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介绍和自我介绍 雨夜的东京,沉浸在一种带有着独特阴冷感的静谧之中。 在建筑物高度落差巨大、立体空间堪称复杂的现代城市之中,人造的灯光能够发挥的作用似乎有限,阴影总会出现在它应该出现的地方——城市角落里的低矮建筑、少有人际的幽邃小路,类似的地方都会被分外浓重的黑暗覆盖起来。 傅集贤理撑着伞,正行走在这种幽暗的小巷之中…… 不过,更确切一些的话,应该说他刚刚在走路,现在已经被迫停了下来。 至于他为什么会身在东京?又为什么会有现在的名字和身份? 此时此刻似乎并不是回答这个问题的恰当时机。 “喂,我在和你说话,你这家伙听不到吗?” 伴随着毫无礼貌的声音而来的是显得尤其粗暴的动作,傅集贤理的右肩被对方狠狠地推了一下,以至于他差点被一巴掌推倒在湿冷的地上。 在这个时间刚过凌晨的深夜,再加上天气和位置的因素,现在他碰到的人是什么身份应该很容易就猜测出来——反正不会是什么正经人。 傅集贤理暗自叹了口气,心说东京的治安也就这样…… “装听不见?我在问你赔偿的事情,弄脏了我的衣服难道还想蒙混过关?” 就在刚刚他们彼此迎面交错而过的时候,傅集贤理伞面上滑落的雨滴刚好沾湿了对方的肩膀,而这成了借题发挥的理由。 然而那人压根就是没撑伞行走在细雨中的,身上早就湿哒哒的了……所以这是典型的找茬。 该怎么说呢,作为一个普通人,当现实生活中真的碰到这种事情的时候,还是有点让人害怕的。 傅集贤理稍稍抬了抬雨伞的外沿,然后他看到了将自己包围起来的三个人的大致样子:耳环、鼻环、裸露着的肩头上的纹身、染着乱七八糟颜色的头发,这些特征加在一起显得非常具有“说服力”。 显然傅集贤理一开始的判断并不是什么偏见。 彼此数量不对等,且傅集贤理认为现在的自己体型比较纤弱,不具备什么抗打击能力,更重要的是他向来是个与世无争、处事温和的人,所以这里果然要用更成熟的方法解决问题。 于是他往下压了压雨伞,在遮住了自己脸的同时很干脆的掏出了一个黑色钱包。 “还是饶了我吧,各位先生。要知道我现在还处于恢复期,一点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因为不必要的理由加深伤势。” 傅集贤理两辈子从来没打过架,所以一向懂得什么叫“从心的艺术”。 为首的那个人见他这么上道,立刻歪嘴笑了起来。他一把夺过那个钱包,将其打开之后立刻就是面色一喜。 显然,其中的金额让他很满意,满意到了足够称得上“意外收获”的地步了。 小混混将钱包里超过十万円的现金全都抽了出来,然后又乐呵呵的把空钱包塞回了傅集贤理的上衣口袋。 “难得碰上你这么通情达理的家伙,超额赔偿……你很不错,我们收到你的‘诚意’了。” 既然付出了物质上的诚意,那混混们自然很大度的原谅了傅集贤理的“所作所为”。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分明是这位好心的陌生人见我们在这种雨夜里无处所归,所以这才热心的把钱借给了我们……单单是弄脏衣服的赔偿的话,这笔钱也太不合理了,我们还是要讲道理的。” “你小子话真多,不过……你说的很对。” 伴随肆无忌惮的对话与毫不掩饰的嘲笑声,那三人志得意满的舍开了傅集贤理,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向了小巷的另一端。 傅集贤理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在原地稍稍驻足之后,这才没什么表情的继续往前走去…… 刚刚发生的似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在往前走了没几步后,他的电话铃响了起来。 “喂,是我。” 迅速的接通电话之后,他得到了及时的回应。 “到达指定位置了吗?那东西已经朝着那边过去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冷淡声线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接下来,更具体一些的指示……” “嗯,我到地方了,而且……指示什么的不需要了,我想我已经看到它了。” 一边这样说着,傅集贤理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双眼盯住了身前不远的位置。 雨幕之中出现了一个暧昧的、勉强能够看得出人形的,游荡着的身影。 “提到‘日式恐怖’的话,不应该是幽闭的室内空间里出现的有着特别气质的黑长发白单衣、长得不错身材更好的女鬼才对么……可这‘浓墨重彩’、视觉冲击力十足的美系风格是怎么回事?” 当那东西的形象彻底显露出来的时候,傅集贤理忍不住的这样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句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在抱怨。 似乎有些失望? 显露着惨白的牙床、枯槁般的皮肤艰难的覆盖着的面骨、完全空洞的眼窝……哪怕傅集贤理已经仔细的辨识过对方的面貌,可还是难以很好的将其形容出来。 简单来说,这是个长得像个人,可能曾经是个人,而现在明显不是人的什么东西。 在雨水的冲刷下,涎液、血汁、脓包以及组织液的混合物不断的流淌在地面上,空气中散发着一种难耐的腐臭气味。 “怪物”的全身皮肤呈现出了一种特别的胶质感,它正在用一种不能称之为行走的扭曲方式移动着。 紧接着,它像是发现了傅集贤理的存在,随后它调转方向,向着这边移动了过来……尽管它的速度不快,但确确实实找准了目标。 且不说正常的世界观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违背自然科学规律的东西,更关键的问题是——为什么傅集贤理会来这种地方对付这种能称之为“僵尸”或者“僵尸Like”的怪物? 他自己也不是特别清楚。 虽然出现的东西与傅集贤理的预想有所偏差,但是起码实物系的怪物比照灵质化的怪异有一个非常典型的“优点”——那就是前者能用非常“物理”的方式切实的处理掉。 这是幻想故事中一点都不幻想的部分。 当怪物来到他身前两三米的距离之后,傅集贤理很自然的将右手中的雨伞交到左手之中,然后他平举起空闲出来的手臂,立起手掌对准了它。 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细雨中汇集了起来,空气的流转也跟着发生变化。 紧接着,怪物前进的脚步骤然停止。 它反应好像慢了半拍,被迫停止数秒之后才开始了剧烈的挣扎。 然而形态莫名的束缚却没有因为这种挣扎而产生半分动摇,它依然被钳制的死死地——就像是被无数条坚固的绳索捆绑在了无形的十字架上一样。 傅集贤理踩着路面上的水迹一步一步走到那东西的身前,他先是以好奇的视线研究了一番,继而态度又变得严肃认真了起来——只见这人颇为专业的用手指撑开了它的眼皮,仔细观察了一会之后,又将手掌贴在了它的胸口位置。 “瞳孔涣散,心跳、呼吸中止,也就是…… 毋庸置疑你是个死人。” 有点废话,不过潜在意思是说对付这东西既不用承担道德上的谴责,更不需要承担法律上的责任。 不过,尽管傅集贤理装出了一副对人命负责的样子,然而实质上也只是在装样子而已——这东西连眼球都没有,又哪来的瞳孔? 通过怪物的眼窝,他倒像是看见了里面已经搅成一锅粥的脑子。 于是在“我做的对”的心理期待之下,傅集贤理点了点头。他一边倒退,手臂也自然而然的垂落,等稍稍拉开距离之后,五指蜷缩、手掌轻轻握拳。 紧接着那怪物就像是坏掉的人偶一样,整个剧烈的扭动起来,随后,嘎吱嘎吱的骨骼碾压声在雨夜之中清晰又刺耳的传了出来。 把该拧的东西都拧下来,生物构造上都不允许一具身体继续活动之后,就算是“不死人”这时候也该死了。 当然,现场也变得足够的“限制级”了。 “解决了,应该……挺圆满的。” 细雨冲刷着一大堆秽物,空气中的气味更刺鼻了。 而就在傅集贤理这么想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环视四周,然后刚好看到了几双正在不远处静静窥视着的眼睛。 那几个人的表情,比刚刚的怪物还要精彩。无论如何,眼前发动是事情都不应该出现在正常人的生活认知范围之中——哪怕是流氓混混,在这里也隶属于“正常人”的范围。 所以傅集贤理的行动并不完美,好像出了点细微的纰漏。 有“观众”存在倒是挺让他意外的,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傅集贤理弯腰捡起滚落到脚边的什么东西,而后脚步轻快的向着那三人走了过去。 “几位朋友,你们刚刚不是已经离开了吗,可为什么又出现在了这里?” 仅仅过了几分钟,这个用雨伞遮住面容的人在混混们的眼中已经迥然不同了,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刚刚看到的事情,还因为现在对方正单手提着一个像足球一样的东西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无论如何,现在他们只想拔腿就跑。 “我懂了,你们是想把刚刚借的钱还回来吧,毕竟是借的东西,理所当然是要还的……” 明明想要逃走,但这三个混混却发现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移动脚步,只能在原地不停的发抖。 根本不在意对方的情绪,傅集贤理继续说道,“这个帮我拿一下。” 伴随着对方牙齿打颤的声音,傅集贤理把手里提着的东西塞进了为首一人的怀里,然后他开始搜集对方的口袋。 “喔,没想到回报率还挺高。” 由于进行了全方位的回收,所以短时间内傅集贤理手里的现金差不多翻了一倍。 混混感觉到自己手中的东西还在轻轻地活动,但他好像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怎么都没有办法把它扔出去。 “我想你们也大致猜到这是什么东西了,在各种故事之中这东西都是有着极强感染能力的……据说只要轻轻咬上一口,就会被它感染为同类。 你肯定不想经历这种事情吧,变成怪物然后被人拧掉脑袋,这应该不是什么值得向往的事情。所以封住它的嘴巴是必要的,手指一定要保持好力度。” 一边说着,傅集贤理“手把手”的教对方该怎么做——拿起对方的另一只手,使其食指和中指刺入怪物脑袋的下鼻甲,然后拇指扣住下颌骨。 “一定要捏死,不然被咬了可不管我的事情,听明白了吗。” 混混当然听明白了,所以他开始不停的点头。 如果不探究这三人折返的原因的话,那么他们肯定还没坏到要被弄死的地步,所以傅集贤理只是想吓吓他们而已。 至于“目击情报”之类,只要他的身份不暴露,本身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当然了,他并不知道被咬一口会不会被“同化”,可能没那么严重,最多也不过是细菌感染而已,而且理论上被拆了个七零八落的怪物已经丧失活性了。 做完了这些之后,傅集贤理拍了拍手,准备离开这里,而就在这时候,更为密集的水声从局部地区传了出来。他回头瞥了对方一眼,而后明白发生了些什么。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生,何种的生活方式,其实大家都是在追求能用两个字形容的某种东西而已……” 傅集贤理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从自己的钱包之中抽出了两万日元,塞回了那人手中。 “朋友,去买条好点的裤子,体面点。” 有句名言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要是体面,就让你体面,你要是不体面,我就帮你体面。 除去刚刚发生的诡异事件、他现在的乖张表现,不被这些表象所迷惑的话,还得说傅集贤理本质是个善良市民。 留下了自己的善意之后,傅集贤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城市的一角,再次安静了下来。 夜间的灯火营造出了“有人存在”这种虚妄欺诈的光,阴凉的雨洗刷出了迷离的冷色调,这里好像是一个无人存在的空旷的城。 黑暗仿佛变得更加深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意识到自己能够活动的混混,脑袋里很艰难的过了一遍今夜发生的事情之后,他理所当然的能明白自己抱着的沉甸甸的东西是什么了。 恐惧感终究还是被释放了出来。 即将窒息一样的急促呼吸声从他的口鼻之中传了出来,但是冰冷的空气并不能让他冷静半分。 他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视线下移,最终还是要亲眼确认一下怀中之物…… 理所当然的,它是一颗腐烂不堪的脑袋。 然后,恍惚之间,他似乎看到了那东西很俏皮的对着他眨了下眼睛。 于是,哭叫声终于还是传了出来。 继而…… 此起彼伏。 第二章  病院和病友 东京都,文京区,都立大学附属病院。 第二天的下午。 外面的天空中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四面的墙壁挡住了纷纷雨幕,却遮掩不住四处回响的雨声……雨势比昨天更弱了,但它依然延续了下来。 潮湿的气息似乎能透过窗子玻璃的间隙,混合着室内的温热感弥散出一种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的发霉的气味,仿佛发霉的是人的神经末梢一样。 尽管这里已经是一间相当宽敞的独立病房了。 毕竟是梅雨时节,如果不那么缠绵的话,那它也就不叫“梅雨”了。 远处的天边间或有沉闷的雷声传来。 傅集贤理半躺在病床上,双眼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发呆。他现在的身份有点不太好描述,总之如果简单来说的话…… 二十一岁,是个学生。 好吧,其实是个病人。 傅集贤理,有旅美留学背景,五个月前在太平洋对岸遭遇了一起严重车祸,继而命悬一线、陷入昏迷。 在当地得到有效救治、情况稍稍稳定之后,仍然无法醒来的他被带回了东京。 又过了一个月,在家人和医生的惊喜之中他清醒了过来,而直到最近,他才恢复了基本的行动能力。 不过,这只是故事的一个角度而已,从另一个角度进行切入描述的话,情况就迥然不同了——“傅集贤理”只是一觉醒来就变成了傅集贤理。 一直过着日常生活的他,在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来到了岛国、变成了另外一个完全不相关的人。 不管怎么想,这件事都是超出理解的夸张。 所以待在医院的这段时间,他与其说是在治疗身上的伤势,不如说是在做心情上的整理。 不过思来想去,到头来其实也没什么好纠结的,类似的事情最终都会归结到一个答案上——无非是“既然不能,那就”或者是“生下来活下去”而已。 “话说起来,现代技术在应付气候、尤其是在应付部分极端气候的时候,仍然显得很是无力。” 所以他这句对天气的抱怨倒好像所指的不只是天气了。 “傅集贤先生,至少到明天为止天气都不会转好,不过雨季也要到头了。 伤口会有刺痛感吗?人的身体不会那么轻易忘记遭受过的创伤。天气是客观上的事情,这类不适只能靠你自己忍耐。” 待在病房里收拾器械的中年护士冈田听到了傅集贤理的感慨,望了一眼窗外之后这样说道。 傅集贤理已经在这间医院呆了相当长的时间,所以相对熟悉的工作人员说话会随意一些,至少没那么公式化。 阴雨天气确实让傅集贤理感受到了一种深切的刺痛感,不过这种问题不是医学上需要处理的,它只能被忍受不能被治疗——主要原因是他昨夜外出淋了雨。 “重度脑震荡,身体多处复杂性骨折……能恢复到现在的程度,我差不多能算是医学奇迹了吧,所以这些刺痛感倒更像是‘活着的证明’一类的东西了。” 因为事故带来的影响太过惊异,所以傅集贤理反而对事故本身不怎么在意了。 可惜病房里的冈田护士既不是护士姐姐也不是护士妹妹,而是护士阿姨。虽然在医院这种地方,技术过硬总比表面上的“赏心悦目”更值得选择,但该怎么说呢…… 东京其实没他想象的那么热,这让人感到失望。 医院里的护士不一定年轻漂亮,年轻漂亮的护士也不一定姓七濑。 “傅集贤先生,你昨天的身体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数值上都恢复了正常,并没有什么问题。” “嗯,所以我能够按照预定时间出院……应该是后天吧。” 除了只能进行有限度的活动,以及身上多了一些金属部件、坐飞机很难过安检之外,傅集贤理现在堪称健康。 “自家那边到时候会过来接我。” 关键是就治疗和恢复层面上来说,他再在医院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傅集贤理并不纠结于马上就要离开相对熟悉的环境这件事,甚至他是希望早一点出院的,因为…… 他的视线扫了一眼放在床边的一份报纸,展开的那一页上大半个版面详细的描写了昨天发生的某个事件——内容大概描述了昨夜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发生了一起恶性的分尸事件。 诡异的地方在于,有三位目击者声称当时他们看到了一个神秘人对付“丧尸”的场景,这让这则新闻不像是新闻而像是故事了…… 额,怎么说呢,写的有鼻子有眼的。报纸上登载的事件现场照片看着也非常的眼熟。 “傅集贤先生也关注这种新闻吗?” 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后,冈田护士这样问道。 “前面的内容看起来只是一起单纯的恶性犯罪事件,后面的内容则近乎怪谈,所以总的来说应该这么评价这则新闻…… Fake news.” 酝酿出了正确的神态之后再辅以恰当的手部动作,傅集贤理将这两个神秘的单词说了出来。 “或许是在引导引导舆论方向吧,都市传说总比耸人听闻的社会治安事件造成的影响要好一些。” 随后他又以一种完全吃瓜的方式继续发表着自己的意见,就像这件事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一样。 不会有任何人能察觉到他现在的态度有什么问题,毕竟如果昨夜是“角色扮演”的话,那现在就是段位更低的“角色扮演”。 “但今天一早就有警察来到了这间医院,听说这则新闻中的事件与医院里先前丢失的一具尸体有关……好像案发地点离这里也不是很远。” “……还有这么巧的事?”这个消息让傅集贤理楞了一下。 日本警察有这么高的行动效率吗?如果仅仅是因为尸体的事情还好说,可如果是为了追查“凶手”的话…… 不,这不符合客观规律。怪谈或者灵异故事之中出现的警察角色不是约定俗成的只能充当受害者吗?难道还能发挥关键性的作用? “应该是巧合。” 就在傅集贤理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新收到的消息,然后立刻终止了这个话题。 “我出去透透气。” “这……这种时候?” 外面的小雨还在继续着。 “只是去外面透透气而已,感觉房间里有些闷。” “还请小心一些,尤其不要淋雨。傅集贤先生马上就要出院了,肯定不希望住院时间继续延期吧。”见傅集贤理坚持,冈田护士稍稍提醒之后也就不再制止。 “我明白,”傅集贤理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向着门口走去。 “就是不知道后天的天气会怎么样。” “不用担心,肯定是个大晴天。” 冈田护士露出了一个笑容,此时此刻她的圆脸让傅集贤理想起了自己初中时代每次都给他多盛一勺菜的食堂大妈,这种亲切感让人难以忘怀。 “既然冈田护士这样说的话,那么后天肯定是晴天了。”于是他满是感慨的这样说道。 “不,不是我说的,而是天气预报这么说……后天的降水概率只有2%。” “……” 所以说大妈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当你难得沉浸在情绪之中的时候,她居然开始讲科学了。 第三章  人、异象、世界及以外 随着时间临近黄昏,整个城市再次陷入了分外深沉昏暗的色调之中。 来到楼下的傅集贤理在住院部的门口站了一会,又举起手机看了一眼那条信息之后,他向着某个方向走了过去。 一路穿过了医院的主体建筑,随后他停在了后面的一栋副楼前面。 那栋建筑方方正正的古板大门的里面是一个过于宽敞的大厅,大厅的顶上吊着一盏功率过高的灯。 刺眼的光线映照着惨白的墙壁,上下各是空旷的天花板与还能算是干净的地面。 过于单调的矩形空间营造出了分外鲜明的压抑感。 这栋显得有些低矮老旧的建筑仿佛是从阴影之中延伸出的什么东西一样。 “远离人群的别馆、夜深人静的墓地、一直燃烧着温度的火葬场,以及……阴冷感挥之不去的医院停尸房,基于人们的想象力,这类地方总是特别容易产生各种各样的怪诞故事。” 一边低声自言自语着,傅集贤理将手中的雨伞挂在了门口的置物架上,然后迈步走进了这栋建筑内部。 而就在这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在他的身后响起,“既然存在怪异的话,那自然也存在应对这种怪异的人,比如…… 以遭遇严重车祸为契机,进而突然觉醒某种能力的特殊个体。” 傅集贤理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回头,只是接着这话继续说道,“然而没想到的是,在我察觉到自己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的第一时间,居然就碰到了一个‘同类’……宗谷玄人先生,你还是跟之前一样,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在自己突然具备了某种能力的时候,恰如其分的出现了“引路人”之类的角色,这与其说是一种巧合,傅集贤理倒是沉浸在了一种“被安排了”的感触之中。 当傅集贤理意识到了自己具备了某种能力、在他尝试控制这种能力但这种控制的尚不熟悉的时候,出现了一个“目击者”——目睹了这种“破绽”或者“曝露”的人,就是宗谷玄人。 当时两人都是这间病院的病人,在相互接触之后,才有了之前傅集贤理参与某种行动的事情。 “抱歉,这是职业病。 傅集贤,你也是一个很有职业素质的人……没想到你对这样的事情接受的这么快,正常人应该会更加抵触才对。” 那是因为我已经经历过更不可思议的事情了,比如“借壳重生”之类的……这种话傅集贤理当然说不出口。 “只是单纯出于探究心和好奇而进行活动而已,既然我之前对世界的认知不够准确的话,那当然希望了解到真实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那三个目击者可是哭了好久的,一直在不停的重复着‘罪不至此’这样的话。”宗谷玄人觉得傅集贤理不是适应了那些事情,而是有点适应过头了。 恐吓以及抢劫的行为,最多也不过只会引来警察而已,但谁能想到对方会拿“僵尸”来对付自己?这种“惊喜”确实挺让那三个混混人精神崩溃的。 当然了,昨夜出现的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严格来说傅集贤理还没有搞清楚。 “警方会相信这种胡言乱语?” “当然不会。” 没有搭乘电梯,两人一前一后走向了更里面的楼梯间,而后顺着楼梯一路下行。 前面的声控灯亮起,后面的声控灯熄灭。 傅集贤理同样把脚步声抑制的很轻微,但它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依旧显得刺耳。 室内不同的光源在两人脚下投下了凌乱的倒影,傅集贤理瞥了宗谷一眼,五十岁左右的年龄,灰白而稀疏的头发,瘦削的脸型……一看就是那种让人难以接近的人。 “宗谷先生,你为什么要从事这种危险的工作?就我所知,参与这种神秘事件往往会带来难以言明的危险,甚至可以说一直在游走于生与死的边缘。 仅仅是兴趣?亦或是为了维护平和、使人类的秩序免于「非正常」的侵入?” 可能是没想到傅集贤理突然这么发问,在稍稍沉默之后宗谷玄人才这样说道,“既不是兴趣,我也没有那样的情操,只是…… 简单来说,这个世界上有着很多的区隔,比如有吸烟区和禁烟区,有烟花燃放区和禁燃区,有深水区和浅水区。 而你呢,你是一个吸烟的人,要放烟花的人,只能在深水区游泳的人,所以你该怎么做? 我这么说的话,你能理解么。” “明白了。” 傅集贤理自然能够理解对方的意思,世界上再也没有这种说法更现实的行为动机了——不是你选择某种环境,而是你只能存在于某种环境。 一直来到地下三层,两人才停止往下,然后转进了一侧的楼道。 楼道之中没有亮灯,在一片昏暗之中,只有“安全出口”之类的指示牌散发着诡异的绿色荧光。 两人停在了楼道尽头的一扇门口,当然这扇门是锁住的,同时外面还拉着“keep out”的横条。 跨过横幅,宗谷玄人三两下就打开了这扇门、走了进去。 将里面的灯打开之后,一切的光景也就显露了出来。 光线通过门口映照到了走廊里,同时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也紧跟着渗透了出来。 外面走廊里无数的黑暗通过门口向着房间内部收拢,室内外的明与暗呈现出了强烈的对比。 越是站在灯光之中,越是有种要被黑暗所吞噬掉的感觉。 “你处理掉的那东西,先前就是从这里离开的。” 宗谷玄人打开了一个个的箱形的冷藏柜,像是在检查其他躺在这里的人会不会发生那样的异变。 “所以,为什么会诞生那样的怪物?” 傅集贤理想要探究一下这种事情发生的理由,是什么样的力量使得一具尸体再度活动了起来? 宗谷玄人摇了摇头,“我的工作只是处理这种事件,至于深层次的理论研究……我并没有涉足过,不过不用着急,如果你对这些事情感兴趣的话,早晚会接触到某些答案。 好了,这里没什么问题了。昨天的事情已经算是了结了,至于接下来……你出院之后要返回山梨县吧,那里有一件事需要处理,你……能帮得上忙的话最好不过了。” 确认这里没什么问题之后,宗谷玄人将一张纸递给了傅集贤理。 “可以是可以,只不过我可不是ESP,因此能发挥作用的场合有限。你也知道,我能处理的大部分问题,普通人使用重火力都能处理……” 简单的说,傅集贤理擅长用“物理手段”处理怪异事件,如果面对的是灵质系的事件的话,他能做的事情就相当有限了。 “明白,我觉得这件事你应该能帮得上忙。” 宗谷玄人静静地看着傅集贤理,无论如何,他仍旧能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一种莫名的违和感。宗谷觉得傅集贤对那些超乎常识的事件展示出的出人意料适应能力的背后,显然隐藏着些别的东西。 这么想对吗?当然对,不过真实的情况有这么复杂吗?并没有。 现在傅集贤理的表现,只不过是对之前的生活展示出了一种“背离”而已。 曾经作为一个码农,他的生活困居于加班、应付甲方、BUG、秃头、肥胖等等要素的无休止循环。 简单来说,他之前的生活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 “我是个保安,上班为了下班。” 这种生活值得向往吗? 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外星人、超能力者、未来人、异世界人的话,那……它不是更精彩吗? 很明显,傅集贤理对自己生活的期待正在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第四章  你不对劲 不论如何,某些机构在处理某些事物的时候,工作效率肯定是会受各种客观要素制约。 再加上本来傅集贤理的首尾都比较干净,于是,一直到他出院为止都没有警察找上门来。 这也意味着大概率警察永远都不会找上门来了。 仔细想想,这种事情真的属于警视厅的职权范围么? 办理完了出院手续,用符合社交礼仪的言辞向主治医生表达了感谢、进行了辞别,又遭受了对方一番仔细的叮嘱之后,傅集贤理即可以离开医院了。 出院这一天一大早,傅集贤理就接到了一个电话,被告知迎接他的人已经来到了这边。 本身他没有多少个人物品(主要是能丢的东西都给丢了),所以傅集贤理只是提着一个轻便的提包离开了病房。 当他乘电梯来到楼下,走出住院部之后,刚好看到有一台车停在了门口。 有人开门下车,然后向着他打了个招呼。 “理君,恭喜出院。” “额……” 没有任何装饰的过肩黑长发,简约风格的白色衬衣作为其底衬,同样白色的盖过脚踝的纱织长裙,再加平底帆布鞋…… 打开车门走下来的是一位年轻女性。 不过,相比于关注长相或者其他,此时傅集贤理对于她产生的第一印象却是…… 女司机,年轻的女司机。 对于一个刚刚遭遇了车祸的人来说,年轻女司机这种生物未免显得过于刺激了点,就是不知道她的驾驶技术如何。 “理君?” “是……筱原吗?” 赶忙收拾一下心情,傅集贤理看着对方的样子,然后像是翻阅图书馆里的资料一样,他搜索着脑海里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接着将她的形象与其身份和名字对照了起来。 这样的称呼让对方楞了一下,接下来她只是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是我,今天本应该是理事长来迎接你的,不过……” “嗯,我特意制止的。在这种事情上,家人往往喜欢把一些简单的情况复杂化,总之你能过来真是帮大忙了。”傅集贤理只是想安静的出院,他可不想在离开医院的时候搞出什么奇怪的阵仗。 傅集贤理努力做好表情管理,接着似有调侃的说道,“不过如果能换台车的话就再好不过了……现在我对日系车还有点心理阴影。谁都不能要求私家车跟战车一样坚固,但至少我希望它在被撞的时候能够稍稍抵抗一下。” 不管当时被撞的究竟是谁,但那种“车子与司机齐飞”的感觉可是确确实实的留存了下来。 “顺便问一句,我记得筱原今年是十九岁来的吧?” “是,有什么问题吗?” 危…… “没什么,总之你只管开车,剩下的交给我…… 我们出发吧,回山梨的话,大概要两三个小时?” “视路况而定,不过距离的话只有一百公里多一点而已。” 本州岛最宽的地方也只有两百多公里,东岸与西岸之间实在没什么距离感,似乎几步就能从这边迈步到那边。 傅集贤理打开车门坐到了后座上,随后筱原跟着坐到驾驶位上、车子缓缓发动。 从这具身体曾经经历的严重车祸中傅集贤理至少学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没事少跟司机瞎聊天,所以在出发之后,他路上稍显沉默。 筱原也没有主动说话,她只是时不时的通过后视镜望向后座的傅集贤……总感觉他跟之前有些不同。 一路离开东京进入山梨县范围之后,一直看着窗外发呆的傅集贤理,这时候也终于算是见到了一点熟悉的东西——确切的说,他看到了“地标”。 “和服,清酒,富士山,果然现实就是现实。” 天气预报很难得的给出了准确的信息,如同预告的那样,今天果然是个大晴天。 空气依然显得潮湿,而连绵雨天终结后的万里无云的晴空,往往因为分外通透而显得空灵。 所以,远处的富士山异常清晰的映入了傅集贤理的眼帘。 只不过这个时期的富士山是没有雪顶的,所以它并不是那么让人赞叹——没了黑山白雪的对比,它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巨大的窝头而已。 无论如何,傅集贤理还是再次产生了“这里果然是这里”的现实感十足的想法…… 人生往往如此,最极端的噩梦向来是醒不过来的。 因为人类自古以来面对的堵车难题,路上花费的时间超出了傅集贤理的预估,临近中午的十分,这辆车才抵达了目的地,停在了“城乡结合部”地区的一栋看起很传统的大型日式庭院前。 这占地面积难道不超标吗?这种时候其实这种吐槽已经有些晚了。 能够使用最前沿的医疗资源服务、能在医院的独立病房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傅集贤的生活境况已经隐隐约约让人明白了。 在车子停下来之前,傅集贤理就已经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人,随后车子稳稳停住,他一边提醒自己注意身份,一边打开了车门。 “傅集贤女士,我回来了。” 不是在于お母さん(okasang)、お袋(ofukuro)、はは(haha)、ははうえ(hahaue)等等称呼难以抉择,而是在于傅集贤理的心理障碍……情节类似于正常人都不可能直接对着刚进家门的后妈叫妈。 所以这时候傅集贤理选择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然后模仿“向最亲近的人使用相对疏离的称呼来开一个玩笑”的说话方式。 起码这样能使他免于尴尬。 “理君,欢迎回来。” 傅集贤女士走上前来,很自然的扶住了傅集贤理的胳膊,然后搀着他往院子里走。 傅集贤穗,43岁,身高比傅集贤理矮大半个头,看起来很显年轻,而两人的面相上带着明显相似感。 “理事长,我去停车。”打了个招呼后,筱原去后面停车。 傅集贤理当然不至于走个路都需要让人扶着,否则他也不用出院了,但这时候他也没有办法挣脱开对方,于是只能试着找个话题进行交流。 “那什么……一两年时间不见,筱原感觉变化很大。” “之前你不是一直叫理世酱吗,现在倒像是显得生分了,而且……好吧,对于你来说,这确实是长期以来第一次见到她。”傅集贤穗的动作显得小心翼翼,尽管这种小心完全没有必要。 “成长和分别都会带来距离感,过于自来熟的表现只会惹人生厌,尤其是异性之间。”傅集贤理这样解释道。 把曾经很熟悉视作现在很熟悉,可不是什么成熟的想法。 “是吗,我只知道刻意的疏远只会让原本不存在的距离感成为现实,”傅集贤穗觉得有些态度是不必要的,“不过理世这两年的变化确实挺大的,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或者说由内而外的气质……” “倒不是说这方面,我看的其实没那么深切,只是因为她88-60-86,所以我说她变化很大。”傅集贤理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种发自真心的赞叹。 傅集贤穗突然停住脚步。 “……理君, 你有问题…… 这数据哪来的?” 咦,这眼神什么意思? 傅集贤理赶忙辩解,“我可没做什么失礼的事情,结论……只是基于裸眼光学测绘和人类统计学而已。” 第五章  财富密码 “理君,因为之前的意外,你的学业也中断了,所以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吗?”傅集贤穗对着傅集贤理这样问道。 回到家、经过短暂的休息,傅集贤理也就迎来了午餐时间。 用餐的只有母子两人,辛苦跑了一趟东京的筱原理世似乎还有工作,因此已经离开了。 令人欣慰的是,尽管这个庭院、房间里的布局都非常日式,但是用餐的时候傅集贤理还是好好地坐在椅子上、围在餐桌旁的。 如果是榻榻米、坐垫和矮桌的组合的话,那他肯定更不适应。 餐桌上的食物也挺合口味,料理方式姑且不论,只是食材自身很有质量,所以傅集贤理对味道肯定没什么不满。 餐厅的门外是擦的很干净的木质回廊,视线扫过回廊的阶梯来到庭院之中,可以看到曲折的鹅卵石小路、精心培植的细竹与矮松、浅而清澈的水潭,潺潺水流在精巧设计的回路之中流淌,偶尔敲响的惊鹿则为这一切添加了一丝禅意。 思来想去,傅集贤理明白了,这大概就是“园艺”吧。 他收回视线,然后回答问题,“感觉学业再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如果可以的话接下来我想参加工作了……” 准确的说,不是学业没有意义,是傅集贤理的学业没有意义。在教育主旨是骗学费的美国三流大学进学能学到什么?不说别的,反正在那边呆了几年后,傅集贤理的英语词汇量仅仅只有美国大统领的程度——翻来覆去就几个词,大概连“初中单词大全”都认不全。 “你能这样想的话,那样最好不过了。” 傅集贤穗似乎很满意傅集贤理现在的这种想法,或者说本身她就从来不赞成什么出国留学的行为,一方面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另一方面学渣在哪都是学渣。 只是年轻人往往向往海外生活,所以才有了先前所谓的“留学”……现在看来那场事故也并非一点好处都没有,起码现在傅集贤理的性格成熟了不少。 “我明白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就算想要工作,也大概难在山梨这种地方待不下去,所以你可以返回东京,我们刚好在那边有个项目。” 与待在山梨相比,傅集贤理自然更愿意待在东京,这不在于两地的环境或者发展水平的区别,而在于……他暂时不想跟“亲族”靠太近。 于是他顺势问道,“什么项目?” “地产项目。” “……” 别看傅集贤氏的家宅面积是按亩算的,但就之前傅集贤理了解到的情况来说,他们必定没有在东京做大规模地产开发的财力…… 只是建一栋小房子的话,也算不上“开发”吧。 傅集贤氏在本地是分量十足的“地头蛇”,但经营的业务主要是高端农产品生产、加工与出口,建筑与租赁而已,对它肯定不能用“财团”这样的词来描述,那太夸张了。 况且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日本人的日本财团”,这种东西早就被GHQ干掉了。 “这工作会不会超出我的能力范围?”傅集贤理神情不变的继续问道。 “肯定不会。” “那我就放心了。” 看来事情不会被傅集贤理搞砸,也就是说傅集贤穗口中说的“地产项目”肯定不是他理解中的那种地产项目,否则的话这种工作不会交到他的手中……不论是商业运作能力还是管理能力,他约等于草包。 “总之这几天你可以在家好好放松一下,休息好了再出去做事也不迟。” 吃过午餐之后,傅集贤穗也果断去工作了。能看的出来,她的心情很不错,毕竟这对她来说是难得的家人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 傅集贤理则返回自己的房间,悠闲地度过了自己的午后时光……偌大的宅邸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自然很放松。 其实除了他之外,这个大号住宅里还雇佣着三名……额,家政工作者,否则单靠母子两人的话,这么大的住宅连清扫都存在问题。 但他们自然不会干扰到傅集贤理。 “年轻女仆”这种生物只会存在于臆想之中,实际上从事这种工作的大多是中年人。 不过一直放松下去是不可能的,有一张纸条还静静躺在傅集贤理的口袋里呢。 ………… 第二天一早,傅集贤理早起散步。 根据他的身体情况,医生对他每天的活动量是有要求的,不能过于激烈也不能过于懒散。 而且保持健康的生活习惯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清晨的空气很不错,多山地、高植被覆盖率是当地特色。 山梨旧称甲斐,对日本历史稍有了解的话,应该听说过一个与之相关的名字——“甲斐之虎”武田信玄,日本战国时代尤其著名的武将之一。 曾经有一部知名电影“影武者”讲述了武田死后留下的逸闻。傅集贤理此时所在的甲府市曾经是“甲斐国”的中心,现在则是山梨县的治所。 傅集贤理没有离开太远,他只是在社区里遛弯。 离开家门没多久之后,他刚好迎头碰上了一身浅灰色运动装、慢跑过来的筱原理世。 然后他停下脚步,开始了思考…… 要说运动服这种东西,好处就在于其宽松的设计,能让人的身体曲线在一静一动之间勾勒出来的,自然而绝不刻意,所以会有一种健全的吸引力。 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该饱满的得饱满。 “理君,早上好,散步?” 在看到了傅集贤理之后,筱原理世也放缓脚步、停在了他身旁。 她呼吸稍有急促,身体也跟着起伏。 “嗯,早上好……”傅集贤理回过神来,然后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的毕生所学,对身旁的人使用日语及日式英语集大成式的称赞: “Ponytail,卡哇伊。”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傅集贤理重新迈动脚步,筱原理世也跟着并排前行。 “听说在我昏迷的时候,你照顾了我相当长一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 这是傅集贤理刚刚知道的事情,所以还是要表达谢意的。与实际年龄相比,他觉得她少一点活泼、多一点知性,而现在“活泼”被发型补上了。 他这句话没有得到正面的回应,只听筱原理世说道,“理君真是变了不少,说话太客气有点让人难以适应……你直接还是叫我名字吧,这样习惯一些。” “……明白了,理世。” “嗯,听说你准备中断学业了。” “是,一方面就算坚持也没意义,另外我想我也到了该自食其力的时候了…… 倒是你,在这个国家最好的大学提前毕业、在首屈一指的国际大企业实习并且得到了极高的评价……既然有才能的话,为什么要返回山梨?” “我难道不应该回来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不用顾虑太多,该遵照本心的时候要遵照本心做出一些更有利自己的选择……你不用顾忌傅集贤氏。” “理君,对我来说回到这里在最有意义。” 筱原理世的呼吸平复了下来,以至于语气也显得毫不动摇。 “……好吧,听说你在处理很重要的工作,关于傅集贤氏家族企业的整改之类的。” “嗯,如果你想帮理事长的话,现在确实是个合适的机会。” 然而这话却让傅集贤理果断摇头,“理世,你觉得……我如果要保持人生质量的话,应该怎么做?” “是指将来的路线规划吗? 傅集贤氏有大大小小二十余家企业,涉及各行各业、规模有大有小,但是其中大多数的管理方式、资金利用效率都存在问题,整合整顿、乃至必要的售卖……” 简单来说,傅集贤氏并不是一个集团式的现代企业,它的本质说穿了只有一个——地主。 剩下的都是衍生。 在县内,傅集贤氏有大量的土地,这些土地自然称不上“寸土寸金”,但无论什么时代,土地都是一种重要的生产资料。 但傅集贤理又打断了筱原的话: “理世,你还是没有看到事情的本质,看问题要直至核心才行。 我如果要保持人生质量的话,既不是做好傅集贤氏的企业整合,也不是提高自己的商业才能与管理能力,而是…… 看住傅集贤女士,以阻止一种理论上存在可能的行为——改嫁。” “?”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傅集贤不是巨富,但财产规模绰绰有余了,足够一个人躺一辈子了,所以摆在傅集贤理面前的课题既不是开拓也不是守成,而是保护好自己的唯一继承权。 “你看,傅集贤女士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而现在也仍然能够看到她年轻时的影子,所以……这很危险。 这种年纪,努努力也不是不能生育……” 可以说,傅集贤理确实直至问题本质了,他的想法非常朴实也很有创意。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前后逻辑也很清晰,但就是听着不像人话。 “理君,我以为你性格改变了不少,但看来没有想象中的多……遵照自己的本心,做对自己有利的选择,原来这话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你自己说的。” 说好的自食其力呢? “额,有问题吗?” 傅集贤理话是这么说的,事情也准备这么落实下去。 中年丧偶的傅集贤穗女士如果再次面临婚姻选择的话,不论这件事看起来多美好,那傅集贤理要做的只会是全力阻止。 干的好像也不是人事,然而……这就是人生的财富密码。 但无论如何,自己的幸福要牢牢握住。 所谓的等价交换,就是这么的残酷…… 且六亲不认。 第六章  不忘初心 既不是人性丑陋,也不是不求上进,傅集贤理的人生观仅仅基于现实与自身的清晰认知之后的“返璞归真”而已。 所谓的大智若愚也不外如是。 核心其实不是他说的那些事情,而是“人在能躺的时候该不该躺”的问题。 趋前趋上、使得自己更为优秀且进步是人生的内核之一,奋发向上、努力、发展、大型化规模化,以达到改变人的生活方式、社会运作或者促使世界趋向文明合理,这样才称得上切切实实的“意义”。 但反过来想,改变世界的人能有几个?做这样的事情是什么难度?成为那种人物的概率有多渺茫? 就算傅集贤理无比努力,可以预见的是在最理想的情况下他能做到的事情也无非是扩大手里的财富规模而已,是不能引起质变的小范围量变。 所以这种假定的“努力”都是徒劳的作为,它有意义,但没必要。 悠闲的度过一生不是更好的选择么,“有钱且咸鱼”亦是一条很有哲理的座右铭。 通过一系列的脑内美化,傅集贤理对自己的评价由“庸俗”上升到了“看透生活本质的智者”的高度。 无所事事的在家呆了几天之后,傅集贤理准备着手去做某件事情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已经接受了的任务。 当然了,他对家人的说法是要出去短途旅行+散心,目的地则是南部的富士山。 尽管傅集贤理还处于恢复期,按理来说这种时候他并不适合外出旅行,但富士山就在县内,直线距离距此只有二十多公里,所以他简简单单就得到了“许可”。 既然是旅行的话,那自然也需要一点点准备。 “理君,需要登山杖吗,你的身体情况不应该进行登山活动的吧。” 有人正在帮他准备这些东西。 “我肯定是没有登山打算的,不过……如果有的话还是准备一条吧,万一用得上呢。” 不出意外的话,傅集贤理肯定是要进入富士山的。 “我记得仓库里有。” 随后筱原理世带着傅集贤理来到仓库位置,推开库房门后,她走过狭窄的通道,站在了里面的一个置物架前翻找了起来。 傅集贤理只是如同一个挂件一样跟在她的身后。 “我记得是在这边的……有什么问题吗?”见傅集贤理一直盯着自己看,筱原理世这样开口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对我家比我对我家还要熟悉。” 别说在仓库里找东西了,傅集贤理连仓库在哪里都不知道。 “登山杖找到了,”筱原理世把一根长棍子递给了后面的傅集贤理,接着说道,“还需要准备防身或者救急物品吗?” “防身?你该不会要塞给我一把武士刀吧,这未免太俗套了。” 关键是如果进山的话,武士刀也防不住棕熊。 “武士刀?那有什么意义,冷兵器时代缺乏战场泛用性,又无法发挥现代竞技体育需要的观赏要素,只是刻板而狭隘的文化符号而已。” “……” 这发言……怎么说呢,跟傅集贤理认知上有趋近性。 俗话说的好,志同道合是发展纯洁友谊的第一步。 大家毕竟是小时候一起洗过澡的人,关系基础还是在的,所以这种有益身心的共同活动难道不应该恢复么,这就是所谓的不忘初心……额,傅集贤理赶忙把这种念头从脑海里祛除,他的座右铭是“有钱且咸鱼”而不是“有钱且咸湿”。 “理世,我记得你练习过剑道吧。” “嗯,如果花剑也算剑道的话……”筱原理世走到了仓库的更里面,然后打开了一个保险柜,将什么东西拿在手上之后,一边往外走一边继续说道,“防身的话武士刀就算了,万一遇到棕熊的话,可以用这个。” 她把一个又黑又硬、带着金属冰冷感的东西塞到了傅集贤理手中。 “额,这是……” “1916年产的柯尔特1903。” Made in America by human?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 “放心,这是合法持有的‘收藏品’。” 这里是日本又不是美国,运动步枪和猎枪姑且不论,为什么民间人士能合法持有手枪? “但……” “需要备用子弹吗?” 傅集贤理沉默,并且开始怀疑傅集贤氏不只是“地头蛇”那么简单,本地黑帮之类的字眼开始在他脑海里浮现。 将近100年前的手枪也是打的响的吧,如果保养的好的话甚至能有个“崭新出厂”的品质皮肤。 他默默地把手枪塞回对方手中,然后露出了一个特别温和的笑容,“理世,我不觉得我需要这个。在现代社会之中,人人遵守法律法规与道德秩序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不是吗?” 善良的市民肯定是不会随身带枪的。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本身这东西就没有子弹,而且……怎么可能会碰到棕熊。” 傅集贤理微笑,并且保持微笑。 不管是不是玩笑,反正通过简单的相处之后他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个“理世”绝不是那种能够养在别馆里的温顺女人。 收拾了必要物品,等太阳偏西,日光和温度没有那么强烈之后,傅集贤理背着个轻量背包,拄着“拐杖”开始了自己的旅行。 他准备搭乘电车前往富士市,这次筱原理世只是把他送到了电车站而不是目的地。没那个必要,他又不是婴儿。 等筱原驾车返回的时候,傅集贤穗早已身在家中。 “理世,理君已经出发了吗?” “嗯,已经搭上电车了。理事长,理君……是不是太松懈了点?” “没事,他只是闲不住,而且相比于之前他已经足够收敛了……本来我也没有指望他有什么特别的能力或者超出一般人的才干,普普通通就挺好的。 该懂的事情、该有的能力、该掌握的手腕,有人替他做好不就可以了。 对吧,理世。” ………… 这样的交谈傅集贤理当然的听不到的,这时候他已经要到站下车了,而且谈话之中有着明显的错误……他并不是普普通通,而是确实有某种特别的能力。 傅集贤理并不是直奔富士山而去的,事实上他停在了山麓附近的五沢町……町的概念相对模糊,不过这个地方大约相当于镇级行政单位。 抵达这里之后,傅集贤理按照手上得到的信息找到了一栋独立的二层木造房子前。 黄昏时分,他轻轻叩响了陌生人的家门。 PS: 求一下收藏和推荐票。 第七章  所谓大师 “你是什么人?” 那扇门被轻轻打开了一条缝隙,而后露出了半张胡子拉碴的脸。 “傅集贤,来自东京。 为了‘那件事情’来的。” 傅集贤理往后退了一步以便对方能够看清他并不是什么可疑人物,同时他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来自东京这种说法虽然是错误的,但可以迅速点明他的身份与来意。 于是接下来他明显感觉到门后面的视线由警惕变得审视了起来,可能过了十几秒之后,对方才将门打开。 “请进。”那人对着傅集贤理这样说道。 他头发灰白凌乱,脸相额骨突出、眼窝下陷,眼睛红肿、充满了血丝,整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有点“半人不人”的感觉……不过这可能只是因为精神压力以及过度焦虑造成的。 傅集贤走进门内,紧接着对方将那扇门重重的关上。 傅集贤理来到客厅坐下,那个男人走进厨房,而后用玻璃杯接了一杯水放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招待么? 傅集贤理看了看堆在这个空间里墙边墙角的一个个黑色垃圾袋,再加上空气中弥漫着的若有如无的酸腐味……傅集贤决定不去碰那个杯子。 坐下之后,他正面对着的是一台电视和电视柜,电视柜的一侧摆着一张照片。照片中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他面前的中年人,另一个似乎是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 应该是女儿吧? 就在傅集贤理准备仔细观察的时候,对方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他的对面,身形刚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怎么称呼?” 傅集贤理收回视线,然后问道。 “武内,没想到你们居然真的会派人来到这里。 我只是在一个看起来非常可疑的网站上说明了自己遭遇的事情,没想到后来一个叫做宗谷的人联系了我…… 而你并不是那位宗谷先生。” “如果要用RPG来形容的话,宗谷先生是呆在村子里发布任务的‘长老’,而我则是负责干活的‘勇者’……” 接受来自社会各界的委托,然后帮助群众们处理一些问题,宗谷玄人从事的工作似乎跟侦探差不多,只不过他的业务范围明显更专业、更危险、更超出常人的理解。 不瞒你说,我的业务还不算娴熟,不过俗话说得好,‘大师有颗学徒的心’,而学徒也有学徒心,所以大师等于学徒、学徒等于大师。” “……”这说法好像听着不够靠谱。 “所以能把你遭遇到的事情跟我说明一下吗,虽然我已经来到了这里,可实际上我对具体的事件还不了解。” 武内在回忆着些什么,过了一会之后他才带着无比复杂的表情说道,“那是……一种超出理解的怪异。” 他的声音虽然有些发紧,但总体上给人的感觉是比较平静的,不太像是经历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事件的人……与惊恐相比,他更像是在煎熬。 “幽灵?鬼怪?” “并不是,它是…… 事情与我的工作有关,这里是富士山,而我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在森林里巡逻。” “保护森林、预防火灾之类的?” 傅集贤理明白了,这是个护林员。 “嗯,偶尔也会帮着收拾遇难或者自杀者的遗体。” “……” 提到富士山的树海的话,这种事情确实是挺著名的。而且得益于日本领先世界五百年的户籍管理制度,死在这里的很多人永远也无法搞清楚他们的身份。这么说来,这个地方确实是一个看起来能闹鬼的地方…… 或者是闹鬼,或者是“捣鬼”。 “一个月之前,我在巡视森林的时候稍稍偏离了一下日常路线,走了一条更加切入森林深处的小路,然后,在那里我看到了一个…… 怪物。” “怪物?能用更具体一些的语言进行描述么,怪物的身体形态?能力特征?” “不知道,当时我只能立刻转身逃走,要对其进行形容的话……实际上我看到的只是一片能够仿佛吞噬一切的黑雾。” “那它说不定不是看起来像黑雾,而就是黑雾,集结在一起的虫群、地下暗河喷发之类的活动都会造成类似的视觉效果。 就我所知原生林的内部光线条件都不怎么好。” 如果仅仅是这点说明的话,那傅集贤理觉得对方大概率是看花眼了,然后意识过剩、自己吓自己。 “不,我可以肯定那是个活着的东西……” “那不管它是什么,如果只是在森林内部的话,那完全不用在意它……因为无害,所以不用处理。”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就好了,最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自从经历了那件事之后,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我的脑海里不断的回荡。 更重要的是,不久之后我女儿失踪了。” “失踪?你是觉得你女儿的失踪与你经历的事情有关?这感觉没什么逻辑上的关联吧。” “不,肯定有所联系……我的直觉就是这么告诉我的。我报警之后警察根本没有发现有关我女儿的任何线索,就像她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傅集贤理深深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无比认真的说道,“我懂了,关于你女儿的下落我无能为力,但关于你说的森林中的怪异,我可以帮忙去查看一下…… 希望这两件事是一件事。” 既然来都来了,傅集贤理决定去现场看一下。 这位武内先生表现出的情绪和他做出的说明之间存在明显的违和感,如果仅仅听他的言辞的话,那解决他的问题不应该找傅集贤理这样的人,找心理医生会来的更合理一些。 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未知的什么”才是最恐怖的,然而武内先生好像对自己经历的“未知”,知道些什么。 “非常感谢,只是……你有能力应对那种东西吗?它的危险性是不可预估的,搞不好你我都会陷入危机。” 武内有些怀疑傅集贤理的能力,这不奇怪,毕竟他看起来只是个来旅游的年轻人而已,身上连专业道具都没有。 “放心吧,不论如何我都是专业的……这样,我可以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不过需要一点小道具。” 说着,傅集贤理站起身,然后在这个客厅里寻找了起来。 很快的,他找到了一个适合用来“演示”的东西——那是放在房间一角的一支金属球棒。 傅集贤理随意将这支球棒挥舞了一下,然后说道,“不介意我借用一下吧。” “请随意。” 傅集贤理平举起球棒,武内则紧紧盯着他的动作。 最开始武内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他就察觉了异常、继而变得震惊。 随着有些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那根球棒开始迅速扭曲、拉伸,像是被塞进了熔炉里一样变得赤红,仅仅几秒过后,它就变成了一根麻花——或者说,它更像一把“螺旋剑”。 傅集贤理松开手,带着高温的金属直接刺穿了他脚下的实木地板,随后将周围引燃。 “这……怎么可能……怎么做到的?” 徒手打铁?确实挺超出想象的。 “嗯,需要一点点的小技巧。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应该值得相信了吧?” 傅集贤理笑着说道,而他并没有给出相应的解释。 他的能力,用相对专业的术语来形容的话应该是“念动力”或者“念能力”,在不进行任何身体接触的情况下对物体施以作用力——而且这种“作用力”的规模和程度好像大的有些夸张。 所谓的特殊力量,毕竟是看不见摸不着、难以言喻缺乏认知概念的东西,因此如何控制、将其呈现、更重要的是如何不使得其造成无端的破坏等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傅集贤理学到的方法则是…… 想象。 想象将那种力量集中在自己身边,而后赋予其某种特定的形态。 把用概念上难以说明的东西,通过想象用具体的形态呈现出来,借此傅集贤理获得了肢体和能力上的延伸…… 第八章  富士山 表演了一个小“魔术”让傅集贤理暂时取得了对方“功利性”的信任,在约定好了明天一早出发去往富士山之后,他离开了这栋房子。 傅集贤理自认并不是那种有洁癖的人,但是基本的卫生观念他还是有的,所以在离开了那个邋遢的空间后,他第一时间感觉到了自己的呼吸变的通畅了起来。 接下来他准备找间旅店或者民宿度过今晚。虽说这个小镇子看起来挺安静的,似乎没那么大的人流量,不过这个地方毕竟在富士山,所以肯定不缺住宿的地方。 不过他没有立刻这么做,现在还不到日落,时间尚早,他决定找地方消磨一下时间。 在搜索了手机地图之后,傅集贤理作为一个爱学习的人,找到了最合适的去处——图书馆。 好吧,事实上与学习无关,傅集贤理要找图书馆自然是有着相性目的的……他对各种事情都有着自己的判断基准,而出自他人之口的话从来都不是那么值得信任的。 傅集贤理乘坐巴士来到了这个陌生地方的图书馆,随即他发现从规模上来说,这里与其说是“图书馆”不如说是“档案馆”。 但有总比没有强,稍稍费了点时间办理入图手续,他进入了图书馆,然后找到了报刊室。 “报纸报纸……找到了。” 这里果然有整理好的往期地方报纸,这比网络查阅新闻要有条例的多,同时地方要素要强的多。 于是傅集贤理开始翻阅这两个月的当地新闻,他希望能够从中找到类似“富士山怪异”的目击情报。 然而可惜的是一直到闭馆为止他都没有找到相关内容。 不过他也不是全无收获。 ………… 第二天一早,傅集贤理再次来到了武内家。 而在他到达的时候,武内已经在往一辆轻型卡车上装东西了。 “要开车过去吗?”傅集贤理开口问道。 “对,我们会在半山腰停车然后步行上山……倒是你,你就准备这样进山吗?我们要去的可是没有人迹存在的森林深处,可不是去观光的。” “有什么问题吗?我已经准备好了登山杖了。” 说着,傅集贤理还举了举手中的棍子。 “……你觉得没问题的话,那就没关系。” 就装束来说,此时武内是冲锋衣、长裤加登山靴,傅集贤理则是半袖T恤、七分裤加运动鞋……感觉后者一点户外紧张感都没有。 这时候如果把他的运动鞋换成人字拖的话,那他终将绝杀。 武内很快收拾好了入山需要的东西,他示意傅集贤理坐到副驾驶上。 傅集贤理上车、在对方有些诧异的视线中特别乖巧的系好安全带,然后车子就发动了。 二十分钟的主干道行驶,又五分钟的支线、十五分钟的“土路”之后,这辆轻型卡车停在了一栋林间小屋的前面。 它应该是护林员休息、放置工具的地点,同时也兼有消防功用。 自从出发之后一直都是上坡路,下车之后傅集贤理自然知道自己已经身在富士山中了。 放眼望去,周围满是高大的树林,至于这树林的深处……那种人类未曾涉足也无非适应的地方,大概足够称得上是“绿色地狱”了。 “没问题的话,我们就继续前进吧。” 武内背上了一个挺大号的登山背包,而他手里的东西则令傅集贤理楞了一下……他感觉自己这几天看到这种东西的频率是不是过高了点。 “霰弹枪?这东西真的用得上吗?” 说话的同时傅集贤理已经跟在了对方的身后、踩在了松软的积土与落叶上。 “希望用不上,但富士山树海的深处可是真的生存着棕熊的,所以带上武器会安心一点。”武内说道。 热武器确实能够增加人的自保能力,更重要的是它能壮胆……霰弹枪自然是能够对付棕熊的,但武内明显期待它还能对付棕熊以外的“东西”。 说起来,在夏天这种食物丰富的时节棕熊会主动攻击人类吗?可能性似乎不大。 往森林的内部徒步行进了一个小时之后,周围就再也看不到人类活动的痕迹了。 在日本这种地域狭小的地方,发展到现代之后还能保持这么大一片森林,除了文化因素以及近现代流行的环境保护观念之外,环境自身的严苛程度其实也得到了说明。 令武内没想到的是,一身休闲装的傅集贤理居然完全没掉队。 一路上两人非常沉默,只是一个在前面带路,一个在后面跟随。 “稍作休息、补充一下水分,我们要保持体力,接下来还有好一段路要走。” 两个小时之后,武内提议休息一下,傅集贤理自无不可。 武内将背包和武器放在一边,然后走到一旁的溪流处洗了把脸。 傅集贤理靠着一棵树上,他看着对方的后背,然后突然开口问道: “武内先生,有个问题我想问一下…… 上一次你误入森林深处、碰到那种危险的东西之后立刻就仓皇离开了吧,那……仅仅是这么一趟你就能清晰的记住那东西所在的位置吗?” 这个问题让武内洗脸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对于护林员来说,在森林之中辨识方向、确定位置是基本中的基本,要知道我从事这份工作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喔……” 傅集贤理笑了笑,他不置可否,也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这时候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对方自然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休息好了之后,两人再次出发,他们沿着这条溪涧上行,一路上既没有发现什么大型猛兽,也没有发现其他的异常。 又经历了数次休息、补充食物和水分之后,他们今天已经无法继续前行了。 “今天时间差不多了,晚上我们在这里露营,这个地方地势比较高……” 说着,武内就要向着自己手指的那边走去,然而这时候,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傅集贤理突然抢了一步拦住了他。 “怎么了?” 武内不明所以。 “还真有……” 傅集贤理压低了声音。 “什么?” “先前说的……棕熊。” 第九章  干涸的血痕 大概三十米之外的一个灌木丛中,一只身形健壮的四足生物正在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 而就在它身前不远处,一只小鹿正背对着傅集贤理两人在溪涧饮水。 尽管它保持着警惕、时不时支棱起耳朵注意周围的动静,但它到底还是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正在临近的危险——可能也正因为那只熊专注于狩猎,所以才没有注意到对面出现的两个人类。 傅集贤理并不能确定那只鹿的品种,但他能确定那只熊肯定是只棕熊。 棕熊应该是一种杂食性动物,但相比于吃草,它果然还是更倾向于吃肉。只是熊并不是狮虎,它要笨重的多,狩猎鹿这种以速度见长且动作敏捷的生物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只熊很聪明,它大概率是在蹲饮水点——“伏地魔”的战绩与技术无关,是靠耐心、位置和阴险得来的。 在傅集贤理的提醒下,武内紧跟着也注意到了那头熊。面对这种能一巴掌让自己脑袋开花的生物,武内先是一惊,然后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霰弹枪,将枪口对准了棕熊的脑袋。 但就在这时候,傅集贤理伸出左手压住了对方的枪管……这人眼神亮晶晶的注视着前面,似乎在期待着那只熊接下来的动作。 棕熊继续向着目标缓缓地迈动脚步,等它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接近到猎物五米范围的时候,像是进入了“狩猎范围”一样,它突然四足猛然发力,顷刻之间动作由沉寂无声变得粗犷暴力,画风突变之下,那只鹿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它一口咬住了后颈。 同时这只熊夸张的体重无所保留的撞击了过去。 一熊一鹿,瞬间从陡峭的坡面上滚落了下去。 傅集贤理三两下快步走到了它们跌落的位置,从上往下看,这里与其说是个山坡,不如说是断崖……垂直高度超过十五米,坡度至少有七十五度。 那只熊就这么耿直的摔了下去。如果是人的话,这个高度很有可能直接摔死,但熊的生命力和人是不同的。 在树林的掩映下,傅集贤理看到了那只熊正在拖着已经断气的小鹿藏入森林的深处。 “我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自然法则’的上演,怎么说呢……感觉有点可爱,兼有感动。”傅集贤理满是赞叹的说道。 “……” 跟在他身后的武内顿感无语。 鹿的可怜、熊是可怕,哪有可爱? “那只棕熊看体型应该不到两岁,还不能算成年,正常情况下它应该跟着母熊活动才对。” 看到那只棕熊的全貌的时候,傅集贤理也发现了它其实没有想象中的大,应该只是一只“小熊”……如果它是只成年熊的话,刚刚的捕猎会显得更加残酷。” “傅集贤先生……很喜欢熊吗?” 刚刚傅集贤理压住了武内的霰弹枪,所以后者有这样的疑问。 在森林里武内当然不会随意开枪,但立刻遭到制止总会有相应的理由。 “不是喜欢棕熊,只是……一般人都会喜欢看起来毛茸茸的大型哺乳类吧,仅仅在‘远观范围’内喜欢。” 如果不是确认自己拥有自我保护能力的话,傅集贤理绝对会认可武内见到熊直接举枪的行为,野生的熊跟动物园里的熊完全是两回事。 但正因为确认自己不会遭遇危险,傅集贤理当然会对棕熊有一种对小动物般的怜爱。 一般人是没什么机会真正接触这样的生物的,一方面它们很危险,另一方面几乎所有的大型猛禽猛兽都是“牢底坐穿兽”。 “我小时候想成为凯文·理查德森那样的人,不过这就跟我想成为宇航员一样……如你所以见,现在我并不是宇航员,反而被重力牢牢地束缚在了地球表面。” 直到熊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了,傅集贤理才停止了眺望。 “傅集贤先生,你为自己‘想成为’的什么付出过相应的努力吗?”武内脱口而出了一个很失礼的问题。 “……” 有点扎心。 “设立目标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然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不会为自己的目标付出行动。相比于目标,更简单的则是一时的‘向往’,说穿了,想象总归是没有罪的、无限的,因此它是多姿多彩的。”傅集贤理似乎进行了某种解释。 人都是有创造欲望的、希望自己有所成就的,但这可能仅止于心理层次,至于行动方面……六十亿地球人里搞不好有超过五十九亿的咸鱼。 “所以呢……凯文是谁?” “对你来说……相当于异世界人。我们继续在这边休息吗,熊应该不会回来了,毕竟它已经得到了猎物。”傅集贤理将话题转回正事上。 吃饱喝足的棕熊肯定不会主动接触人类,对于熊这样的四足生物来说,直立行走的人类无异于“异形”,在熊的审美观下,人类太丑以至于它们在见到的第一时间就会狂掉San值,所以那只熊吃饱了撑的才会再度返回——熊的生活里肯定没有“吃饱了撑的”这样的阶段。 “就在这边吧,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武内认可了傅集贤的判断,再去寻找另外合适的露营地需要时间,所以他们决定按照原计划在这里露营。 接下来他们开始布置“营地”,其中最重要的是燃起一堆篝火……虽然现在是夏天,但篝火还是需要的,可以用以驱赶夜间的湿气、昆虫、毒蛇和猛兽。 温度方面没什么问题,傅集贤理在简易帐篷之中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两人草草吃了点东西,然后继续向着目的地前进。 “说起来,既然到了森林深处的话,看到一具两具人类遗骸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吧,然而一路上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作为“圣地”,每年死在这片森林里的人好像数以千计,傅集贤理记得自己上辈子在网上看到的那些图片,可那与他现在看到的似乎不太一样。 “富士山的树海范围可是很大的,而我们只是在一条线上移动而已。” “也对。” 相比于森林的范围,傅集贤理目之所及的终归是一小部分。可问题不止于此,越往森林深处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反而觉得活跃的动物越来越少了。 “我们什么时候能够抵达目的地?” “大致位置大概再有两三个小时吧,我们能在中午赶到,不过那东西是能活动的,所以可能我们还要花时间找到它的确切所在……” 话说到这里,一直走在前面带路的武内突然住嘴,同时脚步也有些突兀的停了下来。 “怎么了?” 意识到了对方的异常之后,傅集贤理跟着上前一步,而后他也跟着发现了前面地势低洼的某个地方的情况…… 在郁郁葱葱、令人恐怖的森林之中,出现了一片枯黄。 而在那一片色调异常的凋零之中,绘制在地面上的某个神秘图案就那么显露了出来。 第十章  人脓 傅集贤理蹲下身体,将一撮带着湿热的浮土捏在手中,然后指尖轻轻捻了捻。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那一片干枯的树林之中。 “外面的线是用石灰画的,中间有些诡异的图案用的应该是动物血液。这个图案绘制的时间,我觉得至少在一个月之前……武内先生,你上次经过这里的时候没看到这东西吗?” “没有,上次我经过这片区域的时候这里绝没有这样。这么大一片干枯的地方我不可能视而不见。 还有,傅集贤先生为什么觉得是动物血液,而不是……” “而不是人类血液?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搞得到这么多的人血。”傅集贤理是基于合理性、用排除法确定现场留下的血迹不是人血的,他可没有办法直接将血液的来源鉴定出来。 “之前武内先生没有发现这边的话,那至少上次你来的时候这片树林还没有枯萎。如果这一切是藏在茂盛的森林中的话,你发现不了实属正常。” 傅集贤理站起身来,俯瞰着脚下诡异的环形图案。人迹罕至的森林、大量的血液、意义不明的符文,这一切不禁让人猜想,很可能不久之前有人在这里进行了某种繁复、血腥而邪异的仪式。 作为点缀的是,一具具白骨被隔着均匀的距离堆放在了圆形图案的外面……怪不得一路上傅集贤理都没有看到过遗骸,原来它们都被移动到了这里。 看来他想的没错,确实是有人在捣鬼。 “现代人往往如此,有意思的是他们要么信仰缺失、什么都不信,连基本的道德观念都不遵守;要么会信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越是在科学的时代,反智就越严重。” “傅集贤先生的意思是……这是某种邪教仪式吗?会有人跑到深山里来进行这种活动?”武内问道。 他还记得傅集贤理的在自己家里的“表演”呢,从这种人的嘴里说出“科学”这种字眼,总让人觉得非常别扭。 “谁知道呢,只是有可能。” 一边说着,傅集贤理又去检查了周围的遗骨。“里面有你女儿吗”,就算再怎么没脑子他也不可能直接把这话问出口。 转了一圈下来之后,傅集贤理发现这些遗骨其中有些很完整,有些则残缺不全,但毋庸置疑他们都是死了相当长时间的人……那么干净的骷髅绝不是近期死的。 “我们继续往前走吧,研究这东西就跟研究所谓的‘外星人图案’一样没什么意义。”仅仅一小会之后,傅集贤理就这样说道。 主要是他什么也研究不出来,所以待在这里没什么意义。要说这个东西的出现有什么作用的话,那也主要是给他接下来的旅程铺垫了些许的心理准备。 “嗯。” 武内对这里的事情倒是表现出了一种有些在意的态度,不过他知道傅集贤理的判断是正确的……他们不应该留在这里浪费时间。 于是他们继续向前。 而在接下来的路程之中,可能是预感到了不就之后遭遇的不同寻常,所以大家的心情都比较沉重,两人也就越发沉默了。 又经过了三个小时之后武内停了下来,他指着稍远处一小片漆黑如同石油的泥潭说道,“先前我看到的东西就是呆在那个地方的,可现在就像我担心的那样,它发生了移动。” 傅集贤理并不在意对方话语之中出现的一点问题,他说道,“所以接下来我们的问题是如何判断那东西的移动方向……” 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一声巨大的吼声从前面某个地方传了出来。 那吼叫声中,愤怒中好像带着点痛苦……不是空有气势,傅集贤理好像从中感受到了某种情绪上的撕裂感。 就算是野兽,肯定也是有感情的……大部分时候没有人类丰富,但有时候甚至会比人类很真切。 “是棕熊的叫声,就在前面不远处!” 傅集贤理只不过是叶公好龙,他对这类事情的判断到底是比不上长期出入森林的武内……其实也没什么好判断的,这个岛国之中野生的大型猛兽好像也只有棕熊。 “过去看看。” 傅集贤理马上想到了他们昨晚看到的那只棕熊,而后他立刻迈步向着那个方向移动了过去。 在森林之中,熊的活动能力和活动范围肯定是要大大超出人类的,哪怕傅集贤理两人有着明确的方向和目的,但一只熊只靠散步就绕到他们前面绝对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傅集贤理先是快步行走,但很快的他开始用一种诡异的方式加速……就像是在被什么东西拉扯一样。 眨眼之间,他就消失在了武内的视野之中,只留下了一排不断颤抖的巨树。 然而傅集贤理快则快矣,实际上他可并不“潇洒”……这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像个保龄球一样的抵达了传出声音的位置。 他停下身形后,果然看到了不远处有只棕熊存在,从体型上看,它极有可能就是他昨天看到的那一只。 那只熊低伏在地上,动作上感觉屁股在后撤、脑袋却在向前探出,同时它喉咙里不断的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这表明它此时十分的警惕,一边保持着极强的攻击欲望,另一边则因为本能上的恐惧而无法做出实际的攻击动作。 接着傅集贤理的视线顺着熊脑袋冲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他看到了这只熊究竟在警戒着什么。 地上有一团黑色的东西正在不断的蠕动着。 中立野怪? 黑色的史莱姆? 傅集贤理没有贸然向前,他先是利用自己的力量缠上了那只棕熊的右后肢,接着像拖死狗一样把它拉到了自己的身旁。 然而哪怕傅集贤理做了这样的事情,那只熊却依然对此无动于衷,它只是保持着夹着尾巴、警惕前方的动作。 就在傅集贤理拖动棕熊的时候,那个怪物似乎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只见它缓缓地舒展开身体,由一坨变成了直立的形态,同时慢慢的“转过身来”。 高度将近三米,样子如同一只融化的巧克力雪糕,它带着一种深沉的黑色,像是皮毛,某种恶心的色泽在上面不断流转——让人联想起传播瘟疫的老鼠。 更关键的是,由上往下看,傅集贤理看到了一双小腿,然后是脚和鞋子……怪物是长在一双腿上的。 或者更应该说这种漆黑的东西把一个人包裹在了其中。 史莱姆?不对。 一瞬之间,某个尤为契合这东西的名字从傅集贤理的脑海之中浮现了出来: “人之脓……” 而后,傅集贤理紧跟着回想起了无数次与巨大诡绝的怪物、带着悲怆与荣光的战斗经历。 以及从这些战斗之中总结出的对不同怪物的“不二法决”—— 毛多弱火 体大弱门 重甲弱雷 肥胖弱菊 …… 第十一章  正义宣言和枪火谈判 过了一会之后,武内终于喘着粗气来到了傅集贤理的这里。 比起那只如同哈巴狗一样趴在傅集贤理身边的棕熊,武内的双眼在第一时间就被更远处的那东西给吸引住了。 然后他死死握紧了手中的枪。 “武内先生,这就是你上次看到的‘怪物’?” 说话的时候傅集贤理并没有回头,他双眼同样在紧紧地盯着那个双足站立、上半身黑乎乎的蠕动着的东西。 “应该就是它,就是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而且……那个声音又在我的脑海里回荡了起来。” 傅集贤理微微侧目,什么声音?克苏鲁的呼唤么? “那上次你看到它的时候……它长腿了吗?” “……我没有注意到。” 在面对这种超出常理的东西的时候,一般人选择掉头就跑是非常合情合理的判断。因为急于逃跑,他没有注意到某些细节也实属正常。 毕竟看到这东西跟看到野生大型菌类植株是不一样的。 “总之,先搞清楚它究竟是什么吧。” 那东西在舒展开身形、转过身来之后,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它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它只是静静地、人畜无害地站在原地而已。 说完这句话之后,在武内根本来不及进行阻拦的情况下,傅集贤理已经向着那东西迈步走了过去。 差不多靠近到两米范围,傅集贤理停住脚步,他将手中的登山杖调节到最长的长度,然后把它当做“钓竿”轻轻地靠近了那个怪物。 小心些,动作要轻轻地…… 可就在登山杖快要触及到怪物的时候,它的表面一阵波动,紧接着就像是突破了堤坝的洪流一样,一条漆黑的触手猛然挥出、将那支登山杖打飞了出去。 碳纤维的长杆横扫开斜上方的树冠、旋转着刺入天空,直接就消失不见。 得亏傅集贤理的手腕没有套在登山杖的腕带之中,不然的话搞不好他的手臂也会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扯断。 所以眼前的怪物并不是无害的,最起码它显得有些暴躁。 傅集贤理也被这种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好在怪物在扫开登山杖之后并没有其他的动作,似乎刚刚的反应只是一种“自我防卫程序”而已。 他立刻回过神来,在默默后退两步、缓缓呼出一口气之后,他用一种带着警告的交涉口味说道: “你好,不管你是这颗星球上的未确认生命体、某种人造程序、外星人还是其他神秘学隶属,总之还请你在面对人类的时候保持理智。 在对外交涉的时候,人类大多数时候是持有开放态度的,其他智慧生物会让我们产生认同感,这样的存在能够让我们免于孤独……对于我个人而言,如果你是外星人的话,那我肯定会特别喜欢你。 但有一点要提醒你——既然存在于地表的话,那就一定要遵循人类现行的法律法规,这是一切的基础。 不要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切勿自绝于人民。” 说着,傅集贤理的表情和声调变得痛心疾首了起来。 他这对着怪物的一通表演,搞得身后之人莫名其妙。尽管武内此时的心情是无比复杂的,可他还是在百忙之中于内心对傅集贤理默默下达了一种判断——这人怕不是个傻子。 显然,傅集贤理正把自己现在经历的事情当做“第三类接触”。 然而可惜的是,他面对的东西并不是外星人。 极有可能就连这个无灵智的怪物都无法接受傅集贤理的表演,他的第一段话结束、准备进行第二段说明的时候,怪物的身形突然再次膨胀开来。 它的体表变成了一张扁平的黑色幕帐,而后如同一颗捕蝇草一样向着傅集贤理当头罩了下来。 可惜的是,傅集贤理并不是没有能力挣扎的昆虫,他站在原地不动,可身体周围有无形的力量先是收缩在一起,继而猛然炸裂——在巨大的爆发力下,那张黑色的包围网被瞬间推开。 同时,一些黑色的液体也因为这样的冲击被从怪物身上剥离下来、洒在了后面的林地里,紧接着白色的烟气、难闻的气味与呲呲的腐蚀声一齐传了出来。 这样的变化让傅集贤理微微眯了眯眼睛。 “总之,先把这些黑乎乎的东西剥离出来,这样你的内面或许就能显露出来了。” 这样想着,傅集贤理开始绕着怪物转圈子。 一边移动,他一边用自己的力量不断的撕扯怪物身上的黑色物质。 怪物当然不会任人宰割,事实上它的反击同样无比凌厉,一条条漆黑的触手如同长鞭一样四处挥舞,它们不断的撕裂空气、发出一声声的爆鸣。 这样的攻击大概一次就可以让一个人再起不能,然而傅集贤理却总能在危机关头躲过一次次看似致命的攻击。 于是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不久之后那些黑色的物质就撒的满地都是了,怪物的“真面”目也跟着显露了出来——那只是一具腐烂不堪的尸体。 当它整个暴露出来之后,也就不具备刚刚那样的活动能力与攻击力了。 它的本体,甚至不如最开始傅集贤理对付的“僵尸”来的更有威胁性。 尸体胸口的正中央深埋着一条如同泥鳅一样的东西,在武内的双眼之中,有一只无形之手握住了那个东西,然后将其缓缓地拉了出来。 随后,它飘到了傅集贤理的身边,就那么悬浮在了半空中。 那具尸体则像是失去了支撑,缓缓跌倒在地。 傅集贤理没有关注那具尸体,很明显他手中的“泥鳅”才是关键。 “怎么样,现在我们能‘开诚布公’的谈谈了吧?” 说着,傅集贤理稍稍用力,于是那条“泥鳅”紧跟着发出了娃娃鱼一样的叫声——亦如同婴儿的鸣泣一般。 而就在这时候,就在傅集贤理的背后,在他没有预料的情况下,既没有任何说明、也没有任何征兆,武内将自己手中的那只霰弹枪的枪口对准了他的后背。 然后, 砰砰砰砰砰砰砰! 7发12号霰弹毫不迟疑的从雷明顿M870的枪膛里喷射而出,175颗滚烫的钢珠铺陈出了一个绝对无从躲避的扇面,巨大的动能让它们一往无前,命中然后翻滚——它们足够摧毁任何涉及其中的血肉之躯。 在枪声的不断回响之中,火药的气味在富士山的深处弥散开来。 第十二章  理与蛇 与鬼魂、幽灵或者怪物相比,最险恶的东西果然还是人心。 谁知道傅集贤理究竟是造了什么孽,他难道不是基于乐于助人的为人准则才来帮忙探索森林、消除怪异的么,可谁能想到来自背后的黑枪居然就那么被打响了…… 甚至还是七连发。 在火药造成的烟雾缭绕之中,如同刚刚的尸体一样,傅集贤理的身体也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与此同时,刚刚被他控制着的“黑泥鳅”也跟着失去了控制,摔在了地面上。 “凉子……” 开枪杀人之后的武内,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他肩膀一斜将背后的登山包卸下,又将枪管还带着温度的霰弹枪往旁边一丢,之后他往前快跑几步,接着整个人扑倒在地、双手颤抖又小心翼翼的将那条“泥鳅”捧了起来。 确认这条“泥鳅”还活着之后,他完全不顾地上的黑色污痕,一路膝行爬到了那具尸体旁边,过程中他的口中只是不断的呼唤着“凉子”这个名字。 先前并未说明的是,那具尸体是一具女尸。 武内捧着“泥鳅”,同时试图将女尸扶起来,那动作仿佛是认为她只是睡去而不是死去了一样……毋庸置疑,这可真是一个足够糟糕的睡相。 尸体当然不会回应武内的呼唤,然而却有另外的人回应了他。 “A corpse should be left well alone——应该让尸体好好安息,这是一个漂亮姐姐的名言,武内先生,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 傅集贤理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和秽物,一边缓缓站起身来。 “你……为什么还活着?” 武内看向傅集贤理的视线终于变得惊恐了起来,这超出了他的认识。 他的第一反应是继续攻击,然而那把枪已经被抛到了一边。 “怎么说呢,如果我是个人的话,我当然已经死了……”话说出口之后,傅集贤理意识到了其中好像有点问题,“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是个‘普通人’的话。” 他的态度看起来跟刚刚没什么两样,依然客客气气的,然而眼神里已经是一片近于冰冷的平静。 “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能化身四十公分厚的钢板,挡个子弹不是轻轻松松吗。” 似乎要为自己的话做出更形象的说明,傅集贤理身后的一棵至少四人合抱的大树突然在一米高的位置折断,然后沉重的树干在挤歪了后面的数棵大树之后、重重的砸落到了地上。 大树的断口处并不平整,它像是被某种难以抵抗的力量硬生生的拗断了一样……有点像被掰断的甘蔗。 别看傅集贤理表现的这么从容,可实际上在对方突然开枪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办法确定自己的能力能不能抵消霰弹的动能——就结果来说,他没有被打死,但差点被吓死。 “动作干净利落、一句废话不说,这种毫不拖泥带水直奔目的的做法,老实说我并不讨厌,甚至满是欣赏……哪怕这其实是犯罪行为。” 比起永远在嘴炮放狠话、然后被翻盘的反派,当然是直接动手的反派更有魅力。 这位武内先生看起来憔悴、邋遢以及无比阴郁,然而谁能想到他开枪的时候会那么果决呢。 “不过可惜的是,你应该先确认一下我的死亡的……实际上你连我在遭到枪击之后压根没有出血都没有注意到。” 一方面是因为武内关心则乱,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的职业是护林员而不是职业杀手——就算是职业杀手,大概也会下意识的认定连中七发霰弹的人的即死事实。 “看来你早就对我心怀警惕了……为什么?” “很简单,那天我来到你家的时候,你向我说明了两件事——怪物的出现以及你女儿的失踪,尽管你对这两件事进行了牵强附会的关联,但实际客观来说这彼此之间果然还是严重缺乏关联度。 可你潜在表达出的意思却是解决怪异就等于找回你的女儿,这未免太奇怪了……你是基于何种理由做出这样判断的? 你给出的理由是‘直觉’,但笃定的却像是自己得知了某种‘事实’。 当然,还有更直接的理由。 其一是前天我在阅读当地新闻的时候,了解到了一个多月之前的一则不幸的新闻……一名女高中生失足高空坠落而死,那名高中生的名字叫做武内凉子。 其二则是……鞋子。 这个怪物脚上穿着的鞋子尽管已经非常脏了,但还是能够依稀辨认出它的样子——这双鞋子跟照片中你女儿穿的那双是一样的,就是你摆在客厅里的那张照片。 所以,在我看到那个怪物的同时就差不多想明白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你找我这样的人过来,为的就是剥离女儿尸体身上的‘黑泥’吧,这是凭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这人其实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发现了某些线索,可一路上他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某种意义上傅集贤理也挺“阴险”的。 “不愧是傅集贤家的少爷,居然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问题了……” “…… 你知道的我的身份?” “尽管现在没有那么声名显著了,对于上来年纪的山梨人来说,大概没有人是不知道傅集贤的……我知道你并非来自东京。” 这就涉及到傅集贤理的知识盲区了,到目前为止,他也从未意识到自己出身于“名门望族”,所以他在自报家门的时候其实已经自曝身份了。 “我觉得……万事好商量,既然我已经帮上忙了,怎么想你也不应该一声不吭就要对我痛下杀手吧。” “因为我想要做的事情,无论如何你这种人是不会允许的。” 武内低下了头。 他还是有着基本的是非观的,至少能明白自己动不动就要弄死对方的行为是不应该的。 “嗯,我明白了……” “?”武内再次抬起头来。 “你坠楼而死的女儿为什么会出现在富士山深处?又为什么会有一副邪祟缠身、化身怪物的样子? 为什么我们会路过一个鬼画符一样的仪式图腾或者说祭祀场? 这一切都有一个非常荒诞的答案…… 你似乎想让自己的女儿死而复生?” 傅集贤理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结论有些离谱,然而这好像就是事实。 先前武内讲述的事情经过是颠倒的,并不是他在森林之中看到怪物之后他的女儿消失了,而是在他女儿死后,他把她的尸体带入了森林,然后进行了某种仪式、将其化作了怪物。 什么“脑子的声音”不过都是谎言,武内的憔悴是因为女儿之死,以及他让死后的女儿化作了怪物。 从推测来看,可能仪式出了点问题,所以武内其实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而现在,他似乎还想再试一次。 为此甚至不惜直接开枪崩掉一个好心人的脑袋。 第十三章  紧抓流行元素 其实不一定是“复生”,实际上很有可能武内只是想通过某种方式将自己已经死去的女儿留在身边而已……比如种几朵紫阳花之类的。 这种带有严重迷信色彩的行为,无论如何也逃不脱一个“愚昧”的评价,甚至仅仅从毫无关联的旁观者的角度来说的话,它都能算是“愚蠢”了。 然而旁观者只是旁观者,当事人才是当事人——是在无比复杂的心境中要做出选择的人。 怜爱自己的至亲,以至于做出某些极端而不可思议的行为,这种事情总归还是要算入能被理解的“人情义理”之中。 “我想问一问,如果你认为你的女儿还存在于世的话,那她究竟是这具腐烂的躯壳,还是这条黑色的虫子?”傅集贤理果然问出了一个“旁观者”才能问的问题。 那条“泥鳅”附着在尸体身上的时候它才有相应的活动能力,再加上武内对待它的态度……某些事情不算难看出来。 尽管先前的事情可能都是武内亲手操作的,然而傅集贤理觉得这个问题对方应该是没有办法回答的……傅集贤没办法加以区分,武内估计也没有这种能力。 武内低下头来,或许是情绪上他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也可能是如同傅集贤理想的那样,他本身也缺乏对这件事更本质的认知。 “没办法回答吗,那我换一个问题——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之中是绝对没有可能接触到那些涉及神秘领域的知识的,甚至就算不经意接触到也只会将其略过。 所以关键问题来,你是在哪里学到这些东西的?是谁教你的?” 这个问题很重要,重要到了傅集贤理觉得它被问出来之后,是很有可能会造成死人现象的。 武内的女儿死于意外,这当然很不幸,但正常情况下遭遇这种事情之后他只会悲痛欲绝,哪会有脑子去做什么仪式啊复生啊之类的操作,一般人绝不可能把事情向这种方面推进——所以这里面一定有个契机。 总不至于武内很早之前就研究过“死灵之书”,然后有了使用那些知识的机会吧? 所以…… 不只是遭到了教唆和怂恿,很可能武内得到了某种“事实范例”,这才促使他义无反顾的对死后的女儿进行了神秘的改造。 “抱歉,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武内说道。 对照他之前的沉默,这样的回答说明了他是能回答而选择不进行回答的。 这是一种对什么人的包庇和袒护。 武内知道自己不能这样继续跟傅集贤理耗下去,所以在回答完了这个问题之后,他毫无征兆的转过身去、将后背露给了傅集贤理,然后猛地捧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而他的手掌之中,还捧着那条“泥鳅”。 这突然的动作让傅集贤理紧跟着向前迈了一步,他下意识的试图加以制止,然而就在做出切实的动作之前,他又停了下来。 在有能力制止的情况下,他放任对方采取了那样的行动。 于是只在片刻之间,武内就将那条黑虫吞了下去。 “没人告诉过你,野外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能随便吃吗?” 傅集贤理摇了摇头。 人终究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作为一个刚刚遭受过对方枪击的人,他认为自己没有理由对其施以救助。 “你可能误会了些什么,我并不是什么处理超常规事务的组织的正式成员,更不是什么正义使者,所以实际上你不用采取这么激烈的对抗行为的。” 大概是在担心傅集贤理会直接把那条虫子捏死,所以武内抓住机会采取了非常激进的“保护手段”——武内天然的就把傅集贤理放在了对立的位置上,然而傅集贤自身从未展示过这种态度。 他目前对这类事情展示出的态度是“好奇”高过其他一切情绪的。 “而你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对抗态度,我觉得是因为你在潜意识里也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你自己有符合常理的价值判断,知道对自己女儿做这样的事情是不应该的,也明白事情其实没什么成功率。 生与死的界限本来就明确到了容不得一丝暧昧的地步,死而复生实际上做不到,伦理上也不被允许——摆弄死者终归是一种亵渎。 武内先生,还没明白吗,你对我采取直接的敌对行为,是因为你潜意识里在希望自己的行为能够被加以制止。” 傅集贤理手往裤兜里一塞,这时候居然展开了心理分析。 然而假定他的分析是正确的,可他也没有如其所愿的对其加以制止。 “不过现在说这些,你大概也听不懂了吧。” 在吞掉了那条虫子之后,武内立刻就开始了变化。他的脑袋就像是被吹起来的气球一样,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了起来。 头顶的头发迅速的脱落,头骨好像溶解了,头皮则被撑的铮亮且呈现出了一种半通明的感觉。 脑袋里的内容物、大脑上的沟壑都被等比例的放大开来。 武内的整个身形变得如同大头娃娃一样,而在他的身体表面,也开始不断的沁出石油一样的黑色粘稠液体。 眼见到一个人快速的变成了这种畸形的状态,自认接受能力比较强的傅集贤理也感觉到了一阵生理不适。 可以想象,这人已经不可能听得懂傅集贤理的话了,因为现在他已经不是人了——人确实不应该乱吃东西。 傅集贤理不能任由这东西演变下去,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理由在于……一旦它继续膨胀下去、一旦“气球”爆开的话,他很有可能会被淋一身。 空气之中,看不见的触手再次凝结了起来。 “胃部……胃部应该是这里吧。” 然后新怪物的肝脏就被一下捅穿了。 “额,有点偏了,不过没关系,可以再调整一下。” 稍稍“调整”之后,他将对方的整个胃都扯了下来——因为那条黑虫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已经与胃壁融合在一起了。 过程中那叫一个“藕断丝连”…… 黑虫还是活的,并且这次在被傅集贤理捏住之后,它开始了剧烈的挣扎。然而无论它如何挣扎都没有办法挣脱傅集贤理的控制。 接下来他猛然用力,那东西立刻发出了一连串的凄惨叫声。 随后,它变得沉寂无声…… 一瞬间它就被傅集贤理捏成了肉酱。 毫无疑问,既然它是有形有质的怪物的话,那物理说服力是真有说服力。 这时候,已经在实际意义上“裂开来”的武内扑倒在地,傅集贤理凑过去之后,发现对方的嘴巴在像上了岸的鱼一样一张一合的。 “武内先生,以你现在的情况,就算有专家医生能治好你,可我们也来不及去挂专家号了。” 傅集贤理只是调侃,但他没想到的是这种状态下的武内居然还能说出话来。 “我……女儿……最后……在说什么……傅集贤……先生……你……能……听得懂……吗……” 这问题让傅集贤理立刻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之后,他才开口说道。 “嗯,我能听得懂。 她说的是…… ‘生吃个人,我很抱歉’。” 第十四章  不求甚解 其实从傅集贤理第一次见到武内开始,对方就处于了某种恍惚混乱的状态,理智的表现以及正常的表象都不过是在强撑而已。 就跟精神病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精神病但实际上他就是精神病一样,人的精神是否崩溃归根到底还是要根据他的行为来判断的——相当多的情况下,一个人对自己的自我认知是不客观的、不可信的。 “这就算成功解决了一次事件么,守护人类社会秩序看来也不是特别难。” 傅集贤理确实解决了这个事件,不过是不是“成功解决”这就有待商榷了……毕竟有人死了,并且他还对那个人使用了一次标准的“内脏暴击”。 “至于地表森林以及可能存在的水源污染问题,这应该怪不到我头上吧?” 在这片范围内,乱七八糟的东西撒了一地,而傅集贤理决定选择信任生态圈的自我调节能力……就将这一切保持原样就好,相信不久之后大自然就能将其彻底吞噬掉。 反正就算大自然辜负了他的期待,对他本人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除了两具人的尸体之外,这里还有一堆叠放在一起的腐烂的动物的尸体,它们混乱的已经分不清究竟是什么动物的尸体了,不过这些应该都是这片森林的“原住民”——怪物在这里已经存在了一段时间,尽管不好将其定位为生物,但它似乎也有基于本能的进食行为。 动物们被它捕获、啃食,然后腐朽。 所以这个地方的气味实在是不怎么好闻。 傅集贤理也没有再进一步调查的打算,因为线索本来就少的可怜。 作为怪物核心或者本体的部分已经被他彻底消灭,作为载体的女性尸体已经高度腐败,武内先生则因为死的比较猎奇,让人根本不想碰触。 至于武内留下的背包,傅集贤理也不想打开检查……还是要对死者的隐私给予充分尊重的,这就跟宅男绝不想别人检查他的电脑硬盘和手机私密存储空间的性质是一样的。 好吧,其实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傅集贤理并不想深度调查这件事。 武内的背后极有可能隐藏着另外一双手,有人教他做某些事情比他自发行动的可能性要大太多。根据傅集贤理与宗谷玄人的接触可以得知,这个世界上肯定是存在有特殊能力的人的……尽管他们的数量比较少,且不为大众所知。 而在猜测到有人作祟的情况下,傅集贤理并不想把这个人找出来……他对这些事情还没有足够的了解,作为一个新人不应该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去研究“老前辈”。 况且今天的事情已经足够刺激了,傅集贤理有足够的心理预期对付怪异现象,但他可没有做挨枪子的思想准备——他差点就被愉悦送走了。 得亏他是个异能力者。 这再次映正了他的想法,涉足神秘领域果然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为了避免自己的鼻子继续遭罪,且担心长期呆在这种环境之中会引发肺部真菌感染之类的问题,傅集贤理这就要转身离开这里。 然而还没等他行动,却有一个身影先一步从他身旁经过……他差点忘了,现场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另一个活物。 明明这里刚刚进行了一场非常激烈的“捉妖”,说实话傅集贤理引起的动静并不小,尤其是在最开始的时候,然而那只棕熊却并没有选择逃跑,反而是一直留了下来。 只见它小心翼翼的绕开了傅集贤理的身边,像是在非常人性化的跟他保持距离,然后在稍稍拉开一点距离之后,它开始一路小跑……整个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傅集贤理:“……” 这只熊的态度是不是有点问题? 小熊没有理会两具人类的尸体,它只是一路跑到了那堆腐肉旁边,紧接着用爪子开始了扒拉……傅集贤理有点明白了,很可能在不久之前有一只母熊就死在了这里。 熊会有这样的记忆力和细腻的情绪吗?傅集贤理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在一些公认的智商较高的哺乳类身上确实会有类似人类的情绪表达。 “得了,还是好事做到底吧。” 人不应该留在这里,傅集贤理觉得熊也不应该留在这里,所以他再度使用先前的做法,将那只熊拖在了身后……他管这叫做“好事”。 这次棕熊却没那么老实了,它完全不理解这个两只脚的丑东西为什么要控制自己、又是如何控制自己的,于是它开始了挣扎。 不幸的是,这种挣扎没有意义。 别人最多遛狗,傅集贤理则是在森林深处强迫着遛熊,这种感觉该怎么说呢……他深切的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做俄罗斯人。 稍稍离开事发地点之后,傅集贤理掏出自己的手机想要确认一下时间和方位,但他随即发现手机的屏幕已经没法被点亮了。 电量不足,这也在情理之中,大屏幕手机难道还指望它能在野外坚持24小时么。 不过估计一下时间,这时候应该在下午两点左右。 森林里也变得格外闷热了起来。 “有点问题,我好像记不住路……” 对于傅集贤理这种缺乏经验的人来说,在森林里辨别方向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情,更不用说一次性记住自己经过的线路了。 森林的各个方向,他看起来都差不多。 这就体现出经验问题来了,他来的时候并没有在沿途做记号的意识、更没有做记号的行为。 “总之,先找到水源吧。” 饮水方面暂时不用担心,进入森林之前傅集贤理准备了足够的饮用水,现在那些瓶装水都还在他的背包之中。 他找水源是想要清理一下身上的衣物,又是往地上扑又是跟对付怪物的,不把衣服洗一下他觉得穿起来很别扭。 好在森林里的水源很丰富,他跟没头苍蝇一样乱窜了一通之后,就找到了一条很清澈的溪流——当然了,他也没办法确认这条溪流跟自己进入森林时的溪流是不是同一条。 来到溪边之后,傅集贤理脱下自己的上衣,在溪流之中清洗了起来。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是个刚刚出院的车祸幸存者的话,这时候他其实都想直接下水冲个凉。 看的出来,他并不太担心自己会在森林之中迷失。 不过中途他也没有把那只熊放走,反而是一直把它带在了身边。 将上衣拧干、重新套在身上之后,傅集贤理将棕熊拖到了自己手边……不要说反抗了,被折腾了一路之后,这只可怜的棕熊已经彻底放弃抵抗、完全予取予求了。 一边拍着熊的脑袋,傅集贤理一边特别和蔼的说道,“这位朋……熊友,现在我很有可能没办法及时离开森林了,所以如何保障食物是个大问题。 而你呢?我记得你昨天抓住了一整只鹿吧?那种体型的鹿你肯定不可能一餐吃完,所以…… 我想问一问,你把鹿藏哪了?” 棕熊耷拉着的耳朵猛地竖了起来。 它虽然听不懂人话,但……为什么觉得有的人说的话听着就不像人话? 嗯,其实也不一定要需要鹿,熊不也是一种高档食材么? 第十五章  世界观坚如磐石(周一求推荐,求收藏) 在酷爱旅行并且喜欢挑战极限环境的人群之中,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 不管是深海中的孤岛、干燥的大沙漠中央还是如同绝地的寒冷雪峰,当你一不小心遇难、在尝试了各种努力都无法摆脱险境的时候,你还可以尝试最后一个方法…… 在自己的脚下画一个大号的米奇。 这样,迪士尼的直升机会在两小时内抵达你的身边。 在解救你的同时,亲切的为你递上一张崭新的律师函。 当然了,对于傅集贤理来说自己还没到必须要去做那种极端尝试的境地,而且就算是他,也不想轻易冒犯迪士尼。 “找到方向了。”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傅集贤理找了一个地势高点,又爬到了一颗大树顶端,远眺了一圈之后,他终于发现了那条上山的小路。 护林员的房子也隐约可见。 对于远非常人的傅集贤理来说,他天然就具备在森林中的生存能力,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喜欢长时间的待在森林里。 所以找到了离开的路对他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傅集贤理从树顶落回地面,过程显得非常灵异——他四肢不动、身体跟条咸鱼一样直挺挺的,然后整个人还能在“无实际接触”的情况下与树干保持平行、向下移动。 要是有人看到这一幕的话,肯定会惊讶的合不拢嘴,然而可惜的是唯一在现场的只有一只熊,且这只熊到目前为止已经习惯这种发生了多次的场景——以它的脑容量,不太方便深入思考“为什么”的问题。 既然确定自己不会迷失方向,相应的,“储备粮食”也就不需要了,所以傅集贤理决定把陪伴了自己一整天的“朋友”放归山林。 “尽管我们种族不同,相处时间也非常短暂,但这片森林见证了我们之间的友……” 在傅集贤理将那头熊松开之后,在对方意识到自己恢复了自由的第一时间,它压根没有理会他在废话什么,直接嗷呜着冲向了森林的深处。 “……” 傅集贤理的“演说”就这么被打断了,他仰头望天……这种“我在温柔对待世界,世界却未曾温柔待我”的伤感心情是怎么回事? 还是先下山吧。 总结来说,傅集贤理这次来到富士山进一步加深了对一些问题的认知,类似……“地理环境对文化意象的影响”之类的话题。 比如在日本文化之中,野猪往往会作为一种勇猛无畏的象征,这大概是因为他们见过最勇猛的生物就是野猪,所以他们只能讲“猪突猛进”却没法讲“暴虎冯河”……因为日本列岛上压根也没有老虎。 这里倒是曾经栖息着日本狼,可惜这种狼已经灭绝了。而且就算它没灭绝,那也是一种个头还不如狗的狼。 一个人果然还是要多一些思考的,傅集贤理觉得自己对日本文化的理解又加深了一重。 但可能正因为他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导致的下山速度有些慢。一直到入夜时分,他才抵达了那座小屋的位置。 不过这个时间其实算正好合适也说不定,夜深人静比较好活动。 那辆轻型卡车还停在原地,傅集贤理从木屋里摸到了卡车的钥匙,然后准备借用武内先生的车子离开富士山。 上车点火、调转车头、驶向山下,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只是这种车子傅集贤理先前并没有开过,而且还是要命的右舵,所以他开的小心翼翼,速度有些偏慢。 深夜时分快要抵达五沢町的时候,他又将车子遗弃,改为步行——不得不说,这人还挺有防范意识的。 只是他防的是警察。 尽管傅集贤理并没有将民宿退订,可为了不惹人怀疑,他也不能在这种时间返回,所以一直挨到第二天上午,他才重新回到了自己在这个镇子的落脚点。 接通手机电源、冲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之后,他将手机开机,查看这几天的信息。 有几条来自于傅集贤穗和筱原理世的消息,他各自简单的做了回复,表示自己这边并没有遇到意外情况。 然后他开始向宗谷玄人报告这边发生的事情,并且很快得到了对方的回复。 “原来是这样一回事……你说的‘黑泥鳅’大概是蛊虫一类的东西,控制尸体赋予其活动能力的方法有多种,然而它们绝做不到使往生者复生——可能是有人骗了那个武内先生。” “是么,我觉得也是这么回事。” “说起来,傅集贤,你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要平静的多。” “什么意思?” “这次事件跟上次不同,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就那么死在了你的面前,你就没什么特别感受吗?” “……” 被对方这么一提醒,傅集贤理才反应了过来,好像自己表现的确实有点冷漠。 “总之,我想你已经明白了,一直以来我从事都是这类工作。独自行动了两次之后,我相信你对灵异事件也有些熟悉了……” “是SF事件。” 傅集贤理立刻纠正了对方的说法。 “?”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说,武断的将这种事情称之为‘灵异’是缺乏合理性的,‘灵异’只不过是空想,缺乏科学上的依据。 所以我认为那些事件从属于人类还没有涉及到的科学范围,而非什么灵异……我决定暂时用‘科学幻想’来称呼这类事件。 要有科学精神,仔细想想,我们指不定能从量子力学之中找到理论支撑呢。” “……” 这是单纯的抬杠吧,不管这种事情归类为灵异、科幻还是超自然,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但傅集贤理这是在保护自己的唯物世界观。 “哪怕不能准确的给出定义、进行合理进行说明,可是……凡是能用“物理方式”消灭的事物,绝不会超脱于科学的范畴,因此也不能归类于灵异的概念,最多只能算是唯物观之中圈定的‘怪异’。 这种定性很重要,我信仰科学,而坚持唯物主义是我的人生信条。” “人生信条么……傅集贤,可你这段话听起来像是现编的。” 不用听起来像,它本来就是现编的。 “你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就行了,剩下的等你返回东京之后再说。” 话虽然这么说,可有些事情傅集贤理其实是疑惑不解的。结束了与宗谷玄人的对话之后,他点开手机网页,然后开始了搜索。 “人的大脑在遭到严重损伤,例如高度水肿膨胀之后,思维模块和语言中枢还能发挥作用吗?” “假定一个人处于脑死亡、内脏流了一地的状态,那他能存活多久?” “有种成年人吃了之后会立刻膨胀成大头娃娃,看起来像纯黑泥鳅一样的生物,请问它在生物分类学上具体是什么科属的?” 理所当然的,他一个正经回答都没有得到,非但如此,搜索引擎算法开始给出另类的解决方案——网页上出现了精准投送过来的精神病院广告。 傅集贤理瞥了一眼,沉默,然后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对其进行了相应的评价: “脑瘫吧。” 他是这么看待还不够智能的网络搜索算法的。 这可真是不谋而合……好巧不巧,搜索算法同样也觉得他是个脑瘫。 PS: 周一求推荐,求收藏。 新书很需要大家的支持。 第十六章  运动健将傅某(求推荐、求收藏) 在旅店休息了一天之后,傅集贤理从富士山地区离开,乘车返回了甲府。 算下来,他的短期旅行前前后后总共耗费了六天时间,这有些超时。 “理君,你在富士山呆的有点久了……期间你至少应该保持电话通畅的。” 于是在他回到家之后,第一时间就遭到了傅集贤穗的询问,她的语气很平静可态度很认真——毕竟在她的认知之中傅集贤理是个腿脚不便的病人,而他居然还玩了一手“短期失联”。 “嗯,我也没想到会耽搁这么久,我以为两三天就能回家呢。”傅集贤理说道。 如果没在森林里迷路的话,那他确实能很快回家,但谁让他认不清方向呢。 “有点过于流连富士山的美景了,之前我跟着一群露营爱好者在富士五湖那边玩了两天,中途没有注意到手机没电了。” 该给的理由还是要给的,而说谎是男人的天赋技能。 这理由说的过去,傅集贤穗也没什么可怀疑的。 “没出什么事情就好。” “当然没事。 那边的风景确实不错,唯一可惜的是这个时节去那边露营的人有点多……不亲眼所见的话,谁能想到哪怕是工作日也会有那么多闲人出没呢。” 傅集贤理又进行了很有现实感的抱怨。 按理说如果看到满意的景色的话,正常人都会想把它记录下来,然而遗憾的是傅集贤理的手机没电了。 傅集贤穗则是摇了摇头,“理君,不要忘了你也是闲人中的一份子……” 傅集贤理:“……” 嗯,这就有点亲妈的感觉了。 所谓亲妈,就是你在外的时候她会思念你,可当你在家呆了超过三天及以上的时间之后,她就会开始嫌弃你游手好闲……这几乎是每个人回家遭遇的标准流程。 闲聊、数落外加抱怨了一通之后,傅集贤理终于得以脱身。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把背包往墙上随意一挂,然后整个人就平躺在了床上,一系列动作非常的流畅……无论如何,起码比照旅店民宿,这里是能称之为家的。 盘点一下此行的收获,额,好像没有;再盘点一下此行的损失…… 登山杖一根? 傅集贤理下意识的握拳轻轻捶打起了自己的右腿,这是在那场车祸中他受伤最严重的地方——其实傅集贤穗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长时间在野外活动还是太过勉强了。 就算很多时候傅集贤理在依仗自己的特殊能力进行活动,可哪怕仅仅是长距离的散步,也会给他的双腿带来不必要的负担。 所以傅集贤理很简单的就接受了自己的特殊能力,还是那句话、那个道理——“等价交换”而已。车祸不能白挨,所谓的“能力”完全是他用自己的身体状态和遭遇的痛苦换来的。 因为之前的过度活动,傅集贤理的身体积累了相当程度的疲劳,所以在去往东京之前,他不想在做什么“长途跋涉”了。 傅集贤穗还有筱原理世这段时间似乎在处理非常重要的工作,因此短时间内也不好安排傅集贤理去东京的事宜……尽管傅集贤理一再表示这些事情他完全可以自己处理,然而那两位好像并不信任他的能力。 于是如何消磨这段时间成了傅集贤理要面对的课题。 ………… 棒球是一种流行于美国、美国祸害过的国家以及美国的舔狗地区的一种高对抗性、偶然性和趣味性的团体运动。 日本盛行棒球运动及棒球文化,甚至能称之为一种“全民运动”。 很多棒球术语都得到了非常日常化的使用,比如“登板”,意思是指棒球投手站上投手丘、开始投球,而在日常交流之中,人们往往会以“登板”这样的词取代“出场”这种说法。 清晨的河滩、周末的公园,挥舞着球棒的棒球少年绝不少见。 “傅集贤少爷,球速这样设置就可以了吗?” 而此时,傅集贤理正身处一座棒球打击馆之中。 “少爷”这样的称呼让他觉得非常别扭,谁能想象像他这样的人居然是个少爷?怪不得时常会有人感叹投胎是个技术活呢。 至于傅集贤理,他似乎应该感叹重生是个技术活。 虽然觉得别扭,但他也无意纠正对方的称呼,因为这个场馆好像是他家的。 “可以了,店长先生。 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就好,不用在意我,我只是来放松一下的。” “那傅集贤少爷,请慢慢玩。” 店长对着傅集贤理微笑鞠躬,然后转身离去。他来露个面就足够了,过于殷勤也只会惹人生厌。 傅集贤理则是再度确认了“少爷”这种称呼果然让人觉得牙碜。 看着店长离去的背影,傅集贤理这个不怎么懂商业运营的人也大概理解了为什么傅集贤氏的企业需要整顿了……这样的棒球馆是作为一个娱乐场所独立运作的,像这种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小卖铺”一样的营业场,傅集贤氏好像有很多。 一点也不体系。 不过这些事跟傅集贤理无关,整顿也不是要靠他来整顿的。 他试着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金属球棒,似乎找到了感觉一样的默默点了点头。然后他将一枚硬币塞进了投币机中,在按下一个按钮之后,远处的投球机开始了运作, 一个白色的硬球从稍远处以六十公里的速度飞了过来,傅集贤理看的很准、肢体动作很协调、挥棒精准而有力,再然后,他准确的命中了空气。 打了个寂寞。 棒球砸在了后面的阻拦网上,然后滚落下来。 “额……” 没关系,失败是成功之母,再打。 这时候,旁边位置进来了新玩家,他看着傅集贤理不断的挥空,然后歪嘴一笑……这么慢的速度,中学生都能打出全垒打来吧? 某种优越感在路人的心中滋生了出来,他以审视的视线挑剔着傅集贤理挥棒动作中的不标准之处,然后在不经意之间瞥见了傅集贤理摆在脚边的一个铁桶…… 那里面是整整一桶的游戏币,都堆的冒出尖来了。 于是路人的优越感顿时消失不见了。 你妹的,是个土豪。 傅集贤理自然没有理会到路人的情绪变化,在连续空了N球之后,他暗自咬牙,心想这是逼我使用超能力打球么,那可就不是运动,而是“杀人棒球”了。 那样真的好么?不好吧,不好的话下一球一定要让我命中……傅集贤理心中这样默念,然后他再度挥空,且因为用力过猛差点扭伤老腰。 “理君,看来你右腿还是没办法发力,棒球还是等以后再玩吧。” 正当傅集贤理打算换一种击球方法的时候,他身后传来了筱原理世的声音。 此时她正背靠在后面的墙上看着傅集贤理,并且直接发现了他的问题所在……在右脚都踩不实的情况下怎么打球? “理世,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傅集贤理过于投入这种自己根本不熟悉的运动,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筱原理世的到来。 第十七章  不是每一种牛奶都……(求推荐、求收藏) 傅集贤理决定放弃继续尝试,本来打棒球也不是什么“人生必要技能”,他来这里只是消遣而已。有了病人这重身份作为遮挡,打不中球也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情。 棒球不重要,身为一个人,一辈子只要能精通一种球类运动那就不亏。 “理世,今天工作不忙吗?” 从打击位离开、关上身后的网门之后,傅集贤理与筱原理世随口闲聊了起来。 之所以有这样一问,是因为此时筱原理世的形象跟傅集贤理日常见到的不一样,西装、窄口裙,头发盘了起来,脸上也化了妆……简单来说,她很有“职场”的感觉。 唯一有点不合适的是脚上的平底鞋,但这并不影响她看起显得很是新鲜且吸引人。 要是能在办公桌底下见到就更好了……好吧,有那么一瞬间,傅集贤理有点浮想联翩。 至于他现在的服装,还得说这人不负众望的换上了人字拖。 “也不能说不忙,只不过……有些事情不必要,所以我主观上有点排斥,”筱原理世摇了摇头说道。 尽管她没有把事情详细展开说,但相应的情绪已经表达出来了。 “理君,你今天没事的话要不要去牧场那边看看?” 傅集贤理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上其实并不怎么存在的汗水后说道,“我每天都很闲,不过…… 你的意思是想我陪你过去吗。” “可以这么说。” 傅集贤理的话半是在开玩笑,而对方的回答好像又让人没法笑了。 “那我们就出发吧。” 傅集贤理好像往前迈了一步,但他又给退了回来。其实距离感还是挺明显的,这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显得有些微妙。 去牧场那边看看也无妨,正如傅集贤理说的那样,他每天都很闲……既然对方想发车的话,那他跟着上车就好了。 跟店长打了个招呼之后,两人离开了棒球馆,然后驾车向着郊外驶去。 这一段时间以来、经过稍稍了解之后,傅集贤理已经不担心筱原理世“女司机”的问题了,她开车真的很稳。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表现出的对待驾驶安全的端正态度——开车的时候穿的永远都是平底鞋。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行车过程之中,注意到了后座的傅集贤理好像一直在盯着自己身后看,筱原理世不由得开口问道。 “没什么,只是……” “只是?” “只是我还是觉得高马尾更适合你,不是说现在的发型不合适,只不过……好吧,我只是在表述一种非常个人化的喜好与审美观点而已,你不用在意。” 筱原理世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后视镜,猝不及防的跟傅集贤理来了个“四目相对”之后,她又默默收回视线,稍稍沉默、随后说道,“工作的时候总归还是要正式一些的。” 她本来就年纪偏幼,为了减少受轻视的可能性,装束干练一些确实有好处……当然了,更多的可能只是心理安慰。 “快到了。” 筱原理世没有多说什么。车子在前面一个路口转向,又过了一小会之后它驶进了一座大门,停在了门内的停车位上。 这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城市范围,这里是一片低矮的丘陵地带,而傅集贤理面前相当大的一块地方都被一道简易围墙给围了起来。 “梅院牧场”,这是这个地方的名字。 下车之后,傅集贤理伸了个懒腰。可以看到在前面不远的位置有一栋六层的办公楼,往更远处眺望的话则能看到在山丘上漫步的牛群。 “我们的养殖规模好像挺大的……是和牛吗?” 两人一边往办公楼那边走,一边继续闲聊。 “有和牛,但只是一小部分,只在国内销售。 至于其他的绝大部分是‘外销产品’,它们的特色是在日本它们是日本牛,可到了海外之后就很有可能是和牛了。” 跟在旁边的筱原理世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 傅集贤理一瞬间就懂了。 嗯,秒懂。 和牛是一种高档牛肉,为了维持和牛的品质与高价位,每年和牛的养殖和出口量都是被行业协会严格限制的,据说每一只和牛都有相应的血统认证……日本人有时候会有一种病态的执着,养个牛种个瓜果蔬菜之类的,都可能产生奇葩品种。 因此不是所有的日本牛都是和牛,而日本牛又可以是和牛……中间怎么具体操作肯定不会简单,但是原理就是这么个原理。 “所以我们的牧场只做肉类出口加工吗?” “从去年开始涉及乳制品了,这一年间起码在山梨这边,我们的鲜奶配送业务发展的还不错。 不过暂时用的还是‘梅院’的品牌,之后会将这两个业务彻底拆分开来……只是我们暂时还没有想到合适的品牌名。” “名字吗?‘武藏野’怎么样,‘武藏野’牛奶。” “武藏野?为什么,我们的产品也不是在武藏野做的。”筱原理世有些不明所以。 傅集贤理楞了一下,他心说我只是想玩一个一万年前的梗而已,哪有其他的为什么。 于是他只能现编,“只是觉得武藏野既属于首都圈,又不在其核心,有种保持着人类高度繁荣的社会与天然清新环境之间平衡的感觉。 而且是让人误以为产地是东京的话……好处大于坏处吧。” 筱原理世:“……” 这是什么逻辑思路? 傅集贤理赶紧绕过这个话题,“所以呢,今天牧场这边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嗯,有一个叫做松尾的县议员正在这边视察。” “议员?干什么的?” “理论上,他什么都不干,因为他什么都干不了……除了耍嘴皮子之外。” “……” 傅集贤理突然觉得筱原理世的嘴巴也挺损的。 “总之这位松尾议员年轻而有声望,很有‘政治明星’的感觉。这个人只是善于宣传自己而已,他个性张扬而强势,但实际上没什么值得在意的能力。” “宣传包装么?这个我懂。在政治方面,某种意义上它比真正的行政才能还要重要。‘自信满满’的态度是政治人物的必要品质,哪怕什么都不懂,他们也得表现的什么都懂才行。 耍嘴皮子可是很重要的,这叫自我展示。比如,如果有人做生意一直亏钱,但他想写本书的时候标题也不能叫‘亏本的艺术’,而要叫‘交易的艺术’。” 在傅集贤理的调侃声中,两人已经走到了那座办公楼前。而就在这时候,刚好有一个看起来西装革履、人模人样的家伙从楼里走了出来。 这人同样也立刻看到了筱原理世,他直接无视掉了她身边的傅集贤理,在露出了一张热情洋溢的表情后,远远地伸出手走了过来。 “理世小姐,好久不见了。” “议员?”傅集贤理侧过头来小声对筱原理世问道。 这人有点过于轻浮了吧。 “是议员的秘书。” 筱原理世点名了对方的正确身份。 傅集贤理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于是在那位秘书先生靠近过来、试图继续往前伸狗爪子的时候,傅集贤理趿拉着拖鞋往前走了一步,把筱原理世挡在自己身后的同时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 “你好你好。” 相比于对方笑容怎么看怎么猥琐,傅集贤理则示范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亚撒西”式微笑。 开玩笑了,尽管傅集贤理其实对筱原没什么实质性的想法,但……他作为一个“棒球少年”,指不定筱原理世是个浅仓南呢。 这谁也说不准不是? PS: 求推荐,求收藏 第十八章  话不能乱说(求推荐、求收藏) 秘书先生皱着眉头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他轻蔑的眼神并没有藏好……或者说他压根没有意识去隐藏自己的情绪。 很明显,秘书先生似乎惯用外表与装束来判断其他人的身份、地位以及价值,而傅集贤理呢,毕竟他此时穿的就跟个在烧烤摊打短工的青年大学生一样。 傅集贤理自然也松开手,他继续保持着微笑。 筱原理世对秘书以及他背后的议员先生展示出的个人态度是偏向恶劣的,这除了她个人的感官因素之外,“弦外之音”傅集贤理也已经听出来了……那位松尾议员似乎对傅集贤氏怀有敌意。 这种态度倒算常见,类似傅集贤这种“地头蛇”,在本地存在了相当长的时间、久到了都快要能“追溯历史”的地步,氏族在地方上盘根错节,这种“老古董”当然会有人不喜欢。 更重要的是,傅集贤氏保有着相当规模的财富,难免也有人会把它认定成一块肥肉。 在他们的眼中,傅集贤氏这种老古董早就应该被埋进土里了。 既然彼此看不上眼的话,那傅集贤理只要保持明面上的礼貌就可以了,反正“正事”也不可能由他来进行交涉。 然而就在傅集贤理这么想的时候,那位秘书先生却绕开他,固执的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再次向筱原理世伸出了手。 这下傅集贤理真的有些惊讶了,这人的行事风格……不像成年人,或者更干脆的问——他是还不是有病? 还是傅集贤理对县议员的身份不够重视?指不定这玩意比所谓的天皇地位还高? 而且他面前这人还不是主人,只是议员的部下而已,仅仅是个秘书,就能这么咄咄逼人乃至肆无忌惮么? 假定议员很有能量的话,那秘书能这么嚣张的理由傅集贤理暂时只想到了两种,其一是议员是秘书他爹,其二秘书是议员他爹…… 其实这就是傅集贤理有点“有色眼镜”了,对方只是想跟应该握手的人握个手而已,尽管这人有些失礼,但好像也没到傅集贤理想的那种程度……把对方往极限里看待,这可能是他的某种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心理在作祟。 于是傅集贤理再度挡了过去,他用力握住对方的手,然后回头对筱原理世说道,“理世,你不是还有重要工作要做么,去忙吧。 至于这边……我跟秘书先生交流就可以了。” 在筱原理世微微鞠躬而后走进办公楼之后,傅集贤理才再度回过头来对着对方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傅集贤理,秘书先生。” 秘书的眉毛挑了一下,显然他知道傅集贤理的身份。 “我是松尾县议员的秘书,石井光。”石井说道,同时他再次抽回了自己的手掌,而这次则显得费劲的多……因为他的手被牢牢捏住了。 就在办公楼的门口,傅集贤理往墙边一靠,然后准备跟这位石井秘书开始闲聊。 虽然大家都顶着个大太阳,但傅集贤理好歹穿的凉快,不像对方里外好几层且外面是黑西装。 不一会的工夫,对方已经额头见汗了。 “石井先生,我尽量把话说的简单些……单刀直入的问,你是变态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傅集贤先生。” 这是一个很离奇的问题,日常生活中绝不会有人这么说话。 石井的脸色果然变得非常难看了起来。 “看来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巧了,我也不是变态,所以我们之间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你看起来也就比我大个三四岁的样子,我们的交流应该没有代沟。” 傅集贤理觉得肯定有代沟,脑子上的代沟,他觉得这人的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石井先生,我能问一下松尾老师来我们牧场是为了什么吗?” 日本对政治家的称呼是“老师”,傅集贤理这属于“入乡随俗”。似乎国内很多朋友对一些日本女艺术家的称呼也是老师,这是不是叫做不谋而合? 傅集贤理并不关心对方来这边的理由,他只是想让眼前这人多暴晒一会而已。 可惜他的愿望泡汤了,还没等石井回答他的问题,另一个黑衣人从门口走了出来,而那人的身后还跟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 前面一个人应该就是松尾了,他看起来还不到四十岁……对于政治人物来说,这个年纪确实不大。 松尾走出大门之后,立刻皱起了眉头。 “石井,不是让你把车子叫过来吗,车子呢?” “对不起,老师,我马上叫。” 石井火速鞠躬道歉,然后慌忙打了个电话。 傅集贤理也算在近距离欣赏到了日本人的传统艺能——瞬间九十度弯腰。 松尾瞥了一眼表情显得津津有味的傅集贤理,压根也没打算理会这个年轻人。 没一会工夫,一辆车直接从草皮上开了过来。而在车子到来之前的这段时间,现场出奇的沉默。 双方彼此之间连一点客套话都没有。 等秘书与议员上车之后,后面的老者才开口说道,“松尾老师,欢迎您下次再来。” “村田先生,希望贵方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案吧……开车。”话音落下,松尾升起车窗,紧接着那台车子调头离开了这里。 “村田先生,这位议员先生究竟想干什么,我们这边没问题吗?”目视着远去的车屁股,傅集贤理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 自家的“高级打工仔”当然能在傅集贤理的脑海中留下印象,所以他是“认识”这位村田先生的。 跟刚刚的态度完全不同,村田对着傅集贤理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说道,“明面上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说辞,不过剖析到本质的话,其实很简单就能概括其性质——无非是敲诈勒索而已。” “敲诈勒索?” 傅集贤理顿时觉得这位议员老师可能真的有点Low. “对,想把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揽入怀中而不付出任何代价,可不就是敲诈勒索么? 少爷,看来你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是好事。 不过我们还是进去说吧,外面天气太热了。” 村田带着傅集贤理往办公楼里走去。 “至于我们这边有没有问题……大致是没问题的,不过松尾老师虽说没什么大本事,但搅和事情、扰乱局势的能力还是有的,所以事情终究还是得着手解决掉。” “喔,懂了。”傅集贤理点了点头。 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样的话来形容某些人是不确切的,只能说有种人的“成事”能力只体现在他的“败事”上。 “果然,相比于人,还是鬼更好打交道一点。” 傅集贤理这样小声嘀咕了一句。 然而……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 对,叫“一语成谶”。。 第十九章  胸怀宽广(求收藏,求推荐) “现在我们正在将手里控制的产业整合起来,业务整合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要把它们下辖到一家总公司的管控之下……总公司是最近设立的,名字定为了‘傅集贤氏商业会社’,它不涉及具体的营业业务,只是发挥统筹管理和控制整体架构的作用。 村田尚夫先生现在担任了总公司的社长。” 进入了办公楼,来到一间办公室后,早已身在其中的筱原理世对着傅集贤理介绍了一些公司的情况以及村田的职务。 “所以刚好卡在这个内部整顿的节骨眼上,我们实在没有余力应对来自外部的压力。” 社长,企业经营的关键职位,日式悬疑、侦探、恐怖故事中的最危险角色……傅集贤理看了一眼村田尚夫,嗯,没想到这位老爷子还是这样一个“关键人物”。 “我已经六十三岁了,如果可能的话我倒是想快点退休,”村田尚夫摇头失笑,“希望你们年轻人能快点成长起来,真正帮得到傅集贤夫人。” 这话让筱原理世把视线转向了傅集贤理,她见他一副思考的样子,于是问道,“理君是怎么想的?” “啊?我在想‘傅氏商业会社’这样的名字是不是太朴实了点?” “……” 大家好像都有点无语。 傅集贤理心说难道这是在问我该怎么应对那个议员带来的问题?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首先我连这个“问题”具体是什么都不知道,其次你问我该怎么解决……这不是耍流氓吗? 不过傅集贤理倒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虽然不知道问题是什么,但是他知道问题的根源是什么,所以解决问题不如解决问题的根源来的干脆直接。 比如,半夜去那位议员先生家扮鬼把他吓疯;或者趁着富士山里的那些东西还新鲜,直接精准快递到对方家里,然后往他的饭里掺。 再或者干脆制造点意外事故,直接一条龙送他归西,类似车祸、坠楼或者突发心脏病。 坏的方面是这些招都得见血,比较low,属于黑社会惯用手段,这衬托出了傅集贤理身为一个人的层次和道德水准偏低;好的方面是这种事情他都可以简单做到,且能保证不留痕迹。 如果要他不出损招然后解决问题的话,那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不过事情肯定没有到要“杀人灭口”的地步。 就在傅集贤理思考着该如何表现出自己的“才干”的时候,村田尚夫开口说道,“你们不用太担心,接下来的事情傅集贤夫人已经做好安排了,我们只要按照她的指示去做就好。 对了,少爷,如果你下午没有事的话,可以跟我去见一个人……刚好也熟悉一下傅集贤氏是怎么处理某些问题的。” “我没关系,村田先生可以随意安排。”傅集贤理注意到了这些人似乎在有意识的引导自己接触更多的“内部事宜”,暂时来说这些安排并没有让他反感。 “那就好,至于理世……有些事情你不太方便接触。” 嗯? 傅集贤理伸手捏了捏鼻子,你要是说这个,我可就精神了。 他有点想多了,可惜让人失望的是,村田尚夫居然是个正经老头。 总之筱原理世被留在原地继续工作,而临近中午时分,村田尚夫与傅集贤理返回了市区。 回到甲府之后,两人来到了一个街巷深处显得非常幽静的咖啡厅,这里幽静到了中午时分里面压根没有客人的程度……不对,环视一周之后,傅集贤理在店内角落里看到了一位女士。 她是唯一的客人。 门口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这自然吸引到对方的注意力。而她看到傅集贤理的时候并没什么反应,但随后村田尚夫进入店内之后,她立刻站起身来,弯腰鞠躬。 似乎是认识? 确实是认识,村田尚夫带着傅集贤理直接坐到了那位女士的对面。 “佐野小姐,好久不见。” “村田先生,你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集贤理觉得这位女士说话的声音有点紧,她似乎在紧张。 这位佐野小姐看起来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她脸很漂亮、身材更好,而且皮肤白皙的有些过分……有时候男人的感觉很玄妙,不用去过分形容对方的外表,其实这时候傅集贤理的感想来的更直接一些——她“出道”的话至少能卖二十万枚圆盘。 好吧,这种想法有点失礼,但意思是说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那种完全依靠男人活着的女人。 “你弟弟最近怎么样呢,在东京还好吗?” 村田尚夫完全没有要介绍一下傅集贤理的意思,而他似乎也只是在跟这位佐野小姐进行闲聊。 于是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了的傅集贤理也没有理会他们的对话,他把服务员叫到自己身边,然后点单: “服务员,一杯冰咖啡,一份……三明治。” 他这时候其实想吃宫保鸡丁,但他怀疑西式咖啡店可能大概率不卖这个,所以没冒险下单。 食物很快就端到了傅集贤理的面前,然后他开始用餐。期间他注意到村田尚夫只是在很和蔼的询问对方最近的生活状态、关心她的家庭成员。 等到傅集贤理快要把东西吃完的时候,村田尚夫这才取出了一个信封,将其推到了对方的面前。 “佐野小姐,夫人也很关心你的近况,她有些埋怨你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联系,不过……终究还是关心居多的。 这是夫人的一点心意,还请你务必收下。” 话音落下,村田尚夫平静的注视着对方。 佐野小姐的表情有些显得有些挣扎,但在村田尚夫的目光逼视之下,她最终还是接过了信封。 “……非常……感谢,夫人的关心。” 村田尚夫点了点头,“我会代为转达你的谢意。” 到了这里,事情好像就谈完了,两人离开咖啡店,回到了车子之中。佐野小姐则一直在这里独坐,似乎要呆上很久很久。 “在意信封中的东西吗,少爷?” 车子出发之后,村田尚夫对着傅集贤理问道。 “稍微有点。” “是支票和指示。” 傅集贤理默默点头,他已经有所猜测了。 而后也不用他询问,村田尚夫继续解释道,“就像前一段时间少爷你遭遇到的车祸一样,生活这种这类……该怎么说,喔,这类不幸的事故,发生的概率应该是很低的。 然而人类的规模、人口的基数是如此的庞大,以至于哪怕再小的数字与其相乘之后,也都会变得庞大起来。 车祸、地震、海啸,有很多人遭遇了很多不幸。 比如有一个孩子,在初中时期她的父亲死于隧道塌方,事故时跟父亲待在一起的母亲虽然幸存了下来,但却因此严重瘫痪,此外她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生活一瞬间天翻地覆,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指望政府或者社会救济吗?” 傅集贤理想了想日本政府留给他的印象,再想了想福岛难民,然后果断摇头。 “她终究是需要被‘点对点’提供帮助的。” 不是同情与不同情的问题,傅集贤理明白村田说的是无比现实的事情。 “幸运的是,她是山梨县民?”傅集贤理试着问道。 “是的,正如少爷想的那样……这是个大人情。” “虽说人情是需要还的,但有一个问题是人情如果过大的话,那对方赖掉的可能性也无限增加。”傅集贤理这句话算是在提醒对方。 村田尚夫笑了笑,“少爷,对通情达理的人有通情达理的谈话方式,对不通情达理的人,我们有更不通情达理的谈话方式。” “……” 直到刚刚,村田给傅集贤理的感觉都是如同英伦老执事一样的温文尔雅,然而好像对方并不是这种人。 刚刚对她的那些关心,其实都是胁迫吧? “我懂了,村田先生…… 我们果然是黑社会。” 第二十章  仇不过夜(求收藏,求推荐) 傅集贤理陪着老先生兜兜转转,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过去了。 总结来说,这一下午的时间整个凸出一个“无目的性闲逛”,显得三分养生七分无聊……傅集贤理只当自己是在奉献爱心、关爱空巢老人了。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村田尚夫下车买了一份大福(日式点心,约等于糯米团子)之后,他们这才向着明确的目的地驱车过去。 “理君,会打牌吗?” “牌?哪种牌?” 傅集贤理以为对方说的是纸牌的玩法,关于这类东西,他上辈子极擅长抽王八,对于如何取胜有着深刻的心得……至于其他玩法,那都是普通或者渣渣水准了。 “麻将。” 额,原来是这种牌么。 “懂一点,能玩。” 能玩、会出牌,但是不要指望他在牌桌上大杀四方。对一个既没有天赋又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人来说,那不现实。 除非他开挂出千。 “能玩就行,接下来有个牌局,加上我们两个的话人数刚好合适……” 晚上七点左右,车子停在了一个棋牌室的门口。 村田尚夫跟老板打了声招呼后就带着傅集贤理直奔最里面的一个单独的包间。打开门、进入其中之后,傅集贤理发现已经有两个人坐在里面了。 那两个人一胖一瘦,年纪看起来跟村田差不多,穿着打扮让傅集贤理想起那种夏天穿着老头背心在公园里遛弯的大爷……总之感觉很随意。 他算明白了,自己今天的任务就是陪老头玩。 “村田,你来的有些晚了。” 身形偏圆润的那一位这样开口说道。 “是两位太早了些,我可没有迟到……我带了慰问品。”村田尚夫看了一眼腕表,确认自己时间把握的刚好,而后他把那袋大福放在了麻将桌上。 “这就是穗酱的儿子吗,没想到居然都这么大了……过得可真快,感觉几十年一晃就过去了。” 认为后辈的成长速度超出理解以及感叹时光飞逝,这是年纪大的人相聚谈话的必要流程。 “嗯,少爷之前在美国留学,中间出了点事情,现在回到国内了。” 傅集贤理楞了那么一会,这才反应了过来“穗酱”指的是哪位神仙……不就是他亲妈么? 然而这种叫幼稚园小女孩一样的称呼方式,实在太让容易让人误会了。 他稍微打气精神,见微知著,通过一个小小的称呼方式可以看的出来,对方的身份似乎不一般。再稍稍注意之后,他又发现尽管村田尚夫在跟对方平等交流,但姿态其实放的是比较低的。 “听说过了,车祸是吧……差点引起别的风波。” “年轻人要学会保护自己,能恢复过来就好。” 偏瘦削的那个老者这样说道。 “是,谢谢两位老先生关心……” 傅集贤理抓住谈话的间歇,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村田尚夫并没有为他说明此行的目的,因此他只能尽量不把事情搞砸。 “人数已经齐了,那我们开始吧。” 村田笑了笑,他又把大福放在了一旁的矮桌上,接着示意傅集贤理落座。 然后洗牌、码牌、抓牌。 奇怪的是,这群人有全自动麻将桌不用,非要自己来。 接下来就是一边打牌一边闲聊,主要是村田尚夫在跟胖老头交流,瘦子话比较少……傅集贤理根本不插话。 他一边关注着那些不痛不痒的对话,一边注意尽量不要胡大牌。 一直到打了好几圈之后,傅集贤理才算是听到了一些比较有用的信息。 “听说傅集贤正在整顿产业,过程进行的怎么样,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框架已经定下来了,接下来按照既定方案去实施就可以了。” “那就好,到了现在这种年代,该放弃的东西也不得不放弃掉了……再想一直抓住人太难,现在能抓住钱就很不错了。” “嗯,正是因为明白这样的道理,我们才会下定决心做出改变,这样的变化是大家都想看到的,不过……中间有些毛头小子似乎很想捣乱。” “毛头小子么?”胖老头摇了摇头,“所谓的政治活动,不是看能做出多大的成就,要点在于在不犯错的前提下如何增加朋友、减少敌人……” “是,可是越简单的道理,往往越不容易被看不透——自作聪明的人大有人在。” “毕竟年轻嘛,”胖老头瞥了一眼在思考着如何出牌的傅集贤理,想了想之后,这才说道,“你们不要搞的人心惶惶的。” “怎么会,我们只是反击而已,聪明人都看得懂。” 对方似乎被说服了,他叹了口气,“你掌握好分寸就行,太蠢的人……确实没救。大福给我来一个吧,一个就好,上了年纪牙齿不行了,剩下的给年轻人吃吧。” 显然,这个年轻人特指的是傅集贤理。 胖老头伸手拿过一个大福,然后示意另一位也来一个。瘦子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正在吸烟……大家好像已经达成共识了。 在这关键的谈话期间,傅集贤理一直捏着牌没有出手,中间也没有人催促他出手。 不过现在他可以出牌了,也该出牌了。 傅集贤理的手里捏着两张红中,他视线扫了一眼桌面,再次确认了这是一张生牌。麻将的基本玩法他是懂的,越是到后面这种牌越不能出手,哪怕放弃胡牌、拆掉自己的牌组也只能把它留在手中…… 因为他太危险。 外面能摸的牌已经不多,快要到王牌了……这张牌十有八九有人会胡。 所以他决定把这张牌打出去。 “红中。” 麻将牌敲在桌面上的声音很清脆,但场面一时很安静。 难道没人胡牌吗?傅集贤理疑惑。 接下来只见胖老头端起茶杯、一口将其饮尽,这才将面前的牌一个个推倒。 “胡,就胡这一张。” 先是叫胡,然后…… “四暗刻单骑…… 双倍役满!” 接着他终于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所以说交给年轻人是正确决定嘛,哈哈。” “……” 傅集贤理直接懵住,你妹的,我让你胡牌可没让你往最大里胡啊…… 这胖子真的阴险,一声不吭做了个最大的牌。关键是他这一轮还坐庄,所以坐庄为什么不“断幺九”吃连胜? 这人思想出了问题。 傅集贤理有点后悔,放这么大个铳的感觉……简直谁放谁知道,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吐血”吧。 他的点数直奔负十万,这局游戏彻底结束了。 于是,就在此时此刻,傅集贤理做了个艰难决定…… 以后再也不玩麻将了。 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真爱生命、远离麻将。 第二十一章  一条龙服务(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天一大早,当傅集贤理一边端着一碗味增汤一边看晨间新闻的时候,筱原理世也出现在了餐桌旁。 大家在和和气气的一起吃早餐……不对,话说他觉得这人出现在自己家的频率好像有点太高了点。 然而就在傅集贤理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晨间新闻主持人的话音中某个熟悉的字眼突然传入了他的耳中,再接着他的视线就被电视画面彻底吸引住了。 “本县知名议员、有望参加明年市长选举的松尾衡先生今天突然被检方起诉,并且据推测极有可能会在极短时间内遭到法院传唤。 据悉他遭到了亲近人士的实名检举,揭露其在当选议员期间存在受贿、贿选、挪用政府财物等不法行为……” “额……” 听着这样的描述,看着那位昨天自己亲眼见过的议员先生灰头土脸从家中被带出来的画面,傅集贤理手里的碗差点没端住。 这就是资本主义国家的栽赃……不是,应该说这就是资本主义国家为维护法律公正而做到的效率么,可真是马不停蹄、火急火燎。 傅集贤理意识到自己似乎“亲力亲为”的参与了进去,再联想一下他昨天的活动,事情就比较明白了……咖啡厅里见到的那位女士是议员先生的情妇,晚上的牌局则是在打通接下来的关节。 对方到傅集贤的牧场示威的时候,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在24小时之内就彻底栽了吧……这货玩儿砸了。 傅集贤理终于意识到了盘踞地方的“邪恶势力”的影响力。 “这位议员先生还能被放出来吗?” 他立刻转过头来对着傅集贤穗问道。 傅集贤理没问议员能不能全身而退,因为那么问显得太蠢。 “当然能,经济和行政操作上问题总不能把一个人关一辈子吧,不过他的政治前途什么的就不用再想了……有严重污点的政治人物肯定是站不住脚的。 有些事情古往今来始终如一,比如在政府工作中,‘人员’总是比‘位子’要多得多,所以就算以后我们什么都不管,那他也会被自己的同僚踩死。” 对于政治人物来说,政治生命就是生命本身,所以这波虽然没杀人,但肯定算是诛心了。 而且什么叫“就算我们都不管”,这是在说有后续动作还是没有后续动作? 打酱油的是傅集贤理、明面上办事的村田尚夫,但实际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的则是傅集贤穗…… 傅集贤理喝了口汤压压惊,心说得亏这辈子她不会对付我。 “理君,你知道昨天晚上牌桌上那两个人是谁吗?” “不太清楚。” “看起来体重超标的那个,是地方检察院的院长,瘦的那个则是为本地市民辛苦工作了四十年的资深法官。” “……” 所以为什么不再加一个监狱狱长呢,这样才能实现起诉、审判、倾情演唱铁窗泪的无缝衔接。 “我觉得那位敢于挺身而出的佐野女士发挥的作用也很关键……” 这里傅集贤理实际要表达的意思是,作为一个在地方上长期盘根错节的氏族,傅集贤氏跟当地检察和司法系统有所勾连并不让人感到意外,然而类似“佐野女士”那种不知道多少年前布下、又不知道多少年之后、在什么地方能发挥作用的“闲棋”才更让人心惊。 傅集贤理感觉佐野并不是被刻意安排去接近那位议员的,她只是刚好出现在了那里而已。 “名字你倒是记得挺清楚的。”傅集贤穗有意无意的瞥了傅集贤理一眼,然后这样说道。 这种轻飘飘的游离视线让傅集贤理有些尴尬,他确实记住了那位女士的名字,毕竟……对方在各种意义上让人印象深刻。 “松尾议员就这么栽到一个女人手里了。” 筱原理世似有感叹的说道,显然她对整件事的经过是有了解的。 “正常,”傅集贤理默默进行着总结,“男议员栽到女情妇手里这属于正常现象,要是男议员栽到男议员手里的话,那才惊悚呢。” 筱原理世:“……” 傅集贤理看问题的角度似乎总是这么神奇。 “理君,赶紧吃你的早餐吧。” 神奇到了亲妈都在建议他快点住嘴的地步。 结果来说,傅集贤氏面对的问题以一种完全超出傅集贤理理解的高效方式做了个了解,完全不需要他出手……他还想如果迫不得已的话,他不介意使用下三流的手段呢。 一切都要以保护自己的财产继承为行事准则。 议员先生自身不干净是一方面,傅集贤氏的“能量”是另一方面,他们使用的手段其实也不算高端,但足够致命,而且关键的是不用脏自己的手。 所谓的“公平”“公正”或者类似的字眼也不过只是说说而已,世间的一切终究还是逃不过权钱交易、人情往来、利益纠葛…… 傅集贤理再次认识到了社会的阴暗面,而幸运的是,他是构成这种阴暗的一部分。 事情后续的进展自然不用他去关注,参与某些事情也需要循序渐进,所以早饭之后,他又成了留守儿童。 今天该怎么消磨时间呢?总之他决定先回房间睡个回笼觉。然而就在他刚刚睡着没多久,房间的门口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少爷,少爷,您有一位朋友过来拜访了。” “朋友?” 傅集贤理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揉着惺忪睡眼一边打开了房门,然后他看到了门口的那位过来通知的佣人。 “是,对方是一位女性,据称是从东京来的。”佣人又解释了一句。 “东京的朋友?”傅集贤理自然是想不起来自己在东京有什么朋友的,女性朋友……该不会是女朋友吧? 好吧,七夕都过了,也就不用做这种白日梦了。 “人在哪里?” “在会客厅那边。” 傅集贤理伸手压了压有些睡乱的头发,然后向着会客厅那边走了过去。 等到了那里之后,他立刻就看到了那位所谓的“朋友”……此时对方正以“正坐”的姿势坐在一张坐垫上饮茶。 显然家里的佣人已经先一步的招待了她。 黑短发,身材高挑纤薄,穿的是普通T恤加长裤子。 然而问题在于,不管傅集贤理如何端详她的脸,可仍旧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到过这个人。 第二十二章  女侦探(求收藏,求推荐) 感觉这位客人挺不客气的,在傅集贤理来到这里之后,她自然也很快发现了他,然而她却依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站起来或者拜下去的意思。 傅集贤理只得默默地走到会客厅的一角,自己拿过一个坐垫之后,隔着桌面坐到了对方的对面……他跪坐是不可能跪坐的,肯定是怎么舒服随意怎么坐。 “你好,请问你是?” 傅集贤理自然不用掩饰自己对其人的陌生感,不管是他来这个世界之前还是来这个世界之后,对方都没有给他留下过什么印象。 “夏实,你可以叫我夏实,我是东京某所大学的犯罪和犯罪心理学专业的三年级学生。”对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然后这样自我介绍道。 然而这种简略的介绍只能说明她不是个不法侵入的可疑份子,实质上傅集贤理依然不知道她的来意。 “你好,我是傅集贤……我想我应该不认识夏实小姐吧?我们彼此之间见过吗?”傅集贤理又这样问道。 从对方强调她的所学专业猜测的话,他对这个人为什么来到这里也不能说一点点头绪都没有。只不过她只是一个大学生而已,傅集贤理当然犯不着一见面就强调自己不是什么犯罪份子,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而且不用说傅集贤理压根也没有做过违法乱纪的事情,就算他做过,这种事情也轮不到在校大学生来管吧……对付莫可名状的怪物肯定不算犯罪行为。 “在此之前并不认识,我与傅集贤先生之间并不存在交集。 我专门从东京来到山梨找傅集贤先生,为的是此前东京发生的一个恶性事件……有些问题可能需要傅集贤先生协助我们调查。” 这样的解释还算单刀直入,托她的福,傅集贤理对她的来意的猜测很快就变成了现实——他大概能明白对方口中的“恶性事件”指的是什么了。 但问题是一个大学生为什么会对其进行调查?她在参加了“超自然研究会”之类的社团活动吗? 还有就是她为什么能直奔这边而来。 “恶性事件?” 在搞清楚这些问题之前,傅集贤理决定按照正常人的“正常反应”与对方进行交流。 “对,是这样的…… 有人从一家医院的停尸间盗取了一具遗体,在使用一种暂时无法确认成分的化学液体将尸体浸泡之后,又在某一天的深夜时分将其带到了一个小巷之中进行了残忍的肢解……就像是为了进行某种邪教仪式一样。” 这下彻底对上了,只能说…… 对方问对人了。 但傅集贤理的心情根本没有一丝波动,此时他只觉得……原来一般人是这么将那次事件定性的么? 他笑了笑然后说道,“尸体还有这种用途?现在果然什么人都有……所以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间失窃的医院是都立大学附属医院,傅集贤先生,你不久之前应该就身在东京,且在那间医院就医吧?” 傅集贤理做出了个惊讶的表情,“难道我身上有什么嫌疑点?还有,我很好奇夏实小姐一个大学生为什么在调查这种事情,它不应该是警察的工作吗?” “警察有时候会把某些工作委托给更专业的人,而我则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有时候会承接这种工作……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这是一次正式的调查。” 虽然不理解东京的警察是怎么个思路,但如果这是个正式调查的话,那傅集贤理反而要担心了。 “有报酬吗?” “啊?” 话题的突然转化让夏实摸不着头脑。 “我的意思是说,承接这种委托会有报酬吗?” “进行调查的话,会有相应经费,得到了某些实质性结果的话,会有额外报酬。” “在校大学生会比警察还专业?所以说纳税人的钱啊……”说着傅集贤理摇了摇头。 嗯,资本家总是这样,习惯性抨击国家机构并且更习惯性的质疑税收收入的使用方式。 “好吧,作为一个良好市民,我肯定是愿意配合这种调查的……不过这不是因为这种调查工作的性质,而是因为你是一位年轻女性,而我是一个讲风度的人。” “……” 真正有风度的人会把“我有风度”这种话挂在嘴边吗,夏实表示怀疑。 不过有一说一,傅集贤理的态度确实很柔和。他完全可以不用理会所谓的调查,甚至可以直接把这人赶出去,然而他没有那么做,反而是表现出了愿意配合的意思……主要是他想搞清楚对方在搞什么鬼。 说白了,这位夏实小姐很有可能只是个想拿官方赏金的私人侦探而已,她来到山梨的行为应该只能定性为“暑期打工”。 “如果你怀疑我有嫌疑的话,那肯定是搞错了些什么。” 傅集贤理像是回忆了些不愿意回忆的事情,然后才继续组织语言说道: “我是因为重伤住院的,先前我遭遇了严重车祸,车祸现场据说颇为限制级,听说当时我几乎是被医生们重新拼凑起来的……那仅仅是五六个月之前的事情,之后我就一直辗转于不同的医院。 我觉得停尸间的尸体应该又硬又沉的吧,你看像我这种情况,会有盗窃尸体的能力、把尸体大卸八块的力量? 我要是能做到那种事情的话,未免也太玄幻了点……不是行为动机的问题,而是硬件条件压根不允许。” “确实如此,”夏实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他的说法,“我事先稍稍调查过傅集贤先生,以你的情况理论上是做不到这种事情的。” “……” 傅集贤理无语,这种侵犯别人隐私的行径,她居然堂堂正正的说了出来。 “因为源头是那间医院,所以从那间医院开始查起是很通常的想法,而且更重要的是……”说到这里夏实顿了顿,她好像在观察傅集贤理的反应,可见他完全没什么反应,这才不得不继续说道,“更重要的是,事件现场有三位目击证人。” “有目击证人的话,不应该更好追查吗?”傅集贤理反问,像是在质疑为什么对方这都能找错人。 夏实摇了摇头,“目击证人并没有看到犯罪嫌疑人的全貌,而且当时他们可能受到了过度惊吓,以至于……” “以至于?” “没什么。” 以至于错把搬运中的尸体当做了能自己活动的僵尸,这么犯病的话夏实觉得没必要说出口。 “但我还是根据他们的描述手绘了一张犯罪嫌疑人的特征图。”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了一张A4纸,然后将其递给了傅集贤理。 傅集贤理接过纸张,接着他就看到了一个撑着伞、只露出下半张脸的青年男子的画像。 而后他摇头失笑、笑的有些滑稽: “夏实小姐,你有点太荒诞了吧……凭一个下巴就判断这人是我吗?” 然而他的心中是这么想的…… 卧槽,这女人真心牛逼,凭什么靠一个下巴就能找到我? 这不科学。 第二十三章  我很欣慰(求收藏,求推荐) “而且根据目击者的证言,事件发生的时候,犯罪嫌疑人曾经亲口表明过自己是个病人这一事实……” 其实有些事情夏实并没有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比如她并不是跟傅集贤理一点交集都没有。先前的时候,因为某些原因她曾经频繁的出入过傅集贤理入住的那间医院,并且在此期间听说过有关一个遭遇了严重车祸的年轻人的话题。 只不过她对这一点进行了隐瞒。 “画像加证言吗……但无论如何这两个‘证据’的指向性还是太模糊了,恕我直言,这并不是什么关键性证据。就算我真的是那个犯罪嫌疑人,这也不足以指证我。” 傅集贤理摇了摇头,把那张画像还给了对方,同时在心中疑惑……当时我说过“我是个病人”这种话么? “画的不错,下半张脸确实跟我有一点相似度……我倒是乐得帮夏实小姐的忙,这样吧,不久之后我可能就要返回东京,到时候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去见一见你口中所说的目击者,相信他们能证明我与那件事的无关性。 见面、然后让目击者进行判断,这应该更干脆直接也更准确吧……如果夏实小姐能联系到‘目击者’的话。” 傅集贤理表现出了一种非常坦荡的态度,就像这件事真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说白了,他对这种根本不可能查出结果来的事情并不在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真是非常感谢傅集贤先生的配合。” 傅集贤理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夏实小姐会这么执着于这件事吗,从性质上来说,你描述的案件虽然有些恶劣,但实际上这也并不是什么重罪吧……起码与杀人放火相比,我感觉盗窃侮辱尸体的罪名并不重。” 当然了,这只是缺乏专业知识的一般人基于习惯的认知和判断。 “夏实小姐为此不惜跑到山梨县来,其中是有什么隐情吗?” 不论夏实有着什么样的能力或者对于调查方面的天赋,但实际凭借着非常模糊的线索找到正确的目标肯定是需要耗费大量精力、物力乃至财力的,查阅资料、实地调查、纠集线索总结推导、不断试错等等——不管怎么想,身为“第三方”的人是没必要对这种事情投入过多的精力。 因为这很没必要,甚至得不偿失。 警方也不见得会多么在意这种案件,内部将其认定为“恶作剧”的可能性肯定要高过将其认定为要案的可能性。 所以一个女学生为什么要这么做?傅集贤理想要探究一下……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探究一下。 “只是想把那个人找得到,然后亲自问他一些问题而已。事实上我也知道就算找到了那个人,也没有足够的证据将其定罪……他在现场留下的线索太少了。” 这样的回答,显然是在避重就轻,只听她继续说道: “比如,假定傅集贤先生就算那个人的话,你甚至什么责任都不用承担。” “为什么?”这说法倒是让傅集贤理有些好奇了。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这是我在调查这次的案件的时候偶然读到的…… 在90年代,移动通讯开始普及的时候,日本最大的通讯商想要在九州的某县建设大中型通讯基站,第一期的目标是80座,然而过程之中出了些纰漏——他们无法跟当地人达成征用地合作,理由在于报价不符合对方的预期。” “这不科学,一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就算跟某些地方无法合作,但完全可以找替代的地方,甚至某些建筑物的楼顶也可以架设基站……反正只是先期建设而已。”傅集贤理立刻表示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是的,最开始通讯商就是这么想的,然而他们实际开始那么做的时候,开始建设的工程总会被人中途捣毁,哪怕继续更换地方也会发生同样的事情,甚至只要进行建设的地方,当地对通讯商的舆论就会立刻转恶……显然有人在组织这样的抵抗。 总之事情就这么被耽搁了下来,以至于在移动通讯蓬勃发展的初期,有一段时间这个县全都是无信号的‘圈外’……而最终事情还是以通讯商的妥协告终。 可能他们觉得继续僵持下去也得不偿失吧,反正双方争夺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利益。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当地人的‘胜利’。” “这个故事是在说明地方群众在面对强势资本侵入之时表现出的抵抗精神吗?” 这种带有偏向性的美化发言……显然傅集贤理已经充分理解了对方说的这个故事。 夏实瞥了一眼傅集贤理,“是在说明‘强龙不压地头蛇’,故事发生的舞台就是山梨县,‘当地人’的利益代表就是傅集贤。 那时候的傅集贤氏影响着当地数以千计的家庭生计,一定程度上控制了本地的人口人力,这种影响力表现在地方上的时候,外力一时片刻根本无法应对。 而财力和影响力是可以转化为特权的。” “然而现在已经变成时代的眼泪了,傅集贤正在被淘汰。” 傅集贤理这时候才明白先前麻将桌上的检察长说的“抓不住人了”是什么意思。 夏实口中的故事是二十世纪的故事,然而现在二十一世纪的头二十年已经快要过去了。 不过他也不是在缅怀傅集贤曾经的辉煌,那跟他又什么关系。事实上恰恰相反,在知道了自己不但是地主而且是刁民出身之后,他觉得更安心了。 祸害遗千年啊…… “你是在表达把我这种出身的人送进监狱很有难度吗?这有点本末倒置了,事情本就与出身无关——遵纪守法的善良市民根本不可能进监狱,这才是法律的公理,不是吗?” 夏实只是笑了笑。 “今天就到这里吧,感谢傅集贤先生的招待,如果你什么时候去往东京的话,还请务必联系我。”说着,她将自己的联系方式写了下来,交到了傅集贤理手里。 然而就在她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突然脸一白又坐了回去……应该说跌坐回去,她甚至不得不用自己的手臂撑住桌面。 “夏实小姐,你怎么了?” 傅集贤理并没有冒冒失失凑过去,这时候首先他在怀疑这人是不是在碰瓷。 “没事,只是有点低血糖而已。” “……” 傅集贤理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柜子旁,打开抽屉之后从中摸出了一袋糖。 “低血糖建议不要碰茶饮料,以及……多喝热水。 还有就是建议慢慢来。 当场破案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侦探漫画中,要是真有这么神的话,那全日本22万警察面临的就不是警力不足的问题,而是人员的冗余问题了……” 第二十四章  返回东京(求收藏,求推荐) 夏实的到访并没有对傅集贤理产生什么影响,她只是让他感叹了一下“民间人士”的行动效率而已。 果然高手在民间吗? 经过一番交流之后,夏实小姐当然没有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在稍稍缓了缓低血糖的症状之后,她就离开了这里……顺便带走了一包糖果。 傅集贤理觉得她应该就这样直接返回东京了。 而就在这次会面之后,时间又波澜不惊的过去了一周,傅集贤穗终于忙完了手头的工作,于是傅集贤理去往东京的事宜也终于得以被安排好。 这时候,时间已经快到八月份了。 因为涉及到了一些“落地安排”,所以这次还是由筱原理世驾车带他去往目的地。不过这次他们去的地方其实并不在东京二十三区,而是多摩地区的小金井市部。 该怎么说呢,傅集贤理的心情有点类似于本来想去北京但结果却到了天津的感觉……他难道不应该去涩谷或者池袋吗?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他的目标只是离开当地而已。 两人大概上午十点出发,傅集贤穗并没有待在家里送行,说白了也傅集贤理要去的也不过是紧挨着的地方,距离并不遥远,所以她也就犯不着做什么矫情的举动…… 在傅集贤理出院的时候,他还担心家人会搞出什么令人尴尬的阵仗,而实际上傅集贤穗并不是那样的性格。 这时候傅集贤穗身在甲府市区的一栋看起来普普通通、外表没有任何标致、实际属于傅集贤的十二层办公楼里处理工作呢。 这是傅氏商业会社的总部,而身为社长的村田尚夫此时也在董事长办公室里。 “少爷这时候已经去往东京了吧,感觉经历了一次事故之后,他改变了不少……性格也没有之前那么跳脱了,能稳得住,这称得上优点。”村田尚夫这样说道,应该说他对重新醒过来的傅集贤理的印象大为改观。 “吃一堑长一智,这种事情他总归是要懂的,不过……该不靠谱的地方还是不靠谱。”傅集贤穗想起了她的“密探”报告回来的某人关于其母改嫁的话题,然后忍不住的露出个笑容。 她当然没有改嫁的打算,但这话也不该由儿子来说。 “企业也开始执行新的运营方针,我们放弃了之前的优势也放弃了之前的包袱,最初的混乱期度过之后,接下来就是重新走上正轨了…… 唯一的问题是,傅集贤氏曾经是个大家族,但现在只有您和少爷两个人了,所以人丁方面……” 老人们似乎都爱关心这个。 其实反推一下傅集贤氏近期遭遇到的某些问题的话,唯一的继承人差点因为遭遇意外而身死可能是一个重要因素,这种情况下难免会有心思不纯的人打主意。 傅集贤理好转之后,对方可能骑虎难下,于是只能一条道往前走,而傅集贤穗采取了那么果断的反制,大概也有“杀鸡儆猴”的意思。 不过傅集贤穗似乎并不太想其他人过多关注傅集贤理的私人问题,所以面对村田尚夫隐晦的提醒,她这样说道: “这确实是个问题……老爷子,你不是有个孙女来的么?” “……” 村田尚夫选择立刻闭嘴。 见惯了所谓大家族内部的狗屁倒灶之后,他淳朴的认为生活还是普通点更好。 那可是自己的亲孙女,他怎么忍心往火坑里推。 就在这边在讨论事关人类种群繁衍大计的时候,另一边的傅集贤理则在纠结另一个问题。 “50万日元吗?哎……” “理君,50万円已经不少了。” 正在开车的筱原理世宽慰着得陇望蜀的傅集贤理。 “是不少,但是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虽然还不知道自己的具体工作是什么,但亲妈给傅集贤理开了一份50万日元的月薪。50万日元,相当于32560块人民币,哪怕在消费水平更高的东京,对于刚刚开始工作的新人来说这也肯定能称得上是高薪了。 所以说人心不足嘛。 “不在于钱的多少,只是……”傅集贤理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现在的我就相当于刚刚过完了1991年的nasa(美国航空航天局),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以前他拿的是零花钱,基本上伸手要多少给多少,现在他拿的是固定工资,感觉上肯定是不一样的。 “理君,你有那种很需要花钱的地方吗?收藏车子?可你的驾照都被吊销了。” “好像也是……” 傅集贤理想了想,自己确实没有特别花钱的地方,他又不嗜好奢侈品……原本工薪阶层的他,想嗜好也嗜好不起来。 所以钱肯定是够的,除非他想把这笔钱往女人身上花。 想明白之后他也就不再纠结了,人不能沉浸在物质享受之中……实在遇到非常需要钱救急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夜半出去偶遇小混混或者“雅库扎”,等他们打劫然后“正当防卫”。 一路上傅集贤理是想通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路好像堵住了。进入东京都之后,车子一直磨磨蹭蹭,以至于到了下午三点钟他们才抵达了小金井市部。 “房子那边暂时没办法住人,我们得先找家酒店落脚……我已经订好了房间。”筱原理世这样说道,“已经下午了,明天我们再去那边吧。” 听到酒店这个词之后,这时候傅集贤理并没有去琢磨那些梦里才有的场面,而是问出一个无比贴近生活本质的问题: “住宿费报销吗?” “……你不报销,但我可以报销,算到差旅费里面的话。” “那就好,酒店是你定的,而你又能报销费用,所以理世……你借我蹭蹭。” “……” “你难道不懂么,经济独立的第一步要从节约开始。” 筱原理世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这算哪门子的经济独立? 傅集贤理手里大概还有120万日元,这是前身积累下的零花钱,所以他并不是没钱,只是确确实实是在贯彻“能省则省”的原则。 抵达酒店,办理入住手续,然后进房休息……理所当然的,是两间房。 开了五个小时车的筱原理世有些累了。 至于傅集贤理,没多久之后他就收到了一条信息……是他的“引路人”宗谷玄人先生发过来的。 接下来他要去跟对方见一面。 第二十五章  命运之轮不停旋转(上) 傍晚时分,在没有告知筱原理世的前提下傅集贤理一个人离开了酒店,然后搭乘电车来到了东京中心的文京区…… 那边是他在入院期间一直呆着的地方。 这次傅集贤理去往那边自然不是为了去复查,而是应宗谷玄人的要求与对方见一面。 双方在一个车站汇合之后,再次搭乘电车进行了位置转移,而后在宗谷玄人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一个外表看起来像是废旧仓库的地方。 “该不会又要下雨了吧……” 金属相互碰撞、锁头弹开的声音在安静而颓败的环境之中显得有些刺耳,而就在宗谷玄人开锁的时候,傅集贤理仰头望向天空,嘴里这样感慨着说道。 他可不想淋雨。 夜色已经沉了下来,但夏夜之中却完全不见星光与月亮。 “这里曾经是我的工作室,我记录了那些不可思议事件的笔记都留在了这里。”打开门、亮起灯之后,宗谷玄人先一步走进了仓库之中,傅集贤理也紧随其后。 “傅集贤,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比较积极地把你引入那些‘非常识’之中吗?” “不知道,难道不是因为你热心助人吗?” 尽管某些知识对于宗谷玄人来说可能并不重要,但正是因为他的帮助,才使得傅集贤理初步控制了自己的力量。可要问对方为什么会提供帮助的话,傅集贤理认为这是只是一种同类之间的相互协助。 “不完全对,之前我也跟你说过,我已经没有余力继续从事这样的工作了,所以接下来准备逐步退出,作为一个普通人安享晚年……你也知道,先前我因为身体的原因入院治疗了很长时间。 我会选择与你接触,不只是因为我们是同类人,更重要的是同类人之间的前辈与后辈的关系……这间工作室我用不到了,又不想它废置掉,所以准备把它交给你。” “原来是这样……” 傅集贤理点了点头,不管主观意愿如何,身体上的客观条件似乎不允许宗谷玄人再参与进那些危险事情之中了。 “我淡出之后,以后可能就难以帮到你了,所以将来如果你遇到什么难题的话,可以去找这个人,她会帮助你的。”说着,宗谷玄人将一个联系方式交到了傅集贤理的手中。 傅集贤理接过来看了看,然后接着问道,“宗谷先生,我们这类人或者说专门从事处理异常工作的人,是有一个从属的组织吗?我记得你之前透露过相关的事情。” “组织算不上,应该说有一个松散的协会吧,用来交流信息以及必要的时候相互协助之类的…… 不过越是接触神秘的人,往往越缺乏彼此之间的信任,因为谁都不知道对方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所以那种地方你以后肯定会接触到,但也没必要过多接触。” 宗谷玄人这样解释着,他的说法倒是不难理解……一群神棍凑在一起的话,下意识的就会让人感觉他们不会干什么好事。 “我明白,我只是在想所谓的协会里面有没有那种除灵很厉害的人,类似‘正后方的神威先生’之类的。” “傅集贤,你不是不相信‘灵’之类的东西吗?” “我就这么随口一说。” “嗯,确实有除灵很厉害的人,但是……神威先生?我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人,他有什么特征吗?” “没事,不用在意,只不过是一个使用热拔插方式除灵的传说中的人物而已。” 一边闲聊着,宗谷玄人带着傅集贤理在仓库里走动。 这里面果然多是书籍和手稿一类的东西。 走着走着,傅集贤理猛然止住了脚步,因为他突然看到了一个活物——在一个靠墙的书架顶上,蹲着一只斑纹猫,此时它正歪着脖子、张着眼睛看着这边。 “野猫?” “不是,是我养的猫,它……有点特殊,有时候能帮上大忙。” 宗谷玄人向着那只猫走了过去,而后向它伸出手来,“名字的话……我就不告诉你了,这只猫之后也会交给你,你可以取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 猫这种东西,要么蠢萌,要么高冷,而这只猫明显属于后者。面对主人伸过来的手,它第一时间选择了躲避,而当宗谷玄人还要再伸手的时候,它已经开始呲牙了,大有随时准备挠人的架势。 可傅集贤理并没有养宠物的心思,更何况是这种看起来野性难驯的猫。然而当他也靠近到那个书架旁边的时候,那只猫只看了他一眼,然后下一刻居然一下扑到了他的怀里……这么果断的动作差点让傅集贤理认为对方这是在发动攻击。 他轻轻按住怀里的猫,仔细看了看它的样子之后,有些惊讶的开口问道,“这只猫难道是狸花猫吗?” 狸花猫,中华田园猫的一种。 猫这种东西基本不会对陌生人亲近,所以这现在是某种“玄学纽带”在发挥作用吗——名为“老乡”的玄学纽带。 “是指猫的品种吗?这个我不太清楚。”身为主人的宗谷玄人好像完全没有关心过自己宠物的品种,因此他无法回答傅集贤理的问题。 然而这只猫确确实实对傅集贤理表现出了一种亲近感,甚至比它的原主人亲近的多,它甚至都主动露出了自己的肚皮——这大概近乎于当面NTR。 以“动物喜爱者”身份自居的傅集贤理当然不可能拒绝这种亲近,所以他伸手挠了挠猫咪的肚皮。 “总之它能喜欢你就好。” 对于自己猫咪的“叛变”,宗谷玄人好像没什么不满。 傅集贤理刚想说些什么,然后诡异的事情突然发生了——这只猫的棕色竖瞳一瞬间变得漆黑,或者说它的整个眼球都变成黑色的了。 就像是相机底片一样,傅集贤理的身影猛然在它的双眼之中放大,这种突兀的变化差点让他把这只猫扔出去。 “宗谷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它的神奇之处,以后你就会明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以后这里就交给你了,你可以慢慢研究这一切。” 说着,宗谷玄人将一把钥匙交到了傅集贤理的手中。 关于猫的事情傅集贤理还想再问一问,可以肯定它确实不是什么普通的猫,然而宗谷似乎没有再继续进行说明的打算。 好在猫暂时还是放养在仓库之中,傅集贤理不需要立刻把它带回家。 完成了这边的交接之后,宗谷玄人选择离开,傅集贤理也准备返回酒店。 双方的分离没什么异常,然而就在傅集贤理来到电车站台的时候,没想到在这里又见到了一个熟人。 入夜之后,偏僻的车站没有任何人……除了一个勉力扶着灯箱、看起来随时会跌倒的年轻女性之外。 “是……夏实小姐吗?” 此时傅集贤理的第一感觉是对方在跟踪自己。 然而等事后回过头来想的话,这其实是一种偶遇,而这种偶遇充分说明了一个道理……替身使与替身使之间是会相互吸引的。 好吧,确切一些应该这么说——同一件事的因果要素总会纠结在一起,这是一种客观制约。 第二十六章  命运之轮不停旋转(下) “夏实小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傅集贤理走了过去,伸手扶住了低血糖兼营养不良的夏实小姐……他这已经算老“亚撒西”了,正常人都不可能对暗中跟踪自己的人有什么好脸色。 “傅集贤先生?你已经回到东京了?” 然而她有些苍白的脸上表现出的惊讶似乎也不像是假的。 演员?莫非她还是个演员? “今天下午刚到。” 夏实似乎猜到了傅集贤理的想法,于是解释道,“傅集贤先生,你该不会认为我是在跟踪你吧?” 她摇了摇头,“我刚刚从千代田方向的电车上下来,事实上我现在住的公寓就在这附近。” 傅集贤理会有这种怀疑不算奇怪,因为她知道他把她认定成了私家侦探,然而事情并不是如同他想象的那样,所以她需要解释一下。 听着有点像是真的了,而且以夏实这种动不动就要往地上扑的身体情况,似乎也不具备实施长距离高强度跟踪行为的客观条件。 “这样吧,这里还请傅集贤先生发扬一下绅士风度,把我送回家……我现在确实有些头晕。”夏实又这样说道。 “……” 这话让傅集贤理有些惊讶,很难确定她这是为了自证,还是单纯的把他当工具人来利用。 “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觉得夏实小姐挺有胆魄的,居然敢把自己认定的犯罪嫌疑人往家里带。”傅集贤理为自己可能存在的掏心窝子的行为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 “但傅集贤先生自认不是这样的人不是吗,我也愿意试着相信你。” 她确实胆大,不说别的,正常女性会把自己的住址暴露给只见过一面的男性么,而且现在还是夜里…… 喔,这里是日本,那没事了。 “在哪个方向?” 傅集贤理选择帮这个忙。 “就是前面的社区。” “夏实小姐,你不会是那种为了减肥而搞坏自己身体的人吧,恕我直言,你更应该增重以及……部分增脂。” 他尝试探究对方另人意外的一面。 夏实身材高挑,但搀扶着的时候却让人感觉轻飘飘的。 “……” 夏实则觉得这人话里意有所指,简单来说,现在她有点后悔把傅集贤理带到自己家了。 “我可不会做那种蠢事,只不过……我最近经历了一些事情,而且一直很忙碌,所以身体才有些偏弱。” 没过几分钟,两人来到了一座公寓楼前,夏实刷门禁,再然后两人搭乘电梯来到六楼。 “608”,这是她的房门号。 出于基本的交际礼仪,既然傅集贤理把她送过来了,那她就不得不邀请他进门坐坐、休息一下,顺便喝喝茶、聊聊天。 所以这时候她倒是期望傅集贤理能真的能发扬点绅士风度了,不多,只要一点点就够。 “方便的话进来……” “方便。” 很明显,她的期待落空了。 傅集贤理秒回答,所以他不只是方便,而且是很方便。 没办法,夏实只能准备招待“客人”。 “这里是夏实小姐租住的房子吗……你一个人住?” 当夏实将粗茶端到傅集贤理面前的时候,他问出了一个对对方而言显得有些危险的问题。 “确实这样,傅集贤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夏实的眼神变得有些警惕了起来,此时她的心情很矛盾,即盼望傅集贤理露出马脚,又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见到她的反应,傅集贤理立刻笑了起来,“你的反应很有意思……你觉得我一个车祸幸存者能有什么危险性吗?” 夏实身体弱,傅集贤理同样身体弱,两个残疾人就别想玩摔跤了。 “医院里停尸间里存放的尸体,临时存放的话可能是医院里重伤不治的病人,也可能是警方寄存的无法确定身份的死者……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夏实小姐会这么在意那件事情。” 捧起热茶之后,傅集贤理不再开玩笑,转为一副认真的神情问道。 从位置上来说,这里是夏实的居所,她应该是有心理优势的,再加上傅集贤理表现出的态度比较诚恳,所以这时候她应该是能开口的。 夏实沉默了一会之后,果然开口说道,“因为被盗窃的遗体,是我过世不久的父亲。” 喔,是这么回事吗……傅集贤理不觉得吃惊,一个人会为自己的亲人付出极大努力而不是为陌生人,这合情合理。 “抱歉。” 傅集贤理表示了同情,当然了,他并不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道歉,他又不是盗窃尸体的人,他只不过是解决丧尸的人。 夏实摇了摇头,“你说的没错,我父亲的遗体确实在医院里存留了不短的时间。这是因为根据他的遗嘱,他希望能在自己过世之后使用土葬的方式进行埋葬,所以寻找合适的墓地耗费了不少时间。” “土葬?” “嗯,这种年代的这种要求确实有些不可思议,但这毕竟是他的遗愿……之后发生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 我现在的工作其实就接手于我的父亲,他生前帮过警方不少忙,所以这种凄惨的遭遇最开始我怀疑是来自于某些人的报复,但查来查去也没查到什么头绪。” 傅集贤理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人看起了有些憔悴了,父亲过世、处置葬礼、遗体被盗然后惨遭“七零八落”、接着还要自己追凶…… 中间她还不知道她父亲的遗体化作了怪物。 “恕我直言,夏实小姐,你好像看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悲伤。” “毕竟在他生前我们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所以这时候当然要豁达一点,而且……说实话,我与父亲并不算太亲近,他总是忙于工作,而且有时候神神秘秘的。” 夏实显得坚强、豁达且情绪内敛,如果真的如她说的她与其父不亲近的话,那她大概也不会因为父亲死后的遭遇而一直忙碌到现在了。 一边这么想着,傅集贤理抬起头来,然后……他看到了挂在后面的一间小房间墙上的黑白照片,那应该就是夏实之父。 也就是被他解决掉的那个丧尸。 于是傅集贤理猛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了那张照片前面。 “傅集贤先生?” 夏实当然被他的反应搞得莫名其妙。 傅集贤只是盯着那张照片,他尽量压平自己的声音、头也不回的对着夏实问道: “夏实小姐,还没请教你的全名是?” “我的全名?我没介绍过吗,宗谷,我的名字是宗谷夏实。” “那么冒昧的问一句,你父亲的名字是?” “我父亲的名讳?宗谷玄人……傅集贤先生,你认识我父亲?” 他…… 何止是认识。 这时候,傅集贤理的手机震动两声、收到了一条新的信息。 “关于我说的那个能帮助你的人,我决定还是带你去见一见,时间约在明天晚上怎么样。” 发件人: 宗谷玄人 傅集贤理猛地回头看了一眼宗谷夏实,后者面对这种凌厉的眼神,只觉得莫名其妙。 而后,他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一样,立刻拨打了宗谷玄人的电话。 电话能接通,然而…… 紧接着,响铃声从宗谷夏实的房间里传了出来。 傅集贤理,一秒钟,血压拉满。 第二十七章  我和我的阴间队友 一个已死之人的手机、在入夜之后突然响了起来,这无论如何都得算是一件挺渗人的事情。 不过由于响起来的是自己父亲的手机,而且夏实也盯住了傅集贤理拨打电话的动作,所以这时候与其说她感到害怕,不如说她在一瞬之间就进行了一系列复杂的思考。 核心要点自然是为什么傅集贤理这个不相识的人会拥有其亡父的电话号码。 夏实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拿起了那个电话,之后又回到了傅集贤理的面前。而这时候傅集贤理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傅集贤先生,你为什么会有我父亲的电话号码?” 这是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宗谷夏实不觉得自己的父亲与傅集贤理这样的年轻人正常情况下会有什么交集。 “先前我在医院住院的时候遇到过他,可能因为我们都是长期住院的病人,日常比较闲且无聊,所以不知不觉相互就认识且熟悉了。 我们彼此比较聊得来,因此交换了联系方式。我先前以为他恢复健康出院了,然而却没想到……人已经去世了。” 这样的话傅集贤理张口就来,而且总的来说他说的这话是实话,只不过更深层次的东西他选择了隐瞒而已。 “那我父亲的病情是?”夏实继续问道。 “具体不清楚,我只听说是胃病。” “……” 这话也没毛病,宗谷玄人确实是胃病,只不过是会死人的那一类胃病。 医院里的病人彼此之间相互交流是正常的事情,夏实也不可能24小时陪在父亲身边,因此傅集贤理的说法是站得住脚的,只不过……她总感觉有种违和感。 “我父亲是在医院里去世的,当时你没有听闻过吗?” 傅集贤理摇了摇头,他是真的没有注意到……甚至在三十分钟之前,他还觉得宗谷玄人是个大活人。 但是仔细想想与宗谷玄人的历次接触过程的话,有一个很明显的情况先前傅集贤理从未在意过但现在它却凸显了出来——两人每次见面的时候,百分之百都是在晚上,而且自始至终的接触时间都很短。 “总之,如果人已经去世了的话,那电话号码还是早一点注销为好,否则这种突然响铃的事情你就不觉得渗人吗?” “最开始的时候还需要用这个号码进行一些联络,一个人活着时候的人际关系总不可能一刀切断吧,后来则是因为我在忙着追查那个事件,因此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抽出时间去把这个号码注销掉……” 傅集贤理心说,逝者活着时候的人际关系直接一刀切虽然不太合适,但这总比让他死了之后再建立新的人际关系要好得多吧。 “傅集贤先生,你没事吧,脸色好像有些发白呢。” “没事,只不过是突然听说了这样的消息有些难以接受而已,再者来说……实不相瞒,其实我也低血糖。” “……” 病人总是要注意营养均衡的,所以夏实看着傅集贤理溜光水滑的脸,任凭如何看也看不出来他有低血糖的迹象。 心情已经变得有些纷乱的傅集贤理不想在这里久呆,勉强解释清楚了自己与已死的宗谷玄人的关系之后,他选择离开了宗谷夏实的公寓。 随后他再度返回了那个公交站,屁股往长凳上一坐,然后立刻掏出手机回复刚刚收到的消息: “见面的事情先放到一边,我现在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想要确认一下: 宗谷先生…… 你还活着吗?” 这时候傅集贤理还有那么一丝侥幸心理,他期待刚刚自己得知的这一切不过是个恶作剧。 然后,他等了十分钟都没有得到回复,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预感,那就是可能再也收不到回复了。 夜色中的公交站,远处的灯光有些模糊,附近安静的有些可怕。 如果宗谷夏实说的一切都是事实的话,那傅集贤理得重新捋一捋时间线,让自己的脑子变得清醒一点: 二月份的时候,“傅集贤理”遭遇车祸、陷入昏迷,在美国得到了及时救治。 三月份的时候,伤者被转移到了东京,宗谷玄人因为疾病而身在同一间医院。 三月末,傅集贤理从东京醒来,发现自己重生事实的同时,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上发生了某种特殊的变化。 四月上旬,活过来的傅集贤理偶尔会在护士的帮助下走出病房散散步。 四月中旬,宗谷玄人因病去世,但因为其土葬的遗嘱迟迟找不到合适的墓地,所以尸体寄放在了医院之中。 四月末,傅集贤理在室外“透气”的时候第一次遇到了宗谷玄人,且在对方的帮助之下学会了控制自己的力量。 五月,宗谷玄人的尸体“失窃”。 六月,初步恢复了行动能力的傅集贤理因为对“世界真实的内面”感到好奇,所以决定参与宗谷玄人的活动。 而他从宗谷玄人手里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处置宗谷玄人的“活过来”的尸体…… 再后面发生的事情就比较清楚了,傅集贤理跟掰泡馍一样,把那具丧尸掰了一地。而后一直到现在,他与宗谷玄人进行了不止一次的面谈。 理清楚了思路之后,傅集贤理忍不住的伸出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颊。 “真是见鬼,我居然见了鬼了?” 不过这倒是说明了为什么傅集贤理在确定自己拥有了某种特殊能力之后,很快的会有一位“导师”送上门来了……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偶然或者巧合,而是已死的宗谷玄人发现了他的异常之后找到了他。 各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被安排了。 现在的问题是,在傅集贤理察觉到了这样的事实之后,宗谷玄人还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吗?以及更重要的是,该怎么处置这件事? 跟丧尸或者森林中的怪物不同,傅集贤理可不觉得自己能够对付的了幽灵或者鬼怪一类的东西……比起这个,他宁愿去对付美军基地。 而且宗谷玄人出现在他身边的目的是什么?难道真的是为了找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吗? 傅集贤理扪心自问,难道我的重生还有一个隐含标题,叫做“我和我阴间队友的两三事”? 想来想去,他刚刚清醒过来的脑袋又变得混沌了起来,于是在这里静静地坐了半个小时之后,他做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 总之先回酒店再说。 PS; 求收藏,求推荐。 本书下周会在分强上,一周的数据与接下来推荐位的安排以及后续曝光度密切相关,有点成与不成在此一举的意思,所以希望大家能尽量支持一下。 写原创很忐忑,希望能有点依靠。 第二十八章  绅士的追求 傅集贤理脑子有些懵,究其原因,并不是在于恐惧或者害怕之类的浮于表面的浅显情绪,而是在于就在他眼前发生了过于难以理解、足以冲击他世界观的“事实”。 丧尸乃至怪物都是比较容易被接受的,是可以被认知的,了不起把它们等同于某种过于畸形的生物就可以了,然而鬼魂或者幽灵呢? 反正傅集贤理是不相信了,至少曾经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可到了现在,这个问题就有待商榷了……因为他似乎“亲眼所见”了。 在回去的路上,傅集贤理将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捏住了那张记录着某个电话号码的纸条,他在考虑要不要联系号码背后的人。 然而问题在于这个号码又是宗谷玄人交给他的,指不定电话号码的另一端又是什么不是人的东西呢? 而且不管是人是鬼,起码到目前为止宗谷玄人并没有对他展示过什么恶意,所以傅集贤理也在考虑自己这种下意识的对立态度是不是有些合适。毕竟做人不能过于狭隘,不能因为大家品种不同就要采取敌对行为——种族歧视是不对的,鬼也要有鬼权。 如果是女鬼的话,还要有女鬼权。 总之,一直到傅集贤理返回了落脚的酒店,他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他这正准备心怀好奇的一步一步探索新世界呢,却突然发现自己早已深入那个世界之内了……只能说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回到酒店,进入自己的房间之后,傅集贤理刚刚关上身后的门,随后敲门声就跟着响了起来。 “理君,你回来了吗?” 傅集贤理打开门,果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筱原理世。 两人的房间是挨着的,而她在下午的时候发现傅集贤理没有在房间里,之后就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所以她能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归返。 “理世,我回来了。” 傅集贤理让开门口,筱原理世跟着走进了房间里。 “你现在的状态,最好还是不要长时间外出,毕竟东京跟山梨是不一样的。”筱原理世当先这样说道。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只能说不愧是能报销,筱原订的房间是很宽敞的套间。 傅集贤理懂了,她这话是在委婉的询问他之前出去干什么了。 “有一个之前认识的朋友临时联系我,有点事情……不是什么大事。” “是吗?可你脸色看起来好像不太好。” “……我脸色?有这么明显吗?” “嗯。” 其实并不怎么明显,但是她看出来了。 “好吧,其实是先前在医院住院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朋友……喔,是一个中年男性朋友。下午我本来是想要去探望一下对方的,可到了之后才发现对方已经去世了。 事情有点过于出乎意料,所以我一时间感觉有些难以接受而已。” 傅集贤理只能这样解释,嗯,他的话里有些挺多余的描述其实可以无视掉。 “世事无常……” 想了想之后,筱原理世只能这样感慨……事情有些偏严肃,但它其实又事不关己,所以这种时候是不应该说太多话的。 “可不就是世事无常么。” 傅集贤理觉得自己遇到的事情不能用世事无常来概括,反而应该用黑白无常来概括。 “总之就是突然的变故让我感受到了一种孩怕的情绪……” “嗯,你以前就不太擅长应付这类事情。” “所以我希望有人能够陪伴我度过这个折磨的夜晚……” 事实证明,这人并不害怕。他非但不害怕,反而思想很独到、语言很有创意。 “你确定?” 筱原理世用一种平静而认真的眼神望了过来。 “……没有,我开玩笑。”傅集贤理移开眼神,“总之今天我得休息了,脑袋乱糟糟的。” 冒牌货终究只是冒牌货,所以他必须保持清醒。 “你吃过晚餐了吗?” “没有,没什么胃口。我刷个牙就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傅集贤理站起身来,然后走向了洗手间那边。 而等他刷完牙洗完脸回来之后,却发现筱原理世并没有离开,她坐在刚刚他坐过的位置,同时正对面的电视也被打开了。 电视上正在播放着类似非洲大草原生物迁徙一样的画面,而电视的音量却又被压得很低。 “你休息吧,我看一会电视就走。”她这样说道。 额…… 傅集贤理没再说什么,他只是点了点头、走进卧室,然后关上了卧室的门。 过了大概五分钟之后,筱原理世突然想起来要提醒傅集贤理起床时间,明天是有固定安排的。 于是她走过去推开了并没有被锁住的房门,然后…… “睡得跟猪一样了阿。” 试问一个心情忐忑的人是如何保持这么高的睡眠质量的?搞不好这里面隐藏着巨大的商机。 筱原理世轻轻阖上门,这下真的去看电视了。 今天下午她已经睡过一觉了,所以现在并不困倦。 于是,等到第二天傅集贤理醒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躺在沙发上、裹着一条毯子睡着的人。 电视里播放的画面已经从非洲大草原变成了晨间新闻。 傅集贤理有点无语,他昨天只不过心态稍有起伏,又不是精神失常,犯得着整夜守着他么……坦白说,对于这种行为“关心”二字都不足以形容了,这都应该概括为“母性泛滥”了。 他没怎么多想就把手伸到了对方的脸前,可就在这时候,筱原理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突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有点尴尬。 她的眼神分明在说“你想干啥”。 所以该如何缓解这种尴尬呢? 傅集贤理默默收回手来,然后说道,“有眼屎。” 答案是让对方也尴尬起来,嗯,双尬好过单尬。 人家是关心他才留在这里的,然而他就是这样回应这种关心的。 筱原理世立刻起身,二话不说快步走进了洗手间里。 没过多会,她回到客厅。这时候她已经洗了把脸,而且看得出来她也稍稍整理了一下睡皱了的衣服。 接着,她有点生气的说道,“理君,我觉得刚刚我脸上应该是挺干净的。” 显然有人的谎言被识破了。 而傅集贤理呢,他只是眨了眨眼睛…… 喔,起床气。 多谢款待。 PS: PY环节。 推荐云东流大佬的作品“我能提取熟练度”,起点大火的书就不用我多做介绍了吧,更新稳定、质量过硬,300万字,推荐给大家阅读,链接放在下面。 第二十九章  “房地产”商人(求收藏,求推荐) “这栋房子是我们去年入手的,三层高、砖石结构,内部面积280平。此前最下面一层是作为经营场所使用,上下两层则是起居生活空间。” 筱原理世的话让傅集贤理有一种自己正在面对一名房产中介的错觉。 在酒店吃过早饭之后,两人驾车来到了二丁目这边,然后他们按照地址进入了这栋房子。 “一个是经营不善,另一个则是因为房主决定旅居海外,所以他选择卖出了这栋房子……” “我一个人住的话,这个面积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280X3,傅集贤理觉得这房子光打扫起来就费劲,他肯定要雇佣家政清洁…… 不过大肯定有大的好处,住着宽敞舒适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以后他也有机会跟别人说诸如“我家房子还挺大的”这种话了。 “还好,主要是这边位置很不错,房主的出价也很合理,所以之前我们本着‘总之买了肯定不会吃亏’的想法选择了入手。” 这有点典型“地主思路”了,傅集贤氏总不可能是为了炒房才买下了这里…… “在暂时用不到这里的情况下,有人入住总好过一直荒废下去。” 傅集贤理看了看前面的高台和附近的卡座,不管是地面上还是家具上,积灰都比较明显……确实,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来什么人了。 “两个问题,第一,这一层原本是做什么的?” “酒吧或者咖啡厅?总之是提供饮料以及部分轻食的场所吧。 虽然不能算商业区,但这边的人流量还可以,临近一所大学,辐射范围内居住人口也比较多。”筱原理世这样说道。 她对这边的事情其实也不是特别清楚,只不过从这里的布局就能大致猜出它之前是作为什么场合来使用的。 傅集贤理点了点头,“第二,这房子防震吗?” “……肯定防。” “防几级?” “至少震不死你。” 是因为自己的问题太小儿科?还是她还在因为早晨的事情生气?总之傅集贤理觉得今天理世的语气好像有点冲……起码不够柔和。 “去楼上看看?” “嗯。” 可能是为了区隔开上下空间,往上去的楼梯被锁在了一扇门的后面,这样能保证不会有客人迷路到楼上去。 上面两层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客厅、书房、洗手间、厨房、卧室、甚至还有一个放映厅……傅集贤理唯一的感觉就是这房子的洗手间肯定比他上辈子的卧室大,而且还要大不少。几个洗手间加起来都快抵得上两套房了。 “家具之类的……” “除了床之类特别私用的东西,剩下的没什么更换的必要,我觉得找人来打扫一下就可以入住了。” 傅集贤理也没太多毛病,这里还是秉持了勤俭持家的优良传统,没想做大的装修更改……反正房子里的家具看起来都还挺新的,且整体的风格偏向朴素内敛,没有那种特别挑战他审美的地方。 “那事情就比较简单了,很好安排。” 转了一圈之后,两人再次回到一楼,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之前,傅集贤理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这里能恢复经营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有必要吗?” “闲置着感觉有点浪费,而且……主要是我想体会一下年纪轻轻就实现了财务自由、凭兴趣开个店、能悠闲的享受漫长余生的感觉。”傅集贤理捏着下巴说道。 “理君,问题是你既没有实现财务自由,也不是成功人士。” 筱原理世发现了华点。 “这不是早晚的事情么,我准备提前找找感觉,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 “……我试试看吧。” 主要是她不能做主,需要把事情向上汇报一下。而且筱原理世觉得傅集贤理还有别的目的,比如“年轻店主和他的邂逅”之类的,但她没有证据。 “麻烦了。” 傅集贤理表示感谢,而后默默赞叹。什么叫专业?这就是专业秘书吗? 总之,一直到现在为止,他看起来好像已经忘了自己昨天遭遇到的极具冲击性的事实了。 搞定了住所之后,接下来筱原理世又带着傅集贤理去往了另一个地方——理论上是傅集贤理接下来的工作场合。 原本傅集贤理认为自己会从事“销售终端”一类的工作,这刚好与家族在山梨县的实业相关,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就像之前傅集贤穗说的那样,他要接触的还真是一个“地产项目”。 车子又开始往远离市区的方向驶去。 ………… “到了。” 当车子再次停下来的时候,傅集贤理当先看到的是一排鸟居。 “这里是…… 我们在这中地方真有什么开发项目吗?” “有的。前面是月璃幡神社,算是一个比较有年代的神社了,但因为它并不怎么出名,所以……” “也是经营不善?” 这次傅集贤理懂了。 “嗯,大概在十五六年前,我们将神社以及这周围的一片土地都买了下来,而后又将神社重新租给了原本经营它的人,我们采取了不干涉经营、每年只收取固定租金的充满人情味的做法……” “……” 傅集贤理觉得这里面好像没什么人情味,尤其是对于神社的原主人、现“经理”来说。 两人攀登着颇有坡度的阶梯,不一会的工夫就看到了上面勉强能称得上“宏伟”的神社主体建筑。 “这座神社供奉的是谁?” “应该是大国主神吧……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不过总觉得这种场合与其说是神社,不如说是商社。” 说白了这种地方也是一种另类的经营场所,与敬畏神明什么的并无关联。 “嗯,不过神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神社后面的东西。” 筱原理世这话让傅集贤理的思维一瞬间飘散了出去,神社后面……是指的什么超自然、非常理的东西吗? “在后山……” 登上了山丘的高点,筱原理世带着傅集贤理绕到了神社的后面,然后他就看到了树林掩映下的铁栅栏围墙。 以及围墙里面的场景。 好吧,傅集贤理算是明白了,原来自己的工作真是要管数以千百计“员工”的重要工作。 只不过唯一的问题在于…… 那“员工”都是死人。 毫无疑问,这确实是一个房“地”产项目。 “就不能给我整点阳间的工作吗?” 此情此景让傅集贤理忍不住的喃喃自语了起来。 山的后面是一座墓园。 第三十章  JK(求收藏,求推荐) “为什么是神社而不是寺庙?” 这是第一个非常重要的槽点。 尽管神道教和佛教听起来都属于唯心主义的玄(神)学范畴,但傅集贤理觉得丧葬之类的事情还是应该属于佛教的业务范畴……这里特指日本佛教。 在日本,僧侣是一种工作流程和工作范围无比固定、高度职业化和程式化的、其实并不是僧侣的一类特殊职业。 “最开始的时候我们是想把神社改成寺庙的,但当时遭到了比较强烈的反对,所以只能这样延续了下来……放心吧,我们跟固定的寺庙有合作协议。”筱原理世这样解释道。 傅集贤理心说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而且这种事情也能进行合作吗? “墓地啊……这有利可图吗?” 经营墓地,既然话能这么说的话那这行肯定是有利可图的,所以傅集贤理这话其实是在问这其中的“利”有多大。 “雇佣僧侣办理葬礼的花费在200万日元左右;墓地1.5平米以上要在120万到400万日元之间,甚至更高的情况也屡见不鲜;中等品质的墓碑也要150万日元以上……在东京,想要死的‘体面’往往意味着昂贵的花费。” 筱原理世报出一个又一个的数字,傅集贤理默默算了一下,感觉这简简单单就要超过1000万的样子…… “所以现在有很多人会把亲人的遗骨供奉在寺庙或者神庙之中,或者更干脆一些的在自家供奉……有一些人是没办法被埋葬的。 但是理君,我想你也应该知道日本的老龄化率是个什么样的数据。” “我懂了。” 是的,傅集贤理又懂了,日本是一个老龄化严重的国家,这意味着每年会死很多人。 现实就是这么离谱,有些事情明明是一种“夕阳产业”,但它其实又是一种“朝阳产业”。 “那出售墓地的工作?” 傅集贤理又这样问道,现在他以为自己是来干这活的了。 “也交给神社了。” “包……包销?” 这居然也能进行包销或者代理销售么? “所以这些年以来我们合作的很愉快,傅集贤这边让出了一部分利益,但是省下了专门的运营管理成本。” 明明是在谈与死人相关的事情,但筱原理世的语气里却全无避讳,有点“都是生意”的感觉。 “现在我们去见一见神社的‘主人’吧。” 两人绕回正面,然后进入了神社的主殿。而这时候,刚好有一个中年男人迎面走了出来。 “铃木先生。” “喔,筱原小姐。” 双方打了个招呼之后,筱原理世为另外两人做了介绍,“理君,这位是负责经营月璃幡神社的铃木秋心先生;铃木先生,这边是傅集贤理先生,根据总社的指派,他从今天开始进驻神社担任商务专员。” “傅集贤先生,你好,欢迎来到月璃幡神社。” “你好。” 铃木秋心主动伸出手来跟傅集贤理握手,显然他已经从姓氏以及担当的职务判断出了傅集贤理的身份……神社需要个屁的“商务专员”。 “傅集贤先生刚刚决定参加工作,现阶段学习和实践是主要目的,因此铃木先生只要按照原有的方式管理神社就好,不过必要的时候还请多多关照……” 铃木秋心将两人带到会客室进行招待,之后筱原理世又这样说道。 傅集贤理有点伤心了……理世,你要不要把话说的这么明显? “干领工资,不干正事,建议放置且无视”,修饰性语言掩盖下的本质,总是这么的无情、令人伤感。 这话让铃木秋心稍稍放下心来,大BOSS的儿子兼继承者突然要来神社工作,这种消息乍一听可是很令人吃惊的,他肯定在担心傅集贤理会指手画脚。 好在上头给了这位“公子”一个比较明确的定位。 得知了自己的工作并不能称之为工作之后,稍稍客套了一番,伤心的傅集贤理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于是他对着铃木说道,“铃木先生,我能参观一下神社吗?” “当然,如果傅集贤先生感兴趣的话……”说着,铃木秋心站起身来,他走出会客室之后,对着外面说道,“真中小姐,麻烦带着傅集贤先生参观一下神社和周围。” 于是,接下来铃木和筱原理世继续谈事情,而傅集贤理则在一名看起来像是高中生一样、身穿巫女服的长发女孩的带领下离开了会客室。 傅集贤理跟在对方的身后,他其实对神社不感兴趣,于是只好试着跟年轻的巫女小姐闲聊。对JK感兴趣,属于合情合理且合法的行为。 “真中……小姐,你应该不是职业巫女吧,放假时间来神社打工?” 神社、寺庙这种场所,大多都是家族经营、迭代相继的,比如经营着鹰宫神社的柊家,柊祈、柊祭、柊镜和柊司四姐妹就经常担当巫女的工作。 因为眼前这个女孩并不姓铃木而是姓真中,所以傅集贤理猜测她是来打工的。 说起来,总有那么几个日本姓氏会让人记忆深刻,比如秋月、真中、风见之类的。 “确实是在打工,不过并不是在假期打工,而是在闲暇时间打工……这姑且是我的一种兴趣爱好。” 听起来真中小姐像是把巫女的工作当成了一种能够光明正大cosplay的机会。 不过傅集贤理并没有注意到对方在说话的时候刻意将“假期”与“闲暇时间”进行了区隔。 “傅集贤先生,你是来自于那个傅集贤吗?” “我不知道你是在指哪个,不过因为我的姓氏比较特别,所以……大概是的。” 真中并没有带着傅集贤理在神社里参观,两人反而是再次走出了神社主殿,直奔后面的墓园而去。 “真中小姐?” 傅集贤理有些摸不着头脑。 “傅集贤先生既然来自总社,那当然要应该关注神社的‘主体业务’,而现在月璃幡神社的核心其实就是后面的墓园……所以,您不该先视察一下那边吗?” 真中这样说道。 这话说的貌似有点道理,于是傅集贤理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不一会的工夫,两人来到了墓园的门口。 门口有个保安亭,这里的保安或许应该叫守墓人了,在真中的带领下,傅集贤理很自然了进入了墓园之中。 这个墓园的范围很大,但进入其中之后,真中好像有着明确的目的地。她直奔墓园深处,好一会之后才停在了一个墓碑前面。 停下脚步之后,她先是向着傅集贤理递出了一张名片,“傅集贤先生,你好像误会了我的身份。” 傅集贤理接过名片,只见名片的正面只印着两行字: 真中葵 二十六岁 这得多大的怨念才会将自己的年龄印在名片上? 傅集贤理看看名片,又看看对方的脸,然后他感觉受到了欺骗……二十六岁的话就要有二十六的样子,为什么要长得跟女高中生一样? 但他根本来不及吐槽,因为这时候真中葵让开了一个身位,于是她身后的墓碑就显现了出来…… 墓碑上自然会写着逝者的名字: 宗谷玄人。 PS1: 推荐阴天神隐大佬的“怪物被杀就会死”,轻小说频道原生幻想类的代表作品之一。 PS2: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三十一章  懂的都懂(求收藏,求推荐) 耳中听到的话、眼里看到的东西让傅集贤理明显楞了一下,紧接着他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条,然后用电话拨通了写在那张纸条上的号码。 随后,一阵手机铃声就从真中葵的身上响了起来。 “……” 怎么说呢,傅集贤理又看了一眼真中葵身后的墓碑,顿时间那种“阴魂不散”的感觉就在他心间萦绕不去。 “真中小姐,抱歉,我先试一下。” 说着,傅集贤理也不等对方反应,直接伸手按住了对方的肩膀,然后指尖用力的捏了捏。 这什么意思? 身为年上者的真中葵有些懵,陌生人之间尤其陌生异性之间,怎么想也不该在一见面的时候有这样偏亲昵的肢体接触才对……这不符合常识。 所以她用一种既莫名其妙又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向了傅集贤理。 “捏别的地方好像不合适。” “……” 傅集贤理的解释,感觉不如不解释。 好在他后面又跟了一句,“至少我得先确定一下你是个活人,真中小姐。” 这下真中葵倒是不觉得他失礼了,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傅集贤,你有点太草木皆兵了吧?” “不,这不是草木皆兵而是疑神疑鬼。毕竟我已经遭遇过一次这样的惊悚事件了,再加上真中小姐正是对方介绍给我的……我会有所怀疑也实属正常。” “也对,我也是在宗谷联系了我之后,才察觉到了他变成了那种东西的事实。否则的话我也会认为他已经安详的死去了。 他最终变成了自己对付了一生的东西,自己成了自己敌人的感觉……或许‘屠龙者终究成为恶龙’这种话也不只是说说而已,反而真的有一种宿命论的意味。” 这下傅集贤理确认了真中葵确实不是JK的事实,这说话方式明显不属于高中生。 “联系你?” “当然了,中间人自然要双方都做介绍,不然刚刚我怎么会认出你。” “难道你不是为了等我专程来到这里吗?” 这话似乎有点自我感觉良好了。 真中葵说道,“只是巧合而已,我在月璃幡神社打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尽管我曾经调查过你,但总不至于连你哪天要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都调查的清清楚楚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集贤理怎么觉得最近自己总被调查? 他走到了那座墓碑前,然后说道,“宗谷先生,有一个知名作家曾经说过一句知名的话,叫做‘无言的死,就是无限的活’,你都五十岁了,这种道理都不懂吗?” 死人肯定是不应该惊扰活人的,至少他是不应该惊扰本来没什么交集的活人。 “你对日本文学还有研究?” 真中葵有些好奇的问道。 “完全不懂,但常识性的知识我还是有的。”傅集贤理完全不纠结这个话题,他说回正事,“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解决这件事,从昨天开始宗谷先生已经完全不再回复我的消息了。” “傅集贤,宗谷会接近你的理由姑且不论,你觉得已经死去的他为什么会专门联系我,要知道这种行为无异于自投罗网。”真中葵非但没有回答傅集贤理的问题,反而这样向他提问。 “这也是我不能理解的地方,毕竟按照宗谷先生的说法,真中小姐似乎是那种专门负责处理灵异事件的人。”傅集贤理自身也对此很是疑惑。 “因为他先前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死的事实,甚至他在刻意回避这件事。他指示你处理深夜中的游尸的时候,压根也没有注意到那具尸体其实就是他自己……特殊的往生者往往会按照自己生前的惯性生活,这一点在宗谷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这种状态下的他会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已死的事实?答案很明显,是因为有人刻意的提醒了他。” 傅集贤理:“……” 难道这还是我的错?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好吧,确实是在我对他问出了‘你是死是活’这样的问题之后他才失去联系的,但事先我哪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 一直到昨晚为止,确实宗谷玄人表现的跟活人没有两样,否则的话傅集贤理既不会察觉不到半分异常,更不会在对方已死的事实揭露之后表现的那么震惊……昨天宗谷玄人还将自己的工作室与宠物托付给了他,这是幽灵或者鬼能干出来的事? 所以他才会拿死与活的问题直接询问对方。 事实证明,傅集贤理还没有那只狸花猫反应敏锐。联想一下猫咪当时的反应,很明显它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宗谷玄人的异常,甚至很直接的给出了某种提醒。 只可惜,傅集贤理对灵异类事物接触的并不多,同行们“懂的都懂”的东西,他属于“不懂就是不懂”的行列。 “本来的话,宗谷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既死事实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件有利的事情,因为这样我们可以顺利接近他,然后在他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解决这个问题……” 说着,真中葵举起手刀做了个往下压的动作,很明显所谓的解决问题就是直接解决对方的灵体。 只是以她这样的身材样貌,做出类似的动作非但没有任何威慑力,甚至显得有些可爱……以至于傅集贤理不得不提醒自己注意一下这人已经26岁的事实。 “现在我们算是错失良机,在宗谷隐匿不出的情况下,事情变得有些麻烦了。” “果然,那种不该存在的东西就应该消灭掉他吗?” “因为他很快就会产生危害。傅集贤,你要明确一件事——没有人愿意接受死亡、没有人会甘心于自己的死亡。 所以尽管结果绝对是不可逆的,但那种东西是肯定会为了反抗死亡而做出各种事情,这一点几乎可以称之为真理。” 真中葵很严肃的说道,这算是一种忠告。 “我明白了,我倒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心理心理压力。实际上我只是想找一个道德制高点而已,人嘛,做什么事之前总归还是师出有名要好一些。” 这话说的,好像挺有问题的……好歹宗谷玄人也帮过他不小的忙不是吗? “既然第一种方案已经没办法实施了的话,那真中小姐,你肯定会有备用计划吧?” 真中葵只是瞥一眼那座墓碑,然后说道,“这个先不说,傅集贤,你不介意我看一下你的‘能力’吧?” “额,可以是可以,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它可不是什么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真中葵好像想要评估一下傅集贤理能在接下来的事件之中发挥多大的作用,所以他自然也就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没事,我应该能看得见,毕竟虽说我看起来偏小,但是……” 真中葵楞了一下,她好像被傅集贤理稀奇古怪的说话方式给弄晕了,以至于稀里糊涂之下承认了某种自己绝对不想承认的事实。 老实说,这很打击她,然而她还是得强忍着别扭感把这句话说完。 “但是,我可是专家。” 第三十二章  贴膜与人文考察(求收藏,求推荐) 相比于刚刚的言语方面的交流,对于两个同处于一个特别的世界的人而言,此时进行的事情才能算的上是真正意义上的“自我介绍”。 真中葵闭上眼睛,而等过了一会后她重新张开眼皮的时候,她的双眸已经变得跟刚刚完全不同了。 傅集贤理从她漆黑的瞳底看到了更为深沉的流光,就像是隐藏在宇宙之中、黑夜以外根本无从观测的“黑洞”一样。 看似平常的星空,总会带有一种极致的吸引力,真中葵的眼睛也是如此。 那双眼睛外在其实看不到特别明显的变化,但无论如何傅集贤理都没有办法将自己的视线从她的双眼移开……只能说这种感觉很玄学。 “美瞳?无缝衔接、瞬间佩戴?” 真中葵自然无暇理会傅集贤理的废话,因为相比于他对于她的“灵视”能力表现出的暧昧而又模糊的主观感受,现在她看到的东西则要清晰的多: 一团气旋就萦绕在傅集贤理身体周围,比气团更惹人注意的,则是外围蔓延开来的“触手”……当然了,这并不是实际存在的“气旋”而是某种逸散出来的能量。 于是真中葵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傅集贤理:“……” 你后退一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抱歉,我没有恶意,不过这种不断蠕动的细长条状东西,总容易让我这样的女性产生心理和生理上的不适。”真中葵这样说道。 这话说的就明显带有特殊的情绪倾向,什么叫做“蠕动”,傅集贤理只不过是为了方便对方的观察稍稍做了些“舒展”而已,把如此小清新的事情描述的分外重口味,这其中分明有什么险恶用心。 或者是说…… “真中小姐,难道你对类似的东西有心理阴影吗?”傅集贤理的语气里充满了好奇。 嗯,无比好奇,连带着视线都带上了热度。 “……” 毫无疑问,他这句话里才是真正带有着无端的揣测、带着颜色的想象与特别的恶意。 “咳咳,我的意思是真中小姐对此的看法带有着明显的个人色彩,所谓千人千面,你能保证没有看到这些之后产生兴奋情绪的人吗?” “你这……我……” 真中葵深吸一口气,话题好像越跑越远了,她觉得这里自己应该表现的大度一些、矜持一些……身为人生前辈的她得负责把话题拉回来。 而且刚刚的话她也就随口一说而已,作为特殊行业的经验从业者,她不可能被这样的“触手类似物”给吓退。 “我靠近一些。” 接着她走进了“气旋”的范围,稍稍过了一会之后又说道,“没什么实体上的触感。” “肯定不会有,因为我没有做这样的表现。” 随着傅集贤理的话音落下,真中葵只觉得自己周遭的空气骤然收紧,然后她整个人就被举起了大概一米高左右。 “就属性来说,我觉得我应该是属于物理攻击EX,‘魔法攻击’为零的那一类……坦白说,我适合在美式恐怖故事中担当救世主,但在日式恐怖故事之中跟一般人也没什么不同。” 将对方放回地面之后,傅集贤理这样说道。 他把自己描述的像是“学园都市”出身一样。 “这种认识大致是正确的,我没有在你身上感受到什么明显的灵感,而你确实拥有以特性干涉现实的能力,不过……你是怎么确认这种干涉的力度的?” “喔,简单,因为我之前挡住过霰弹枪的贴脸连射,而且感觉挡的比较轻松。” 傅集贤理以自己在富士山树海中的经历来举证。 “原来是这样么…… 那我再提醒你两件事:第一,任何能力都不是无缘无故得来的,你之前大概在认为是那场车祸才导致的自身变化吧,然而这种猜测缺乏合理性,只有小说之中才有这种没什么想象力的情节。 第二,根据宗谷玄人教你的、你自己构想出来的能力形式,并不一定是它真正的形态,类似念动力的能力,在发挥作用的时候往往更简单纯粹的多。” 这提醒来的比较突兀,但真中葵的态度又无比认真,似乎这些话是身为前辈对一个后辈的忠告。 不过傅集贤理并没有认为自己的特殊能力与车祸有关,更大概率上,他觉得这与重生有关,但这种事就没必要解释了。 其实他并没有理解到对方的深层次用意,简单来说——大部分“非自然的”,都是“人为的”。 傅集贤理只是点了点头,“能力的原理我当然搞不清楚,这个需要慢慢研究、逐步了解,不过就目前的实用性来说,我已经比较满意了。” 说到这里,他灵机一动,“拘束能量、将能力呈现出来的方式,我管它叫‘灵环术式’;真正延伸出来的具有实用性的工具,我管它叫做‘神之义手’……” 玩尬的?嗯,气氛突然中二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把“触手”叫做义手,傅集贤理自己也知道“触手”这种说法实在不怎么好听,相当多的时候这个词汇的属性都是偏邪恶的。 “临时取的名字?这种事情你不用在意。”真中葵一眼看穿了事实。 “不不,这是经过长时间的思考之后,做出的契合能力特色与自身审美的选择。”傅集贤理这样辩解,以免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 还有件事他有点在意,“真中小姐,我还有个问题,像我身边这种张扬的东西,很容易被同类看出来吗?” “并不会,这点你不用担心。我的这种能力是非常出众的,实际上我属于极个别的敏锐个体,所以才能看的到这种本质一些的内容。” “那就好。”傅集贤理松了口气,他在担心如果真中葵能看到的自己的触……义手的话,是不是其他人也能看到。 要是人人都知道傅集贤理是个触手怪的话,那他等于在进入“业界”的同时,“业界”就开始流传他的臭名声了。 别看这位真中小姐看着不太靠谱,可实际上还挺能发扬“前辈风格”的。 想到这里,傅集贤理随口感慨着说道,“真中小姐从外表上真看不出26岁来,155765578……脸长得偏幼齿,身材居然也很贫瘠。 喔,总感觉自己得知了什么不应该得知的可悲情报,搞得我都有点罪恶感了。” 刚刚真中葵被傅集贤理的能力托举了起来,这相当与一次“3D贴膜”,各种数据都被“拓印”了出来,所以他才能报出这么一串“电话号码”。 155带鞋,76带bra,这跟一般26岁的女性好像不太一样,以至于傅集贤理望向她的眼神都带上了一种老父亲般的柔和。 “……” 真中葵则是有些懵,她反应了一会之后才明白傅集贤理究竟在说什么。 经过短暂的相处之后,真中葵觉得自己已经有些了解傅集贤理这个人了。 第一,他自来熟。 第二,他使用比较挑动别人的情绪的方法来套近乎、试图“破防”。 第三,他说话非常非常有特色。 这一会的工夫,真中葵已经在心中帮傅集贤理取了一个非常适合的绰号,它叫做……“人语者”。 意思是“一个(偶尔)会说人话的人”。 PS: 推荐轻泉流响大佬的“精灵掌门人”,在Pokemon类作品里这是一本什么级别的书,相信大家都能明白吧,只能说懂的都懂,不懂的推荐阅读了解。 第三十三章  月黑风高(上) 大家都不是一般人,要做的也不是能用“常规范畴”圈定下来的事情,所以相处的时候心直口快不叫缺点而是优点,说话不过脑子得叫“豁达”不叫情商低……江湖儿女,不要在意细枝末节。 所以在这样的交流指导方针下,真中葵过了好一会才平复下了自己的心情。 “傅集贤,我觉得这么直接的窃取并且没有丝毫心理障碍的将其他人的个人隐私情报透露出来可不是什么绅士之举,尤其是在针对女性的时候,你以后还是多注意点为好。” “本来这也不是我的常规操作,我可没有那种兴趣,这不是恰逢其会么。而且我也没有向其他人透露真中小姐的个人情报的意愿,我仅仅对你这么说了而已…… 还是你希望我在得知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暗中隐藏、时常窃喜、然后在你不注意的时候时不时的用一种痴汉般的视线盯着你的后背?” 这话说的,反而像是在凸显傅集贤理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一样了。 而且他说的话并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真中葵试着想象了一下他描述的场景,要她担当那样的“臆想主人公”的话,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咳,真中小姐,你好像把话题扯的太远了,我们还是说回正事吧……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真中葵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所以究竟是谁带的节奏以至于让话题整个跑偏了? “总之先要处理掉宗谷的遗体,”她走过来拍了拍那座墓碑,然后继续说道,“宗谷在死前特意留下要土葬的遗嘱,你觉得这合理吗,正常情况下想找一个肯进行这种丧葬的墓地都找不到。” “确实,土葬这种观念过于陈旧了,不像是现代人拥有的想法。”傅集贤理在宗谷夏实第一次提到这一点的时候就感觉很违和,现在还会有人在意自己死后被烧成灰吗? “有可能是宗谷在还没去世之前就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决定保留自己的躯体。再加上身体活尸化、精神化作幽灵,等等这几件事之间是相辅相成的,它们共同联系着他死后会发生变化这一事实。” “所以宗谷先生现在意识到了自己已死这一事实之后,按照你所说的死者对生存的执念、无法遏制的对复生的向往,他极有可能到这里来找寻自己的身体么……这说法听着耳熟,它难道不是某些香港僵尸片的理论?” 傅集贤理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紧接着他又问道: “不过本来宗谷先生的遗体就严重腐化了,而且……还被善良的好心人分成了很多部分,所以就算他找到了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重新拼好了,在下葬之前,专门雇佣了几位入殓师,费了好大的劲。” 真中葵用几个描述性的短语,似乎在暗中谴责某些人的所作所为。 死者家人的心思肯定是相对单纯的,他们总不可能让宗谷玄人以“一坨”的状态下葬吧。 “遗体极有可能会引来宗谷,这是我们能找到他的一种捷径。但另一方面,我们又不能冒险让宗谷接触到他相对完整的遗体,因为就连我也不知道这会产生什么样的反应……或许情况会变得更棘手也说不定。” 这说法让傅集贤理产生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所以,我们要处理掉这具遗体。无论如何,骨灰总比尸体要安全的多。” “真中小姐,我觉得盗墓有违道德和法律,且对死者显得不够尊重……” “傅集贤,尊重死者的人会把一具尸体拆的七零八落么?” 傅集贤理无言以对,尽管当时他对付的是丧尸,但丧尸也是尸体的一种。 “总之,记得今天晚上我们要在这里再次集合,明白了吗……如果你不想再被那种东西纠缠下去的话。” 再怎么样也不能大白天刨人坟头,所以这活得晚上干。 她话既然都这么说了,傅集贤理还能说什么?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他们已经聊了挺长一段时间了……在墓地里能聊的这么起劲也是稀奇。 同时他还看到了几条未读信息,点开之后发现是筱原理世发过来的,内容无非是询问他在什么地方、提醒他该离开了而已。 “那晚上开始作业,记得准备好作案工具。” 最后这样提醒了一句之后,傅集贤理和真中葵两人离开了墓园,过了一会之后回到了神社那边。 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很礼貌的距离,随后在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筱原理世之后,真中葵先是向着她微微鞠躬,然后半转身向着傅集贤理点头致意之后,就迈着小步返回了神社内。 “不是要在神社里参观吗,理君刚刚去到那里了?”见真中葵的身影消失之后,筱原理世收回视线,然后对着傅集贤理这样问道。 “嗯,本来是这么想的,不过神社总归大同小异,其实没什么参观的必要。我觉得既然我要在这边工作的话,还是要把着重点放在‘核心业务’上为好,所以刚刚我去后山的墓园看了看。” 傅集贤理把最开始真中葵对他说的话又向着筱原理世重复了一遍。 而直到这时候,他才察觉到了尽管他刚刚展示了自己的能力,但除了“灵视”之外,他好像并不知道真中葵还能做些什么……她真的能除灵吗? “在想刚刚的高中生的事情?” 见傅集贤理有些沉默,筱原理世又问道。 傅集贤理差点把“是”字脱口而出,不过好在他立刻回过神来,“理世,你可以猜一猜刚刚那位女士的年龄。” “女……女士?” 高中生可不应该用“女士”来形容。 “嗯,她已经26岁了,完全看不出来吧?” “……真的?她看起来可是跟暑期来神社打工的高中生没什么区别……甚至仅仅从身形长相而非神态判断的话,说初中生都不是不可以。” 傅集贤理松了口气,看来理世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到了这一点上……“保持年轻的方法”好像是任何年龄段的女性都想窥视的奥秘。 “顺便问一句,以后我每天都要来这里打卡上班吗?” “理论上、正常来说,应该是的……理君,那位女士叫什么名字?” PS: 1,推荐卧牛真人大佬的力作《地球人实在太凶猛了》,遥想当年,“修真四万年”开始连载的时候,我还没有开始写书。 2,推荐蓝白的天大佬的玄幻类新作《我真不是她徒弟》,主角依山尽,拜师第一仙子白子柔,作者正经人,不踩刹车。 第三十四章  月黑风高(下) 入夜,还是那个墓园。 傅集贤理打着哈欠行走在青石板的小路上,白天来回一趟,晚上还带来回一趟,现在这个时间难道不应该在酒店好好睡觉吗? 小路两侧林立的墓碑以及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色似乎并没有给傅集贤理带来什么紧张感,甚至都不能缓解他的困倦……这与胆大无关,只是因为环境虽然是真实存在的,但环境渲染出的气氛却只是一种错觉而已。 近处远处千篇一律,看着这些走了一会之后,傅集贤理突然开口说道: “我饿了。” 有相当一部分日式墓碑是立柱样式的,因此看久了之后他越来越觉得这东西像筷子……果然,大半夜的就不该外出活动。 而等他到达宗谷玄人的墓碑前的时候,发现真中葵早已身在此处了。 “真中小姐……” 傅集贤理刚想打声招呼,没想到这话却被对方打断了,“傅集贤,你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这样称呼起来也方便一些……我叫你理君就好了。” 真中葵已经明白了,就算傅集贤理对她的称呼之中带个“sang”乃至带上“sama”,也别指望他能在更后面的言辞之中带有实际意义上的尊敬。 在传统的上下级森严的日本社会,傅集贤理并没有在拿对待前辈应有的态度来对待前辈。 “那好吧,葵……还是葵姐吧,毕竟你是前辈。” 所以“前辈”这个词显得有点刺耳。 “你没有被守墓人发现吧?” “我肯定没有被发现,这种时间段已经不会有人在出来巡视了。”傅集贤理只要注意一下的话是不可能被人发现的,毕竟他的能力还挺适合潜入的。 “葵姐呢,你没引起注意吧?” “没有。” 其实真中葵就算被发现也没什么关系,只要她把头发发梢剪平齐,再稍微化化妆让自己的脸显得圆一些、眼睛显得大一些,这种情况下如果守墓人与她相遇的话,那前者肯定会被吓得屁滚尿流的逃走…… 日本人偶是一种看起来相当渗人的东西,而真中葵可以很简单的就把自己伪装成日本人偶。 之前说好了要做好准备,可傅集贤理看了看真中葵的周围,发现她只是带了一个三十四寸的大号行李箱。 “我还以为你会带把铁锹之类的东西呢。” “那东西用不到……你难道要让我来扒开这个墓穴吗?” 傅集贤理看了她一眼,然后默默走上前去,他就知道这活要交给他来干……本身这对他而言就不是困难的事情。 墓碑、墓碑底座、下层的石板、更下面的遮盖物,一样样的“漂浮”了起来,再接着才显露出了最后一层石板。 打开这层石板之后,他才看到了里面的棺材……这墓穴的成本,肯定比一般情况要高得多。 “还好,我还以为里面会浇筑满混凝土呢。” 傅集贤理将这些东西堆放在一边,他觉得还好,起码作业量没有超出他的想象。 “……这是入土为安,又不是把人往东京湾里沉,你为什么会觉得有混凝土登场的机会?”真中葵不太理解傅集贤理的思路。 这就像傅集贤理实际上并不怎么了解日本一样。 “也对,这又不是古代,已经没有陪葬的风俗了……就算有陪葬品,那也会是寄托哀思的东西,而不是值钱的财货。” 正常人谁会盗墓呢,这不在于现代人的道德水准有多高,而在于这项工作的付出与收入完全不成比例,所以也就不再需要把坟墓刻意封死了。 “别感慨了,动作快点吧。” “嗯。” 随着吱吱嘎嘎的木材挤压、钉子被拔出的声音,最后一层“包装”终于被揭盖了。 真中葵打开手电筒,快速扫了一眼下面的尸体,然后说道,“确定是他,带走吧。” 这话说的,就跟要打包个外卖一样简单。 “宗谷先生……跟他的照片长得不太一样了。” 傅集贤理捂住口鼻瓮声瓮气的说道。 “废话,你要被埋个十天半个月,样子肯定也跟现在不一样。” “不,我的意思是……不要说亲手碰触了,实际上我都不想用能力去碰这东西。” 遗体是被缝合起来的,傅集贤理第一次为自己那时候“拆零件”的行为而感到后悔。 真中葵什么话都没说,她只是打开了身后的行李箱而已。 傅集贤理只能屏住呼吸,先用尸体下面的布衾把它包成一个“粽子”,然后将其整个塞进了行李箱中。 接着真中葵把行李箱封好,而傅集贤理则像是拼积木一样,重新把坟墓拼好。 过程非常的顺利,似乎两人的行动效率似乎比化身为鬼的宗谷玄人要快的多。 之后他们带着行李箱从墓园的后面离开,翻过铁栅栏围墙之后,沿着一条夜间无人的小路一直下山,然后傅集贤理在下面的公路边看到了一辆停在那里的车子。 “葵姐的车子?” “租的车子。” “……” 所以试问今夜谁损失最大?毫无疑问是租车公司。 傅集贤理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的时候,真中葵已经坐到了驾驶位上……只要是对傅集贤理稍稍有点了解的人,都不可能让他开车。 因为这人是个“载具杀手”,而且还是差点把自己玩死的那种。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坐上副驾驶之后,傅集贤理问道。 “找个合适的地方把尸体处理掉。”一边说着,真中葵熟练的发动了车子。 此时此刻,傅集贤理觉得自己认识的女司机似乎驾驶技术都不错。 车子自然向着更为远离城市的方向移动,转来转去,两个小时之后它停在了一个黑乎乎的山包前。 “这里是……” “一条废弃隧道,或者说是一条根本没有建完的隧道,据说工程过半之后发现了严重的地质问题。” 真中葵随口解释了一句,然后她关掉车灯、两人下车,傅集贤理取出行李箱之后往隧道里走去。 比黑夜还要黑暗的,是隧道的入口。 “废弃隧道啊,听起来就是那种能干大事的地方。” 把行李箱运进隧道之后,傅集贤理再次回到车子旁边,而后他将后备箱里的几桶汽油取了出来……无论如何,这俩人此时看起来都像是专门负责毁尸灭迹工作的黑社会成员。 傅集贤理带着汽油桶再次进入隧道的时候,真中葵已经打开了行李箱,此时她正用手帕掩住口鼻,蹲在尸体旁边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还有检查的必要吗?”他问道。 “没有了。” 真中葵站起身来,给傅集贤理让开位置,而这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她手中拿着的一样东西。 接下来傅集贤理拧开油桶,把汽油浇到了行李箱里。 “你的触手果然很便利。” 真中葵不由得这么说道,刚刚在墓园那边傅集贤理直接把她托举出围墙的时候她就这么想了。 “咳,我再强调一遍是义手,不是触手。” 不管是什么手,总之它充分发挥了作用。傅集贤理退后,掏出一个打火机,将其点燃之后抛向前方,再接着火焰就剧烈的燃烧了起来。 汽油肯定是比不上焚化炉的工作效率,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这具尸体烧的格外快。两人大概这里等了三个小时之后,火焰熄灭了。 傅集贤理走上前来,轻轻踩了一下一块骨头,接着稍稍用力就将其踩成了碎片。 似乎烧的很成功。 “爆燃之后还有风化水蚀,大概不久之后这里的一切都会随风而逝吧。” 他搓了搓脚底,然后似有感慨的说道。 其实翻译过来就是…… “骨灰还是得给你扬了”。 第三十五章  留了一手 “我身上有没有什么怪味?” 可能是心理因素造成的错觉,傅集贤理走出隧道,夜风一吹、鼻子通畅之后,他感觉自己身上弥散出了一种难以忍受的气味。 听到他这句话的真中葵,几乎是下意识的皱起鼻头,凑到这边嗅了嗅。 “没什么问题,只是有一股汽油味而已。” 傅集贤理并没有实际触碰过尸体,因此没有在身上留下多重的气味。 “那还好,可不管怎么样我身上的这套衣服肯定不能要了。” 他当然不是什么奢侈的人,按照他的习惯,甚至一套衣服穿个三五年都不成问题,但他肯定不想把搬运过尸体的衣服一直保留下去。 “葵姐身上倒是……” 真中葵伸手推开某人凑过来的脸,“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知道我身上也只有汽油味。” 今夜的事情之后,两人等于算是建立了基本的互信关系,一来这次他们合作很成功,在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的前提下达成了既定目标;二来,他们这应该算是“一起销过脏”了,彼此都是“战友”。 再进一步的话,就是要往“穿一条裤子”的方向努力发展了。 两人上车,在真中葵发动车子之前,傅集贤理先一步系好了安全带。 “我们处理掉这具遗体之后,等于把这件事中最大的不安定因素驱除了,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采取切实手段把宗谷引出来、解决掉了。”真中葵这样说道。 今夜的事情已经结束了,车子往小金井市的方向开了过去。真中葵准备把傅集贤理送回酒店,而在他离开之前,还需要把接下来的事情安排好。 “那要怎么把他引出来,按照我的理解,找鬼可比找人难多了。” “我已经准备好了‘祭品’,并且会在接下来的两到三天时间内寻找适当的机会举行‘仪式’,到时候宗谷肯定会出现的。” “仪式么?感觉有点兴趣,”傅集贤理对这种“神秘学”意义上的东西很感兴趣,接着他又想起了白天真中葵的巫女cosplay,“葵姐难道真的是巫女么?” 人们对神秘、神学以及带着神圣意味的职业总归是会有些向往的(仅限女性职业),因为他们往往会认为那带有一种传统意义上“圣女”的感觉。 不是还有一篇非常知名的文学作品,以细腻的风格、带有着典型的东方式浪漫以及朦胧纯真的特质描写了一种初恋的感觉……它叫做“伊豆的巫女”。 咦,好像哪里有点问题? “大概跟你想象的不太一样……” 察觉到了傅集贤理眼神中的期待感之后,真中葵这样说道。 她虽然没有对接下来的事情做细节上的说明,但至少能确定不会出现那种她身穿巫女服、手持神乐铃,出来跳个舞的情形。 因为知道自己并没有除灵的经验与能力,所以傅集贤理天真的认为接下来的事情他只要站在一旁“参观学习”就好了。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或者说真中葵还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快要到达傅集贤理下榻的酒店的时候,真中葵选择靠边停车,傅集贤理这就要道别下车的时候,真中葵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 “理君,还有一件事……刚刚我说过要把宗谷引出来需要‘祭品’吧?” “是的……喔,明白了,是要我去准备吗,需要什么?” “不用,我已经准备好了,不过在仪式开始之前需要你代为保管一下……我这样的女孩子不方便带着这东西。” 先不说这位“欧巴桑”自称少女的槽点,接下来就见她从背包里取出了一样非常令人意外的东西,以至于看到它之后傅集贤理直接就愣住了。 “葵姐,我觉得……我这样的男孩子也不适合带着这种东西。” 那是一只装在三层密封袋里的严重腐烂的左手。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手了——肯定不是胡来的。 “葵姐,你这是什么时候拆的包?” “用本人的身体部分去吸引本人的灵体,这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真中葵没有理会傅集贤理的问题,她把“祭品”放回包里,又将那个包塞到他怀里之后,就把他赶下了车。 于是,夜色中、马路边、路灯的阴影下,就这么多了一个心情凌乱的男人。 傅集贤理扪心自问,难道我是住在杜王町东北部的别墅区一带吗?或者我现在该去找一个肯德基的纸袋? 算了,只不过是“留了一手”而已。 傅集贤理回到酒店,洗澡、换衣服、睡觉。 到了第二天,劳动了大半夜的傅集贤理是被筱原理世叫醒。 两人准备再次去往二丁目的房子,今天家政回来做全面清扫,同时也会更换包括寝具在内的一部分家具,所以傅集贤理应该去看一看。 “理君,这种天气为什么要穿西装?” 离开酒店的时候,筱原理世诧异于傅集贤理今天的打扮……他有点偏正式了。 “没什么,今天有一种要穿西装的心情,可惜我没有蓝西装。” 筱原理世自然理解不了他的逻辑,“还有,你这背包……应该不是从山梨那边带过来的吧?” 傅集贤理当然不可能把“留一手”留在酒店里,万一被保洁发现了的话,那是肯定会引来警察,而他可不想面对警察……因此他只能随身携带。 “理世,为什么你对我的私物这么了解?” 筱原理世:“……” 这里如果不是指责她侵犯隐私的话,那就是在暗示她在展露心意,所以傅集贤理也就不用回答她关于背包的疑问了。 “理世,我要告诫你一句……没事不要打开我的背包,也不要往我怀里飞扑。” 筱原理世瞥了他一眼,语调里没有半分情绪起伏的说道,“理君,你这是完全多余的担心。” 不知道为什么,车子开始了加速。 “运……运动模式?理世,这可是市区……” ………… 一连两天,傅集贤理都在搞清洁装修,真中葵那边则完全没有了消息……她有没有消息其实不重要,问题在于他这边可不想一直帮忙“留一手”。 大夏天的,两三天时间,不说别的,就算是新鲜猪蹄也该彻底馊了。 就在傅集贤理快要失去耐心,准备要把“留一手”扔进东京湾的时候,真中葵终于发来了消息。 “仪式”终于准备好了。 第三十六章  总会有一个倒霉的人 傍晚,月璃幡神社附近。 “毒辣辣毫不留情的太阳, 猛烈的照耀,on the beach. 自恋温度骤然上升, 心浮气躁才是盛夏的本性……” 一对有些身高差的男女正并排行走在正面上山的阶梯上,其中男的正在哼着什么歌……当然了,这并不代表着他的心情不错。 “理君,这是在干什么?” 想唱就唱?真中葵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这首歌么,也对,这是某大型偶像团体早期版本的‘入土文物’级歌曲,现在唱这种歌不属于‘才艺展示’而属于‘考古发现’……不过我唱的还挺好听的,我觉得我唱歌像菅田*晖。”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为什么要唱歌?” “基于各种复杂的理由,所以我需要抒发某种强烈的主观情绪,具体来说……为了壮胆。灵体什么的我可从来没有对付过,所以孩怕也是理所当然的。”傅集贤理这样解释道。 他虽然说自己在害怕,但样子看起来好像跟平时也没什么区别,而且情绪似乎还挺高涨的。 “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菅田*晖是谁?” “……相当于外星人。” 生活总会在这样的不经意之间产生距离感,比如傅集贤理明明在说岛国的事情,但真正的岛国人却在表示困惑,因为……此岛国非彼岛国。 “所以呢,所谓的‘仪式’究竟是怎么回事,需要在神社这边进行?” “喔,肯定不是你理解的那样。 主要是这里宽敞,而且今晚刚好有一群高中生会在这里搞‘试胆大会’……仪式用得到高中生,或者说在各种仪式要素中,高中生比神社重要。” 真中葵这说法好像把高中生当做了什么材料一样。 “我下面那群高中生么……葵姐,我提醒你一句,献祭活人是犯法的,哪怕这个活人是个高中生。” 傅集贤理刚刚已经见到了那群高中生,而他的说法则是把高中生当成了某种人厌鬼嫌的东西……可能仅限男高中生,不包括JK。 “你又想到哪里去了,难道我没有基本的道德观念和法律意识吗?” “有点悬,把宗谷先生烧成灰扬了的时候,你可没有表现出任何特别的情绪。” “……” 真中葵很想问这是一回事吗? “不过‘试胆大会’?是不是有点太闲了?” “日本高中毕竟比较注重社会实践和社团活动,某些活动成果又会与他们的社团经费相关。据我了解这群高中生应该是做完了什么社会实践之后,最好想搞点轻松的活动用来收尾,继而为他们的暑期生活画上圆满的句号…… 所以结论是虽然在暑期,但起码这些高中生应该不是特别闲。” 真中葵这样解释道,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的“情报”。 “轻松的活动?只要再过两三年,他们就能明白所有团建活动的本质——除了‘折磨’以外,还能有其他的形容吗?” 傅集贤理将这类活动的“本质”剖析了出来,或者说他这说法得算是一种恶毒的诅咒吧? 而就在两人往上面走的时候,一名看起来二十岁后半的女性从上面了下来。 “两位是过来参拜神社的吗,时间有些不对,神社已经闭门了。” 在路过傅集贤理两人身边的时候,她停住脚步然后给出了善意的提醒。 “不,我和我的表妹是这间神社的关系者。”傅集贤理这样说道。 “对不起,看来是我误会了,很感谢诸位能同意我们晚上在这边举行活动……奥,我是市立高中的一名老师。” 说着,这位老师向着傅集贤理两人微微鞠躬。 “没什么,还请自便。” 傅集贤理笑了笑,短暂交流之后,双方交错而过。 可能是为了学生们的安全考虑,这位老师有打探傅集贤理两人身份的意图,毕竟这个时间段一般人已经不会来神社了。因此在听到傅集贤理说他们是神社的关系者之后,她也就放下心来了。 “理君,为什么要说我是你表妹?”双方稍稍拉开距离之后,真中葵这样问道。 傅集贤理刚刚的描述她当然不可能喜欢。 “因为我看那位老师的表情,我怀疑她认为我们是情侣,怎么说呢……这样的误会让我感觉有些吃亏。” “……” 怎么说呢,真中葵刚刚的问题,不如不问。 等走到了神社这边之后,傅集贤理发现门口的赛钱箱下面摆了一排的包装好的礼物,稍微一想之后,他就明白了这应该是那群高中生的东西——这是用来彼此交换的礼物。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我给你做一下说明,先从高中生的试胆大会说起…… 正面阶梯下面我们看到的、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试胆大会’的起点,高中生会从那里出发,然后他们会绕着山脚转半圈、走到后面的墓园门口之后,从那里捡起一块石头。” “不进墓园?”傅集贤理插了个嘴。 “当然不会进,一方面里面对一般人来说确实挺阴森的,难保有人真的会受到惊吓;另一方面,管理方也不可能同意让一群高中生心思晚上的墓园里乱窜。” 所以整体上说他们确实只是在玩而已,名为“试胆大会”,但其实并不算作死。 “我接着说,捡到石子之后,他们会沿着后山的路来到神社这边,在赛钱箱下放下石头、选择一份礼物,然后从另一侧下山……等于会围着这里转一圈。” “所以呢?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傅集贤理听了半天“高中生的活动说明”,可这跟他们要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除去表象的话,这种活动就能视作某种仪式,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当某个高中生过来拿礼物的时候,把那件礼物替换成‘祭品’……也就是宗谷的左手。” “…… 感觉高中生比租车公司倒霉。” 傅集贤理觉得一旦有人发现自己交换的礼物是一只手的话,指不定会吓出精神问题来……模型手都会如此,就更不用说真手的。 真的东西和假的东西,给人的直观冲击以及造成的恐怖效果都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但倒霉的是高中生,这与傅集贤理由什么关系呢,甚至…… “我已经想好要把‘祭品’交给谁了,刚刚路过下面的时候,我发现了一对腻歪在一起的高中生情侣——高中生的任务是学习,我坚决抵制校园恋爱,所以这是一次矫正他们错误行为的机会。” 傅集贤理的理论是…… 既然有人肯定要倒霉的话,那他希望倒霉的人是情侣。 “理君,我的说明你还要不要听?” 真中葵从傅集贤理的话里感受到了一种怨念乃至于报复情绪。 “听,葵姐你继续……” 第三十七章  两种祭品 “在神学或者神秘学领域里,一些看起来单纯明快的动作或者表现,往往能够通过隐晦的思维发散将其延伸为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进而纳入到‘非日常’的范围之中。 以这次的‘试胆大会’为例进行说明的话,墓园代表着起始地,即‘来源’;神社代表着目的地,即‘向往’。” 墓园是什么东西的起始地?某个特定的灵体又在向往什么? “在墓园门口捡起石子的行为是一种‘自我选择’,代表着‘自体意向’与主观的精神倾向,石子即可视为一个人的‘精神指代’……更直接的说,石子能够算作其人的灵或者魂的一种实体化象征。 礼物则是来自于第三者,它代表他人的心意与外来的情绪表达,即可以视‘外来的精神’。 两者结合起来,放下石子选取礼物的行为,即可以解释为‘放弃自我灵魂、邀请外来的精神进入自己的身体’——它具有典型的‘仪式性’。 正常情况下这种事情当然不会引发任何问题,因为就算‘试胆大会’具有仪式性,但它缺乏直观的牵引……既缺乏将自我精神牵引出来的力量,也没有将外来精神引入身体的途径。 但如果把礼物换作那只手的话,就等于链接起了一条通道……在“无关人的身体”与“游离的灵物”之间搭建起的通道。 这样的信号足够把宗谷吸引过来了……极大概率上是这样的。” 明明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小游戏,但是经过真中葵添油加醋的说明之后,傅集贤理有了一种后脑勺凉飕飕的感觉——不在于她的说明有什么恐怖之处,而在于那种“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不经意之间干了些什么”的渗人的感觉。 非常日常化的东西,为什么会跟所谓的“神秘”联系起来?那群高中生只不过是在玩游戏而已,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实际上自己是在引鬼? 稍稍沉默之后,傅集贤理开口说道,“葵姐,你以前肯定做过神棍吧?你刚刚的说明完全是一种片面的过度解读,缺乏唯物观上的依据。” 似是而非的乱扯一通、用模棱两可的东西吓唬人、然后坑钱,这是一套很完整的流程。 “解释当然会有多种多样,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从‘仪式’的角度往下延伸的话,我的说明肯定能作为各种解释中的一种。” “好吧,”傅集贤理只是担心没把握把该引的东西引出来而已,“灵体只会在晚上活动吗?” “没有这方面的理论支撑,不过根据普遍观点,我们会认为大多数灵的大多数时候都会在晚上出现。” 两人说着走向了另一侧的树林,这等于藏身到了高中生们“试胆大会”路径的后半段。 真中葵走到一个地方之后停了下来,然后就见她从一旁的一棵大树的后面摸出了一根细长棍子,再接着她将一根长线挂在了棍子的两端……喔,这就不是棍子,而是一张和弓。 此外,还有一壶箭也被她拿了出来,显然这些东西都是她事先放在这里的。 用长弓的巫女?傅集贤理感觉这很有日本风格,然而问题在于这东西能对灵体造成真实伤害吗? 无论如何,接下来还是要看真中葵的表现,至于傅集贤理……现在他就相当于面对“魔女之夜”的晓美焰,美械虽然火力凶猛,但是再怎么凶猛也对付不了魔女。 毕竟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葵姐,你这把弓是蔷薇枝制作的么,能开花吗?” 众所周知,“蔷薇花开弓”是一种强力武器,威力相当于二向箔。 “肯定是竹片制作的阿。” 真中葵大约已经习惯了傅集贤理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突然发问了。 大概到九点钟的时候,高中生们的“试胆大会”开始了。 当第一个人路过傅集贤理两人这边的时候,他灵机一动,然后让小路旁边的一棵树猛烈的摇晃了起来。 那个高中男生猛然听到沙沙沙的如同密集脚步一样的声音,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一样,他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刚好看到了一大片巨大的阴影向着他当头罩了下来。 “啊~” 他发出了土拨鼠的尖叫,然后几乎手脚并用的向前跑了出去。 “理君,你在干什么?” 高中生跑远之后,真中葵对着傅集贤理问道。 “葵姐,你没发现这个‘试胆大会’有个问题吗,那就是没有人扮演吓人的角色,所以我这是在补全他们的活动……这属于好人好事。” “那他们肯定要谢谢你。” 真中葵觉得傅集贤理有些无聊且幼稚。 “完全不用客气。” “……” 仅仅晃动个大树,自然并不是多么吓人,然而不要忘了对方刚刚经过了墓地,再加上一路上黑漆漆且他只有一个人,正常情况下他肯定克制不住那种无端的联想,变得疑神疑鬼起来……本质上人是一种特别喜欢自己吓唬自己的生物。 因为人的思维往往会不受控制的活跃起来。 第一个受害者离开过了一会之后,第二个走过来的是一个女生,傅集贤理照例如此操作。 但这次被吓了一跳的毕竟是个女生,刚刚那个男生起码还在沿着小路逃走,但她却直接慌不择路、朝着一侧的树林里一头扎了进去。 然后…… 在昏暗的环境之中,她看到了一个圆脸大眼、黑长发白衣服、如同毫无生气的人偶一样安静的站在树林里的人。 接着“人偶”露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然后对着她伸出手来。 事实再次证明了女高中上的嗓音要高的多,她尖叫着以更快的速度原路返回了。 “我只是想重新给她指路而已……” 真中葵被这种的反应搞得哭笑不得。 “我知道,但你不该对人家笑……反正就达到的效果来说,我们做的事情性质其实是一样的。” 取得了两次成功之后,接下来真中葵禁止傅集贤理再继续吓人了,制造无端的恐怖除了会为计划增加变数以外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不去计算始作俑者的恶趣味的话。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学生有惊无险的通过了这里。 大概过去了七八个人之后,傅集贤理优先选定的“目标”终于来到了这里。 这位“幸运儿”走着走着,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于是他在跌倒的同时,手中的礼物也脱手而出了。 在阴暗的树林之中摸索了好一会之后,他才重新找到了那件东西……那件被掉了包的东西。 “注意,理君…… 很快就要来了。” 见“祭品”被成功塞进了祭品手中,真中葵凑到傅集贤理的耳边小声说道。 第三十八章  技术问题 佐渡是市立第一高中的一名二年级学生,他认为这个暑期是他出生这么多年以来度过的最愉快、作为幸运的一个暑期,理由说出来显得有点欠打——因为他交到了女朋友。 女方是跟他同一个社团的后辈,在这次假期社团活动的过程中他们确认了彼此的心意。 所以基于种种理由,本来佐渡是非常期待这次的“试胆大会”的,作为整个暑期活动的收尾,他期待着能通过这样的活动使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甚至可以臆想比更进一步还要更进一步的发展。 然而可惜的是很快他就明白了什么叫做“梦碎当场”——顾问老师规定“试胆大会”只能单人行动而不能双人成组。 因为这样的规则,对于佐渡来说“试胆大会”失去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意义。 黑暗恐惧的环境,胆小害怕的女朋友,能够保护她的人,难道这不应该是正常展开吗? 要不说教师是学生的敌人呢,她很了解某些学生的某些企图,然后能以极其正当的方式将其阻止……集体活动怎么可能搞成两个人的小圈子。 好在“试胆大会”中还有一个交换礼物的环节,这多少能抚慰一下佐渡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他自然能够从一大堆的礼物之中挑出女朋友要交给他的那个。 再然后,他在拿到礼物返回的途中,突然一个脚下不稳摔倒了。 过程中礼物被他脱手而出,扔进了树林里。 这个礼物当然是不能弄丢的,大概弄丢了之后很可能会引发一系列的问题,所以他连摔倒造成的擦伤都顾不得,抹黑找了半天之后,才找到回那件礼物。 礼物也拿到了,多余的期待感也没了,一切都变得那么索然无味了起来,这时候佐渡只要返回集合地就可以了。 然而意外的事情往往就会在一个人情绪低落的时候发生。 夜色沉寂,簌簌之风也停了下来,天空中的圆月透过斑驳的林叶洒下凌乱而黯淡的光斑,而就是借着些许光源的匆匆一瞥,让佐渡看到了自己手里拿着的究竟是个什么——那是另一只手。 但他这时候根本来不及进行下一步的思考……或者是分辨自己拿着的究竟是什么,或者是搞清楚这东西为什么会在他手里……似乎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感应一样,他在发现自己手里的“特殊物品”的同时,他下意识的抬头,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倒悬在空中、整张脸都彻底腐烂掉的人。 那张脸距离他大概只有半米的距离,于是佐渡眨了眨眼睛,然后嘎巴一声晕了过去。 嘀,你遇到了传奇任务…… 嘀,你选择放弃传奇任务。 很明显这属于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当一个人的某种情绪被极限放大、体内肾上腺素水平不断飙升到了临界点的时候,“聪明的智商”就自动关闭了……这相当于熔断机制。 “真的被引出来了,原来葵姐刚刚的解释并不全是瞎扯淡啊……” 真的看到宗谷玄人再次出现的这一刻,傅集贤理不由得这样感叹道。 真中葵:“……” 她现在特别想先给傅集贤理的脑袋上来一箭。 跟上次见面的时候相比,眼前的宗谷玄人画风明显变得不一样了,他失去了人类的形态,体型膨胀的如同一团阴影,而他的脸则变得跟他那具没有被火化前的尸体如出一辙了。 比外表变化更大的则是宗谷玄人的精神状态,相比于此前跟活人一般无二的理智性以及充满逻辑的语言表达能力,现在的他看起来明显已经意识模糊了。 在傅集贤理与真中葵出现之后,他第一时间并没有做出什么明显的反应,倒飘在空中的他只不过是调转身形、缓缓落地,而后将那只仅剩的左手捧了起来。 两相接触的第一时间,那只左手上的腐肉就如同活着的蛆虫一样奋力蠕动了起来,接着它又如一个污染源一样,只一会的工夫就将宗谷玄人的半边身体给覆盖了起来。 所以现在宗谷玄人的左半边身体是臃肿腐烂的肉块,右半边身体则是漆黑深沉的幽影。 傅集贤理仰头看着是个高度在三米以上的大家伙,这时候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葵姐,你发现了吗…… 这不符合物质守恒定律,一只手长度只有二三十公分,厚度只有两三公分,所以这看起来要用吨来计算的腐肉是怎么生成的?灵体还能转化为实物?” 之所以在这种时候问这样的问题,还真不是因为他想捣乱,只是因为这确实是他此时最大的疑问。 “理君,你为什么要以常识性的知识来判断非常识的事物?” “大概是因为我忘不了我的高中物理老师吧。” 物理规律是构建世界的基础,基本准则怎么会有不适用的范畴?这不科学。 “你的高中老师是个美女?” “不,在当老师之前他做过重量级拳击手,所以打人特别疼。” 相比于他还没有出现的时候,这时候宗谷玄人的样子其实反而让傅集贤理放松了下来——因为现在宗谷先生看起来不过是像个热情好客的亚楠人而已,这总好过他变成贞子不是? 至于真中葵呢?她明显又被傅集贤理带跑偏了。 但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已经彻底变得形如怪物的宗谷玄人完成了“变身”之后,终于把注意力转到了这两人身上,再然后,它毫不犹豫的向着这边冲了过来。 真中葵二话不说立刻往后退去,这种时候傅集贤理自然只能挡在前面。 无形的触手在空气中激荡,宗谷玄人腐烂的手臂的攻击动作直接就停滞了下来、不得寸进……这种狂战士风格的攻击对傅集贤理无效,或者说刚好被他克制。 不就是打拳么,多大点事。 但是就在他挡住这只拳头的时候,宗谷的另一只手当头拍了下来。 这种看得见摸不着的灵体攻击,傅集贤理只能干瞪眼,他只觉得一种湿冷如蛇的触感通过了他的身体,然后他整个人一个恍惚就半跪了下去——这种感觉就像是跟摄魂怪来了个法式舌吻一样。 不过能挡这么一下也就够了,反正傅集贤理只是来当辅助的。 他勉强克制住游离恍惚的精神,尽量保持住理智,强忍住那种溺水窒息的感觉……老实说,被灵体攻击的体验很新鲜,有一种正在冒险的紧张感。 然后他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此时全村的希望都在真中葵身上了。 如同风行水波一样自然,真中葵凛凛身姿张弓搭箭,看起来很是那么一回事……她虽然臂展有限,但还是尽量把长弓拉满。 先是引弓待发,继而羽箭攒出。 于是,在傅集贤理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情况下,竹箭擦过了他的脸颊…… 飞到了夜空之中。 傅集贤理:“……” 人体描边? 贴脸空大? Q都能Q歪来? 第三十九章  张牙舞爪 不管是用于古代战场杀敌,还是用于现在体育竞技,弓箭这种武器想要射的准的话,必然是需要大量训练的……更何况传统的日本弓上下弓臂都不一样长,它对新手似乎更加不友好。 所以关键问题来了,真中葵练习过弓箭或者所谓的“弓道”吗? 她练习过…… 个锤子。 很可能只是基于“巫女应该用弓箭”的刻板印象,她才不知道从哪个中古市场淘来了一把弓弛弦松的玩具。 所以这时候还是应该夸奖她的,虽然她没有射中敌人是一种不幸,但她也没有射中友军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葵姐,你冷静一点,总之这里先喝一口望远镜平复一下心情……” 察觉到了那根细长条状的东西擦过自己的皮肤,傅集贤理半边脸都凉飕飕的,甚至因为遭到怪物纠缠而恍惚起来的精神状态这一刻都变得无比清醒了起来。 “理君,该冷静的是你……仔细看看你现在的情况。” 真中葵在后面提醒道。 并不是傅集贤理的错觉,事实上他此时真的解除了精神恍惚的Debuff状态,与此同时,怪物宗谷玄人也被推离了他的身边——不,应该说是被挤出了他的身边,就像他的“义手”有了碰撞体积一样。 不对,不是“好像”,而是就是有了碰撞体积。 “义手”的感觉也越发像是肢体的延伸,变得更为易于控制了起来……比较来说,此前是外部操控,现在则是神经操作。 而从第三方的视角来看,此时傅集贤理似乎第一次的把自己真正的姿态展示了出来,当那根箭穿过他身边的时候,就像是滴进了水杯中的一滴墨水一样,某种纯净透明但实际存在的东西被颜色所沁染,最终变得所有人都可见了起来。 不过傅集贤理逸散在外的“能量”或者“能力”并不是被染成了黑色,而是被染成了一种乳白色,似乎带有着一种“圣洁”的感觉,就像是教堂里唱诗班歌颂的咏叹调一样…… 好吧,类似描述过于抽象,用更直观一些的修辞来形容的话——此时傅集贤理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得了全局白化病的巨型章鱼一样。 当然了,实际情况并不是他化作了“章鱼”,而是他藏身到了“章鱼”之内——感觉这玩意都能类似软体外骨骼装甲。 大量的触手在10到20米的范围内延展开来,哪怕傅集贤理嘴硬的将其描述为“义手”,但此时此刻他也得在内心中承认,这玩意真的就是“触手”。 任谁看到这种景象都会头皮发麻、狂掉SAN值,所以之前的时候亲眼得见这种场景的真中葵仅仅后退了一步的举动,非但不能谴责,反而应该称赞……她居然能硬着头皮跟这玩意进行接触,真不愧是专家。 两人暂时没注意到的是,这期间后面一位女子高中生也已经抵达了这里,然后她在看到树林中铺陈开的超出常识理解的景象的时候,第一时间也被吓晕了过去。 “葵姐,‘激素’给大了吧?” 傅集贤理稍作思考,也就明白了自己身上的这种变化肯定是真中葵引起的——不要忘了她也是有特殊能力的人,而她的能力不止于“灵视”。 此时此刻傅集贤理愿意把她当做货真价实的巫女了。 “别废话,赶紧解决问题,你也不想其他人察觉到你现在的这种状态吧。” 实际上这时候真中葵也在犯嘀咕,她也没想到会产生这样的变化……就像是一个正在上化学课的学生,随手把两种试剂随手兑在了一起一样,谁会想到会发生什么激烈的化学反应呢。 不要说女学生被吓晕了,此时已经失去神志化身怪物的宗谷玄人也一改狂暴的表现,本能上察觉到的不妙让他选择掉头就跑——对面的“章鱼”块头比他大,“灵体质量”更是碾压级的,这种情况下当然要选择逃跑。 而傅集贤理感觉自己遭遇了一件无比失礼的事情,毕竟幽灵在见到了他这幅鬼样子之后也选择了逃跑,这就充分说了了他的鬼样子究竟鬼到了什么程度……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厌鬼嫌”? 既然彼此之间处于同一个层面,你能摸到我、我也能摸到你的情况下,傅集贤理可就没什么顾忌了。 见对方有逃离的架势,他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前去,“义手”一卷,就这样拉住了宗谷。 双方角色颠倒,正可谓三十秒河西,此时傅集贤理内心中正在默念“明敕星驰封宝剑,辞君一夜取楼兰”以抒发豪迈,但实际描述他的动作的话,其实应该是…… 静如植物人,动如摸电门。 他自己自以为的攻击节奏是Q点点,E点点,W点点,嘟嘟嘟嘟嘟嘟。但实际他的做法只不过是捆住怪物之后,进行了一顿乱A。 身为一个正常人,傅集贤理可从来没有接受过格斗训练,所以不能指望他能做出什么高规格的攻击动作,他会抡拳头就不错了。 不过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触手”。 在大量触手的鞭挞下…… 夜色下,树林中,鬼哭狼嚎。 怪物进行了无意义的抵抗,傅集贤理也进行了很多无意义的攻击,但稍过一会之后,结果上还是怪物的灵体被击散了。 当然了,其中起到主要作用的其实是真中葵的“灵力”,她的力量相当于“抗生素”,而傅集贤理只不过发挥了个“注射器”的作用。 “差不多了,我的灵力会让他就此消散掉的。” 傅集贤理周围的东西消散之后,宗谷玄人夸张的形态也被剥离,他仅剩一个人形的黯淡影子,这时候真中葵走过来这样说道。 “葵姐,我有一个问题……你直接拿弓箭射对方不就行了吗?” “那我也有一个问题,你也看到了,离远了我射不中,离近了的话……我难道不会被宗谷一拳打死吗?” 好吧,可以理解。真中葵有射程、精度以及身材扁平等方面的问题。 傅集贤理把视线转向了正在消散的宗谷玄人的灵体,想了想之后,这样说道: “人的身体和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以至于死亡总显得突如其来。 可灵魂是如此的坚强,渴望继续生存下去的意志并不会因为身体的死亡而消失——想继续活下去的想法会一直延续到死亡来临的那一刻,而后它会化作一种无法弥补的遗憾,继而成为一种异常的驱动力。 人虽然不能永生,但对死亡的敬畏又会让一些人不死。 所以当不死的诅咒被祛除之后,一个人可以像人类一样死去,这才是生命正确的、唯一的结局。” “理君,事情结束后的升华总结?” “不是,我只是在复习一个经常跌落神坛的游戏制作人的某些作品透露出来的核心观点之一。” 第四十章  仲夏夜殉情事件 “这就是‘死’么……” 在傅集贤理与真中葵的闲聊之中、在宗谷玄人彻底消失之前,他们好像共同听到了这么一句感叹。 这空灵、寂寥又带着遗憾与释然的声音,让傅集贤理与真中葵面面相觑。 “额,就当是宗谷先生最后的遗言吧。” 真中葵默默地点了点头。 某种意义上,傅集贤理也算遭遇过一次死亡了,尽管他并没有那种自己“曾经死过”的实际感受。 回忆一下他最后一天做的事情,普通的上班、掉到了白银、没打深渊、重新关注了绊爱、期待着“凉宫春日的直观”——当然不会欣喜,但也不是特别悲伤,无助是最主调的情绪。 “死么…… 别的倒也没什么,我就是有点心疼我氪在手游里的那些钱。” 有点好笑,但这确实是傅集贤理此时最重要的想法……一个人在一生中总会把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浪费到一些无意义的事情上。 “什么意思?”真中葵问道,她注意到了傅集贤理似乎沉浸在了某种情绪之中。 “没什么,我只是在说,死亡到头来只是一件无比空虚的事情而已……回头想想,有些人一生许下的最重要的诺言居然只是‘分头打钱,有事TP’,这不是很好笑吗?” “TP?” “Town Portal.” “喔,是在说游戏的事情吧……那你TP了吗?” “T了啊,四张TP一起亮,然后就团灭了……咳,我是说‘有些人’,又不是我自己。” “理君,你的人生观里难道还有悲观主义色彩?” “悲观主义?硬要说的话,我应该是虚无主义吧。”傅集贤理半开玩笑的说道。 “这个星球上有60亿以上的人口,作为如此庞大分母之上的一个分子,一个人所代表的‘1’能有什么意义呢? 比如今天晚上我们做的事情,实质上解决一个幽灵与放任这个幽灵这两种选择之间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地球照常转动、社会照样运作。 一个叫做‘爱手艺’的美国人曾经这样表述过他的创作理念……我创作的所有故事都建立在同一个基本前提上,即普通人的法律、利益和情感在浩瀚的宇宙中毫无意义。 我应该是认同这种前提的。” “理君,你的想法有点形而上了,首先一点,解决一个四处游动、可能带来严重危害的灵是有着明显的实际意义的。” 真中葵进行了反驳,她没想到傅集贤理居然还是个多愁善感的文艺青年。 “我的想法肯定是不值一哂的,因为很多人秉持的三观并不是基于自身对于哲学层面的深切思考,而是基于他在现实环境遭遇到的层层逼迫。 所谓的成长其实就是三观的不断崩坏与重建,当然了,有时候也会伴随着性取向的重建……” “那按照你的说法,你这样出身的人可没有悲观或者虚无的必要。” “……” 然而傅集贤理说的上辈子的事情,物质条件是很重要的,“生活压力”这样简简单单四个字,究竟能逼迫多少人喘不过气来呢? “思想交流就到此为止吧,赶紧收拾一下现场,我们该撤了。” “那我来……” “葵姐先走吧,这点事情放着我来就好。” 傅集贤理这时候已经意识到自己好像说的有点太多了,话题不能继续再往更深入的地方切,于是他开始催促真中葵离开这里,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 “好吧,那我先到下面等你。” 真中葵沿着小路离开这里,而傅集贤理则开始收拾现场……说是收拾现场,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帮忙照顾一下晕倒的高中生。 一开始傅集贤理以为只晕了一个人,但很快他就发现了后面还有一个“受害者”,所以他的作业量增加了。 他当然不会把这两个人送下山,那样他就暴露了,其实只要让两个学生更易于被发现就行了。 于是傅集贤理将两个人搬运到了小路的中间,让他们并排横摆躺平、腿脚伸直。 而后他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创意,于是他又将两人的双手各自捧在胸前,接着从草地里拔了两株不知名的野花塞进了他们手里。 然后傅集贤理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面巾纸,摊平之后分别盖在了两人的脸上。 又为了防止夜风把面巾纸吹走,他在两个的额头上分别压了个小石头。 周围黑咕隆咚,为了确保两个学生能被发现、防止遭到踩踏,所以傅集贤理又好心的掏出一个手电筒,将它绑在了上面的树枝上。 打开手电筒的开关之后,于是一个圆形的光斑就照在了两人的身上。 傅集贤理点了点头、拍了拍手,似乎对自己的创意以及实现创意的动手能力非常满意。 再接着,他离开了这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就是这么回事。 所以,当下一个参加“试胆大会”的学会来到这里的时候…… 拂过草地的微风将遮面巾半掀起来、手电筒投在地上的光圈轻轻摇摆、两个并排躺在那里的人一动不动。 不同于幽灵鬼怪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这是一种来自现实主义的恐惧……再搭个棚子,加几根蜡烛,这里完全可以当灵堂了。 顺便说一句,其中的女生并不是那对情侣的另一方,她只是一个无关者……这又是另一种现实主义的恐惧。 ………… “理君,已经收拾好了?” “嗯,宗谷先生没留下什么痕迹,我也就是把两个不幸晕倒的高中生放到了显眼的位置而已,他们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怎么说呢,傅集贤理把那两个人弄得有点过于显眼了。 “我怎么隐隐约约又听到了上面传来的惨叫声?” “应该是你的错觉吧,而且就算不是错觉,不要忘了高中生们也是在进行‘试胆大会’,里面难免会有一个两个喜欢自己吓自己、过于胆小的学生。” 只有傅集贤理自己清楚上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葵姐,我们这就各自归家吗?” “不然呢?还有什么事情吗?” “难得夜里出来一次,我们要不要做点大事,比如……搬空神社的赛钱箱之类的?” 赛钱箱就是摆在神社门口、写着“纳奉”两字的木箱子,参拜者往往会向箱子里投币、同时向神灵祈愿。 这东西傅集贤理没怎么在国内见过,但他在国内见过更多的、几乎任何风景区都存在的一种替代品——许愿池。 他小的时候有那么一个“远大理想”,就是把许愿池给搬空,想想看那么多钢镚能换多少冰棍? 现在实现童年梦想的机会终于来了。 “理君,你是真的不怕遭报应…… 而且月璃幡神社不是你们家的吗,自己偷自己?” “听起来……好像有点犯蠢哈。” 建议他做人能多点自信,这里可以把“好像”两个字去掉,再把“有点”换成“非常”。 第四十一章  “灵界侦探” 筱原理世头上戴着一个三角巾,将长发束了起来,此时她手里拿着一块抹布正在擦拭着吧台上的边角。 傅集贤理则只是坐在外面的高脚凳上看着她的动作……请来的专业家政已经进行了一轮彻底的清扫,他觉得这栋房子足够干净了,没什么自己动手清理的必要性。 不过有些人的心理是这样的,自己的东西总归要自己擦一遍才会觉得干净。 所以,尽管傅集贤理觉得筱原理世正在做的事情没必要,但他也没有理由制止。甚至得说肯主动做家务应该算是新时代女性的一种优良品质了,这时候他其实对理世的“主人翁意识”感觉到了一些欣慰之情……虽说“家庭主妇”是一种职业,但筱原理世可不是从业者。 傅集贤理已经决定将这个店面保存下来了,理由除了之前他说的那些之外,现在又多了一个更为重要的……他的“商务专员”本职工作约等于无,所以自己找点事情做就显得很有必要了。 “理世,要不要留在小金井这边跟我共同经营这家小店,感觉这比返回山梨要有意思。” 看着看着,傅集贤理突然心有所感,然后这话也就跟着脱口而出了……当然了,这与其说是邀请,其实更大程度上他只不过是开了一个玩笑而已。 然而筱原理世听到这话之后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看了傅集贤理一眼,然后解下了头顶的三角巾之后说道,“那我打电话询问一下。” 接着她也不等傅集贤理出言制止,立刻就掏出了电话、拨打了某个号码。 “理事长,是我……对,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正常情况下我今天就能返回,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件事想要询问一下……” 再接着,筱原理世复述了傅集贤理的话。 “是,我知道了。” 电话那边的傅集贤穗简短的说了些什么,然后电话很快就被挂断了。 “你的提议被否决了。 理事长给出了两个理由,第一说是不能对你言听计从,毕竟大部分时候你的想法不怎么靠谱,做事又只有三分钟热度; 第二是说我从国内最好的大学毕业,放弃了进入国际化大企业的机会,可不是为了成为服务生或者看板娘的。” “……” 怎么说呢,傅集贤理明明只是在开玩笑,但他没想到居然会得到这么认真的回答,老实说这让他觉得有些尴尬……筱原理世似乎找到了对付他这种人的正确思路。 傅集贤穗的说法正确的让人难以反驳,傅集贤理并不能无视社会真实存在的差格,指责亲妈“职业歧视”……嗯,工作无分高下贵贱嘛,服务生只是服务生,总裁助理也只是总裁助理。 “你不用担心,接下来山梨那边会来人的,起码会有一位后厨人员来帮你。还有就是……算了,这个先放下,她还没做出决定。”筱原理世有这样说道。 谁?什么决定? 话到嘴边,可傅集贤理并没有趁势问出口。 “那就好,也不用什么高级料理人,能做点三明治之类的东西就可以了。至于服务生的话,附近不是有几所学校吗,可以招募几个只用付时薪的学生……这块地方属于JK资源富集地区。” 听起来好像有些人要撒网捕鱼了。 “还有最后一件事,这家店的店名还用换吗?” “原来的店名是什么来着?” 果然,也不怪别人怀疑傅集贤理究竟靠不靠谱,在这里进进出出好几趟了,他居然没注意到挂在外面的招牌上究竟写的是什么。 “AGATHA,就是‘阿加莎’。”筱原理世说道。 “阿加莎?那就不用换了,我喜欢这个名字……” “为什么?” “因为它象征着业界NO.1、女王、悬疑要素以及跨越广域时间范围的超级畅销……尤其是最后一点,这非常重要。” “你既然喜欢的话,那就不用更换店名了……这样我在这边的所有事情就都处理完了。” 这边几乎都是傅集贤理的私事,让筱原理世来处理这些事情属于浪费人才。而且综合来看,事情都是非常简单的,傅集贤理自己就可以解决。不过有人帮忙、自己得以完全甩手的话,他也乐见其成。 “真是麻烦你了,理世。” 傅集贤理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工作可以自己不干甩给别人,但该表达谢意和歉意的时候他绝不含糊……虽然一两句廉价的语言没什么实际意义。 “只希望这家店不要轻易倒闭就好。” 筱原理世似乎已经看到了在不远的将来某些事情的结局。 “理世,你要相信我的经营能力。”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之后,筱原理世这就要离开了,她要在天黑之前返回山梨……傅集贤理多少期待她对于离别能表现的扭捏一点,然而实际上人家走的时候毫不拖泥带水。 是直接把油门踩到底的那种离开。 不过一个人独处也没什么不好的,这栋房子已经完成了清扫,又更换和补充了一部分家具,所以现在傅集贤理当然不用再住酒店,而是正式入住了这里。 目送着筱原理世的车子消失在道路转角之后,傅集贤理伸了个懒腰,然后走回了店内。 然而他屁股还没来得及落座,店门又被推开了。 “对不起,本店暂时没有营业……原来是葵姐。 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推门走进来的人,是真中葵。 “不是来的真是时候,而是我看到那个女孩离开之后这才过来的……为了不打扰你们年轻人的离别。” 真中葵有点费劲的坐到高脚凳上,然后她用一种特别好奇的眼神看了过来,“那位小姐是叫做筱原理世来的吧,我了解过你们傅集贤氏的情况,所以……筱原小姐是位‘紫姬’吗?” 傅集贤理楞了那么一会才明白了过来真中葵这究竟是在八卦什么,于是他立刻摇头,“开什么玩笑,傅集贤氏最多也只是一个小地主而已,再者来说,我和理世本来就是同龄人,可没什么年龄差距。” 解释一下:紫姬,古典小说“源氏物语”中的主要人物,光源式的侧室,“光源式计划”的女主角。 “也对。” 真中葵似乎对这个回答有些失望。 傅集贤理没想到这人会喜欢八卦这种事情,他瞥了对方一眼,然后有意无意的问道,“说起来,光源式算萝莉控吗?” “不算吧,在古代贵族之女十三四岁成婚属于正常现象,而且光源式不喜后来的正妻‘女三宫’的理由就是因为她天真烂漫、女童心性……这与萝莉控的想法应该刚好相悖。” 嗯,很明显双方这是在讨论严肃的文学问题。 “那葵姐的意思是说,有萝莉控的行为但无萝莉控心思的人,就不是萝莉控咯?” “……” 不知道是不是萝莉控,但那种人肯定是人渣。 “顺便说一句,我也不是萝莉控。对于幼小体型的异性,我既不抗拒也不偏好,说白了这是个缘分问题。” “是吗?那看来我对你还是需要保持警惕的。” 真中葵体型偏小,这是客观事实。 “不不,葵姐你想多了,你对于我来说没有身材或者样貌方面的相性问题,但你的年龄决定了我们之间没有缘分。” “……” 对于真中葵来说,走进这家店果然是个错误。 PS: 书评区有个白嫖活动,好像是30000起点币的奖励,按照我的书评活动往往“获奖次数>参与人数”的规律,这里还是鼓励大家参加一下,不然我发彩蛋章得来的起点币就浪费了。 参与方式和评选规则具体请看活动帖子。 第四十二章  遗忘之事(求收藏,求推荐) 到此为止,真中葵终于明确了一个跟傅集贤理相处时的主要原则——有事快点说事,没事早点走人。 “理君,经过上一次之后,宗谷的事情算是彻底解决了,算起来你前后也算是参与了三次这类事情……有什么感触吗?” “严格来说应该是两件事吧,宗谷先生的尸体和宗谷先生的幽灵得算在一起……不过我确实也有点感想或者疑问,因为这些事情跟我想象中的似乎不太一样。 这两次经历,与其说我是在对付灵物,不如说我是在对付严重畸变的某种怪物,所以到目前为止我甚至有了自己在处理类似事情方面挺有天赋、能得心应手的错觉。” 傅集贤理之前认为自己会去参与除灵任务,但实际这几次下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其实不过是在玩“血源诅咒”而已。 “肉体的腐坏或者灵体的变质,这两种情况虽然你都已经接触过了,但你的想法也有道理,你经历的事情确实是以前者为主的……所以关键的问题来了,理君,在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你还想要涉足乃至深入其中吗?” “那葵姐呢,你为什么要从事这样的活动。” 傅集贤理曾经问过宗谷玄人一个同样的问题,而现在真中葵也给出了类似的回答。 “简单来说,如果你是一个从小就能看到鬼的人,那你的一生注定是要跟这些东西纠缠在一起的……不管你的主观意愿是喜欢或者抵触,客观上你永远无法逃脱这种宿命。” “所以你问的这个问题其实我压根也不需要回答,不是吗?” “也对,只不过……” “其实除去这种‘被迫’的客观因素之外,我本来就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我想知道更为深层次的隐秘以及神秘——其实我不认为各种各样的‘怪异’是一种自然诞生的客观存在,它理应是被什么东西诱发出来的。 世界如同一个巨大的谜面,而作为一个有幸看到了谜题的人,我当然想要揭开它的谜底……动机归根到底还是好奇心、对有违常识的‘不可思议’感到的不可思议。 当然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着急的事情,我只是个新手,所以完全可以一步一步的来。” 包括自己重生的事实在内,傅集贤理其实还是不能接受物理规则、现实规律变成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总觉得现在的自己身处于云端……虽然站的很高,但脚下却软绵绵的一点也不稳。 脚踏实地的感觉是无比令人怀念的。 或许傅集贤理自己并没有注意到,其实他现在是在追求真正的“现实”。 “所以现在我等于大学毕业了之后开始择业,而我选择的职业……大概可以叫做‘灵界侦探’吧。 一方面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一方面是继续往下探究,另一方面这也算是一份能够帮助他人的工作——尽管有时候你必须要努力分辨自己要帮助的人究竟算不算的上人,但这种乐于助人的高尚情怀理论上是值得肯定的吧?” 严格说来,傅集贤理这得算是在谈笑之间做出了一个相当重大的、正式的决定……之前他不过是在“实习”,而现在他决定要转正了。 “理君,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大学肄业而不是毕业吧?” “……” 揭人揭短?如此恶毒的语言这是跟谁学的? “你主观上如果能这样想的话,也算一件好事……事实上宗谷当时出现在你眼前的主要理由应该就是他希望你能继承他的工作。” 说着,真中葵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随后她开机、打开浏览器、登陆了一个网站。 “这是宗谷用来工作的网站,它在特殊的圈子之中有一定的流传度。遭遇怪异事件、想要寻求帮助的人会写下自己的经历,点击提交之后,宗谷会辨别真伪,如果他认为确有其事的话,那他就会去试着解决相应的问题。” 傅集贤理看了看那个显得简陋阴森、单调的如同90年代产物的网页,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玩意很像“地狱通信”。 上面再加上一行标语的话,那就更像了,比如“汝之恨吾闻之,此怨此恨,将流向地狱.地狱少男傅集贤,将在午夜子时,听君之怨恨,代为消之”之类的? “这个网页能改一改吗,改成求助者反复提交自身的情况说明之后,网页会自动显示一个地址……喔,就是这栋房子的地址。” “为什么要这样改?” “因为我没时间去辨别求助者到底是真的遭遇了什么事情还是单纯的想要恶作剧,而搞恶作剧的人是不会那么无聊的跑到现实中的地址位置来的……这是一种更自然的筛选方式。” 傅集贤理这样说道,他其实是懒得去把“恶作剧”挑出来而已。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会暴露你的地址,没问题吗?” “大致上没什么问题,反正这里只不过是个咖啡厅,属于有人流量的地方。而且我又不是葵姐这样的纤细女性,安全或者隐私方面的事情不用那么在意。” “那好,我会这样订正这个网页的。” 傅集贤理有些好奇,“葵姐,你还会网页设计?” “理君,你知道我明面上的职业是什么吗?” “不是coser吗?” “我是一个作家,能敲字符、也能敲代码。” “轻小说作家?” “严肃文学作家,很深沉的那种。” 傅集贤理点了点头,他懂了,也就是说真中葵是一个扑街作家。 其实傅集贤理上辈子就是码农,给一个简单的网页做更简单的修改对他而言绝不可能是什么难事,不过既然真中葵能帮忙的话,那他选择隐瞒自己这方面的“才能”……能者多劳,无能者游手好闲。 这样,傅集贤理算是完成了择业。 不过提到宗谷玄人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点事情…… 所以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费劲地想了半天之后,傅集贤理猛地站起身来。 “坏了,我好像还领养了一只猫来着。这都几天了,它会不会已经饿死了?” 从几天前开始,一个封闭的仓库里关住了一只没有食物的猫,那么到了现在它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 在打开仓库之前,谁都不知道答案。 这就是著名的科学猜想—— “薛定猫的饿”。 PS: 求收藏,求推荐。 第四十三章  “二人世界” 怀揣着有些忐忑的心情,傅集贤理第二次去往了宗谷玄人的仓库兼工作室那边。 它外面看起来跟上次没有任何区别,大门也依然是那种锁死的状态。 不过这里的钥匙傅集贤理之前弄丢了,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理由,他最近频繁的丢过几套衣服,而这里的钥匙很可能就在某件衣服的口袋里呆着呢。 好在他想要进门的时候钥匙不一定是必需品,门锁这种东西大部分时候既挡不住小偷也挡不住老王。 此时也不见傅集贤理有任何动作,他只是在那个门口站定,接下来圆形锁的钥匙孔就慢慢地“自动”转动了起来,而后随着喀吧一声轻响,那扇门就这样被打开了。 推开门走进仓库之后,傅集贤理随后按下了门口内侧的照明开关,不过这次灯光却没有亮起来。 “断电了?” 虽然外面是大白天,但因为这个仓库相对密封,所以越往里光线就越发黯淡。 眼睛稍稍适应了一下这种昏暗的环境之后,傅集贤理很快就发现了另一个问题……这里的书架都被清空了,之前摆在上面的图书和手写笔记都消失了。 “是被搬空了吗,有什么人来过这里?” 傅集贤理倒是没有往某些更阴暗的方向去想,诸如宗谷玄人背后还隐藏着别的人物之类的事情,毕竟人死鬼灭,那件事已经到此为止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其实是那位调查能力和行动能力都特别强的女大学生宗谷夏实。 如果是宗谷的女儿来过这里的话,其实挺合情合理的。 只不过宗谷玄人的那些笔记一般人不应该过多接触吧?希望宗谷夏实看到了那些笔记之后,能把死去的亲爹当做充满想象力的落魄作家或者干脆认定他有妄想症,那就最好不过了。 总之傅集贤理也没有特别当回事,正常人应该不会相信那些事情的……他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那只猫。 “有猫吗?有猫在家……吗?” 傅集贤理正试着呼唤两声,然而他话还没喊完就看到了那只中华田园猫,它依然蹲在上次它蹲着的位置上。 要说跟之前有什么不同的话,应该是它旁边整整齐齐的摆着一排老鼠——这猫看起来好像有强迫症,老鼠尸体摆的比傅集贤理手叠的衣服都整齐。 他数了一下,老鼠似乎总共有五只,看来担心它饿死有些多余……毕竟是狸花猫,生存技能它还没忘掉。 “会抓老鼠的猫和不会抓老鼠的猫,真要比较起来的话我还是更欣赏前者,具备生产力总比单纯的观赏物来的有价值。不过在有其他食物的前提下,老鼠还是尽量别吃……那东西身上病菌有些多。 猫咪先生,或者女士?怎么样,要跟我一起走吗?” 假如宗谷夏实来过这里并且带走了这里的书籍的话,那她没有理由对这只猫置之不理,所以很有可能当时猫咪主动选择躲藏了起来。 上一次的时候傅集贤理就知道了这只猫并不普通,而这种不普通后来也得到了验证——它对自己的原主人毫不亲近的理由在于原主人早就不是人了。 虽然这只猫咪究竟是灵物还是祟物不好说,但最起码它足够聪明且能对某些东西示警,此外还有一个理由在于傅集贤理跟它是“老乡”……他的身份没法对他人言明但是却可以对一只猫诉说……所以他决定把猫带走。 当然,这得征得猫的同意才行。 选择权不在人手里,而在猫爪子里。 傅集贤理话音落下之后,只见趴在书架上的猫咪慵懒的站起身来,它抖了抖身上蓬松的长毛,在原地踩踏了两下之后,一下跳进了他的怀里。 傅集贤理懂了,嗯,把猫带回家,别让等待成为遗憾。 从性情上来说,感觉这只猫应该是一只老猫,它没有那么活泼、动作好像一直是慢吞吞的。 柔软中带着一点点粗糙感的肉垫踩在了傅集贤理的胳膊上,这时候他想起了似乎要给这只猫重新取一个名字。 “命名”以及“签订契约”是一件仪式感十足的事情,于是傅集贤理在思考合适的名字的同时,心中也在默念着充满神秘感的咒文: Salmia tostima Alia dittima Chestia olima Malia dittima …… “我想好了,就叫‘圆长’怎么样,这就跟人类日趋肥宅化一样,身材方面的问题也是猫族终其一生无法摆脱的命运……进化趋势是不可违背的。” 不管猫咪要叫什么名字,它本人……本喵都不会有反对意见,于是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下来了。 而在回家之前,傅集贤理还带着猫咪去往了一趟宠物医院。清洁、预防接种以及身体检查都是必不可少的…… 想想这只猫,它可是连着吃了很多天“老鼠大餐”的。 在猫咪做身体检查的同时,身为主人的傅集贤理还被推销了一大堆的猫粮、化毛膏、杀螨喷剂之类的东西。至此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宠物医院好像比人的医院更贵,给宠物看病属于高消费。 离开医院、回到家之后,傅集贤理又在网上订购了一个猫窝、几个猫爬架和饮水器,猫窝放在了二楼,猫爬架则是三个楼层都有摆布,包括下面的店内。 养宠物大概做到这些准备也就可以了吧? 至于铲屎? 抱歉,傅集贤理认为铲屎是不可能铲屎的,这辈子不可能铲,所以他准备教“圆长”如何使用洗手间。 然而他正准备这么做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重大的利好消息: 人家本来就会上厕所,甚至会冲水…… 甚至不去喝马桶里的水! 这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吗,宗谷先生的人生成就果然不一般。 只要是解决了铲屎问题的话,正常人养宠物的顾虑也就消失了九成九,如果所有宠物都能自己做好自己的卫生管理的话…… 首先卖猫砂的会破产,这毋庸置疑。 其次它们将流行于千家万户、泛滥成灾。 第四十四章 客人 “酒精饮料、各式咖啡、茶饮料,冰激凌?帕菲?感觉也可以有……” 傅集贤理坐在一楼的高脚凳上,正在考虑着如何制作菜单。营业许可、消防验收等等之类的手续都已经搞定了,接下来只要决定好菜单、准备好材料、补充进人员,这家店随时都可以开门营业。 在吧台另一侧的一个已经组装好的猫爬架上,猫咪正趴在最上面一层的平台上眯着眼睛假寐。似乎有些猫是这样的,特别喜欢呆在高的地方。 老实说家里多了这么一双眼睛还是挺有压迫感的,傅集贤理每每抬头看过去的时候,都觉得它是在“监工”。 猫咪才是老板工头,傅集贤理感觉自己只不过是个打工仔。 临近中午的时候,有人来到了店里。 “理君在吗?我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傅集贤理立刻站起身来向着对方迎了过去,“大吾哥,你终于来了,路上辛苦,欢迎来到东京。” 之前他已经收到了筱原理世的通知,被告知今天这人会来到东京。 “就是这家店吗,感觉很不错的样子。” 对方跟傅集贤理握了握手,放下手中的包之后就开始打量起店内来。 他叫杉山大吾,二十五岁,料理人。应该算是“傅集贤理”小时候的玩伴,属于知根知底的山梨人。 杉山大吾的样貌很端正,不说多帅气但肯定不是歪瓜裂枣,他一看就是那种很干净的厨师……这能让老板和顾客双方都满意,毕竟形象方面对于服务员来说还是挺重要的。 “基本上保持了之前的装潢,刚好现在我正在考虑菜单,大吾哥也来帮一下忙吧。”见杉山大吾一副很有精神的样子,傅集贤理立刻就把他抓过来进行工作。 “工具人”这种称呼就是这么来的。 “框架已经做好了?接下来其实只要填充一些细节似乎就可以了。” 杉山大吾看了一眼傅集贤理制作的菜单,觉得已经八九不离十了,毕竟本质上这家店是卖饮料的而不是卖食物的……厨师这种角色都有点多余,其实傅集贤理更该雇佣个调酒师。 “我就是随便弄弄,接下来就交给你这个资深从业者了。” 傅集贤理的菜单是怎么制作的呢?流程其实很简单,打开网页、搜索类似的店的菜单、然后照抄,所以他效率还是比较高的。 “理君,这是你样的猫?” 就在杉山大吾取代傅集贤理开始写菜单的时候,猫咪从猫爬架上下来,它走到了杉山身边,在他身上嗅了嗅。 “嗯,最近刚刚收养的流浪猫,叫做‘圆长’,已经是一只八岁的老猫了,好在身体比较健康。” 这是宠物医院的检测结果,不过傅集贤理觉得这只猫应该不止八岁。 “圆长你好,它还挺亲近人的,这一点不太像野猫……” 傅集贤理心说这只猫咪大概不是在亲近人,而是在分辨你究竟是不是人吧…… 果然,圆长只是嗅了嗅,随后它又直接返回了猫爬架上的“鸟瞰点” “不过理君的性格确实变得你以前柔和多了,你居然也会养宠物了。”杉山大吾看着慢吞吞的老猫似有感慨的说道。 “……” 这话什么意思?傅集贤理疑惑。 难道我以前是个虐猫狂人吗? “大吾哥住的地方搞定了吗?”傅集贤理没法回应对方的感慨,所以干脆换了个话题。 “嗯,我在附近租了一间公寓……其实每日乘电车往返山梨也可以,就是稍微有点奔波而已。” 这种餐饮店晨间肯定是不营业的,所以早晨从山梨那边过来肯定来得及……类似工作地点在东京、住宅在琦玉的情况可并不少见,而且其中很多还是上班族,辛苦程度可想而知。 只能说不愧是“社畜”这个词的发源地。 在做这些店内准备的同时,傅集贤理也对外散发了一些招募短期服务生的传单,重点募集范围放在了附近的高中校园里……在正当场合通过实践式的工作赚取一些零花钱,一些学生以及家长是乐见其成的。 当然了,“附近的正当营业场合”这点很重要。 期间傅集贤理当然也关注着有没有人通过那个网站找到这里,然而事实证明世界上是没有那么多奇异事件的,他甚至觉得一年内自己都不一定能再次遭遇到那类事情——嗯,这人毫不犹豫的给自己立下了一个FLAG。 至于他的“官方职位”商务专员,他已经彻底抛弃了。 抱歉,那是什么?有自己开小店玩的开心吗? 总之,三天以后,喫茶店“阿加莎”正式开门营业了。 傅集贤理把营业时间定在了中午11点到晚上7点,考虑到这间店之前因为经营不善倒闭过,而他现在开业也算不声不响,所以他也没打算把店面经营的多么火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开门没几分钟就有三个客人走进了店内。 他们走进店内,贼头贼脑的四下张望了一圈,然后彼此互视、点了点头,接着他们挑了最靠近门口的一个位子坐了下来。 傅集贤理觉得这几个人有点问题,正常人都不会优先选择那种人来人往的位置才对,不过本着服务员要“微笑优先”的原则,他还是走了过去准备接待他们。 “几位客人要喝点什么吗?”说着傅集贤理把一份菜单递了过去,“抱歉,本店刚刚开业,一些事情还没准备好,所以菜单暂时只能这样了,很抱歉给各位带来了不便。” 他递过去的菜单还是手写的,上面也没有图片说明……正式的菜单还没有制作完成。 坐在一张桌子上的三个年轻人中的一个,接过菜单之后在三人之间迅速的传了一遍,几乎转眼之间菜单就还给了傅集贤理,以至于他不得不怀疑这些人一个字都没有看到眼里。 “老板,来一杯卡布奇诺。” “卡布奇诺加一杯。” “俺也一样。” 确实,这玩意不用看菜单,正常咖啡店不可能不卖这个。 这几个好像有什么问题,好在客人们不像是来找茬的,人家正常点单了。 “知道了,三杯卡布奇诺。” 傅集贤理转过身去,同时皱起眉头。 这三个人给他某种熟悉感,但这熟悉感是哪来的?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第四十五章  青结工(上) 傅集贤理记不得这几个人是很正常的,毕竟双方只有“一面之缘”。而且相比于当时他给那三人留下的强烈印象,对方给他留下的印象可以说近乎于无。 还有就是这三人现在的形象跟傅集贤理遇到他们的那个时候的形象差别实在太大,大到了任谁都不会将其联系起来的地步……这三人就是那天晚上被傅集贤理+丧尸“稍稍”吓了一通的混混团体。 那时候三人的穿衣打扮属于非常前卫的后现代主义视觉系风格,而现在他们身上的衣服普普通通,头发也都是黑色短发,身上更没有什么大金链子小金表的配饰,甚至他们坐在店里的时候还显得有些拘谨……现在他们给人一印象是那种“底气不足、谨小慎微的年轻人”。 如果傅集贤理能知道自己不经意间的一个小小举动就让三个社会浪荡青年改邪归正的话,那他肯定是会感觉很欣慰——他此前的所作所为属于“惩恶扬善”的范畴。 客串服务员的傅集贤理去后厨下单。卡布奇诺这东西无非是浓缩咖啡加蒸汽&泡沫牛奶,或者必要的时候可以多兑点水? 再加上三位客人点的都是同一类饮料,所以制作速度是很快的……别说,杉山大吾手还挺熟。 所以等于说一转眼的工夫傅集贤理先是去了趟厨房,然后又回到了餐厅,但是就在这短暂的时间内,餐厅里却又多了两个人。 将咖啡端上桌之后,傅集贤理往那两人那边走了过去。 “欢迎光临……” 这两个人看起来更不是什么正经人了,如果是正常客人的话,进店之后肯定不会楞戳戳的站在那里,至少应该找个位置坐下才对……店面开业的日子似乎不对,虽说正式营业开始之后短时间内就来了两波客人,但这两波客人看起来似乎都有点问题。 那两个人之中个子较矮的一个斜着上半身、用手肘撑在吧台上,另一个则是站在他后面,时不时的凸一下下嘴唇、用力吹一口垂到鼻梁上的黄毛,显得流里留气的。 傅集贤理怀疑自己是不是入错行了,他不应该开咖啡厅而应该开一家“社会青年改造中心”,指不定还能混一个“傅医生”或者“傅教授”之类的头衔呢。 “你是老板?” 靠在吧台上的那个矮个子斜着眼睛瞥了傅集贤理一眼。 “我是店主,两位……看起来好像不是来喝茶聊天的吧?” 傅集贤理也没有绕进吧台里面,他与对方隔着两步站定,脸上的微笑依旧不改。 矮个子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板,因为他觉得对面的人正在俯视自己,然而这种动作没有任何意义……哪怕他站的笔直也依旧没有任何身高优势。 “我们是二丁目市容管理委员会的管理员,按照规矩,你这样的店面需要每月向我们的机构缴纳20万日元的管理费用…… 环境保护法、全球气候协定等等类似的东西,你应该懂吧?” 说着,矮个子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然后“啪”的一声拍在了傅集贤理肩膀上。 傅集贤理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眼,还别说,上面的内容还真像那么回事。 时代变了,黑社会在进行某些活动的时候居然也懂的巧立名目了……很明显,这两个人是来敲诈勒索的。 每月20万的“管理费”?这要价真亏他们能说得出口。 对于正常的上班族、学生乃至政府公共从业者来说,现代社会之中还发生这种敲诈勒索的事情好像有些不可思议,这都得是封建社会的传统活动了。 然而对于曾经开过店、每日接触大量的人流、在固定位置从事固定经营的人来说,这类事情其实也不算少见……就算你想做一个安分的生意人,但总会遇到一些狗屁倒灶的恶心事。 这种事情与社会发展水平与治安条件关系不大,因为不管治安再怎么好,有的人的人心总归是坏的。 或者这得说是“人性如此”了。 不过现在的傅集贤理肯定是不讨厌接触这类人的,甚至他还挺喜欢欣赏类似的“表演”,因为各种意义上他们都很有意思。 “咳,环境保护法姑且不论,全球气候协定的参与者和约束对象都是主权国家,通过的协议会由国家的管理机构层层往下推进……无论如何,那种国际组织也不可能直接管到我这种善良市民头上。” 一边说着,傅集贤理一下一下的把那张纸给慢慢撕碎。 “你的意思是不服从环境保护法了?嘿,很久没有碰到你这样的刺头了。” “朋友,不要把法律说成菜刀一样的东西,这太缺乏常识了……你让我很怀疑日本的义务教育普及率。” 傅集贤理应该没必要给黑社会搞普法教育吧? “这什么意思?” 尽管傅集贤理很希望自己能刺激对方说出点那种又中二又凶狠的台词来,可实际上矮个子似乎理解能力很有限。 “熊哥,他在骂你。” 好在后面的高个子很“善解人意”的给出了提醒。 矮个子这下懂了,他恶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然后就要伸手拉傅集贤理的衣领。 傅集贤理只是灵巧的往后退了一步,这就让对方抓了个空。 “不是,你们收‘管理费’的时候就这么赤手空拳?就算没有热武器,至少也该带把匕首或者砍刀吧? ‘巧立名目’智商有限,‘人身胁迫’凶狠不足……这一行难道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吗?” 对方动手之后,傅集贤理非但不害怕,甚至为日渐萎缩的“黑社会业界”惋惜了起来。 “……” 矮个子的脸越憋越红,怎么说呢,他确实是来敲诈勒索的,但这种事情一来“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不一定非拿20万,只要满足他们的心理价位就行;二来就算遭到店主的拒绝,那正确的做法应该是采取各种骚扰手段,比如砸玻璃、剪电线、吃霸王餐之类的,目的是让人做不成生意,然后不得不屈服。 直接式的暴力冲突确实比较少见了,这种手段既没有技术含量又容易被警察抓,属于极限一换一的没脑子操作。 按照“正常流程”,这两人遭到了傅集贤理的拒绝之后,应该是明示暗示的威胁一通,然后告辞离开、准备其他手段,然而问题在于……这家店的店主嘲讽技能拉满了。 原本打算忍一忍的矮个子,对不起,还是没忍住。 分不清是在吓唬人还是真有袭击企图,总之他果断的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把蝴蝶刀。 于是傅集贤理变得特别高兴了起来: “注意了,大家看这人掏刀子了哈,接下来不管我这个‘善良市民’要做什么,都应该属于正当防卫吧? 甚至‘惊慌失措’之下一板凳把人给砸死了,最多也只能算是过于紧张之下的防卫过当吧?” 这话说的,让坐在门口喝咖啡看戏的三人猛地缩了一下脖子……这个钓鱼流程,总觉得似乎有点熟悉? 第四十六章 青结工(下) 身为一个正常的、遵守社会秩序的成年人,是肯定知道“随便打人”的行为是不对的……除非他有非常正当的理由。 嗯,当一个人的安全受到侵害的时候,谁都有权力维护自己的生存权,以及…… 娱乐权。 当矮个子男人手握刀子、耍了蹩脚的刀花,准备往傅集贤理身边靠过来的时候,下一刻他就懵住了。 某种沉重的声音像是根本没有经过他的耳朵而直接从脑仁里生发了出来一样,接着他感受到了强烈的耳鸣、严重的肿胀感、然后才是从左半边脸传来的剧痛。 矮个子晃了晃,差点因为失衡而跌倒。 似乎整个人都是麻麻的、肿肿的。 随后他又感觉到了自己的牙齿好像在牙床上晃动,接着左眼也睁不开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被一巴掌抽懵了。 在遭到钝击之后,每个人受击部位的红肿充血速度各有差异,但傅集贤理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半张脸肿成完美猪头的人。 怪不得能加入极道,这属于天赋异禀吧? “你……难道还是敏感类皮肤?”傅集贤理不禁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不过理论上这种事情跟皮肤类型的关系不大,反而是跟抽人的力度有直接关联——傅集贤理看似在拿手抽人,实际上是在拿“义手”抽人。 这时候,听到动静的杉山大吾也从厨房里冲了出来,而且他手里好像还拿着一把类似剔骨刀的又长又尖还带刃的金属玩意。 “理君,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只不过有两个人想要找茬而已,现在我正在从道德层面上谴责他们。”傅集贤理立刻伸手制止了杉山大吾继续向前的举动,这家伙拿着把刀让人觉得有点害怕……不是害怕对方一时冲动,而是担心自家真的是黑社会出身。 听到动静之后出来看看情况很正常,但是看情况之前先把刀子抄在手里,这习性从哪来的?这厨子是有什么斗争经验吗? 搞不好两个黑社会一头扎进了另一个黑社会的地盘,这简直太悲哀了。 杉山大吾见傅集贤理好像控制住了局面,于是也就按照要求没有贸然向前。 “愣着干什么?一起上!” 缓过神来的矮个子有点上头,不过这无可厚非,谁被这么狠狠的抽嘴巴子都得上头,但是愤怒的情绪没有冲垮他聪明的小脑瓜子,千钧一发之间他想起了自己还带着个小弟,于是他这就准备来一场一对二的公平对决。 如果傅集贤理只是个车祸康复病人的话,这时候他应该已经开始哆嗦了,然而问题是他不只是个病人,甚至某些方面不是人,所以让他一打二的话其实是有些欺负人的……特殊能力打黑社会,那不就是打弟弟吗? 好在傅集贤理还懂的控制力道,不然的话就可以论证一下类似“能挡住霰弹枪攒射的触手能不能一下把一个活人的脑袋抽飞”这样的问题了。 所以这两个人冲过来后带来的后果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傅集贤理能“左右开弓”的使劲抽他们嘴巴了。 大概进行了三分钟的亲切“肢体接触”之后,两名来自于“市容管委会”的“管理员”瘫坐在了地上。 傅集贤理甩了甩手,然后拉过一张椅子往这两人身边一坐: “两位先生,你们的要价太离谱了,20万日元?这20万日元全换成混凝土的话,你知道够把多少人沉进东京湾吗?” 这话让两个肿成猪头的黑帮份子各自心惊,同时忍不住的心中暗道“卧槽,是行家”。 他们怀疑自己踢到钢板了,因为这种动不动就要把人往东京湾里沉的狠话,大概只有“业内人士才”会说。 “我知道你们想说这事没完,不过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多带点人,只要你们人够多,剩下的事情一切好商量…… 部下被人抽的妈都不认识了,你们老大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吧?你们这类团体不是特别喜欢把‘仁义’这样的词挂在嘴巴吗?” 前面一段话是傅集贤理的期待,后面的就是他根据自己看的电影电视剧的臆想了……仁义?他似乎想太多了。 跟当地黑社会斗智斗勇,缓解地方警察的工作压力,同时也为自己的生活增加一点小小的趣味和点缀,傅集贤理的做法可谓是一石三鸟。 因为这两人被他抽的有点头重脚轻、头昏脑涨,傅集贤理索性也就好人做到底……他拖着两人的衣领,将他们丢到了店外。 拍了拍手回到店内之后,他发现坐在门口的三位客人居然没有趁机离开。 “几位先生,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挺沉得住气……流氓找茬,见笑了,真没想到现代社会居然还会发生这么粗暴的事情,有点不可思议哈。” 傅集贤理笑着对他们说道,这表情跟刚刚要把人往东京湾里沉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三个年轻人只是看着面前已经被喝空了的杯子,此时他们特别想问究竟是谁粗暴?究竟哪里不可思议? 然而他们不敢问。 “那什么,店长先生,我们还没付钱……” “喔,对,买东西是要付钱的……承蒙惠顾,2700日元。” 三人果断掏钱,等傅集贤理找零之后,他们选择立刻离开了这家店。 “很高兴为您服务,期待您的下次光临。” 傅集贤理对着离开的客人们说出了标志的送别用语。 然而对方说不出口的回应其实是这样的……谁再来这家店第二次谁就是孙子。 而就在傅集贤理收拾茶杯走进厨房的时候,那三人只是站在了店门外面,一时间没有离开。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到了坐在台阶上正默默回神的黑道两人组身上。 老实说,他们有点惨,这时候正当的处理手段是建议他们报警。 “小子,看什么看?滚远点!” 察觉到了三人的视线之后,矮个子毫不客气的瞪眼怒喝……这位可怜人这时候想要排解点“小情绪”,三人组这属于撞到枪口上了。 只是…… 三人组中为首的那人深吸一口气,然后二话不说就将瞪他的矮子踹翻在地,另外两人见大哥动手了自然也跟着动手。 “蠢货,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你刚刚差点连累我们知道吗?”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愤怒与后怕。 两个身心俱疲的残血黑帮份子自然打不过三个生龙活虎、吃饱喝足的混混,所以这波“火并”来的很突然且凶猛、过程很迅速,结果以混混们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大哥,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两个黑社会只能躺着喘气之后,三人组中的一人问道。 “大哥”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清了清嗓子之后说道,“这是最后一架了,从明天开始我们出去找工作……准备上班。” 说起来都是泪,江湖真是又难混又危险,所以他准备“回头是岸”。 我们以前也是流氓,但现在我们只想做个好人。 混混大哥仰头望天,捏住鼻梁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再演下去就是僵尸片,大爷我的青春结束了……” 第四十七章  午夜的委托人 “原混混”三人组在离开了形如恐怖屋的咖啡厅之后,他们沿着马路继续往前走……说实话,傅集贤理打流氓并不可怕,身为流氓谁又没挨过打呢,问题在于他打流氓的举动会让三人联想起他打丧尸的场景。 他们脚步匆匆,等转过一个拐角之后,又一头扎进了一家家庭餐厅里。这当然不代表着这三人像饭桶一样除了喝就是吃,尽管时间已经来到了中午,但他们进入这家餐厅的目的在于有人在这里等待着他们。 “夏实姐,久等了。” 先一步身在这家餐厅里的人的身份当然不难猜测,会执着于那次的事件且委托混混三人组接近傅集贤理的人,也就只有宗谷夏实了。 宗谷夏实示意三人坐下,又让他们随意点了点吃的东西之后,她开口问道,“你们接触过傅集贤先生了,感觉怎么样?” 混混三人组彼此互视一眼,最后还是由“大哥”开口说道: “我们在那家咖啡店里坐了一会,老实说长相和声音方面我们已经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了,只能确定那位傅集贤先生的身高应该跟我们当夜遭遇到的那个人相差仿佛。 而且…… 更重要的是他的说法方式、做事风格以及由此体现出的性格给了我们相当程度的熟悉感……只能说两个人都是很有特色的人,而且这种‘特色’十分的相近。” 虽然话说的显得不确切,但他这几乎是在明示了。而后混混大哥将他们刚刚在咖啡厅“阿加莎”里遭遇的事情向着宗谷夏实进行了说明。 “说话总是在诱导别人的情绪,然后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进行‘正当谴责’;行为看似很大胆冒进,但实际上似乎暗藏着自信;明明在做很有风险的事情,可无论如何看起来都像是在玩笑……” 能把混混逼到使用这样的说话方式来形容自己,只能说傅集贤理确实不是一般人。 三个混混与傅集贤理的两次遭遇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一个小时,然而他强烈的个人风格毋庸置疑给这三个社会青年带来了相当程度的刺激。 “综合起来判断的话,虽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但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那最后一件事,能请你们再重新描述一下那夜看到的事情吗?” 宗谷夏实认真的听完了他们的说明,稍稍思考了一会之后,这才又提出了一个请求。 “可以是可以,但能让我先把饭吃完吗,不然我怕等会就吃不下去了。” “……” 三个混混迅速的吃完了午餐,然后他们重新讲述了一遍自己曾经遭遇过的带着魔幻与惊悚色彩的非现实故事。 宗谷夏实则再一次的将他们说的事情记在了一个笔记本上,这次跟之前不同的是,她没有去质疑故事中的怪诞成分……她似乎已经接受了“丧尸”以及“捉鬼人”这样的故事角色。 完成了记录之后,宗谷夏实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信封,将其按在桌子上然后轻轻推到了对方的手边。 “感谢各位的再次协助,这是约定好的报酬。” “没什么,不过这是应该我们最后一次帮你了,之后我们不会再参与类似的事情……” 大哥在收下报酬的同时,以非常年轻的年龄说出了极其沧桑的话语,让人忍不住想要把一首“假如生活欺骗了你”送给他们。 “当然,只是最后一次了,该了解到的事情我已经都了解到了。” 宗谷夏实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对方确实已经帮了她不少忙,而接下来的事情也麻烦不到他们了。 等三人组离开之后,宗谷夏实重新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笔记,随后她就将这个笔记本塞进了背包里。 稍稍迟疑之后,她最终还是将另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笔记本拿了出来。翻开笔记本之后,可以看得出来上面的字迹明显不是她本人的字迹。 宗谷夏实又点了一杯麦茶,然后就在餐厅里安安静静的阅读了起来。 直到她看到了某页笔记上写着的一个网站。 ………… 有人在研究“非自然事物”的时候,傅集贤理正在跟杉山大吾在厨房里研究黑社会问题。 “理君……没想到你身手还挺不错的。” 傅集贤理狠抽流氓的行为挺让杉山大吾意外的。 “没这回事。只不过因为那种人往往色厉内荏、外强中干而已。对付他们的时候,你表现的越软弱可欺,他就越得寸进尺,反过来给他两巴掌之后,他才会老实下来。” 两巴掌不一定老实,但问题是傅集贤理给的是两巴掌吗? “不过理君,你毕竟刚刚出院,还是注意一下身体为好。” “正是因为我刚出院才会更有武力……我身体里嵌入了很多金属部件,所以打人特别疼。”傅集贤理开了个玩笑,把自己战斗力爆表的事情糊弄了过去。 “……”好像有槽点,但没法吐,“那样的人虽然不足为虑,但还是要小心一下他们的报复。” “像这样的暴力团体,一般会有多少人?”傅集贤理问道。 “不清楚,山*组的话我倒是知道,不过……估计他们至多也就只有几十人吧。” “那如果我们需要帮手的话,能来多少人?” 傅集贤理试着问道,他这就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就算那样的暴力团体人多势众,看起来拿他们没什么办法,但实际上解决问题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被动防御”等于被动挨打,但傅集贤理必要的时候可以“主动出击”呀。 人人都有软肋,黑社会老大难道就没有个担心被人诱拐的可爱女儿或者担心被人勾引的年轻妻子吗? 看看,只要换个角度,问题是不是就很好解决了? “山梨那边吗?现在不好说了,毕竟时代变了,不过如果这边真的需要帮忙的话,我们的人数肯定会比对方多的吧?” “懂了。” 也就是说他们能从乡下摇人,然后在东京进行大规模械斗……还是算了吧,傅集贤理认为良好市民尽量不要给警察添麻烦。 “肯定到不了那种程度,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傅集贤理没太把本地“黑恶势力”当回事。 会有“报复”到来吗?一连三天,咖啡店的生意虽然不温不火,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发生别的事情。 咖啡厅的营业时间到晚上七点为止,七点之后杉山大吾就下班了。不过傅集贤理有时候会一直开门到深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当然了,这段时间内如果有客人上门的话,店内提供的饮品也就只有速溶咖啡之类的东西了……冲速溶咖啡就跟泡泡面一样,都是傅集贤理十分拿手的厨艺。 只不过,开店到深夜往往会引发一些问题…… 第三天的晚上,一位特殊的客人来到了店里。 第四十八章  安逸寺 店里的最后一个客人已经在半个小时之前离开了,安静的内部环境让坐在吧台后面的傅集贤理开始困倦了起来。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半,这时候居住区和商业区的区别就显现了出来,前者静谧沉寂,后者该怎么热闹还怎么热闹。 还别说,晚间店里的人流量居然还算不错。尽管七点以后傅集贤理能够提供给客人的饮品已经非常单一了,但这个时间段来到店里的人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喝东西。 很多时候的很多人只是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单独待一会而已,这样能让他们忘记生活的困境与烦恼,暂时方下身上的重压……傅集贤理晚上接待的客人可能大多都是心碎男孩女孩、失意中年人、忧郁人妻之类的。 不过现在时间太晚了,整理好心情的客人们都各回各家了。傅集贤理察觉到自己开始打瞌睡之后,他打着哈欠施施然站起身来,准备去闭门然后上楼睡觉。 可是就在他走到门口准备掏钥匙的时候,已经有人先一步的从外面推开了店门。 “对不起,我们……额,你好,请进。” 傅集贤理本来想说的话是“我们已经到了关门时间所以恕不接待的”,但是在看到了对方的样子之后,到嘴边的话又被他给吞了回去……大夏天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穿着正式、考究且昂贵的和服的人。 嗯,当然是女人……难道她不觉得热吗? 和服这样的传统服饰凸显的是一种古典气质,但如果穿这种衣服的人身材很好的话又会体现出一种现代主义视觉冲击,嗯,不太好形容……当然了,跟身材啊样貌啊之类的因素没关系,服务业从业者的职业精神让傅集贤理决定接待这位客人。 难道还真有人妻? 傅集贤理瞥了一眼外面,然后看到了停在门口的一辆黑色豪华轿车。 穿衣、样貌、妆容、气质、交通工具以及跟班,无论如何这女人看起来都显得很有牌面,所以把这样的客人挡在门外是很失礼的事情。 那位女士大概也没料到会迎头碰上店主,楞了一下之后,她很快反应过来,先是对着傅集贤理点了点头,接下来她没有选择直接进入店内,反而是对着门外的一个穿着黑西装的身形壮硕的男人问道,“确定是这里吧?” “是的,大小姐。” 身为保镖兼司机的男人这样回应道。 得到了准确的答复之后,女人才走进了店内。 听到了男人对她的称呼是“大小姐”而不是“夫人”,那傅集贤理就更没有理由挡住门口了。 来到店内之后,她继续往里走,然后坐到了吧台前的一张高脚凳上。而那个男人则是跟个门神一样一声不吭的杵在了门口。 什么意思?不让其他人再进店了吗? 傅集贤理开始考虑用速溶咖啡招待这样的客人是不是有点失礼? 好像是的。于是他拿了个玻璃杯、找出全店最好的杯垫、然后倒了一杯冰水放到了对方手边……最简约就是最奢华嘛,完全可以认为这杯水是刚刚从斐济空运过来的嘛。 接着傅集贤理直接坐到了对方的左手边的椅子上……这人不可能是为了专门喝点什么来到这里的,这一点不难判断。 这种有些失礼的举动让客人轻轻蹙眉,然后她稍稍向另一侧挪动了一下身体。 “客人,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说话间傅集贤理又站起身来,他把手伸向了吧台后面,接着拿出了一袋猫粮和一个陶瓷猫碗。 把猫碗装满猫粮之后,他直接把猫碗搁在了吧台上。然后就见一只猫咪慢吞吞的下了猫爬架、跳上吧台、蹲在那里开始吃猫粮。 右边是客人的水杯,左边是享用夜宵的猫咪,那请问尊贵的客人能喝得下去这杯水吗? 好在她不是来喝水的。 那位女士取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傅集贤理。名片的设计非常简单,正面只写着她的名字。 “安逸寺佐和子?” 客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接着她又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手机,点亮屏幕之后出现了一个网页——除了正中间的一行白字之外,它只有漆黑一片的背景色。 而那行白字写着的正是傅集贤理的地址。 “额……” “看你的反应,我应该是找对人了。” 安逸寺确认了傅集贤理的反应,然后才继续说道,“我听人说起过,如果遭遇了不可思议的事情的话,就可以用这个网址寻求帮助。 可惜的是它只是会显示这样的地址,所以我不得不从静冈县来到东京。” 看来原本管理这个网站的宗谷玄人先生似乎在“业界”是一个比较有信任度的人,只是很可惜现在类似的委托只会来到傅集贤理手里。 “找没找对人,那要看安逸寺小姐遇到的究竟是什么问题了。” “应该说是那种超出一般人想象的、不是一般人靠一般手段能够解决的非正常事件,在它面前财力和权力都无意义的东西。”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傅集贤理伸手轻抚着猫咪的后背,视线一直注意着它的反应,然而撸了半天之后,它仍旧没反应。 这是在说明情况正常? “安逸寺小姐,你的描述未免太暧昧了些,如果得不到有价值的信息的话,我当然无法给出正确的判断。” “抱歉,因为涉及到我的家事,所以事情不方便在外面谈,总之我希望能邀请您去往静冈县一趟,之后我会给出相应的说明……” 这话让傅集贤理意识到了些什么,他侧过身来有些诧异的看了对方一样,然后二话不说当面掏出手机,检索起“安逸寺佐和子”这个名字来。 他想要的结果很快就显示了出来: 安逸寺佐和子,二十六岁,知名企业家安逸寺源的独女。 安逸寺氏是著名名汽车制造厂商的联合创始人,安逸寺源现在是这家企业的重要股东之一。 这女人还真就是富家千金兼亿万财富继承人,论及资产的话她肯定跟“预备役地主”的傅集贤理不在一个层面上。 傅集贤理不由得又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大小姐,啧啧,同样是二十六岁,人家某些地方可是跟真中葵完全不一样……应该让葵姐过来好好参观学习一下。 什么?遗传基因决定的身体状态不会因靠后天的学习行为而改善? 悲哀,实在是悲哀。 “我是一个热心助人的人,既然安逸寺小姐真的遇到了困难,又暂时无法用言辞表达出来的话……那我去一趟静冈县也无妨。” 想了想之后,傅集贤理答应了对方的请求……本来他就对这样的事情感兴趣,如果他会抵触的话,那何必接受宗谷玄人留下的那个网站呢。 “非常感谢,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傅集贤先生能在三天之后前往静冈。” “三天?没问题。” “期待傅集贤先生的光临。” 安逸寺站起身来,向着傅集贤理鞠躬致谢,随后她就告辞离开了。 等她出门、坐到了那台车子的后座之后,依然留在店内的男人才走向了傅集贤理。 “先生,这些是您接收委托的定金。如果事情能成功的话,大小姐另有酬谢。” 嗯,另有酬谢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再给一笔钱,出了意外的话也不会是那种让人浮想联翩的酬谢。 等男人也离开之后,傅集贤理打开了对方留下了的那个厚厚地信封,然后他发现里面装着“福沢谕吉X60”…… 60万日元,仅仅定金都比傅集贤理一个月的工资还高。 这大概说明了两件事,第一人家不差钱;第二他们遇到的事情要么很紧急,要么很有难度。 紧接着,傅集贤理反应了过来,他刚刚可从未进行过自我介绍,然而那位安逸寺小姐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不愧是有钱人,能随意侵犯别人的个人隐私。” 傅集贤理是这家店的店主,所以他的身份不算难查,安逸寺佐和子在来到这里之前肯定进行过事先调查。 第四十九章 丰鹿岛 傅集贤理的生物钟很稳定,每天早晨他照例九点钟睁眼醒来,然后继续躺半个小时刷刷手机,随后等到他有了“自己确实应该起床”的感觉之后,他才会把起床的念头付诸实际行动。 在工作日,对于成年人来说他这样的起床时间与起床方式都显得有点奢侈。 等傅集贤理做好了卫生整理来到楼下的时候,已经快要十点钟了。 今天杉山大吾来的比以往稍早一些,此时他正在将一个纸箱从停在门口的一辆货车上搬进厨房里——杉山不只是个厨子,甚至他还在干采购的工作,负责用具、食材、饮料原料的补充。 “理君,早上好。”杉山大吾对着傅集贤理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大吾哥。” 相比于已经投入工作的杉山,刚刚起床的傅集贤理显得不是那么有精神。 将东西搬进厨房之后,杉山的声音继续隔着一面墙传了出来,“对了理君,我看房子后面的小花园一直荒芜着,要在后面培植些花草吗?” 咖啡厅的正门是朝南的,这栋房子在背面还有一个北向的后门,后门的外面是一个被一圈矮墙圈起来的小花园,通过厨房的窗子刚好能看到花园里光秃秃的那片泥土。 “能种上大葱么?”傅集贤理想也没想就这么说道。 “大葱?为什么的大葱?” “额,这种小空地不就是用来种植葱姜蒜、黄瓜茄子葫芦韭菜之类东西的吗?” “……” 很明显,双方的思考回路不在一个频段上。 傅集贤理这种真正的东方人,不论在什么地方都会自然而然的去追求土地的生产力。 “这个……理君,一来种植农作物很有可能会引起周围邻居的不满,二来在挺精致的房子的外带花园里种那样的东西似乎有点不搭调。”杉山大吾觉得傅集贤理是在开玩笑。 说白了,种菜太过“乡土”,种花才够“小资”。 “精致啊……” 光顾着自己精致有个屁用,傅集贤理突然想起了一个笑话:某岛国宣布成立太空作战部队,宣称其主要目的之一是为了清理给地球环境带来危害的太空垃圾。 嗯,听着就很高大上。 只是这话怎么也不应该由那种动不动就往太平洋里倒核废料的国家来说吧。 也不应该由在海洋环境和生物生态偏脆弱的时代大量猎杀海豚、突然高调恢复捕鲸业的国家来说吧。 所以说日本列岛的地理环境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狭隘。 “理君?” 傅集贤理回过神来,“喔,那就随便种点花、培植点草坪吧…… 对了,我订的制服已经到了,而且今天晚些时候应该会有来面试的高中生,到时候大吾哥帮忙看一下,合适的话就录用几个服务生。 如果有人来应聘正式店员的话,大吾哥也可以判断一下要不要录用。” “增加人手的工作要交个我来做?理君你呢?” 这分明是担任店主的傅集贤理应该负责的工作才对吧。 “今天我有事外出,要去静冈县,有可能要在那边呆个两三天的时间,所以往后几天这里就交给大吾哥了。” 这时候杉山大吾该说点什么?也就是说可能几天内这家店的当班员工就只有他一个人? 一家店,一个厨师,一个营业奇迹? 这里充分的体现出了傅集贤理对杉山大吾的信任,我不在家、我让你在我家,这难道不是信任吗? 回报这种信任的方式唯有一种,即努力工作。 “什么时候出发?” “等会就出发。” 杉山大吾没有问傅集贤理要去做什么,但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来应聘短期服务生的人做事不是特别的歪瓜裂枣,哪怕长得歪瓜裂枣,那他也肯定二话不说直接录用。 本着有厨师不用等于浪费资源的原则,傅集贤理让杉山大吾随便做了点东西端出来,在吃了一顿勉强能算是午餐的饭后,他返回楼上。 五分钟之后,他背了一个圆筒单肩包下楼。 这个包是中间隔断、两端各有个拉链开口的样式,材料内衬硬皮外包帆布,是前几天傅集贤理在网上买的,售价9万日元,算是他两辈子买过的最贵的背包。 秉持着朴实消费观的傅集贤理会当这样的“冤大头”,主要还是看上了背包的“功用性”——它可以用来带宠物。 此时这个包的一侧装的是傅集贤理的一些个人用品,下楼之后他把猫咪塞进了另一侧……透气性和舒适性是对得起它的售价,缺点是没有透明“宠物太空舱”的通透性以及这类封闭空间无论如何对于动物来说都显得舒展不开身体。 好在傅集贤理的猫咪不是一般的猫,它不是那么好动,而且……应该说它的智商是比较高的,这能省去傅集贤理不少麻烦。 杉山大吾眼见着傅集贤理把猫咪塞进了包里,然后忍不住的开口问道,“理君,出门还要带上圆长吗,我可以帮忙照看的。” “还是带上它更好,圆长是能帮上大忙的,而且……猫咪这种生物特别适合打辅助。”傅集贤理说道。 猫咪会对某些异常现象起反应,所以它需要它示警,猫咪能发挥个“扫描”的作用。 跟杉山道别之后,搭乘新干线去往了静冈县,几个小时之后,走下了电车。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已经抵达了目的地,实际上接下来他又乘坐出租车来到了海面,而后他还要换乘游船去往一个名叫“丰鹿岛”的小岛。 夹在本州、九州、四国三座主岛之间的濑户内海水域,小岛算星罗棋布,其中丰鹿岛算是比较大的一个,起码岛上有村镇存在。 这个岛离岸大概只有六七公里,不算远,但联想到傅集贤理来到这里的目的的话,它确实会有一种“孤立”的感觉。 “难道这是要开启暴风雪山庄模式?” 游船快要到岸的时候,看着前面越来越近的岛影,傅集贤理心中不由得联想到了这类侦探故事……看来他的店名叫做“阿加莎”还真没叫错。 接着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好吧,信号还挺满的……现在这个年代,如果不是有人为干涉的话,想找个完全没有信号的地方还是挺难的。 傅集贤理觉得自己想多了,经历过几件灵异怪诞的事件之后就变得容易疑神疑鬼了,无论如何,世界总归是平和居多的。 他笑了笑,走进船舱里休息去了。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外面其他乘客的说话声似乎突然变大了起来,察觉到可能快要抵达目的地之后,傅集贤理起身走出船长。 那座岛果然已经近在眼前了,同时他还看到了一片很难得的景致,乘客们也是因此而喧闹的——小岛中央的山岭的一大半都被一片鲜红的红叶树覆盖着。 “这不是大家都喜欢的红叶吗?” 这话吐口而出之后,傅集贤理立刻住嘴,然后疑惑……咦,我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船上的很多人都掏出了相机,准备拍下这难得一见的景象。 快要抵达的小岛,就像是小孩子涂抹的水彩画一样,颜色鲜明到了近乎不真实的地步……傅集贤理觉得这地方的色彩饱和度太高了,高的让人觉得有点不舒服。 关键是这类景象不应该要到十月份之后才能欣赏到吗,而现在可刚刚才过完八月,难道是海洋性气候的影响? 来到这里之后见到的第一个场景就有点违反常识,这让傅集贤理对接下来的“旅程”充满了期待。 游船缓缓地靠岸,傅集贤理抢在游客们之前走下船舷,然后不由自主的伸了个懒腰。 这时候傅集贤理感觉自己身后的背包晃动了一下,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拉开了背包的拉链。 “抱歉,差点把你忘了……现在可以出来透透气了。” 傅集贤理都想伸个懒腰活动一下手脚,更何况一只被关在狭窄空间里的猫了。 背包被打开之后,圆长一个灵巧的翻身跳跃,直接踩在了背包上面,然后蹲下。它先是看了傅集贤理一眼,似乎在表达不满,接着它举起右前爪舔了舔,开始用自己的这只爪子“洗脸”……好吧,圆长确实只是一只猫。 伸伸腿脚、抻抻腰身之后,猫咪也抬起头来看向了远处的红树林。 “怎么样,那是不是一片很漂亮的景色?” 傅集贤理伸出手指钩了一下猫咪的下巴,然后这样问道。 猫咪是不是色盲好像没有定论,不过至少可以肯定的是猫咪眼中的景色应该没有人类那么色彩斑斓。 所以傅集贤理眼中的美景不一定就是圆长眼中的美景,指不定在它看来远处不过是一片雾霭霭、黑沉沉的阴森晦暗色块而已。 “走吧,我们该去找委托人了。” 傅集贤理知道黑猫不会乱跑,所以也就没有再把它放回包里,只是任由它蹲在背包上面,于是他的后背、背包以及背包的两根背带之间就多了这么一个安静的“乘客”。 “圆长,商量一下,你能自己走路吗……可能你不知道,事实上我还是个病人呢。” 傅集贤理已经背了猫咪一路了,这时候他想要解放一下。 然而猫咪只是抖了抖耳朵,然后无动于衷。 对于一只猫来说,听不懂人类的话语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第五十章  仁侠 “先生,请这边走。” 在一个男性中年佣人的引领下,傅集贤理行走在这栋大房子的走廊里。 他左看看右看看,这种高大宽敞的建筑内部总给他一种宫殿般的感觉……从建筑规模上来说,不应该说这里是一栋别墅,至少也应该说它是一座洋馆。 这房子位于丰鹿岛的港口小镇的边缘,建立在靠近岛屿中央的山麓地带上,所以从远处看的话,它好像跟山坡上的红树林连成了一片一样。 “请问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安逸寺佐和子小姐,毕竟我是受她邀请才来到这里的?” 傅集贤理对着前面的佣人问道,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参观房子的。 “客人们还没有到齐,等晚餐时间大小姐会一起招待众位,并且会对一些事情做出说明,所以还要请您稍待。”佣人在一间房间的门口停住了脚步,然后对着傅集贤理鞠躬行礼,“在晚餐时间到来之前,还请客人先在这里休息一会。” “我知道了……顺便问一句,我能自己在这栋房子里转一转、参观一下吗?” 傅集贤理没有对主人的安排有什么意见,但随后他又不客气的提出了参观的请求。 “这个……抱歉客人,最好不要,”说话间这个佣人突然压低了声音,“最近这里有点‘家宅不宁’,为了客人的安全,您最好不要随意走动。” 佣人口中的“家宅不宁”肯定不是说这家在闹家务矛盾。 傅集贤理心说我就是来解决这种“家宅不宁”的人,不过人家不允许他在家里参观的话,他自然也没办法强求。 “知道了,多谢告知……” 总之希望晚餐时间快点到来吧。 等傅集贤理开门走进这间客房之后,那个佣人再次向他鞠躬,然后离开了这里。 关上门,视线在这个装饰古朴的房间内扫了一圈,接着傅集贤理走到房间的窗边。从这里往外看的话,能够看到楼下有两个佣人正在修剪草坪。 一切看起来都非常的正常。 这时候圆长终于舍得离开了背包。 “猫咪老师,有发现什么异常吗?”傅集贤理对着自己的猫满含期待的问道。 要知道在很多故事之中,猫咪可是能化身为巨大而富有妖力的“保镖”的,而且那些故事中的分工是这样的——主人负责发现问题,猫咪负责解决问题。 合理吗?简直合理的不得了。 圆长再次无视了傅集贤理的话题,它跳到了沙发上,原地追着自己的尾巴转了两圈,接着趴进了自己踩出的圆窝里、用一种特别无辜的眼神看向傅集贤理。 “好吧,只是开玩笑而已。” ………… 临近傍晚的时候,傅集贤理被佣人带到了餐厅里。 而他抵达这里的时候,围绕着一张大圆桌大椅子上已经坐了几个人……他似乎是最后一个来到这里的。 还挺有仪式感的,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开始了一样。 傅集贤理先看了看坐在那里的安逸寺佐和子,又看了看其他的“客人们”,心中不由的冒出了“果然如此”的想法。 在来这里之前,他还以为自己是对方找到的唯一“专家”,但之前跟佣人接触过之后他就察觉到了他其实不是唯一一个,只是“其中一个”。 也就是说,除了主人之外,这里坐着的人或真或假都是傅集贤理的“同行”。 等傅集贤理坐到椅子上之后,身为主人的安逸寺佐和子开口说道: “人已经都到齐了。 欢迎来到安逸寺家的别馆,本次我请诸位来到这里,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拜托大家的。不过在我做出说明之前,还请诸位先相互介绍一下吧,毕竟接下来的事情可能需要大家的合作。” “自我介绍吗,没什么必要性,而且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合作的可能性也很小……我只信任我自己,尤其是面对未知事物的时候。 喔,我叫做茅沼英杰,介绍完了。” 茅沼英杰是一个三十多岁、脸很瘦削、给人感觉很低调阴森的男人。 不过傅集贤理认同他的说法,大家彼此之间并不认识且都是“神棍”,怎么可能展开合作?要知道某种意义上“同行”可比怪异来的更恐怖…… “神原望。” 茅沼之后,他左手边顺指针方向的下一位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神原年龄跟傅集贤理相差无几,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冷漠孤僻的年轻人。 “小笠原信,友情提醒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可能很危险,没有实力妄图行骗的人最好早点离开……这是我的‘善意’。” 随后的小笠原似乎是个很骄傲的人,主人都没有说话他已经代主人赶人了……理论上他是没有这种资格的。 接下来就轮到傅集贤理了,于是他开口说道,“结城友奈,一个没有实力的人。” 傅集贤理,一个直接找茬的人。 “友奈”是女性化的名字,傅集贤理这是明摆着告诉这里的人自己用的是假名……由于他的姓氏比较特殊,通过姓氏获取他更多的个人信息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这次他学聪明了。 安逸寺佐和子姑且不论,他可不想跟这里的其他人有过多的牵扯。 而他的话直接让小笠原嗤笑一声,对方似乎不屑回应什么,但嗤笑是在表达某种态度。 可能是受到了傅集贤理提示,也可能别人跟他有一样的想法,总之在他之后的最后一人做了一个更夸张的自我介绍:“我叫丰臣秀吉,请多关照。” “丰臣秀吉”头上戴着一顶灰色渔夫帽,双眼前扣着一副大号墨镜,同时上衣高高的立领遮住了她的嘴巴与鼻子。 丰臣秀吉,一个遮遮掩掩的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傅集贤理之前就知道自己不是唯一特殊的人,毕竟他已经见过宗谷玄人与真中葵了。但是这一下见到了四个同行还是让他感觉有些惊讶的——不愧是有钱人,不管做什么事情、请什么人,相比于单独找,他们似乎更习惯于“批发”。 只不过人多了就能保证事情的成功率吗?傅集贤理心中打了个问号。 除了那位茅沼先生之外,这里包括傅集贤理在内的其他四人都显得很年轻,年轻等于新手,往往意味着经验不足。 等这些人完成了自我介绍(其实就是相互报了个名字)之后,场面稍稍沉默了一会,接着安逸寺佐和子才开口说道: “诸位听说过人鱼吗?” 嗯? 提到濑户内海的话,果然还是要说人鱼传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