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假 今天要带父亲去医院,回来的时间不定,今天就请假一天。 今日无更 抱歉,今天停更一天。 第一章 1976年的冬天 陶真真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把被子盖的又紧了些。 她身上觉得很冷,那种刺骨的寒冷让她原本还有些混沌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捋着脑海里多出来的记忆,她真想大哭一场:这特么到底是什么破地方?我只不过说了句“老天爷太不公平”而已,要不要这么记仇啊? 还有,你就真把我发配了,也找个聪明点的人啊,这种脑筋缺根弦的人,让我变成她?我还不如死了呢嘤嘤嘤…… “冷!真冷啊!”她冻的嘶嘶哈哈的,薄薄的被子根本不足以抵御寒冷,裹着被子还是哆哆嗦嗦的,鼻涕冻出来了,眼泪冻的收不住。 她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哭起来,“呜呜……妈,我要回家,妈,我要妈妈,我不要在这儿……” “大半夜的不睡觉,嚎什么丧呢?”突然一声尖刻的女声响起,“什么玩意……不要脸的东西,你白天倒是睡够了,晚上开始嚎丧,还让不让人睡觉?我说你咋就心眼子那么不好使呢?” 陶真真委屈的瘪瘪嘴,小声抽泣着。 这个声音,就是记忆中的二嫂,又尖酸又刻薄,偏偏人很能干,长得也俊,二哥拿她当个宝似的。而且她亲叔叔是大队长,那可是大队里的实权人物,她刚嫁过来时,动不动就觉得受了委屈,嚷着要去告诉她叔,弄得家里人连同父亲母亲都让着她。 而她肚皮也争气,一进门就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孩,二哥就更拿她当祖宗供着,她也自觉成了老陶家的功臣了,就越发的飞扬跋扈。 陶真真囔囔着鼻子小声道:“我冷……” 已经来了,再哭也回不去了,一向务实的陶真真觉得,什么也没有眼前的事实在。 “毛病!烧包了你,冷个屁冷?你当你是千金大小姐呢你?”二嫂骂着,发狠道“再吵吵,把嘴给你堵上,我看你还嚎不嚎了?” 陶真真立马把嘴闭嘴。 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不了冷死,也不用明天被送到杨家去了。 想到杨家,她就一阵头大。 你说原主怎么就这么缺心眼呢?为了个男人把自己的小命给作没了。值不值当啊?关键是,还没落个好,把个名声弄臭了。 唉!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原主也叫陶真真,今年二十二岁,是家里的老来女。在这种比较贫穷落后的山村,可是地地道道的老姑娘了。 陶真真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又是家里的老小,从小不免多宠了些,又上过三年小学,跟村子里大部分姑娘相比,算是有文化的。因此心气也比旁人高。 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她不想嫁个种地的泥腿子,她就想嫁个城里上班的,有铁饭碗的。 她自认为长得漂亮又有文化,眼光高,先是相中人家公社供销社主任的儿子。她长得漂亮啊,果然把人给迷得五魂三道的,都以为她要嫁给供销社主任的儿子了,结果人也跟她一样,眼睛看到天棚上,给儿子相中了县里棉纺厂办公室主任的姑娘结婚,把她给甩了。 她又盯上了城里来的知青,结果,人知青就是利用她,甜言蜜语的哄着她,让她怂恿着她二嫂找大队给开了回城证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这姑娘之前行事太高调,两次恋爱闹的人尽皆知,也不知怎么就有传言出来,说她被人占了便宜,身子不干净了…… 陶真真没啥心眼,听到这话去和人掰扯,被人讽刺了气得不行,上手就和人撕巴起来,一来二去的,她的名声就坏了。 又不要脸又是个泼妇。 这名声伴了她好几年,要不是陶家夫妻这么多年老实本分,几个儿子也都是正经过日子的能干汉子,连老陶家都得臭到乡外去了。 这几年也有媒人上门,可对方不是年纪大的无赖就是瘸了条腿的混子,正经人家谁敢要她? 陶真真本就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她当然不肯答应这样的亲事。 一来二去的拖到这个岁数,眼看着自己的姑娘都十岁了,再过六七年也该说亲事了,二嫂急了,家里有这么一个姑姑,等她家姑娘说亲能不受影响吗? 因此,她去找了她叔。 她叔把陶老头给找了去,告诉他今年年底前必须把陶真真嫁出去,要不然,就扣他家的工分。还威胁着,老陶家要找不着合适的,他可以帮着给介绍建东大队的侯大麻子。 陶真真听了父亲话后傻了眼,在家闹了两天,她宁可一辈子单身,也不嫁这个侯大麻子。 可这回陶父陶母愁眉苦脸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二嫂更是发了狠话:“侯大麻子家里条件不错,要不是满脸的麻子,人家能看上你,你就烧高香吧!” 陶真真哭了两天后,绞尽脑汁寻思上了,看谁适合她又条件好点的。别说,还真让她给琢磨出一个人来。 这人就是建华大队的会计杨伟东。他长得虽然黑了点,年纪又大了点,拖油瓶儿子也七岁了,但他识字人老实名声好,又在大队里当着会计。 这种条件搁在过去,陶真真那是连正眼都不待给一个的。可眼下也没更好的人选了不是! 她把主意打到杨家老大身上,可人家杨家,哪怕儿子是鳏夫,也不肯要一个臭了名声的女人。 她不肯撒手这好不容易抓到的救命稻草,所以偷跑去了杨家,趁人家去外面解手的时候,扑了上去,然后大喊“非礼啊……” 还往河里跳,哭着说什么“不活了,没脸活了”之类的话。 杨家后面就是条河,本来冰层冻得很结实,可偏巧快过年了,队里早上才拿雷管炸了窟窿捞鱼,给村民们分,她好巧不巧的就朝着这窟窿跑去了。 人杨家老大虽然气得不得了,可还是怕出事跟了过去。 她也不能真跳啊,做做样子而已,一只腿刚试探着想往河里伸,杨老大就把把她拉住了,力气用大了,二人一起跌倒在冰面上,她顺势就抱着人家呜呜哭起来。 把听到动静跟出来看热闹的村民都看呆了。 杨家老大那脸色,跟暴风雨来临前似的,乌沉沉的贼吓人。 可这位,那是豁出去了,就当没看着人家的黑脸,抱着不撒手不说,嘴里还喊着“我不活了,你这样对我我哪还有脸见人……” 这么多人看着呢,她就是要逼着杨家老大娶她! 第二章 哇凉哇凉的心 很快陶家来人了,和杨家差点没打起来。 一个说杨家欺负了人,就得把人娶回来,要不然就去告他们耍流氓。 一个说陶家耍无赖,他们家老大是救人,反倒被人赖上了,说她们不要脸。 眼看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建西大队大队长也找上门来了,说要是不能解决好,就要告杨家老大流氓罪把他送进笆篱子。 东升大队的大队长一看不好,果断出面,把两家当家人叫到一起关起门来商量。 陶真真当然不知道她二嫂能耐的把她叔又找去帮忙了,她回到家寻死觅活的,差点就一根绳子吊死。 其实,以她多年……看电视剧的经验得出,原主那就是装的,她就是吓唬人,没想真死,无非是想逼人家杨家老大娶他过门。 陶家人恨她恨得牙根痒痒,可他们好不容易能有机会把这个能作的老姑娘嫁出去,还是嫁的名声颇好的杨家老大,这门亲事对于她和陶家来说,都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当然就借着这机会死咬着不放,逼得杨家那对精明老夫妻不得不答应她过门。 陶真真抽了抽鼻子,觉得自己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重生到这么一个缺心眼的女人身上。 这种算计来的亲事,她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她心里暗自叹了口气,为即将到来的明天发愁。 不过,她一向心大,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总会有办法的。与其愁以后的日子,不如想想眼下这半宿她能不能平安度过。 果然与她害怕的一样,早上她发起了高烧。 二嫂大嗓门都没能把她吵醒,倒把原主的老娘给催了来,摸着她的额头急了,让儿子去村卫生室开了两片退烧药灌了下去。 陶母心疼姑娘,想等她好了再送到杨家去,二嫂不同意,“等啥等?不趁着这会送,过几天人老杨家不认帐了,到时候就你姑娘这名声,怕是人侯大麻子都不稀得要了!” 好在这具身体很抗折腾,到了中午就退烧了,好受了就觉得肚子饿,她喝了一大碗玉米面粥又吃了一个大饼子,人已经精神多了。 她摸摸肚皮,感觉自己还能再吃下一个,可惜二嫂不知道是不舍得粮食,还是觉得再不送去怕把人砸手里,连拉带拽的把她揪起来,在陶母担忧的眼神中就踏上了未知的前路。 可能是嫌丢人,几个哥哥都没有出面,只有大嫂和二嫂一人扛个铺盖卷一人挎个包袱,将她送去了杨家。 路上碰上几个闲汉看热闹,其中一个脸色阴鸷,一双眼睛像淬了毒一样,紧紧盯着她,那目光肆无忌惮的让人有些浑身发冷。 陶真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突然侯大麻子身后一个男子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侯哥,搁这干啥呢?走走走,弟弟给你看样好东西。” 说着生拉硬拽把人弄走了,走之前眼睛状似无意的从陶家三个女人脸上掠过,掠过一丝鄙夷。 杨家。 杨老头蹲在墙跟抽着烟袋,王翠花盘腿坐在炕上补袜子。 张玉枝把陶真真拉过来往前一推,“我妹妹这就给你们家送过来了,你们家老大人呢?怎么不在家等着?” 就像沉年的货物终于售出去了一般,让陶真真很是气闷。 王翠花横了她们一眼,“等?她是啥娇贵人啊?我儿子不得上工啊?” 虽说是这不要脸的自己凑上来的,可大儿抱了人家被许多人看见也是事实,真把陶家惹急眼了,告他一个流氓罪,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要真让老大娶了她,别说她心有不甘,就是她大儿子也不乐意。 杨家夫妻固然拉个脸不欢迎他们,几个小孩也好奇的站在门槛上看着他们,一个男孩抹了把大鼻涕往衣襟上,“你是来给我当后妈的吗?我爸说他才不要不要脸的……” 小孩话没说完,王翠花就把小孩拉过来照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小孩伢子瞎掺和啥?出去玩去,这里没你们的事。”把几个孩子撵了出去。 陶真真眼一亮,“嫂子,他们家这么不愿意,要不……”张玉枝忙使眼色给大嫂,大嫂刘秀花别看闷不出的不爱说个话,手劲可大了,“真真你出来,你在这他们不好说话。” 陶真真想要挣脱她的手,可大嫂成年干活的手劲可不是她能轻易挣开的,把她拉出来,就怕她乱说话坏了事。 刘秀花拉着她往房头走了几步,没等吱声,张玉枝已经跟了出来,低声道:“昨天还寻死觅活的要嫁进来,今天就变卦了?你当这亲事是小孩过家家呢?我可告诉你,今天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刚才路上,那侯大麻子你也看到了,他可一直等着你呢!你今天要不嫁杨家,回头就把你送到他家去。反正,陶家你是想都别想!” 你以为不嫁杨家就可以回陶家住着? 想啥美事呢! 陶真真的心嗖的就凉了。 亲哥或许会惯着她,可嫂子…… 张玉枝说完进了屋,刘秀花见她老实了,老二媳妇给了个大棒,她总要给点甜枣,态度亲切了几分道,“真真,也别怪你二嫂生气。这可是你自己算计来的……你也别怨人杨家大娘说话不好听,要搁谁身上谁高兴?行了,别想那么多了,女人不都得嫁人走这一遭?嫁到杨家总比那大麻子强吧?你要真嫁给了大麻子,我怕你半夜都得做噩梦吓醒了。” 陶真真垂着头,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嫂子,”她小声商量:“要不我以后自立门户,自己过日子行不?我不麻烦你们,也不给你们添负担……你们看他家这样,我就是嫁过来了,也没有好日子过啊?以前哥哥和嫂子打小最疼我了……” 声音悲戚微微哽咽,一半是装的,一半也是真实情感。 记忆里哥哥嫂子们对她确实不错,可那是小时候。自打他们成了家又有了自己孩子慢慢的就不同了。 她又一再的作,把最后那点情分也作没了。现在家里头是个个恨不得她立刻嫁出去再也见不到才好。 陶真真有些头疼,你说一个人,愣是把一副好牌打成这稀巴烂,也是个能人啊! 刘秀花也脸色一沉,呵斥道:“不行!想啥呢?等你当了寡妇再说吧!就你这样的,自己过日子,那还不得天天有男人爬你家墙头啊?我们可跟着丢不起那个脸!” 这是当嫂子应该说的话?陶真真的心哇凉哇凉的。 第三章 第一架来的如此迅猛 刘秀花可不管她咋想,自顾自的又劝道:“真真,自己过日子不是那么容易的?嫂子说的虽然难听,可乡里无赖懒汉没有媳妇多了去,你想想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 陶真真不由打了个寒颤。 屋里,张玉枝皮笑肉不笑的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家老大抱着我妹儿,那可是大家伙都看着的。再说,昨天在大队部,你们家可不是这态度?既然这样,咱们就去公社派出所说道说道好了……” 明知道她就是威胁人,可杨家二老却不敢真和她置这个气,建西大队长有个儿子复员回乡就分在派出所工作,当时可是让几个村的村民都羡慕够呛。 “哎呀小孩的话你们也信,人都送来了我们还能让你们带回去?那你妹妹还活不活了?不过有些话咱可得说到头里,你家妹妹嫁过来,可得守本分,我们老杨家可不吃她那套!”王翠花话里很不客气,带了几分鄙夷。 张玉枝也想赶紧把人推出去,省得给家里人抹黑,见杨家给了台阶,她就笑着说:“那是自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进了老杨家的门就是老杨家的人了。” 王翠花的表情多了几分满意,她抬了抬眼皮进一步试探道:“我们老杨家也不是那虐待媳妇的人家,我们不求别的,以后啊只要她能安分守已别老出去招惹男人,好好过日子就行。” “可不就是这个话!你放心,她进了杨家门就是杨家的媳妇,你们当公婆的,该说说该骂骂该管教管教我们没二话!” 这是给他们撂了个底,你杨家的媳妇你们自己管,我们陶家不会干涉。 听到这里,王翠花脸上才算露出几分笑模样。 “那行,天也不早了,那我们就不留你们了,你们就放心吧,进了杨家门我们肯定好好管教。” 二人心照不宣的说好。张玉枝招呼大嫂:“走吧!”王翠兰站在门口,语气冷淡的冲陶真真扬了扬下巴,“你嫂子她们要走了,去送送吧!” 陶真真见嫂子就这么把她扔在这里了,也对这些家人死了心,她语气淡淡:“嫂子再见。” 就这一句话就完了? 大嫂嗯了一声没说话,张玉枝走到大门口停住脚步,警告道:“你自己选的人家,不管咋说也如了你的愿了,过好过赖,我们老陶家可再管不着你了,你爱咋咋的吧!” 陶真真气原主不争气,也怨嫂子们心狠。她语气淡淡道:“二嫂放心,我一定好好过,真过不好,我就是要饭也不会要到二嫂门前的。” 张玉枝挑眉哼了一声说:“好,我就看你能过成啥样!你有能耐以后可别来求老娘。” 她看着两个嫂子走远的身影,刚还挺得直直的胸塌了下来,深深的吸了口气吐了出去,转身又挺直身体,面无表情的进了屋。 王翠花脸上露出一抹厌恶的神色,不屑的打量了她半晌,指着屋里多出的一个黑瘦女人说:“这是你二嫂,以后你有啥不懂的就问你二嫂,”又对二儿媳妇朱玉霞说:“你教教她咱老杨家的规矩。” 一副连话都不稀得跟她说的样子。 朱玉霞眼光不屑的打量了她半晌,道:“咱杨家和你们陶家不一样,咱爹娘那可是当初县里领导都夸过的仁义之人。咱家对媳妇就一个要求,听爸妈的话,守规矩,本分……” 王翠花觉得儿媳妇的话太软活了,警告道:“以后你搁我家老实的过日子,要是敢耍心眼子,敢把你在娘家的那不要脸的作派拿到我老杨家来,我就打折你的腿!” 陶真真微微皱眉,看到老太太板着脸虎视耽耽,她想到原主的作派,心里微微一叹没有说话。 王翠花接着道:“还有,以后家里的活都归你了,等过几天,你就跟他们男的上山干活挣工分,我们老杨家不养闲人,不养废物!” “老二家的,你带她去外屋地,让她把那盆衣服洗了。”最后,王翠花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别搁这戳着,我看了心烦。” 朱玉霞朝她招了招手,“跟我来吧!” 陶真真默默跟着她去了外屋地,朱玉霞指着灶台旁边一个大木头盆里,堆得跟小山似的衣服,“旁边有肥皂,缸里有水,省着点用。” 这也太多了,没有洗衣机要用手洗到啥时候啊?可一想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还是顺从的坐下洗起衣服来。 朱玉霞身子一拧进了西屋,不大一会从那屋里传来小孩的哭声和她的喝斥声。 陶真真瞅着这一大盆衣服叹了口气,初来乍到,她还是老实的听话吧,有什么想法也要熟悉了这环境和这家人再说…… 冬天的水冷的直扎手,她把衣服倒在旁边地上,从大缸里舀了半盆水,就去掀开锅盖想要看看有没有热水。王翠花正好从东屋出来,动作非常迅速的扑过来,一把将锅盖抢过来盖上,转过身使劲的一推,她被推的往后退了两步撞到墙上,后脑勺撞的生疼。 就听对面老太太骂道:“要死啊你!刚来就敢偷嘴?我看不收拾你是不行了……” 老太太说着一巴掌就乎了过来,紧接着双手去薅她的头发,嘴里还骂骂咧咧着,什么“不要脸、破*鞋、偷嘴、小偷”之类的,前世她听都没听过的污言秽语灌进她的耳朵,让她心里原本对未来的日子还充满的那点滴希望瞬间破灭。 头发被薅的生疼,辱骂声让她失了理智,她心里的委屈和怨愤在一瞬间的懵逼之后,瞬间爆发。 她猛地推开老太太,摸了摸生疼的头顶,怒道:“你疯了?” 老太太哪里想到敢有儿媳妇跟她动手,没站稳身体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了水盆里,爬起来裤子哗哗往下淌着水,老太太气疯了,指着她“你,你这个小泼妇,还敢动手?”她说着左右打量着,从地上抄起洗衣服的棒槌就要打她,“不给你点厉害看看,你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是吧?还敢偷嘴吃?还敢跟我老婆子动手?我打死你量你娘家也不敢放一个屁!” 陶真真心累得很,看看,这就是被逼着娶的媳妇遭受的待遇。 你倒是早死早投胎了,把这烂摊子扔给了我,你说我冤不冤?我上哪说理去? 第四章 硬的怕不要命的 初来乍到,陶真真本来觉得自己还是要老实一些,最起码看清现在的形势再做计较。 可顺从并不代表她任人欺辱也不还手。 眼见那棒子就朝着自己脑袋挥了过来,她眸光微冷,顺手操手灶台上的菜刀,伸手指向老太太,“你碰我一下试试?你不想让我好过,那就一起死好了!” 奶个腿的,这破地方当我稀罕吗? 老太太在家里,除了老爷子外那可是绝对的权威,先后搓磨了好几个儿媳妇,没想到无往不利的手段在她身上失灵了。 老太太一时怔住了,十分震惊的指着她:“你,你你还敢跟我这个老婆婆动刀?”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陶真真冷冷的道:“你逼我的。” “你,你你不怕臭了名声?”老太太急了。 她冷笑道:“我还有名声?我这样的还怕什么臭不臭名声?我今天把话撂在这,我这个人早就活够了,要是能拖个垫背的那我可就赚了,谁要是想试试尽管放马过来,看我怕是不怕?” 老太太听了这话立马怂了,她一边扭着身子准备进屋一边嘟囔着:“谁让你偷嘴的?要不然我也不能打你。” “我就想看看有没有热水,谁偷嘴了?你不问三七二十一的就打人还有理了不成?”她得理不饶人,这可是她进入杨家的第一仗,她自己都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老太太半信半疑,可她面对陶真真的菜刀也有些怂,她嘟囔道:“谁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反正以后那锅你少碰。”她指了指对方又蹦出一句,“还有,谁家媳妇洗衣服还用热水?烧热水不得要柴啊?你当你是地主老财家的大小姐呢?” 老太太说着也不看她,转身进了东屋,砰的一声门被关上,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刚才还脊背绷直的她,突然间就觉得腿有些软,她忙扶了墙,坐到小木头凳上,低着头瞅着那半盆水发呆。 眼眶不知不觉有些红了,但她死死忍住没有掉一滴眼泪。 爸爸妈妈不在,她即便哭又能怎么样呢?没有人会心疼。 冷静过后,她有些倔强的拿过旁边的搓衣板放进水盆里,吭哧吭哧洗起衣服来。 没什么了不起的,她就不信她会一直过这样的日子?要知道,还有一年,就重新开放高考了…… 洗完衣服刚直起身体,捶了捶有些累的腰身,朱玉霞出来了,“你可真能磨蹭,就洗这么几件衣服用了半下午,行了,撂这吧,一会咱妈就晾了,你跟我出去干别的活去。” 这时间掐的可真准!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屋里偷摸的观察她呢! “还干什么活?这外面天都要黑了。”刚和老太太打完架的她,好像一个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猬,和之前那闷不吭声逆来顺受的样子截然不同。 朱玉霞愣了下,打量了她几眼,老太太在屋里突然喊道:“老二家的,把火点着,把地瓜蒸上。” 不是说让新来的干吗?怎么又支使上她了? 朱玉霞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不满,拧着身子进屋去问,老太太小声说道:“我怕她偷嘴吃,这几天你先做着,过些天把她打顺服了再说。” 朱玉霞点了点头,出去捡了地瓜蒸上。 她打开锅盖,陶真真就看到锅里腾着的玉米面大饼子,心里嘁了一声,还当什么好东西呢?她就为这个挨了一个嘴巴,也太不值了。 朱玉霞扎好头巾戴好手套,招呼她出了屋子,寒风呼啸中,她的手上多了一把尖镐。 天黑了,又冻又饿已经有些麻木的她,没能再回到那间温暖的屋子,而是被带到一间茅草屋里,“以后你就搁这屋住,一会晚饭会给你端过来的,妈说了,前屋以后你没事不准过去,她看了你就心烦。” 朱玉霞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是幸灾乐祸的,她点了个煤油灯放到灶台上就走了。 僵硬的陶真真现在只想在热乎炕上躺着温暖她那冻僵的身体。现在的她非常庆幸自己会用这种农村土灶,默默的点燃灶坑,添了柴又往锅里添了一锅水,一头就栽到里屋的炕上。 她本就病着,先碰了半天冷水,又在寒风中冻了半下午,这会就又发起高烧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的醒了,想要喝水,挣扎着爬起身,屋子里黑洞洞的,灶台上煤油灯还在微弱的燃着,旁边放着一碗玉米面糊糊粥,上面横了两根筷子,放着一块细长的地瓜和小半个咸菜疙瘩。 她端起来,粥还是温热的,她一口气喝了半碗粥,然后又往碗里舀了半碗热水进去,这才回头瞅瞅,搬了个小木头凳子坐到灶坑前,慢慢烤着火,吃着地瓜。 吃完了收拾干净,就又爬回炕上,扯开铺盖,把被盖在身上,不大一会就沉沉睡着了。 什么杨老大,什么陶家,什么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统统都见鬼去吧! …… 前屋。 几个儿子上工回来,老太太立刻跟儿子们告状,“……不是个好东西,刚来第一天就偷嘴吃,还跟我顶嘴……”至于动刀的事,她觉得没脸,没好意思说出口。 杨伟东一脸尴尬的直跟母亲挤眼睛,你把她说的那么不好,再想劝说老三可不容易。 老太太反应很快,那舌头打了个结立刻拐弯了,“不过人是真漂亮,那屁股大一看就好生养,还有那儿……”老太太比划了一下胸部,“那么大,怪不得那么招风引蝶,我要是男的我也稀罕……” 杨伟东急了,打断老太太的话,“妈~饭好了没有,上山干一天活累了,赶紧吃饭吧!”你说你老太太当着儿子咋啥话都敢说呢! 老太太可没这个自觉,收到儿子的眼色,她朝儿子挤了挤眼,意思是她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 她今天难得大方,竟然打了酒回来,还炒了两个菜,一盘土豆丝,一盘白菜丝。招呼几个儿子,“都累了一天了吧,来,正好喝点酒解解乏。卫国啊你过来,你瞅瞅你这屋里没个女人是真不行,造的这埋了八汰的……” 杨伟东身体不自觉的僵硬,低下头不敢去看三弟。 杨卫国听到老太太的慈祥声音和关心,心里就直打鼓。每当家里有事要他让步的时候,老太太就是这个态度。他声音平静的道:“妈,这上山干活能不埋汰吗?不光我,你看我大哥我二哥不都这样。” 第五章 卑劣的算计 老太太叹了口气,给儿子们分着大饼子,说:“那倒也是,不过你看你二哥,人你二嫂给你二哥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所以啊,这男人得有个媳妇……卫国啊,你媳妇没了也有四五年了吧?是该给你找个媳妇了……” 杨卫国有些想笑,他倒是想娶个媳妇好过年,可老太太说家没钱,他大哥到现在还没再娶呢,哪里就轮到他这个当老三的,一直不肯吐口,他能有啥办法?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些奇怪,老太太今天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吧?看来那位新大嫂不是一般人啊! 老太太给几个儿子倒酒,朝老大使了个眼色,“你们几个,都陪你爸喝点。” 杨伟东愣了愣,妈你咋不提让老三娶那女的呢?昨晚咱不是说好的吗? 他有些着急叫了声“妈”,老太太眼皮往下耷拉着走到门口招呼他,“老大你来,我嘱咐你几句话……” 杨伟东跟着去了外屋地,“妈,你咋不跟老三说……” 老太太瞪他一眼,“说个屁的说,你瞅瞅你一点深沉没有,这种事老三能同意才怪了。” “那咋办?你不是说老三肯定能同意嘛!”杨伟东的语气有些急躁又有些抱怨。 “老三那个倔种你还不知道?我今天和你爸商量了,这事先不能提,你这样……”老太太在他耳边低声嘀咕了一通,“听明白了吗?” 杨伟东眼睛一亮,“妈,你和我爸姜就是老的辣呀!行,这招行,还不用咱求着他……”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老太太笑得一脸得意,杨伟东笑得十分舒畅。 酒桌上,因着老太太、老爷子和杨伟东的有心,几个弟弟都喝多了。 当然,杨卫国喝的尤其多,瘫在桌子底下爬都爬不起来。 最后是被杨老大背回去屋子去的。老太太跟在后面,偷偷摸摸的,娘俩个把杨卫国往炕上一扔,杨伟东退了出去,老太太点着煤油灯,把他的衣服给扒的只剩一条大裤衩,然后拖死狗一样,拖到杨真真旁边,把他的一只手搭到她身上。 这一碰吓了一跳,“这身上咋这么烫人?” 老太太刚要伸手去推,想到这个不要脸的女人,逼着大儿子娶她,又敢朝自己动刀子,脸沉了沉,哼了一声,小声嘀咕着,“咋就不烧死你……活该!” 然后把被子往儿子身上扯了扯,转身出去了。 黑暗里传来娘俩的对话,“妈,没问题吧?” “那能有啥问题?明早上他醒了,这事是不认也得认……”娘俩的声音渐渐远了。 陶真真睡的并不好,她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梦里她好像在看电影,原主以前作的那些事在她脑海里走马观灯似的一幕接一幕闪过,紧接着,她好像在啃红烧蹄子,红亮的猪蹄非常诱人,她啃的满嘴流油…… 陶真真只觉得胸口好像压块石头,压得她喘不上气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做梦了,可真实的触感让她觉得不对劲,她使劲眨了眨眼,猛地清醒过来,使出全身力气将半边身子都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推到一边,下意识的就去看自己身上。 还好,她穿的整整齐齐,昨天她睡时穿的什么样,现在就还什么样。 看着几近赤裸的男人,她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和委屈的神色,不过她很快就掩下了。 还是那句话,她现在是这里的陶真真,这就是她面临的生活。 男人在她推的时候就醒了,他眉头紧蹙,醉酒后的头还有些疼痛,他伸出只手在额角揉着,眼睛睁开,看到眼前有一个女人时愣了一下,赶紧把眼睛闭上,再睁开…… 他腾地坐起来,左右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没有走错屋,一口气刚松了半口,觉出不对,这不是眼花也不是做梦,指着她结结巴巴道:“你,你,你谁啊你?怎么跑我屋里来了?” 他心里震惊无比,想到昨晚被灌酒,还有母亲那番让他娶个媳妇的话在他心里闪过,他闭了闭眼,果断拿起旁边衣服往身上套,还没等穿完,突然外面跑进来几个人,当先那人大着嗓门吼着,“哎哟,真是丢人,不是我说,老三你咋能干出这种事来?你是要把你爸你妈我的老脸丢尽吗?” 杨卫国心中一冷。 胸中一股不平之气冲上来,果然,他心中那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这分明就是有预谋的算计。 可笑他还以为母亲是想真的给他讨个媳妇才说的那话……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陶真真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堵了被窝。 她虽然穿着衣服,但这些人一副捉*奸的样子让她眉头皱了起来,她不悦的坐起来,“你们干什么?进屋怎么不敲门?” 还有这个杨伟东,一脸的委屈给谁看呢?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昨天嫁了进来。 可接下来的事情,好像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王翠花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就哭上了,“老三啊老三,你咋能干出这样的事呢?你要是看上这女人你就跟我说,也不能偷着睡你大哥的女人啊?这要是传了出去,我们老杨家哪还有脸面见人啊……” 杨卫国的两只手死死攥成拳,身体微微有些颤抖,眼睛里好像刀子一样,直直的射向杨伟东。 杨伟东不自在的动了动,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王翠花接着唱,“三儿啊,你虽不是我和你爸亲生的,可你拍着自己的良心说,这些年,我们对你咋样?你摸摸自个的良心,我们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你哥你弟有啥,你也都有,我们没亏待过你吧?你咋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来啊……” 陶真真反应再迟钝这回也听明白了,她的心一点点的坠了下去。 杨家是在算计这个男人,可何尝不是在算计她? 前一天刚死皮赖脸的要嫁给杨家老大,可转天就跟杨家老三被人堵在炕上,他们是想逼死她吗? 原主那么能作的人又没有几分脑子,在这种情况下也可能活不下去了吧? 陶真真心中怒火中烧,眼神像把刀子一样从杨卫国身上移到躲到老太太后面不敢抬头面对的杨伟东身上,腾地站起来,厉声喝道:“闭嘴!你们一家子让人恶心的东西!” 第六章 我只要个真相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这一辈辈流传下来的老话不是没有道理,可陶真真直到此刻才深刻了解它的含义。 她气得浑身都有些哆嗦,这真的是太让人恶心的一家人了。 你要咬死说不肯接受她嫁过来,她还能高看杨家人一眼。可一脸不情不愿的把人收下,然后弄这么一出李代桃僵,又贼喊抓贼的跑来抓*奸,原主这特么什么眼光?怎么挑了这么一家缺德带冒烟的人家? 她觉得原主的眼睛真的是瞎了! 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站在炕上,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居高临下的看着杨家人。 她的一声厉喝,让屋子里瞬间静了下来,老太太那哭到一半的话愣是被憋了回去,憋得太急,一连打了好几个嗝,原本悲伤又气愤的表情愣被破坏了。 王翠花愣了愣,往下压了压气息,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女人,有些不解她怎么好意思骂得出他们来,明明是她恶心人好不好? “小呃贱人,呃你不呃要脸,呃勾搭了呃我……”老太太说一两个字就会打个嗝,可她也顾不上了,从地上跳起来,指着她骂道。 坐在地上比她矮了那么多怪不得劲,而且这哭诉光打嗝也让她装不下去。 陶真真冷哼一声,不屑的目光从屋子里几人脸上一一飘过,声音不高,却如响锤敲在几人的心头,“我不要脸?好啊,那咱们现在就去派出所,请他们帮忙断断,看看到底是谁不要脸!” 她腾地一指躲在老太太身后的杨伟东,“杨老大,你说说,到底是谁不要脸啊?噢,我想想,这屋子是谁的?你的还是你的?”前一下指的是杨伟东,后一下指的却是已经套上衣服,一脸铁青,死死瞪着大哥的杨卫国。 她语带嘲讽的说,“我想想,昨天到底是谁带我来说让我以后住这儿的?还有,他又是怎么过来这屋睡的?来来来,我相信派出所的同志,很愿意听咱们掰扯这事儿的。我也相信,这乡里村里,都很乐意听杨家的八卦,咱就让他们好好分辩分辩,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闹吧,反正脸是丢尽了,不闹还真以为她是软柿子,谁都可以来捏上一捏,说不准还想把这么大的屎盆子扣到她头上想逼死她。 不过,这些人做梦也想不到,她不是以前的陶真真了。 哪怕处境再艰难,她也会活下去,还会活得越来越好。 她眼角瞥了一眼杨卫国,又瞥了一眼,干脆视线全移过去仔细的打量着这个男人。原主什么眼光啊,这杨卫国可比杨伟东长得好多了,年轻还帅气,哪怕气怒之下,身体也是挺得直直的…… 陶真真是真不怕把事闹大,可杨家人是真没想把事闹大。 老太太被这话震住了,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这事可不经查,她之所以敢设这个套,就是算准了老三不敢把事情闹大,算准了那女人为了脸面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可,这女人她根本不是个人。 她不怕丢脸啊! 此时,杨卫国已经平缓了心情,他眯了眼看了一眼这个女人。然后阴沉着脸对老太太道:“妈,你要这么说,我也不怕磕碜,是该让人公安同志好好给判一判,家里这么多人,喝多了酒的我,是怎么和她弄到一块的?刚进咱家的她,又是怎么跑到我屋的?人公安同志要真是说我耍流氓,那我认了,我蹲笆篱子去,可要人家说不是,妈,你和老大,是不是得给我个说法啊?” 说到后来,他的眼神里像喷火一样,“你说是吧大哥?” 还成,不算是个猪队友! 陶真真给他一个“你还不算太蠢”的眼神。 杨卫国并没有接收到,他心里怄极了,要说他不是被算计了,打死他他都不信!他心里对这个家,对母亲和大哥,那心里最后的一丝依恋和期翼也消失怠尽。 这么多年来,他不断的忍让和退步,却换来他们变本加厉的欺负和羞辱,把个名声不好自己不要的女人推到他的身上,还是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杨伟东有些支吾,眼神闪烁,一双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老太太一看不好,动作那叫一个灵活,蹦着高挡在他前面,手胡乱的指着二人,“找什么公安同志找公安同志,还不嫌磕碜是咋的?那公安同志是咱小老百姓能找的?” 这时候的农村普通百姓,对警察有着一种天然的心理上的畏惧。 杨卫国当然明白,他再怄再气,也知道刚才那话不过是气话,是一种反击,只是为了不让这脏水泼到自己身上。 他本就名声不太好,可那种不好,和现在这种是完全不同。 老太太心虚当然不肯去什么派出所,他立刻紧逼道:“不去怎么能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妈,你是想把屎盆子扣在我身上逼死我吗?” 老太太当然不是想逼死他,她只是想逼他承认了这门亲事,她这一犹豫,陶真真忙在旁边助攻,“对,派出所是一定要去的,不弄清楚这件事,我哪还有脸见人?这事是一定要弄清楚的。” 杨卫国根本不给老太太反应的时间,“妈,走吧,我就是要个真相。我不说了吗,是我的错我担着,不是我的错,”他顿了顿,慢慢道:“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不想被人当猴耍,”他走到老太太面前,越过她往后看了一眼杨伟东,眼里闪过一丝痛楚和愤恨,收回目光看向老太太,低声道:“再说,如今这样,不得想个法子解决?还是说,妈你就是想让我们都去死?” 杨伟东忙用手指捅了捅老太太,低声道:“妈,总不能真逼死了他们,”他看杨卫国转身,忙把老太太拉到外屋地,小声商量:“妈,我看老三好像特生气,他真要撕破脸咱这事不经讲究……”他又压低了声音,“还有那女的,是真能豁出脸皮去的,这要真闹到派出所,那,那我……” 第七章 真相就这么简单 这事一查就能查出来,这样阴谋陷害自己的弟弟和妻子的人,谁还会重用他?到时候村民们又会怎样看他?杨伟东一想到他的前途,他一脸哀求的看着老太太,“妈——” 王翠花也有些懵,他们几十年也没跟警察打过交道,这二人咋就能口口声声说去派出所呢?他们这胆子可真大,再说,家丑不可外扬她一个不认得字的老太太都知道,他们难道不懂? 这两个四六不懂的玩意儿! 老太太心里骂了一声,也有些慌,“那你说咋办?” 杨伟东小心觑了老太太一眼,低声道:“老三那意思,是只要个真相……老三心眼子多,他这是怀疑上了,妈,这事,真要闹大了,硬说是他往那女的炕上钻,还是那女的勾引他都说不过去……” 主要是人陶真真初来乍到,去哪屋还不是你们家说了算? 早知道过些日子再设计二人好了,可要那样难不成这些日子让他和这女的住一屋? 杨伟东心里把陶真真骂了个狗血淋头,都是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引出来这些事。“妈,要不,你就认了这主意是你出的,老三还能把你咋的不成?你说是吧?” 老太太抬起三角眼瞪着大儿子,老大出的什么破主意,可……想了想咬着牙问:“然后呢?” 杨伟东一看有门,忙道:“他不说了嘛,这事还得解决啊?然后就说已经这样了,就让他们二人一堆过日子就是了,反正咱也没办席也没领证的。”要不是没办法,杨家也不能松口让把这女人送过来。 老太太做了缺德事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她低头,无非就是不想弄到派出所去,除了派出所,哪怕村里人都知道了她也不怕,可一想到明明是这二人睡到一起,到头反倒是她低头认错,这心里有些过不去那个槛。 “那他还要不同意咋办?”老太太原主认为妥妥的主意弄成了这样,她也有些不知道该咋办了。 “他要死活不同意,那人老陶家也不是好欺负的,你说是吧?”杨伟东低声劝着,突然听到里屋传来清亮的声音:“磨蹭什么呢,赶紧派出所去,我就不信了,还没有说理的地方了!不想让我好过,那谁也别想好过!” 他心里一个咯噔,这女人不仅不要脸,还虎了吧唧的,“妈~” 老太太横了他一眼,“没出息样!”话音刚落,就见陶真真直不愣登的出来要往外去,忙拉住人,喊道:“老三,你赶紧把人拉回去……” 陶真真冷笑道:“这事传了出去我也不用做人了,拦着我干啥,我没脸索性大家一起不要脸好了。” 杨卫国阴着脸跟在后头,听到老太太急的又喊他,才不情不愿的清了清嗓子道:“那个,你先别急,我妈和我大哥也不是那糊涂人,这事肯定会弄清楚的,还我们两个一个清白的,”老太太忙不迭的点头,就听老三继续说:“一会要弄不清了再去派出所也不迟,你说是吧妈?大哥?” 杨伟东含糊着答应,“肯定能弄清,肯定能……”这大冬天,竟然冒出一头的冷汗。 杨卫国冷笑着拽着陶真真进了屋,老太太气得站在原地拍着胸脯好一阵喘,好一会才跟进去,见那二人一个坐在炕沿上,一个倚在窗台上,都低着头不知道在想啥,眼皮一翻,没好气的说:“行了,也不是啥大事,闹腾啥啊?昨个,本来是打算这屋以后你和老大住的,才让你过来了,不过老三住了这么些年,昨天晚上我也糊涂了,一时忘了跟你大哥说这事了,你大哥就把老三给弄这屋子来了……” 老太太哼了一声,轻描淡写道:“多大点事儿,值当上趟派出所?你当那派出所是啥好地方啊?” 虽然没有直接承认是她们设的套,却也承认了今天这事是他们的责任,杨卫国明白,这对于老太太来说,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杨卫国心里冷笑, 他就知道,不这么逼一逼,老太太是不肯承认的。不过,也幸亏这个女人能拉下脸来,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遇事只知道哭,话都说不清,抓不住个重点…… 他心里有些淡淡的无奈,他也只是要老太太承认是她干的,这屎盆子别扣自己身上。说句无奈的话,他到最后也只能认了。只不过,他也不能轻易让老太太好过了。 他淡淡道:“妈,你怎么这么糊涂?唉,你看看这事弄的?现在咋整?” 老太太哼了一声,屁股往炕沿上一坐,耷拉着脸说:“还能咋办?反正你们俩都睡了,跟陶家支会一声,以后你俩人过日子吧!” 陶真真和杨卫国对视一眼,迅疾移开,同时又看向老太太,杨卫国站直身体声音急促的又说了一句:“不行!”他沉着脸,“妈,我不同意。” 老太太眼一瞪,“不同意?那你啥意思?”眼里瞪着凶光,这小崽子要是敢说出,让他大哥接着娶的话,她就拿鞋底子抽死他,当自己从来没养过他。 杨卫国当没看到她的那副凶相,淡淡道:“大家都知道这是我大哥的媳妇,跟了我,咱们家咋跟陶家,咋跟乡亲们交待?” 老太太听了放下心来,“那还不好说,就说家里弄错了,把你们两个弄到一块堆……” 可陶真真却不肯答应,“你们倒自说自话的就决定了,怎么不问问我同不同意?” 老太太不悦,“不同意你还想咋的?既然你们两个都在一块了,那你以后就是老三媳妇了,这事我和大家伙说,你们放心,不会让人讲究我们老杨家讲究你们两个的。” 老太太不再给二人说话的机会,嘴里嘟囔着“这一大早的事儿多着呢,没功夫跟你们在这闲嗑牙……”一边小脚挪腾的飞快,而杨伟东像火烧屁股似的,跑得比老太太还快。 陶真真哧笑一声,原来软弱真的是没有一点用,以后她可算知道了用什么态度来和这家人来往了。 她一转身,就看到仍旧黑着脸的杨卫国,她怔了怔,淡淡道:“你放心,我说话算话,等过两年我就离开绝不会缠着你的……” 第八章 软硬兼施 杨卫国语气有些不耐的打断她的话,“今天这事还没完,我要去前院了,一会你,”他语气一顿脸阴沉沉的道:“你也不用过去了,免得老太太闹起来……” 他算是看明白了,今天这事,他这哑巴亏是吃定了,所以他是要去前院,趁热打铁说分家的事。他总不能白白吞下这个苦果。 对,他管陶真真叫苦果叫麻烦。 可他知道分家这事还真未必能成,别看刚才老太太好像退了一步,可分家涉及的利益太多了,她是不会答应的。到时候怕是又会使出她这些年那一套,一唱二念三撒泼……对陶真真肯定也不会像刚才那样因为理亏而忍让,他倒不怕这女人会受委屈,他自己的委屈都无处可诉呢,管她委不委屈的,若没有她对老大的死缠烂打,也不会有如今的这档子事! 杨卫国心里不可能不埋怨眼前的女人。 可这女人的性子看起来不是好惹的,真要和老太太针尖对麦芒,两人闹到不可收拾,那他原本就艰难的处境会更加难过,到时有理也会变成无理。 他忍了这么多年,总不能把自己再陷进大泥潭里爬不上来吧! 陶真真微微蹙眉,她明白眼前的男人对自己的那份不满。可这事怨她吗?好吧,除了老太太和那个杨伟刚,原主的责任也是不可推卸,她是这一切麻烦的源头。 可今天这事,她真的是无妄之灾。 屋子里静悄悄的,陶真真站在窗前,透过狭小的窗户往外看去,久久都没有动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如果有人仔细看她就会发现,她的双眼没有焦距…… 杨家今天弄的这出事,让她心里如吞了个苍蝇般觉得恶心透顶。 可让她惊讶的是,她现在的心情却没有之前那么愤怒,难道说这种事也是一回生二回熟吗? 她自嘲的笑了一声,深深的吸了口气,仰起头挺起胸,斗志昂扬的往前院去了。 嗯,估计她以后的生活就像昨今两天一样,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前院,老太太和大儿子逃也似的回来,看到二儿媳妇惊诧的目光,她忙慢下脚步,端起来上了炕,招呼道:“早饭好了没,赶紧吃饭,吃了饭都去上工。” 朱玉霞和老四媳妇高杏忙端上早饭,玉米面粥,大饼子和咸菜,老爷子面前多了半个咸鸭蛋和一小盅白酒。 刚摆好桌子大家坐下,杨卫国进来了,老太太当没看着他一样,头也不抬的吃着饭。 杨伟东一脸心虚的起身招呼他,“老三过来了,赶紧坐下吃饭。”杨卫东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老大原本坐的地方,低头吃着饭。 杨家另外几兄弟觉得屋里气氛有些不太对,老二开口说了句:“老三你往边上点让大哥坐下啊!” 杨伟东忙道:“不用不用,我吃的差不多了……” 杨小五心直嘴快,“你刚坐下就吃饱了?你这饭量啥时候这么小了?”他说着乐起来,“噢,我知道了,你是让那个新嫂子给愁的吧?” 杨伟东忙看老三,杨卫国的脸又黑了几分,老太太呵斥道:“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赶紧吃了上工去。” 几个儿子被老太太撵走了,屋里只有二老和老大、老三四个人。 “老三你啥意思?你妈说话不好使了呗?”王翠花上来就打亲情牌,不怕这个儿子不就范。 王翠花盘着腿数落着,“如今也不过是让你替你哥把那女的娶了,你看你耷拉着你那张驴脸,像谁欠你似的……就这么不愿意,我们还能指望着你什么?” 杨老头坐在炕梢点着烟袋,很快屋子里就乌烟瘴气的,可能是大家都习惯了,没有一个人嫌呛人。 王翠花的话越说越快,从他小时候开始说起,“……你妈死前你才五岁,这么多年我一把屎一把尿把把你拉扯大,那些年家里困难,有你哥你弟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有段日子实在没吃的,也是紧着你,你大哥宁愿自己饿着也让你吃上口吃的,你说说你大哥对你好不好吧……” 每回都是这些说词,可杨卫国偏偏反驳不得,有一次家里只有那点吃的,大哥自己饿着肚子把吃的让给他们兄弟几个,这事全村都知道了,大哥落了个好名声,他成了那个杨家宁愿自己挨饿都要养着的还不知感恩的拖油瓶…… 可后续谁知道呢? 老爷子弄来了吃的,老太太说他吃过了,吃的东西少就不给他了,他其实只是吃了一碗野菜糊糊,干看着大哥啃掺了野菜的玉米面团子直咽口水,饿了一天多的肚子只能去喝凉水,二哥和老四说是和他一样饿着,可老太太以为他睡着了,偷着把那俩叫到东屋给他们野菜团子吃…… 这些他都知道,可他人小力微,他的话又有谁会相信?所以这些事他都憋在心里谁也没有说过。 他心里憋曲,忍不住回嘴道:“人家要嫁的是我大哥,你非让我娶算咋回事?再说我大哥正好缺个媳妇,你刚才不还说那女的好生养?人家送上门的干啥不要?你说是吧大哥?”他问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地上抱着头一脸痛苦的杨家老大。 杨伟东闷闷的说道:“我不娶,打死也不娶,我宁愿蹲笆篱子也不娶她。” 杨卫国眼里飞快的闪过一抹怒意,紧接着消散不见。他哧笑一声,有些吊儿郎当的说:“大哥,之前说好的你娶,你这变卦了没关系,跟人陶家说明白了啊?你拉着你弟弟我算怎么回事?敢情我就得娶你不要的女人呗?”“反正我不娶,我就是打死也不娶,蹲笆篱子也不娶。”杨伟东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一句话。 王翠花看自己说了这么多他还是不答应,大手掌在脸上一抹,像变脸似的就哭上了,拍着炕头哭道:“我是看明白了,你啊,就是心狠,我们这么求你,你也不答应,是想眼看着你大哥去蹲笆篱子啊……早知道,我们就不管你了,喂个狼崽子还知道给我们叼只野鸡来呢,你可倒好,我掏空了家底,给你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你说,这么些年我哪点对不起你……” 第九章 情势反转 杨卫国哪怕知道这事不可逆转可还是不愿意,却又因为母亲的话不好反驳,因此一声不吭,以此表达他对家里决定的不满。 杨老大突然扑腾一声给他跪下了,“老三,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大哥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完,可大哥真的没办法接受她,大哥求你帮帮大哥好不好?” 杨老大抱着他的腿求道:“老三,你不是喜欢漂亮的姑娘吗?这女的这么漂亮,你娶了肯定不亏,再说你们都睡一块了……” 杨卫国看着声泪俱下的大哥,心里哇凉哇凉的,他弯下腰,把死死不肯松手的大哥硬拽了起来,声音很是沉重的问:“大哥……你就这么不愿意?你不愿意的,就这么推给你兄弟我了?” 很小的时候大哥还是很照顾他的,也曾偷偷塞给他吃的……可看着如今三十岁了,却哭得鼻涕眼泪一把的大哥,脑海中幼小时那些对他照顾的记忆,久远的好像上辈子。 “老三,你看你大哥都给你逼啥样了?你还真想让我和你爸都给你跪下求你不成?”王翠花眼一厉,回头喊老头:“他爸,来,咱也给他跪下,求他帮帮他哥,替他哥娶了那女的……” 王翠花的表情像吃人一样,说着话膝盖动了动…… 杨卫国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这要是让二老给他跪下,他以后在这村里也别想呆下去了,一人一口吐沫星子能把他给淹死。 他心如死灰,虽早就看透他们,可心里毕竟还存着一分期望,可如今…… 苦笑一声,他喉咙动了动,声音有些压抑,“好,我答应,我答应就是了!” 王翠花大喜,拍着炕头兴奋道:“这才是我的好儿子!这就对了!我跟你说老三,你看她长的那样,你娶了她真不亏……不过你可得管好了,不听话就打,听见没有?” 杨卫国声音木然的说:“知道了。”想到那女人的名声,他都能预见到以后他怕是绿帽满天飞的场景……不,她说了,他们做假夫妻,然后等两年就离婚…… 这么一想,他立刻反应过来他过来的目的。他立刻换上一脸不甘愤然又悲伤的神色,“妈,我认可以,但……” 老太太和杨伟东喜形于色,没想到他又来这么一句,以为他又要变卦,脸色一变,厉声道:“但什么但?你还想让你妈给你下跪求你不成?” 陶真真迈步进来,就发现朱玉霞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趴在东屋门口偷听,看到她,二人一阵惊慌的往后退了几步,那年轻女人低头从她身边出去,朱玉霞则不自在的捋了捋头发,“那啥,咋才来?以后早点过来,饭都没了,等晌午一块吃吧!” 陶真真哪里有吃饭的心思,但这话却让她很生气,“你不是说让我没事少到前院来?我等你给送饭等的腿都饿软了也不见来人,只好自己来了。没想到,你们竟然连饭都不给吃,你们老杨家真是行,太行了!” 朱玉霞脸色涨红,每天做饭做多少都是有数的,今天早上老太太吩咐她时就没带这个女人的,可这话她不能说吧,她可不想背这个锅,也幸好陶真真只是嘲讽一句,并没有和她较真的意思,因为此时,屋子里那句“让你妈给你下跪求你不成”大的她想装听不见都不成。 陶真真愣了一下,朱玉霞借机赶紧躲进了西屋,然后悄悄掀开门玻璃上的布帘的一角,偷偷打量着陶真真,嘴角鄙夷的向上一撇。 搅家精! 要没有她,家里哪会这么乌七八糟,看着吧,今天过后,她们出门走哪都得有人讲究,也幸好自家孩子年纪还小,到长大大家也许会忘了这事,要不然怕是连媳妇都不好娶。 她的目光又落在东屋的门上,嘴角又撇了撇,老大真不讲究,这种事也能做得出来,简直是一肚子歪心眼子,和老太太一模一样! 朱玉霞在心里腹诽着,看到陶真真推门进了东屋,又悄悄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过去趴在门缝处偷听。 东屋。 气氛怪异得很。 杨卫国站在窗前,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但他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攥得紧紧的拳头上青筋突起,说明他心中十分愤怒,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忍下了。 那副受气的样子让人看了挺不爽的。 而明明该心虚的老太太,竟然盘腿坐在炕上,上半身挺得直直的,怒瞪着杨卫国,眼里喷着火好像要吃人一样!她眼里没吃人,嘴里可真要吃人…… 哇哩哇啦的速度贼快的骂着杨卫国,陶真真只能听清零星的一些字眼,“没良心”“良心被狗吃了”之类的话。 杨伟东站在炕边张着嘴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看到陶真真进来,好像兔子见了狼一样,十分慌张,竟然速度极快的蹲下身子,抱着头…… 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做出这样的动作,简直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她是狼啊还是虎豹啊?至于吗?一个大男人也不嫌磕碜。 陶真真不自觉的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一家子简直太奇葩了。 这么一对比,杨卫国虽然也稍嫌软弱了些,可比杨伟东要顺眼多了。 哎,果然什么好啊幸福之类的都是对比出来的。 陶真真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乱七八糟的心思,又看向老头。 这才是高人呢!老头还是坐在炕梢,一口口的鼓着烟袋,眼睛连往这边瞅都不瞅。 看她进来,老太太和杨卫国同时看向她,但后者只看了一眼就又低下头,老太太却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公鸡,扬着头厉声道:“你们要想去派出所就去好了,大不了我这个老太太去蹲芭蓠子,到时候老三你也别想好了,还有你,除了我们老杨家,还会有人要你才怪!” 陶真真有些莫名其妙,刚才还大好的局势怎么反过来了? 陶真真不知道这母子二人为什么谈崩了,但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不就比发狠嘛,不到二十四小时她就经历过两回了,自觉已经能把这项技能运用的炉火纯青。反正输人不输阵,陶真真此刻就有这么一股狠劲! 第十章 戏感还是不够啊 陶真真脸色一沉,不屑的道:“没有人要就没有人要,你以为我稀罕你们杨家没骨气没志气吗?你要不怕,那咱们派出所见好了,你个老太太会不会蹲芭蓠子我不知道,但杨伟东,你以后怕是名声也不会比我好到哪去我却是知道的,你这个大队会计要还能保住我姓倒过来写……” 杨伟东身体颤了颤,她心中冷笑,“还有你们家还有没结婚的吧?正好,也不用娶了,偷摸换人还理直气壮的认为自己了不起的人家,谁家傻了还会把姑娘嫁过来?不怕晚上洞房的时候被人偷摸换了人?” 老太太勃然大怒,她刚骂得老三不敢伸头,现在这女人这话简直就是在挑衅她,刚刚从杨卫国那里得回来的盲目自信让她不服的伸手指着对方就要破口大骂。想要将她骂得不敢言语从此看到她就瑟瑟发抖…… 事实证明,横的真得怕不要命的。 拿捏住七寸,哪怕是毒蛇也得认命。 不用陶真真再多说,杨伟东腾地站起身扑到炕上摁下老太太的手,在她耳边小声安抚着哀求着…… 陶真真冷眼旁观,眼看着老太太从气焰嚣张到神色不悦再到垂头丧气,最后那眼神像刀子一样一眼一眼的剜向她,就知道,她也不过是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 “你们想咋办?说吧?”老太太十分不甘的吐出这么一句。 杨伟东不敢看陶真真那讥讽的脸,满脸哀求的看向杨卫国,“老三,哥哥给你跪下还不行吗?大哥就求你这一把……” 杨卫国苦笑,“大哥,我也求你了行吗?你别动不动就要给我跪下,你是想让大家伙的吐沫星子把我淹死吗?我都说了我认我认,我认还不行吗?” 陶真真挑了挑眉,“行了,这事闹出去我们固然不好看,你们老杨家也出了大名了,要我们认也不是不行……”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杨伟东眼睛一亮,急忙看她,陪着小心问:“你们想要啥尽管说,我虽然没有,可我会想办法,实在不行我给你们打欠条。” 没分家你打欠条有什么用?没看老太太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好像她要敢开口说要钱老太太就要撕了她一样! 陶真真心里腹诽一句,转头看了一眼杨卫国,见他一声不吭装哑巴,气有些不打一处来,心里默念着,“算了跟这种怂人生什么气,反正也说好了先当两年假夫妻……” 她扬了扬下巴,“你们放心不用你打欠条。我虽说认了这事,可杨伟东,你不觉得我们天天见面有些不妥吗?” 杨伟东想了想忙点了点头,陶真真满意的接着道:“你也觉得是吧?咱们在一起过日子,外人会怎么说?咱们自己也别扭是吧?我也不要求别的了,就给我们两个分出去单过就行了。这样咱们少碰面,对你对我对他都好,你说是吧?” 老太太很多时候是凭着感觉凭着喜好行事,可杨伟东明白什么对他有利。这些话直接说给他,他再说服老太太会更好。 果然,杨伟东立刻点头,“对对对,分家,你们分出去单过,这样好……”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老太太厉声打断了,“好什么好?不行,我和你爸还没死呢你们就想分家?做梦!” 陶真真不愿意再和她多说,只瞅着杨伟东,后者被她那灼灼的目光看着一阵脸热,心里嘀咕,“是得分家,要不这女人看着不死心的样……我可不能再对不起老三了,还有兰子……” 他难得果敢一把,“你们先回去等我信儿,爸妈这有我呢。”有些话不好当着他们二人的面说,再说他难免要被老太太骂一顿,当着他们的面自己也没面子,更重要的是,这女人的目光太热烈了点,让他有些不太自在…… 可没想到,平时一向看重他的老太太这回他的面子也不给,老太太厉声道:“不准走!把话说清楚了,老三,你想分家?”后面这句当然是质问杨卫国的。 杨卫国瞅了一眼陶真真,把心一横,“妈,你觉得,让他们两个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我能放心吗?” 这话是顺势说的,还是真怕这二人搅和到一起?不,也有可能是单纯的对陶真真的不信任吧! 陶真真心里很不舒服,脸色冷冷的看着他们,哼了一声道:“有啥不放心的,”眼睛朝杨伟东那瞟着,笑道:“你说是吧伟东?” 奶个腿的,没把你们恶心着,倒把我自己先给恶心着了。 杨伟东立刻往旁边挪了两步,哀求道:“妈——” 老太太那些不准分家的话突然就这么横在了胸口,上上不来,下下不去,顿了片刻,她突然身体瘫软,捶着炕哭道:“老天爷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就让这么个搅家精进了我杨家的门啊~我好端端的儿子被她挑唆的跟我离了心要分家,我还活个什么劲啊……” 一哭二闹三上吊,陶真真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一招,她往后靠了靠,倚在墙上看起热闹来。 杨卫国脸色却变了又变,下意识的就想上前去认错,可今早那些让他伤心的场景却在脑海里一闪而逝,让他硬生生的止住了那不争气的双腿。 他干脆把头低得更低些,只恨不得耳朵里塞上点棉花听不到声音才好…… 二人的举动显然是激怒了老太太,她心里对陶真真恨得要死,这女人才来一天就挑唆的她两个儿子不听她的话了,瞧瞧老三那样,简直是没良心透了。 老太太把心一横,嚎叫道:“老三你没良心啊,你就不怕被人讲究……”又要把之前念过的那套嗑拿出来重新念一遍。 陶真真觉得这戏也没什么看头,淡淡打断她:“你先等会,我说分家,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王翠花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咳了半天才指着她哆哆嗦嗦的说:“你,你,你想得美!” 这样都不肯分家吗? 是她刚才那药下得不够猛? 她抬头有些思索的看了眼杨伟东,刚才她的声音不够媚不够娇,她应该再娇柔做作一些的,她有些懊恼的想,还是没经验啊,下次这戏感得加强。 第十一章 还是输了 陶真真刚要开口,突然门开了,从外面传来一个大嗓门,“嫂子,新媳妇进门咋样?” 老太太原本那要吃人的表情突然就变了,她呜呜哭起来,“没法活了呀,我不活了呀,弟妹你来得正好,你看看这不孝的玩意,我心疼他给他找了个媳妇,可他倒好,才一晚就被个狐狸精给勾了魂去,竟然跟我说分家……” 这回的哭可和之前不一样,之前是撒泼的哭闹,这回是委屈的哭,看她那可怜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气…… 陶真真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变脸,突然觉得这才是戏精学院毕业的,自己和老太太一比简直就是幼儿园小朋友的表演,太稚嫩了。 “妈,分家也是我大哥的意思,你不能全怪我头上,你把人推给我了我能咋办?”杨卫国突然抬头,脸上神情也换了一副无奈又隐忍的表情。 陶真真继续石化,这也是个戏精,之前还不吭声的等着自己出头,现在这么急的出声,是怕那“分家”这顶不孝的帽子扣到他头上吗? 呵呵,果然她是最蠢的那一个,还以为找到对付这家人的门路了,谁知道一个个的都是戏精! 演吧演吧谁不会似的,之前不会现在学也学会了…… 陶真真立刻捂着脸呜呜哭起来,“你们老杨家太欺负人了,你们偷摸换人不说,还想让我和伟东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不是欺负人吗呜呜呜,这位婶子你给评评理,有没有这样的道理?要是不想娶我就直说,我又不是嫁不出去非得赖着你们家,可偷摸换人这不是欺负我们老陶家欺负我们建西大队吗我这就回娘家让我二嫂让我叔来评评理……” 不就是恶人先告状吗?谁不会似的。 进来的婶子不是一位,而是两个,看来都是爱八卦的,要不然也不会一早就过来看热闹。 二人愣了愣,一时没搞懂这老杨家又怎么了? 什么偷摸换人?不是老大娶媳妇吗怎么变成给老三娶媳妇? 二人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里看出浓浓的八卦和热闹来,声音立刻尖了几分,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出里面的兴奋之意来。“来来来,你先别哭,跟婶子说说咋回事?老杨家可是咱建华村的厚道人家……” 陶真真刚要开口,老太太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姿势也突然从坐改成了跪,竟然对着杨卫国砰砰磕起头来,“老三啊,是妈对不住你,想着你没有媳妇,你大哥比真真大这么老些,才想先给你娶,你要不愿意你就直说,可这分家是万万不能啊……” 这动作震惊住了所有人。 这老太太真是个狠渣子! 此刻,陶真真的委屈,杨卫国的隐忍都不重要了。 杨卫国冲过来死死抱住老太太,大声哭道:“妈啊,你想逼死我吗?” 陶真真闭了闭眼,她知道,这一局她们输了。这比狠,她是真比不过老太太。敢情之前人家是没和自己一般见识。 十分钟后,老太太还在哭,哭诉她的委屈,把杨卫国养大的不容易。 半个小时后,老太太仍然在哭,杨卫国跪在她的面前,一动不动,脸上却带了些灰白之色。 陶真真也在哭,她也不容易啊,这戏作得可真累,她心里直摇头,从这些哭诉中她已经听出了,这杨老三是老太太收养的侄子,不是亲生子,怪不得…… …… 两个小时后,杨卫国和陶真真终于回到后院那间小破草房里。 满心疲惫的她只想赶紧躺下好好睡上一觉,这老太太可真是魔高一丈,那哭声那骂声简直就是魔音穿耳。 她自己为了装委屈也是哭得嗓子也都哑了,能不哑吗,这叫一个多小时候呢!她感觉这么一折腾自己好像又有点发烧似的,得赶紧养好的身体才行。 杨卫国看她自顾自的躺到了炕上,愣怔了一下,只觉胸口气得发涨,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他无力的垂着头坐在炕沿上,算了,说什么都没用了,他自己认了这门亲事,他自己认错了说再也不提分家…… 是他没用! 杨伟东一脸的内疚过来,在外屋地朝他招手,“老三,你出来一下。” 他没动。 杨伟东又招了招手,压低声音喊道:“老三,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是大哥不好,你放心,大哥心里记着你的好……” 有个屁用? 杨伟东急了,几步窜进来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外拽,“走,大哥跟你喝两杯去!” 还喝?再喝他怕有命去没命回。 陶真真又不是真的心大到没心没肺,杨伟东一来她就醒了,等到他把老三拉出去,她才轻轻的摇了摇头。 杨伟东为人是真不行,也不知道原主眼神咋这么不好使。 还有这杨卫国,这身世怕是要被老太太拿捏一辈子。 幸好她只要忍一到两年就行。 刚才这么一闹,分家一时半会是分不了,她和杨卫国成了夫妻这事已成事实,明天回门,想想就头大。要不是还有疼爱女儿的老两口,她是真不想踏进那个家门。 想多了,有些暴燥起来,这贼老天,你吃饱了撑得把我弄这里来干吗? 算了我还是不想了,还是睡一觉吧,睡醒了才有精神应对这一家子的奇葩。 她有些驼鸟的拉过被盖在身上,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她是被饿醒的,肚子咕咕饿得难受,屋子里黑呼呼的,她这是睡了一天? 炕上已经冰凉,看来杨卫国并没有回来,或者说回来了但没想管她…… 陶真真倒也没指望着杨卫国对她嘘寒问暖,开玩笑,他没对他对粗她就该谢天谢地了,还指着他关心爱护她,做梦都没这么做的。 外屋地的锅台上,还像前一天一样放着她的晚饭,一碗玉米面粥,一块地瓜和一个大饼子,两块咸菜条。 她饿得有些心慌,坐下就开吃,刚塞进嘴里一口大饼子,门被推开,一股寒风呼啸着刮进来,杨卫国脸色发红,脚步虚浮,带着一身寒霜走进来。 第十二章 想要膈应她 杨卫国像没有看到她似的,进了屋倒头就睡。 这人看来是没少喝啊,他这是借酒浇愁去了。 陶真真过去帮他拽了个被盖上,刚要走,手腕突然被他攥住,从他的嘴里喃喃吐出两个字“别走”,她愣了愣,心里有些怪怪的,想这人是真喝多了,要不然也不会拉着自己喊别走,紧接着她就听到他的喃喃叫着“香儿,别走,香儿,别走……” 陶真真使劲挣脱开他的开,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悲催的,原来这男人有了意中人啊! 还好他们只是假夫妻,要不然她就是对他没感情,这心里也会跟横了一根刺似的难受。 陶真真睡了小半天,晚上一时没睡着,又开始规划起未来。 只是,所有的一切,都在一侧身看到炕梢的男人时,如一桶冷水浇到了心头上,想这么多都是白扯,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在这个家里能立足,并且弄来学习资料准备明年冬天的高考。 干脆不再多想,蒙头睡觉。 早上,她又是被朱玉霞喊醒的,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聒噪时,她一个激灵坐起来,还以为又有人来捉那啥了呢! 看看,都形成心理阴影了。 “二嫂,什么事啊?”扰人清梦真不道德。 她眼角余光注意到男人早就不在炕上了,他盖的被也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炕梢。她微微扬了扬眉有些意外,人不算邋遢,这也是个优点。 朱玉霞没好气的说:“你以为你是城里娇小姐呢?这都几点了?太阳都照屁股了,赶紧的,今天你和老三不得回娘家?” 陶真真愣了愣,下意识的伸手去摸额头,她睡得这么死不会是又发烧了吧? 还好,额头并不烫,朱玉霞又攮搡她一句:“咋的,还得我替你穿鞋不成?” 这人是吃了呛药吧?跟老太太不愧是亲儿媳妇。 她眼里闪过一丝促狭把脚往前一伸,惫懒的道:“那敢情好。” 朱玉霞气坏了,瞪着她一时没说出话来,反应过来后掉头就走,“你爱起不起,你是啥金贵人物啊还是那过去的公主娘娘,还让我给你穿鞋,你也不怕降道雷劈死你!” 陶真真撇了撇嘴,这人也太恶毒了,她快速的套上棉袄棉裤穿上鞋,抓起一旁的帽子去了前院,果然,朱玉霞正在东屋地上站着控诉她的恶劣。 看到她,桌边围着的一圈人都看向她,她耸耸肩,无奈的道:“昨晚没睡好起晚了,二嫂叫我起来我稍微慢了点,她就说要替我穿鞋,我还没太清醒,她那么说了那我就听呗,结果她就咒我咋不被雷劈死,这可真是难为人,左也不行右也不行的。” 不就是上眼药吗?谁不会似的。 老太太瞪了朱玉霞一眼,让你叫个人,不是让你去找麻烦,她刚把这麻烦压下去,再挑起她那虎了吧唧的性子不管不顾的,老杨家以后可真成村子里的笑话了。 “行了,赶紧吃饭,吃了饭你和老三回娘家。”她说着,警告的看了一眼杨老三和陶真真,“我可跟你们说,昨儿个说好的事,可别说了不算算了不说的。”又对满屋子人说:“都把自己的嘴管好了,别跟个棉裤腰似的那么松。谁要是出去瞎说,看我能饶了她才怪!”这就是对儿媳妇们说的话了。 吃过饭,老太太就撵他们走,老太太对她的厌恶之情是毫不掩饰,这是多一分钟都不想看见她。可却因为她的厉害,不在苛待她,这也算是好事吧! 老太太手里拎着个柳条编的筐,里面放着一包乡供销社买的槽子糕,两瓶白酒,还有一包桔子糖块。 这是回娘家的四色礼? 只有三样,数量倒是四,看来是这个意思了。 陶真真凭着记忆知道,这礼在当地不轻也不重。 不过,老太太能给她置办这样的礼也算给她面子了,这让她有些意外。 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老太太哼了一声,让她拎着篮子道:“这是你大哥给置办的,你大哥这个人就是心眼好使……行了,赶紧走吧,下晌早点回来。” 她心里暗自撇嘴,这算不算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吃?可惜,好不好使她心里明白,再辩白也没用。 刚要出门,朱玉霞突然从西屋出来,她眼里带着些幸灾乐祸看着陶真真,手里抱着个孩子,却朝杨卫国道:“老三,你把丫蛋儿抱着,也让他认识认识她姥一家。” 陶真真身体一僵,她怎么忘了,杨卫国还有个三岁的小丫头。 这是想膈应她吗? 她心里嗤笑一声,原主知道杨伟东有个八岁大的儿子,她昨天也知道了杨卫东有个三岁的女儿,拿这来膈应她,也太小儿科了。 她立刻把篮子往杨卫国手里一塞,伸手朝那小丫头拍了拍,“来,阿姨抱。” 谁知道小丫头很不给面子的把头一扭,低头玩自己的手,不吭声也不让她抱。 朱玉霞更得意了,“这孩子认生,她生下来就没了妈,是我把她带大的,除了我她是谁也不跟。” 陶真真把手放下来,并不在意,她是头一次见到这小丫头,她不认自己也是正常的……退一步讲,以后她就是不跟自己亲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别说她没打算在这个家里常呆,也就没想到要和小丫头打好关系,就是真的常呆下去,她只要尽好本分就行,至于亲不亲,那要看缘份的。 “小孩子都认生。她既然不愿意跟我,那就算了,还要麻烦二嫂带了。”她笑吟吟的跟杨卫国说:“这孩子跟我也不熟,要是带去我娘家,怕是更认生了,等以后熟了再带吧,今天也不早了,要不,咱们先去?” 她那好像商量却不容拒绝的口吻让杨卫国微微有些蹙眉,倒不是不悦她对女儿的态度,而是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强硬,说的话却有几分道理。 他本就没想带女儿,闻言点了点头,“那二嫂,我们先走了,丫丫就麻烦你了。” 朱玉霞看了看小丫头,又看了看刚刚关上门,有些气闷的把孩子抱回西屋,往炕上一放,呵斥道:“跟你那没出息的娘一样,三棒子打不出个屁来!” 第十三章 回娘家受白眼 杨卫国和陶真真一路上并没有什么话,二人甚至连走路都是一前一后,寒风呼号,刮在脸上就跟刀割一般,迎着风,陶真真也没办法走快,很快落下杨卫国得有十来米远。 建西村位于西山下,这里窝风,不像建华村位于高处,杨卫国走到村口停下脚步,等她走过跟在她的后面,又是一前一后的进了村子。 陶真真凭着记忆,倒也不担心会找不到家。 家里除了孩子,大家只有陶母和二嫂在,看到二人愣了愣,显然没想到杨家还会允许她回门。 陶母愣过之后,喜出望外,过来拉着陶真真,“快,快上炕,炕上热乎。”随即向姑爷看去,这一看愣住了,询问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张玉枝。 张玉枝脸色一沉,打量着杨卫国,“你是……” 陶真真和杨卫国虽是假夫妻,但对外还是一家人,她忙拉过杨卫国解释道:“妈,二嫂,这是我男人杨卫国。他排行老三。” 陶母有些茫然的看看女儿再看看男人再看看二儿媳妇,当初不是看好的是老大怎么变成老三了?难道是我记错了? 张玉枝惊讶的嘴巴张开的能装得下一个鸡蛋。 “老,老三?”她的嗓声徒然提高,像被掐住了翅膀的老母鸡又尖又利,“这是怎么回事?你跟的不是老大吗?咋又变成老三了?你说!到底咋回事?” 前面的话只是震惊,可后面“你说……”那就是厉声呵斥了。 杨卫国看着张玉枝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女人,看来,她在娘家也是不受人待见。 陶母焦急的想去拉张玉枝又不敢,只能担忧的问女儿:“真真,你快说说,到底是咋回事?” 陶真真有些好笑,觉得二嫂没有当着杨卫国的面说她勾引了他,已经是给她面子了。 可惜,她并不领情。 “二嫂,你急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呢!”她浅淡的笑着,“怎么,二嫂消息这么灵通的人,都没听说过建华村这么大的闹剧?” 张玉枝脸色一僵,紧接着哼了一声,“什么闹剧?这两天家里活多得要命,我哪有功夫去听那些闲事。” 看到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撒谎。 两个村子离得这么近,这都过了一天了,这事还没传到建西来她是不信的。 不过,纠结这个也没必要,反正她对这所谓的娘家人也没抱什么期望。 陶母为人有些懦弱有些糊涂,拉着陶真真的手急道:“哎呀你快点说到底是咋回事?” 陶真真也不卖关子了,直接了当的说:“噢,这不,杨家觉得他们家老大年纪大了,配不上我,就让杨家现在最优秀的老三跟我结婚了。” 几双眼睛同时看向她,和刚才的神色不同,杨卫国想:编,你再编,人家不稀要你才把你硬赖我身上的……不过,听着这贬低老大赞美自己的话还挺顺耳的。 张玉枝的嘴巴继续装鸡蛋:咋这么能说瞎话呢?杨老大要不好,当初你能硬往人身上赖?别以为我不知道,人杨老大肯定是看不上你,杨家才整了这么一出,怕说出去面子上不好看,人家才抬高你……看把你给能耐的,还配不上你!你也不想想你那名声! 她目光挑剔的打量了杨卫国几眼:这杨家老三就是个养子,听说不太爱吱声脾气还倔的一个人,品性也不咋的,也不是啥好的,长得好看有屁用,能当饭吃?这男人就得能顶起家挑起事来!有你以后后悔的日子! 陶母愣了愣,倒没想那么多,只是拉着女儿的手劝道:“既然你婆婆对你这么好,你以后可要和女婿好好过日子。” 陶真真眼角抽了抽,这老太太可真是太糊涂了,难怪被个儿媳妇压得死死的。这年代,家家都是婆婆当家,唯有陶家反着的,也就是张玉枝有个当大队长的亲叔,要不然出门都得被吐沫星子淹死。 “妈,你放心,我肯定会和卫国好好过日子的。”她笑着挽了陶母的胳膊,“我爸和哥哥们上工去了?” “嗯,没想到你们今天回来……”陶母特实诚的说。 张玉枝打断她的话,“今天大队不让请假,等过年你们回来,再让妹夫和他们认识认识吧!”她说着就出去也不知道忙啥去了。 陶真真微微皱眉,这话说的,显然是没把杨卫国看在眼里。 也是,这个小姑子人家都不稀罕,何况一个没什么用的姑爷。 可她不想让杨卫国带着怨气回去,本来被逼娶了她就满腹委屈了,再被人这样轻视,回去把气撒到她身上,那她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为以后着想,她还是面带了些歉意的道:“卫国,你先坐,我去看看,要是他们没上山,我把我爸叫回来,让他中午和你喝一盅。” 杨卫国不是傻的,他长这么大,看惯了人情冷暖,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也不想再奉承这所谓的老丈人,谁知道陶家人都是不是势利眼?他很干脆的道:“不用了,既然都出工,还是别去找了,免得影响不好。” 见鬼的影响不好! 二人几乎在心里同时想到,面上却都像没事人一样,她笑盈盈的道:“你说得对,反正以后也有得是机会。” 陶母见这二人感情很好的样子,松了口气,推着二人上炕去坐,“我去给你们拿瓜子去,你们坐着。” 屋里只有二人,陶真真长出口气,小声对男人说:“对不起啊,我二嫂一直对我有意见,我爸妈都是老实人,家里也是她当家……” 杨卫国表情十分冷淡,“没事,本来是假的,这样也挺好。” 陶母出去拉了大孙子,“你二婶呢?” “不知道。” 陶母就撵他去叫他爷爷回来,“……要是能把你爸和你二叔三叔都叫回来就更好了。” 然后就去抓了瓜子进来,往二人面前一推,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卫国你吃,一会老头子就回来了,你们小俩口先坐,我去整饭。” 陶真真忙下地,“妈,我帮你吧!” 陶母拦住她,“不用不用,你出嫁了以后就是杨家人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哪能让你抻手。” 陶真真只好留在屋里和杨卫国大眼对小眼。 没几分钟后,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奶,我二叔和我爸我三叔不让我爷回来,说这是啥好事还陪着喝酒?不够丢人呢!让我小姑和她男人爱哪儿去就哪儿去……” 第十四章 陶母的慈母心 陶真真在屋里听得真亮,她知道陶家几个哥哥看不上她,可这样打脸不只是不给她面子,也是给杨卫国难堪。 她脸色一沉,想也不想,拉起男人的手道:“好,他们不稀罕咱们,咱们还不稀罕留在这呢,咱们走,回家!” 杨卫国并没有拒绝,他在杨家对着老太太有理说不出,难不成出来还要受气不成? 陶母气得眼圈有些发红,一抬头看到小女儿拉着女婿要走,忙扯衣襟擦了擦眼泪,上前拦了二人,“真真,女婿,你们别走,我和你爸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他们做主。” 难得她硬气一把,可陶真真并不想让她和儿子媳妇们之间产生裂缝,农村讲究养儿防老,本来就懦弱的老俩口,真要因自己把儿子得罪了,自己过一两年一走了之,等他们老了动不了,儿子媳妇对他们不好,那她心里多少会过意不去的。 “妈,我们就不呆了,你也别生气,别因为我们和我哥我嫂子不高兴,谁让我之前不讨人喜欢呢!妈,我们这就回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老头竟然回来了,看来老头是跑回来的,气喘吁吁的说:“还好真真没走……唉,你哥哥们的话你别在意,他们也是气的,你不知道那些村里人都是咋说的……这是真真女婿吧?好好,来进屋,真真让你妈赶紧整饭,我陪女婿喝一杯。” 再大的气,在老头这样热情掩盖的愧疚下也没有了,杨卫国看了一眼陶真真,笑道:“不敢不敢,这事儿原就是我们杨家不对,该我陪你老喝才是……” 陶真真听着里屋杨卫国陪着老头说话,再看一眼陶母又掀了衣襟擦眼泪,心里涌起一股怪怪的感觉。 她好像一时半会没办法和娘家撕掳开呢! 她不怕人家对她不好,她怕是人家对她太好,将来她不再和家里联系时也不会有内疚,可对她太好,她到了那一天心里真的会自在吗? 算了,那是以后的事情,想那么多干吗? “妈,做什么?我帮你。” 老太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压低了声音道:“真真,妈知道你从小就心气高,一心想找个吃公粮的,可人家吃公粮的能看上咱吗?妈看女婿是个好的,以后你可要好好和人家过日子了,可不能再驴行八道的不听说了,也别再作了,知道吗?” 听着老太太掏心窝子的话,陶真真心里微微有些酸涩。 妈妈永远都惦记着自己的孩子,可自己的妈妈呢,却永远也见不到自己了。 她的眼圈里涌上泪水,她赶紧低下头,闷闷的点了点头,再抬起头时,表情已经恢复如常,“妈,我已经想通了,以后我会好好过日子,你和我爸不用担心我,你们以后好好保重身体。” 陶母又用那粗糙的跟老树皮一样的手摸了摸她的脸,笑道:“你嫁人了,妈也管不着你了……”她说着往左右屋门口瞅了一眼,掀开衣襟,飞快的从裤腰里面拿出一小卷什么塞进她的手里,低声道:“这些是妈攒的,不多,你藏起来别让你嫂子知道,以后万一有什么急事的时候也能应应急……” 陶真真心里难过,这可能是老太太攒了许久的过河钱,她刚想拒绝,老太太摁着她的手摇了摇头,“老闺女,听话,以后你有啥妈都帮不上你,装着吧,别让妈惦记。” 陶真真没再拒绝,这是陶母的一颗慈母心,她不能让她伤心。 她把钱装好,陶母这才露出笑容,“中午妈给你们用咸肉炖白菜冻豆腐。”她笑道:“好,我帮你做。” 陶母取了个坛子,里面是用盐腌得满满的肥肉片子,她取出几片,放锅里化了油,添上水,满屋顿时飘了香气。 陶真真前世从没见过这样的吃法,原主对家里事又是个不使心的,她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觉得有些新奇。 陶母做饭的时候,二嫂一直没有出现,不知道是去哪串门子去了,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回来,不只她,连在外面干活的陶家几个儿子和另两个嫂子也都回来了,家里一下热闹起来。 之前没打算他们回来,回来后二嫂又躲出去了,陶母没有钱而且这时候也没地方去买肉,用咸肉炖了菜,又炒了土豆丝,用咸肉又炖了土豆干,蒸了大饼子。 陶家的几个哥哥对着陶玉真没有好脸,但对着杨卫国虽不热情,却也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只是家里人多,平时又难得有油水,陶母把留着过年吃的咸肉用了一些,虽不多,却让张玉枝冷着脸摔打了一中午。 吃过饭,二人就离开了陶家,陶母虽然不舍,但也没有留她,只是叮嘱了些“好好过日子不可再耍性子”的话,把她送走了。 二人回程仍旧一路沉默。 回到家,二人在院内分开,杨卫国去了正屋,陶真真没有去前院,直接回了自己的小草房,生上火,坐在灶前烤火取暖。 不大一会,杨卫国回来,手里拎着两个地瓜递给她一个,“给你,中午没吃饱吧?” 陶真真倒没有人家去了自己娘家没吃饱那种不好意思的感觉,接过道了句“谢谢”,觉得他能想到自己,就这份心就让她对未来这一两年的日子有了些许的期盼,或者,未来他们可以成为不错的伙伴。 杨卫国并没有进屋,而是拿了个小板凳坐到她不远的地方,沉默的吃着地瓜,许久才开口,“妈说让你明天开始跟我们一起上工。” 陶真真看向他,“她们呢?” 杨卫国淡淡道:“除了妈在家做饭,大家都一样。” 要是这样,她没什么好说的。 晚饭还是老三样,她虽然只吃了几天玉米面粥和地瓜大饼子,但她觉得,她就是一辈子不碰这些东西也不会再想。 吃完饭,老太太翻着眼皮扫视着她,“明天早点起,和你嫂子们一块去上工,我们老杨家不养闲人。” 她淡淡的应了一声回了后院,朱玉霞看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在老太太旁边小声嘀咕,“看她那一脸瞧不起人的样,就该好好的磨磨她的性子。” 第十五章 第一天上工 这天寒地冻的,其实上工干活根本干不了多少,可人却很遭罪。当地农村许多人家的妇女冬天都是不上工的,可杨家不,除了老太太每个人都要去挣工分。 陶真真不介意干活,入乡随俗她是懂的,只要不是针对她一个人就行。 她全副武装跟随大家去拿工具,杨家人多,工具自然不会少,她接过老太太递过来的尖镐没有想过会这么重,差点失手没拿住,老太太撇了撇嘴耻笑道:“看你吃得不少,一点劲都没有,就是欠练!” 陶真真有些无言。 确定这这么重她能挥动? 跟在杨家人身后,慢吞吞的去了村外草甸子上,大家就热火朝天的干起活。 陶真真左右瞅了瞅,学着大家的样,挥着尖镐想要去刨地,可前世别说干这种活,就是这工具她都没见过,而原主也是个不干活的,她挥起镐头重心不对,差点没把自己带个趔趄。 朱玉霞站在她旁边,赶紧往远处走了几趟,夸张道:“哎呀妈呀,你想谋杀啊?” 离着近的听到都看向她。 那目光好像看大熊猫一样,可惜,大家看大熊猫那眼神是热情的是喜爱的,看她就好像是苍绳一样…… 做人怎么能失败到这个地步? 陶真真露出一个礼貌又不失尴尬的笑容,“二嫂,我刚才没拿住,再说,我们原本就离着有一米多呢,打不到你身上啊,你不用害怕。” 邻居李婶是个热心人,她哪怕背地里讲究陶真真是讲究最多的,但她面对着你时,也是最热情的。 “是不是不用会?一看你在家就是娇生惯养那伙的没干过活,你可别小看了这尖镐,使不好这个劲,刨下来多会儿都是偏的,来,我教你……” 陶真真是个聪明人,许多东西一学就会,知道窍门,试验几下,除了因为尖镐太重拿着吃力,别的倒还好。 只是,她刨地时窘了。 这地也不知道冻的有多深,她的力量又小,刚开始几下地面上甚至都没留下什么痕迹。 不过,陶真真是个不服输的人。 别人能行,她也不差啥。 她闷头一声不吭的,挥动着尖镐,一下,两下,三下…… 干一会就停下歇一会,然后再继续。 李婶夸道:“看不出来,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挺能干。”说着凑近了小声道:“你这孩子也太实诚了,不用这么用力,你看看除了男人,女的大多拿的是啥?” 陶真真这才注意到,来上工的女人大多拿的是铁锹,就连朱玉霞和老四媳妇也是一样。 她的脸一黑,就听李婶小声在她耳边说:“你婆婆这人心眼子就是不正……你也不用太用力,差不多就行,这活可不是咱们女人能干的……” 难得有人愿意跟她说几句话,陶真真就和李婶唠起来,直到中午收工,她刨了一块带着草的冻土,对这成果还是挺满意的,总比那拿着铁锹装模作样的人强得多吧! 可能是她一句句“婶儿”叫得李婶高兴,一路上偷偷跟她八卦了许多杨家的事情,连杨卫国的身世都跟她说了,“卫国是个可怜的,我们和你婆婆家住了几十年的邻居,他们家是啥人我是一清二楚,你婆婆那人是个面甜心苦的,对卫国在外人面前说的比唱的好听,可实际上呢,经常不给饭吃,还趁卫国出去干活一家老小偷摸吃好的,把卫国整那后面的小破草房一住就这么多年……” 语气那叫一个义愤填膺。 陶真真只是听着,并没有偏听偏信,在那种困难年代,有人收留并给一顿饱饭,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情。 她不了解情况,李婶又是个大嘴巴,她除了惊讶两句感慨一声并没有说别的,直到快进家门,才说了句“唉,不管咋说,我爸妈能把卫国养大,我们就该感谢!那年头,大家都不容易!” 李婶可能也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忙补救:“可不是咋的,大家都不容易,谁家多一张口吃饭也不容易,你爸妈这点上做的还真不错。” 她进门,听到朱玉霞在跟老太太告状,“……一上午光和李婶在那吧吧的唠,那草甸子那光听她说话了……”一回头看到她,不自在的咳了声,“和李婶都说啥了?李婶那个人嘴不好,你可别嘚波嘚波的没个数啥都说,转头全村人就得知道了。” 陶真真淡淡的道:“我知道,我也没什么可说给别人的听的,我的事,有不知道的人吗?” 朱玉霞刚要吱声,里面杨老二出来不耐烦的呵斥道:“闭嘴吧,人三弟妹爱说啥跟你啥关系?烦不烦人?赶紧整饭吃饭,饿死了。” 吃过饭各回各屋,陶真真累得躺下没一分钟就睡着了,正睡得香被老太太给叫起了,“你们两口子可真是能睡,这都几点了赶紧上工了。” 她心里嘀咕了一句“周扒皮”,却也知道这靠工分吃饭的年代,工分就是钱。 不过,当她再次从老太太手里接过尖镐时,杨卫国替她说话了,“妈,那个太沉了,村里女人没有用尖镐的,拿个铁锹给她吧!” 杨卫国能替她说话她还是挺意外的,老太太愣了愣,有些不高兴的说:“咋没有用尖镐的?你二嫂以前不都用尖镐?” 杨卫国淡淡道:“妈,你也说是以前了,现在村里大家都这样,就让真真一个人拿尖镐,外人咋说咱老杨家?” 老太太有些不服气,谁敢说老杨家让她们当面来,她眼珠子一瞪刚要骂儿子,就听陶真真淡淡道:“不用,我还用尖镐就行。” 杨卫国气得不行,觉得她有些不知好赖,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心想我再帮你说话我就是大傻冒。 朱玉霞也有些幸灾乐祸跟老四媳妇说:“傻!缺心眼!” 结果等大家都到了草甸子,大队长背着手踱着步子过来了,“大家都停一下听我说两句啊,这几天我发现有些人不太自觉,拿着个铁锹就来了,你拿铁锹能干啥我就问问你?之前的我就不说啥了,今天拿铁揪的一概不给计工分,以后也这样!”说了几句话背着手就走了,大家却都傻眼了。 朱玉霞霍地瞪向陶真真,她肯定知道啥才不肯换工具的,她就说嘛,这人奸似鬼怎么就突然冒了傻气? 陶真真也有些好笑,北风好像也不那么凛冽了,她脸上含笑一下下刨着地,心想让你们装模作样,工分都没了看你们还怎么装? 第十六章 二姐家出事了 陶真真没想当铁娘子,她只是不愿意那些原本就看她不屑的眼神再添鄙夷。 在杨家,她注重和老太太无法心平气和的相处,但她不能和所有村民都站在对立面,那对她没有半分好处。 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村民改变对她的态度。 当大队长宣布过后,其她妇女虽然不高兴,话里话外却说她的幸运,没有人朝她使眼刀子,反而是朱玉霞这个二大伯嫂,那眼刀子嗖嗖的,也亏得她皮厚不往心里去。 她不稀得和她一般见识当没听见,可到了朱玉霞眼里不一样了,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那心里的火气蹭蹭地就上来了,“有的人就是不要脸,也不知道搁哪听了个信儿也不告诉家里人,看别人都不好她就高兴了,那心眼子才不好使呢……” 指桑骂槐的话让李婶都听不下去了。 李婶是个大嘴巴,但这样的人,自己是不认为自己大嘴巴的,反而觉得自己是热心的正义的。再加上头半晌和陶真真唠得挺好,觉得她并不是传说中那么不要脸的人,而且陶真真只跟她交谈过,这话李婶听在耳里,就好像在说是从她这里得了消息一样。李婶皱了皱眉,“我说老二媳妇,你这话啥意思啊?” 朱玉霞一愣,“李婶,啥啥意思?” “你这骂骂咧咧的欺负卫国媳妇干啥?人家这么能干老实,一声不吭的,你这样让人听了咋想你?” 朱玉霞有些惊讶,她老实,你从哪看出她老实的? 李婶不悦的跟周围几个大嫂大婶说:“不老实能老杨家说啥是啥?不老实能把老大换成老三她都没吭一声?之前也不知道谁传的她的坏话,我看这些人才心眼子不好使呢……” 朱玉霞还想辩白,陶真真已经一脸委屈的道:“李婶,算了,别说了,我二嫂脾气不好,她是大的,我不跟她一样就是了……” 朱玉霞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她瞪着陶真真就要开口,杨老二过来就是一巴掌,“你能不能消停点?这满场就听你喳喳喳喳喳喳的,你想干啥你?你闲得没事干了你老欺负老三媳妇干啥你?” 朱玉霞头上围着头巾倒没打倒脸,但被打到底是没面子的事,气得扔下铁锹就跑了。 杨老二道:“弟妹,你别搭理她,她就这样,没啥坏心眼子……” 陶真真哼哈的听着,大家为亲人辩白的时候总会说一句“没啥坏心眼子”,也不知道啥样才叫坏心眼,难道非得杀人才算坏? 不过她刚装完委屈受气的小媳妇,自然不会表现出来,等杨老二说完,她才声音带了隐忍道:“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我知道我名声不好,二嫂看不上我也正常,不过,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是啥人,以后大家伙就会知道了。我要真像传说中的这么不堪,我也不会这么老实的和你们在这上工是吧?家里也不会这么消停是吧?” 适当的弱势可以让舆论更偏向她,这一点她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明白。 李婶立刻道:“对对对,我看真真可挺好,就这天,咱村里就咱几个女的出来上工,真真可是新媳妇,二话没说也跟来了,还跟男人一样用尖镐,就这份心,就不能说她不好。” 陶真真都有些奇怪,这位李婶怎么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示好呢? 等回去的路上,李婶才跟她念叨一句,“你二姐嫁到我娘家那边村里,她和我娘家关系好着呢!” 她这才恍然大悟。 无论她被朱玉霞欺负还是她装柔弱反击,杨卫国始终离她很远,冷眼看着,就好像她不是他媳妇一样。 她一抬头看到男人那淡漠的目光时,撇了撇嘴,这小心眼的男人! 当她晚上胳膊抬不起来时,杨卫国哼了一声,“活该!让你逞能!” 陶真真淡淡道:“我不过是不想你和老太太再对上,我是好意,你啥时候和老太太对上你赢了的?” 杨卫国被她说的哑口无言,继而恼羞成怒,“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说着一甩手走了。 她有些无语,这男人怎么阴晴不定的,小心眼样! 一连三天他们没有说一句话,虽然以前也是一天说不上一句。 陶真真并不在意,她把杨卫国当成合作伙伴,能处好关系固然是好,可真处不到一起,只要完成自己的份内事就好,没必要苛求。 陶真真干活没下死力气,但她嘴甜也没明目张胆的偷懒,倒很快让那些婶子嫂子们对她刮目相看:“老杨家新娶的媳妇真能干,可比之前那个强多了。” 当然这些话没当她面说,更是背着杨卫国。 陶真真没打听过杨卫国去世的妻子的事。 但朱玉霞自打那日挨了打,对她的态度没有人时更恶劣了,还时不时说些杨卫国以前的妻子有多好多好。 她浑不在意,想刺激她?她要真对他有感情了,可能心里会堵一堵,但也会理解,毕竟人家是先来的。可现在,没有感情怎么会往心里去呢! 不过陶真真不想让人骑在脖子上欺负,没有人的时候她就对怼几句,反正杨老二对这个媳妇实在称不上好,打一巴掌骂几句在她看来实在是家常便饭。 你不让我好过我就刺激刺激你,互相伤害呗,看谁在乎谁就输了。 当着外人的面,她的态度就是隐忍,委屈,倒让朱玉霞恨得牙根直痒痒,觉得她太会装模作样。 第四天正要去上工,李婶突然从家里出来拉住她,“真真啊,你二姐家出事了,你知道了吧?” 原本对哥哥姐姐都是一肚子的意见瞧不起,但她不会,“李婶,我二姐家出什么事了?” 记忆里,两个姐姐对她很不错,但嫁的人家里都穷,穷人走亲戚没有钱买礼物只能空着手,二嫂就甩脸子,所以她们很少回娘家,即使偶尔回也是呆一会就走,不会留下来吃饭。 “哎呀我也是今早我侄子过来我才听说,前几天,你二姐夫上山砍木头把腿给砸了,去了县医院人大夫说腿保不住了给拉了呢!” 第十七章 一家子老实人 这年代,本来就穷,可没两年就分产到户了,一个家里的主要劳动力缺了腿,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陶真真问:“她们还在县里?” “没有,回来了,搁家呢,县医院哪能常住,那也住不起啊!”李婶说着话有些犹豫,“听说,你二姐回娘家借钱没借着,要不然去趟省城说不定这腿能保下呢!” 这种事谁也说不准,陶真真不知道二姐夫伤得轻重,也不知道这年代的医疗水平,她不好接这话,想了想道:“我过去看看我二姐去。” 她喊住杨卫国,跟他说了二姐家的事,杨卫国看了看,上工的人群都走远了,只有李婶在旁边,他从兜里掏出两块钱,“给你二姐夫买个罐头吧,别空着手去,不好看。” 陶真真觉得这两块钱有些烫手,但她没有拒绝,当着李婶的面接下,“我知道了,那我这就走了。” 李婶说道:“我侄子正好要回去,你跟他一块走吧。” 李婶的侄子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跟着她一起去乡里供销社买了两个水果罐头,拎着去了二姐家所在的大沟村。 大沟村在山里,当初二姐出嫁,嫁到劳力多的二姐夫家,但没两年老人相继去世,二姐夫在家里排行老小,分家连处住的地方都没有,借了生产队的钱才盖了处窝棚住着,直到前两年才脱坯盖了个两间的草房。 二姐家困难,回娘家时就不受待见,陶父陶母几个姑娘也只稀罕老小陶真真,对两个大的明显不如小的那么上心。再加上家里是二嫂当家,二姐回到娘家是什么待遇可想而知了。 李婶的侄子叫王宝胜,看向她的目光很好奇,估计也没少听说她的“事迹”,这少年是个健谈的,一路上陶真真从他口中得知了许多二姐家的事,她越听脸色越黑,这是个可怜的女人! 陶真真不是什么圣母,但力所能及的帮把手她并不介意。 何况,这个二姐对原主实在不错,原主没心没肺,可她做不到。 她是个你敬我一尺,我会回敬你一尺半的人,别人对她的好,她会放在心上并去回应这份好。 二姐只比她大十岁,可看着像四十多岁的女人,又老又黑,看到她愣了一下,才抹着泪惊讶道:“真真咋来了?” “二姐,我听说二姐夫的腿……我过来看看。”她把罐头递过去,“我刚嫁过去,手里也没啥钱,二姐给姐夫吃了补补吧!” 二姐接过抹了把眼泪,“你来就来呗还买啥东西……你出嫁我也是前两天回去才知道,妈也没捎个信儿给我……” 她把陶真真带进里屋,屋子很小,窗户更小,屋里黑乎乎的,炕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身上搭着床露着棉絮的破被,旁边还有个坐着吃手指着的,脸上埋汰的看不出本色的小男孩…… 陶真真知道这边农村很穷,陶家和杨家的日子她又不是不知道啥样,可二姐家的穷还是她觉得震惊。 破草房比她住的要矮,窗户很小,屋子里是黄泥抹的墙面,除了一铺坑就是一个长条凳,炕对面放着几口破破烂烂的木头箱子。 外屋地的除了锅灶,只有一个腿都直颤悠的木头桌子,上面摆着剩下的咸菜,盘子碗和酱油醋等,连个碗架都没有。 “春儿她爸,真真来看你了。”二姐轻声呼唤着。 刘长青睁开眼,虚弱的看了她一眼,轻声道:“真真来了,快坐吧!” 陶真真说了几句,就和二姐出去了西屋。“二姐,几个大的呢?” 二姐家有四个孩子,最小的今年才三岁,三个大的,依次十二岁,九岁和七岁。 “出去捡柴禾去了。”二姐叹了口气,“你二姐夫这样,我得在家伺候他,走不开,孩子们幸好都懂事……对了真真,你咋听说的?” 陶真真道:“我邻居李婶家的侄子正好去她家才知道的。二姐,我看二姐夫瘦得厉害,他这腿截了,得好好补充补充营养才行……” 二姐叹着气道:“我能不知道吗?可家里实在没钱,今年还没分钱,等分了钱还了队里手里也剩不下啥,补身子?拿啥补啊?这一家老小以后日子咋过还不知道呢!” 陶真真问:“我二姐夫这也算工伤吧?队里就没啥说法?” “有啥说法?队里给拿了治病住院的钱,还想让人咋的?你二姐夫点儿不好,也怨不着别人,你说回回上山都没事,就那天就邪性了,他跑那下头站着去了,那不等着挨砸等啥呢?” 陶真真见她一句没提她路上听到的事,忍不住问:“我听说队里给了笔钱算是工伤赔偿,这笔钱哪去了?” 二姐愣一下,支吾道:“没多少都还钱了。” 陶真真叹了口气,二姐也太老实了,“二姐,那钱是给二姐夫的,你们就这么给了他们了?” 二姐低着头一脸难过,“不给咋整,上这儿来堵着闹,你姐夫休息不好,非说我们欠他们的钱……” “那到底欠不欠啊?”不欠还要给那不是老实那是窝囊。 二姐一口接一口的叹气,好半天直到她等的不耐烦了才说:“说是当初你二姐夫娶我的时候家里为了凑那五十斤的苞米面才欠下的,这事你二姐夫不知道,可他几个哥嫂都说是这么回事,连邻居都说是有这么回事……” 她抹了把眼泪,“我们要是非别着不给,那成啥人了?你二姐夫就非要还……” 陶真真还能说啥,只能说这一家子都太老实了。 当初那五十斤苞米面的事她是知道的,当初二姐夫是家里老小,看上二姐了,可陶家困难,又正值二哥要娶媳妇,张家提出的条件就是五十斤苞米面,二姐夫家拿出这么多粮食还让大家很是吃惊,谁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人竟在这等着呢…… “二姐,你要同意,我去找二哥二嫂让他们出头帮你把钱要回来,哪怕要回一半也行啊?”总不能他们说啥就是啥吧! “不用不用,这事我们认了,再说大家都这么说那肯定错不了。”二姐吓了一跳赶紧摆手,生怕这个张扬不肯吃亏的妹妹跑娘家找人。 把给出去的钱再要回来,她可没这个脸,真要那样她们一家在村里也没脸呆了。 第十八章 男人都是没有心的 陶真真想帮帮她,这种十几年前的事现在拿出来说,明显就是扯皮,看中了他的那些赔偿款。 可二姐夫妻明显有顾虑,她也不可能强行替她出这个头。 二姐可能怕她不高兴,犹豫着就把当时的话告诉小妹,“你姐夫说,这笔钱过了这么多年才要,是真是假到底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清楚。也别把他当成傻瓜!这笔钱他认了,但以后,他就当没有这几个哥哥……” 心里有数就好。 但这笔钱这么给了出去还是太老实,要按她说,就该亲戚断亲,钱也不给,大不了闹到上边去,看谁磕碜! 她怜悯这老实的姐姐,犹豫了下,还是把老太太给她的钱留了十几块应急,其余的都塞给二姐,“二姐,这里面有二十块钱,你拿着吧,我也帮不了你们什么,给二姐夫补补身体。” 二姐不肯收,“我哪能要你的钱,你也不容易,你的事我刚听说也帮不上,你自己留着吧!”二姐犹豫着劝道:“以后你就好好过日子吧,咱们这样的女人,心太高了不是啥好事。” 陶真真对这位二姐的感观更好了,老实、本分,不贪婪。 这也是这年代大部分人的优良品质。 陶真真自认为做不到这点。 她把钱硬塞给二姐,“看我二姐夫瘦得皮包骨头了,你好歹给他杀两只鸡熬汤补补,就别撕巴了。” 二姐最后含愧收下了,心里对这个小妹妹越发感激,她不会说什么大道理,心里想着要是妹妹日后有什么事,她们就是砸锅卖铁还得报这个情份。 二姐留她吃饭,她站起来随意打量了一下屋子里,二姐的脸腾地红了,不好意思道:“家里有地瓜,姐给你蒸地瓜吃。” 她没多想二姐,刚才打量也是下意识的行为,她拒绝了,只说过些日子再来看二姐就走了。 回程的路上她盯着天空看了很久,深吸了口气,她可不想以后的日子也是这样贫穷落后,她更加坚定了要离开这里的想法。 回到家,老太太正在做午饭,看到她,老太太没好气的说:“你干啥去了?上哪也不打个招呼,你以为你还是没出门子的大姑娘呢!你……” 陶真真淡淡道:“我二姐夫腿折了,我过去看了看。我跟卫国说了。” 老太太愣了愣,也顾不上再骂她,有些惊讶的问:“腿咋折了?接上骨头没有?” “没有,据说接不了啦,截肢了。”她神色也有些黯然的道。 老太太半天没说话,最后叹了口气,支使她道:“把那早起蒸的大饼子拿来腾腾……唉,这以后没了腿一家子可咋办?你二姐和公婆一起住还是分开住?她家孩子多大了?” 二人一边干活一边唠嗑,老太太也没再骂她,只是在家里上工的进门之前对她道:“以后你要是想去看得跟我说一声,让卫国晚上下了工陪你去一趟就是了,这一上午工分没了……” 这老太太! 陶真真有些无语,那黑灯瞎火的走十几里山路,她倒说得出口。 她忍不住讥笑道:“妈,我大哥昨儿个有事出去,也用的是上工时间吧?咋没听你让他用晚上休息时间再去?” 老太太刚要开口,一帮人呼拉进来,二人忙着收拾桌子,端饭,这事就过去了。 饭后回到自己屋,杨卫国问她:“你二姐夫怎么样了?” 陶真真又说了一遍,杨卫国也替他惋惜,“他也不是头回上山,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叹息几声,低声道:“大的忙咱们也帮不上,我这里还有十几块钱,你拿去给二姐吧!” 陶真真惊讶的看着他。 之前他拿了两块钱给她她心里就有几分感动,没分家的杨卫国,在杨家是什么处境她是一清二楚,这些钱怕是他二十几年偷着攒下来的,就这么二话不说拿给她,她心里觉得有几分妥帖,几分热乎,几分讶然,几分不解…… 五味陈杂,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之前还觉得他小心眼,不男人,可现在她为自己对他的腹诽感到几分羞愧和不安。 这个男人确实比她意想之中的要好很多。 可惜,她们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以错误的方式相遇,如果等她考上大学,遇到这样一个人,她说不定真的会慢慢感动而产生几分不一样的感情! “不用了,”她诚挚的向他道谢,然后说,“我二姐手里还有些钱,以后的事等以后再想办法了。” 过几年政策慢慢变化,她可以帮二姐想办法挣钱改善家里。 最困难的就是这几年。 杨卫国把钱收起来,犹豫了下道:“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她随口道:“什么事你说吧?” 他斟酌着道:“是这样的,上午二嫂跟我说,她这几天老觉得心口发慌,她想把丫丫送回来让咱们自己带……”他一个大男人哪会带孩子,又不能跟二嫂明说我们只是暂时的假夫妻,他只好答应了下来。 陶真真心里暗自撇嘴,朱玉霞白天上工,孩子在家根本没有人管,农村的小孩都这样,她倒说的好听…… 还有杨卫国刚才那么大方,不会是因为这事吧? 她瞬间变身被害妄想事:总有刁民要害朕! 怪不得刚才那么殷勤,果然是有事要求我。 可是她能说不吗? 哪怕只是假夫妻,是暂时的,她也没有说不的权利。 “送回来呗!”她淡淡道:“不过我可说好了,我没带过孩子,我几个哥姐家孩子也都不喜欢我,别到时候你嫌我不会带孩子。” 她说的是真话,原主就是这么让人讨厌,而她自己,真的没有和小孩子相处的经验。要不然也不会进门这么多天,丫丫看到她都跟不认识一样。 杨卫国看她答应了不由松口气,“没事没事,只是晚上哄着睡个觉。” 她翻了个白眼,这男人啊都是没心的,这话说得多简单啊! 当天晚上,丫丫就被送了回来。连同丫丫一起的,还有她的衣物。一个小的可怜的破包袝。 里面只有几件丫丫小了的衣服,件件脏兮兮的。 她烧了热水,给丫丫好好洗了个澡,黑黢黢小脸都看不出原本长什么样的小丫头露出一张白兮精致的小脸。 第十九章 他也有秘密 陶真真看到这个白嫩嫩的小丫头有些惊讶,“丫丫你可真漂亮!” 小丫头年纪还小,原本和陶真真见面少并不亲近,可陶真真固然没带过小孩,但她不会对小孩有什么恶意,这种发自内心的自然而然的赞美让小丫头美滋滋的,挤着眼睛抿着嘴朝她笑 “来,去让爸爸看看丫丫。”陶真真心想这朱玉霞可真是粗养孩子,把孩子弄得个个脏兮兮的都看不出来长什么样了,她自己的两个儿子和杨老大的儿子虽然也脏,毕竟有奶奶在,年纪又大一些自己也能洗脸,反倒没有小丫头这么脏。 但丫丫估计不是亲孙女又是丫头,老太太明显不喜欢,这个当爹的也不负责任,朱玉霞也只是给口吃的不让饿着,弄得这孩子三岁了还不太会开口说话。 “这丫头可真漂亮,不过她长得不像你,像她妈妈?”杨卫国也好看,不过和丫头不是一样的好看。 杨卫国看着孩子有些发愣,陶真真的话让他想起了孩子的妈妈,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霍地站起身出去了。 陶真真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男人不会是每月都有那么几天吧,怎么那脸说阴就阴?难道是自己的话让他想起娃儿她妈那个叫香儿的女人了?唉,听说那女人生下孩子没多久就死了,距现在也有三年了,他倒是个长情的男人! 这么一想,她看着孩子不由多了几分怜悯。 她能做的其实不多,吃的是老太太统一分配的,穿也是几年做不了一件衣服,再说改衣服这些手艺她也不会啊!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是对孩子态度好一些,洗的干净一些,陪她多说说话,让她早日学会说话。 没两天,快要过年,队里也收工不再干活,杨卫国才发现,丫丫很依赖她,不仅会叫她“姨姨”,每天还都干干净净的。 陶真真求了李婶帮着改了件小衣服,丫丫很臭美的站在他面前一脸求表扬的小模样。 杨卫国摸了摸女儿的头,说了句“很好看”,他脸上难得带了些温和的微笑,可不知道为何陶真真就感觉他有心事的样子。 她想了想,觉得一个是分家,一个是他想娶媳妇了,不是她这种西贝货,而是真正的想媳妇了。 也难怪,他媳妇没了三年多,他是个正常的男人。 看他今天心情不错,她赶紧斟酌着语气跟他商量,“我想去趟县里买几本书,我打算把课本重新捡起来,我一直觉得,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这句话我很赞同,多学些知识准没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杨卫国吃惊的看着她,“你,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他的心里很乱,觉得他对这个女人了解的太少,他的脑海里走马灯一样,晃过他以前遇到的几位知识分子和他说过的话,甚至还有小时候已经朦胧了的母亲的话。 吃惊就对了,还好他没有表示出反对。 陶真真赶紧发挥她那三寸不烂之舌,说了读书的好处,看他仍是一副惊讶的表情看着她,她突然想起如今所处的年代。 她犹豫着小声含糊道:“那啥……都过去了,以后没有知识就只能当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坡的农民了,你甘心这样过一辈子吗?” 杨卫国腾地站起来,陶真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紧张兮兮的看着他说:“你,你想干什么?”好女不吃眼前亏,她拔腿就跑到外屋地,抽出一根烧了一半的木柴挥了挥,心里立刻有底了。 杨卫国道:“你想买书有钱吗?我看看能不能帮你……”他说着到了外屋地,看到她挥着木柴愣住了,陶真真一脸尴尬的笑道:“啊,那啥,我看好像柴禾不多了,要不你去抱点进来?” 说着赶紧弯腰把木柴添进灶坑里,艾玛,好像会错意了,这人不但不反对反而好像很支持的样子! 杨卫国惊愕之后眼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有些哭笑不得,但这笑意只是一闪而逝,想到二人之间的关系,想到自己对她不理不睬,二人如果没事能几天不说一句话,他沉默着转身出去。 陶真真拍拍脑门,自言自语道:“陶真真啊陶真真,你这回可出大糗了。” 杨卫国抱了柴禾进来,她忙狗腿的要去接,男人避开他的手,“别沾手了,我来就行。” 等他撂下柴禾,她忙递过去毛巾,“那啥,你说的是真的?你真能借来书?那可太好了,”她眼珠子转了转,觉得他么帮忙自己也得投桃报李才行,于是建议道:“到时候你也一起学吧,总会有用的,”她压低了声音说:“你不是想分家出去过吗?要是你懂得多,以后说不定工厂招工你都会机会呢!那时候离开这里分家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杨卫国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好!” “还有,”陶真真正想要不要继续用外面海阔天空来诱惑他,冷不丁听到他这话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朝他竖起大拇指,赞道:“你以后不会永远窝在这小山村里,就凭你的聪明,以后肯定大有作为!” 这话说的非常真诚,杨卫国都能听出她发自内心的赞赏。 他苦笑,并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问:“你都需要什么书,我看看能借来多少?” 陶真真反问:“你学到哪儿了?小学的都会吗?初中呢?”原主只上过小学三年,她可不想从三年级往上学。 杨建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不用管我。” 她咬着唇犹豫着说着瞎话:“要是有高中课本就好了。” “你不是只念到小学吗?”杨建国的话脱口而出。 “那个,我聪明啊,我跟人学过初中的课本。”她转着眼珠飞快的说。 杨建国眼神深幽的看着她,点着头长长的“啊”一声,“这样啊!” 陶真真记得当初大队牛棚有下放的城里来的知识分子,那些人已经陆续回城或是去了别处,真要有人问她随便说,难不成还有人究根追底的去问不成? 她挺了挺胸,一脸自豪,“那是自然,要不是我家里实在困难,赶的时候又不巧,我上大学都不费劲!” 吹着唠呗,也给这人打打预防针,免得我太聪明把你吓着! 第二十章 杨卫国借钱 杨卫国那带了些探究和讶异的眼神长久的打量着他,让她心里有些不自在,这人眼睛比平时明亮许多,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不不,不能,这时候的人顶多想到“鬼上身”,她不由打了个寒噤,抚了抚胳膊,嘟囔道:“干吗自己吓自己?他有秘密这是肯定的,不过这跟我没关系,只要他不拦着我学习就成。” 一抬头看到丫丫坐在炕上好奇的看着她,她笑着朝小丫头伸伸手,“来,阿姨给你讲故事。” 前院,老太太正在和老头、大儿子嘀咕,“那小丫头片子拾掇起来倒干干净净的,长得怪像她那个妈的,我看着心里就膈应的不行……” 杨卫国进来,老太太的话顿时被噎在嗓子眼,“老三有事啊?”说人媳妇的坏话被抓着正着,老太太脸色都没变。 “我找我大哥。” “老三,啥事?”杨伟东问。 杨卫国没吭声,转身往外走,杨伟东跟了上去,老太太嘟囔:“就这样,一天天的说个话那个费事啊!有啥不能说的,还得出去说去……” 杨卫国正跟杨伟东商量借钱的事,他一脸为难的道:“我知道这事挺难为人的,可我也没人可求了,大哥你先帮我借着,回头我想办法一定还,实在不行来年我上山去刨药材也把这个钱还上……” 刨药材是个又累人又危险的活,但确实能赚到些钱,杨伟东心里正对弟弟有所亏欠,闻言想也没想的答应了,不过,他还是拍拍弟弟的肩膀劝道:“老三,我知道你这几年对他挺照顾的,他也教你不少东西,可我还是想说,他和咱们这些人不一样,而且他都这样了……哎,你也别太当回事了。” 杨卫国低声道:“我知道,我也只是尽尽心罢了。”他语气中的失落杨伟东听得清楚,叹了口气道:“明天你跟我去队里拿钱,这事你瞒着点爸妈,我怕妈知道了又得闹。” “我知道了,谢谢你大哥。”他的话里满是真诚的谢意。 杨伟东被谢的不好意思道:“自家兄弟说这个干啥,”他迟疑了一下道:“老三,你媳妇的事是我不对……” 杨卫国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何从大哥口中听到她的名字有些不爽,他截断大哥的话:“大哥,都过去了,说这些干啥?” 杨伟东讪讪道:“好好,不提不提。”他这些日子也觉出,老三和新媳妇的关系不太好,很少见他们说话似的。 他已经准备过了年开了春,就去兰子家提亲,这事他已经跟队长透过话了,想到马上就要娶到自己喜欢的女人,这心里就热乎乎的,忍不住多说了两句:“老三啊,我听妈说,你媳妇挺能干的,她既然跟了你,你们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又低声补了一句,“把丫丫妈妈忘了吧!” 杨卫国心里烦躁起来,“我的事不用大哥操心。” 杨伟东看着他气哼哼的背影忍不住苦笑,等进了屋,面对母亲的诘问他随口扯了个队里的谎。 村子后面山脚下,离所有房子都有三四百米距离,有一个已经快要塌了的破草屋孤零零的座落在那里,杨卫国站在门口看着里面黑漆漆一片,犹豫了下,推开门,一股破败的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冲得他眼里立刻酸涩难忍。 陶真真带着丫丫睡觉的时候,杨卫国也没回来,她没在意,她不知道她来以前他的日子是样的,反正自打她来到杨家,杨卫国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出去,有时候一两个小时回来,有时候半夜回来,甚至还有几晚是第二天早上回来。 她没问过,既然不想牵扯太深,她就没必要打探别人的隐私。 家里再穷也要忙年,老太太一大早就指挥着几个儿媳妇蒸三合面的馒头过年吃,甚至家里开始炸萝卜丸子,还蒸了一块扣肉,那香气闻得一个个直咽口水。 过年了难得能吃点油水,无论是杨家的兄弟们,还是几个小小子,都在外屋地转悠着不肯离开,不给吃哪怕能闻闻也是好的。 陶真真看着朱玉霞把之前的玉米面大饼子揉搓成小粒粒放进剁碎的萝卜里,眼角抽了抽,她听说过有地方是用馒头加豆腐或萝卜炸丸子,但这加大饼子的还真头回见,可能也是这里这年月的特色。 丸子炸出来,杨伟东的儿子,伸手抓了一个就往嘴里塞,老太太笑骂道:“哎呀你这孩子烫着……” 杨春生烫的嘶哈的,开心的笑道:“好吃,奶,我还想吃。” 看老太太很高兴的样子,陶真真就拿了一个吹了吹递给了丫丫,“来,丫丫也吃一个。”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一把将丸子从丫丫手里抢了过去,“小丫头片子就知道吃,等过年再吃,现在都吃了明儿个年三十吃啥?” 丫丫的小手上沾了丸子的油,她小手放进嘴里裹着,舔着,眼馋的看着大哥二哥三哥都在吃着香喷喷的丸子,一转身眼泪汪汪的扑到陶真真的身上,抱着她的腿,回头指着丸子要:“姨姨,吃丸丸。” 陶真真不知道老太太是因为这不是亲孙女所以不喜,还是因为丫丫是小姑娘而不待见,这样明显的区别对待让她很是不悦。 她也不管老太太的白眼,拿起一起丸子,伸手去喂丫丫,我看你怎么从我手里抢走丸子? 老太太看她不听自己的话,眉毛一立就想开骂,可是一看她那冷淡的眉眼,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起那天她嚷着要去“派出所”的话,她哼了声,嘀咕着,“小丫头片子惯得她!” 到底没有骂出来,让朱玉霞暗暗撇嘴:老太太真是看人下菜碟,这老三新娶的媳妇厉害着呢,老太太可不敢像欺负头一个那样欺负她。 朱玉霞的两个儿子叫春山、春江,看到丫丫吃,和春生赶紧上前一人又抓了好几个丸子在手里,老太太看着心疼了,“这还没过年呢就要吃完了,赶紧都进屋,不行再吃了……” 她话没说完,陶真真就无视了她的黑脸拿了一个塞进嘴里,“我尝尝好不好吃,哎呀还不错,就是有些发渣,我估计放块豆腐能更好吃。二嫂你下次试试。” 第二十一章 分享八卦 老太太急眼了,正想发火,田玉秀过来了,手里端着半碗炸好的丸子,一进屋就笑道:“你们也炸丸子呢?赶巧了,正好我炸了些豆腐丸子,可香呢,给你们拿些过来。来,卫国媳妇,你接过去把碗给我倒出来,我等着回去做晌午饭呢!” 半碗丸子,装得又不实,加起来也没几个,可这年代送得起丸子的也只有亲近的人家了,陶真真看老太太阴着脸一声不吭,就笑着接过来倒进自家的空碗里,“谢谢二婶。” 田玉秀笑得十分温和,“谢啥都是一家人。那啥大嫂,那我就先回去了。” 陶真真忙往倒出的空碗里抓了大半碗自家炸的丸子,“二婶拿回去也尝尝我家炸的,我二嫂的手艺还是挺不错的。” 田玉秀也没拒绝,接过来笑眯眯的说:“哎哟,还是卫国媳妇懂事,大方,行,二婶也尝尝你们家的丸子,”她走了两步到门口,正要开门,突然又回过头,一脸感慨的对陶真真道:“哎呀,我就说你不像外面传的那样,多好的孩子啊,跟卫国好好过吧,那也是个好孩子,可惜啊……”摇了摇头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陶真真,可惜什么? 她也没时间多想,门刚一关上,老太太就捂着胸口哎哟哎哟的叫起来,陶真真愣了下,“妈你怎么了?是不是心脏有什么毛病啊?要不要去医院?” 老太太叫得声音更大了,这女人还咒她心脏有毛病?她这心眼子也太坏了吧?她气得叫唤中还不忘教训她:“上什么医院上医院?那不得花钱啊?你是有钱烧包了是咋的?” 陶真真不服气,她可是可心,总不能要钱不要命吧!“有病当然要去医院啊,你看看你疼得这么厉害,不去医院耽搁了怎么办?心脏这种病真的可大可小的,要不,就去开点药吧……” 老朱玉霞撂下手里的笊篱,上前扶着老太太,“妈,进屋躺一会吧!”转头呵斥她:“你少说一句吧,妈都是让你给气的。” 不就吃了个丸子至于这样吗? 老太太捂着胸口哎哟哎哟的进了屋,躺在炕上生起气来,“人家娶个媳妇都能享轻福,我这可倒好,娶个媳妇回来不够搅家的,再娶一个回来还是这玩意……哎哟可气死我了,她咋就那么大方,敢情不用她拿钱,不会过日子的玩意,人家几个丸子就把她收买了,还回去那么一大碗,哎哟我的这个胸口咋这么疼啊……” 陶真真刚开始真以为老太太是病了,听到这些话她半张着嘴好半天没回过神。 她这是礼尚往来,人家拿来的丸子又不是给她一个人的,老太太难不成想只收礼不回礼? 老四媳妇看外屋地只有她们二人了,走到她跟前用气声说:“这是老节目了,妈和二婶关系不好,每年都来这么一回……” 陶真真这才恍然大悟,她就说她认识这位二婶和她家人也是在外面,可从来没在家里见到过二婶。 这段日子她和李婶交往过密,李婶倒是说了不少杨家的事。 杨卫国的亲爸杨明理是老爷子最小的弟弟,当初在城里当学徒死在了外面,四九年建国前夕,村里来了个漂亮的抱着个刚出生的婴儿的女人,说是杨明理的妻子,杨老头也说在城里见过这个弟妹,有人打证言,这女人就顺理成章的留下了,后来生下了杨卫国。 那个女人一个人带着杨卫国住在村后头的山脚下,有杨老爷看顾着倒也没什么人敢欺负她,不过那是个命苦的,一看就是个城里人没干过啥农活,吃了不少的苦,后来杨卫国长到五岁的时候,她一病不起,没两个月就死了。 临死时把孩子托付给了杨老头,杨老头当着村民的面答应把侄子跟亲儿子一样养,当时他家老四还在王翠花的肚子里,按排序就排了老三。 李婶也只知道这么多,其余的就是杨家对杨卫国面子情,其实这些在陶真真看来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那年代困难,舍已为人她觉得大多数人都是做不到的,毕竟把孩子平平安安养大了,这已经是一份恩情,其余的倒也不必苛求。 当时知道这个二婶和杨卫国的亲戚关系,有老太太这个冷淡在前的婆婆在,所以对二婶对她的热情她也没多想,现 在倒觉得这位二婶也是个有趣的人。 据说平时两家少有来往,但每年过年,这位二婶都会送些吃食,比如这半碗只有几个的丸子,或是半个三合面的馒头……对,你没听错就是半个…… 陶真真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小声问:“那老太太呢?”依她看,要么彻底撕破脸不收,要么欢欢喜喜的收下再回相同的礼,皆大欢喜,谁也别占谁的便宜,在外人面前还落个好名声。 老四媳妇悄悄往里屋瞅了瞅,和她耳语道:“老太太每回都不回礼,觉得她拿那些是故意来埋汰她……”她顿了顿,含糊道:“可是咱爸不让,有时候是大哥看不过去给二婶拿回礼……” 她听了脑海中突然就冒出那副画面,她笑得眉眼弯弯,哎哟在这村里,好像能让老太太吃瘪的并不太多,这位二婶真是有趣。 “幸好二婶每年就来这么一回。”老四媳妇就又小声说。 陶真真看着在家里做什么都小心翼翼很没有存在感的年轻女人,心里琢磨起她那未尽的潜台词:是来得多了老太太怕不是真得气病了?还是来得多了回礼就会多了? 不过不管怎样,这位和自己同岁的,嫁进来二年多还没有孩子不受老太太待见的女人,也不像她之前了解的那么沉闷老实。 “这可真是,”她笑了一会小声道:“二婶也挺有意思的,我倒挺喜欢她的。” 老四媳妇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正要开口,朱玉霞从东屋出来,她立刻低下头不言语了,沉默的好像刚才和她分享八卦的不是一个人似的。 朱玉霞瞥了二人一眼,对陶真真横眉冷目:“你倒大方,拿家里的东西做人情……” 第二十二章 不同的处事 陶真真觉得,这家里最不聪明的人可能就是朱玉霞了。 你说你又怼不过我,还没事要找找茬,被自己怼回去气得干瞪眼,最后还要被杨老二骂一顿,何苦呢! 就像今天,老太太再生气也不占理,只能小声嘟囔或是骂几句撒撒气,却不敢真正骂她。朱玉霞可倒好,非要当这个出头鸟,这当狗腿子也不是这么个当法…… 陶真真不回她话,走到东屋门口朝里面喊道:“二哥,我想问问二婶送来的丸子,我给装了些回去有什么不对吗?还是说人家拿了东西来,咱们就厚脸皮收下了算完事?”她声音小了些,却还是大家都能听到的好像自言自语,“要是咱老杨家这样做人,还能维下村子里这些人缘,我还真得好好学学这厚脸皮到底怎么练成的,这可是门技术活……” 早在她去喊“二哥”时,朱玉霞就脸色变了,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她们女人之间的事她怎么好意思去告状?怎么好意思去麻烦她大伯子? 陶真真才不管她会不会挨骂,反正你找我茬就要想好后果。 你把我当对手,也得看我愿不愿意搭理你。 陶真真后面那些话让杨家人都僵住了,杨卫国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杨伟东脸上满是愕然,怪不得老娘老说这是个虎了吧唧的女人,这怎么啥话都敢说……他满头大汗,还真是,瞥了一眼旁边的老三,心里暗自庆幸,幸好老娘想出这个主意把人推给了老三,要不然…… 老太太躺在炕上,连哎哟声都忘了叫,一只手哆嗦了半天才长出一口气接着叫唤起来,只是这嘴里再没有说出什么“收买、大方”的话来。 杨老二脸色铁青的出去把朱玉霞骂了一顿。 听着朱玉霞被骂得跟个三孙子似的,陶真真并没有意料之内的痛快,只是觉得疲惫,整日里窝在这穷山村,跟个泼妇斗嘴,她真怕过不久自己也变成像朱玉霞和老太太这样刻薄的人。 史玉清同情的看着二嫂,她也发现了,新四门的三嫂,看似每天被老太太和二嫂骂,但其实,每回老太太都被怼得自己气够呛,至于二嫂,每回二哥都会把她骂一顿了事。 别人可能都发现了这个现象,三嫂现在都不回嘴了,直接叫二哥完事。 她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二哥对三嫂太好了些吧? 这个念头在心里一升起,她立刻打住,有些惊恐的看了三嫂和二哥一眼:不,不会吧! 她赶紧低下头,怕被人看出端倪,心里寻思着要不要跟老四说一声? 陶真真自然不知道史玉清心里会有这么多的想法,要不说,这闷骚的人她心里爱琢磨,你看她不爱说话好像胆子小,看着唯唯诺诺的,心里却爱好八卦,逮着机会也会和别人分享八卦,这样的人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样老实单纯的。这种性格心思怎么可能会少呢! 她也觉得杨老二骂朱玉霞有什么不妥,她每回都是占住理,杨老二骂媳妇只会给人一种村民们他明理的感觉。也越发的衬托出朱玉霞不讲理的泼妇形象。 至于他不护短这些,这是穷山村的老百姓最朴实最实在的过日子,这种情况才是当时真正的生活。你在农村,明知道家人不对,不管心里怎么想,明面上你得差不多,要不然那老百姓的吐沫星子就能把你淹死,就像之前的陶真真一样。 这么一想,她觉得这个年代也有这个年代的好处。 不同的年代,不同的教育,不同的环境,不同的心理,不同的特色,造就了不同的处事方式。 毕竟马上要过年了,气氛太压抑了也不好,陶真真招手招呼几个孩子:“明天过年,咱们每人都表演一个节目好不好?” 没有电视没有网络,任何娱乐都没有,这大晚上的干什么啊? 叫孩子们表演节目,打发时间外也可以找点事做。 可惜,孩子们在家里长辈的耳濡目染下,对她这个新晋的三婶并不感冒,没有人附和她的话,只有丫丫拍着巴掌叫着好,看到大家都在看她,她的声音也弱了下来,怯生生的又抱起姨姨的大腿。 陶真真当没看到这尴尬的场面,她笑着将丫丫抱起来,大声道:“好,既然丫丫同意,那姨姨就教丫丫唱好听的小燕子好不好?” 丫丫靠在她怀里点了点头,陶真真就抱着她往上举了举,“那好,那咱们回屋去唱。哥哥们不喜欢唱歌,咱们不让他们听好不好?” 丫丫重重的点了点头,“不让听。” 二人快快乐乐的回去了,留下屋子里一室沉默,好一会杨伟东才有些好奇的问:“老三,你媳妇还会唱小燕子歌?” 杨卫国摇了摇头,“不知道,她没唱过。” 杨老五年纪还小,“要不,咱们去听听?”听歌哎,只在广播里听过,他还没听过有真人在面前唱呢! 春生几个孩子小,现在有些后悔,他们根本不懂什么是“表演节目”,只是下意识的觉得不喜欢这位新三婶就拒绝了。听到唱歌,还是唱什么小燕子,心里就痒痒的,对视一眼,悄悄的留下一句“我们出去玩”就跑出去了。 杨老五一看,也要往外溜,却被老太太喝住了:“不准去!你一个小叔子往嫂子房里跑像什么样?” 杨老五撇了撇嘴,他才十六,怕什么?“知道了。”他眼珠子转了转,准备叫上三哥,那样老娘就没话说了吧! 没了讨人厌的陶真真,老太太又爬起来,“我这个劳碌命啊,儿媳妇好几个了,一个也指不上……” 唠叨着出去,拿钥匙开箱子,取瓜子准备一会炒,趁她去棚子,杨老五拽上三哥就跑。 其他几人虽然也好奇,但毕竟年纪大了都成家了,要稳重多了,都留下没动,不过也就是几分钟,杨老四突然站起来嘟囔道:“今天起早了,我回屋躺一会去。” 杨家原本是正房三间,东屋住着老两口和没成家的老五,老大结婚时住西屋。老大和老二只差了不到两岁,眼瞅着也要结婚,就在前院东西两侧各加盖了两间屋子准备给老二和老四。 老二结婚时就在东边偏厦子住,后来老大媳妇没了,孩子由老二媳妇帮着带,她自己又有了两个儿子,那偏厦子小又冷,就跟老大换了屋子。 第二十三章 到底为啥 杨卫国所住的破草房据说是杨家最早住的房子,后来太过于破败,又只有一间,才在前面重新盖了新房子。 陶真真当时听说了直撇嘴,还不是因为杨卫国不是亲生的才给扔到后面破草房里。 杨伟中是老小,他对几个哥哥都一样,并没有因为三哥不是亲的就有所不同,他兴致勃勃的劲头让杨卫国没法拒绝,二人悄悄的过去一看,几个男孩眼巴巴的站在地上看着炕上一个教一个学的二人。小的春江还裹着手指头,脚下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炕边。 陶真真并没有叫上三人,她一句句的唱着,丫丫满眼放光的跟着她念,对,不是唱,只是念“小燕子,穿花衣……” 她口齿不清的念着,然后拍手,“姨姨唱……” 陶真真生活的年代,听歌唱歌已经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她自小学习钢琴、乐理,会简单的谱曲,不管好不好,这一手拿到这年代那就能让人羡慕不已。 再加上原主的声音甜美,她唱起歌来脸上的神情又笑眯眯的很美,杨伟中张大了嘴就要去拍三哥的肩膀,可他没有杨卫国长得高,那手只拍到他胳膊肘,一脸赞叹道:“娘啊,三哥,你可是赚大了,看看三嫂唱得多好听,对丫丫又好又有耐心,不像二……”。 他意识到自己失言,忙把话题转回到陶真真身上,“这歌三嫂唱得咋这么好听呢,三哥,你可真有福气……唉我才发现,三嫂长得可挺漂亮啊!” 听他前面的话,杨卫国有些好笑,等听到后面那句,他脸色一黑,拍了老五后脑勺一巴掌,“小孩伢子懂什么好不好看的,再说那是你三嫂,你盯着你三嫂看什么?” 杨伟中撇撇嘴,嘟囔道:“再过两年我都该娶媳妇了你们别老把我当小孩……” 一阵寒风吹过,二人回头,才发现杨老四过来了。 杨伟北一进门就看到两双眼睛一齐瞪着他,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的道:“那啥三哥,我也听听我三嫂教孩子唱歌……” 杨卫国瞪他:“谁让你来的?出去出去……”他媳妇教孩子唱歌,老五一个半大小子也就罢了,老四可是和他媳妇同岁,又有媳妇的人,凑什么热闹? 杨伟北搂着杨卫国,脑袋使劲往里伸,“哎三哥你别这么小气嘛,我听听,听听还不行吗?不会是三嫂唱得不好听,跟外面那些人似的,你怕丢面子不敢让我听吧?” 这小子还会激将法? 平时老四和他媳妇一样是个闷葫芦,可此刻闷葫芦也不闷了,一脸好奇。 杨卫国没好气的说:“你别跟我来这……”。一个“套”字还没说完,就听到里屋陶真真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你们几个干吗?” 春生撇着嘴不说话,陶真真不由翻了个白眼,这孩子也太不可爱了,杨伟东怎么教育的孩子?没礼貌! 倒是春江年纪小,咬着手嘴,哈喇子都流下来了,“唱小燕子!” 陶真真看着那脏兮兮的小手被他裹得要露出本色来了,看不下去了,把他食指从他嘴里拽出来,“不要吃手指,手指这么脏,你会把脏东西吃进肚子里,然后肚子里会长虫子。” 春生立刻大声道:“你说谎!肚子里才不会长虫子呢!奶奶说,你是说谎精!” 春江傻愣愣的看着她,好像根本没听懂她的话,只是重复着“唱小燕子!” 春生这不讨喜的孩子! 陶真真没理他,“你想唱小燕子啊?好啊,我教你唱,听好了啊……” 听着她甜美的声音再次响起,杨老四也跟刚才老五一样,拍着杨卫国的肩膀赞道:“别说三嫂唱得还真好,三哥,我看三嫂可不像外面说的那样,说不准你还赚了呢!” 这话跟刚才杨伟中差不多。 杨卫国皱着眉没好气的低声道:“滚!” 杨伟北朝老五挤挤眼睛,之前三哥替大哥娶了这个新媳妇,他们心里对老大还是有些不满的,只是他们在家说话不好使,现在这话也算是安慰杨卫国了。 杨卫国把两个弟弟撵出去,自己也跟了出去,他回头瞅了一眼屋子,眼里闪过一抹复杂之色,抬脚往外走去。 晚上,杨卫国回来吃过晚饭就又出去了,老太太摔摔打打的骂道:“这个家装不下他了,一天天的往外跑,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是他亲爹……” 一向不言不语的杨老头突然低声喝了句:“闭嘴!瞎咧咧什么?” 老太太阴着脸不吭声了,杨老五看势不妙溜大哥那屋去睡了,朱玉霞把孩子们也都弄走了,这屋里安静了,老太太去挂上插销,转身就朝老爷子低声道:“我跟你过了大半辈子,这岁数大了,你当着孩子面给我没脸,你可真行啊你……” 杨老头闭着眼睛不说话,老太太嘟嘟囔囔了一会,老头睁眼有些不耐烦的说:“你一天嘴上没个把门的瞎咧咧啥?” 这边杨老二正在屋里骂朱玉霞。 “你是不是好日子过够了你?你一天天的怎么就不知道消停你?你老找老三媳妇茬干啥?你知不知道你的名声快臭大街了你?还不觉味儿呢!” 朱玉霞阴沉着脸不服气,“我又没说错,咱家是妈当家,啥时候轮得到她一个刚进门的不要脸的女人来显摆来当家作主了……” 她越说越气,就因为这不要脸的女人每次告状,她最近挨了男人多少骂了,她声音不由有些高有些尖,“你光说我,你咋不说你次次替她说话,人外面人咋寻思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男人……” 话音未落,她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她又气又急,“好你个杨老二,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吃苦受累的又是照顾这个家又是伺候老的小的,你为了个不要脸的女人打我?我哪说错了?你处处帮她不是看上她了是什么?也对噢,她那么不要脸……” 杨老二怒了,低吼道:“你给我闭嘴!你不知道我因为啥帮她?”他咬着牙恨恨道:“好,我就告诉你我为啥帮她。我问你你为啥处处看她不顺眼?别说什么要不要脸的,她现在是老三媳妇,她不要脸丢的是老杨家的脸,你少给我扯犊子!” 第二十四章 黄老师 朱玉霞张了张嘴,眼神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和男人对视,“哪,哪有什么为什么?我这不是听咱妈的话吗?”说到这儿,她想到老太太的为人和对陶真真的态度,顿觉自己说的一点错没有,她就是按老太太的意思办的。 她挺了挺胸膛,“咱妈咋说我就咋做,到了咋还都成我的错了?” 杨伟南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外面一声“咣当”响惊醒他,心下懊恼,刚才气急之下差点把那些话吐露出来。 “谁啊?”他推门出去看,就见已经走到拐弯处的杨卫国回过头,“二哥,是我,我刚才不小心踢破盆子上了,”他又嘟囔,“也不知道谁啊也不收起来。” 杨老二噢了一声,“老三以后别老这么晚出去……”顿了顿道:“以后要去白天再去,妈她……怪不高兴的。” 杨卫国淡淡道:“我知道了。” 拐过房头进了后院,他的脸阴沉下来。 陶真真看他白天还乐呵呵的,到了晚上这脸就又阴沉无比,就明白他是看到自己,或者说要跟自己独处感到心烦,不由有些庆幸丫丫回来了,多少可以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 她当没看到他的黑脸,随意说了句话就躺下给丫丫讲故事,昏黄的油灯下,听着她那唯美的声音娓娓道来,他烦躁的心情终于缓和了许多。 他突然问:“我拿回来的书你看了吗?” 他不知道从哪借来了一堆破烂不堪的书,除了初中课本,还有十年前的高中课本,真的很难得了。 她点了点头,“看了,可能是我年纪长了,这些知识理解还挺快的。” 礼尚往来,说的就是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人家关心过她,她也要表示一下才行。“你呢?有没有认真复习?” 她犹豫着,“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咱们还可以相互探讨一下。” 杨卫国觉得她挺不谦虚的,声音比刚才冷了几分,“不用了,你自己好好学就行了。” 不用拉倒。 反正她的心意是表达到了。 陶真真看丫丫睡着了,也打个呵欠闭上眼睛。 感觉刚睡着,就听到外面有人砰砰敲门,她怀疑这敲门声再用点力,这破木板门能给敲碎了。 紧接着有外面大声喊:“卫国,卫国……” 她无语的坐起来越过丫丫,便劲伸出胳膊去推杨卫国,这男人睡觉怎么这么沉?这么敲门都听不到? 杨卫国一个激灵坐起来,“怎么了……”听到外面的声音,他跳下地赤着脚跑出去开门,“建军……” “卫国,快,黄老师要不行了,你赶紧的……”来人声音急促,说完转身就往回跑。 杨卫国脑中嗡的一下,他赶紧返回里屋飞快的套上棉袄棉裤,提上鞋抓起帽子就往外跑。 陶真真跟出来关上他没带严的门,去灶坑旁添上几块柴,抱着膀哆哆嗦嗦的钻进被窝,心里琢磨起刚才那人嘴中的“黄老师……” 联想到之前自己提起借书学习的事,他竟然一点不吃惊,再想到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出去,她心里一个猜测渐渐浮出:这就是他的秘密吧!他很可能一直在跟随这位黄老师在学习? 只是不知道这位黄老师是村子里的老师还是什么人? 虽然心有疑惑,听说人要不行也会有些唏嘘,但她毕竟不认识这位老师,想了一会就撂到脑后准备睡觉。 可刚迷糊着要睡着,一阵寒风又从外面袭来,她赶紧睁开眼把丫丫的被子掖了掖,怒道:“你能不能轻点开门,这刚都进来了,丫丫会感冒的。” 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心啊?丫丫是他女儿,他却一点不关心。 杨卫国急切的去抓她的手,“你跟我来一趟。” “干什么?”这大半夜的要去哪? “黄老师要不行了,他想见你一面。”杨卫国有些恳切的道。 她有些不悦,那位黄老师就是再受他的尊敬可和自己素不相识,干吗要见自己?“你没跟他说咱们只是假夫妻吗?” 杨卫国皱了皱眉,“没有,这种事怎么能说,万一传到前院怎么办?” 其实对于陶真真一直所说的什么假夫妻他是没什么感觉的,当初没反驳甚至同意了,是因为心中不忿,也是因为这女人的名声。他没想过什么离婚之类的,农村要离婚那不让人讲究死?哪怕她名声不好,老太太也不会容忍有这样的事发生。 至于以后怎么办他其实没有想过,可这段日子他冷眼旁观,她没有传说中那么不堪。甚至村里的最大的长舌妇李婶跟她关系还不错,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再听到她说什么“假夫妻”这话就有些不舒服。 她就这么急着和他撇清关系?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真要离婚她以后会面临什么? 陶真真心里虽然不愿意,可人之将死,这点微弱的愿望,她还做不到置之不理。 她穿上衣服带好门跟杨卫国出去,幸好前几天下的雪,映照的地上能看清路,只是风大雪下,她走起路来不免费事。 杨卫国等不及了,伸出手去拽她,走过半个村子,才在最东头看到一个孤零零的破窝棚和一个马棚。 “黄老师在这里给生产队喂马。”杨卫国解释道。 陶真真心里顿时明白,这位黄老师肯定是被下放到这里的知识分子。 “卫国,你媳妇来了……老师你醒醒,是卫国和她媳妇……” 他们推门进去,听到这个声音正是刚才去家里敲门的那个人,陶真真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破木板床上,靠里一侧躺着一个瘦得脱像了的中年男人。 旁边守着他的是个二十来岁的穿着一身补丁衣服的男子。 “老师,真真她来了。”杨卫国过去蹲在床边握住那人的手,眼里闪过一丝痛苦。 陶真真走过去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来,叫了声“黄老师”。 黄老师缓缓睁开眼,勉力的朝她露出一个笑容,“长得真好,和卫国有夫妻相。” 陶真真哑然,却不好出言反驳一个临终之人的话,只是笑笑,“黄老师您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是我,想见见你,我想见见能说出有知识才会有前途的人是什么样的?”他气喘吁吁的,一句话分成好几气才把话说完,可能是太用力了,说完之后闭上眼睛猛烈的喘着气好一会胸膛才平复下来。 陶真真苦笑,“是不是很失望?”如果是平时,她或许会说些“不是三头六臂会不会失望了”之类的话,显然这不是调侃的时候。 第二十五章 同一个世界 黄老师微微摇了摇头,有些吃力的道:“不,我是有些吃惊,甚至是为卫国高兴!” 陶真真心想,你要是知道我们的夫系就不会说这话了。 黄老师突然对杨卫国道:“你们先出去几分钟,我和你媳妇有几句话要说。” 无非是劝她好好和杨卫国过日子,多关心他吧! 几个人心里掠过同样的念头,杨卫国和那个叫建军的男人出去门外。 “黄老师,他们出去了,有什么话您就说吧!”反正他要说些做不到的,先答应着安安他的心就是了。 “陶真真,你来自哪年?”却跟陶真真想的不一样,黄老师的这一开口就如震天霹雳一样,把她炸了个外焦里嫩。 还好这些日子,她作戏的水平不断上涨,听到这话虽然震惊不已却没有表露出来,她一脸茫然的:“啥来自哪年?噢你问我哪年生的?我是54的……” 她不知道,她掩饰的再好,也不可能瞒过黄老师的眼睛。 他声音虚得好像随时要断气一样,可他口中吐出的字却让陶真真寒毛直竖。 “我是来自2020年春节那天,我是一个网络作者,那天过年,本来没想写文,可是我这个人是贱骨头,一天不写就觉得缺点什么,我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结果晚上喝了点酒,码了没一会字我就睡着了,等我醒来,我才发现自己……” 陶真真心里想骂老天了,什么嘛,她也是好好的就来到这个年代,你说你把这机会给那些车祸啊淹死的人多少,他们需要这个机会,俺们这些好端端的人活得好好的你给弄来干嘛? 她小心翼翼的问:“你来之前是不是骂老天爷了?”要不然怎么能给你弄来呢! 其实这话就是变相承认了,黄老师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抹复味不明的苦笑,道:“我没骂,但我写……”他犹豫着问:“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不是76年冬天吗?这里是东北农村。”她答得飞快,她又不傻,这还能不知道。 黄老师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怜悯,“这里是我写的书中……” 一句话没说完,陶真真就跳了起来,尖声道:“不可能,你胡说!” 黄老师不言语,看着她的目光带了些怜惜还有些不忍,她的心慢慢沉下来,人反而冷静下来,她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就算是书中,也是一个世界,有什么不同吗?” “是啊,原本没什么不同,可惜你和我一样,命不好啊——” 黄老师的话让她的心如同大海上那一叶扁舟起起伏伏的,她沉声道:“你写的小说,为什么不想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才是她奇怪的地方。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惜,我来的时候正好是十年前,我被扔到这里的时候,当初为了写出真实感和年代感,他的身体已破败了……”他苦笑着道:“我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啊!” “后来,幸好卫国一直照顾着我,我才能多活几年啊!”从她一进来他就像要随时断气一样,可说了这么多的话他还是这样,让陶真真不禁怀疑,他是否借着这个理由来套自己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猜到她心中所想,他突然猛烈的咳起来,撕心裂肺的咳好像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好一会咳声才停下,他接着说:“我命不好,你这个也……”他面带愧疚的道:“命也不好……” 陶真真无语,就冲原主那样作死的劲头能好了才怪! “没事,那是你写的人,不是我!”她安慰了黄老师一句。 他苦笑:“我要不行了,我简单的跟你交待一下剧情吧……” “不用。”陶真真淡淡的竖了个手掌做了个停止的动作,“我说了那是你笔下的人物不是我。”她命由她不由他。 其实她心里直打鼓,这真要由她就不会到这儿来了。可她总不能因为反转剧情就去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吧! 一件半件行,可涉及到原则性的东西她不可能容忍。 再说她不是原主,她做不来原主那些奇葩的事,当然也不会是原主的命运。 黄老师愣了愣,好像深受打击一样,喃喃道:“你说得对,那是文中的人物,不是你。我怎么就没想到的,我一直想着这个人物的悲惨,想要去扭转这种悲惨,可是……” 他长长的叹息一声,“好吧,那祝你好运!”想了想又对她说:“卫国很聪明,如果你真能把他带出农村,他或者会有很好的发展。” 对此陶真真不置可否,那不是她能带的,他们之间是有协议的,她能做的就是点拔他几句,至于他听不听不是她说了算的。 她有些好奇的问:“……你来之前是男的还是女的啊?”不是只有女作者才会写年代文吗? 黄老师差点没一口气上来,她手忙脚乱的一阵帮他顺气拍胸脯才算把人给抢回来。 她有些心虚的看着他,原本就虚弱不已的身体,被她这么一说不会立刻就嘎巴了吧! “你们在文中描写不多……” 陶真真噢了一声,心想不多你之前还要跟我说啥?估计他和杨卫国只是这位主角黄老师人生中身边出现的小小人物,只是因为杨卫国是他的学生,着墨才多了一些,不过也都是些悲剧人物,多不多也无所谓。 黄老师说了这么多的话也累了,他的声音更虚弱了,眼神都有些焕散,“真想回去,回到他们的身边……” 陶真真知道他是想起了家人,她也被他这句话弄得眼眶微红,心里难过。 她抬脚就叫了杨卫国二人进来,他们跟黄老师,可要比陶真真有感情得多,二人看到弥留之际的老师,一个个眼眶都湿润了。 黄老师的眼里突然绽放出一抹神采,他的手紧紧抓着杨卫国,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声道:“我死之后,把我埋在东山顶上,那里是离我的家乡最近的地方……” 他声音渐落,最后走的时候都是死不瞑目。 杨卫国二人只以为他是想家想家人,只有陶真真知道,他想要回的始终是他另一个真正的家乡! 想到自己将来有一日,也会和他一样,在这没有亲人陌生的世界变成一抔黄土,听着耳边那强忍悲泣的声音,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滚落了下来。 第二十六章 意外的温暖 虽然黄老师身份尴尬,虽然他是被下放到这里的,但人死如灯灭,善良纯朴的村民们一早上听说了,唏嘘的同时还是有很多自发来给他送行。 杨卫国和庄建军不顾大家伙的阻拦,执意要为黄老师守灵,杨伟东劝说不动,回去抬来了老太太。 老太太拿着条帚挪动着小脚进来,霹头盖脸的就朝杨卫国头上打去,“我打死你得了,你爸妈还没死了,你这是给谁守孝?这大过年的你是想要我们两口子不好过,你要当孝子贤孙也得问你妈你同不同意……” 村民们赶紧上前来拦,有劝杨卫国的,有劝老太太的,陶真真无声的叹了口气,她不懂殡葬有什么说道什么讲究,只是这样闹腾终究不是什么好名声,她过去对杨卫国说:“我知道你把他当成自己的长辈当成亲人,可是你也得为黄老师想一想,这样闹下去,他的在天之灵也不能得到安息……” 杨卫国脸色木然跪在灵前,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倒是庄建军小说道:“嫂子,你不知道卫国和黄老师的感情……” 陶真真苦笑,示意他们看后面,“总不能让老太太这么闹腾下去吧?你们要能把人劝回去也行,要不然,黄老师这身后事办得还不得让人笑话。你们总不想让他半辈子没过过好日子,连死了也不能得到安生。” 杨卫国慢慢站起来,走到老太太面前,“妈,你别闹了,当初我病得快要死了,要不是黄老师,哪有我现在?我总不能看着他老人家就这么走了,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老太太怔了怔,“你,你是在怪我当初不肯送你去医院?” 杨卫国慢慢摇了摇头,“妈,我没怪你,家里条件不好,谁家也不能有个头疼脑热就去医院。可是黄老师确实救了我,我也没想别的,我就是想好好送他一程。” 老太太不高兴,“那也不用你摔盆……” 杨卫国淡淡道:“我给我妈摔过盆,我把黄老师当成我的亲人,怎么就不能摔盆了?” 老太太还想再说,早就有人把大队长请了过来,只见大队长背着手踱着步板着脸走过来道:“你们闹什么?也不怕磕碜……我说弟妹,你也是的,卫国和黄老师是啥感情这么些年你还不知道?黄老师也没个后人,你就让他尽尽心意能咋的?” 老太太最后阴着脸走了,可能觉得没有面子,临走时狠狠瞪了陶真真一眼,用气声说:“你等着,回去再收拾你!” 陶真真明白了,老太太这是觉得她没能劝住杨卫国很没用,这不是迁怒是什么? 这人可真让人无语。 这是柿子捡软得捏吗? 好像她并不软吧? 杨卫国可能是看到这最后一眼,他想了想走过来低声道:“别怕,回去我会跟老太太说这都是我自己的主意。” 陶真真刚刚觉得在这世上孤零零的,心里凄然,就听到他这带有几分温度的话,心里不由暖了几分,“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杨卫国点了点头就又回到灵前守灵。 因了黄老师的年纪只有五十几岁,他自己的遗嘱是悄悄的埋了就是了。 但他是零晨二点多钟没的,第二天殡了也等于守一个大天。 陶真真帮着忙乎着,直到再次黑了天,这才回到家里。 按理说这是吃年夜饭的时候,可家里的烟囱并没有冒烟。 她们的屋子更是冷锅冷炕。 半夜黄老师去世以后,她没留在那,直到早上把丫丫送到朱玉霞那才又过去的。这一个白天没在家,并没有人帮她烧烧火,一进屋跟冰窖似的。 她点上火,看着灶里的柴烧旺,这才去了前屋,“二嫂,有吃的没有?卫国一直没吃饭……” 中午只吃了两根地瓜,还是杨伟东送去的。杨卫国只吃了半根就不吃了,说是吃不下。 她并不能理解杨卫国和黄老师的感情,但总不能让他这么饿着,哪料到她刚说完,老太太就出来喝道:“没有,他不是给那姓黄的当孝子贤孙去了吗?让那姓黄的给他管饭吧,这个家呆不下他了……” 陶真真抿了抿唇有些心烦,你管不了冲我来什么劲?“那你把他户口分出来好了……”总这么说有什么用? 她一句话把老太太说没电了,气得瞪着她喘粗气,杨伟东一看忙出来打圆场,“老二媳妇,你给老三他们蒸点地瓜和大饼子,再弄点热水让她送过去。妈,你进来,我有事跟你说……” 硬把老太太拽了回去。 朱玉霞有些不太高兴,“这大过年的,别人家都高高兴兴的过年,咱家可好……也难怪老太太生气,黄老师又不是他爸,老三这样你也不劝着点……” 唠唠叨叨的拿出早就蒸好的地瓜,没好气的往她面前一摔,“给!” 陶真真一直没吭声,这事她既不能管了杨卫国不去管黄老师的身后事,也挺理解杨家对他这一举动的排斥。 大过年的,谁家碰上这样的事也糟心啊,何况在杨家人心里,黄老师是一个无亲无故的外人。 只能说,各人感情不一样,所处位置不一样,理解也就不一样。 她自己吃了两个地瓜,喝了一大碗热水,去给杨卫国送了饭,看他味同嚼腊的吃下去,返回家刚进屋,史玉清过来了,手里端着个碗,递给她悄悄说道:“今天我们是下午两点吃的年夜饭,这些是二嫂偷偷给你和三哥留的。” 陶真真愣了一下,要说史玉清能给她留她就有些意外了,这位小媳妇那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可现在说朱玉霞给留的,她可不仅仅意外,而是惊诧了。 史玉清小声道:“二嫂其实人不坏,她就是脾气不好,看着厉害……再说,这家里都是老太太说了算,她想过得好也得听老太太的不是。” 陶真真看着那一碗酸菜白肉心里有些复杂。 可能是因为过年,难得放了许多的肥肉片子,荤油也放了不少,油冷了菜上面白花花的一层,如果是以前她瞅着就一点胃口都没有,可现在她竟然觉得这冷菜好香好香…… 第二十七章 一会都呆不下去的家 初一早上,将黄老师殡了之后,村民们都陆续散了,庄建军看了眼陶真真,拍了拍杨卫国的肩膀,低声道:“建军,黄老师都说嫂子不错,你以后好好跟她过日子吧……” 庄建军微微摇了摇头,就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二人会有这么深的情感?有时候他心里会升起一个荒唐的想法,要不是知道杨卫国的亲爸是杨家老三,而且这个人早死了,他甚至会以为杨卫国是黄老师的亲儿子。 杨卫国眼里露出一丝茫然,随着黄老师的过世,他只觉心底里有一块什么坍塌了,空洞洞的,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好像以后的日子没有了方向。 至于陶真真……他抿了抿唇,他们只是临时夫妻,就算他有这个想法,怕是这位心高的姑娘也不会看上他吧……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把他自己也吓了一大跳,他赶紧收回心神,心情郁郁的道:“建军,你说,咱们学这些东西,真有用得着的那一天吗?” 他迫切的希望有人能给他一个确切的说法,哪怕是骗也行,让他那彷徨无依的心能安定下来。 这种感情,好像只有在他小时候,妈妈去世的时候才有过。 他闭了闭眼,使劲把心底那丝软弱和不安排出去,让自己又恢复了原本那个沉默又冷淡的男人。 庄建军快走两步追上陶真真,“嫂子,你等等卫国,和他说说话吧!” 陶真真站定刚要回头,想起之前有大布衫子喊过回去的路上不让回头,“他怎么了?” “他心情不好,”庄建军犹豫着,“嫂子,黄老师都跟你说了些啥能告诉我们吗?” “没什么,只是问了问我为什么会多学些知识以后会用得上……”她语气平静,“黄老师说,让你们二人好好学不要因为他的过世而放弃学习,”她抬头望着天,自语般喃喃道:“这一天马上就要到了,可惜黄老师没有等到。” 杨卫国走过二人身边,也停住脚步,声音低落,“黄老师的身体早就不行了,”要不是他想方设法去采药去淘换能用得上的药,怕是早两年前就没了。 庄建军越走越快,很快只有她和杨卫国二人。 一开始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可快到家门口时,杨卫国突然说了句:“以后,我让建军上咱们家来一起学习行吧!” 这是问句还是告之她? 陶真真心里隐约有些不愿意,面对杨卫国就够尴尬的,再多加一个不熟悉的男人…… 但想到黄老师的来历,联想到自己,她低落的心情更加不好了,或许,多一个人也不是坏事,看在黄老师的面子上她也应该拉这二人一把,再说多一个人尴尬的气氛能少一些呢! “行!”她懒懒的提不起一点精神说:“黄老师让你们好好学习免得机会到来却错过了。” 她叹了口气,“对了,你还是先想想回去怎么应付老太太吧!” 杨卫国淡淡道:“没事,大不了骂一顿打一顿。” 陶真真同情的看着他,这么大年纪了,还是说骂就骂说打就打,一点面子都不给,这老太太的脾气可够坏的。 不过,她好像很少骂杨老大,其他的几个儿子她也骂的不多也没这么凶,没动不动就说白养了之类的话。 果然,老太太板着脸坐在炕上,看到他回来,立马指着外面骂道:“滚!大过年的少给往我家里带晦气!” 陶真真的思维是几十年以后的,她其实对死者不像这时候这么敬畏讲究什么人死为大,她觉得什么也不如活人重要。她也不像现在的人这么忌讳这些,简单说就是她不信这些也不懂这些,无知者就无畏。 所以她无法理解这双方的矛盾点在哪? 杨卫国可能是心情不好,没心情哄老太太,他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老太太是想逼他下跪认错,再把人骂一顿,确定她在家里的权威地位,出出从昨天早上到现在的心中的那一口恶气。 可是杨卫国没有心情,她面色一僵,抄起炕上的条帚头就朝他打去,正好打在杨卫国的背上,可他连回头都没回头。 老太太气得指着他的背影骂道:“有本事你就滚去找那个姓黄的别回来!” 陶真真看她气得直哆嗦,心里很是同情,这二人从来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何必呢,一个天天气得骂人结果把自己气够呛,一个天天阴着脸好像谁都欠他八百吊钱。 唉,这日子好好过不行吗? 她这边正腹诽,老太太把怒火发到她头上,“都是你这个扫把星,自打你进门就没好事,先是我儿子跟我分心要分家,再是替别人去当孝子贤孙,你说说你这个扫把星……” 她就不是那逆来顺受的性子,刚来的时候是想装一装的,可一天都没装到头。本性露出来了这些日子她才懒得装。 本来黄老师的死就让她心情低落,再被老太太这么一骂,她心里的火气腾地就升了上来,再也没有刚才那看戏对老太太和杨卫国的可怜,她也不和老太太吵,不管吵赢吵输都很没品,她只是冷冷的一句话“你要嫌我是扫把星,就把我们分出去好了。” 她可算是知道老太太害怕的是什么了。 果然,老太太又噎了下,几秒钟后想要再骂人却已经不见了。 老太太这火没处发,看谁都不顺眼,不大一会自己的几个儿子孙子都挨了通骂。 到了中午吃饭,也不让人去叫杨卫国二人,“他们不是有本事吗?让他们去找姓黄的要饭去吧!”又警告几个儿子两个媳妇,“我可告诉你们,谁也不许背着我拿东西给他们吃!谁要是给了,那他自己就饿着吧!哼,”她脸色阴沉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儿个炖的那白肉酸菜少了好几片肉少了得有一碗菜……我可告诉你们,再有这事,你们谁给的谁就跟他们一块出去要饭吃去!” 两个儿媳妇低着头连饭都不敢吃更不敢吭声。 反倒是杨伟东不悦的喊了声“妈~你看你这是干啥呀,大过年能不能让人好好过个年了?”他从一开始就阴着脸,也不知道是生杨卫国的气还是在哪儿受了闲气回来,他撂下饭碗,“这家里一天天的吵吵吵,你不知道人外面人都咋笑话咱家,真让人一会儿都呆不下去,我出去了……” 第二十八章 她好像有了…… 陶真真自打来了这里,脸皮厚了好多,没等这边叫就招呼杨卫国去前院吃饭。 杨卫国躺在炕上枕着双手也不吭声,她叫了两声没叫动,有些不耐烦了,她这么惨的被扔到这里还没像他似的要死不活呢! “杨卫国,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是男人就坚强一点,黄老师是病死的,你不是早有心理准备吗?至于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她没好气的说,“爱去不去,爱吃不吃。” 转身就要走,杨卫国突然拉住她的胳膊,他声音有些艰涩:“我知道了。” 咦,态度这么好?这是想通了? 她心想这才对嘛,这垂头丧气的样子真的和他不配,让人看了心里就不爽。 “那走吧!” 杨卫国爬起来,二人正准备出门,杨伟东突然来了,他脸色难看,“老三,跟我喝一杯吧,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心里也特么难受……” 说着说着竟然掉了眼泪,他忙抹了一把眼泪,可眼泪越掉越多,最后他往地上一蹲,捂着脸哭上了。 陶真真看着目瞪口呆,这个男人眼泪也太多了吧!他这举动,真的让人没眼看。 杨卫国站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上前去拉,将人拽起来推进屋,转头对她道:“你去前屋,整点饭菜过来,再打点酒,”他说着从兜里掏出点毛票,“我陪大哥喝一杯。” 陶真真心里直撇嘴,她对杨伟东可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这两天也没见他有多悲痛,怎么这会倒哭得伤心,怎么看怎么假。 她接过钱去了前屋,把来意一说,朱玉霞忙抬头看了一眼老太太,杨老二站起来,“妈,爸,那我也过去和他们一块喝两杯去,老四你去不去?” 杨老四咽下口中的饭,“去去去!” 老太太嫌弃杨卫国,可对老大那是真心心疼,不知道他抽的什么疯,可又怕他饿着。“我一天天的欠你们的……”这就是同意了的意思,朱玉霞和史玉清赶紧把菜分一分,一半端到了后屋,一半留下给二老和孩子们吃。 白肉炖酸菜,炒土豆丝,萝卜粉条丝,初一的饭菜虽然不如年三十,可也比平时要好太多。 陶真真打了酒回来,看到这哥几个已经坐在炕桌边说着话。 这小桌子真的很方便,学习写作业也能用得上,她一边琢磨着自己也要弄一个,一边把酒给他们放到旁边。 杨卫国指了指自己旁边,“你也赶紧坐下吃饭吧!” 杨家几兄弟都惊诧的抬头看她。 这年头,当地有个不成文的习俗。 男人喝酒,女人不上桌。 你说为啥?没地位呗! 陶真真也没想走,与其去前院看老太太白眼,不如在这里吃。 她坦然大方的坐下,拿了一个两掺的馒头吃了一口,眼圈突然就有些发酸,这些日子她上顿大饼子,下顿蒸地瓜,吃得她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变成了黄色。 人啊真是没有吃不了的苦,看看,不过一个两掺的馒头,这搁过去她连看都不稀得看,她喜欢的是面包……可现在,竟然让她满心感慨,差点就流出激动的泪来。 没出息! 她心里暗暗把自己鄙视一番,低着头使劲眨了眨眼,把那点酸涩眨了回去,慢慢的吃着饭。 可能是她在,桌上比刚才沉默许多,杨伟东一口一口喝着酒,等她吃好起身,杨伟东最后一口喝进去咂吧了下嘴,打开了话匣子。 “老三,你不知道,我心里苦啊……” 诉苦也该找老二诉,找杨卫国,这可是找错了人。 你苦还能有他苦? 陶真真心里嘀咕。 她们只有这一间屋子,她总不能一直在外屋地坐着,想来想去她去了史玉清的屋子。 史玉清看到她有些意外,“三嫂?来,坐。” “他们哥几个在我那屋喝酒,我没地方呆,就上你这来坐会。”她大大方方的说。 史玉清忙把炕上堆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往一边划拉了划拉,“啊,没事,你快坐。” 朱玉霞住的屋子她看过,收拾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史玉清的人很清秀穿着也很干净,可惜屋子却埋汰的几乎下不去脚。 她一进来就有些后悔了,平时不利索就不说了,这大过年的你好歹收拾一下啊!而且,这屋子里有一股臭脚丫子味,让她忍不住想吐。 来了不能马上走,她强忍着坐了一会,听她说起昨天和今天老太太,刚说到中午杨伟东突然发起无名火,她实在没忍住啊一声捂着嘴跑了出去。 史玉清愣了下,然后想到了什么,咬着唇跟了出去,在院子角落里找到她,过去拍她的背,小声问:“三嫂,你,是不是有了?” 她心里很复杂,既有羡慕又有失落,她结婚好几年了肚子一直没动静,老太太对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直到这位三嫂进门才吸引了老太太的火力。可没想到,她刚进门一个月就有了,这肚子也太争气了吧! 陶真真真不是矫情,这平房大冬天哪怕是自己烧火也不会闷热,可这两天外面不那么冷了,又因为过年,家里人多,烧得也多,屋子里不通风,味道又重…… 她以为只是恶心恶心,都没想到自己会吐得这么厉害。 她吐得稀里哗啦,史玉清的话声音又小,她根本没听清她说的什么。 她吐过之后只想去屋里躺一会,史玉清在后面想叫她去自己屋,可手伸出去想了想,还是没叫住她,转身去了正屋。 “妈,我三嫂好像有了……” 老太太声音有些大,“你说啥?有了?” 史玉清有些苦涩的点了点头,“好像是有了,刚才她吐了……”果然,老太太再不待见老三两口子,可听到她有了还是很高兴。 老太太皱了皱眉,小声嘀咕,“这么快?她也太好生养了……不会是……”一转头看到老头正在用掌根抹眼泪,她愣了愣,“老头子,你咋了?” “我是为卫国高兴,太好了,老三总算是有后了,我也算对得起他们两口子了。”这个老三说的却是他的三弟,杨卫国的父亲。 杨春生探着头站在门口听到,噢一声喊,“我三叔要有儿子了……”喊得东西屋都听到了,他一开门跑没影了。 第二十九章 占便宜 陶真真拐到后院刚打开门,突然从后面窜进去个黑影,嘴里还噢噢的喊道:“我三叔要有儿子了……我三叔要有儿子了……” 陶真真先是被吓了一跳,又被这话震住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原谅她反应迟钝,这要是几十年后,她不用猜都知道,这是某人在外面有了女人怀了孕。可在这个年代,这不光是伤风败俗的事,他已经有了自己这个名义的上妻子,再有这种事发生弄不好会蹲笆篱子的。 屋内。 听到这话的人心思各异,看向杨卫国的目光也各不相同:有羡慕、有震惊、还有杨伟东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 杨伟东看到她的身影赶紧呵斥儿子:“闭嘴!瞎说什么?什么你三叔要有儿子了?这话哪能瞎说……” 杨老五不解的眨眨眼睛,“春生,你是说三嫂怀孕了?” 这话一出口,屋子的气氛比刚才还要紧张似的,杨伟东好像被定住了一样,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看儿子,再看看老三,然后目光移向陶真真。 这刚一个月就怀孕了? 不会是……他心里和老太太的第一反应是一样的,心里对老三又是同情又是愧疚,这顶帽子本来是该他戴的,可生生被他推给了老三。 本来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可他看到杨卫国那张僵硬的脸时,就确定了他想的没错。 他腾地站起来,这一切是他造成的,他这个当大哥的要为老三出头…… 他刚要开口,就听到陶真真讶异的声音响起,“什么啊?我可没怀孕老五你不要瞎说……春生,你刚说什么?什么你三叔要有儿子了?” 真要是把人肚子搞大了,她赶紧和他离婚让地方,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哎呀,竟然比她预想的要早这么久,虽然觉得杨卫国这事做得不太地道,可她这控制不住想往上翘的嘴角是怎么回事? 这回离婚没人说她什么了吧? 就是得赶紧找地方住,她可不想回陶家去受气……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立刻就想了一大堆,杨春生大声嘟囔着:“四婶说你好像有了,爷爷说三叔有后了。”说完目光落在她身上好奇的看着。 陶真真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你四婶说的?搞错了吧,我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吗?”除非她失忆了某个片段,否则全盘接收了原主的信息的她,自己是什么样人能不知道? 她有些不高兴,史玉清这是什么意思? 她刚说完,朱玉霞和史玉清一齐过来了,前面的朱玉霞手里还端着个碗,一进门就笑:“哎呀老三媳妇,可恭喜你了,没想到你这肚子这么争气……” 她说着话进了屋就愣住了,屋子里这六七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她,个个表情严肃,一个喜悦的样子也没有。“春生啊,你没跟你三叔说你三婶有了?” 这孩子刚才不是喊着跑了吗?她还以为跑到这儿肯定会告诉大家伙的。 “等等等等,”陶真真觉得,老杨家就是想害她,也不至于用这么个笨法子吧?这去卫生院一查就能查到的事…… “谁说我怀孕了?这不是瞎扯吗?”她看向史玉清,“玉清,刚春生说你说的?我没跟你说我怀孕呀……” 她忽然想起刚在院里吐了的事,她恍然大悟,“等等……刚才我恶心的吐了,你不会是以为我是怀孕了吧?” 就是真那么认为,不是应该先问问自己确定一下吗? 这么迫不及待的告诉老太太,闹出这么大一乌龙,可真够可以的。 史玉清愣愣点了点头,“对啊,你刚才那样不就是怀孕吗?我嫂子怀孕的时候就是这样啊……” 陶真真有些无语,“怀孕可能有吐的表现,可吐不一定是怀孕啊?”她有些哭笑不得,“幸好春生没出去嚷嚷去,要不然不得让人笑话死。”还以为她想怀孕想疯了到处说的呢。 史玉清脸色一下涨得通红,嗑嗑巴巴的说:“不,不,不是怀孕?不能吧,”她转头求助朱玉霞,“二嫂,你说她那样……” 朱玉霞原本要递过去的小盆已经不知不觉收了回来,“也不一定。那谁,你都有啥不好受的你说我听听?” 这屋里要说权威当属她了,生过两个孩子的女人肯定要比史玉清懂啊! 陶真真心想她总不能当着老四两口子的面说人家屋里臭脚丫子味太大吧……她苦笑道:“我就是这两天着了凉,早上吃的又是凉地瓜,可能有点胃肠感冒真不是怀孕了……” 朱玉霞不解:“啥啥感冒?” 杨卫国嗯哼一声,替她解释道:“真真今早上就拉了两次肚子,她上吐下泄的就是胃肠感冒。” 朱玉霞撇了撇嘴,“上过学就不一样,还挺会用词的……行了,不是怀孕那我们就回去了,”转身呵斥史玉清:“你也真是的,没弄明白就瞎说,看看,这槽子糕白拿了还得拿回去。” 陶真真眼睛一亮,忙过去一只手挽住朱玉霞的胳膊,一只手去抢她手里的碗,“二嫂,这蛋糕是给我的吗?哎呀你看看,咱妈对我可真好,那啥,你就放这吧,我正好刚吃的那点东西都吐了,正想吃点什么甜的甜甜嘴呢!” 她接过蛋糕就转身,一只手已经伸进碗里将那半块蛋糕拈了起来,“咦,就半块啊?本来想给春生你一点再给丫丫留点的,可这半块也太少了,我这胃里正难受着火烧火燎的就不给你了……” 她嘟囔着就把蛋糕送进了嘴里,一股香甜的气息立刻充斥着她的口腔,这和刚才那种劲道的麦香馒头还不一样,这种香香甜甜的感觉就叫幸福! 朱玉霞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自说自演了这一套,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女人? 等她回过味来,看到对方眯着眼睛吃得正香,她气得指了指她,手往下,再抬起指了指,最后看向杨卫国:“老三,你好好管管你媳妇,这么馋的婆娘也真是少见!” 她说完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想想又回头:“你等着一会咱妈骂你吧!” 陶真真笑眯眯的挥了挥手:“二嫂慢走,来玩不送啊!玉清,你也走哇,以后再有这事可弄清楚了再说被人笑话是小让人以为你故意的就好了你说是吧……” 第三十章 太能耐了 杨家几兄弟觉得这位新弟妹有些太出乎人意料。 这一个月的接触,让大家对她的印象有所好转,她不像外面传说的那般不要脸,也很能干,厉害不吃亏,老太太在她身上都没讨到好。 可她这脸皮也确实厚,不像一般新媳妇脸皮薄,不好意思这种情绪她好像从来没有…… 就像刚才,那半块蛋糕明显是老太太以为她怀孕才给的,按理说她没怀就不应该拿,朱玉霞也是这样认为的才会收回去,可她不仅拿了吃了,还是抢过来的,这就让人哭笑不得了。 陶真真其实心里明白这些人怎么想,她心里哼了一声,我要是脸皮薄一些,在这个家里饭都吃不饱受气都得气死了。她这样像滚刀肉似的,老太太反而拿她没辄。这也算是她在这里的生存之道吧! 她笑着摊摊手,“你说这事……唉,要不说,有些事就是亲眼所见也不一定是事实,你们说是吧!” 这话让几人若有所思。 杨老五年纪小,说话不藏着掖着,“三嫂,你的意思是,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听到的更不一定了是吧?” 陶真真拍拍他的肩膀,“太对了,小五你真聪明!” 杨老五嘿嘿笑着挠挠头:“我小时候咱们村小学的老师也这么说。” 那傻劲没眼看,杨卫国别开眼,“大哥,还喝吗?” 杨伟东微微叹了口气,陶真真听着觉得他好像松了口气的感觉,“好不容易过年没事干,再喝点。”他招呼老五,“你去前头,问妈要点酒,再让她们给炒盘花生米。” 这要东西,谁也不好使,还真就得他出面。 杨老五去了没一会,就端了一盘花生米和一瓶白酒过来,“要不是为了这花生米,我才不去挨骂呢!” 他看向陶真真,“三嫂,昨天你们没在家,丫丫说啥也不肯唱小燕子,要不,你唱一个呗,那天你唱得真好听。” 杨老四刚才已经代媳妇跟三嫂道过歉了,此刻一听忙附和:“是啊是啊三嫂,唱一个呗,你唱得比那大喇叭里还好听。” 大喇叭里~ 陶真真扑哧一声乐了,“老四你也太逗了,人家那是广播好不好。”她大大方方的说:“行,那我就和丫丫一起给你们唱一首,”她转头看向春生:“你去把你妹妹抱过来去好不好?” 春生忙道:“那三婶你别唱,等我给你取完丫丫回来再唱。” 这孩子也忘了之前连三婶都不叫了,屁颠屁颠的给她三婶抱孩子去了。 屋子里热闹起来,杨卫国看着老大不自在的表情,老二难得的笑脸和两个弟弟高兴的神采,有些恍忽,他好像许久没见家里这样热闹了。 热闹的情绪是很能感染人的,何况屋子里又多了一帮孩子。 春生把丫丫抱来,那两个小的也同时跟来了。 朱玉霞也想看热闹又拉不下脸,史玉清刚弄了个乌龙不好意思来,陶真真没那么小气,有事说事,过后再去琢磨累不累啊,所以她大大方方的对杨老四说:“要不,你去把二嫂和玉清也叫来,大家伙一起热闹热闹!” 杨老四巴不得,他赶紧起身,“对对,一块热闹热闹,我这就去,三嫂你先别唱等等我啊!” 朱玉霞和史玉清扭扭捏捏的过来了,前者故意一脸不耐烦,“唱啥啊还非得让我们来听?” 杨老二呵斥道:“不爱听不来,人老三媳妇好意叫你们来一起热闹一下,毛病!” 陶真真自打昨天朱玉霞给她留了菜,对她已经不向之前那样反感,她笑道:“快来二嫂玉清,过年嘛,一起热闹热闹,我就是瞎唱,玩呗,你说是吧!” 她哄着丫丫一人唱一句,杨老五带着孩子们率先拍掌叫好,她前世也是个人来疯,她身边就没有不爱唱歌的,无论岁数大小,岁数大的听老歌唱老歌,年轻的听最新的,她当然不能在这里唱最新的歌曲,她就想起电视上听过的“有一朵美丽的茉莉花”来。 “有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她甜美的声音响起,屋子内之前的鼓掌声瞬间消失,杨卫国看着她的眼神中带了些震惊,他脑海中回荡着黄老师对他说的话:“她知道知识的重要性,就说明她不是一般的女人……” 他已经知道她和普通女人不一样,可还是让他觉得很震憾。 陶真真并不能完整的唱完这首歌,她只会几句歌词,可就这几句就足以让大家陶醉在歌声里。 这会,所有人看她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朱玉霞的眼神从她身上挪到杨卫国身上再移回来,眼里闪过一抹嫉妒一抹失落。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给了她这么一副好容貌又给了她这么一副好嗓子,怎么就不能把这些分给她一些呢,明明她比这个女人更善良更能干…… 除了老头老太太,这一大家子在杨卫国的屋子里热闹了一下午,直到天黑透了,朱玉霞才慌慌张张的带着史玉清回去做晚饭。 完了,刚才看着他们哥们带着孩子做游戏竟然忘了时间,老太太这回肯定不高兴了。 史玉清脸上带着笑,“二嫂,没想到三嫂这么聪明这么能耐,会唱歌还能想出这么好玩的游戏……” 她的语气带了些许的崇拜。 长得漂亮会怼人,不像别的儿媳妇那样怕老太太就已经让她羡慕了,再加上她会这么多,真的让人移不开眼呢! “二嫂,你说,是不是就因为她太出色了,别人才会妒忌她传她的瞎话?”她有些不解,看三嫂的为人多好啊,那些人都瞎了吗? 朱玉霞没吭声,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既觉得史玉清说得对,又觉得她这话听得刺耳。 当初,说这女人如何如何不好的,好像也有她吧! 不过她不是故意的,她怎么听说的就怎么说呗,这可不怪她,要怪只能怪那女的太张扬了。 你说说你当着一帮男的又唱又跳的,这不是存心勾搭人嘛! 朱玉霞没有发现,她之前对陶真真的那点佩服不知不觉中,在她满心的妒意中又转了回去。 她硬梆梆的道:“这事也不好说,一个两个这么说她有可能是假的,可大家都这么说,谁知道到底是咋回事?”看史玉清有些不服气的表情,她不耐的道:“行了别提她了,要不是她你今天能挨骂?” 第三十一章 老太太转移目标了 重生七零之福妻当家正文卷第三十一章老太太转移目标了晚上,陶真真哄兴奋的丫丫睡觉,并没有发现杨卫国常常看着她发呆,直到丫丫捂着嘴偷笑,“爸爸看姨姨。” 杨卫国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含糊道:“不早了,这两天辛苦你了,快睡吧!”心里却对她让丫丫叫她“姨”有些几分怅然若失。 他心里有些惊讶,眉头不知不觉蹙起,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她不由自主的吸引了自己的目光?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所改观的呢? 看着她没心没肺的哄睡了丫丫,自己也很快睡着,他苦笑着合上眼,眼里却全是黄老师和他说过的话…… 第二天早上,陶真真看他憔悴的脸有些同情:“昨天没睡好?看来黄老师对你的影响真挺大的。”这样也好,听话说不定能脱离这里去见识那更广阔的天空。 昨天人多也没说几句,她问起庄建军,“……他好像就住在那个窝棚里?” 杨卫国嗯了一声,“他和爷爷相依为命,黄老师刚来的时候住在旁边马棚里,到了冬天能冻死人,村里就安排他住进了庄家窝棚,庄爷爷死了之后,就剩下黄老师和建军相依为命了……”他说着叹了口气。 陶真真有些奇怪,“那要按你这么说,黄老师应该是和庄建军感情更好啊?为什么我看着好像是你和他感情更深的样子?” 杨卫国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很是生硬的转移了话题,“明天回你娘家,我买了两瓶酒两斤槽子糕,你看够不够?” 说到这个,陶真真又有些奇怪,“你哪来的钱?”之前她去看二姐时也给过她,没分家,村里年底分钱那钱可都在老太太手里攥着呢! 杨卫国仍旧含糊其词:“我攒的。” 攒的?要是大家都这么能攒说不定还攒出个万元户来。 陶真真轻哼了一声:不说拉倒! 好像我多爱打听似的。 她把自己是想打听怎么挣钱这茬给选择性的忘了。 这么个小插曲她很快抛到脑后,不告诉也正常,她们又不是真的夫妻,不过是做戏而已,她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心胸宽广的人才能快乐,这点她一直想得很开。 她又选择性的把她怼老太太怼朱玉霞的事给忘了。 杨卫国却有些纠结,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她想知道就告诉她呗……可,看她很快就哼着歌给丫丫打扮起来,好像之前她什么都没问似的,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现在还不到时候,她不想呆在这个家,告诉她她说不定今年就会离开……还是以后再说吧! 想到他不希望她离开这个家离开他的时候,他的心砰砰跳得厉害,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六七年前的事了……他低着头快速从她身边走过,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欣喜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已经不是二十岁了…… 陶真真看他突然就阴着脸从自己身边走了,耸耸肩,心道这人大姨妈来的次数可真是多,这要是真跟他过日子了还不定得多上火多无奈多生气呢! 同情那人一下下。 可能是昨天下午大家玩的高兴,午饭一吃完,杨老五就迫不及待的看向她,“三嫂,今天还上你那屋玩呗!” 陶真真无所谓,她也是年轻人当然也爱玩,每天吃完饭在屋里一呆,这种日子她也难过得很。“好啊,要去就去呗!” 杨老五高兴的跳起来叫了两声,她看着好笑不已,这可还是个孩子。 老太太使劲敲了敲桌子,“叫唤啥,多大了就知道玩。”却也没反对他们热闹。 感情是需要相处的,经过两天下午大家聚在一起,内心都怎么想陶真真不得而知,可面上却都亲热了许多。 就连一直哭丧着脸不知道在哪受了气的杨伟东,看向她的目光都和以前有稍许不同。 不过,这种高兴的气氛到了晚饭时消失不见,都是因为老太太的一句话:“明天你们大姐和二姐回来,晌午咱们剁点酸菜,包点酸菜馅饺子吃。” 史玉清一听急了,她忙看向朱玉霞,见对方没有表示忙又看向陶真真,可是这位也一点表情也没有,她咬了咬唇,低下头不敢说话,心里却有些沮丧。 平常不让回娘家,难道连过年也不让回了吗? 她杨家的姑娘是姑娘,难道她们嫁过来的就不是别人家的姑娘了? 老太太不知道咋想的,过了一分钟突然道:“老三啊,今年是你媳妇进门的第一年,明天你们回去你老丈人家看看吧!” 杨卫国之前正犹豫着要不要提这事,之所以没拿定主意,是看陶真真一脸无所谓,他拿不准她心里怎么想? “我知道了,那我们早去早回,早些回来陪我大姐夫他们喝一杯,这一年了就见这么一面,还真怪想大姐她们的。”杨卫国也挺会说,就上次回去陶家的态度来看,他们能不能混上饭还两说。 老太太显然挺满意他的回答。 史玉清一听老三可以回娘家,忙抬头期望着的看着老太太,哪知人家眼神连给都懒得给她一个,她眼圈一红低下头,看得旁边杨老四心疼不已。 “妈,”杨老四没忍住一张口,老太太那凌厉的目光就瞪向他,“干啥?” 狠叨叨的话让杨老四一滞,他下意识的身体往后缩了缩,“没,没事……”被老太太一吓他不敢再说,可是一抬头就看到妻子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我,我是想问,我大姐搁家住吗?” 要是能在家住,他们也可以贪点黑早去早回…… “不知道。咋的,你也想回她娘家?”老太太一想就看穿了四儿子的小心思,哼了一声:“你瞅你那没出息样!你三哥是第一年,你也是第一年?人你三哥去了一会就能回,你们也能一会回?” 杨老四耷拉着脑袋不吭声了。 三嫂娘家走过来半小时,他媳妇娘家走路要走五六个小时,平时去乡里有大客车经过,可这过年连车都没有…… 这事陶真真帮不上他们,她只是好奇:“老太太对老四媳妇这么看不上,就因为她没有孩子?” 杨卫国想了想:“老太太当门做主,当初老四娶媳妇,是他自己看好的,老太太嫌她家穷又远没看上,老四求了二爷爷和大队长帮着说通了老爷子,老太太就始终看她不顺眼,再加上她过门两年多了肚子还没动静就更看不上她……” 第三十二章 二姐要把孩子送人 陶真真明白了,她进门,老太太没拿捏住她,就又把目标重新盯回这四儿媳妇身上。 她只能默默同情史玉清几秒钟。 果然,她选择反抗是对的,人善被人欺啊! 其实她对回陶家心里隐隐有些抵触,可是想到那可怜的陶家二老,她也只能心底感慨一声:老实人。 杨卫国倒是有几分明白她心里所想:“你要是不愿意回去,咱们就早去早回,不留那吃饭。” 陶真真苦笑,就是想留,也得陶家肯招待啊! “看情况再说吧!”她问杨卫国:“丫丫怎么办?”她没有带孩子的打算,没必要让孩子认识这所谓的舅家,又过不长…… 杨卫国顿了顿商量道:“要不带着她?她天天在家也挺腻歪的。” 陶真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她有哥哥们在腻歪啥啊?让她在家吧!” 杨卫国不吭声了,你都有决定了问我干啥? 陶真真把丫丫送到前院,丫丫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们,朱玉霞有些不悦:“你们就带着她呗,一个小丫头能吃几口……” 她也是服,怎么什么话到了朱玉霞嘴里都这么难听?难道这说话也传染不成?她和老太太呆久了不知不觉染上了老太太说话的毛病…… 她心里腹诽着,刚要说话,杨卫国已经解释道:“太冷了她去了也遭罪,再说我们中午就回来了,没必要折腾她。”朱玉霞嘱咐道:“想中午回来那早点,别赶饭点惹咱妈不高兴。” 出了屋子,陶真真说他:“二嫂对你态度倒挺好。” 杨卫国淡淡道:“她是嫂子……”意思是对我这个小叔子当然不能恶言恶语。 到了陶家,果然如二人预料那样,冷锅冷灶,屋子里陶老头坐在灶上唉声叹气,陶母正和二姐抱着痛哭。 “妈,二姐,这是咋的了?大过年的你们哭啥啊?” 听到她的声音,陶母和二姐赶紧分开,转了头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破毛巾擦眼泪,陶二姐就用袖口抹了一下然后站起来,“真真回来了?” 陶真真嗯了一声,“二姐,你过来了谁在家照顾我二姐夫?” “孩子们都在家,我来看看,一会就回去。”二姐看向杨卫国,“这就是妹夫吧,快上炕坐,炕上热乎。” 杨卫国上前给二老和这位二姨姐拜了年,把东西放到桌上,“我听真真说了二姐夫的事,他现在还好吧?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要是二姐你有什么事,你就跟真真说,都是自家人别客气。” 二姐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出去打水洗脸,陶母这才拉着小女儿的手悄声道:“你二姐太苦了,唉,我们当爹妈的没本事帮不上她……” 陶真真以为她说的是二姐夫腿截肢那次没帮上,就安慰了一句:“也是没办法,以后等孩子大些就好了。” 哪知陶母眼泪就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大了也是人家的孩子了了……” 没头没脑的把陶真真说愣了,“什么人家的……”她想起一个可能,脸色一僵,急道:“难道我二嫂要把孩子送人几个?” “还几个,这一个就要了老命了……” “为啥要送人?再困难还差这一个吗?”她霍地站起来,“我去跟我二姐说……”送的人家心善对孩子好还行,孩子和养母家感情好还好,她前世认识一个人,被送到那家刚开始对她还好,后来夫妻离婚谁也不肯要这个孩子,她再回到自家,因为几年没在一起,心里又有怨气觉得父母把她送人,和家里人关系也不好,初中毕业没两年就早早嫁了人,生活特别困难。 杨卫国拉住她,“没看二姐正难过吗?你还是先听妈说吧!” 陶母嗔道:“就是,还是姑爷稳当,你瞅瞅你,这熊脾气多暂能改。” “你二姐夫这样,以后家里就全指着你二姐了,家里……唉,”陶母叹了口气,“你二姐村上有一个人有个表亲在城里,听说了这事就说他们单位有对夫妻三十岁了一直没有孩子,可人家想要女孩,还是人家觉得你二姐可怜,这才好说歹说,人家才同意把全根送过去的。” 合着要送走还得求人,要不人家还不同意…… 陶真真对二姐家几个孩子不熟,就是原主对那几个孩子都没什么感情,可是孩子被送人,想想那滋味她心里就不好受。 正好二姐洗了脸进来,“妈,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陶真真过去叫住她,“二姐,你真要把全根送人?” 二姐的眼圈倏地就红了,“我也不想,可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最后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得了,这脸白洗了。 陶真真拉二姐坐下,把自己兜里洗得干净的手绢递给她,“你别哭,你说说看,咱们再想想办法。” 二姐没接她的手绢,这个妹妹爱干净,不愿意别人动她的东西,她哭了一阵又用袄袖擦了擦眼泪,这才说:“有啥办法?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谁舍得把孩子送人?” 说是送人,和卖也差不多,人家答应给她一百块钱。 她羞愧的低着头小声把这事说了,“有了这些钱,我再出工多挣些工分,省一省也够一年……” “那一年以后呢?难道再把全勇送人?”陶真真又急又气,伤人的话脱口而出。 陶二姐捂着脸又要哭,她无奈的拉下她的手,“行了别哭了,哭能解决问题吗?”要不是你们把队里赔的钱给了刘家那些贪婪无厌的人,怎么会到这个地位? 这二姐的性子跟他爸妈倒真是像,关键是那位二姐夫也是个老实人。 以后孩子找对象可不能找这么老实的人,让人欺负死! 她的脑海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哑然失笑,她连男人都没有想什么孩子?想的太远了吧! “二姐,日子再难也只难这一两年,”慢慢政策放开,可以教她做点小买卖,不说发大财最起码能维持家用没问题。 “我听说,以后就允许咱们农民进城去卖东西了,你多养点小鸡小鸭的,到时候下了蛋拿进城去卖,别说吃饭了,就是你想给全勇娶媳妇都没问题……” 她开始忽悠老实人,杨卫国在旁边听得嘴角直抽,这女人,瞎话编得倒是快,一套一套的,唉,就是不知道这种日子啥时候能来,别说,她说的这些还真挺让人憧憬呢! 第三十三章 我就不是老天爸爸的亲闺女 陶二姐听得有些激动,喃喃道:“真的会有你这一天吗?” 陶真真的谎话张口就来,“当然了,去年秋天我上县里,就看到有人偷着摆摊,那些人看了也没说啥也没去抓他,那说明啥啊,说明好日子马上就来了,说明允许摆摊的日子不远了……”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正式允许,不过任何时候都有偷着交换或私下里倒卖的事发生,反正她也没说谎,今年不行明年,明年不行后年,三四年总能撑得下去吧! 成功的把陶二姐忽悠回去了,临走时说孩子不送了,让她们放心。 等她走了,陶母拉着她的手不放心的说:“你真看着了?可不能瞎说,万一……你二姐那日子咋过。” 咋过也不能卖孩子,她不在乎的说:“大家都帮一把先让我二姐把这一两年撑过去,只要过了这一两年日子肯定就会好的。” 到明后年土地包产到户,二姐又能干,最起码不会饿死。 陶母叹了口气,“你想的倒简单,咱家里你二嫂当家……就是你,刚嫁过去也……”她愁容满面,有心无力,既为二女儿犯愁,又心疼那孩子。 陶真真忙转移话题,“妈,家里怎么就你们两个?” 陶母一听心情更不好了,“你几个嫂子都回娘家了,家里这样,你大姐年年都不回来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二姐以前回来也是呆一会就走……”如今小姑娘两口子回来,他们拿啥招待? 家里没啥好的,提前备点不多的年货也都被老二媳妇锁到柜子里拿不出来…… 陶真真这才想起,陶家每年都这样,倒不单独针对她,以前原主不在意,只要有她吃的就行,别人她才不管。 她赶紧问:“妈,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临来的时候就和家里说了,中午回去吃,卫国的两个姐姐今天都回来。倒是你们,中午吃啥?” 这点上,杨家倒比陶家强,再困难也没把回娘家的姑娘姑爷往外撵。 “你二嫂留了我们的晌乎饭,说是下晌就回来。” 他们有得吃,陶真真也不用惦记,又陪二老说了会话,把陶母逗乐了,这才和杨卫国往回走。 “等五六月份,你可以叫二姐跟我一块上山刨药材,多少能挣两个。”杨卫国难得的开了口。 陶真真有些惊讶,“之前你的钱就是那么挣的?” “有些是。”他含糊其词的回答。 还不说,陶真真撇撇嘴,不过还是挺领他的情的,毕竟自己空有一脑袋的想法在这年代都实现不了。“那好,到时候你带着二姐,唉,但愿二姐能听进去劝,别把孩子送了人。” 杨卫国沉默了一会说:“有时候也是没办法。” 就像你对丫丫不管不顾也是没办法? 陶真真到了嘴边的话又顿住了,人家刚对她表达了善意,她也别冲谁都怼才是。 她觉得这一个月她怼人好像成习惯了,这不好,不好,要控制,可别变成自己以前最讨厌的那种人。 “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啊,没事没事,就是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二姐。”陶真真有些苦恼,“杨卫国,过完年我想去趟县城,看看能不能偷摸卖点什么挣点钱。” 杨卫国有些好笑,“那就去呗,之前你和二姐说的我看挺顺溜的。” 陶真真翻了个白眼,也没在他面前打肿脸装胖子,“我那不是为了打消她想送走孩子的念头瞎说的嘛,其实,也不算瞎说,真有人偷摸卖……哎,可关键是得有人望风不让人抓着,还有啊,卖啥啊?” 啥也没有,她也没趁个空间啥的,你说都是穿越重生,她咋就这么人品不好啥也没有呢? 她明明挺善良的一人儿啊! 杨卫国摇摇头,他要能想到他早卖去了,“我去卖过药材,”他犹豫了一下又道:“我还卖过香瓜子,只是,那得春天种了傍秋天那阵才能收了卖,现在也没有啊?” 陶真真的脚步突然停住,“你还卖过香瓜子?家里种的还是队里种的?” 杨卫国声音放低了道:“我偷着在林子里种过两年……这事除了建军谁也不知道。”本来还有黄老师知道。 “啊……你好厉害啊,”陶真真不解,“那你咋不种粮食啥的?” “种香瓜就种了两垄,真要被发现可以说是嘴馋给孩子种的零嘴,可要是种粮……”他没往下说,可陶真真明白了,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咦”陶真真慢半拍的想到,“你跟我说,就不怕我说出去?” 杨卫国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不怕,你不是那样的人。”通过这一个月的观察他觉得他没看错人,再说,现在也不是前两年了。 陶真真对他的恭维挺受用的,她笑眯眯的点头,“你还挺有眼光的。”她大咧咧的拍拍他,“你放心,我嘴严着呢,肯定会为你保守秘密。” 杨卫国眉头微皱,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才被人说闲话? 他刚要开口,陶真真已经双手一拍,她戴着棉手套,拍掌时像个熊一样笨笨的,“唉呀我想起来了,要不,咱们卖烤地瓜吧!” “怎么样?”她咽了咽口水,“咱们今晚就烤几个吃,天天吃蒸的都吃够了。” 杨卫国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可是不开口不行啊,“你哪来的地瓜?” 陶真真刚想说家里有,可一想那是杨家的不是她的,顿时小脸一拉,她想了半天就这个是常见的,别的她就是想卖也没有。 杨卫国接着说:“你进城搁啥烤?” 大油桶改的烤炉……她更泄气了,她上哪弄空油桶去? “那么明显的目标你不怕人抓了?”他好像没打击够似的,又来一句。 她瘪了瘪嘴,气鼓鼓的说:“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没有。”杨卫国答得飞快。 不是他不肯帮忙,而是他要有那个本事,他还等啥?自己早攒下不少钱了。 陶真真想瞪他了,办法想不出来,挑毛病倒挺厉害……可也只是想想,人家说的是对的,而且是好心提醒她,她得领情! 唉,她长长的叹了口气,用厚厚的大棉手套拍了拍脑门,连半张脸都给罩住了,“咋人家想干啥都那么容易,到我这儿就这么困难啊?老天爸爸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爸啊?” 第三十四章 这买卖太划算了 杨卫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那嘴巴张得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他活了二十七八年,头一次见到这样说话的女人,不,是头一次见到这样说话的人! 陶真真感慨完放下手,一转头看到他那傻样就明白自己刚才的话吓到他了,她朝他讪讪的笑,“那啥,我就是一时感触,你当没听见就好,嘿嘿,当没听见就好。” 杨卫国的眼角抽了抽,他是想当没听见,可可能吗? 他沉吟着道:“那个,这话你以后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可别当着外人的面说,村里的人还是挺讲究这些的,这样不太好。” 咦,别当着外人却可以当着他的面?难不成他把自己当成是“内人”? 陶真真赶紧摇头,看他面露不悦知道他误会了,忙又点头,“我知道了,我肯定不会当别人面说的。” 二人回到家,家里正忙着,虽然不富裕,但用老太太的话说:“穷有穷的过法,难不成穷就不认姑娘了。” 陶真真严重怀疑,这话是针对她们陶家说的。 陶家可不就是不认姑娘嘛,自打姑娘出嫁,回家空着手肯定就没有人理,连初三这种走娘家的日子都没有人管饭。 可她表面上还是陶家女,还不能不为自家辩上几句:“唉,都是穷闹的,妈说得对,穷有穷的过法,我看咱家就挺好,有人情味!” 她说的特认真,老太太不由多打量了她几眼,她当没看着,继续说:“不过各家有各家的过法,这样也挺好,自家吃自家的,谁也别挑谁理。” 反正就是都没错。 这是她第一次见陶家早已出嫁的两个姑娘。 大姑娘比杨老大还大几岁,看着很是苍老,穿得衣服打着补丁洗得都泛了白,看来日子不好过但是个干净人。 杨大姐一家六口都来了,大的是个姑娘和杨老五同岁,就是生日小一点。最小的儿子才八岁。 杨二姐在家里排行老三,她比杨老二和杨卫国大不到两岁,长得眉清目秀,说话细声细气,不看人只听声音还以为是个小姑娘。 她听隔壁李婶说过,这位杨二姐嫁到隔壁公社的一个什么主任家里,公公很有权,丈夫很疼她,她享福得很! 对此陶真真持怀疑态度,要真疼她,有这么强硬的关系在,杨家当初还至于被二嫂的叔叔吓住不得不娶了她进门? 不过,杨二姐对她倒很和善,不像杨大姐,那严肃挑剔的目光不住的打量着她,最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离得远都听过你的名声可不咋的,我们家不嫌弃你,你可要知好歹,进了我杨家的门,以后可得好好和老三过日子……” 杨卫国皱了皱眉,打断了她的话:“大姐,你不是最讨厌那些说瞎话传老婆舌的吗?真真很好,你别听外面瞎说。” 陶真真虽说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但也没打算轻易就认下这些话,不过没等她说话,杨卫国就替自己出头,还是挺让她满意的。 就是就是,虽说是假的,可旁人不知道啊,她这样不客气的说你媳妇那就是打你的脸。对,就是这样,怼回去!别客气! 杨大姐的眼神和老太太一模一样,都很凌利,看人带着打量、审视的目光,好像对方是待价而沽的货物。 听了老三这话,眼神再看她都有些不一样了,才不过一个月就把老三的心收拢过去,真是个厉害人! 她刚要开口,被杨二姐拉了一把,她柔柔的声音响起,“大姐,我看真真也挺好,你啊,就是太担心卫国了,你放心,真真这面相一看就是个有福的,肯定能和卫国把日子过好。” 听听,人家这才叫说话。 又温柔又会说话,杨大姐刚才嫌弃的话被她这么一说就完全变了味道。 啧啧,陶真真看着她两眼发光。 前世她就羡慕那些会说话,说话婉转好听的人,自己始终没学会,本来不会也没啥,关键是她来了杨家以后,怼人的话学多了以后,好像有些改不过来了,就是不怼人的时候那话也有些生硬听着不柔婉。 其实是她想多了,她说话不像南方女子那样娇柔,可是清脆,自有她的一番风格。 她不知道,其实很多人都很羡慕她呢,声音好听,干不拉脆。 杨二姐只有一儿一女,男人长得瘦弱矮小,用陶真真的眼光,觉得他是真配不上杨二姐。 家里人一多,格外热闹,就连午饭,做得也格外多。 史玉清小声和她嘀咕,“别看平时……舍不得,都留着过年给她姑娘呢!” 老太太这点倒和当时农村很多人的想法不一样,还挺让她欣赏的。 还是那句老话,什么时候说什么话。 现在她挺欣赏,以后嘛…… 陶真真无所谓的道:“毕竟是亲姑娘,一年来这么一回两回的,留些好的也是应当的。” 史玉清听着这话头没再吭声。 陶真真见身旁没动静了,也不在意,见朱玉霞去掀锅,就上前去帮忙。 虽然也掺了玉米面和高梁米面,但比他们吃得馒头明显白不少,陶真真那句“大白馒头上了席”差点就顺口溜了出来。 小鸡炖蘑菇,酸菜炖白肉,一条尺长的鲤鱼,土豆干炖肉,还有一碗扣肉。其余的就是炒干豆角丝,炒干辣椒丝,炒土豆丝,炒胡萝卜片,炒粉条。 按史玉清的话说,这可比年三十儿的年夜饭丰盛太多。 等上了桌,她才知道,这鱼、扣肉还有粉条,都是杨二姐拿来的,她还拿了二斤白面回来,说是给二老包饺子吃的。老太太倒没吃独食,让朱玉霞少掺了些粗粮现蒸了一锅馒头。 这一点倒跟她之前以为过年不现蒸馒头不一样,看来有些说讲究都是随着条件而改变的。 而鸡是杨大姐家养的五年大公鸡。别看这一桌子菜,杨家也就出了能有半斤的肉加上一些菜…… 她有些无语,这么划算的买卖,史玉清还不满意她是在想啥? 她心里好像有些明白了,之前她还是高看了老太太,这么划算的买卖放到别人家,那也是乐不得姑娘回娘家的。 这可是她头一次吃这么大的油水,不过她没再像头两天那么没出息吃个劲道的大馒头就吃到鼻头发酸。 她吃得大口却又斯文,和桌上其她人的狼吞虎咽相比,看着十分的舒服,让杨二姐讶异的看了她一眼又一眼,原本只是说说而已,此刻倒真对她产生了几分好感。 第三十五章 真是躺着也挨枪 杨大姐一家下午就离开了,杨二姐因为住的地方更远一些,需要从乡里坐车去县城,然后在那里倒车,就留下住了一晚。 晚上她和老太太住一个屋,娘俩说体已话时不免说到杨卫国和陶真真,“妈,我看老三媳妇挺好的呀,不像外面传的那样……” “哼,”老太太没好气的说:“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东西呢?那是我看得紧……那女的就是个彪子,别跟我提她,看着她我就头疼。” 杨二姐更好奇了,还没有哪个儿媳妇能让母亲这么厌恶却没有丝毫办法。 她趁着上乡里坐车前去了后院。 后院她来过,以前简陋不说,里外间边个门都没有。 可现在,屋子里还是很简陋,却收拾得干干净净,里外间也安上了个薄薄的木门,丫丫正在炕上跑来跑去玩得高兴,看到她,丫丫立刻咬着唇跑到炕桌旁坐着的陶真真后面,露出个小脑袋瓜子偷看她。 “丫丫还是这么胆小。”她说着上前看了一眼炕桌上摆着的书,讶异的道:“你还看书?你能看懂吗?” 她说完之后可能意识到自己太大惊小怪了,忙又道:“真没想到,你竟然能看懂这些,真让人羡慕。当初,我就可羡慕那些上学的孩子,还想着跟卫国一块去跟黄老师学习呢,可惜……” 她说着叹了口气又笑了,“说起来,我和你姐夫能走到一块,也是因为他那时候学习好,我就喜欢学习好的……” 陶真真有些讶异,这位这么自来熟的吗? 不过人家热情她也不会冷淡,她的性格就是这样,你对我好我对你更好。“二姐,我正准备带丫丫去送你呢!” “送啥送,都是自家人,不用送。”杨二姐看着她的目光里并没掩饰她的好奇,“我早就听说过你了,我嫁得早,偶尔回来听村里人说过你……”她顿了顿,笑道:“当时听说你……不过,听说你和卫国过得好,你也不像外面说的那样,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得罪了谁被人传了瞎话。” “我看你挺好的,”杨二姐特真诚的说:“我挺喜欢你这样的性格。” 杨二姐又说了几句,在她一脸懵逼下离开了。 等杨卫国送了人回来,她把二姐的话跟他说了,有些不解的问:“二姐来这么一趟就为了说我挺好?我怎么没弄懂她是什么意思呢?” “我二姐这个人,性格其实是有些古怪的,你就看她当时选中了我二姐夫就知道了。” “她选中?”陶真真立刻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这年代,农村中自由恋爱的可真不多,而且那位二姐夫无论是长相还是身高说话都有些拿不出手,唯一拿出手的在当时来说就是家庭条件了。 杨卫国可能也是想到这一点,他忙替二姐辩解道:“二姐夫家里其实……有点复杂,这个以后再跟你说,二姐看中的是二姐夫这个人……” 陶真真只是觉得二姐的举动有点奇怪,可他这么一说,她反倒觉得他是欲盖弥彰。 “噢知道了,你二姐看中他这个人了。” 听着这敷衍的话,杨卫国就知道她还是误会了。“二姐夫别看长得一般个头又矮,可是他很有才,学习也好,要不是因为运动停课,当时都说咱县里要是能出一个大学生,那肯定就是他了。” “二姐只念了一年书,她特别羡慕能上学的孩子,可家里穷哪能个个都去上学,也就念个一两年不当睁眼瞎罢了,二姐和二姐夫认识以后,很是佩服他,二人就慢慢好上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二姐的婚事当时起的波折。 这些事和陶真真都离得很远,她八卦了一会就撂下了。 这年代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不过她也没闲着,几个孩子自打知道她会唱歌就天天往她这屋跑,缠着她唱歌,也不嫌弃她名声不好,也不像以前那样连声“三婶”都不叫了。 转眼村民们又开始上工,她跟老太太说第二天想去趟县城,被老太太拦住了,“你去县里干啥?我这么大岁数,就年轻前进过城,你年纪轻轻的不在家看孩子做家务老往外跑什么?” 就是年纪轻轻的才要出去呢! 难道要她跟老太太说,活了五十岁只去过一次县城?想想这日子都可怕。 她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杨卫国突然拉了她一下,“你想去等过了正月十五我陪你去。” 他没往下说,但陶真真知道他肯定是有他的理由。 还要等好几天啊,她有些百无聊赖的想。 老太太吃完早饭换了一身衣服出门了,她大感惊奇,“我来这么久,还是头次见老太太出门的。” 平时老太太不是在屋就是在棚子里鼓捣,她就没见她出去串过门子啥的。 史玉清笑道:“咋不出去,就是大冬天的冷她不爱出门,咱妈又不爱串门出去干啥吧!” 晌午老太太也没回来,杨伟东也不在,另外几兄弟问起二人,老爷子拿话岔过去了,“上你姨家去了,赶紧吃饭吧!” 下午,老太太喜气洋洋的回来了,杨伟东没什么表情的跟在后面。 “成了。”她一进门就跟老头炫耀,“那姑娘长得贼周正,比那个寡妇头兰子可强多了。” 杨伟东不悦的皱起眉,“妈,你别老说一个带一个的。”说人家姑娘长得好,非得把兰子压下去干啥? 老太太朝他瞪了一眼,“你瞅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兰子好个屁?长得就是那丧夫相,就你死活非要娶人家,人家都干不上你……” 老头嗑了嗑手里的烟袋锅,“别说那没用的,兰子不好也是大队长的亲闺女,你说这些传出去还想不想得个好儿了?” 老太太哼了一声,转眼又满脸喜色:“芳草那孩子不仅长得好,还墩实,一看就能生个大胖小子,”她得意的往外瞅了一眼,只有他们三个人没有旁人听到这话她还觉得有些遗憾,“而且啊,人也利索,以后进了门,保管能管住那个骚蹄子!” 杨伟东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妈,你说她就说,你骂真真干啥?她嫁咱家这些日子哪做得不好了?” 听他叫得亲热,老太太的眼睛都立成三角眼了,“哟喝,啥时候你和她这么熟了还叫上名了,那名是你叫的?我可跟你说老大,你可别……不对,我问你,是不是那骚蹄子又去勾搭你去了?啊——”老太太一想到这个可能就气得浑身发抖,转着摸摸不知道要干啥,“我说呢她瞅着挺老实的,原来是搁这等着我呢,我呸,一个骚货,也不撒……” 第三十六章 疑心生暗鬼 杨伟东说完话也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他懊恼的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看到老太太一边骂着一边抄起条帚疙瘩, 忙上前抱住母亲,急声道:“妈,妈,不是,没有这回事,你听我说啊……” 老头好像一直睁不太开的眼睛突然阴沉沉的打量了儿子一眼,耷拉下眼皮,沉声道:“你先听老大说,别听风就是雨的。” 如果陶真真看到肯定会说:不愧是夫妻俩,这神情简直是一模一样! “还听,再听我儿子都得搭进去了……”老太太眼泪落了下来,“这个不要脸……” 她每次闹,都会唱念做打全套下来,让人精疲力尽,不得不顺着她的意思进行。 杨伟东当然明白母亲这一套功力的深厚,他急忙打断她的话:“妈,真不是你想的那样,自打真……自找她进了咱家门,我都没和她说过几句话,见面也都是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在,妈,真没有那回事,你快别闹了,你不信她,你还不信你儿子我吗?” “呸,我信你个屁!你说你要娶兰子,我信了,结果可倒好,那兰子跟别人了,这不是耍你玩耍咱们家玩吗?现在你又说她没勾搭你,那你叫那么亲热干吗?你当你妈我老了傻了?我告诉……” 杨伟东忙道:“妈,妈,真不是那么回事,我就是听老三那么叫,一时叫秃噜嘴了,真没有那回事,我和她要真有那么回事,叫我上山迷倒了回不来,让我伐树被大树压……”一个“死”字还没出口,就被老太太用手堵住了嘴,“你说说你,不是就不是呗,瞎说啥?”老太太呵斥道,随即放下他的手:“真没有这事?你不许替她说话,就她那样吧……” 杨伟东听到西屋有响动,怕被老二夫妻俩听到,忙小声道:“妈,真没有,我都看不上她,我傻了才会搭理她?再说,她也不是傻的,她和卫国多好你又不是没看到……” 老太太哼了一声,又好一通告诫他,不许和陶真真说话,不许看她之类的,“等出了正月,就赶紧把人娶进门,过年我就能抱上大胖孙子!” 杨伟东抿了抿唇,对娶的这个媳妇一点期盼也没有,别说还没有兰子好看,照陶真真更是差远了。 念头闪过,他吓了一跳,心虚的看了一眼老太太,见母亲已经上炕去翻箱子,忙抬腿溜回自己房里,躺在炕上发了会呆,爬了起来,去了后院。 陶真真看到他有些意外,自打过年,这些日子他来后院来的倒是勤。她不是原主,不会觉得尴尬,但也知道这年代单独见面不好,“卫国上工去了不在,大哥有事啊?” “啊,他不在啊,”杨伟东看着她的眼神很是复杂,当初是他不要的,硬把人推给了老三……可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咋回事,他最近这些天的目光一直跟着她打转,看到她心里就有些高兴。 他一定是磨怔了。 还是说,她唱歌唱的太好听,把他吸引住了,没看他那几个弟弟也恨不能天天缠着她唱。 他低下头,不太敢看她,她的目光那么直接,一点羞涩的感觉也没有,不像别的女人似的不敢直眼看男人。“没事,我就是想和他说说话……” 正说着,杨卫国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庄建军。 “大哥?” “啊,我来找你,你上工没回来……建军也来了。”杨伟东不知道为何有些慌乱,“你们有事那我先回去了。” 他说着急忙离开,杨卫国不解的看着已经关紧的门,“大哥来有事?” “说是找你说说话?”陶真真也不知道,和庄建军打了声招呼,“你们这也太晚了,这屋里都暗了,这样会累坏眼睛的。” “没事,白天也没时间啊!” 二人学习的时候陶真真特意走近看了看,庄建军看的是初中课本,杨卫国看的是高中的。 看来,黄老师亲睐杨卫国不是没有理由的,这人的确是聪明。 晚饭时,老太太宣布了杨伟东的婚事,大家都很惊讶。 陶真真感觉到好多若有若无的目光打量着自己,有些无语,“你们看我干吗呀?不会以为我还惦念着他吧?那我得是多有病啊,还得是病的不轻。” 她转向老太太,就属老太太的目光最直接,打量的意味最明显,“你放心,你白送我我都不要,不要用这种怀疑的目光打量我。” 她的快言快语让史玉清等人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杨伟东眼里意味难明,杨卫国哭笑不得,这女人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 不过,她这样直言,倒让那些心里有龌龊心思的人哑了火,看着老太太和杨伟东一副吃憋的神神,他心里觉得很痛快! 唉,他就是个没出息的,也只敢这么暗搓搓的过过瘾罢了。 杨卫国的神色有些怅惘,倒让陶真真纳闷不已,他大哥要娶妻了他难过个什么劲?难不成他对他大哥有那啥……嘿嘿嘿,她也觉得自己一天到晚的胡思乱想,有些好笑,一抬头就看到这些人都讶异的看着她,她清了清嗓子道:“我是为大哥高兴,为咱妈高兴,你看这家终于像个家了。” 这话没毛病,可最后一句让人听了不太舒服,可一时又挑不出毛病,朱玉霞嘀咕着,“这家啥时候不像个家了?不会说话就别说。” 哎哟,从来就是她挑别人,这朱玉霞啥时候也学会她挑的刺了。 她笑道:“我是说大哥的小家也不像个家,这回要有嫂子了就像个家了。就像我家卫国和丫丫,你看之前埋埋汰汰的,现在我给打理的多干净啊!” 朱玉霞更觉刺耳了,“你是嫌我没照顾好他们呗?”还埋埋汰汰的,那打着补丁的衣服咋洗也不干净那能赖她吗? “看二嫂这话说的,你照顾一大家子,这么辛苦,顾不上也是有的,我可没那个意思。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朱玉霞哼了一声,就被杨老二打断了:“你哪那么多事儿?老三媳妇不过一句话你瞅瞅你?” 老太太眼神不善的瞟了眼陶真真,之前老大的事就一直堵在她胸口,现在老二也替她说话……之前没有往那上面想,现在想想,老二替她说话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越想越来气,眼睛不由自主的眯起,这可真是个孤狸精! 第三十七章 敞开心扉 躺枪的陶真真一边铺被一边跟杨卫国说:“我怎么瞅着杨老大好像不太高兴?而且老太太今晚看我的眼神特渗得慌!我也没得罪她呀?” 一点也没有成了孤狸精的自觉的陶真真,打了个呵欠,看着那人坐在煤油灯下看书,忍不住道:“你这样会看成近视眼的。” 杨卫国抬头,“没事,我就看一小会。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陶真真嘟了嘟嘴,“算了没什么?” 杨卫国看着这一幕有些恍惚,他其实听到了她的话,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她:杨老大不高兴,是因为之前要娶兰子,可现在兰子要嫁给旁人不肯嫁他。 至于老太太,肯定是因为想到了她当初硬赖着杨老大的那一幕…… 别说是老太太,就是他,现在想起来当初的事还有些心里不舒服。 “大哥要结婚了。”半晌后他突然冒出这句。 陶真真不明所已,不过还是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是啊,听老太太的意思,挺能干的,是个利索人。”不过心里痒痒的老想八卦,听他主动谈起,她兴致*勃勃的问:“唉,老太太说那女的没结婚,不会也是像我这样的人吧!” 杨卫国嘴角抽了抽,哭笑不得的问:“你是哪样的人?” “就是因为太优秀了被大家嫉妒,结果又被各种原因被耽误的人呗!”陶真真翻了个白眼,这都不懂,可真笨!差评! 他愣了愣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茅草屋里,好像墙角的冰霜都要被融化了一样。 陶真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开怀大笑,不得不说,这男人长得真挺好看,皮肤算不上白,但也不是黑人,他的眉毛又黑又长,像一道出鞘的厉剑。眼睛看人的时候经常眯着让人误以为他眼睛很小,但他睁大了眼睛时你会发现,他眼睛真的很大,一双黑色的眸瞳幽深的看着你,让你不知不觉的想要走进去看看那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 陶真真回过神来,不由自主的低声说了句:“你笑起来真好看,真应该多笑笑。” 杨卫国笑声戛然而止,他的脸色又恢复了以往那种平静的甚至有些木然的表情,淡淡道:“有什么高兴的事值得我这么笑呢!” 声音很平淡,可是陶真真听得莫名心酸。 她觉得这种感觉不对,这个男人太悲观太颓丧了。 她干脆坐到他对面,正色道:“杨卫国,我觉得你太悲观了。” 杨卫国没说话,定定的看着她。 她直言道:“你要往好的方面想……” 她没等说完,杨卫国语气冷淡的说道:“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的人生……我现在不过是混日子而已。”他的声音刚开始有些悲怆,说到后面声音渐低,带了些茫然。 别看他现在也是复杂,那也不过是听黄老师的话而已,心里带了那么一丝的希望。 陶真真想骂娘,她最讨厌的就是做别人的知心姐姐,她干脆不劝了,“那好,你就混吃等死吧!等到形势改变,我就考上大学离开这里,到时候就是咱们分开的日子。” 她能猜到等到那一天,等待她的那些骂名,可她不在乎。 “反正你也是混日子,到时候你看着你哥哥你弟弟个个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孩子们都上进有出息,只有你杨卫国的女儿没人管教成了野丫头,你自己则成了人人躲避不及的混子。”她板着脸说道。 奶个腿的,她自己还需要人来劝呢,我还来劝你? 爱咋咋地! 关我啥事! 看着她气哼哼的翻身躺下,杨卫国的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她那句“就是咱们分开的日子”。 他的喉咙动了动,好半晌才有些嘶响的说:“你要是离了婚那些吐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你以后的名声……” 陶真真翻了个白眼,“坏就坏掉呗,反正我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你不想变成二嫂和老太太那样的人。” 杨卫国有些苦涩,他弄不懂自己现在想法,只是本能的不想让她这么生气,“我也在学习,我也想考出去,可是我害怕不会有那么一天,她,她不会同意的……”他顿了顿接着道:“当初我有机会上工农兵大学的,可是……” 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才声音微微有些哽咽,“老太太不同意,怕我走了不回来了,怕我出息了显得她的几个孩子没出息……” 不仅不同意,还差点就说他的父母是反动派、资本家这些话。 当时他绝望了,也害怕了,答应不去上学,老太太这才没有闹到队里去。 陶真真愣住了。 她慢慢回过头,看着一身落寞的男人,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心疼。 唉,真是可怜! 怪不得他沉默寡言的,可能真是被老太太伤透了心,觉得生活没希望吧! 她抿了抿唇,“你应该相信黄老师。还有,你没发现现在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转变吗?等真要有那一天,说不定不需要推荐呢!” “那时候我说不定都三十了……” 陶真真不悦的道:“三十怕什么?真要有心,别说三十,五十都不晚。我跟你说杨卫国,真要有那一天,别说三十,就是我五十岁我也会考。” 她声音有几分激昂的道:“我的人生我做主!” 杨卫国愣愣的看着她,如死水般的心湖不断翻腾起来,他好像有点明白,就是这个女人不服输,处处都充满着生机充满了热情的一面吸引了他,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她,让他不知不觉的想要把她留在身边。 “如果,我和你一起学习,一起考大学,咱们不要分开就这么继续过下去行吗?”脱口而出的话让他自己愣住,接着就是期望着看着她。 就这样不是很好吗? 她想学习他陪着,她想上大学离开这里他也努力想办法…… 陶真真张着嘴惊讶的看着他,见他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最后一张脸也红了起来,她嘴唇阖动半晌,有些不敢置信的问:“你是什么意思?你是喜欢上我了吗想要和我继续过下去?” 她喃喃自语道:“这就是主角光环,你被我吸引了吗?” 杨卫国有些肝疼,这女人说话总是这么直接,说吧好像有些不太好意思,不说吧错过这个村以后真怕没有后悔药。 “是,我喜欢上你了,我不想和你离婚了。”他一咬牙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会努力的,你想进城我也会陪你一起,但我不会……” 第三十八章 心乱了 陶真真以为他要说“不会让你一个人进城”,实际上杨卫国也是这样说的,只不过后面还有一句“我不会让你有离开我的机会……” 不过杨卫国聪明的觉得这时候不是说这句的时候。 陶真真听了他的表白还是很惊讶,“我做了什么了你就喜欢上我了?不会是你很久没有女人……” 一句话没说完,杨卫国已经从牙缝里吐出一句:“你闭嘴!” 陶真真撇撇嘴,重新躺下盖好被子,小声嘀咕道:“虚伪的男人!刚说完喜欢就这么凶,谁会相信你是真心啊……” 杨卫国的脸色漆黑,双手攥成拳,好不容易控制住想把她拽起来揍屁股的想法…… 揍屁股……他的脸又红了。 陶真真的心里并没有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要说她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她和杨卫国成为明面上的假夫妻也有快两个月了,她还真对他没有太大的防备心,但不是觉得他是多么的正人君子,而是她知道,他看不上自己,嫌弃自己。 这样的人,得知能分开那肯定是乐不得的,自然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真要发生点什么,她不走了,赖上他了,他得后悔死! 可是现在,他竟然说不想她离开,他竟然说他想和她在一起,他竟然说他喜欢她…… 这让她的心乱了。 这以后他们怎么相处下去? 还能像以前那样互不打扰吗?还能像以前那样视她如不见吗?还能像以前那样睡个安稳觉吗? 她不自觉的往炕头挪了挪,看得杨卫国一脸的怒气,随即又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低声道:“老大要结婚了。” 陶真真没吭声,心想这人好磨迹,她又不是不知道这事,怎么又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这话啥意思?不会是以为我还惦记着杨伟东吧? 她坐起身,很认真的对他道:“我对杨伟东没有兴趣也没从想过要嫁他。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当初那事只是个误会。” 她没管这男人眼里一闪而过的喜色,也不知道他成天脑补个啥,“至于你说的那些,我从没想过,所以你的话让我有些惊讶不敢相信。” “我说的都是真的。”杨卫国的声音很是低醇好听。 咦,她的脑海里又乱入了啥? 她赶紧驱除掉这个想法,努力想着自己要说的话:“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总体来说,杨卫国还是个不错的人,要是真能二人一起努力也没什么不好。 这年代离了婚的女人毕竟名声不好,她能预料到进城的日子也不会那么轻松容易,所以她也开始认真的思索这件事的可能性。 “……你让我好好想一想,然后再答复你好吗?”陶真真斟酌着语气,“我想跟你说的是,不管我们最后会如何,我希望你能从悲观情绪中走出来,你现在接触的太少,见识的太少,等你见得多了你就会发现,你所经历的那些实在不算什么……你别反驳我的话,我只问你一句,当初老太太和老头不收留你你会怎么样?” 杨卫国不语。 陶真真叹了口气道:“你看,凡是都有两面性,你觉得老太太对你不好,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没有他们你可能早就没有了。所以,不要这么悲观,你往好的方面想,老太太对你不好,你就想,当初多亏她收留了你,你才有今天这吃饱穿暖的日子过……” 她摊了摊手,“你说,你这样想会不会舒服一些好过一些?” 杨卫国心里有些触动,他嘴唇嚅嗫着,正要说话,陶真真又接着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个老太太天天唉声叹气,有人问她你为什么天天不高兴。她就说,我的两个儿子,一个卖雨伞一个卖扇子,晴天卖雨伞的就没生意,雨天卖扇子的就卖不出去。” “那人就说,你为什么不往好的想呢,你这么想:晴天儿子的扇子好卖你高兴。雨天那个儿子的雨伞也好卖你也替他高兴。这样你心情不就好了吗?” 陶真真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给儿子说教的老母亲,这脑细胞都要死一大片,这劝人的活真不是什么好干的。“哎呀我要困死了要睡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的生命只有一次,要浪费还是要辜负你自己说了算!” 她打了个呵欠没事人似的睡了。 杨卫国看着她的身影呆怔了好半天,深深吸了口气。 是啊,他干吗要想些不开心的,让自己在悲观的情绪里出不来。 他们不想让他开心不想让他出息,他偏要出息给他们看! 陶真真要是知道自己的一番话把他刺激成这种想法,一定会感慨这人脑回路清奇。 不管怎么说能把人劝醒也是一种成就。 陶真真看着发奋图强的男人,心中有种老母亲般的欣慰。 看咱也挺会教育孩子的嘛! 而且之前她担心的那男人会对她那啥,也没发生,让警惕了几天的她慢慢放下了戒备。 要说日子唯一不好的,就是老太太看她的眼神,比她刚来那几天还要狠还要恶。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多老实的一个人啊,你说你光盯着我干什么? 要说她和年前有什么不同,就是家里除了老头老太太和一向唯老太太为首的朱玉霞,其余人都不排斥她了,杨老五还天天嫂子嫂子的叫,几个孩子也愿意围着她转。 人缘好了不是好事吗? 为什么老太太看着她的眼神好像要吃人…… 她为此嘀咕了好几次,当着老太太老头,甚至当着大家的面。“看不上就让我们分家得了,这是干啥啊?天天心惊胆战的,我觉得我得减五年寿。” 这话让其余人一阵无语,能说出这话的人来会害怕? 对了,还有一件事,自打杨卫国说出心事后,一反往常的对她冷漠态度,强硬的让她在家做家务,等到开春了暖和了再让她去上工。“别人家的媳妇这大冷天可没几个上工的,都是等暖和了再去,我媳妇也不用去,有我就够了。” 老太太骂他:“你还是靠我养活的,你还好意思说你养?你拿啥养?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养了?她多个啥她不去上工?你二嫂和老四媳妇进门多少年了,哪个不得去上工挣工分?她咋那么娇贵?” 杨卫国淡淡道:“别人我管不了,但我媳妇我说了算。妈你要是嫌我是靠家里养着的,我也可以自己养自己……” 第三十九章 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 这话很明显,分家单过自然是自己养自己。 老太太破口大骂,杨卫国我行我素,坚持不肯让她去,最后老太太没办法,竟然真的妥协了。 陶真真其实无所谓,去干活也累不死,也就这一年半载的,而且还能刷个好感。 不过,杨卫国难得强硬,她觉得在对抗老太太的专政下,她还是应该支持他的。 杨老四可能是看到了希望,竟然也和老太太提不让史玉清去干活,“……不是不去,是等开了春暖和了再让她去。” 结果被老太太骂得狗血淋头,狼狈而退。 不过,这么一闹,老头发了话,家里女人都等开春生产队开始春耕时再去上工。 从此,老太太看陶真真的眼神就跟淬了毒似的,恨不得立时把她弄死。 她倒不怕,可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心里也不舒服,她就呆在自己屋里尽量少出去碍眼,还和杨卫国小声嘀咕:“好像我挖了她家祖坟似的,我看这要是搁过去,她恨不能把我打死。” 杨卫国安慰道:“她就这样,其实她也就是打骂,你要是不理她,她也没办法,就像这次。” 陶真真斜睨她:“原来你知道啊!” 他苦笑道:“我知道,可是,我和你不一样。”你是嫁进来的媳妇,就是不听话顶多被人讲究几句,他可是老太太养大的…… 陶真真挺同情他的,“是不一样,我和史玉清和朱玉霞也不一样。所以说啊,这人要无所畏惧,再呢就是要动脑子。” 杨卫国哑然失笑,“动脑子?我怎么觉得你恨不能动手呢?” 她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就是动脑子,谁说动脑子一定是搞阴谋鬼计?那也得分跟谁啊?就老太太那种人,真就是这一套最好使。” 杨卫国若有所思。 家里天天阴云密布,其他人又不是没有感觉,史玉清天天战战兢兢的那才叫真害怕,她和杨老四悄悄哭诉道:“我宁愿出去上工也不想在家面对咱妈……”起码出去只是累一些,而且还可以偷懒也没有人管,可在家就不同了,老太太恨不能把她向老黄牛一样使唤,能把那重物从东面让她搬到西边,隔天再搬回来,就为了折腾她。 而且老太太以前常呵斥她,可现在还骂她是“不下蛋的老母鸡”“占着茅坑不拉屎”之类的话。 当然家里几个儿子也没少挨骂,这回就连一向吃香的杨伟东也没能幸免,至于杨卫国被骂那更是家常便饭。 陶真真每天见老太太三次,每次必挨骂。 刚开始她还忍,心想反正她也支使不动我,可时间长了心情必然烦躁,就在老太太再一次骂人,和她要吃人的眼神下,很是不解的问:“妈,我大哥要娶媳妇你不高兴?要不高兴就别娶了,要不满意对方就换一个,你看看你这一天天的是干啥?整得家里连孩子都不敢大声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不是办喜事是有啥难事了呢!” 要不是顾忌着,她想说“有丧事”了呢! 看那脸子拉得比长白山还长。 老太太呸的一声骂出口:“你才有难事呢,你个心眼子不好使的玩意,你说说你咋那么不要脸,祸害了我一个儿子不够……”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旁的杨伟东把嘴紧紧的堵住,他满头大汗的求助老头:“妈你别说了,爸,你快管管我妈,我要结婚她这是干啥呀……” 杨老二立刻站起来往外撵小辈的,连老五和老四两口子也一并撵了出去。 陶真真本来以为她还是记得自己和杨伟东之间的事,可看杨老二和杨老二那变得难看的脸色,和杨老二撵人的举动,她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 难道是出了啥她不知道的事? 老头喝道:“老太婆你晕了头了?这话是能乱说的?” 陶真真还是头一次见老头这么威严的管教老太太,再看老太太,不知道是不是被老头吓住了,还是被他的话给喝清醒了。 总之,她挨了一顿骂这事就算过去了。 她问杨卫国:“你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吗?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这时候她反倒没再往自己身上想,“不会是老大的婚事有了啥变故,所以她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看我不顺眼吧?” 儿子婚事不顺,怨到她身上这是很有可能的。 杨卫国脸色有些凝重,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看二哥好像知道,我去问问他。” 可是他注重是徒劳的,无论是老大还是老二,那嘴巴闭得跟蚌似的一点也撬不开。“他们不肯说就算了,等我慢慢打听。”哪天弄点酒叫杨老大喝几盅,喝多了他就什么都说了。 他打定了主意。 可陶真真却心里有些不安,“那你快点,我怕这事再扯到咱们头上,我倒不怕麻烦,可烦人啊!” 等第二天杨卫国去供销社打了点酒,招呼杨伟东去了庄建军的窝棚里喝酒。 半夜他深一脚浅一脚的把杨伟东送回屋,然后回到自己屋,也没进里屋,拿了个小凳子坐在灶前添了几块柴,盯着火光发呆。 杨老大虽然只说了那天的事,而且堵咒发誓的说他当时是口误,绝对不是对她有意思,让他别多心……可是他知道,她是多少的吸引人的目光,让人的眼光不自觉的落到她身上,就像他自己。 杨老大那些话就是欲盖弥彰。 可他没有说破,哪怕他心里又是愤怒又是害怕…… 当初她选的人可是老大…… 他低下头捂住脸,发出几声低低的像小兽一样的低呜声。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夺走他的一切,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陶真真睡得有些不太安稳,杨卫国一进来她就知道了,可是等了好一会也没见他进屋,她起身披上棉袄去外屋地,看到那男人抱着头坐在小凳子。 她叫了声“杨卫国你怎么了?”见他没有说话,就犹豫着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想了想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问:“出什么事了吗?” 以前杨卫国也有过这种无助、茫然甚至颓丧的时候,可这种像受了伤的小兽是她未曾看到的。 这个男人对她的心意,对她一点一滴的关怀,这些日子她不是没有感觉,可她不敢也没有拿定主意到底该怎么办? 但此刻,她想安慰他,不想看到他这样的伤心失落。 杨卫国没有说话,却突然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喃喃道:“真真,真真……”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又有些急促,“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不要离开我……” 第四十章 让你当哑巴 陶真真的身体一僵。 前后活了两世,她还没被男人这么抱过呢! 她的身子僵硬,杨卫国感觉到了,他没有松开她,趁势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好像要把她勒进自己的骨血中去。 他的唇贴了上来,呼吸急促,动作急切却又带了丝小心翼翼,那种矛盾的心态连陶真真都感受出来了。 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她用力的想要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开,他干燥得起了皮的唇堵住她的,她急了,使劲拍着他,见他始终不为所动,陶真真急眼了,一口咬上他探过来的舌头。 她终于从他的唇舌之中挣脱出来,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抹了一把嘴唇,怒视着他,喝道:“杨卫国,你疯了?” 杨卫国冷静下来,今晚他喝了不少酒,又被杨老大刺激的,一时做出这样的举动……不过,他不后悔。 他慢慢站起来,伸手摸了下被交出血的舌头,低声道:“对不起,我,我没控制住。” 没控制住? 你是牲畜吗控制不住自己? 陶真真怒瞪着他,杨卫国低声苦笑道:“对不起,我怕,我怕你最后还是选择了老大,我怕你离开我……” 他闭了闭眼,并没有隐瞒的把之前杨伟东的话对她说了,“……毕竟你之前看中的也是他,而他现在对你……” 他说不下去了,闭着眼甚至不敢看她,心里像针扎一样难受。 他确实是故事的,他怕这是他离她最近的一次,所以他才想放纵一把,也许以后只能远远的看着她了。毕竟他做不来杨老大那样龌龊的心思。 也许他这样的人是不配拥有幸福的吧! 陶真真愣住了,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说老太太以为老大喜欢我?”她讥讽的嘲笑两声,“怪不得她这些日子跟疯了似的找我茬,我就说不对劲嘛,原来原因在这呢……” “杨卫国,我说过了,我和杨伟东没有关系以后也不会有关系,你爱信不……”她话没说完,杨卫国忙不迭的点头,“信,我信……” 陶真真冷笑,“我不管你信不管,只是,你记着,这种事没有下次,”她恶狠狠的瞪着他,“再有下回,我就让你变成哑巴,不信你就试试。” “信,我信……” 她:“……” 她气哼哼的转头回了里屋,站在炕前想了想,刚出了这事,让她不能再全然放心他的人品,转身又回了外屋地。 她刚一进屋,杨卫国就松了口气,他心中忐忑,就怕她不高兴,还好她只是骂了他就放过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陶真真这些日子表现的不是善茬的感觉深入人心,被咬了一口的杨卫国没觉出不妥反而还有些小庆幸…… 可是他刚一放松,她又转身出来了,气势汹汹的朝他走来,他怕脸上的笑意被她看到忙又变成一副沉重的神色,变化太快,这神色就有些扭曲。 陶真真没理他,径直走过去推开碍事的人,一把抄起地上的小凳子,然后转身又进了屋。 杨卫国忙跟进去,看着她把小凳子往二人中间那原本就空着能睡下至少两人的地方一放,眼角抽了抽,这玩意放这有什么用? 陶真真指着凳子对他道:“以后不许过界!还有,明天把这里弄根绳子,中间挡个帘……” 想想没有布,不由的气道:“什么破地方连块布都没有……” 杨卫国忙道:“有有,我明天就去想办法……” 他态度倒好,可陶真真不给他好脸,“你能想什么办法?”这买布不光要钱,还要有票。 杨卫国陪笑道:“我想办法我想办法。”却没说他有什么办法? 她哼了一声,“那行吧。你最好能弄来,要不然,你以后就出去睡……” “那可不行,”他接得飞快,惹来她的怒视,他一脸无辜,“我要出去,老太太肯定更得不放心了。” 陶真真气得心肝肺都疼,狠狠瞪了他一眼,“明天我要去县城……”老太太爱同意不同意,反正她就要去! “我陪你一块去,你放心,老太太那我去说,她肯定不会拦着……”说到这儿,他的心里突然一动,迟疑了下道:“真真,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陶真真没搭理他,他也没在意,把人惹毛了他得好好赔罪才能让人气消,“是这样的,我想趁着这次机会分家……” “能分成吗?上次闹成那样都没分成……”她不知道老太太为啥铁了心不让他分家,但他想得怕是不能实现。 杨卫国低声道:“总得试试。”其实他心里有个主意,但想想心里就不舒服,他就没说。 可陶真真也不傻,她其实也非常想能分出去,这样对他对她都是好事。 “要真分了家,等我离开,丫丫怎么办你想过没有?”到时候老太太还能帮他看孩子吗? 她还是想着要离开?他面色有些黯然的道:“会有办法的,现在的问题是能不能分成?” “交给我吧,我来想办法。”既然老太太这么忌讳,那她要不试一试都对不起自己。 “你有什么办法?”杨卫国有些警惕的望着她,“要是用什么蠢办法你想都不要想,我宁愿不分家。” 陶真真:…… 她撇了撇嘴,“你放心……” 男人接得飞快:“我不放心,你先告诉我你用什么办法?” 他紧紧盯着她,眼里的防备意味特别明显,弄得她一阵气闷,该防备的是我好不好? “她不是怕我勾搭了她的好儿子吗?我明天就去勾搭……”话没说完就又被男人抱住了,他十分气怒的低吼道:“不准!我不准!你不想要名声了?” 这吼声不大,凶狠狠的,但听在她耳中却莫名有了些温热的感觉。 “你先松开我。”她抿了抿唇说道,没再像刚才那么抵触。 杨卫国松开她,双手却改为扶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的低声道:“真真,你听好了,我不准你用伤害自己,伤害自己名声的办法去为我想办法分家,你听到了吗?” 不是为他,是为了她自己,他不要太自我感觉良好…… 第四十一章 进城 可没等她说出田,就听到男人继续道:“你听我说,不用你去做什么,只要咱们还像以前那样,我相信她的忍耐就会越来越低,会主动把咱们扫地出门的……” 好吧,到那一日不是分家出去,而是被扫地出门,可哪怕这样也是他之前求都求不来的。 之前杨卫国向她表白心意,她心里只是戒备了几天就放下了,这回他的举动,让她心里的警戒线瞬间提到了最高级别。 还好他好像知道错了,这一晚去庄建军那蹭得宿,走时还让她在里面插上门销。“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第二天,陶真真把丫丫送到朱玉霞那里,请她帮着看一天,自己打算进城。 老太太骂了她一顿,她当没听见,只是对杨伟东笑道:“大哥,你看能不能借队里的牛车送我一程……” 她没说完,老太太忙拉过杨伟东,一脸警惕的瞪着她:“你想干啥?你……” 杨伟东怕老太太又扯出什么“勾搭”之类的话,那样她固然坏了名声,他自己又能好到哪儿去?他急忙打断老太太的话,略带了些不悦和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妈,你别老对老三媳妇这样!”然后有些为难的说:“行倒是行,可今天早上牛车要去拉粪,恐怕得晚点才行,就怕你来不及。” 陶真真不是真的要坐牛车,她只是故意当着老太太的面和杨伟东说话。 她大大方方的说话,其实谁也不能说出别的,当然除了老太太这个把大儿子当眼珠子的脑回路清奇之人。 她就不信,一天说几次老太太能忍多久…… 听到杨老大的回答,她不以为意的噢了一声,“那算了吧,我能等就怕人大客车不能等。” 杨老五很是好奇,“三嫂你进城干啥去?要不你带上我呗?我就二姐结婚的时候经过过县城,还没去逛过呢!” 去县城要去乡里等车,然后坐大客车半个小时,谁没事会去乡里?那坐车不要钱啊?去城里干啥吧! 杨卫国拍了老五一后脑勺,“你去干啥?你三嫂进城自然有我陪着。” 老太太听到老三不上工也要进城,屁股没动地方,上身却不由自主的直立起来,张口就要呵斥,却被杨伟东扯了一把,她没防备身体不由的往后仰倒,又被老大扶住了,她气够呛,就听到大儿子在她耳边小声说:“妈,你别管了成不成?你管了也得他们听啊?你何必费劲巴力的还把自己气够呛。” 其实他自己也奇怪,家里以前也是天天的骂声不断,可都不关他的事他也没觉得烦,如今听着母亲的骂声却觉得很是刺耳…… 老太太气得直瞪儿子,我不是为了这个家啊?一个个的都不上工没有工分,到年底分钱的时候就得傻眼。到时候喝西北风啊? 杨卫国当没看到老大和老太太之间的官司,“妈,我陪真真去县里看看,我们下午就回来了,你有啥要带的吗?” 老太太翻白眼,阴阳怪气的说:“带啥不得要钱啊?你有钱你就买呗,没那个心还问啥问。” 这老太太,就不能好好说话! 陶真真这回没吭声,杨卫国你也是欠,明知道她不可能有好回答还问啥问? 自打昨晚,她心里那股郁气就没消散。 因此这一早上看到杨卫国也没给他好脸。 杨老五人小又机灵,凑到三哥旁边小声问:“三哥,你是不是惹我三嫂了?我看她一早上耷拉着脸不高兴的样子!” 杨卫国搂住他的肩将他推转过身,往外屋地推他,“你咋这么多屁话?赶紧的,该干啥干啥去,别在这烦我。” 杨老五撇了撇嘴,一挣脱他的手就转身又钻了回去,“三嫂,我三哥咋得罪你了?你说说呗。” 陶真真凉凉道:“我在这个家里谁不敢得罪我吧你就说?”说完转身就走了。 老太太指着她的背影骂道:“看看,这是当媳妇说的话?老三你个熊玩意,让个女人给拿捏住,你给我揍她,狠狠揍一顿他就老实了。还有你老五,那是你嫂子,不是你姐,人家不爱搭理你你咋那么贱呢非得往前凑乎……” 不能骂老大不能骂老二,怕让人听了不好听让人笑话,还不能骂老五了? 杨老五挨了顿骂闷闷不乐的跑了。 杨卫国早就学会左耳进右耳出了,只是她骂得凶的时候会回几句嘴,今天他急着陪陶真真进城,可没功夫听她骂人,也跟在老五身后出去了。 老太太气个倒仰,“这帮不听话的玩意我算是白养他们了……”想了想就要起身去追:“他们要进城不得花钱?他们哪来的钱?我得去问问去。” 杨伟东把他拉住,“妈,你别去了,是我给卫国的钱。” “啥?你给的……你个败家玩意,你给他钱让他进城去祸祸……” 屋里没有了旁人,杨伟东不悦的打断了母亲的话:“妈,啥叫祸祸,他们进城肯定是有事,你看看你这一天天的能不能让人消停消停?还有啊,你说你这么骂传出去好听是咋的?你嫌你儿子之前没被毁了想接着毁是吧?” 老太太被质问得愣了,“我……” 杨伟东满脸疲惫,“爸,要不,就把卫国两口子分出去得了。” 老太太张了张嘴,赶紧去看老头,“他爸,不能分啊……” 杨伟东当然不是真想分家,“妈,你要是不想分家,以后这些话就别再说,什么‘勾搭’之类的话,你以为你说的是她?其实是埋汰你儿子呢!这要让人听见,我这大队会计也别干了,” 老头瞪了一眼老太太,“听见没有?一天天的吵吵吵吵的。” 老太太心里憋闷,“那能怨我?你没看那女人那样儿?我说一句她有三句搁那等着,谁家媳妇像她似的?老三也是没出息的……” 都要气死她了。 “妈,你看她不顺眼你就别管她,当看不着她不就完了。”杨伟东低声劝道:“你要实在看不惯骂一顿也成,别天天骂就行,也别骂那些……难听的话,咋说也是咱老杨家的媳妇,骂得好听啊是咋的?” 老太太哼了一声,盯着大儿子的脸:“你跟我保证,没对她有啥心思,要不然,我不仅骂她,我还要打她呢我!” 杨伟东有些心虚的敷衍她:“我又不傻,你放心吧!” 第四十二章 丫丫妈妈 陶真真一路上没搭理他,杨卫国理亏,跟在后面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哄她。 可惜他那有限的可怜的匮乏的语言都不能打动她,最后只好怏怏的跟在她身后上了大客。 大客车是途经此处的,车上人满着,二人只能站在过道,就在客车刚要启动时,又上了一人,那人上来以后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眉开眼笑的凑了过来。 “三哥,三嫂。” 杨卫国的脸色一黑,“你来干什么?下去,回去!” 杨老五嘿嘿笑道:“我没进过城呢,三哥,你就让我和你一块去吧!” 大客车已经开动,再撵他下去也不可能了,这时候的司机师傅个个都是牛人,他才不会听你一个农民的话停车的。 杨卫国眼不见心不烦,转过头不搭理他,可杨老五一个半大的少年,话又多又闲不住,这一路上“三嫂三嫂”的叫着,嘴甜不说,还跟好奇宝宝似的,问个没完。 偏又遇上陶真真这个半吊子农村女人,两个人她问了他答,他问了她答,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就没个停歇时候,把杨卫国看得这个眼热,恨不能把老五踢出去,那个和陶真真聊得火热的人换成是自己。 这时候的路况不平,客车不时颠簸,好几次陶真真没站稳,都是杨卫国眼疾手快把将她扶住,几次下来他索性扶着她的肩膀,而她和老五聊得愉快,也没太注意,让杨卫国得意的眼角眉梢都往上挑,看得人这个辣眼睛。 要是只有他们二人,估计她专心致志的扶着把手,也不会让自己这么靠近吧! 这么一想,他看老五立时顺眼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想将人扔出车外了。 到了县城,陶真真大为失望。 印象里来过两次,但记忆毕竟和眼前不同,心里还是带着几分期待的。 可真下了车,看到一切灰蒙蒙的,和记忆里并无二致,脸上就不自觉的带出几分失望,“这县城也不大啊!而且都是平房,连栋楼都……噢,有啊,”远处有一栋二层楼。 杨卫国挑了挑眉,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她不是来过吗?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当着杨老五的面他没有多问,只是笑着道:“县里还是有几个楼房的,二楼三楼的都有。” 几个人漫无目的在街上逛着,在陶真真看来,这里还不如后世她去过的那些不发达乡镇。 杨老五上次只是经过,他可没有陶真真那种眼界,他眼里这县城简直太大了太好了太让人不想离开了。 慢悠悠走了一会,杨卫国问:“想去哪?” 陶真真:“书店在哪?” 杨老五:“供销社!” 二人几乎是同时出声的,杨卫国一脸嫌弃的看着弟弟,“上供销社?你有钱吗你?” 杨老五有些憋曲,指着陶真真不服气的说,“我三嫂上书店干啥?有钱吗她?” 陶真真没理他,小破孩管得倒多。 杨卫国带着二人去了书店,陶真真看了一圈,又让售货员拿了几本书翻了翻,失望的放下了。 再拿另一本的时候,售货员不耐烦了,“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别瞎翻。”看看那衣服就知道是从农村来的,认字吗就来书店? 陶真真早听说过去的售货员服务态度不如后世,大锅饭造成的后果,可她真没亲身经历过。 这可是两个月来她头一次进城进这公家的商店,她眼角抽了抽,算了,反正也没有她想要的书。“什么态度,为人民服务这宗旨都忘了?” 她哼了一声,留下这么一句一手拉着一个走了。 售货员愣了半晌,才对几个同事气哼哼道:“瞅那穷酸样,估计字都不认得,上这装来了。” 书店里还有另外几个买书的人,其中一个中年男子听到这话微微皱了皱眉,转身往外看去,一脸若有所思:刚才那大些的两个人好像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了…… 杨老五一脸崇拜的看着她,之前她怼母亲他没什么感觉,就觉得三嫂胆子真大,人也厉害,可现在看她连书店的工作人员都敢怼,立时觉得她很了不起。 “三嫂,你真厉害!你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赞道。 陶真真被他逗笑了,“至于吗?就说句真话就厉害了?那我平时也没少和咱妈对着干,也没见你说句厉害。” 杨老五憨笑着道:“那不一样!那也厉害,可咱妈、大哥他们厉不厉害,他们都不敢和供销社的这样说话呢,你却敢!” 她更加好笑了,“有啥不敢的,只不过他们可能怕吵起来人家不卖他们东西呗!” 杨卫国指着前面那二层楼,“那就是县供销社,里面东西可多了,卖啥的都有,你们先去慢慢逛着,我出去办点事,一会就回来。” 陶真真估计他是要去开布票去,有些好奇他有啥办法,现在又没东西可卖,他拿啥去换?想了想不放心的拉了他到一旁小声叮嘱一句:“我手里还有些钱,要是需要换你就吱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可别犯糊涂。” 杨卫国脸黑臭黑臭的,咬着牙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形象?” 她撇了撇嘴,心想我这不是怕你为了讨好我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事吗? “不是,我就是怕你把自己卖了,城里人心眼子多着呢!”嗯,她这辈子是乡下姑娘,所以这话说得毫无负担。 杨卫国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好看了许多,低声道:“你放心,我又不傻。” 看着她的眼光柔和极了,让她有些许的不自在,她清了清嗓子,“那你快去吧,我们就在供销社里哪也不去。” 她和杨老五往供销社走,老五嘿嘿笑:“嫂子你真厉害,以前三哥和那个三嫂那么好,我都没见过他对那个三嫂这么温柔。” 他说完就觉得不妥,忙嘿嘿笑着岔过话题,“对了三嫂,你都想买啥?你有钱吗?要不咱们去二姐家一趟问她借点钱呗,二姐最疼我了肯定能借的……” 好不容易有人主动提起丫丫的妈妈,陶真真哪肯放过他,“小五,你跟我说说丫丫妈妈呗!” 第四十三章 看人品 她真的只是纯好奇,并不是因为杨卫国才想要了解他和他以前的妻子。 可杨老五却有些为难,“三嫂,算了吧,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他眼珠转得飞快,很快想了个理由,“再说,那时候我还小,过了好几年了忘得差不多了。” 陶真真斜睨着他,“小?你今年多大?” “十七……”杨老五嘿嘿笑道:“那个,我立事晚……” 陶真真凉凉道:“是够晚的,十三岁可能还穿开裆裤还尿炕,所以记不住也是有可能的。” 杨老五被她的话惊得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咳咳了半天才苦着一张脸道:“三嫂,我三哥对你这么好,你真没必要打听那个三嫂的事。” 什么这个三嫂那个三嫂的,饶是陶真真自认她和杨卫国只是合作关系,还是听着心里别扭。 “算了,你不说就算了,我也不是想打听,就是听你说到她,有些好奇罢了。”她随意的摆了摆手,态度随便,好像真的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让杨老五有些拿不准。 想了想,他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以前三嫂……”可能自己听着也别扭,他干脆改口道:“丫丫妈妈家是邻县的,可不知道怎么三哥就认识了她,她也没有父母,寄住在舅舅家里,她长得很漂亮,” 他看着陶真真急忙改口,“当然她没有你好看……” 陶真真翻了个白眼,小屁孩懂什么叫好看?而且,她是在乎这个的人吗? “丫丫长得像她吗?”不在乎的人好奇的问。 杨老五点了点头,“挺像的,那眼睛,那嘴……”他接着往下说,“具体的那时候我小,没有人会跟我说,都是我听说的……三哥要娶她,她和她舅舅家好像闹得不咋好。妈本来是不同意的,说她长得……那啥,”他顿了顿,不好意思的讪笑两声,陶真真秒懂,估计老太太骂她“狐狸精”和骂自己差不多。 “反正妈没别过三哥,三……丫丫妈妈不太爱说话,反正那时候三哥天天乐呵呵的,不像后来天天阴个脸像谁都欠他钱似的……” 陶真真有些明白,“你三哥阴着脸是不是在丫丫妈妈去世之后?” “是,那时候他跟傻了似的,丫丫刚生下来好像没两个月……”他摇了摇头,后面的事没再说,“幸好有三嫂你,我看三哥有热乎气多了。我小时候三哥对我可好了,经常带着我玩,可那两年,我看着他都不敢靠近,可吓人了。不过现在好了,”他又补充了一句:“还是现在好。” 陶真真有些惋惜的道:“丫丫妈妈这么年轻就没了也怪可惜的。” 这年代医疗水平低,杨老大的媳妇不也是年轻早逝。 不过一家里两个年纪轻轻就没了的其实也不多,所以杨家那两年背地里没少被人说嘴,说是杨家待媳妇苛刻,当媳妇的吃不饱饭又干活多生生把身子熬坏了。 不过陶真真觉得,那纯是那些人闲得没事干瞎嚼舌根,也没见少了想嫁到杨家来的女人,比如说:以前的陶真真。 杨老五没吭声,要不是因为这个你怎么能嫁给三哥的。当然他也没傻了把这话说出来。 二人说话时是站在供销社外面说的,八卦完,感慨完也就拉倒,进了供销社,二人马上把刚才那一丢丢的伤感抛到了脑后。 可能是刚过完年不久,一般人家没有什么要置办的,顶多是卖食品的这一面人多一些,至于布匹,生活用品,劳动用具那里基本上没人的。售货员几乎都坐在柜台里隔着几米的距离唠嗑。 陶真真得很细,她是第一次亲身体会这种大的百货商店,自然要好好看看。 她每个柜台每个柜台的看,有些不懂的还会问问旁边老五,或是直接询问售货员。 这种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进来看个不停的人多了,售货员根本不在意,有好脾气的就回答两句,有不耐烦的干脆不理二人。 直到逛到了布匹柜台,刚看了没两分钟,杨卫国就回来了。“看好哪个了?” 陶真真有些犹豫,她手里的钱要是买了这个布,万一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她可就抓瞎了。 她到现在都没想到怎么赚钱…… 就算考试不要报名费,学校不要学费,可入学总要坐车吧?吃住总要花钱吧?上了学书本费呢? 她可不敢保证这一年就能挣到钱满足她所需…… 她咬着唇心里有些挣扎。 杨卫国没想那么多,他之前都能挣到钱,何况现在他一心想分家的情况下。 如果他连养家的能力都没有,谈何分家? “这块布好不好?等……”他指着一块灰色的卡其布料,看了一眼杨老五,有些隐晦的道:“不用了还可以做成衣服。” 他刚才走了一圈,瞅着城里好多人都穿着这种灰色的卡其布做的中山装,他想如果是她穿上一定会很好看。 杨老五指着旁远一块红色碎花布说:“这块好,三嫂你用这个做衣服肯定好看。” 陶真真正想说那不太合适,看到杨老五指的那块布,立马道:“还是这个吧!”红色碎花啥的,想想就很可怕。 杨老五见三嫂没看中自己指的那布,有些遗憾的咋吧咋吧嘴,嘀咕着:“你们啥眼神啊,这个多好看啊,三哥看的那块灰突突的跟个灰鼠皮子似的……” 她眼角抽了抽,推了他一把,“去去,你小孩伢子懂啥,”她掏出钱朝杨卫国伸出手:“布票呢?给我,我去开票。” 杨卫国伸手将她的手合上推了回去,“不用,我去吧!” 杨老五嘀咕着,“我都十七了,明年就能娶媳妇了才不是小孩呢……”看这二人推来推去,眼珠转了转。嘿嘿凑上来,“那啥,三嫂,你看我衣服都破了,你给我也做件新衣服呗!” 陶真真斜睨着他,你脸咋那么大呢? 杨老五讪讪笑着,“三嫂,你可真有钱……” 她冷下脸,有些不悦的道:“我临出门子,我妈攒的钱都给我了,就怕我没个压兜钱,咋的,这钱你也惦记?” 原来一件小事上真的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人品,她之前对老五的那点好印象消失怠尽。 杨老五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我就是有些奇怪,你的钱是亲家婶给的,那我三哥哪来的钱?” 第四十四章 挑拔 陶真真看着嬉皮笑脸的杨老五,心里有些冷。 他年纪小,又天真,一口一个三嫂的叫着,她对他就像对自己的弟弟一样,可此时,她却心里一阵阵发凉。 “他的钱当然也是我给的。”她声音冷冷的,“怎么?你还以为家里会给你三哥钱是怎么的?” 杨老五摇摇头,好像没看到她的防备和疏离,笑呵呵的道:“没想到三嫂娘家这么有钱。” 陶真真皱了皱眉,如果这话传出去,那位不是善茬的二嫂肯定会给老俩口气受,她板着脸道:“我是家里的老姑娘,我爸妈心疼我把他们攒的棺材本都拿给我了,怎么滴?不行啊?” “没没,你看三嫂,你这咋还生气了呢?咱这不是唠嗑呢吗?我就是说说,你要不给我买我也不会说啥啊,你别这样的啊三嫂。”杨老五一副后知后觉才看出她不悦的样子,小心陪着笑脸道。 陶真真抿唇不语,她弄不懂这小子刚才那些话是无意中说的,还是有意威胁? 但她心里已经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亲近的接触。 杨卫国交了款回来,售货员给扯了布,几人又去逛了食品公司,五斤商店等几个国营商场。 陶真真仍旧看得兴致*勃勃,但对杨老五却是敬而远之了,倒是杨老五和原先一样,一口一个“三嫂”叫着。杨卫国看得奇怪,但他没说什么,看看头上的日头问二人:“你们饿不饿?晌午了去吃饭吧!” 杨老五立刻笑道:“好啊好啊,三哥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有些饿了。” 陶真真淡淡道:“我给我那点钱还够吃饭吗?” 杨卫国愣了愣,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笑笑道:“不够也得吃啊?你放心,我临来的时候,跟大哥借了点钱,咋也不能来趟县城还饿着肚子回家啊!再说,就算咱们能饿着,小五这正长身体呢也挨不了饿啊!” 杨老五咽了口水,“嘿嘿,还是三哥对我好,我还真饿了,我也不知道咋回事,现在一饿就有些突突……” 杨卫国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拍拍他的肩膀,“你这臭小子,行了,走吧,咱们吃不起馆子,买几个馒头包子的还是可以的。” 他说着有些感慨:“唉,就是没钱,要不然买上几斤白面让咱爸妈也吃个够。” 他看着远处有个老大爷,就对二人道:“你们等等我,我去打听一下,哪有卖吃的。” “三哥你不是来过吗?”都知道这些商场还能不知道饭店? 杨卫国苦笑道:“我是来过一回,可来的时候也没钱吃饭呢,饿着肚子回去的,结果咱妈也没给我留饭,还是去黄老师那,他把他的晚饭分了给我一半。” 借机诉了顿苦,杨老五听了脸上闪过一丝不以为然,“家里困难也没办法……” 杨卫国笑笑没再说话,只是再看向这个他一直以为的天真的弟弟,眼里的温度减退了少。 小五天天和老头老太太住,是最容易受到二人的感染的,说不定他的事小五都知道呢。 他真傻,竟然把他当成不懂事的孩子…… 陶真真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看着杨卫国在那边和那位老大爷说了几句话返了回来,带着他们走了一会,路过一家挂着四个幌的饭店,最后进了一家挂两个幌的饭店,对二人解释道:“大爷说县里只有两家饭店,这家的麻花和烧饼不错。” 开票买饭,买了四个烧饼和四个麻花,陶真真埋怨道:“怎么买这么多?少买一点垫垫肚子就行了呗!反正小五也不是外人,他还不知道你有没有钱?还能埋怨你这个当哥的不舍得花钱不成?” 杨老五根本顾不上说话,接过一个烧饼就往嘴里塞,另一只手就又去他手里抢了一个麻花,杨卫国哎了一声,“这麻花是想给咱爸妈带回去的……” 杨老五不知道是不是光顾着吃没听见,反正他埋头狼吞虎咽的吃起来,根本顾不上说话。 杨卫国苦笑着看了一眼陶真真,低声道:“你也吃吧,给二老带两个回去尝尝就行了,要不,你饿着回去也没有饭。” 陶真真只是说给杨老五听的,见他跟饿狼一般根本不再管他们说什么,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杨老五吃了两个饶饼和一个麻花,还想再要被陶真真给拦住了,“行了,你吃得够多了,我们才一个吃了一个饼。这些拿回去给爸妈和丫丫他们尝尝。” 杨老五撇了撇嘴,脸上流露出意犹未尽的神情,看着旁边一桌的二人在吃饺子,咽了口口水,“三哥,咱也买盘饺子尝尝呗!” 杨卫国屈指弹了他脑门一下,“我看你像饺子。你要有钱你就自己去买,我可没钱。就这,你三哥还欠了大哥些钱呢!” 杨老五又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着,“我要有钱我就请三哥吃饺子。”言外之意还是杨卫国抠呗! 陶真真自打他说了那些话,对他的印象一落千丈,总会自觉的把他的话往不好里解释,现在也是。 吃完饭出了饭店,和一个正要进饭店的老人碰了个正着,陶真真往外让了让,那人低低的道了声谢进去了。 县里每日有两趟大客车,上午从邻县发车经过沿途乡镇拉些短途,到达县里,下午返程的汽车是一点半。 县里有火车,但不经过他们住的公社,陶真真问了个还有一个小时才发车,就拉着杨卫国去火车站看了看。 车站很小,站台很小,看着冷冷清清的,这里每天只在下午三点钟会有一趟火车经过,停车时间3秒钟,陶真真打听之后,又问县里有电影院没有。 被她问到的住在火车站旁边的大娘说:“过去有来着,好些年不开了。” 陶真真又问了些问题,不远处杨老五拽了拽杨卫国的袖子,“哎三哥,三嫂问啥呢这么长时间?对了她非要来火车站,嘶……”他脸上的神色突然变得复杂,欲言又止,“她不会是……” 他吞了口口水,小心的觑着杨卫国的神色,小声提醒道:“三哥,你,你可得看好了,可别像……” 第四十五章 有心还是无心 杨卫国的脸色顿时一片漆黑,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黑夜。 他的目光冰冷,还有些让人看不懂的思绪,他瞥了眼正跟大娘说着话的陶真真,扭头看向一旁纠结好像十分为他担心的杨老五。 他以往真太小瞧这个弟弟了。 这么小的年纪挑拔离间就做得这么得心应手,不愧是老太太的儿子,这点上可比杨伟东要强得多。 “不会什么?你想说什么?”他语气淡漠的问,好像真没有听懂他话里未竟的意思。 杨老五一噎,他年纪毕竟还小,就觉得三哥的反应和老太太说的好像不太一样,不由有些迟疑。 陶真真回来,看到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想到之前杨老五的表现,心里有些了然,怕是这人又说了什么让杨卫国起了疑心。 要这么说,他之前说的那些话就是有意的,而不是无心之言。 既知道老五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天真,二人有什么话也不会当着他的面说,回程的路上就有些沉默。 杨老五回家跟老太太说起今天的的事,困惑的挠了挠脑袋:“妈,我看我三哥好像也没太把三嫂当回事,要不然我说了那些话他怎么还问我‘不会什么’,还有,我三嫂好像真想要买书,也不知道她天天看书看个什么劲又不能当饭吃……那布料那么大一块,做一套都够了,”他腆着脸道:“妈,你问我三哥要过来给你做一套衣新衣裳呗,我都好几年没做过新的了,等来年相看对象正好穿那套新的,你说行不行啊妈……” 老太太认真的听着他说话,听到后来把他凑过来的脑袋一推,哼了一声,“你个小崽子这么小就想娶媳妇的事……行了,我想想再说。对了,你说,你三嫂说她钱是你嫁进来前她爸妈给的?” “嗯,说是攒的棺材本都给她了,我看不像是说谎,要不然她哪来的那么多钱……”杨老五凑近了老娘,“妈,关键是我大哥咋想的,咋还借钱给三哥呢?他就不怕要不回来了?” 他嘀咕着,“要是我是我三哥,我才不还呢!我替他背了这么大的黑锅,弄不好还得戴绿帽子,那些钱正好当补偿了。” 他咋吧咋吧嘴,“我三哥心眼子其实也挺多的,还有,他可抠了,我说吃盘饺子他都不肯,和这个三嫂倒正好是一对,三嫂也抠,我说给我做套她都不愿意……” 老太太推开他没好气的说:“闭嘴吧!要你拿钱给你哥你嫂子做衣服你愿意啊?” 杨老五撇撇嘴,“那我不是最小的小叔子嘛,她要是会来事儿就应该好好溜须溜须我才是,一点都不会来事儿。” “她要会来事儿,家里至于现在闹成这样?”老太太哼了一声,“她在娘家也是又硬又倔的就跟那茅坑里的臭石头似的,要不然她几个嫂子都把她像送瘟神似的往外送?” 杨老五心想,家里这样分明是因为老娘你天天骂人骂的…… 后院,杨卫国和陶真真耳边终于清静了。 “没想到,你这个小弟弟心眼这么多,以前还真把他当成小孩子,我发现我真是太小看你们家人了。”陶真真想起他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你说他说那些问那些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老太太教他的?要是老太太教他的也就不说啥了,要是他自己……你以后可远着他吧,这么小的年纪这么多年心眼可有点可怕……” 杨卫国微微叹了口气,“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他这样,这孩子……”他想说跟老太太学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以后注意着点,别当他的面说些什么或做什么就是了。” 陶真真嗯了一声,“对了,我去问那大娘的时候他又说什么了?我怎么瞅着你脸色那么不好看呢?” 杨卫国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没什么,他就是好奇你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想了想又道:“他说你非要进城又去问火车站想干啥?我看他有些起疑……”把老五说的后面那句略过了。 陶真真皱眉,“小孩伢子疑心还挺重,我能干啥?我是想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做点啥,总不能手里一分钱都没有吧!” 杨卫国还以为她问那些是为以后做打算,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你想挣钱?” 她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嘛,谁不想挣钱啊! 杨卫国沉吟着,“今年我可以多种点香瓜去卖,也可以多去刨点药材……” 那是他的钱跟她有什么关系? “杨卫国,你去刨药材我和你一起去吧。”她没想出来来钱道,只能厚着脸皮让他带带她了。 “你不能去。”谁想到他一口回绝了。 她有些不悦,“我不抢你的……”想想二人一起,她要挖了他就少挖了,可不就成了抢他的,顿时泄了气,坐在炕沿上无精打采像个霜打了个茄子。 杨卫国解释道:“不是怕你抢,山上有得是,谁也不可能刨完,而是刨药材要满山的蹿,非常累人,别说女人,就是村里的男人都没几个愿意干这话的。” “要不,我山上那块地都给你,你种香瓜,到时候拿到县里卖,怎么样?”他语气略带了些讨好。 “杨卫国,你说,既然能卖香瓜,那我们想办法卖点别的不行吗?” 杨卫国低声道:“可以,你想卖什么我帮你去卖?”万一让人抓着也是抓他,他一个大男人不怕,可她一个女人可丢不起那脸。 “我没想好……”她非常沮丧,“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本来想在火车站前面卖茶叶蛋和瓜子,可是那火车站冷清的都没咱乡供销社门前人多。我又想是不是可以去电影院门前卖,可是电影院早都没有了……我问那大娘了,结果她说,买东西去国营商店,也不知道哪里人多……要说人多就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大家都出来看秧歌,那时候人多,可是元宵节一年就一次都过了啊……我真蠢,真的,我就该早点进城早点想到这个……” 人家穿越重生怎么就能一想一个点子,大把大把的赚钞票赚银子,怎么到了她这就这么困难! 第四十六章 脸皮是真厚啊 杨卫国有些惊讶,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多想法,再听到后面的话,他不由有些好笑,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发,像摸丫丫一样,这举动十分自然,做出来之后连他自己都吓一跳。 “没事,明年我一定想着提醒你……” 他脸色微红,看她鼓着腮帮着瞪着自己,忙转移话题,“对了,那块布你看怎么用?” 一句话把她拉回来,她立刻指着炕中间的位置,“在这里拉个帘,要是能有个柜子往中间一放就好了,像两个卧室一样……”她有些遗憾,这柜子可不是谁都有的,看看他这破桌子破箱子就知道,有好东西也轮不到他。 “以前我妈有几个箱子说是用的好木头……”他低声道:“后来我妈把我托付给他们,东西也都给了他们。” 他说起亲生母亲心情有些低落,坐在那沉默着不动不说。 陶真真拍拍他,“你那时候那么小,对她还有印象吗?” “我那时候五岁。有些事我早忘了,连我妈的脸我都有些模糊记不清了,”他顿了顿,突然咬着牙低声道:“但有些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他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才会这么耿耿于怀吗? 陶真真觉得他隐藏的秘密好像不少似的,不像自己这脑袋里,除了自己是几十年后过来的,真没什么秘密了。 “其余有时候不愉快的事忘了也没什么不好。”她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说他还是说她自己。 杨卫国在墙上钉了两个钉子,不知道去哪弄了一根粗麻绳进来,陶真真看得眼角直抽,这也太难看了些,你不能弄根细点的绳子或是铁丝扯上吗? 好吧,也不能太强苛了,有总比没有强。 中间搭上布料,布料并没有那么大,搭在中间部位,两人躺下能看到对方的头,当然,要是在炕角处也能看到对方的小腿和脚。 丫丫看得咯咯直乐,爬起来一会爬这边一会爬那边,和她玩起了藏猫猫。 杨卫国看着女儿和她玩的欢乐,眼角不自觉的漾起一抹弧度,好像自打她接手照顾丫丫以来,这小丫头活泼多了也胆大多了。 陶真真见他盯着丫丫看,抱过丫丫让她面对着爸爸,笑着问:“丫丫越长越漂亮,看看爸爸多喜欢丫丫啊!” 丫丫眯着眼笑,拍着手突然叫了声“妈-” 陶真真愣了下,随即笑道:“丫丫是说妈妈也喜欢丫丫吗?是啊,丫丫妈妈也很喜欢丫丫……” 丫丫突然转过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又清脆的叫了一声:“妈妈~” 她的话顿时说不下去了,杨卫国有些欣喜的道:“她是叫你妈妈呢!” 她当然知道,之前她可是一直让丫丫叫她姨的,现在这小丫头竟然自己学会了叫妈妈,可是她却不能应。 她笑眯眯的在小丫头脸上也亲了一下,“叫姨!” “妈妈~”小丫头固执的叫着,“妈妈,妈妈,妈妈……” 杨卫国低声道:“丫丫肯定是很喜欢你才想让你当她的妈妈……” 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是啊,她也很喜欢你所以你当她妈妈吧!” 这话明显是不讲理,可杨卫国却没生气,低声道:“我是她爸爸你是她妈妈……” 陶真真打了个呵欠,没应他的话,“太晚了,丫丫赶紧睡觉了。” 杨卫国眼里闪过一抹失望,却还是笑着喊丫丫:“是啊快睡觉了,要不妈妈该生气了。” 丫丫本来还在挣扎着不想睡,听到这话立刻乖乖的躺好,奶声奶气的道:“我听话,妈妈不生气。” 那小模样要多乖巧就多乖巧,陶真真到了嘴边的驳斥反倒没好说出口。 等丫丫睡着了,她说:“以后别当着孩子面瞎叫,她正是学话的时期,不好!” 杨卫国嗯嗯答应了,一看就没走心。 陶真真也累了,又嘀咕几句就睡了,杨卫国吹灭油灯,看着她的方面看了好久才闭上眼睛。 第二天陶真真是被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妈妈”声吵醒的。 她愣怔怔的看着小丫头,一时还有些不在状态。丫丫跪坐在她的枕头边咯咯笑,笑两声就喊一句“妈妈快起来,太阳晒屁屁了……” 她不由有些好笑,有时候他们叫丫丫起床就会逗她说“太阳晒屁屁了”,没想到小丫头这么聪明不用特意教就学会了。 逗了丫丫几句,她很认真的纠正道:“丫丫,我不是你妈妈,不要叫我妈妈,叫姨姨。” 丫丫固执的叫:“是妈妈,妈妈妈妈……” 再多说两遍,小丫头就眼泪汪汪的要哭出来了,“妈妈不要丫丫了吗?妈妈妈妈……” 让陶真真不由头大。 杨卫国从外面进来,抱起丫丫劝道:“你看,谁对她好她心里明净着呢,你就让她叫呗,等大一些了她懂事了就知道你不是她妈妈了,到时候你想让她叫她也不叫了……” 他心里则想,等到你肯留下,你就是丫丫的妈妈,她不叫你又叫谁? 陶真真想想也是,没必要跟个不懂事的孩子较这个劲,等过几个月他们分开,小丫头不用几个月就会忘了她的。 二人收拾好抱了丫丫去前院吃早饭,路上杨卫国提醒她:“你小心老太太问你要钱。” 没分家她手里有钱老太太肯定是不乐意,之前不知道也就那样,可知道了肯定会想法把钱要走的。 陶真真淡淡道:“我今天就还给我妈。”谁也别想从我这要走。 可是她还真低估了老太太的脸皮,人家压根没提钱的事,只是说:“老五要相亲,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穿得都是几个哥哥不要的,我听说你们昨天买了块布料要给老三媳妇做衣服?你个女人家家的,穿那么好的衣服干啥?那布料就给小五吧,小五做了新衣服,穿着相亲成亲也体面,小五心里肯定会感谢他三哥三嫂的……至于老三媳妇,妈做主,等啥时候你给老三生了带把的,到时候我出钱给你做一件花衣裳,肯定比那灰不溜秋的好看,那玩意就不是咱女人穿得衣裳……” 第四十七章 怼回去 陶真真正在喝苞米面粥,听了这话差点没呛着,一连打了两个嗝,差点没把吃进来的早饭吐出去,才无语的看向老太太。 “妈,那衣服,是我娘家出钱给我买的,我给小五穿,他咋好意思的?那出去人家不得笑话?老杨家抠索的真是穷不起了,小儿子相亲让三儿媳妇花娘家的钱给做……哎哟,这话说出去我都不好意思出门,丢不起那人!” 她干巴拉脆的说完,一扬下巴看向杨伟东,“大哥,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到时候你这个大队会计都得让人笑话到乡里去,说不定连县里那些大干部都知道了,老杨家花儿媳妇的钱给别的儿子置办东西,那咱老杨家可出大名了……唉,你别说,这主意还真不错,要想出名还真可以这么干哈……” 她没管那套,连损带贬连说带唱的说完,唱起来往外走,“今天我要回娘家,我妈给我那点压兜钱是她老人家不舍得吃不舍得喝给我这个老姑娘的,我可不能要了得赶紧还回去,要不然说不准明天还要给小叔子家不知道啥时候出生的儿子做包被买衣服呢……啧啧,杨卫国,你们家的家风我可真是见识了,听说过去封建社会的地主人家还不会惦记儿媳妇的嫁妆了,这可真让我开眼了……” 杨伟东的脸色涨得通红,埋怨的看了眼老五,叫住走到门口的陶真真:“老三媳妇,你放心,你的布料是你自己的别人谁也要不去,咱老杨家再穷也不会要儿媳妇的东西,老五不懂事你别往心上去……”这是把要东西这事推到了老五身上,一个小屁孩不懂事总比说是老妈不懂事要强吧? 又呵斥道:“老五,你赶紧说句话,你才多大相什么亲相亲?也不怕让人笑话。” 杨老五有些委屈的张口就要说话,陶真真已经一阵风的走了出去,临出门时扔下一句:“那就好,要不然我真替大哥担心,要是大队会计就这种觉悟,我怕人公家的帐以后不敢让你管了呢!” 一番话让杨伟东立时出了一身冷汗,他十分严厉的呵斥老五,“你才多大就不学好?竟然敢撺掇咱妈要儿媳妇的陪嫁,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你以后给我老实点,别瞎惦记别人的东西,再让我知道你惦记你嫂子的东西,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长兄如父,家里老爷子虽在,但最近这些年基本不怎么管家,他比老五长十几岁,又是家里甚至村里最出息的一批人,他自然是有资格说这话的。 家里人都散了,杨伟东特意留下跟二老说话,“妈你要是想我还能安安稳稳的当这个大队会计就别再弄这些幺蛾子了,真让人捅出去,我还要不要做人了?爸,你管着点我妈不行吗?” 老太太气道:“一天天事儿事儿的,以前我要东西也没那么费劲,怎么她就这么彪呼呼啥都敢说啥都敢干?” 以前她也不是没要过东西,怎么别人都痛快的啥也不说就给了,她就敢威胁她们告到乡里告到县里去?她能得了啥好是咋的? 老太太想不通。 杨伟东更想不通,“妈,你都知道她有些……”说她彪那自己这老想见到她的人是啥?他略过那个不好听的词,“她就是个吃不得亏的性子,你就别跟她别棱了行不行?” 等杨伟东离开,老太太阴着脸盘腿坐在炕上生闷气,杨老五蹑手蹑脚的进来,“我大哥走了?” “走了,”老太太一腔怒火就全撒到小儿子身上了,“你瞅瞅你那点出息,你怕他干啥?你爹娘没死的,我就不信他真敢打折你腿……” 杨老五撇撇嘴,你不怕你刚才咋不说这话呢? 他上了炕吭吭哧哧道:“妈,我大哥,我咋瞅他不咋对劲呢?” 老太太狐疑的看向他:“咋不对劲了?就因为他骂你了?” 他忙摆手:“那倒不是,我怎么觉得,我大哥自打过年开始,就老像着我三嫂说话……”他觑着老太太的脸色,“妈,你真没感觉得到?那可能是我多心了,”他好像自言自语道:“我就觉得我大哥那眼睛恨不能粘我三嫂身上……” 老太太的心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朝老头看去。 老头毫不迟疑挥起烟袋锅就朝老五打去,“我让你瞎说,你编排谁不好你编排你大哥,你个小兔崽子不知道这话能要人命吗……” 杨老五就是回来挑拔离间的,谁让老大那么对他,他心里特看不上老大的虚伪自私,可又没有资本和他抗衡,只能在老爷子和老太太跟前给他上上眼药,本想让他挨一顿打的,让他说要打折自己的腿。 谁想到老爷子没打老大却打他…… 他抱着头唉呀唉呀的叫唤着躲避,老太太忙拦住,“你打他干啥?他还小你把他打坏了……” “还小?之前你不还说他该相亲了吗?这会儿又小了……”老爷气得指着小儿子,“都让你惯坏了,你听听他说的那叫什么话……” 老太太往炕上推了老五一把,叮嘱道:“还不赶紧上工去,在这等着挨打呀?我跟你说,这话可不能瞎咧咧让人听了咱们一家子的名声也别要了你以后也别想娶到好媳妇了……” 吓唬完把人撵出去,这才劝老爷子,“你轻点,让二儿媳妇听见……” “唉……”老爷子叹了口气,抱怨道:“都怨你,不教孩子点好的,你看看这么点玩意就知道在这玩心眼子,这是记恨他大哥刚才训他呢!” 老太太火大道:“那是我教的?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说完这话老太太就后悔了,也不敢看他忙掩饰的道:“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我看老五挺好,他是不是瞎说,这些日子我瞅着,也真有那么几分意思,可根本不像老大说的,一点那意思没有……”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不再是黑沉沉,而是带上一抹担忧,“他爸,我真有些担心,要不你再和老大好好说说?这样的吧,我再去趟他二姨家,和那边商量商量,不行过几天就让媳妇进门,老大憋了这几年,有了媳妇就好了。” 第四十八章 到底还是把孩子送人了 老头听到那句“上梁不正下梁歪”时,眼里阴狠之色一闪而过,一点都不像往常那个老实憨厚的农家老头。 只是这狠戾也只是一闪而逝,紧接着老头又和往常一样,耷拉着脸皮说道:“那你就赶紧着,至于说老大看中老三媳妇这事,我瞅着没谱,你是疑心病又犯了,你可别了,当初老三媳妇就是因为你这疑心病生生把人给逼没了……” 老太太啐了一口,“那是我疑心?那分明就是她心虚跟人……”话没说完,就被老头重重的一声嗯哼声给打断了。 “不是说了以后不准再提这事吗?”老爷哼道:“你啊你,这么大岁数了就不能和善点?你瞅瞅儿媳妇们一个个见了你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行了,老大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他心气高着呢,不会做那种打自己脸的事啊!”老头子摸起旁边的火柴点上烟袋锅,又道:“还有刚才老大的话你记着点,别老找老三媳妇的茬,那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和以前那个不一样,她真要豁出脸去闹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 陶真真回到陶家把二老吓了一跳,“咋这时候回来了?” 她笑道:“没事,就是好些天没回来了有点想你们。”她叫了声“大嫂,二嫂,三嫂,”打了声招呼,“都在家呢!见你们一面还挺不容易呢!” 她回来的突然,除了几个哥哥上工以后,其余人都在家里。 张玉枝有些紧张的看着她,“你回来干啥?我可跟你说,当初你嫁出去咱们就说好了,你以后就是要饭也不会要到娘家来……” 当初陶真真说的是“你家”,现在她偷换了个概念。 陶真真脸上带着笑,眼里却一丝笑意都没有,“你放心,我就是回来看看爸妈,我不会问你要饭吃的。” 要不是之前在家里放下那话,她没地方去,才不会回来看这些人的冷眼呢! 看到陶母的欲言又止,她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农村把儿子当成命根子,姑娘是要嫁人成为别人家的人,都是草,像陶父陶母这样对女儿好的真的不多,她当然不会难为他们。 “妈,这是我昨天进城买的麻花,特意给你二老留了一根,快尝尝。”她把昨天的麻花留下一根今天带来了,就是不想被几个嫂子说嘴。 她又掰了一半给二嫂,“我手里也没啥钱,这还是卫国省出来的午饭钱买的,给孩子们尝个鲜。” 张玉枝愣了下,接过半根麻花笑了笑:“你们还很有钱……”好像没有听见她刚才那句“没钱尝钱”的话。 陶真真也不和她计较,将剩下的麻花给陶母,见她不肯吃干脆掰开一人一块给二人塞到嘴里。 张玉枝不知道是不是看在那麻花的份上,对她倒比之前的态度好多了,坐在炕边也不离开,有一句没一句的套着她的话。 “听说老杨家对老三这个养子可好呢,杨家又是出了句的劳力多,你们日子挺好过的吧?” 陶母一脸担忧的看着小女儿,陶真真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安心,“还行吧,我们家老太太挺会过日子的,手紧,钱和吃食上控制的也都紧,要不然我们也不至于手里一点钱都没有。” 张玉枝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你放心我又不问你借钱,你不用跟我哭穷……” 这话说的,我也得有钱可借才行啊! 陶真真不爱理她,她又问了几句,见小姑子滴水露,不是装穷就是装穷,也觉得没劲,说是还有活要忙就走了。 不过,她走之前撂下的那句话可有些让人觉得她的小家子气。 “咱们家日子也不好过,你既嫁出去了就别老回来了,你日子好过别忘了咱爸妈在家吃苦就行,让咱爸妈多沾沾你这个姑娘的光,也没白养你一场。” 陶真真有些好笑,这是怕她回来沾光,可是又让她别忘了爸妈别忘了往家划拉。 陶母看儿媳妇出去了赶紧叮嘱姑娘:“别听你二嫂的,只要你们都好,我和你爸就高兴了,家里又不是吃不饱饭,你可别做出那种让人看不起的事来。婆家最讨厌的就是儿媳妇往娘家划拉了……” 张玉枝这个二嫂是个另类,她当家做主,别看她对陶真真这些出嫁的大小姑子抠,就是对她自己娘家人,她也不大方。在这点上,她倒是完完全全的称职的陶家人! 她在娘家并没有多坐,当然也没傻到真把钱还给陶母,她来只是对老太太和杨伟东这些杨家人表现出来的一种姿态。 回程的路上她心情很不好,倒不是老太太要东西这事让她不高兴,她反正也当面怼回去了,老太太不会从她这里占到半分便宜就是。 她心情沉重的是,从陶母这里听说,二姐到底还是把小儿子送人了。 过完年没两天,二姐夫的腿发炎了,急需做手术,二姐没办法,找到之前的中间人,对方听说后没少给,一次给了二百块,唯一的要求就是以后不准再和他们联系,不准和孩子联系。 二姐哭着全都答应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第二天就拿着钱进城给二姐夫重新做了一次手术…… 穷人病不起。 她的心里沉甸甸的,陶母说起这事的时候直抹眼泪,“她都没回来说,我还是听别人说起才知道这事。我知道你二姐心里对我们是有埋怨的……” 是啊,她困难得都卖孩子了,娘家却一分一厘都不肯掏,换谁这心里也得冰冰凉,也得有怨气。 她一脸不高兴的回去,看得杨家众人以为她真把钱还回去了,心情各异…… 杨卫国趁人不注意小声安慰道:“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挣钱都给你把着……” 要是二人是真的两口子,她估计会很高兴,可现在她一点愉快的心情也没有,她低声嗯了声,吃完饭连饭桌都没收拾,说了句“心情不好要回去躺会”就回了自己屋。 把老太太气个倒仰,“我也心情不好,我能天天躺着去?我看老三你不是娶了个媳妇,你是娶了个祖宗!” 杨卫国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小声”嘀咕:“我娶她还不是你们让娶的,现在说啥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