发,可走了两步,楚茨便听见耳边有若隐若现的沙沙声。 什么东西? 她掀开帘子,往外看,却正好与一个蒙面黑衣人对上了视线。 楚茨:“……” 黑衣人:“……” 那黑衣人全身都蒙上了布,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那人身后还背了一把足足接近半米长的砍刀。 而且更糟糕的是,这人身后还有至少十多个一模一样打扮的人。 草?这,刺客?还是山贼?! 不管是哪个,都是要命的啊…… 她哪见过这阵仗,心跳如鼓地一把把帘子扔下,不敢大喊惊动了他们,想悄咪咪地让夕雾传个话,可还没等开口,就听耳边风声划过。 “蹲下!” 她探出身去,大喝一声,然后一个旋身,便站到了梁木上。抬轿的侍从手上一沉,便将轿子摔到了地上,晃的楚茨差点摔倒。 还好轿子行进的速度不快,楚茨只踉跄了一声便堪堪跳到了地上。 卫弈谦刚听到喊声便回头,看到的就是一个粉红色的东西七拐八拐地掉到了地上。 “………” 他不得不佩服这女人了。 这下轿的方式可真是……特别呢。 楚茨看着这男人还站在原地笑,顿时就火了,大喊:“有人要杀你啊龟龟!” 这人竟然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不动弹。 然后她就看到一个刺客直奔她而来。 我丢!? 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蹲下了身,然后就发现接二连三的刺客都只冲着她来。 什么鬼? 她顾不上思考,吓得赶紧往卫弈谦的方向跑,别管那么多,躲他后面总是对的,这样至少死的第一个就不会是她了。 卫弈谦本来在看热闹,他还在好奇这女人遇到这样的事会怎么处理,就看到她一只手提着粉色嫁衣,半蹲着压着腰往他这边跑来。 这样子,活像一只偷了粮食的粉色小松鼠。。 还挺可爱,他轻笑一声,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第十六章:受伤 然而这样的笑容还没维持三秒,就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拽住了,似是想他摔倒,但他巍然不动,手上反用了力,那人便被他拉到了身前。 “哎!”楚茨趔趄着,却没能抵挡住他手劲太大,一头就撞到了他胸前。 “鼻子……”她眼泪都撞出来了,却来不及抱怨,就感觉自己被人抓着掉了个,转了一圈之后才堪堪站定。 “你……” “嘘,先别说话。”卫弈谦抓着她的肩膀,她却看到他的脸色骤然苍白。 楚茨睁大了眼睛,发现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群身着锦衣官服的人,与那些黑衣人厮杀起来。 “御林军。”卫弈谦低声道。 那就是他的人。 看来皇帝对他不是一般的宠信,竟然连御林军都能分给他。 这些御林军加入战场后,局势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本来十分被动的他们顿时占据了极大的优势,毕竟是皇家的军队,即使人数有限,但战斗力可比这几个不知哪里来的小毛贼强的不止一个档次。 卫弈谦就这么半揽着她,一直到所有黑衣人都被消灭。不知道为什么,楚茨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就不敢推开他,也许是她同情心又泛滥了,就和落水那次一样。 她无奈撇了撇嘴,推开了几乎半倚在她身上的卫弈谦。 “嘶……”他倒抽一口凉气,唇变得更加苍白了,在红氅的映衬下竟有一种病美人之感…… 楚茨摇摇头,将那奇奇怪怪的想法甩出脑袋,“怎么了?” 这才发现卫弈谦的右胳膊有一块不同与布料的暗红色。 “这,你流血了?” 他转过头,轻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小伤。” 楚茨想到刚刚他拽着她的那个转身,顿时心虚了。 好像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 哎,她这该死的同情心! “来,我扶你。” “不好吧……毕竟你还没过门。” ………… “那行吧,您慢走。”楚茨朝他挥手,表示拜拜不送。 卫弈谦噎了一下。 我就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 他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是个欺骗人感情的负心汉。 最终还是楚茨妥协了,把他扶到了马车上坐好,然后便准备去看看夕雾,那丫头可能吓坏了。 “嘶……” 抽气声。 楚茨皱起眉,一脸莫名地回头看他。 “为夫的伤还没有包扎。” 他眼巴巴地看着她,好像某种小型犬科动物,想让人揉一揉他的脑袋…… “不不不,想什么呢……” “所以呢?”盯着他看了半天,明白了他的用意:“哦对了!”楚茨在周围环视一圈,终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不出意外的话那应该是卫弈谦的贴身小厮,“你,那个谁,过来!” 正在照顾伤员的丏菁指了指自己,然后就飞快地跑过来,“九姨娘有什么吩咐?” “伺候丞相大人上药,他受伤了。” 卫弈谦静静地盯着他,勾着嘴角看他。 “遵……”丏菁突然感觉如芒在背,余光瞥见卫弈谦一脸温和的笑容,不寒而栗,“尊禀姨娘,小的不会。” “你……?” “丏菁也不常做这些事,只能辛苦茨茨帮为夫包扎了。”。 男人温柔地笑着,他笑的很好看,但楚茨只感觉,好气哦! 第十七章:包扎 最终楚茨还是在他的权(美)势(色)威(诱)胁(惑)下屈服了,头回给人给人包扎的楚茨非常不适应,然而卫弈谦就大方的多了。 他非常自然地将氅子一脱,解开了内里的袍子,然后就十分乖巧地坐好了,“来吧,我准备好了。” “???” “丞相大人?”她试探地喊了一声。 “叫夫君。” “……” 快说,你是不是把丞相吃了?快给我吐出来! 哪有这样厚脸皮又幼稚鬼的丞相啊?打着灯笼都难找好不好! 然而这些话她可是没胆说出来。卫弈谦见她表情一会儿惊诧一会儿嫌弃的不停地变幻,就感觉好想笑。 这小姑娘怎么内心戏这么丰富的?好想听听她心里都说了些什么啊…… 楚茨白了他一眼,然后去看他的胳膊,血染红了白色的里衣,留下了一个竖切的刀口,一看就是划上去的,看上去有足足两寸长,里衣的布料和血肉贴合在一起,伤口很深,她甚至可以看到他外翻的肉。 她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有烧红的镊子吗?” “有。”丏菁刚刚就准备好了,递给楚茨。 她吹了吹,左手放在卫弈谦的胳膊上稳住他,右手拿着镊子,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处的碎布夹出来,她动作很轻,卫弈谦没有感受到疼痛,却总能时不时感受到那放在他胳膊上的玉手传来的温热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 “丏菁,找些白酒来。要最辣的。”她低声吩咐道。 清理干净了碎布,接下来应该消毒了。 “好。” 他应声小跑出去,过了不一会儿就提着一坛九酝春来了,这种酒是一种十分珍稀的烈酒,在前朝都是皇家的贡品,现在也是一坛美酒值千金,这回作为楚茨的嫁妆装在了马车里,可见楚家在她的嫁妆上也是下了血本了。 楚茨来不及肉疼这珍贵的酒要被白白浪费,只朝卫弈谦道:“会很疼,忍一忍。” 他点头。 将酒倒在一块干净的布上,整块布都被沾湿了,然后用力一拧,将布拧干,才重新倒了酒,然后,啪几!一声捂在了卫弈谦的伤处。 “!” 卫弈谦咬紧牙关,实则疼的眼泪都冒出来了。 人们都说卫弈谦身为少年丞相,完美无缺,一身全是优点,可基本没人知道,他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怕疼! 也许是天生的痛觉神经更发达一点,即使受一点小伤,痛觉也会被无限放大很多倍。 若是疼到极致,他很可能就这么晕过去。 早知道不拿这招来诓人了!卫弈谦想抽当时的自己两巴掌,伤敌一自损八百,这不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典型实例么! 没错,伤敌一,不是一千,看着楚茨一脸平静的表情,他甚至觉得连一可能都不到。 “很疼吧,再坚持一下!实在不行,你就咬那个。”楚茨指了指他身边的毛巾,道。 “不疼,一点都……不疼。”像是为了证明,他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也许是看他这么努力认真掩饰,以及他那么疼的份上,楚茨决定给他个面子不拆穿他,于是她选择性忽略了他已经苍白得几近透明的嘴唇和满头的冷汗,继续手中的动作。 她用酒擦净了他的伤口,然后飞快地扯了纱布来,里三圈外三圈包裹得严严实实,但她不敢使劲,害怕勒到他伤口,或是缠得太紧血液不流通。 总之第一次包扎还算顺利,忽略掉卫弈谦还苍白的面庞,楚茨觉得成就感满满。。 包扎新技能get✔️。 第十八章:姜素裳 一行人休整过后便重新启程,经过刚刚的打斗,侍从身上多少都带了点小伤,楚茨不想让他们受着伤抬她,便坐到了拉嫁妆的马车上。 他们不敢走的太快,一路上小心翼翼,原本两个时辰的路硬是走了整整半天才到了京城。 换了轿子,让人象征性地抬了一段路来到相府门口,她悄悄从缝隙中往外瞧,便看到眼前是碧瓦朱檐,琼楼玉宇,朱红色的大门朝外敞开,牌匾以草书上书“卫丞相府”四个大字,黛色的瓦片上还结了一朵朵红色的彩花儿。 门口有许多站着观望的人,看到喜轿走到了府门口,“啪啪”的两声,彩色纸条飞到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落。 “落轿——” 轿子被稳稳地放到了地上 卫弈谦笑着将楚茨迎下轿,捏着她的手往府里走。 他低声道:“茨茨,我为你准备的,喜欢吗?”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低沉,还含着一丝宠溺的笑意,让人听了恨不得醉在他的嗓音中。 楚茨心中赞赏了一番,但她却没有应声,同样压低声音问道:“挺费钱的吧?” 卫弈谦刚想回答不贵,就听见她的后半句话:“还一样的来九次——” “不……” 他想解释没有,但话被喜婆的喊声淹没了。 “请新妇敬茶——” 她嗓门又尖又亮,场子的气氛几乎全都是靠她喊出来的。 随后喜婆引着她来到了蒲团上坐下,按理说丞相府没有正室夫人,便可免了这敬茶的环节,可按着卫弈谦的习惯,每次有新夫人进门时,这正室夫人暂时就由大姑娘姜素裳当了。 这会儿姜素裳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最靠主位的椅子上,等着楚茨给她敬茶。 她身着暗红色的碎金褥裙,比楚茨的粉色看上去还要显眼,尤其是当她和卫弈谦站在一起时,竟显得莫名登对。 明眼人都瞧出来了,这是在给楚茨立规矩呢! 只见她面色沉静,不显一丝情绪。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卫弈谦的其他七个小老婆,没有一个敢不笑的,就是心中再不情愿,也得装出一副开心劲儿来,即使她们都想手撕了楚茨让她哪来的会唯有姜素裳,看上去就像一个正儿八经的正室夫人。 姜素裳,正经的名门闺秀,身出礼部姜恩姜侍郎家,是家里的庶长女,也是姜侍郎极为看重的女儿,在十七岁的时候入了丞相府,彼时卫弈谦也才十八岁,如今在府里待了已有四个年头。 然而楚茨蒙着盖头,什么也没看到。她心中疑惑,一边端起茶杯敬茶,一边想,真的会有人蒙着盖头敬茶么,不怕洒…… “哎哟!” “啪嗒。” 洒了么…… 这什么事儿啊,不至于这么点背吧! “嘶……” 虽然知道很不好,但她还是想说,这抽气声,是跟卫弈谦那厮学的吧…… 连抽气的时长都十分一致。 “九妹妹为免也太不小心了些,若是因为我们姐妹未能出府迎接,发了脾气,也千不该外不该在姜姐姐面前发呀!”。 说话的不是姜素裳,而是坐在宾客席北侧第三个座位的三姨娘李昭云。 第十九章:刁难 “妹妹莫嫌三姐姐多嘴,可是这礼数,是万不可少的,尤其以下犯上……更是大不敬呢!” 李昭云瞥了一眼沉默的楚茨,语气不屑。 楚茨自然察觉到了她的敌意,然而她来这儿可不是跟卫弈谦的女人吵架斗嘴来的,若不然八个女人,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一个一个地吵,那还有完? 而且她并不生气,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笑。 “姐姐说的是。” 李昭云见她不辩解,便得意起来:“还不重新敬茶?” 喜婆很有眼色地又端来一杯茶,楚茨听话地递过去。 然而,“啪嗒——” 茶杯又落在了地上。 “九娘,你诚心的是吧?”李昭云一拍桌子,没吓到楚茨,反而吓得一边的女人一哆嗦。 “九娘,你若是对我有什么意见,说出来就好,我一定改。”姜素裳终于出声了,她的嗓音也是温和且平静无波的,“毕竟,丞相今天还为你挡了一刀。” ??? 这姐消息挺灵通啊。 然而她的消息是灵通的,其他人却对此事毫不知情了,听到姜素裳这话便纷纷低声讨论起来。 一时间正堂里就只能听到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这明显就是把她放在了这群女人的枪口之下了,她已经能够感受到她们愤怒的眼神在她后背疯狂抽打了。 幸亏她还没有忘记她的目标是在后院当一只没有梦想的咸鱼,于是忍住了想骂娘的冲动,心平气和道:“姐姐误会了,是那些刺客太狡猾,声东击西,明面上是要刺我,实际是为着丞相大人去的,丞相大人一时不备,才反让贼人伤了。” “你……” 众人听到此言,纷纷向卫弈谦看去。 他还是微微笑着,似是默认了这种说法。 这才让众姨娘的面色稍缓下来。 “好了,起来吧,这茶就算敬完了。” “谢姐姐。” “送入新房——” 楚茨被夕雾搀着进了屋子,由于是纳妾,形式不比娶妻严格,光是入了新房便算完,卫弈谦在外面陪客人喝酒。 但实际上邀请的人也不多,多的是来凑热闹攀关系的人,所以这几桌酒席除了谈官场里的事之外也没有什么意义。 进了新房,夕雾就忍不住了,愤愤地跺脚道:“什么嘛,那个大姑娘和三姑娘一看就是故意的,商量好的一唱一和就是要给咱们难堪呐!又不是咱们上赶着进的门,凭什么要白白受这气!?” 楚茨食指抵着嘴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小胖胖你可小点声,这些不过争风吃醋的惯用伎俩罢了,后院里什么腌臜事儿没有,今日你就生了气,往后指不定要气成个皮球了!” “小姐,你又笑话我!”她撅着嘴巴,疑惑道:“小姐今日否定丞相大人救了您,丞相大人没有反驳,难不成是为了小姐解围?” 楚茨轻哧一声,“自作多情。” “他要反驳?今日是纳我进门,若是在今日当众让我难堪,我脸上挂不挂得住我不在乎,毕竟这京城里我谁也不认识,也就不怕笑话,可他卫弈谦还得默默自己脸上挂不挂得住。”。 夕雾朝她竖起大拇指:“小姐聪慧。” 第二十章:香 楚茨到了房间就躺下睡了,但她不能换衣服,睡得并不踏实,因此当卫弈谦推门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清醒了。 听见他正朝她一步一步走过来,步伐十分平稳,看来他没有喝醉。 楚茨其实还没想好今天晚上怎么过,她不可能真的和他那个啥,要不然直接把他踹出门去? 不行不行,这样那八个女人不得先把她腿砍下来! 那咋办…… 正在她紧张到手指疯狂挠手心的时候,忽然闻见一股奇异的香气。 什么味儿? 好像是卫弈谦身上的。 他还熏香啦? 然而这个想法很快被她排除了,因为她身上突然的燥热感让她意识到,这玩意儿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熏香! 开玩笑,寒冬腊月天,即使她穿的再厚,怎么可能感受到这样无言的热度,就像是…… 中了药!? 淦!这龟丞相还喜欢搞这口? 她一边恼恨,一边暗暗屏住了气息,让自己尽量少的闻到这些味道。 细密的汗珠从她光洁的额头上颗颗滑落,沿着她的脸颊流淌,浸入身下的锦被里。 她感受到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然后剥落了她的外衫,然后是鞋子和头上的簪子。 他的动作很轻,但当她乌黑的青丝散落在肩上,铺散在床上时,他的手指明显地一顿。 楚茨感觉羞愤无比,果然人不可貌相,任他长得像谪仙一样的容貌,内心还是一只老猥琐! 她已经想好了,如果他敢趁她中药强迫她什么的话,她就真的能做出把他踹下床的事。 她相信自己能踹的动他……的吧? 可卫弈谦却没有了动作,甚至还十分贴心地给她盖上了被子,然后好像坐到了桌子前,接着她听到了茶杯碰撞的声音。 他乐得清闲地喝茶,可苦了床上的楚茨。 即使她屏住了呼吸,但还是多少吸入了一点,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只觉得身上一阵燥热一阵瘙痒,她伸出手挠,但远远不够,甚至想脱掉身上的里衣…… 这种感觉折磨的她不轻快,不过她没有刻意忍着,毕竟卫弈谦既然给她闻这药,那必然是想让她表现出什么来。 她难耐地扭动着身体,微微喘息着,被子被她一供一供的,说实话像一条扭动的小蛇精,但卫弈谦却莫名觉得有些浮躁之感。 她的脸也泛着粉红色,汗珠甚至打湿了她的头发,紧贴在她的脸颊上,卫弈谦竟然奇异地觉得——好可爱。 怎么回事? 明明之前给那些女人闻了熏香之后他在屋里连待都不待的,今天不仅鬼使神差地坐这里喝茶,竟然还觉得她很可爱?! 就你整天还自诩心中无欲,可见到这么一回不照样怂了? 他在心中默默唾弃着自己。 他轻声起身,悄悄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楚茨缓缓睁开了眼眸。 “这就走了?!” 她彻底搞不懂卫弈谦要干什么了,给她闻了香让她难受,自己却走了。。 楚茨心中有一种大胆的想法渐渐萌生,只不过这个猜测还需要明日去求证一番。 第二十一章:梦 楚茨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生活在一个奇怪的地方,那里的房子都高耸入云,街道宽敞又平坦,上面有疾驰而过的方形大盒子,里面好像还有人坐着,操控者它们转弯,停止。 她在街上走着,看到人们穿的衣服都十分奇怪,甚至有许多女人将胳膊和大腿露在外面,她好奇地去看,发现她们还穿着十分奇怪的鞋子,各种颜色的,还有的装饰着亮晶晶的水晶…… 哇,这也太好看了吧! 只是露出脚背来真的可以吗? 她左顾右盼着,发现竟然没有人对她们露出奇怪的表情,更没有人指指点点。 她再看,发现许多人竟然是短发,大多数是男性,还有几个女性,要知道,在她生活的世界,除了和尚以外,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剪自己的头发的。 青色的高楼下,也有挂着五颜六色的牌匾的店铺,这点看上去倒是很像她见过的铺子,只是竟然有些铺子会唱歌?是有人在里面唱吗?而且这些音乐也是她从未听过的,甚至连歌词也听不懂什么意思,不像是她用的语言。 “这是仙境吗?好似与画本子中写的不太一样呢。” 楚茨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惊奇万分,她沿着街道走走停停,走过服装店,被一家化妆品店吸引了目光。 一个女人正在试口红色号,楚茨看到她手上拿着一根长方体块,她一扭,竟然有一条红色的小东西旋了上来。 “咦。” “这位小姐,您想看看我们家的口红么,今天有优惠哟!”一个穿着黑色裙子的年轻女人对着她微笑着问道。 楚茨愣了愣,显然不明白口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嘴巴上……是口脂么?”她指了指售货员的嘴巴。 “是我们家最新款的小辣椒色哟,我给您拿来试试,特别衬您呢!” 她转头,从玻璃柜台中拿出了一只跟刚刚女人拿的差不多的黑色小长方块,递给楚茨。 楚茨学着那个女人的动作一扭,一条红色的小东西旋了上来。 她再看,那女人将口红涂在了手腕上,于是她也学着照做。 咦,好像是笔一样的,画上去了! “真的很好看呢,现在买我们还有八折优惠哟,使用XX银行信用卡还能立减十元哦~” “我没有……卡。”楚茨实在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卡,只是听见好像有优惠,而且觉得这个小玩意看上去很好看。 “没事的哦美女,您可以使用现金支付或者微信支付宝都可以哟!” 于是她在包里摸索着,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叫做微信或是支付宝的东西,“咦,也没有钱袋的吗?” 柜姐微笑着耐心等待着她,没有一丝不耐烦。 “那个,微信是什么?” 这下柜姐也有些不可思议了,“您可以找出手机,我给您下载一个。” “手机……” 摸索了半天,找到了一个奇怪的黑体白框的方盒子,她迟疑地拿出来,“是这个吗?” 柜姐点头。 她按到了侧边的一个按钮,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她吓了一跳,“这个盒子里面竟然有一只小白猫!” 这下柜姐的眼神也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了,楚茨大约知道自己闹了笑话,可她百思不得其解,这小猫是怎么跑进这小盒子里的? 柜姐接过了手机,打开了微信支付界面,然后用扫了码,弹出一个指纹解锁提示。 楚茨试探地将拇指放上去,“bingo!支付成功。” “微信收款298.99元。” !!这是谁在说话!? 柜姐热情地给她包装好,“这是您的小票,拿好,您慢走~” 她走出店外,打开了包装,在店门玻璃的反光照映下,学着那个女人将口红轻轻涂在了唇上。 鲜亮的红如同火焰一般,将她的唇珠衬得水润又妍丽,仿佛两片盛开的玫瑰花瓣娇艳欲滴。。 “呼——”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新奇的景象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丞相府的天花板。 第二十二章:试探 楚茨坐起身来,梦中的景象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梦中到底是是什么地方? 那场景似是近在眼前,可梦中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奇特,她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想象过这样的东西,这样的梦,未免太离奇。 “哒哒哒…”外面传来敲门声,“小姐,你醒了吗?” “嗯,进来吧。” 夕雾推开房门来到楚茨床前伺候她穿衣服。 楚茨满脑子里全是关于昨天的梦,抬眼见夕雾正小心翼翼地看她。 “怎么了,我脸上不干净?” “不是,不是!”她连忙摆手。 “那怎么了,大早上总盯着我看做什么?” “小姐……”她支支吾吾的,有些不好意思,“疼不疼呀,昨天晚上累坏了吧……” “停!”楚茨赶忙制止她,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靠近,附在她耳边道,“没感觉。” 没……没感觉?? 夕雾震惊地看着她,眉毛飞扬起,挤眉弄眼,‘丞相他不太行?’ 楚茨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 啊!怪不得,九房小妾轮换着来,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哇! 夕雾又开始心疼起她家小姐了,有这样的夫君,往后都不会‘性’福了! 太可怜了,呜呜呜! 楚茨在没搞清楚卫弈谦的目的前,并不准备把这事儿告诉任何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哪天夕雾若是一个不慎说了出去,她这小命都不保了! 然而不能确定到底卫弈谦是只对她用香,还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她决定去试探一下其他几房姨娘。 卫弈谦身上的秘密太多了,若是按照原先在后院安安稳稳当咸鱼的计划来,怕是某天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做人,就重要的就是留后路,不行就卷铺盖跑路啊! 正好这时,门外有侍女通传,是姜素裳身边的贴身丫鬟秋水,叫楚茨去请安。 “就说我昨晚劳累,现在正睡着呢,且是丞相自己说的允许我多睡一会,叫我不必请安去。” 秋水得了消息也未多问,回去便将话转达到了姜素裳耳朵里。 没过多久,后院里就将“九姨娘受宠,深得丞相喜欢”的话传了个遍。 楚茨压根没费力,就有人急冲冲地找上门来了。 “楚茨!给我滚出来!” “三姨娘,您不能闯呀,当心伤着手呐!” 李昭云拍的门板哐铛作响,楚茨甚至觉得如果她再不开门,这女人可能直接把她的门环给卸下来了。 “让她进来。” 就在守门的侍卫实在手足无措的时候,夕雾推开了门,道:“三姨娘请进。” 李昭云气冲冲地冲了进来,她发誓,一定要把楚茨这个目中无人的狐狸精给撕了! 凭什么,一介商户之女也足够进丞相府!? 谁知道她喜欢了卫弈谦多少年!? 其他人她都明白,是他为了大业无奈之下做出的牺牲,可楚茨算什么东西? 凭什么一个没有背景的破卖衣服的人家,能被他另眼相待!? “楚茨,你还要不要脸皮了,连……这样不要脸的话,都敢说出来?!”李昭云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抬手就想给她一巴掌。 还好楚茨早有准备,顺势后退一步,行了个平礼,眼神波澜不惊地悄悄扫了她一眼,而后低沉着嗓音道:“见过三姐姐。” 李昭云的巴掌就这样落空了,她正要再打,就看到楚茨一双眼睛波澜不惊,一丝惊讶都没有,简直像是个木偶人一样了。 她的眼睛还是红的,眼角好像还有泪痕。 ??? 李昭云皱眉看她,疑怒道:“你哭啥?我还没打到你呢,卖惨给谁看呢?!” 第二十三章:轻松 “让姐姐见笑了……”楚茨一边抹去眼泪,一边柔声哽咽。 李昭云皱起眉头,怒骂道:“好啊!丞相看得起你才宠幸你,难不成你还嫌弃起他来了?好大的脸面!” “不是的……”说着,将头低了下去,似是有难言的话要说。 李昭云挑了挑眉,对着身边站着的几个丫鬟挥手,“你们几个,先一边儿去!”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我到要看看,你能狡辩什么!” 楚茨心里暗笑了一声,心想这位三姨娘还真可爱。 “不瞒姐姐,我其实无意与丞相大人……” “哦?”李昭云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那让我猜猜,丞相大人芝兰玉树,英俊潇洒,你为何不喜欢他……” “你早有心上人了?” “……是……”个鬼! 不过李昭云替她想的这招倒是不错,于是她就顺杆答应了。 “大胆!”李昭云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她虽怒目而视,可楚茨注意到,她的眼角有克制不住的喜悦。 楚茨也一直没坐,听这话,装作吓到的样子,跌坐在地。 “说说吧,什么样的人比丞相大人更招人喜欢?是比他更好看?还是读的书更多?” 李昭云的确想不明白,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不喜欢卫弈谦的人,她喜欢了那人十几年,在她眼里,他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楚茨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是的,那人虽不及丞相,但于我而言便是极好的,可家人不喜他的身份,我便只能作罢,只……远远望他一眼,便觉得心满意足了!” “呜呜呜呜!” “太感动了!” 楚茨:??? 等等啊,你是不是感动早了?我还没演完呢…… 这下子变成李昭云开始嚎啕大哭了,刚刚原本还一副不可一世的傲娇样子,这会儿彻底丢了包袱哭的稀里哗啦。 大概是哪个词儿戳了她的心窝子了,也许是这样的故事和她的经历很像吧。 楚茨叹息一声,突然感觉自己有点过分,反而安慰起她来。 “没事的,既然那人我强求不来,还不如离得远一点,至少在这丞相府里也不愁吃穿。”这话也算是表明态度了,相当于“我对卫弈谦没兴趣,别来找我茬”的意思。 李昭云也听明白了,拉着楚茨的手叨叨了好一会儿,说她多么喜欢卫弈谦,卫弈谦有多么多么好,可是这些故事她在楚郁那里已经听了不下十遍了,都已经快要倒背如流了。 不过,不同的是,楚郁很快就对卫弈谦彻底粉转黑了,希望李昭云坚持的久一些吧…… 就这样,本是前来找麻烦的三姨娘,气轰轰地来,甜甜蜜蜜地走了,这样神奇的变化让其他的姨娘都摸不着头脑,也都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一整天都没有人再来了。 送走了李昭云,楚茨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这是最近以来她第一次可以好好喘口气的日子。 这一整天都没有见到卫弈谦,相府又有严格的“侍寝”安排,每天去谁的屋都是有数的,所以晚上他也不来。 不得不说,这派头,不愧是皇上最宠信 不论怎么样,他不会碰她,而且看今日这几个姨娘的反应,她们对于这种行为好像一无所知。 到底是只对她用了香呢,还是所有人都用了? 值得思考。 但不值得实践证明。 管他用没用,反正她不吃亏就完事了。 吃了晚饭,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儿,楚茨早早便睡下了。 今天还会梦到那个奇怪的地方吗?? 还有那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口红? 第二十四章:礼物 然而,当楚茨满怀期待地进入梦乡时,眼睛一闭一睁。 天亮了。 ?? 没有做梦! 咦,难道说那只是一个想法比较奇特的普通的梦? 楚茨轻笑一声,揉了揉脑袋坐起身,心想自己还真是魔怔了,怎么什么事儿都往玄虚到没边的幻想上靠。 没了找麻烦的李昭云,并且其他姨娘也没有跟她打交道道意思,楚茨每日除了在房间里写写画画,看点画本子打发时间,就是听听夕雾给她带来的八卦消息。 什么今日丞相给谁带来了一件珍珠手链,明日给谁送了一支簪子,然后通常情况下就是这些姨娘小小地炫耀一番,然后气炸了李昭云,她再“暗中”使个绊子,或是直接打上门去。 无聊的很。 这天,她也收到了一件礼物。 平心而论,对于其他姨娘得到的金灿灿的首饰,她也十分喜欢,毕竟钱的颜色,谁不爱呢? 于是,在得知自己也有礼物的时候,她小小的激动了一把。 面前放着一个大盒子,一看就装了不少好东西! “九娘打开看看吧。” 来送东西的是一位年长的嬷嬷,看上却并不古板,反而很和蔼地笑着,她的眼睛微微弯着,有些瘦矮的体型,腰背却没有佝偻的痕迹,俨然如同一位书香世家的老夫人。 楚茨在出嫁前,被楚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对嬷嬷不敬,她们都是贵人身边的人,实权可能比姨娘大的多。 所以她对于嬷嬷还是有种敬而远之的心理,可见了这位嬷嬷,她还是被她温柔的笑感染了,回了一个自然的笑容。 不过很快,她的笑容就僵在了嘴边。 这是啥?! 一大包梅干,一大包坚果,还有一大包瓜子花生腰果榛子仁核桃仁红枣片…… 而且光是瓜子就有甜味,咸味,南瓜子,西瓜子,冬瓜子和葵花籽之分。 “这些都是卫弈谦亲自给您挑的,说一定有您喜欢的,这就让老奴给您送来。” “……” 那可不肯定有我喜欢的嘛! 他都把人家店里所有种类都买了个遍了,她总会喜欢一样的呀! 而且这些东西的量都一样,估摸着统共三十斤沉。 这是干嘛呢?喂猪呢? 三十斤零嘴儿,她得吃到下半辈子去啊?! 而且说好的金银首饰呢?这些东西恐怕连人家一串手链的半颗珠子都抵不上吧…… 呜呜呜,凭什么啊,欺负她是新来的啊? 托卫弈谦的福,楚茨不但没收获心爱的小钱钱,反而还遭到了其他女人的强烈嫉妒。 姨娘甲:“丞相大人也太宠溺楚茨了,连她的喜好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呢,我们就没这个福气咯!” 楚茨:溺是有过,可宠呢?被你吃了吗! 姨娘乙:“哼,丞相大人也太偏心了,只会送给咱们金银这些个俗物,却不知道我们真正喜欢什么!” 楚茨:拜托,我喜欢俗物,请务必拿钱砸我,靴靴! 姨娘丙:“看来丞相大人真喜欢上她了,可一介商户女,除了长得好看还有什么优点?” 楚茨:继续夸,别停!! 于是,在一群女人的纷纷议论声中,她终于成功拖着她的零嘴儿回了屋。 第二十五章:晚饭 就这样,接下来的一连整整七天,楚茨就缩在她的小屋子里,磕个瓜子儿聊个天儿,顺便和除了夕雾之外的一些丫鬟混熟了。 这些丫鬟据说是卫弈谦特意买的,都是些手脚麻利的小丫头,十三四岁,面容也都是清秀大方的。 不得不说,他的审美能力无可置疑,无论是九个姨娘还是各院里的丫鬟,都是不俗之色。 例如有和夕雾一样的一个贴身丫鬟,名唤朝烟,人长得乖巧可爱,还会经常讲一些稀奇的故事来逗趣儿,一来二去的,倒也给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话说那小狐狸被一清俊书生所救……”某天,朝烟正在绘声绘色地讲一只小狐妖的故事,却听见门外有老嬷嬷来传话: “请九娘晚上同丞相一起用饭!” 楚茨疑惑地放在了手中的果干,“不是还有两天才到我吗?” 然而这个嬷嬷的耐心显然不如之前的那位,趾高气昂地翻了个白眼,尖声道:“还不是某些人尽爱耍些小聪明,害人害己的东西,丢人现眼!” 然后摇晃着胖胖的身躯,一摇一摆地走了出去,边走还边翘着小拇指,哼道:“好好准备吧!” “夕雾,你的八卦库该更新了!”楚茨挑了挑下吧,饶有趣味道。 夕雾懂了小姐的意思,当即便出去打听热闹去了,从门房那里得知,是五姨娘谢桑柔和李昭云闹了矛盾,这两人平日里明争暗斗就从来没断过,且两人都是一样的跋扈张扬,在嘴皮子上更是谁也不让谁,简直是逮着对方的痛处就狠狠地戳才满意。 这回,就是因为谢桑柔非得吵着闹着要吃池子里的锦鲤,李昭云不让,倒不是因为她多么喜欢那条鱼,顶多是无聊时会喂一喂它,可谢桑柔这明显就是挑衅她,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怎么可能让她如意? 于是乎她就给那条鱼喂了些泻药,在谢桑柔的丫鬟小翠去捞鱼的时候,弄了她满手秽物,恶心的谢桑柔不轻快。 但即使恶心了谢桑柔,那鱼还是死了,而且还是死于泻药。 结果闹了这一出,卫弈谦傍晚回来发现那条死了的鱼,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但没人知道我什么,平日里看上去他对那条锦鲤也没什么不同,甚至连看都没怎么看到过,可那天一向好脾气的丞相竟然为了这条鱼罚了两位姨娘,并且一怒之下连二人的房间都不去了,临时改道来了楚茨这儿。 楚茨摇摇头,心想这个故事里面最倒霉的可能是那丫鬟,但故事外,最倒霉的一定是她。 没事儿谁愿意跟一个腹黑的老狐狸一起吃饭,那得耗费多少脑细胞啊! 可不愿意归不愿意,形式主义的事儿也得经常做。 例如假装温柔得体但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为零这种事:管他想说什么,微笑回应就完事了! 于是一顿饭吃下来,卫弈谦感觉身心俱疲。 感觉全程只有他自己一直在叭叭叭叭地说,而人家只是挂着谜一样的死亡微笑,然后听他说。 “菜好吃吗?” “好吃。^_^” “最喜欢哪个菜?” “都喜欢^_^” “给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喜欢^_^” 卫弈谦:“…………” 他没脾气了!怕了,怕了!! 如果再聊下去他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了! 第二十六章:又做梦了 感觉自己被针对了的卫弈谦很是郁闷,可偏他还找不出理由来说她,只能无视她的敷衍,继续自说自话。 “来,这是你最喜欢的碳烤蛤蜊,我问过你的丫鬟了,她说你喜欢这个。” “……”调查的还挺详细。 “多谢丞相。” “你……不能多说点话吗?” 楚茨疑惑地停下筷子,偏头看他:“丞相想让我多说些什么?” “什么都行,比如……” “比如?” “你不夸夸我吗?” …… 这撒娇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哎呀,丞相大人可真让您费心了!小女何德何能能让玉树临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谪仙本仙丞相大人亲自问小女的口味呢!?真是惭愧惭愧……” 卫弈谦:“……” 我怀疑你在讽刺我并且我有足够的理由。 二人再也没说话了,得到了片刻安宁的楚茨心满意足,本身她没想得罪卫弈谦,但也没打算在他面前藏着掖着,毕竟他的意图已经暴露得十分明显,那么她的态度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用过晚饭,卫弈谦非要去后院赏什么梅花,顺便消消食,她正巧蛤蜊吃的有点多,权当消食好了。 可卫弈谦走的这路线属实有些离谱,人家赏花都是两个人找没人的地方玩,他倒好,溜着溜着就溜到了姨娘们的屋外。 “这里的梅花最盛,每到腊月份,大雪纷至,压低了枝头,这时,我们便可以踏雪寻梅……” “呵呵呵……想不到丞相大人还蛮有情趣的嘛!只是这三姨娘的后院……” 话音未落,便听见一串脆生生的脚步声,“见过丞相,九妹妹……?” 来者正是李昭云,她只是诧异地看了楚茨一眼,便用一个了然而又同情的眼神看着她了。 那眼神,蕴含的安慰之色仿佛再说,“你的苦,姐妹懂!” 楚茨非常配合地低下头,在卫弈谦看不到的位置微微勾唇,露出一个无奈而悲痛的眼神给她。 李昭云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卫弈谦简直就像在强抢良家妇女一样。 (卫弈谦:???) “九妹妹和大人一起来散心呐?”李昭云亲切地和楚茨搭话。 楚茨也十分自然地应道,“嗯,饭后来散散步,消一消食。” “哦~我来折几支花儿,这晚上的花瓣最是香甜。 “那妹妹便不打扰姐姐雅兴了,改天再来拜访三姐姐!” 两人言语交谈之平稳和谐,让卫弈谦惊诧不已。 原本设想的楚茨会和李昭云大吵一架,结果发现二人也只是寒暄了几局之后便道了别离开了。 诶,等等! 我是让你来捣乱的,不是让你给我构造和谐社会的! 你该吵架啊,为什么不吵!? 好像这个小姑娘对于宅斗不是很感兴趣?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的计划,实施起来还有些棘手呢! 不过卫弈谦仍然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也不明白有什么特殊原因使得一向脾气火爆的李昭云也变得温言软语的了,总之他今晚这一趟可以算是白跑了。 卫弈谦没有收获,但是楚茨却收到了一份大惊喜。 因为这天晚上,当卫弈谦照旧点燃了上回的熏香时,她轻轻屏住了呼吸,过了不久,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的楚茨发现,自己—— 竟然又做梦了!! 她回到了那个陌生的世界,就如同几日钱的那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