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公元96o正月,后周归德军节度使赵匡胤在率军北上抗辽的途中于陈桥镇动兵变,黄袍加身,逼迫后周幼主柴宗训禅位登基称帝,建国号宋,定都开封,改元建隆,史称宋太祖。 面对晚唐五代十国割据混乱之势,赵匡胤借助后周已经奠定的强大国力基础,加强中央集权,开科取士,改革军制,展生产,积蓄实力,费时十五年时间,先后灭后蜀、南汉、南唐三国。 公元976年冬,在扑朔迷离的烛影斧声中离世,其二弟赵光义继位,史称宋太宗。 赵光义登基之后继续执行先南后北的策略完成中国统一大业,先后收复割据南方的吴越王钱俶(chù)和陈洪进,而后又出兵太原灭掉北汉,至此结束了祸乱近一个世纪的五代十国军阀割据称王的局面,华夏再次有了大一统的曙光。 大宋虽然数代帝王励精图治意图恢复汉唐江山。 然而五代十国造成的混乱和余波却无法消弭,新生的大宋先天不足,被后晋石敬瑭割让给契丹的燕云十六州却成为了大宋之殇,让中原失去了北方屏障。 赵光义和其后大宋数代帝王数次北伐皆都无功而返,而辽国也无力征服中原的局面之下,宋辽两国不得不签下合约,史称澶渊之盟。 至此宋辽两国形成了对峙局面,中原帝国第一次彻底失去了对燕云十六州的掌控,而华夏第一次从事实上进入了南北分治的局面。 澶渊之盟之后,宋辽之间出现了长达近百年的和平时期,而大宋也彻底转变对外战略,收缩防御,偃武修文,展经济,休生养民,至此开创了中华历史上一段最为繁华富庶,歌舞升平的繁华盛世。 然而纸上的和平终究不是真正的和平。 草原民族羡慕大宋的富庶繁华,而大宋也终究还是不能忘记祖宗的基业。 公元1115年,被史称万事皆会,唯独不会当皇帝的宋徽宗赵佶见辽国力衰弱,意图联金灭辽收复北方,然而数十年没有经历过大战的宋军在这场复仇之战中显露出来的指挥混乱和极度疲软让金国野心膨胀。 公元1126年,金人南下攻陷东京,掳走徽钦二帝,史称靖康之乱。 靖康二年,赵构在南京继位,改元建炎,史称南宋。 死里逃生登上皇位的赵构毫无抵抗金国的勇气和信心,登基之后根本就没有做出任何防御和军事部署,在金国的不断进攻和逼迫下狼狈逃到吴越躲藏。 建炎四年,金兵撤离江南之后,赵构行在于临安,两年之后,南宋朝廷正式定都杭州,至此华夏只剩残山剩水的半壁江山。 虽然安定下来的南宋小朝廷启用岳飞、韩世忠、刘光世等将领开始抵抗金国收复失地。 然而此时内忧外患,君王不贤,大臣倾轧,重文轻武,奸臣当权,繁荣的经济之下掩盖不了日趋腐朽的本质,君臣嬉乐无度,奢侈享乐之风肆虐,而与此同时,又一个强大的草原民族在北方强势崛起。 公元1232年,刚刚继位的宋理宗意图收复旧日山河,不理会金国人的苦苦哀求,联合蒙古人攻灭金国。 然而这如同当初联金灭辽一样的,灭掉一头饿狼,却又引来一头猛虎。 端平元年,宋理宗见蒙古人退却,组织军队试图光复中原,然而损失惨重全线败退,此次北伐史称端平入洛。 端平入洛的失败不光让南宋国力遭受重创,也开启了南宋灭亡的序幕。 在失去了金国这道西北屏障之后,蒙古大军长驱直入。 虽然南宋军民拼死反抗数次击退蒙军,但却再也无法挽回倾塌的局面,在强大的蒙古大军压迫下,加上权臣史弥远二十余年祸乱朝纲导致朝廷腐朽人心离散,新登基的弱智皇帝宋度宗又重用奸臣贾似道,先后两度覆灭又复建的大宋在坚持了三百年走后进入了苟延残喘的时光。 自秦始皇之后开启的华夏大一统局面,在大宋一朝,第一次没能光复锦绣山河。 然而大宋,也是华夏历史两千余年的封建统治当中,唯一一个不是亡于内乱的朝代,同时也是中原王朝第一次整体被北方游牧民族征服的朝代。 历史已经故去,然而唐宋两代,却是华夏封建统治时期公认最为辉煌和巅峰的时代。 无论是文化艺术还是经济人口、外交商业、政治格局、科学教育,都成为了无法越的存在。 不光诞生了苏轼、欧阳修、范仲淹、王安石、辛弃疾、司马光、黄庭坚、米芾、二程、朱熹等无数后世人耳熟目详的著名人物,同时也开创了诗词、书画、哲学、科技、航海、商业等全面的鼎盛和繁荣。 虽然后世中国人大多认为宋朝积弱积贫,在与辽金西夏和蒙古的连番冲击下一直不曾强硬过,但无数东西方学者和历史学家却认为赵宋一朝开启了中国近代文明的曙光,若不是覆灭在野蛮的草原民族铁蹄之下,极有可能让中国早西方几百年进入近代文明。 “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而造极于赵宋之世。后渐衰微,终必复振。——陈寅恪” 本故事就从南宋末年开始,试看一位穿越者如何将大宋改造成为一个彪悍而强盛的野蛮国度,开启华夏另一道文明的曙光。 特别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果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1章 阿拉宁波欢迎你 “阿拉宁波欢迎你,欢迎你大爷……” 夕阳西下,一个衣衫破旧蓬头垢面皮肤黝黑的少年,坐在一座小山半山腰上一座山神庙门前,双眼无神的望着落日余晖中的繁忙海港,嘴里念念有词。 额头上还肿着一个青紫色的大包,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看起来有些闪闪亮。 少年名叫赵颀。 或者说少年这具身体里面的灵魂叫做赵颀。 大约半个小时前,赵颀还是新中国一个古玩爱好者,和几个朋友来宁波旅游。 游完了阿育王寺准备去舟山,然后在海边听当地人说附近的山上有一座废弃的山神庙,听说好像宋朝就有了,这一下就勾起了几个人的兴趣,于是在当地人的指点下找到山神庙准备游玩一番便捡个漏。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 在废弃的山神庙中,他不过想爬上神龛看看,却不想瞬间就生了悲剧。 早已腐朽的神龛直接坍塌下来,半截神像重重砸在他的头上,然后眼前一黑,等他醒来挣扎着从一堆砖石废墟中爬出来之后,才现四周一切都不太对劲。 本来刚才还是遍地荆棘野草残垣断壁的山神庙竟然还是完好的,除开神龛和泥像垮塌之外完全就和刚才不一样,而且一起来游玩的几个同伴全部不见踪影。 更加诡异的是,等他呲牙咧嘴捂着额头一瘸一拐的走出山神庙之后,眼前的景象让他差点儿就以为自己撞鬼了。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海港,的确没错,宁波港也很大,但宁波港都是大轮船和一望无际的自动化货柜码头,但眼前看到的却是大大小小的木质海船。 虽然隔着好几里远,但赵颀还是能够看清简陋的码头上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人,嘿呦嘿呦扛包拉纤的号子声和此起彼伏的号角声,让他确信眼前绝对不是自己熟悉的时代。 这特么到底怎么回事? 赵颀抱着头在山神庙门前苦苦思索,任凭想的脑浆子爆炸,也完全没有丝毫的头绪。 眼前所见,唯一让他还能够确定自己还在宁波的参照物,就是大海上舟山群岛的模样。 接天连地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上,大大小小的岛屿在夕阳映照下分外清晰,还是曾经见过的熟悉模样,不过岛上那些现代化的建筑一点儿影子都没有,那座现代化的跨海大桥更是魂都没有。 难道这是穿越了? 了半个小时的呆,感觉头昏脑涨的情形恢复了一些,赵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准备下山去看看。 山似乎还是那座山,但上山的路早已被荆棘灌木和野草淹没,只剩下一条狭窄的小径。 本来山下应该到处都是绵绵不断的林立高楼和仓库厂房,但此时望下去,却是纵横交错的阡陌农田。 一座小镇,还有数百户民居,就散落在小山脚下和农田之间。 入眼青葱翠绿,看不见半点儿工业文明的气息。 扯着荆棘灌木顺着小径拉一步一步走到了山脚下,赵颀才真正确认,这的确已经不是在熟悉的宁波码头了,因为不远处就是两座农家小院,破破烂烂几栋茅草屋,古旧的仿佛中世纪。 这应该不是异界,因为从刚才在山上看到的情形,这里依旧还是在宁波海边。 至于时代,赵颀看着满眼正在扬花的稻田和茅草屋的样式,还有刚才看见的海港的大量船舶以及乡镇的规模,确认大致应该在唐宋元明时期。 对中国历史稍微有些了解的都知道,宁波在南方,开成熟比较晚,而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都已经非常繁华,至少都是在唐朝之后了,而且海边那么多海船,不太可能是明朝,因为明朝禁海,至于清朝,宁波早已繁华的不像样子了,不会是如此简陋的模样。 赵颀一边四周张望,慢慢沿着一条小路一瘸一拐的往最近的一栋小院走去,但还没走到,就现水田边的泥沟之中,有四个光屁股的泥巴娃子正拿着竹篓在里面捉鱼,小的约莫四五岁,大的七八岁,但全都浑身泥巴根本就看不出来样子,放在后世绝对属于回家要被老爹老妈爆锤的品种。 “喂,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四个娃子正低头在泥沟中忙的兴奋,听见声音一抬头,然后嗷的一声丢下手中的竹篓和工具便撒腿四散,同时嘴里还在喊。 “快跑啊,傻子来了!” 赵颀:…… “哇哇,救命,……我不想被傻子抓住啊!”一个年龄最小的小男孩跑的太匆忙,噗通跌进了稻田之中,挣扎哭喊,那撕心裂肺的模样看得赵颀哭笑不得。 “别跑了,我不打你!”赵颀上前一把将泥巴娃子从稻田里拉出来,然后看着他糊满泥巴的雀雀上挂着的一只小螃蟹,用手轻轻弹了一下。 “哇~娘吔,傻子要吃我!”泥猴一样的小家伙直接就崩溃了,闭着眼睛大声哭嚎起来。 “傻大,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干甚,快放了三娃子!” 不远处的农家小院内冲出来一个穿着围裙的妇女,手里还提着一把锅铲跑过来对着赵颀大声呵斥。 赵颀往后退了几步,妇女一把将小娃子护在身后,满脸警惕的看着赵颀。 “大婶别激动,我没有恶意,我就是想问问这是哪儿,是哪一年,还有……我家住哪儿?”赵颀连连摆手解释。 “你……你不傻了?”妇女后退了几步,如同见鬼一样露出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我爬到山上的山神庙去玩儿,没想到山神像塌下来把我砸晕过去,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赵颀揉着额头上的大包苦笑着解释。 妇女呆呆的盯着赵颀看了许久,满脸的警惕也慢慢放松下来,走到赵颀面前看了一下他的额头又抬头看了一眼半山腰的山神庙,然后抓住赵颀的手说:“跟我回屋去,让我看看伤的重不重,山神庙好好的,神像怎么会塌下来……” 很快走进小院之中,赵颀坐在房檐下的一个竹凳子上,妇女仔细看了赵颀额头上的伤势,确认除开背上腿上有些擦伤之外没有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从附近找了一些草药,用石臼捣烂了敷在赵颀的额头上,还找了一块布条帮他缠上。 “多谢多谢,大婶,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是哪一年?” 敷好药之后,赵颀也感觉额头上肿胀疼痛的感觉清凉舒服了许多,一边感谢一边询问心中的疑惑。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妇女比赵颀还疑惑。 “嗯,什么都不记得了,家在哪里都想不起来!”赵颀点头。 “这里是庆元府的杨公镇,具体是哪一年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宝佑……宝佑五年还是六年……”妇女也不太确认。 “庆元府……宝佑……” 混古玩界的人自然对中国历史上的朝代和年号都算比较了解,短暂在心中默念一遍,赵颀猛然站起来急切的问:“那皇帝是不是姓赵?” “是啊,官家姓赵啊,大宋的皇帝都姓赵,错不了!”妇女连连点头,而且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容说,“看来你真的不傻了,今个儿说话都很清楚,也不像往天疯疯癫癫的,天晚了,你赶紧回去吧,出了院子顺着小路往前走一里,看到一座破窑就是你们家了……” 于是赵颀便告辞之后顺着山脚下一条狭窄的小路继续往前走。 “少爷~少爷您在哪儿,呜呜呜……” 前方随风传来一个小女孩焦急哭喊的声音。 转过一个弯,很快赵颀就看到一个瘦弱的小女孩,顺着小路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哭,眼神还在树林沟渠之中四处搜寻张望,蓬乱的头和破旧的衣服看起来如同一个小乞丐,脏乎乎的脸上还有血迹。 第2章 又傻又穷的少爷 “呜呜,少爷,奴婢可找着您了!” 突然看见赵颀,小女孩愣了一下哇的一声嚎啕大哭着跌跌撞撞跑过来,一把紧紧抓住赵颀的胳膊拽着往回走,通过她紧张颤抖的小手,赵颀感觉到了小女孩的惶恐和无助。 “小妹妹等等,谁是你家少爷,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赵颀哭笑不得,被小女孩扯得有些跌跌撞撞。 不是他疑惑不解,而是他醒来过后就通过这个魂穿后寄宿的身体能够判断出来,自己家境一定穷的不可描述,手上的指甲又黑又长,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 穷成这个逼样怎么可能是个少爷,而且竟然还会有一个小侍女。 这完全就像一个乞丐还有一个漂亮小三一般不可思议。 “少爷快跟我回去,奴婢求求您以后不要乱跑好不好,不然太婆会打死我的!”小女孩哭的更伤心了。 “好好,你别哭了,我跟你回去!”赵颀赶紧蹲下来安慰小女孩,眼神落在小女孩的额头上,一条足有寸余长的伤口皮肉翻卷,还有血水在往外冒,脏兮兮的脸上和身上到处都是血迹,看得赵颀心头猛然一阵的颤抖。 “别动,你头受伤了,我先帮你包扎一下!”赵颀蹲下来,将自己破烂的衣衫脱下来,撕下一块还算干净完整的布条将伤口缠住。 赵颀的动作让小女孩也彻底呆傻了,像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娃娃一样任凭赵颀包扎,弄完之后才慢慢回过神来,满是泪水的眼睛上下打量赵颀,然后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结结巴巴的说:“少爷……您……您是不是不傻了?” 赵颀站起来轻轻抚摸了一下小女孩乱糟糟的头点头说:“刚才在山神庙被神像倒下来砸了一下,醒过来就不傻了,我们回家去吧!” “呜呜,少爷不傻了就好,以后我也不会挨太婆打了!”小女孩再次紧紧抓住赵颀的胳膊嚎啕大哭。 “你头上的伤是太婆打的吗?”赵颀有些心疼的轻声问。 “嗯,奴婢没有看好少爷,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太婆生气就打我,腿都差点儿打折了,呜呜……”小女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看看!”赵颀再次蹲下来卷起小女孩的裤腿,就看到两条小腿上有几道高高隆起的青紫色伤痕,赵颀忍不住脸皮轻轻抽搐了几下,然后拉开小女孩的衣袖,现胳膊上,甚至背上到处都有同样的伤痕,而且皮肤上还有许多陈旧的伤痕,横七竖八看起来触目惊心,看得赵颀手指都有些颤。 “这些都是太婆打的吗?”赵颀轻声问。 “嗯,还有些是少爷您……您打的!”小女孩抹着眼泪使劲点头。 “我背你回去!”赵颀心疼的握着小女孩脏兮兮的小手,同时满脑子有无数二哈在狂蹦乱跳,没想到这傻子一家都是狠人,连这么可怜的小女孩都欺负。 “不不,让太婆知道了又要打我!”小女孩惊恐的往后退。 “不会,我已经不傻了,回去后我会保护你,走吧!”赵颀强行将小女孩拉到自己背上背起来,轻飘飘的感觉不到重量,瘦骨嶙峋的身体甚至都有些硌背。 背着小女孩一路前行,赵颀也顺便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得到的信息也让赵颀很无语。 家里只有三个人,一个老太婆,姓苏,是他奶奶,老爹老妈早就已经去世了,至于小丫头则是五年前老太婆在镇上买来的,主要作用就是照看他,因为老太婆年纪大了,追不上喜欢到处乱跑的傻子。 眼下三人住在前面不远处废弃的一座瓦窑之中,全靠附近的乡亲接济才没有被饿死。 至于更多的内容,小女孩也一问三不知,只是说赵颀是个傻子,一犯病就喜欢到处乱跑,而且还喜欢打人,村里的小孩都怕他,而且苏老太也性格有些古怪,附近的人都不喜欢和他们一家打交道。 沿途路过几栋农家小院,也遇到过三两个背筐挑担回家的乡民,但无论是路过的人还是院子内外的大人小孩看着赵颀背着小女孩路过,全都如同见鬼一样目瞪口呆。 赵颀也没有去和这些左邻右舍打招呼,眼下他最想弄清楚的是自己到底是啥身份,自己不是山神庙的泥胎神像,吃喝拉撒睡这些就是眼下最需要迫切解决的问题,虽然眼前一切都像是做梦一般,但赵颀确认这不可能是做梦,自己一定是穿越到了古代,而且极有可能是南宋末年。 宁波古代就叫庆元府,但庆元府这个称呼就是从南宋开始的,以前叫明州。 而宝佑这个年号,如果没有记错,应该是宋理宗用过的一个年号。 对于中国古代的帝王动不动就改年号这种事所有研究历史的都很讨厌,但所有的帝王又都乐此不疲,娶妻改一个,生子改一个,生病改一个,打败仗改一个,打胜仗改一个,死老婆改一个,甚至有时候做个梦都会改一个,完全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这也就导致中国的历史研究者非常头痛。 而这个宋理宗虽然治国一塌糊涂,好色荒淫几乎毫无建树,但却是南宋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个皇帝。 而大宋的崩塌,几乎就是宋理宗一手造成的。 先有史弥远专权,后任用丁大全和贾似道这两个大奸臣,联蒙灭金是最失败的一次对外战争,而后端平入洛更是让蒙古有了征讨大宋的借口,最后还让智障侄儿赵禥继位,直接将一个繁华大宋最终祸祸的不像样子了才挂掉。 而赵颀对自己这个本家皇帝之所以还比较了解,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理宗死后生的事。 宋理宗死后,蒙元攻陷临安,然后一个叫杨琏真迦的藏族喇嘛把他的尸体从陵墓中挖出来挂在树上晾尸三天,最后还砍下脑袋骨做成了一个酒器。 而这个头盖骨酒器直到朱元璋攻陷蒙元大都之后才找回去重新安葬。 因此宋理宗可以说是中国历代皇帝死后下场最为凄惨的一个,没有之一。 而这件事也让所有的历史爱好者记忆深刻。 赵颀背着小女孩一边走,脑海里还在根据方才妇女提示的内容脑补自己所身处的时代和环境。 “少爷,到家了,快放我下来!” 小丫头的声音将赵颀从思绪中唤醒过来,抬头便看见小山脚下一座破窑,应该是烧砖用的,旁边还有一个池塘,估计是取土和泥的地方,不过这口窑明显已经废弃许久,许多地方都已经垮塌,荆棘野草丛生,看起来就像一个大坟冢,破破烂烂的窑口还挂着一个草帘,用一根竹竿挑开,黑洞洞的就像一张恐怖的大嘴。 一个穿着补丁打补丁,头灰白蓬乱的老太婆杵着拐杖站在窑洞门口张望,夕阳映照在她身上,满脸皱纹双眼无神,就像一座充满时光回忆的雕像一般沧桑。 听见了脚步声,老太太转过头,看见正把小女孩从背上放下来的赵颀,沧桑的脸上瞬间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但片刻之后便满脸怒容的扬起手中的拐杖大步走上来。 “目无尊卑,老身打死你个贱婢!” “太婆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小女孩吓的噗通一声就跪在了瓦砾遍地的泥地上。 第3章 穷不过三代 “啪~” 老太婆落下的拐杖被赵颀一把抓在手中,重重的力量让赵颀呲牙咧嘴的往后退了两步。 “太婆,以后不要再打小竹了!” 赵颀慢慢松开拐杖,同时心头也是一阵二哈乱蹦,这老太婆的力气好大,这一拐杖若是落在小丫头身上,怕是又要头破血流,若是打在胳膊腿上,骨折也并不稀奇,可见老太婆的确有些心狠手辣。 但不管如何,虽然老太婆和自己的灵魂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终究还是自己的奶奶,这血缘上的关系不能抹杀。 更何况路上听小竹说起,就是为了给自己治病家里才会变的这么穷的,家里几乎能卖能当的东西都被老太婆拿去典当了。 “太婆,刚才我在山神庙被捣塌下来的神像砸了头,醒来便什么都记不得了,是小竹把我找回来的,小竹还小,您别动不动就打他,以后我我不会到处乱跑了!” “你……你……你不傻了!”老太婆杵着拐杖哆哆嗦嗦如同看见外星人一样满脸不敢相信的神情。 “太婆,以前的事我都记不住了,方才路上有人也说我是傻子,但我现在很清醒,应该……是不傻了吧!”赵颀想了一下点头说。 “呜呜,这是老天开眼吗?”老太婆手中的拐杖啪塔一声掉到地上,身体也摇摇晃晃几下眼看要栽倒。 “太婆小心!”赵颀手疾眼快跳过去一把将老太婆搀扶住。 “小竹快去搬个凳子!”赵颀吩咐一声,小女孩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将放在窑洞门口的一把破凳子搬过来放好,赵颀扶着老太婆慢慢坐下去。 “你……你是说方才去了山神庙,神像倒下来把你砸了之后就……就清醒了……”老太婆如同枯枝一般的手紧紧抓住赵颀,看着赵颀的脸,双眼之中有浑浊的眼泪流淌下来。 “是的,但以前的事全都记不住了!”赵颀点头。 “好,好,我孙儿终于不傻了,看来是山神显灵,让老婆子快进棺材了还能看到这一天,你……你扶我起来,我们这就去山神庙磕头感谢山神……”老太婆扶着赵颀的胳膊颤巍巍的站起来。 “太婆,今天太晚了,上山的路也不好走,而且那山神像倒下来已经摔碎了,等我挣到钱了,去把山神像修好了再去感谢也不迟!”赵颀赶紧说。 “好,好,孙儿说的对,山神像一定要修好,十五年了,老天爷终于开恩了,呜呜呜呜……”老太婆紧紧的抓住赵颀的胳膊哭的老泪纵横,就连赵颀都感觉眼圈红,看来这老太婆这些年过的的确太苦太累了。 “太婆您喝水!”小竹捧着一个缺口的陶杯过来,紧张无比的站在赵颀后面。 赵颀把水杯接过去放在老太婆手中,老太婆喝了两口水之后,激动的情绪这才慢慢平静下来,仔细上上下下把赵颀大量了一遍,又用手摸了赵颀头上的绷带,“伤的重不重,还疼不疼?” “就是被神像砸了一下,肿起来一个大包,山下一个大婶帮我敷了一些药,现在已经不疼了!” “那就好,那就好,一定是老天爷看我这个孤老婆子可怜才让山神显灵的,以后一定要把山神庙修好供奉香火,给你止疼的肯定是大元媳妇,她最好了,平日也还来照看一下老婆子,明天得去感谢一下……” “太婆放心,明天我就去,对了,我爹娘是怎么死?”虽然刚刚见面,但赵颀还是想尽快把傻子的身世弄清楚点儿。 “看来孙儿不仅不傻,还很有孝心,身为人子,自然该知道自己的父母双亲……”老太婆很高兴,抓住赵颀的手从未松开过。 “孙儿啊,因为你以前疯疯傻傻的,我就没有告诉过你,眼下清醒了,也的确该知道,你爹名叫赵峻,你娘叫阿红,你娘生下你不到半年就去世了,你爹在你三岁的时候在码头帮工的时候失足掉进海里,因为磕伤了头,救起来几天也没了,你是七月初七早上生的,那天刚好是乞巧节,你爹便用谐音给你起名叫赵颀,因为你生下来就身体不好,半岁又没了娘,长大了也疯疯傻傻的,吃过很多药也没见效,老婆子都以为这一辈子都看不到你变好了……呜呜呜……”老太婆说完又伤心的哭起来。 “太婆,外面风大,您还是进去躺着休息一下吧!”如此大悲大喜等冲击,老太婆有些支撑不住了,赵颀赶紧让小竹过来一起搀扶着老太婆进窑洞去休息。 几分钟后,等两人把老太婆安顿好之后,赵颀站在这座废弃的砖窑里面,仰头看着窑顶上那个全景大天窗欲哭无泪。 很明显,这座窑漏雨。 眼下刚是入夏的季节,而且大海边风暴也多,这破窑完全不应该是住人的地方。 窑里面四周靠墙位置,可以遮挡一些风雨,因此用竹木草帘搭建了两个窝棚样的小房间,其他地方堆积着柴草和一些简陋的家当。 在窑洞入口的左手边,用破砖头垒着一口土灶,四周还摆放着锅碗瓢盆和一口破陶缸,墙上挂着几个篮子,里面放着几个黑乎乎的陶碗和竹筷,土灶四周的墙壁被熏的漆黑。 在往上点儿,坑坑洼洼开裂砖窑缝隙之中还长有一些野草和蕨类植物,甚至还有许多燕子窝,傍晚倦归的燕子从顶上的大天窗进进出出,叽叽喳喳充满了一股野性而原始的趣味。 家徒四壁已经无法形容这个穷困潦倒的模样了。 古代人穷,这是赵颀非常清楚的一件事,特别是平民百姓。 但自己家穷成这个逼样,赵颀做梦也想不到。 而最让他哭笑不得的是,穷成这样竟然还有一个小侍女。 而且老太婆还逼着小侍女喊他少爷。 尼玛全世界恐怕只有自己这个最落魄的少爷了。 而通过小竹的身份,还有刚才老太婆说话的语气,赵颀觉得傻子一家的身份可能有些来历,祖上说不定还曾经阔过。 但眼下已经落魄到住窑洞的地步,可见富不过三代是有一定道理的。 而穷不三代更有道理,眼前这情形,如果不是自己穿越过来占据了傻子的身体,又穷又傻的家伙定然连婆娘都讨不到,然后也就绝代了。 第4章 少爷又犯病了 古代所谓的盛世,也就是不打仗,大部分老百姓能够温饱罢了。 要是有人以为鼓吹的盛世就是人人丰衣足食,家家户户米粮吃不完,馒头吃一个丢一个,衣服一年四季都穿新的,赵颀绝对会吐他一年。 即便是几百年后的二十一世纪,中国还在打扶贫攻坚战,还在为几千万的农民摘掉贫困户的帽子努力。 所以在古代,普通百姓穷一直就是常态,不穷的时候很少。 不过宋朝在中国所有的的封建王朝历时当中,算是一个比较异类的阶段。 打仗怂到没底线,但国家却一直很富,而且民间也很富有。 大宋三百年时间,百姓因为穷的活不下去的很少。 唯一两次算是比较大的农民起义,一是宋江,二是方腊。 但这两次起义和穷都没啥关系。 宋江一伙人都算是强匪,杀人放火开黑店,打家劫舍对抗朝廷,梁山泊好汉就没一个是因为穷才上山为寇的,之所以还被后世人津津乐道,讲的就是一个义字,而中华数千年传承,即便是尊为正统的儒家,也一直推崇仁义礼智信,因此梁山泊好汉的行为,才会作为一种正面形象流传下去。 至于方腊,就更不是因为穷了,方腊本来是一个大漆园主,而且和东南沿海贩卖私盐的组织联系紧密,加上贪官污吏太多,官府为了花石纲的确搜刮的有些厉害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这些人便起义造反,给当时正在和金国打仗的大宋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而不管是宋江还是方腊,都没有一个确切的政治纲领和目标,也并没打算推翻宋王朝的统治,只是想让大宋朝廷受到压力诏安他们,改变不断被盘剥的地位。 而方腊起义,也的确动摇了大宋的统治,造成东南数十万人死亡,数百万人无家可归,让已经将经济中心往东南转移的大宋遭到了重大打击,方腊起义被镇压之后不到十年,金人便攻破开封,点了大宋王室的全家桶。 要不是外面还漏掉了一个康王赵构,宋朝其实在靖康之耻之后已经灭国了。 但死而复活的南宋,虽然偏安一隅,只剩下残山剩水的半壁江山,但依旧工商业发达,引进占城稻,利用有限的空间发展农业,使得大宋凭借这半壁江山又坚持了一百多年,而且还生生拖死了金国这个大敌。 国不强,但民心安稳富足,这就是大宋的奇特状况。 赵颀靠坐在窑洞墙根下发呆,而那个衣衫破烂瘦弱不堪的小竹则在生火做饭。 一口黑乎乎的铁锅里面熬着一些看不出来材料的食物,似乎有大米、野菜,还有一些草根样的东西,随着食物慢慢煮熟,散发出来的味道还是让赵颀感觉到一阵抑制不住的饥饿,肚皮里咕咕乱叫的同时,口水也不停的分泌出来。 “唉~”如同雕塑一般坐了足足半个小时的赵颀终于是叹了一口气站起来。 无论如何,眼下还是先吃点儿东西填饱肚子再说。 至于其他的,等以后再慢慢安排。 既然已经穿越过来了,自己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大男人总不能靠这一老一小两个女人养活,而且靠村民救济这种事恐怕也不能坚持多久了,因为如果推算不出错的话,蒙古人快要打进来了。 麻痹的,为毛老子命这么不好,穿越到北宋末期也好啊,说不定还能和梁山泊的英雄好汉们混一个脸熟,上聚义厅拜个把子轰轰烈烈的热闹一番,这南宋……已经快特么完蛋了。 赵颀走到土灶旁边,用一个竹勺子在铁锅里面搅动了几下,看着如同猪食一般的食物,闻着散发出来的奇怪味道,忍不住脸皮抽抽几下之后再次叹了一口气。 再看看小丫头额头上包裹的破布,赵颀轻轻的摸了一下小丫头的头发。 “伤口还疼吗?” “不……不疼了……”小竹轻轻摇头。 “明天我去镇上找郎中弄一些药回来给你涂抹一下,过几天就好了,先吃饭吧!” “少爷小心烫!”小竹往一个陶碗里舀了大半碗黑乎乎的稀饭递给赵颀,然后又舀了一碗,双手捧着小心翼翼的端着去老太婆的房间。 看着小竹胳膊上裸露出来的青一道紫一道的伤痕,赵颀心头忍不住一阵难过,眼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好好安慰这个被自己和老太婆打骂折磨的小女孩,在她心中留下的创伤只能等以后慢慢补偿了。 端着陶碗走到破窑门口一屁股坐下来,看着眼前稻花飘香的大片稻田和青葱翠绿的山野,赵颀呼噜一口稀饭。 入口一种黏糊糊的酸涩味道,非常奇怪,其中还夹着着塞牙的野菜和草根,完全无法下咽。 强忍着吃了两口之后,感觉有些反胃,赵颀叹口气将饭碗放在了地上。 这哪里是人吃的食物,简直连猪食都不如。 看样子眼下最大的需求还不是一个良好的安身之所,而是要吃到可口的饭菜。 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赵颀很快便摆正了自己的心态。 好死不如赖活着,作为一个受过十多年良好现代教育,而且还大致清楚宋朝历史的后世人来说,宋朝并非活不下去,反而是所有封建朝代中最好混的一个朝代。 因为大宋治国理念和所有的封建王朝都不一样,没有严格的户籍制度,自由迁徙自由择业,商业发达文化繁盛,被后世许多学者称之为近代文明的曙光时代。 若是大宋不被蒙古人灭掉,中国极有可能提前西方几百年进入现代文明社会。 因为后世文明社会有的元素,大宋基本上都已经具备了。 法律、商业、教育、福利、工业、科技、财政结构、完全的货币政策,宽松自由的言论、寒门进阶的科举制度、虚君实相的朝廷架构…… 所有的一切,大宋都走在了人类文明的最前沿。 但没能成功的原因很多,接连不断的北方民族的入侵就是主要原因。 尤其是强大的蒙古帝国,横扫欧亚,短短数十年时间覆灭上百个国家,直接将欧洲文明差点儿打回了石器时代,屠杀的人口超过两亿。 而数十年的战争,也让大宋这个世界上最繁华富庶的东方国度,从超过一亿的人口锐减到六千余万。 近半的人口折损加上战争的破坏,历经沧桑的华夏文明,第一次彻底落入北方草原民族的统治之下,由此造成的文明倒退再也无法弥复。 而华夏从秦始皇一统华夏开始,历经千年的时间虽然分分合合起起伏伏,但文明进程一直呈现的是上升趋势,到了唐宋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演绎出华夏最灿烂辉煌的文明盛世。 而从元朝开始,历经元明清三代,无论从政治制度还是经济文化,一直都在不断走下坡路,特别是明朝重新启用严格的户籍制度和重农抑商的策略,加上禁海和理学盛行,让中国错失了跟上西方现代文明崛起的步伐,渐渐被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对于大宋,历史的评价非常极端,两极分化特别严重。 许多东西方的历史学家对宋朝文明的开放包容极为推崇,不吝赞美之词,认为他是东方文明最辉煌的时代,几乎只需要一步就能迈入现代文明。 而大部分中国人却认为,宋朝是中国历史上仅次于清朝的操蛋时代,吏治腐败软弱可欺,不仅被辽金蒙古这些强大的蛮族揍的鼻青脸肿,甚至还被西夏这种弹丸小国按在地上摩擦,而割地赔款称臣,更是让所有人恨的牙痒痒。 但无论后世人评价如何,大宋在赵颀这些有过深入了解的人来看,的确算是一个富有人情味而且自由包容的时代。 百姓的生活相对于其他时代来说要富足安稳的多。 而且他眼下也略微有些庆幸,自己不是穿越到秦末、汉末、唐末、明末、清末这些农民暴乱风起云涌,国内烽火连天乱糟糟的年代。 大宋即便是到最后被蒙古人彻底统治,民间都没有大规模的造反和动乱,甚至大量百姓还在不断协助朝廷抵挡蒙古人的进攻。 即便是到了最后那一场轰轰烈烈的崖山海战,还有十万百姓军民陪同跳海陪葬,用自己的生命捍卫大宋的尊严,用死来表达对于这个王朝的眷恋和不舍。 纵观华夏数千年时光烟云,唯独只有宋朝做到了如此凝聚民心的程度。 崖山之后再无中华。 虽然这个观点非常偏激,但却得到了民间极大的认可。 由此可见大宋的无与伦比的国格魅力。 而眼下,自己来到了这个特殊的时代,既然能够重活一次,那也不能辜负了老天这场安排。 这座破窑洞,就是自己的崭新起点! 赵颀一脚将装满猪食一样草根菜粥的陶碗踢出去。 对着远处的海港方向跳起来大吼:“大宋,老子来了~” “太婆,少爷又犯病了~” 听着赵颀歇斯底里的吼声,刚刚捧着陶碗走出来的小竹吓的手一抖,陶碗和稀饭跌落扑溅一地,惊恐看着赵颀哭嚷蹲下来嚎啕大哭。 第5章 没钱只能当贫道 “大郎在不在?” 就在赵颀哭笑不得安慰小竹的时候,只见一个三十来岁黝黑魁梧的中年男子扛着一个口袋从小路上过来。 “大元叔!”小丫头赶紧跑上去迎接。 中年男子大步走到窑洞门口,上下仔细打量赵颀几眼,将肩上的口袋放下来满脸怪异说:“听说你被山神庙的神像倒下了砸了头,然后就不傻了?” “好像是这样,您是……” “我叫杨大元,就住在前面不远的山脚下,刚才从码头回来,听娃儿娘说起你的事,我特意过来看看,顺便送了一些米面过来,你……真的已经好了!”中年男子依旧上下打量赵颀。 “大元叔,少爷的确已经好了,一点儿都不傻了!”小竹赶紧在旁边说。 “那刚才我还听见你在这里大吼大叫!”中年男子将信将疑。 “大元叔,我的确清醒了,只是完全想不起来原来的事了,路过您家的时候,大婶帮我敷了药,方才只是头有些痛,现在已经好多了!” 听赵颀说话如此口齿清晰有条理,中年男子这才重重的长吐一口气,黝黑的脸膛上露出笑容说:“方才我去山神庙看过了,神像的确是垮塌了,看来果然是山神显灵治好了你的病,明天我准备一些香烛带你去山神庙祭拜感谢一下,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谢谢大元叔,谢谢,太婆也说是山神显灵,我还准备过几天去当帮工,等挣到钱把山神像重新修起来!”赵颀也赶紧拱手道谢。 “咦,你这口齿伶俐的模样,到的确不同以往,这样吧,明天我去找里正商量一下,让村里凑些钱一起修,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出钱去弄,而且你家也穷的揭不开锅,不过你既然就好了,也的确该找个事做,挣一些钱维持家用,这些米面暂时能够吃几天,告诉太婆,若是缺瓜菜,也可以去我家摘一些,娃他娘平日都在家!” “咳咳……”在窑洞里睡觉的老太婆被吵醒,咳嗽几声后杵着拐杖出来,看见陈大元之后也一阵道谢。 “不谢不谢,我和峻哥儿从小一起长大,只是他去的早了,不过亏得山神显灵,眼下大郎的病好了,你们一家的生活也会慢慢好起来,您以后怕是要跟着享福了,我家里还是事先回去了!”男子连连摆手转身准备离开。 “大元叔等等,我有些话想问你!”赵颀跟上去走到池塘边上。 “你想问甚子?”杨大元好奇的问。 “我就是想问问今年到底是哪一年?蒙古人有没有打过来?” “今年是宝佑六年,没听说蒙古人打过来,你问这些干啥?”中年男子更加好奇。 “没……没啥,我只是好奇问问,多谢大元叔送来的米面,对了,附近的药铺在哪儿,小竹被太婆打的浑身是伤,额头上还破了一道口,要涂一些膏药治疗一下!”赵颀支吾一下换了话题。 中年男子转头瞅了一眼小竹头上缠的布带和衣服上的血迹之后说:“以前你和太婆就经常打小竹,我们看着都心疼,既然你好了,以后千万莫要再打她了,药铺就在镇上,很好找,你自己去寻便是!” “大元叔能不能先借我一些钱,过几日我去码头搬货,挣到工钱就还给你!”赵颀脸皮有些红的说。 男子很爽快的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钱袋,打开拿出一张纸币递给赵颀之后低声说:“这些钱不用还了,你拿去给小竹买药吧,若是不怕吃苦,就到码头上的吕家商行找我,若是我不在就找张管头,只要肯卖力,一天也能挣下一两百文钱,养活你们一家吃喝没有问题,但你最好瞒着太婆,当年你爹就是失足从船上掉海里面去的,我怕他知道了不让你去!” “多谢大元叔!”赵颀很是激动的接过纸钞连连点头。 “说啥谢不谢的,村里好多后生都在码头帮忙,平日不要偷懒,工钱自然不会少你的,我先走了!” 赵颀目送杨大元的背影消失之后这才收回眼神,看着手中这张面值两百文的会子,满脸唏嘘感慨不已。 都说大宋是中国历史上最富有人情味的一个朝代,百姓皆都乐善好施,果然名不虚传,这钱随手就借了,而且还不要还的。 明天是不是再去别处借点儿…… 赵颀转头看着破破烂烂的窑洞,捏着下巴有些蠢蠢欲动。 不怪他如此想,而是眼下实在是太穷了,虽然他小时候也住农村,家境也不富裕,但却从未穷到过眼前这个德行。 他此前已经问过小竹了,家里一文钱都没有,除开前段时间乡亲接济的半袋糙米之外,简直穷的叮当响,而那半袋大米也已经见底,若不是杨大元又送一袋米面过来,恐怕明天三个人就要饿肚子了。 数遍华夏王朝两千年,只有大宋的商业环境最为宽松和繁华,只要有钱,啥问题都能解决。 就连大宋朝廷的军队,都是雇佣兵制,工资丰厚。 而一旦遇到灾荒年月,政府直接就地征兵,大量的农民因为有了活路,就没有人闹事造反了。 大宋虽然一直疲软,但却用钱活活拖死了辽金这两个不共戴天的仇家。 所以,光坚挺是没有用的,先得有钱,只要钱足够多,连国土都能买回来。 这便是当初宋太祖赵匡胤的打算。 只不过他钱存下了,人却没了。 而对眼下的赵颀来说,要想好好活下去,有钱钱才是王道,没钱,只能当贫道。 有了二百文钱壮胆,看看天色还早,赵颀决定现在就去镇上买药,于是把钱揣进衣袋之中准备离开。 “少爷等等我~”小竹跟着跑了出来。 赵颀哭笑不得。 “以后别叫少爷,就叫我哥哥吧,免得别人听见笑话,你就在家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小丫头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躲闪着赵颀的目光轻声说:“我……我知道药铺在哪儿?” “好吧,一起去。”赵颀点点头,伸手牵着小丫头的手。 小竹微微缩了一下手,但并没有挣脱开,消瘦的脸颊上瞬间腾起一股红晕,然后低着头亦步亦趋跟在旁边。 第6章 大爷进来玩儿呀 夏日的傍晚,温度还很高。 加上太阳还未落山,一路上到处都能遇到扛着渔具和跳着货物的乡民经过。 越是靠近镇上的位置,人流量越是大,甚至还能看到成群结队的骡马驮队和马车,口音也是南北混杂,明显都是在海港码头谋生的民夫和商贾,男女老少都有,其中甚至还能看到不少骑马坐轿的文士官吏甚至是外国人。 二十分钟后,太阳已经落山,前方出现一大片房屋,密密麻麻鳞的砖石瓦房构成一条繁华热闹的大街,甚至其中还有不少两层三层的楼房。 兰陵美酒、阿妹香茶、郑家海鲜、老吴家脚店、四海客栈、福来酒楼、高家汤饼等各种酒旗店招挨挨挤挤。 大街上挑担的、背筐的、骑马的、坐车的,来来往往的人流川流不息。 “瞧一瞧看一看嘞,新鲜的黄鱼……”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明州春风楼正店出来的新酒,百文一斤……” “安南沉香,占城沉香,不香不要钱……” 不光是大街上热闹嘈杂,各个店铺门口都有小二在大声吆喝。 “大爷进来玩儿呀……哎呦,这位公子风度翩翩好俊俏……” 一家挂着红色灯笼的妓院门口,几个骑马而来的商贾文士瞬间就被一群浓妆艳抹的女子包围。 赵颀停下脚步,很是好奇的探头往妓院里面观看。 “咦,这不是傻大郎么,莫非你也想进去睡小姐?” 似乎赵颀在当地名气还很大,即便是在这热闹的镇上,也还是有人认出了他。 “嘻嘻,果然是那个傻小子!”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顿时都捂着嘴巴凑在一起嘀咕几句以后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赵颀瞬间脸黑。 尼玛傻子这个称呼看来是摆脱不了了。 “少爷,我们走吧!”小竹紧紧的拉着赵颀的手往外拽,不知是害怕被人嘲笑,还是害怕赵颀忍不住撇下她进去逛妓院。 “少爷……哈哈哈……”一个身穿短褂的胖子笑的捧腹,四周一群人也都跟着大笑起来,看赵颀的眼神充满了欢乐。 赵颀撇撇嘴遗憾的赶紧牵着小丫头走了。 “少爷对不起!”混入人群之后,小丫头低着头不敢看赵颀。 “你看,让你改口你不相信,被人笑话了吧!”赵颀苦笑着摸摸小竹的脑袋,“以后切记,要叫我哥哥,你不是我的侍女,更不是奴婢,你就是我的妹妹,以后我们相依为命!” “嗯!”小丫头死死咬着嘴唇点头,两行眼泪滚落下来。 “莫哭莫哭,不然别人以为我又在打你,前面那间是不是就是药铺!”赵颀指着前面一个挂着一个药字布幌的店铺问。 “对,那就是镇上的吕家药铺!”小竹用双手抹着眼泪点头。 生老在世,吃五谷杂粮,生老病死谁都逃不脱。 因此有一个行业永盛不衰。 那便是药店和医院。 虽然这只是庆元府一个乡镇,还不是附近最热闹的府城,但这里的繁华程度已经让赵颀非常惊讶了,他甚至不用去看,就知道数十里外的鄞县至少要比这里繁华十倍不止。 至于几百里外的杭州,如今是地球上最繁华的大都市,人口过百万,比起庆元府来,不知道又要繁华多少倍。 吕家药铺。 这是药铺的名字,一块烟熏色的匾额上,几个大字看起来非常醒目。 药铺上下两层,迎面就是一个高高的木质柜台,柜台里面密密麻麻都是装药的小抽屉,除开进进出出抓药的人之外,正堂中央摆放着一张桌子,一个须灰白穿着长衫带着帽子的老者正在给人诊脉,旁边还站着几个学徒正在倾听。 虽然人很多,但里面并不吵闹。 一踏进药铺之中,一股浓郁的中药味道扑面而来。 “两位卖什么药……咦,这不是傻大郎么?”一个药铺的伙计迎上来,话还没说完就认出了赵颀。 赵颀尴尬的摸摸下巴,心说老子有这么出名么,怎么镇上的人都特么认识。 “小二哥,我要买些治疗於伤的膏药,不知道有没有?”赵颀也懒得和伙计一般见识,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 药铺伙计如同见鬼一样死死盯着赵颀。 “我要的膏药有没有?”赵颀这次声音大了不少。 “你……你不傻了?”伙计惊讶的往后退了一步,撞在柜台上差点儿将一个药碾子撞翻在地。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正在诊脉的老郎中抬头,不过看到是赵颀之后,明显也有些惊讶。 “今天山神显灵把我哥哥治好了,我哥哥以后都不是傻子了,你们别乱说好不好?”小竹护在赵颀面前。 “山神显灵?”老郎中和整个药铺的人都惊讶的看着赵颀。 “这个……今天被山神庙的泥像倒下来砸了头,醒过来就清醒多了,只是有些事情记不住了!”赵颀尴尬的解释一句。 “竟然还有这种事,大郎伤在何处,让我看看!”老郎中惊讶的走到赵颀面前。 赵颀将头上的布条解开,敷在上面的草药也都掉落下来,露出额头上一个依旧鼓起的青紫色大包。 “别处还有没有伤?”老郎中仔细看了一下,并且还用手在包上按了一下。 “嘶~”赵颀痛的眼泪花儿都差点儿掉下来了,捂着额头赶紧摇头说:“只是腿脚和后背有些擦伤,没啥!” “嗯,伤的不重,取些膏药给大郎,拿回去涂抹几次就好了!”老郎中微微点头之后坐回去继续给病人诊治。 一个学徒赶紧走上来细问了几句,得知不是赵颀要膏药,而是小竹,因此又把小竹头上的布条解开仔细看了一下,赵颀把小竹胳膊和腿上背上的伤痕都让学徒看了一遍,这个学徒面色古怪的说:“额头上的伤比较严重,要涂一些止血生肌的金疮药,其他地方用消肿散淤的青蒿栀子膏涂抹几次就好了,这么重的伤也不早些来看,眼下天热,拖得几天说不定生疮腐烂就麻烦了!” 几分钟后,学徒从柜台里面拿出来一小包金创粉和一个拳头大小的瓷瓶。 “额头上的伤口不要见水,用金创粉敷上之后用干净的棉布裹上,其他位置的於伤用瓶子里的膏药涂抹,每天一次,三天之后差不多就会痊愈!”学徒把药递给赵颀。 “多谢多谢,多少钱?”赵颀赶紧道谢。 “平钱八十文,会子四百文!” “呃!”赵颀伸进口袋的手一下停了下来,脸色也变得颇为尴尬,“不好意思,我只带了两百文会子,不知道能不能少买一些!” “那怎么行,这药膏都是整瓶卖……” 第7章 孺子可教也 就在学徒说话之时,突然药铺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很快一个身穿长衫身形有些福的中年男子怀里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急匆匆冲进来,满脸焦急之色,看见老郎中之后连声大喊:“吕大夫,吕大夫,快帮忙看看,我家二娃突然喘不过气来!” “我看看!”老郎中一看有急症,立刻撇下病人站起来施救,先是扒开眼皮看了一下,然后用一根竹棍撬开孩童的牙关看了一下之后满脸焦虑的问:“呼吸淤塞,方才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 “是是,好像和吃了几颗红枣干,然后突然就不行了!”中年男子焦急的点头。 “赶紧倒过来拍击后背!”老郎中确认的了自己判断之后赶紧吩咐。 “二娃,二娃,你千万别出事啊……”就在一群人将孩童倒过来不断的拍打后背的时候,门外一个妇人跌跌撞撞哭着跑进来。 “不行了不行了,救不过来了,估计是枣核赌住了气管……” 一群人一阵忙乱之后,快一分钟过去,孩童的情况毫无改变,刚才还微微抽搐的身体渐渐失去了动静。 “我的二娃啊……”妇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让我看看!” 赵颀赶紧推开几个人冲进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孩童抱在怀里,双手从后背往前搂住小腹位置,然后使劲往内力的同时上下猛抖几下,连续两次之后,脸色已经青紫的孩童突然张口咳出来一个细小的东西,然后便急促而沉重的大口呼吸起来。 “吐出来了,二娃救过来了!”药铺里面瞬间响起一阵热闹的欢呼声。 “好了,没事了!”赵颀将孩童放到中年男子的怀里,抹着额头的虚汗感觉手脚一阵软。 从山神庙里面爬出来之后,到眼下半天时间就吃了两口难以下咽的菜羹稀饭,刚才又连续走了两三里路,此时已经感觉到浑身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多谢吕大夫!”中年男子激动不已,妇人也跟着福身行礼喜极而泣。 “谢我干甚,辛亏傻……嗯,赵大郎出手及时,才救得二娃,眼下已经无事,你们带回去好好照看,以后吃有核的果子切莫狼吞虎咽,若是再有这种急诊,可先用大郎方才的方法急救,免得浪费了来去的时间!”老郎中拈须摆手。 “是是,以后我们一定好好照看,多谢多谢。” 这一家人来得快去的也快,中年男子团团行礼之后和妇人欢天喜地的抱着孩童离开。 老郎中弯腰捡起地上的枣核摊在手中,上面还有丝丝缕缕的血迹,脸色古怪的看着赵颀说:“你这个救急的方法很是奏效,若不是你出手及时,只怕刘掌柜家的二娃子真的救不过来了,却不知这个方法从哪里学来的?” “这个……只是一时突然想起来的!”赵颀支吾着回答。 “嗯,想来也是,但的确有效,以前为你治病,苏老太可花了不少钱,老夫开了许多药也没将你只好,于心很是不安,没想到你也是个福运深厚之人,被山神像砸了一下竟然好了,对了,你方才说买药膏钱不够?”老郎中点头问。 “是,我只带了两百文会子,还是找别人借的,小竹被太婆用拐杖打的浑身都是伤,我担心天气太热感染炎……呃,溃烂生疮了!”赵颀赶紧点头。 “让老夫看看!”老郎再次查看了小竹额头的伤口,又掀开衣服看了身上的伤痕之后点头说,“苏老太性格有些孤僻古怪,听闻经常打骂家里奴儿,果然如此,老夫还听闻你平日也打骂过,以后切莫如此。” 赵颀尴尬不已,红着脸说:“以前我不太懂事,这次差点儿死了,醒过来才知道以前做的不对,小竹跟着我们受了很多苦,我以后会好好照顾她!” “大善,孺子可教也!”老郎中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小竹身上的伤虽然多,但都是皮外伤,回家用这药膏抹几天就会痊愈,切记不要沾染生水,今日你救活刘掌柜的儿子,也算是一件功德,这药膏就不收钱了,拿回去吧,以后要看病吃药就来找我,不要担心钱财,对了,听闻你一家衣食无着,一直都住在镇外的破窑之中,你想不想到我药铺来做工,顺便还能学习一些医术!” “呃!”赵颀张大嘴巴,药铺里面的学徒帮工和伙计病人全都都惊讶的看着赵颀。 “这件事你不必急着决定,想好了便可以来找我,天快黑了,先回去吧,还有,你的病虽然暂时好了,但以后还是要注意,切莫大喜大悲的躁动,不然说不定还会复……”老郎中摆摆手叮嘱几句之后坐下来继续看病。 “是是,我一定注意,多谢吕大夫!”赵颀千恩万谢之后牵着小竹离开。 “师傅,您真的要收傻大郎做徒弟?” 看赵颀二人走出药铺之后,一群学徒都满脸怪异的围上来。 “哼,他傻么?老夫怎么没看出来。”老郎中一瞪眼,“方才看他出手及时而且干净利落,方法也很奏效,人命关天,我们身为医者,既要胆大心细,又要临机变通,切记不可拘泥于陈方旧法,你等方才只知道大呼小叫,有何脸叫别人傻子?” “这个……师傅,我等也没见识过这种被枣核堵住气管的急诊,不知处置方法……”几个学徒都脸红耳赤。 “那今天就把这个方法记住,以后遇上同样的症状莫要慌了手脚,没事相互之间可以多多练习一下。” “是,师傅,我等记住了!”几个学徒都垂手答应,其中还有人轻声嘀咕,“以前的确是一个傻子,怎么突然就开窍了……莫非真的是山神显灵……” “山神显灵之事切莫谣传,但傻子突然开窍的事也并非没有,他以前或许只是因为有些头疾罢了,不过此事还真的稀奇,只怕过几日便传的纷纷扬扬了!”老郎中揪着胡须有些呆。 …… 第8章 铺盖面 “小竹,怎么镇上的人都认识我?” 回去的路上,赵颀还在纠结这个奇怪的问题。 “因为……因为哥哥从小就爱生病,太婆经常带你来药铺看病,但一直都没治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有时……有时……” “有时怎么样?” “有时候病急了,还会脱光了衣服在镇上到处跑……”小竹低着头小脸通红。 “呃!” 尼玛原来自己还干过裸奔这种令人赏心悦目的勾当,难怪在这镇上名气这么大。 而且瞬间也联想到方才妓院门口一群妓女为何要看着他笑了。 而一想到自己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经常光着在大街上跑,赵颀老脸有些烧,看来这个傻小子干的破事,如今要让自己这个大老爷们儿来承受,难道就这么不待见老子么。 “因为哥哥一病经常会跑的不见,我也追不上,太婆就会责骂我没看好,就会生气打我……”小竹紧紧的抓住赵颀的胳膊,似乎生怕一松手,赵颀又突然蹦的不见了。 “唉,让你受苦了,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到处乱跑了,过几天我就去码头上搬货,这件事你别告诉太婆,等我攒够了钱就到镇上买一套房子,一起搬过去住!”赵颀摸摸小竹的脑袋安慰说。 “哥哥不想去药铺帮工吗,还能跟着吕大夫学习医术,若是以后哥哥成了大夫,所有人都会尊敬你呢,而且镇上的房子也很贵,得几百贯才买得起,在码头上搬货一天也就一两百文钱……” 面对突然转性的赵颀,跟着出门一趟之后,小竹心情也开朗了许多,而且说话也很有条理,并不像普通的农家丫头那样傻笨。 “当医生可不容易,而且我也不想学医,何况当医生也救不了大宋……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你老家是哪里的?”赵颀摇摇头换了一个话题。 “我……记不住了,那时我才五岁,只知道很远很远,走了好几个月,爹娘都死了,后来太婆花钱买下我……”小竹心情很低落的回答。 “记不住就算了,以前的事我也记不住了,我们就一起当两个傻子好了!” “哥哥才不是傻子呢,刚才还救了一个人,连吕大夫都夸奖你!”小竹的脸上露出一丝从未见过的轻松和笑意。 天色越来越暗,两人牵着一路连走带跑回到破窑,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过远处的海港处还是灯火通明,还能看到不少挂在海船桅杆上的灯笼,一串一串如同繁星一般特别明亮。 赵颀已经完全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也顾不得休息,让小竹找来一个陶盆,打开今天杨大元送来的一袋米面,舀出来一大瓢面粉,加水和成面团,然后又让小竹烧了半锅开水,将揉好的面团用手扯成一张张薄薄的面皮丢到铁锅里面煮上。 这种面是重庆当地的一种特色面食,因为形状看起来像被子一样,而重庆人把棉被叫做铺盖,所以就叫做铺盖面。 这种面一般煮熟之后还要浇上一大勺红烧牛肉或者肥肠、酸菜肉丝等不同的臊子才好吃,不过眼下赵颀一家穷的舔锅,除开一点儿盐之外,什么都没有,因此赵颀也只能将就。 赵颀忙活的时候,小竹也勤快的在旁边帮忙烧水加柴,很快雪白的面皮便在铁锅之中咕嘟嘟的开始翻滚起来,一股面食特有的香味在破庙之中散开来。 “笃笃笃……” 伴随着一阵拐杖杵地的声音,一个佝偻而苍老的人影从房间里慢慢出来。 “太婆~”小竹紧张的站起来,吓的不敢抬头。 “去把碗拿出来洗了!”老太婆说了一句,然后杵着拐棍慢慢走到柴草堆旁边的一个破木凳上坐下来,一言不的坐在旁边看赵颀煮面,苍老的脸颊在火光的映照下看起来有些怪异,忍了许久之后声音有些沙哑的问:“孙儿这煮的是什么面食,怎么从来就没见过!” “太婆,我就是嫌面糊糊不好夹罢了,这样煮着吃起来方便一些!”赵颀很麻溜的解释。 “汤饼老太婆以前吃过,不过南方多产稻米,乡下人面食吃得少,京城的人吃的稍多一些,听闻都是擀切成条或者捏成馎饦,你这个煮法更方便,一张一张就像被子似的……”老太婆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那就按太婆说的,这就是被子汤饼!”赵颀也笑着附和。 “孙儿啊,你这突然就好了,我也感觉一下舒心轻松多了,只可惜你爹娘死的早,没能看到你长大成人的模样,等明日我去向四邻借点儿钱,卖些香蜡纸钱,带你去爹娘的坟头认认位置,也免得他们成了孤魂野鬼,以后逢年过节,也算是能够弄点儿香火钱,咳咳……”老太婆咳嗽着说。 “我也正想问您爹娘的坟在哪儿呢,您明天也不用去借钱,我刚才还向大元叔借了两百文会子去药铺给小竹买点儿药膏,不过吕大夫没收钱,明天我就去镇上买些香烛,大元叔还说明天找里正商量一下,要把山神庙的神像重新修好,我也想去帮些忙!” “嗯嗯,你去帮忙是对的,这些年也亏得大元他们照顾,我们一家才算活下来,老太婆经历的事多了,也算看透了,什么官啊,皇帝啊,都是些黑心肠的人,不值得敬重,只有这些乡亲才是真心实意的善良,你若以后财了,切莫忘了这些乡亲……” “哥哥,碗洗好了!”婆孙两人唠叨一些家常,锅里面的面也快煮熟了,小竹把洗好的陶碗递过来。 “贱婢,得叫少爷!”本来一脸慈祥的老太婆勃然大怒,手中的拐杖扬了起来。 “太婆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小竹吓的噗通跪在地上瑟瑟抖。 赵颀赶紧一把将小竹拉到自己身后挡住,同时抓住拐杖认真的说:“太婆,以后不要打骂小竹了,是我让他这么叫的,不然出门到处都有人笑话,孙儿以前是个傻子还无所谓,但眼下病好了,还是要些脸面!” 老太婆愣了许久将拐杖收回来,重重的杵了一下地面说:“也罢,本来就是买来照顾你的,以后出门便叫哥哥,但在家还得叫少爷,不然尊卑何存!” 赵颀松了一口气有些哭笑不得,一边挑面一边说:“太婆,您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我们家好像不是本地人吧,以前是不是家里挺有钱的,说不定还是大富大贵之家?” “瞎说些啥,要是大富大贵之家还能住这破窑,这被子面看着就好吃,快给我挑一些尝尝!”老太婆顾左右而言他,但语气让赵颀的确听出了几分闪烁。 第9章 何去何从 半碗面汤,几块面皮,放一些盐巴,一碗热腾腾的白水铺盖面便新鲜出炉,赵颀双手放在了老太婆的手中。 “孙儿煮的这汤饼雪白嫩滑,入口绵软,很合老婆子的牙口!”一口热面入口,老太婆皱巴巴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小心烫!”赵颀把第二面递给小竹,小竹偷偷的看了老太婆一眼,现老太婆并没有怒生气,于是赶紧小心翼翼的接过来。 赵颀自己也迫不及待的挑了一大碗,也顾不得烫嘴,拿起竹筷便直接坐在地上稀里哗啦的埋头大口咀嚼吞咽起来。 虽然只有一点盐巴,没有酱醋和热辣喷香的排骨肥肠等臊子,但赵颀感觉这却是活了二十年吃过最香甜的一顿饭食,面皮软化带着一股麦香,咀嚼之下还有一种清甜,似乎和后世吃过的所有面食的味道都大为不同。 稀里哗啦之间风卷残云,赵颀一口气足足吃了三碗,小竹和老太婆也一人吃了一大碗,半锅面汤也喝的只剩下锅底。 吃完之后,赵颀打着饱嗝靠在墙根下抚摸着肚皮。 从山神庙醒过来到现在,饿了大半天,此时终于是心满意足。 “好好,孙儿煮的汤饼好吃,只可惜这面贵,怕是不能经常吃!”老太婆同样心满意足的靠在柴草堆上,看赵颀的眼神充满了一种慈爱。 “太婆放心,孙儿过几天就出门去帮工挣钱,以后多买些白面,顿顿吃都可以!”赵颀笑着说。 “唉,只可惜我们家穷,你爹娘也死的早,以后要让孙儿受累了,天晚了,天黑看不见,早些睡吧!”老太婆扶着拐杖慢慢站起来,小竹赶紧上前搀扶。 “不用管我,老婆子还走的动,把碗筷收拾干净,服侍少爷睡觉!” 老太婆拒绝了小竹的好意,拄着拐杖笃笃笃笃的慢慢踱进黑暗之中,伴随着淅淅索索一阵声音和轻轻的咳嗽声,片刻整个窑洞里面便安静下来。 小竹很快也把碗筷都洗干净,然后抱着膝盖坐在柴草堆里轻声说:“哥哥,您的病好了,太婆看起来也好多了!” “嗯,以前太婆打你,是因为我,你也别恨她,以后她不会再打你了,我帮你抹药!”赵颀把药瓶拿出来。 “嗯~”小丫头轻轻嗯了一声,站起来转过身,把衣服掀起来,微弱的火光下露出满是伤痕的后背。 赵颀用手挖了一些药膏出来,看不出颜色的膏药散着着一股中药味道,甚至还有一丝凉凉的气息,非常好闻。 “疼不疼?”赵颀一边轻轻涂抹药膏一边问。 “不疼!”小竹身体轻轻的抖动着轻声回答。 “忍着点儿,过几天就好了……”赵颀一边说话,很快就把背上腿上还有胳膊上的伤痕都仔细涂抹了一遍,额头上的伤口在药铺就已经敷过药了,赵颀仔细检查了一便,现包裹的还比较好,就没有打开重新上药。 “剩下的我……我自己来!”小竹转身,羞怯的低头不敢看赵颀。 “我先出去透透风,你抹完药膏早些睡,不用管我!”赵颀把药膏放在小竹手中走出山神庙。 “哥哥别走的太远,小心有蛇!”小竹小声叮嘱。 此时一轮弯月升上东天,深邃的天幕上繁星满天,而远处热闹的海港依旧灯火通明,夜风之中还隐隐有丝竹管弦和歌舞声传来。 “还都过的如此快活,怕都不知道快要亡国了吧!” 赵颀坐在台阶上,满脸的无奈和叹息。 而眼下大宋已经快亡了,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凭借自己的知识储备和大宋宽松的环境,只要好好展,几年十几年之后,当一个家缠万贯的商人肯定不会有太大问题。 但如果仅仅是这样,一旦蒙古灭宋之后,亡国奴的身份并不好受。 因为根据历史上蒙元的统治状况来看,眼前繁华富庶的境况会彻底崩坏,中华文明会经历一次极大的衰退,野蛮的蒙古人不善于治理国家,而且蒙古贵族大量侵占农田抢夺财货和人口,加之战争屠杀了大量汉人,将统治区的百姓分成四等进行统治,还有蒙古传统的奴隶制度也并未彻底改变,导致中国政治、经济、文化、农业、商业、教育等全都出现了极大的破坏和倒退。 中国从秦始皇一统开始,到了唐宋时期国力达到了巅峰。 李唐王朝军事强盛,赵宋王朝经济繁荣。 这两个王朝奠定了华夏在世界文明中的强大地位,有宋一朝,国力强盛一度占据整个人类世界gdp的5o%以上,人均gdp也达到了五百美元左右。 而宋朝繁荣的工商业和法制环境也开启了华夏近代文明的曙光,让一个传统的农业大国一跃成为了工商业大国,最高的时候工商业税收税一度占到财政收入的7o%以上,农业税只有25%,这个比例直到二十一世纪的新中国才又重新达到,而工商业的繁荣极大刺激了城市化的展,城市人口极度扩张,人口达到十万以上的大城市比比皆是。 就算是如今要亡国的南宋末年,商业和海外贸易依旧蓬勃兴盛,除开蒙古这个外敌之外,国内相当的稳定,既没有人造反,也没有人篡位,上到皇帝大臣,下到平民乞丐,心情稳的一批。 若是不想当亡国奴,不想被野蛮的蒙古人统治,要么去海外,好么想办法让大宋硬起来跟着蒙古人刚。 但根据赵颀对南宋末年几代帝王的德行看来,让朝廷刚蒙古人获胜的机会微乎其微。 除非将贾似道还有即将上台的宋度宗赵禥都干掉,换一个有作为的皇帝上去…… 赵颀捏着下巴望着繁星满天的天幕轻声嘀咕,孤单单一个人独坐了近一个小时之后才摇摇晃晃走进山破窑之中。 小竹已经蜷缩着躺在土灶旁边的一捆干草之中睡着了,透过窑顶上的大洞照射下来的星月光芒,小丫头怀里抱着药瓶,脏乎乎的小脸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赵颀也没惊动她,和衣躺在了旁边的干草堆上,翻来覆去许久之后也沉静下去。 …… 第10章 这种事都干的出 天刚蒙蒙亮,赵颀便早早的醒了过来。 不是他想醒,而是被窑洞里面的燕子吵醒的。 十几窝燕子孵了上百只小燕子,天刚蒙蒙亮便开始叽叽喳喳,而大量的燕子爹娘则洗脸刷牙成群结队的出门刷早餐去了。 赵颀睁开眼,便看到的是窑洞的全景大天窗进进出出的燕子,而且时不时还有一坨燕子屎从天而降。 我去你大爷的,还讲不讲公共卫生! 赵颀一咕噜爬起来,看着四周墙壁上大大小小的燕子窝和进进出出的燕子哭笑不得。 “哥哥怎么会也睡在草堆里?”正在生火做饭的小竹赶紧去帮他拿洗脸的面巾。 “我看你睡在草堆里,担心你害怕,今天晚上你去棚子里面睡吧!”赵颀接过这块又破又旧但清洗的还算干净的棉布,微微叹了一口气。 “太婆不让!”小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没事,我会和太婆说的,睡草堆害怕有虫蛇,等吃过早饭我去砍一些竹子木头回来再搭一间。”赵颀摸了摸小丫头脏乱的头。 “谢谢少爷!”小竹的眼泪瞬间啪嗒啪嗒掉落下来。 “莫哭莫哭,以前是我们对你不好,不过以后我们的生活会慢慢好起来,以后赚钱了修一栋房子,再养一些鸡鸭猪鹅,我们家也能和别人一样吃饱穿暖了!” “嗯!”小竹使劲儿点点头转身去打水。 蹲在窑洞门口,就着一个破瓦盆用清水胡乱洗了一把脸,又用陶碗舀了一碗水漱口。 慢慢天色已经大亮,远远的天边现出一抹红霞。 小山下的成片稻田之中到处都是成群结队觅食的野鸟,田野乡间的小路上,已经能够看到出门干活的农夫。 远远近近的民居之中炊烟袅袅。 纤陌纵横,鸡鸣犬吠之声相闻。 新的一天已经在晨曦之中开始。 赵颀站在破窑前面瓦砾遍地的空地上打量眼前的一切。 天靠地阔,万物葱茏,晨风入怀,有一种温润舒爽的透彻,还带着一股大海的清咸味道。 远处的海港已经喧哗震天,虽然看不见,但此起彼伏的号角声却在耳边悠长回荡。 这是一个崭新而古老的世界,或许是他熟悉的宋朝,又或许不是,只不过是另一个似是而非的交错时空。 但这一夜时间过去,赵颀也已经慢慢按下了迷茫的心思。 要好好活下去,光靠胡思乱想不行,还得从眼前看似,先解决吃饭和住宿问题。 就在赵颀和小竹两人蹲在窑洞门口吃着一碗大米稀饭的时候,一个年轻女人提着一个竹篮,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从小路上过来,看见赵颀,似乎有些紧张的放慢了脚步。 “阿莲嫂子!”小竹赶紧站起来。 “我听说大郎的病好……好了,特意过来看看!”年轻女人慢慢走到窑洞门口,看着也已经站起来的赵颀,有些紧张的把胳膊上的篮子放下来,“我摘了一些瓜菜送过来,小竹你收好!” “谢谢阿莲嫂!”小丫头高兴的接过篮子,然后凑到年轻女人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年轻女人看赵颀的眼神也略微平静了一些,等到小竹把篮子里的几条黄瓜丝瓜和一些豆角都收好之后,这才提着篮子牵着小女孩离开。 “谢谢阿莲嫂!”看着这一堆新鲜脆嫩的蔬菜,赵颀也忍不住大声道谢。 “不谢不谢!”年轻女人牵着小女孩头也不回跑的更快了,眨眼就消失在小路之中。 “唉!”赵颀郁闷的低头继续喝稀饭。 看来就和昨天一样,傻子在村里平时估计疯疯癫癫干过不少坏事,似乎所有的女人孩子都怕他。 “哥哥知不知道,你以前还跑阿莲嫂家里打过她,头都被打破皮了!”小竹吐吐舌头偷偷摸摸的说。 赵颀:…… “听说阿莲嫂正在家里洗澡!” 赵颀瞬间脸皮红,继而有些黑,心中还有些唏嘘。 特么的这傻子不傻啊,偷看邻居妇女洗澡这种事都干的出来。 “我打了她后来怎么样了?”赵颀脸皮烧的问。 “后来你被阿安哥打了一顿,然后又被太婆打了一顿,好几天都没起来!”小丫头低着头不敢看赵颀,盯着脚底下的几只蚂蚁轻声说。 赵颀:…… 人不挨揍枉少年,看来这段风流艳事肯定村里人都知道,不知道小竹说的阿安是谁,以后碰上会不会继续挨揍。 “大郎~”就在赵颀吃完稀饭,忍不住又洗了一根脆嫩的黄瓜大口朵颐的时候,一个魁梧的中年汉子从小路上急匆匆过来,正是昨天送米面过来的杨大元。 “大元叔,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赵颀赶紧迎上去打招呼。 “你们家也没种菜,这些是刚摘的……”杨大元把背篓放下来,里面有黄瓜茄子豆角等,同样是鲜嫩翠绿十分诱人。 “大元叔太客气了,刚才阿莲嫂也送了一些过来,这得吃好几天了!”赵颀连连感谢。 “你说的是阿安媳妇吧,刚才路上遇见了,你以前还打过她,因为这事阿安也打过你,不过都是乡里乡亲的,别往心里去……” 杨大元一边说话一边把黄瓜茄子豆角都拿出来放到小竹提过来的竹篮里面。 “那哪儿能呢!”赵颀脸皮烧的赶紧摇头。 同时也心说我倒是不会往心里去,就怕阿安往心里去啊。 “我现在去镇上找里长商量修山神庙的事,你还需不需要买些啥,我帮你顺便带回来!”杨大元重新将背篓背起来说。 “大元叔帮我卖些香蜡纸钱,我想去爹娘的坟上祭奠一下!”赵颀把昨天杨大元给自己的两百文交子拿出来。 看着这张纸钞,杨大元愣了一下说:“你不是拿去买药了吗?怎么,药没买?” “药已经买了,昨天去镇上的药铺,吕大夫送了我一些膏药,这些钱先帮我买一些香烛纸钱,等有钱了一定还给大叔!”赵颀红着脸解释。 长这么大,从来就没这么尴尬过,借别人的钱还要别人帮忙买东西。 “说啥还不还的,横竖不过几十文钱,去坟上拜拜爹娘也是应该的,你爹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眼下你的病好了,我也该去拜拜,让他高兴一下,我先走了,等修庙的事弄好了我再来找你!” 杨大元来得快去的也快,说了几句话就匆匆往镇上去了。 “小竹~”就在杨大元离开不久,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穿着补丁打补丁衣裙的女孩提着一个竹篮过来,远远的站在距离窑洞十多米外打招呼。 “小米姐姐!”小竹欢快的跑过去。 “听说颀哥哥的病好了,婆婆让我摘了一些瓜菜送过来!”女孩子似乎有些害怕,放下篮子转身就走。 “小米姐姐等等我!”小竹追上去,然后两个丫头就站在小路上轻声嘀嘀咕咕的说话,几分钟后,女孩踮脚偷偷看了赵颀一眼之后跑了。 “哥哥,今天有好多菜吃了呢!”小竹提着一篮子蔬菜过来,里面有黄瓜瓠子茄子豆角,还有一个嫩白色的葫芦,沉甸甸的一大篮子。 赵颀哭笑不得的同时也很感慨。 古代人的这乡邻气氛的确友好,赵颀一家平日都是靠村里人的接济才活下来,眼下得知自己的病好了,左邻右舍都来送礼。 虽然都只是些平常的瓜果蔬菜,但这份心意却非常让人感动。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村里66续续又来了好多人,大部分都是老弱的妇女儿童,也有几个老头子和七八岁的半大娃子,几乎每家每户都没有空手而来,因此赵颀和小竹收获了一大堆各种鲜嫩的蔬菜,把窑洞里面能用的篮子筐子都堆满了,特别是最后还来了一个赤膊老头儿,弯腰驼背一路走一路咳嗽,用背篓背过来一筐芋头,上面还有新鲜的泥巴,明显是从地里刚挖出来的。 大部分人来了放下蔬菜就走,有些胆大的还会和赵颀打个招呼,小竹则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收拾这些蔬菜,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几个老头老太太的到来,一些人便留下来询问赵颀昨天山神庙生的事,并且说一些赵颀以前的事情。 苏老太性情孤僻,但今天却也表现的很亲近,和这些平日很少来往的乡邻打招呼,几条狗也在空地上转来转去,交谈之中时而爆出一阵笑声,平日清冷破旧的破窑也在这个早上多了一些热闹和欢快。 第11章 好人有好报 昨天赵颀被山神像砸了之后病就好了。 这件事当晚便已经开始在村里流传开来。 而且村里不少人也都在昨晚或者今天早上跑去山神庙看过了,因此今天来送礼既是一种人情关怀,更多的是想前来看看赵颀是不是真的好了。 不过很显然,这件事一大早就被确认了,赵颀果然表现的很正常,除开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完全是一个正常人无疑,甚至彬彬有礼说话清晰有条理,让人感觉到这神像砸了一下之后,赵颀的病好的实在是有点儿过分。 人类文明,本就是从敬奉鬼神的原始崇拜中慢慢展起来的。 而各种山神土地神河神水神,就是老百姓最崇敬的基础神灵。 虽然眼下大宋佛教盛行,观音菩萨的神光正在慢慢掩盖中原土著神仙的光芒。 但在这种原始的乡村,山神庙就是当地百姓平日祭拜祈求平安的最方便的地方。 生病出门读书种田娶老婆生孩子,一年四季都会有人去山神庙祭拜,无论这些事归不归山神管都无所谓,主要是求一个心理安慰。 以前山神有没有显灵不知道,但今天看了赵颀的表现,所有人都确认这是山神显灵无疑。 “听说大元去找里正商量去了,准备要村里筹钱把山神像重新修起来!” 说笑之中,最终所有人关注的重点还是落在了显灵的山神庙上。 “这件事必须做,山神保佑一方水土,自然得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回去之后各自看看家里还有些啥能用的,都找出来,一定要尽快把神像修好!” “就是,颀哥儿这疯疯傻傻十多年,肯定是山神显灵,不修咋行!” “苏老太,你这苦日子怕是要要出头啰!”驼背老头儿对着苏老太感慨的说。 “我想也是,只是可怜他爹娘死的早,没看到这一天!”苏老太抹着眼泪。 “哭啥,峻哥儿我们都是看他长大的,你当初来的时候还挺着大肚子,这人呐,生老病死老天爷都捏在手上,只能看天上的神仙怎么管我们,峻哥儿是去了,但老天注定的事谁说的清楚,眼下颀娃儿好了,你该高兴才对……颀哥儿,咳咳咳……你一定要卖些香蜡纸钱去你爹娘坟上烧一下才行!”驼背老头儿转身看着赵颀。 “刘太爷放心,我已经让大元叔帮我带些纸钱回来,下午就去。”赵颀赶紧点头。 “这就对了,咳咳,还有,你这破窑也该好好修一下,夏天雨水多,要事遇上暴风雨,怕是要被淋坏……” “刘太爷说的是,我刚才也还在想这件事,正想去借一些刀锯斧头砍些竹子木头回来!” “刀锯斧头我家就有,要用去我家拿就行了,没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住怎么行!”刘老头儿咳咳着点头。 “赵大郎在不在?” 就在一群人说话的时候,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就看到两匹马从小路过来,为一个身穿蓝色长衫带着方帽的中年男子,竟然是昨天在药铺遇到的那个刘掌柜。 “大郎在就好!”刘掌柜看见赵颀惊喜异常,下马吩咐身后一个年轻后生从马背上提了一个篮子下来,大步走到赵颀面前热情的一把抓住他的手使劲儿摇晃,“昨天多亏大郎帮忙才救了我家二娃,当时欢喜走的急,忘了道谢,今天特地来感谢!” 刘掌柜说完把篮子递给赵颀感激的说:“这是一点儿小小的心意,还请收下!” “不消不消,昨天只不过碰上,举手之劳而已,当不得感谢!”赵颀连连推辞。 “欸,对大郎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们一家来说就是天大的恩情,若不是刚好遇上大郎,二娃就救不回来了,一定要收!”刘掌柜把篮子塞进赵颀手中 “咦,掌柜的你怎的来了?”刘老头儿看见刘掌柜,惊讶不已的走上来打招呼。 “原来十七叔也在!”刘掌柜看见刘老头儿,赶紧拱手,然后把昨天药铺生的事说了一遍,刘老头儿和留下来的几个村民这才恍然大悟,然后一个个看赵颀的眼神更加怪异和明亮了。 “你们看看,方才我还说我们这杨公山的山神厉害吧,不仅显灵治好了颀哥儿的病,颀哥儿竟然也会给别人看病了,修,得赶紧修,老头子这次把棺材本都拿出来,一定要把山神庙修的亮亮堂堂的,好保佑我们茅湾村世世代代平安!”一个虚花白的老头子大声嚷嚷。 “五太公说的对,大家也别留在这里说话了,都回去准备准备,等里典来了我们一起商量!” “走走~~” 一群老头儿老太太都兴奋激动起来,一个个精神抖擞腰也不弯了腿也不哆嗦了,散开各自回家翻棺材本去了。 “大郎家可真的是有些贫寒!”等人散去之后,刘掌柜走进窑洞看了一下退出来,满脸感慨的摇头叹息。 “让刘掌柜见笑了,我从小体弱多病,家里能卖的卖了,能当的当了,不过好在还有乡亲们接济,这破窑虽然破,但修缮一下住着也还好!”赵颀尴尬的解释。 “修一下虽然能住,但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我看大郎行事干练谈吐不凡,而且还急公好义有菩萨心肠,他日一定能够飞黄腾达,这破窑不适合居住,我们镇外的刘氏义庄还有一处仓房,虽然条件简陋,但也能避风遮雨,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先搬过去住一段时间,等将来有钱财了,再修一栋房屋,也好过在这里吹风淋雨……” “咳咳……”就在赵颀心头欢喜准备答应的时候,老太婆杵着拐杖颤颤巍巍从小路上回来。 “太婆慢点!”再去赶紧上前搀扶。 “多谢刘掌柜一番美意,这瓦窑虽破,但我们却也住习惯了,去了义庄还会给刘掌柜添麻烦,我们还是就住在这里吧!” 听见老太婆拒绝,赵颀也只能作罢,感谢了刘掌柜几句,刘掌柜也没在意,再三感谢几句之后留下礼物带着仆从骑马离开。 “颀哥儿救了刘掌柜的二娃,也算是我们刘家的恩人,等会儿我把工具背来,帮你把窑洞修一下!”刘老头儿最后离开的时候说。 “那可真谢谢您了!”赵颀高兴的合不拢嘴。 “谢啥,都是一个村的,我一个孤老头子在家,反正闲着没事!”刘老头儿咳咳着摆手。 人都走完了,赵颀翻了一下刘掌柜留下的礼物,除开一包红糖和几样果饼之外,竟然还有一大块猪肉和十两银子,瞬间感动的有些热泪盈眶。 果然好人有好报,这刘掌柜的谢意当真是十分诚恳,就光是这一坨银子就不是小数目。 第12章 自力更生 “孙儿,你是不是想搬到义庄去住?” 老太婆坐在窑洞门口,一双浑浊的双眼似乎看不见焦点。 “太婆,这瓦窑太破太旧了,如果刮风下雨我们都没干净的地方睡觉,生活的确不方便,但您不想去我们不去就是了!”赵颀遗憾的摇头安慰说。 “非是我不让你去,而是义庄的人太多了,而且里面的佃户都是外地人,还不如村里住的安全,而且我也不习惯……” 老太婆沉默了片刻之后接着说:“昔闻范文正公年轻时家境贫寒,也曾住过窑洞,孙儿要想将来出人头地,就不能习惯于这种施舍,老婆子这一辈子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范文正公,一个是苏大学士。” 赵颀愕然许久,就这一句话,就感觉自己这个奶奶果然不是普通农村的老太婆,不然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普通山村老太,如何敢去评价范仲淹和苏轼这两个名垂千古的大文豪。 “太婆,您年轻的时候读过不少书吧?”赵颀回过神来问。 “光读书有什么用,秦桧蔡京史弥远,还有当今宰相丁大全,哪一个不是进士出身满腹经纶之辈,但这些人一个个都坏的头顶长疮脚底流脓,没一个好东西,咳咳咳咳……我今天和你说这些干什么,说了你也不懂,若是孙儿的确是有福运之人,将来能够大富大贵,老婆子就跟着你享福去住豪宅大屋,若是孙儿没这个福运,老婆子也就陪着你在破窑住着,守着你爹娘的坟墓照看,死了也好埋在一起做个伴……” 老太婆杵着拐杖站起来颤巍巍走进窑洞,只留下一个佝偻的背影。 我去,我这奶奶很强悍啊! 赵颀突然想现了新大6一样。 大宋士大夫治国,几百年名人辈出,留下了无数脍炙人口千载传颂的诗词,大宋一朝,光是小学生能够背得出来的大诗人就有上百个,因此普通百姓知道范仲淹和苏轼这两个大文豪并不算奇怪,但老太婆竟然一口气说出来四个大宋最著名的奸臣,不得不令赵颀刮目相看。 看来傻子一家早年不是一般的阔绰,而是可能另有极大的秘密。 而这秘密就在老太婆身上。 傻子姓赵……莫非还是个皇族? 这个想法一出来,赵颀瞬间打了一个大大的摆子。 …… 有了刘掌柜送来的十两银子,解了赵颀的燃眉之急。 村里人送来了许多菜蔬米面等粮食,饮食也算暂时有了着落。 赵颀也准备先动手把窑洞重新规划修整一下,准备在里面将睡觉和生火做饭以及堆放杂物的区域分开。 因为村里送来的新鲜蔬菜不少,一天两天也吃不完,放久了也会烂掉,因此赵颀让小竹把这些蔬菜洗干净,能晒的晒,能腌的腌,总之中国几千年的农村传统文化不能丢了,做成腌菜干菜储备起来慢慢吃。 刘老头儿果然很守信用,回去后不久就背着背篓过来,里面放着刀锯斧头,在听完赵颀的规划之后,也很认同他的想法,眼下要做的就是多砍一些竹子树木回来慢慢准备。 茅湾村就在杨公山下,而不远处就是杨公镇,相距不过两三里路,而且因为靠近海港,来往的商旅和货物每天络绎不绝,因此实际上附近的几个村子人非常多,民居稀稀拉拉几乎和杨公镇连成一片。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里大部分青壮年几乎都在码头上干活儿,眼下认识的杨大元,还有不认识但挨过打的阿安,都在码头做帮工。 杨公山并不高,最高处只有百米,而山神庙就在山腰,山脚下就是一大片稻田,往东南是海港,往西北是杨公镇,无论是打工还是上街购物都很方便。 而且因为杨公镇比较繁华,附近村里的女人也时常把种的蔬菜瓜果背到镇上去卖,赚一些零花钱补贴家用。 其实大宋是一个近乎于完全商业化的朝代,号称万民皆商,因为政府大力支持展工商业,因此商业异常达,城市化也异常达,乡村还好,在州县城市里面,大部分人都是不耕不织,吃穿住用一日三餐全靠买,完完全全是后世商品化的生活方式,以前男耕女织的传统小农经济模式在宋朝几乎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行各业的蓬勃展。 像赵颀这种修房子,若是家里有钱,一般都是花钱买建材,竹子木头砖瓦泥灰,甚至是翻修房子,一般也是花钱雇工来做,主人家自己做的很少。 不过赵颀家实在是穷的叮当响,刘掌柜送的十两银子看起来不少,实际上昨天去过一趟镇上的他也大致了解,若是只论买粮食衣服,一家三人还能坚持半年,但要是雇人前来帮忙,怕是只够修个窑洞的大门。 大宋繁华,物价也有些高的离谱。 因此赵颀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自己想办法,自力更生。 好在这是大宋,又在南方,竹子木头到处都是,修房子也没人管。 窑洞不远的地方就有一片竹林,都是胳膊小腿粗细的大竹,赵颀砍了不少拖回来,刘老头儿会一些竹木活儿,因此帮着将竹子都锯成需要的长短,小竹则在进进出出收拾窑洞的同时给两人端茶倒水。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竹子砍了一大堆,赵颀也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早上只吃了一大碗稀饭,完全不扛饿,而傻子这个十五岁的小身板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其实刘老头儿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饿了,但坚持到中午之后,他再也扛不住了,感觉肠胃都在打架,若是再不吃饭肠胃都要自己从身体里面爬出来想办法解决了。 “刘太爷,休息一下,等吃完午饭再弄!” 赵颀汗流浃背的把斧头丢在地上,一屁股坐在窑洞门前浑身都饿的有些打哆嗦,而且傻子似乎也从来不干活儿,砍了两个小时的竹子,感觉胳膊都要脱臼了。 “大中午的吃啥饭!”刘老头儿抬头看了一眼太阳,慢条斯理的继续锯竹子。 “不行,要吃饭,必须要吃午饭,小竹快给我拿一根黄瓜过来!” 赵颀有气无力的招呼,小竹赶紧拿来一根洗干净的嫩黄瓜,赵颀咔咔擦擦几口就干掉,清爽脆甜的黄瓜下肚,这才感觉造反的五脏六腑好受了一些。 第13章 不算丢份 “小竹烧水,先煮点儿面填填肚子,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赵颀摇摇摆摆站起来去和面,小竹则赶紧去烧水,老太婆也没闲着帮忙去窑洞四周找了一把野葱回来。 很快面和好,水也烧开了,赵颀也胡乱揪成大大小小的面皮丢进锅里煮上。 煮面的时候,赵颀又从猪肉上割下一小块切成臊子,等面煮好之后架上铁锅,将臊子炒熟,虽然没有姜蒜花椒和酱料,但浓烈的肉香味到还是弥漫整个窑洞,勾引的刘老头儿也懒得干活儿了,丢下工具跑进来看赵颀做饭。 “啧啧,没想到颀哥儿还会做饭,以前没听说啊!”刘老头儿佝偻着背,揪着稀稀拉拉的花白胡子满脸惊奇。 “刘太爷莫非没有吃过臊子汤饼?”赵颀岔开话题。 “汤饼自然吃过,加臊子的也有,但颀哥儿以前疯疯癫癫的几时听说过还会做饭食?这山神显灵的也太厉害了吧!”老头儿摇头。 “您都说了是山神显灵,我哪儿知道,饿了突然就想到这么做出来……” 赵颀知道这些事情不好解释,而且往后自己身上还会有更多不好解释东西出现,既然这个时代的人这么爱把自己的穿越和山神显灵扯到一起,那也便只有顺水推舟了,至于是好是坏眼下还无法顾及,毕竟自己一个几百年后的穿越者,不可能像这个时代的普通山野农夫一样平淡无奇的生活下去。 有山神显灵作为借口,许多事哪怕很匪夷所思,终究是有一个能够让人接受的借口。 即便是传出去,最后可能就是山神庙的香火会红火起来,那些家有智障儿童的家长或许会千里迢迢的把傻子送过来重金求砸,至于能不能好就只能看天意了。 四个陶碗,加入半碗面汤,各自捞了一些面皮,然后浇上一勺香喷喷的猪油臊子,在撒上一把切碎的葱花,不到半个小时,热腾腾香喷喷的臊子铺盖面便做好了。 “刘大爷尝尝!”赵颀把其中一碗递给刘老头儿,第二碗递给苏老太,剩下两碗和小竹一人一碗,然后老少四个人就坐在土灶旁边吃起来。 “加了猪肉臊子好吃多了,有油荤,扛饿!”苏老太一边吃一边点头。 “颀哥儿做的这汤饼好吃,又香又软滑,老汉牙口不好,平日一个人也懒得做饭,都是做些捞饭吃好几天!”刘老头儿吃的眉开眼笑。 “这么大热的天,捞饭放几天你也不怕馊了!”苏老太自从赵颀清醒之后,感觉脾性好多了,话也多了不少。 “那有啥办法,我孤老头子一个,义庄虽然不少我米面吃喝,但老婆子不在了,我也懒得弄,等啥时候死了挖坑一埋,也就不用吃喝拉撒的糟蹋粮食了!”刘老头儿很是豁达的笑着说。 “刘太爷和刘掌柜是本家?”赵颀想起开始刘掌柜叫刘老头十七叔的事情。 “嗯,我们刘家是百年前从磁州搬来的,在这里已经有六七代人了,如今在杨公镇还算一个大姓,我和主家已经隔了五代,但义庄照顾我们这些旁族孤寡,因此每年都还分一些米面粮油,勉强还能够吃饱穿暖,咳咳咳咳……” 刘老头儿说话之时似乎被呛到了,使劲儿的咳嗽起来。 “刘太爷您慢点儿吃!”小竹赶紧放下碗帮刘老头儿拍背。 “咳咳咳咳……慢点儿吃也没用,老毛病了,被窑火熏的,要不是喘不过来气,还得死在窑上!”刘老头儿慢慢消停下来摇头说。 “刘太爷原来是窑工,我们住的这窑是你们刘家的?”赵颀好奇的问。 “不是,我们刘家的窑厂是瓷窑,这是一座砖瓦窑,不一样,瓷窑火大,熏了几十年就把肺熏坏了,老头子我还算命好,好多窑工年纪轻轻的就得肺疾去了!”刘老头儿感慨良多,慢慢把一碗铺盖面吃完,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这才放下陶碗,擦着嘴巴出去继续干活儿。 而一碗面下肚,赵颀也感觉躁动的肠胃肠胃终于消停下去,提着斧头继续去砍竹子。 时间一晃,半天时间过去,又到了太阳落山之时。 半天下来,赵颀砍了上百根竹子,已经累的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而刘老头儿虽然肺不好,一边干活儿一边不停的咳咳,但慢条斯理的还是将所有竹子都锯好,一大堆长长短短的竹子堆在破窑前面一大堆也颇为壮观。 “颀哥儿不错,干活儿不偷懒,竹子差不多够了,明天再锯几棵树,把架子搭起来就快了,最多三五天就能够完工了,咳咳咳咳……”刘老头儿看着浑身汗透的赵颀,忍不住眉开眼笑的夸奖。 赵颀无可奈何的苦笑。 要不是家里穷成这个逼样,谁特么愿意累的像狗一样。 自己一个大男人,苦点儿累点儿倒没啥,总不能让一个老奶奶和一个小丫头跟自己一样睡草窝,一家人活的像乞丐一样终究不会太有面子。 眼下没钱盖新房子,睡的窝还得要像个样子。 而且赵颀也现了,住这瓦窑也没啥不好,感觉要比茅草屋好多了,只要处理好睡的地方,再把窑顶上的全景大天窗加一个棚子遮起来,这里面完全就是一个遮风挡雨最好的地方。 大海边一到夏天就会有暴风雨,住窑可比住茅草屋安稳的多,只是外表不好看罢了。 更何况就像苏老太说的,范仲淹都住过窑洞,自己住窑洞也不算丢份。 “小竹,你去隔壁阿莲嫂家看看有没有酱油,借一点儿回来,对了,再借点儿生姜花椒,若是有蒜苗也拔几棵回来!” 赵颀喝水洗脸休息片刻之后准备做饭晚。 刘掌柜送了一块猪肉,大概有四五斤,虽然不知道眼下猪肉的价格,但肉食在古代一直是比较贵重的食物,一般贫苦家庭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即便是条件好点儿的家庭,吃肉也是一件很长脸的事,哪家男人干完活儿回家,手里提着一刀细长的猪肉,肯定会被左邻右舍羡慕,迎接的女主人也会满脸喜色,而孩子更是会满嘴口水。 特别是做饭的时候肉香味飘散出来,隔壁小孩都要馋哭了。 赵颀没穿越前算是九零后,虽然那个时候中国已经开始跑步前进经济腾飞,但家里也不是天天吃得起肉,每年杀一头年猪,房梁上熏着猪肉腊肠,也只有来客人的时候老妈才会做,鲜肉吃的更少,一年同样吃不了几次。 而在这个七百多年前的南宋末年,国家动乱物价飞涨经济下滑的时代,一家人辛苦一年能够吃饱穿暖便是最大的满足,不是富贵之家,吃肉更加奢侈。 第14章 会不会又挨打 看着赵颀开始切猪肉,苏老太苍老的脸上有一种很古怪的神情,似乎想问什么,但最后还是将话咽了回去,然后破天荒的帮忙淘米煮饭。 赵颀从猪肉上面切下来一块半肥半瘦的肉,大约有两斤,放在锅里用水煮上。 如今正是夏天,温度高,这肉也不能久放,只能赶紧吃掉,剩下一些肥肉还可以熬成猪油,平日炒菜也能多一些油荤。 小竹去了不久就回来了,篮子里除开有几块大姜和一些蒜瓣之外,还有一小包花椒和一小碗豆瓣酱,除此之外还有一捆蒜苗和一碗腌的酸藠头。 “阿莲嫂家没有酱油,给了我一罐豆瓣酱,小蒜头是张太婆给的!”小竹把讨来的作料和东西都放在灶台边上,然后看着锅里煮的猪肉,忍不住吸了一口口水。 “豆瓣酱更好,帮我把蒜苗洗干净,晚上我们吃回锅肉!”赵颀揉揉小丫头的脑袋笑着说。 “回锅肉是什么?”不仅小丫头好奇,坐在旁边烧火的苏老太都抬头看着他。 “就是把煮熟的肉重新炒一下,我突然想起来的,猪肉光煮不好吃!”赵颀含混的解释。 “哥哥做的肉肯定很好吃,中午的炒肉被子面特别香!”小丫头赶紧点头。 “回锅肉更香,快去,我都饿的快走不动路了!”一说到回锅肉,赵颀自己都开始满嘴口水,感觉无数的馋虫要从骨头里面爬出来。 回锅肉是川菜当中的一道名菜,四川火锅虽然算是最大的特色,但火锅的起源应该是重庆,而实际上宋朝时期,火锅就已经开始普及了,并不只是四川人吃,只是味道和后世那种满锅红油的麻辣火锅区别很大,大部分都是用的清汤锅底,涮一些肉片蘸调料吃。 林洪的《山家清供》之中就描写有涮兔子火锅的经历。 下大雪,捉到一只野兔,于是剥皮切片,架上火锅,用酒酱椒桂做蘸料,味道鲜美之极,因此就着大雪吃热腾腾的火锅,实乃人间一大美事。 但实际上南方人很少吃火锅,一是南方不下雪,而且南方人大多不吃麻辣,因此火锅并不多见。 但川菜被誉为八大菜系之一,除了火锅这种热闹方便的餐饮之外,各种煎炒烹炸卤煮等制作的菜肴更是品种丰富。 而川菜的成型,也是起源于两宋,成型与明清,有了辣椒之后,一举奠定了川菜在华夏饮食中风格独一无二的特色和地位。 不过到了四川,不吃一顿回锅肉,也绝对算不得品尝过了正宗的川菜。 赵颀虽然不是四川人,但对回锅肉却并不陌生,吃过不少,也很喜欢它的独特做法和味道,不肥不腻,香气浓郁,而蒜苗回锅肉就是其中最有特色的一种做法。 虽然眼下没有正宗的郫县豆瓣酱,但在这个能吃上肉都算富足的年代,能做一道还算入味的回锅肉,那也是一道极度奢侈和令人满足的大餐。 趁着煮肉的时间,赵颀拍了两条嫩黄瓜,因为没有油和醋,就简单的放点儿盐和蒜泥,拌匀之后赵颀尝了一下,清甜爽脆,还是非常可口。 咕嘟嘟十多分钟之后,肉香已经散发出来,赵颀用筷子戳了一下,发现差不多煮到七八分熟了,于是把肉捞出来切片。 这是背脊肉,俗称中方,一半肥一半瘦,一刀下去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看着就有食欲,赵颀一边切感觉满嘴的口水包都包不住,小竹在旁边摘蒜苗,时不时偷偷看一眼案板上的猪肉,然后轻轻添一下嘴唇。 “老汉快一年没吃过肉呢,现在镇上一斤肉都八十钱了,今天沾颀哥儿的光,算是有口福啰!”刘老头儿背着手站在土灶旁边看着案板上的猪肉,同样在添嘴巴。 “太婆,我们家是不是也很久没吃过肉了?”赵颀一边切一边问。 “是很久都没吃过了……”老太婆满脸回忆的神情。 “太婆把我买来就没吃过肉呢!”小竹在旁边轻声说。 赵颀也没办法感慨了,家里太穷,老太婆行动不方便,一个傻子到处跑,小竹也忙活着到处找,不说养猪了,种菜养鸡的时间都没有,因此家里除开一个栖身的破窑之外,啥都没有。 看来等窑洞修好之后,还得买些鸡鸭回来养着,这样隔三差五还能吃点儿蛋补补身体,至于种菜已经错过时间了,只能慢慢开辟一个小菜园,等到入秋了种一些萝卜白菜,不过葱蒜这些作料倒是可以提前种一些,没作料的菜,哪怕是龙肉也是没灵魂的。 很快肉切好,在案板上堆了一大堆,接下来切姜,拍蒜,等小竹把蒜苗洗好之后也切成寸余长的小段备用。 配菜作料都很简单,准备好之后赵颀就让小竹往土灶里面加柴,等锅烧热之后将肉放入锅内翻炒,很快肉片开始轻微打卷,油脂也被炸出来,翻炒几次看看差不多了,放入花椒姜片碎蒜继续翻炒几下,然后再放入一勺豆瓣酱,随着肉片在翻炒之中变成酱色,顿时一股浓郁的姜蒜椒酱混合着肉香的浓郁香味散发出来,随着柴火的烟气弥漫整个窑洞,略带着呛人的气息之中,刘老头儿眼珠子瞪得溜圆,喉结一耸,咕咚吞下一大口口水,小竹也双手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摆,踮脚看着锅里面眼睛一眨都不眨。 看看火候差不多了,赵颀将切好的蒜苗丢入锅中,来回继续翻炒几下,随即一股更加浓郁的蒜苗香味散发出来,一直不动声色的老太婆都忍不住扶着拐杖站起来。 “好了,起锅!”赵颀拿过一个大土陶碗,将锅里大半的回锅肉都盛起来,剩下的分做两个小陶碗装上。 全部起锅之后,赵颀情不自禁的用手抓起一片肉塞进嘴里,瞬间脸色惊喜连连点头,“好吃好吃!” “快剩饭,老汉都饿的快站不稳了!”刘老头儿此时也忍不住了,自来熟的帮忙拿碗去盛饭。 “太婆和刘太爷先吃,我和小竹去给阿莲嫂和张太婆送些过去!”赵颀把两小碗回锅肉端起来,一碗塞进小竹手中。 “好好,孙儿懂事!”苏老太拄着拐杖连连点头。 “来,尝一块!”走出窑洞,赵颀用手掂起一块肉塞进小竹嘴里。 “好不好吃?” “好吃……”小丫头偷偷的回头看了一眼之后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般。 “等哥哥挣了钱,以后天天吃肉!” “好!” 两家邻居住的不远,只有不到百米,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回来了,不过手里又多了几样瓜果,这是都是推辞不掉送的。 对于一年吃不上几次肉的农户来说,虽然只是两小碗肉,绝对算是难得的美食,而且这香喷喷的肉端进院子的时候,两家几个小孩子都馋的差点儿哭了。 甚至赵颀回来的路上还在脑补自己离开之后的画面,一家人一定很激动和热闹,一块肉要配一碗饭才算满足。 而且他也第一次近距离看见了阿莲嫂,年龄约莫二十岁一个青春年华小少妇,虽然衣服很旧,但也收拾打扮的整齐干净,相貌端庄清秀,的确还有几分姿色。 不知道老子给阿安的婆娘送肉会不会又挨打。 回到窑洞,赵颀还在心里嘀咕判断这件事的产生的后果。 吃饭给别人的老婆夹菜就要冒生命危险,上门送菜这种事挨揍的几率不是一般的大! 何况自己还有前科。 第15章 事情闹得有点儿大 家里没有饭桌,一张破凳子上摆放着一大碗香喷喷的蒜苗回锅肉,一碗清甜脆嫩的蒜泥黄瓜。 赵颀和刘老头儿四人也只能围坐在凳子周围吃饭。 虽然这道蒜苗回锅肉炒的不算正宗,没有辣椒的豆瓣酱少了一些灵魂,但面对这道跨越几百年时空穿越而来的美食,刘老头儿和苏老太都吃的赞不绝口,小竹更是把头埋在饭碗里吃的没有抬起来过,赵颀自然也是大快朵颐吃的满嘴流油。 不是他馋肉,而是傻子这个身体不行,实在不扛饿,而且砍竹子这种体力活儿赵颀以前也很少干,因此这一顿回锅肉大餐,让赵颀的灵魂和这具身体似乎磨合的更加协调了一些。 “颀哥儿在不在?” 就在四人吃的满嘴流油的时候,窑洞门口一暗,一个魁梧的身影走进来。 “大元叔回来了!”赵颀赶紧站起来打招呼。 “咦,好香好香,你们吃的是啥?”杨大元被窑洞里面充斥的回锅肉香味熏的喉结一耸眼睛落在了凳子上的菜碗之中。 “大元来的正好,还没吃饭吧,颀哥儿做了一碗啥回锅肉,好吃的不得了,快来尝几块解解馋!”刘老头儿笑眯眯的打招呼。 “去给大元盛一碗饭!”苏老太吩咐小竹。 “不了不了,刚刚回来的时候在镇上吃过一碗汤饼……”杨大元赶紧摆手。 “大元叔莫客气,来回几里路也走饿了,再说天气热,肉也不耐放,您现在不尝尝明天怕是吃不到了!”赵颀笑着搬过来一个破凳子,按着杨大元坐下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杨大元其实也被肉香味引诱的口水乱冒了,礼节性的拒绝之后便坐下来,小竹端过来半碗米饭和一双筷子。 “唔,好吃好吃,这啥肉能做的这么香喷喷的!”杨大元一块回锅肉入口,瞬间脸色变得惊异无比,一边大嚼一边点头称赞。 “就是猪肉,镇上的刘掌柜送来的!”刘老头儿帮忙解释。 “刘掌柜……唔唔……我知道了,一定是昨天颀哥儿在药铺救了他二娃子的那个……”杨大元楞了一下连连点头。 “咦,这件事你也知道了?”刘老头惊奇的抬头。 “整个镇上都知道了,都在流传山神显灵,说颀哥儿被山神庙的神像砸了一下之后就开窍了,颀哥儿救人的事也传的沸沸扬扬,我在镇上听到好多人都在讲,里长也知道了,我去找他商量修山神庙的事,听说镇上还有几个富户也想凑些钱沾点儿咱们村山神的光,里长召集人商量去了……” “怕是再过几天明州的人都会知晓!” 杨大元一边吃饭,三言两语就将今天去镇上的事说了个大概,最后还特别补充了一句。 “好好,神仙显灵治好了颀哥儿的病,说不定过些天传到京城,官家都要派人来请颀哥儿去当大官!”刘老头儿高兴的有些合不拢嘴。 “这怕不是好事!”苏老太慢慢停下吃饭的动作。 尼玛,这事看来闹大条了。 赵颀也端着饭碗有些呆愣。 任何时代的皇帝都喜欢祥瑞,眼下大宋风雨飘摇,年老体衰昏庸好色的宋理宗也治国无方,任凭丁大全等四人帮集团把持朝政作威作福,若这件事真的传到皇帝耳朵里面,经过好事之人一番添油加醋的渲染,怕是皇帝一高兴真的就把自己弄到临安当一个吉祥物供起来就麻烦了。 朝堂之上那群王八蛋可不是这么好相与的。 到时候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只能任凭摆布,若是不配合说不定会被丁大全这些奸臣弄的尸骨无存。 而且丁大全马上就要倒台了,跟他们这些奸佞搅和在一起,即便是风光一段时间,一旦换人上台,只怕自己也要跟着受牵连,被视为蛊惑皇帝的妖邪一把火烧了才更加悲催。 “大元叔,您能不能跟里典说说,这修庙的事还是我们茅湾村自己筹钱算了,我虽然是被神像砸了之后才好起来,但昨天在药铺听吕大夫说,我以前疯疯癫癫可能是因为有头疾,被神像砸了一下之后血液流通顺畅了病就好了,而且吕大夫还让我平日小心注意,说不定哪天病还可能复……” “吕大夫真的这么说?”杨大元一块肉塞进嘴里呆呆的看着赵颀。 “嗯,小竹当时也在,药铺里面还有好多人都听见了!”赵颀笃定的点头。 “大元叔,吕大夫的确这样说过!”小竹在旁边帮腔。 “这倒是有些不好弄,若是事情传到皇帝耳中,但颀哥儿的病又犯了,怕是很麻烦,我们这些说山神显灵的怕是都会被抓去坐牢!”刘老头儿揪着稀稀拉拉的胡子脸色也有些难看。 “那怎么办?”杨大元本来开始还很兴奋,但赵颀的说法却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山神庙本来就是我们村的,本该我们自己修,若是闹的太大了,颀哥儿病又犯了,肯定又要传出很多难听的话,对我们村也不好,大元,你赶紧吃完了再去找里典,让他别把事弄大了,把吕大夫的话告诉他,别让他到处乱说,一但传到知府这些大官的耳朵里面,这些人为了当官往上爬,到时候让颀儿跟着遭罪!”苏老太开口。 “太婆说的对,我这就去!”杨大元也无心好好品尝回锅肉了,三两口把饭扒完丢下碗筷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头说,“香蜡纸钱我买回来了,就在门口的背篓里面!” 吃完碗饭,刘老头儿离开回家,赵颀被这件事闹的也有些兴致缺缺,满脑心思的坐在竹堆上呆。 太阳逐渐西斜慢慢落山,一直等到黄昏天快看不见了,杨大元才和一个满脸麻子的青年急匆匆从杨公镇的方向回来。 “大元叔,里长怎么说?”赵颀赶紧从竹堆上跳下来。 “已经跟里长说了,他还专门去问过吕大夫,吕大夫也叮嘱我们不要到处乱说山神显灵的事,里典也觉得你们说的对,山神庙还是我们村自己出钱修!”杨大元用袖子着额头的汗说。 “那就好!”赵颀松了一口气。 “颀哥儿,你还认不认得我?”跟杨大元一起来的麻子青年好奇的上下打量着赵颀似笑非笑的问。 “二麻子别闹了,颀哥儿好了啥都不记得了,这是我们村的二麻子,也在码头上的吕家商行帮工,以后你若是想去帮工挣钱,我不在就直接找他!”杨大元指着麻子青年说。 “叫我二麻哥就行了!”看见赵颀不知道怎么开口,麻子青年很是大度的摆手。 “好,谢谢二麻哥!”赵颀赶紧点头。 “谢啥,都是一个村的,当年你爹掉海里去的时候我才六岁,以后你就跟我混,保证没人敢欺负你,对了,阿安也跟我一组!”二麻子自来熟的搂着赵颀的肩膀咧嘴,满脸的麻子都笑的变形了。 赵颀:…… 看来自己偷看阿安婆娘洗澡这件事,对所有的村民来说都很喜闻乐见。 杨大元和二麻子走后,趁着天色朦朦胧胧,赵颀脱光衣服跳进破窑旁边的池塘里面搓了一个澡,等他穿好衣服走进窑洞的时候,苏老太已经睡觉了,小竹也洗完澡正坐在睡觉的草堆里呆。 “我帮你把药抹一下,早些睡觉!” 赵颀让小竹把药膏拿出来,就着土灶的一点儿火光帮忙把额头的伤口重新敷上药用布条包扎好,然后把她腿上胳膊上背上的伤痕也涂抹了一遍,然后两人就和衣躺在草堆里面入睡。 第16章 身世迷离 第二天一早,赵颀在苏老太的带领下,提着香蜡纸钱去附近一块荒坡上祭拜自己的老爹老娘。 荒坡上坟冢不少,村里去世的大部分都埋在这里。 两座坟其实就是两个小土包,长满了荒草,坟前连墓碑都没有,就插着两块破旧的木牌,上面歪歪斜斜的用毛笔写着两人的名字和生卒年约,但十多年过去风吹雨淋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赵颀和小竹跪在坟前点燃香蜡纸钱,恭恭敬敬的磕头祭拜。 虽然从灵魂上来说和赵颀没有任何关系,但从血缘上来说,确是他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根基。 都说父母在,家就在,只有离家漂泊的人才会体味到这种对家的眷恋。 一个无父无母的人,注定会是孤魂野鬼找不到归根的地方。 真正的父母如今已经不能尽孝陪伴。 眼下要想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继续生活下去,还是要保留这份血缘上的认同,照顾好苏老太婆,带着小竹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 一个没有亲人,没有眷恋,没有寄托,没有乡情的人,即便是能够出人头地,内心的孤独永远都无法填满,永远无法成为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你爹娘命苦,你也命苦,老婆子也是个命苦的人……”苏老太杵着拐杖颤巍巍站在旁边抹眼泪。 “太婆,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以后我们的生活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赵颀磕完头爬起来搀扶着老太婆轻声安慰。 “孙儿说的对,走,我们回去,家里还有肉,中午我给你炖东坡肉吃!”老太婆紧紧抓住赵颀的手。 “太婆也会做这道菜吗?”赵颀惊奇不已。 “老婆子年轻的时候可也是个俊俏人,那时家里也算富裕,肉吃了不少,你爷爷最爱吃的就是东坡肉,这苏大学士不光诗写的好,人品也好,还喜欢做各种美食,这东坡肉就是他明的……” 老太婆在赵颀和小竹的搀扶下一边走一边说。 “太婆,我们是哪里人?好像不是茅湾村的吧,这里似乎就我们一家姓赵!” “我们是从恩州搬来的,那时的官家还是宁宗皇帝,史弥远专权乱政,你爷爷死后,恩州活不下去了,我就逃难来了庆元府,以前这里叫明州,史弥远就是明州人,史弥远你知不知道……” “昨天听您说过,是个大奸臣!” “对,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奸臣,这种人死了都该挖出来鞭尸……” 老太婆一边走一边用拐杖使劲儿戳地面,似乎想把史弥远的尸体戳成稀巴烂。 赵颀哭笑不得,“太婆,史弥远都死了几十年了,您为啥这样恨他,是不是我们家以前很有钱,还是当大官的,后来爷爷被史弥远害死了?” 老太婆停下脚步,呆呆的看着赵颀许久之后使劲儿摇头:“恨他的人多了,你爷爷是病死的,这些话以后莫要再说了!” “是是,孙儿以后不说就是了!”赵颀虽然心头更加疑惑,但苏老太明显不想让他知道其中的内幕,赵颀也便不刨根问底了。 自己姓赵……恩州……史弥远…… 赵颀总感觉脑海中有一些隐隐约约的记忆,但恍惚之间却也想不到更多的信息。 作为一个古玩爱好者,对宋朝历史有过一些研究,但也只限于一些大众熟知的主要事件,诗词字画瓷器,名人轶事,一些有趣的野史传闻,与辽金蒙古之间的一些恩恩怨怨等,宋朝三百年的历史太长,名人太多,一些并非主流的事件和内幕即便是历史学家都不一定了解的透彻。 史弥远这个人赵颀还算清楚,是宁宗和理宗皇帝时候的丞相,的确是一个大奸臣,为了向金国妥协,杀死了奸相韩侂胄之后,把韩侂胄的脑袋送给金国人乞和,宁宗死后又扶持理宗皇帝上台,两朝专权二十余年,推行理学排除异己,大肆打压正直官员,南宋的腐败和崩溃可以说由此而起。 史弥远虽然是公认的大奸臣,但在后世出版的《奸臣传》中,却并没有史弥远的名字,究其原因,可能就是和他推行理学有关。 因为后世元明理学的兴盛,就是从理宗皇帝开始,那种存天理灭人欲,妇女缠小脚,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忠贞守寡等等糟粕思想都是从理学中展出来的,虽然理学的内容很多,这些都只是其中并不算突出的部分,但被一些伪道学家拿出来大肆宣扬,使得民间形成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风气。 而宋朝之后几乎所有的历史记录都是由深受理学影响的学者整理完成的,因此史弥远这个大力推广理学的大奸臣就被放过了。 反而是力主抗金的韩侂胄被弄成了大奸臣。 韩侂胄当政期间,为岳飞平反,追削秦桧封爵,力主北伐恢复山河,虽然最终没有成功,但的确算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主战派,不过他在庆元党争之中大肆打压理学,驱逐朱熹,为他的结局埋下了祸根。 当然,我们也不能说韩侂胄就是个一心为国的好官,反而这货也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和赵汝愚等理学派争权夺利动庆元党禁,为后面的党争和朝堂混乱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只是相对于站在民族大义的高度上来说,能够立足抗金收复旧山河,就要将他和纯粹的奸臣区别开来 读书人虽然打仗不行,但整起人来还是毫不手软而且丧心病狂。 大宋朝廷想要和金国人议和,但金国人很恨韩侂胄,因此提出要把韩侂胄杀了才能议和,于是史弥远便背着宁宗皇帝安排人锤杀韩侂胄,将脑袋送去金国,签下了屈辱的议和条款,史称嘉定和议。 嘉定和议之后,史弥远大肆排斥异己,将朝廷支持韩侂胄的主战派全部驱逐,为了得到士族的支持,大力推广理学,启用朱熹,追封二程等理学家,最终将朝政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扶持新皇帝登基之后更是大肆排除异己提拔亲信,贪污受贿搜刮民脂民膏。 不过这货因为恨他的人太多了,死后得了一个和秦桧一模一样的谥号,后人对他的评价也极低。 史弥远干过的坏事不少,但赵颀能够想起来的却并不多,主要还是宋朝的名人权相和奸臣太多了,似乎理宗上台就和史弥远关系非常大…… “阿弥陀佛!” 回到破窑,就在赵颀蹲在门前搜肠刮肚回忆关于史弥远这个人物的时候,突然一声佛号传来,赵颀抬头,就看见一个白白嫩嫩的光头小和尚站在前面,身上穿着一件补丁打补丁的百衲衣,肩上还挂着一个褡裢口袋。 第17章 砸场子的小和尚(求收藏推荐) “小和尚,你找谁?”赵颀惊奇不已的站起来。 “阿弥陀佛,请问可是赵大郎?”小和尚双手合十行礼。 “如果你要找以前的傻子,的确就是我!”赵颀满脸疑惑的点头。 “阿弥陀佛,施主果然有慧根,看来小僧没有找错人。”小和尚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你找我何事?”赵颀更加疑惑,自己以前是个傻子,这清醒过来还没两天,为毛会有一个小和尚来找自己,难道自己在镇上裸奔的事情连和尚都感兴趣吗? “小僧本是杭州金山寺的和尚,奉主持之命去普陀山观音寺送一封书信,路过这里,听闻村民议论纷纷,说大郎前几天被山神庙的神像砸死之后却又复活过来,而且还灵智大开,小僧一时好奇便想来拜访一下,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小和尚上几句话便说明了来意,赵颀哭笑不得。 “不知道施主能不能带小僧去山神庙看看?”小和尚双手合十行礼。 “嘁,你一个小和尚,供的是菩萨,敬的是佛祖,这山神和你们佛家又不是一个系统,有啥好看的!”赵颀撇撇嘴。 “施主说笑了,天地有神灵,虽然山神不是佛家的神灵,但也广布仁慈护佑一方百姓,路过拜访一下也是礼仪!”小和尚双手合十义正言辞的说。 “算了吧,山神就不保佑我,还差点儿把我砸死了,寒舍清贫,小师傅若是没事就赶紧走吧!” 赵颀对和尚一贯没有好感。 自从佛教传入中国之后,对本土道教处处打压,虽然大部分和尚的心思并不坏,但喜欢道家文化的赵颀却不感冒,如果记得不错,大概就是两三年之后,忽必烈登基当了蒙古大汗,曾经在大都组织过一场规模盛大的佛道辩论大会,而道教在这次辩论中大败亏输,也让忽必烈将佛教立为了国教,让许多和尚当了国师,而且还安排了大量的和尚来参与对大宋势力的打压,甚至宋理宗赵昀的尸体都被藏族喇嘛从陵墓之中挖了出来,挂在树上三天三夜,更是将头砍了下来用头盖骨做成了一件酒器拿回去炫耀。 佛家弟子行如此恶毒之事,这是赵颀最不能忍受的。 唐宋时期佛教盛行,全国修建了无数的寺庙。 而大宋朝廷也大兴土木,在杭州修建了诸多豪华寺庙,划给大量的山林粮田作为庙产,供奉着大量不事耕作的和尚,并且还把度牒作为一种发财的手段,而度牒也成为了民间炙手可热的物品,堪比黄金宝石,能够当钱进行流通。 实际上大宋许多和尚并不是真正的和尚,只是拿到度牒通过和尚的身份发家致富罢了,尤其听说在广西,许多女子都以嫁给和尚为荣,因为只要嫁给和尚之后就吃喝不愁跟着享福。 赵颀连推带搡得将小和尚赶到路上。 “孙儿,不可对小法师无礼!”老太婆听见动静,从窑洞出来看见一个赵颀在追打一个小和尚,赶紧上前阻拦。 “太婆,小和尚只是听说了我的事,前来看热闹而已!”赵颀哭笑不得的说。 “阿弥陀佛,施主怎能如此埋汰小僧,我只是想来看看施主,顺便为施主念一段经文做一场法事,感念山神的仁慈!”小和尚脸红耳赤的说。 “就让小法师进来念吧,老婆子以前也是礼佛之人,眼下孙儿病也好了,老婆子也算是盼得云开日出,也许真是老天降福,这场法事该做,我去给小法师取一些功德钱!”老太婆颤颤巍巍的杵着拐杖转身进窑洞。 “阿弥陀佛,老妇人心善仁慈,一定会有好报!” 小和尚瞅了赵颀一眼之后施施然再次走进破窑之中,看清楚里面的状况之后呆了半晌,然后盘腿坐在地上,从褡裢口袋里面掏出木鱼,然后就闭上眼睛咚咚咚咚的敲着木鱼开始念经。 小和尚嘀嘀咕咕念经的时候,老太婆也从小房间里淅淅索索一阵翻找之后出来,竟然把一个黄澄澄的东西轻轻放在了小和尚的面前。 卧槽,金子! 赵颀差点儿以为自己眼瞎看错了,使劲儿揉揉眼睛再蹲下来细看,果然就是一坨金子,虽然只有拇指大小,但却黄澄澄亮堂堂,透过全景大天窗照射下来的阳光,金晃晃的亮瞎人的狗眼。 小竹说家里一文钱都没有,老太太也从不做声,但谁都想不到老太婆竟然还偷偷摸摸藏有这么值钱的东西,这东西拿去当了,怕是要值十几两银子。 金子和银子虽然不是朝廷的法定货币,但作为硬通货,任何时候都能买东西,哪儿都好使。 而且老太婆穷的住窑洞穿破衣吃了上顿没下顿,平日只能在乡民的接济下煮点儿野菜糊糊羹度日,但对待一个小和尚,竟然这么大方。 小和尚一通经文念完,睁开眼睛看到黄澄澄一坨金子,脸色一喜本来准备伸手去拿,但看见蹲在旁边的赵颀如同光杀人一般两道冰冷的目光,忍不住微微哆嗦了一下把手收回去,双手合十满脸神情庄严的说:“阿弥陀佛,老妇人诚心礼佛,有心便好,小僧也非是为钱财而来!” 欧几把k,看来小和尚还挺识相。 赵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站起来。 “多谢小师傅,既然经念完了,请吧!” 赵颀做一个请的手势,小和尚只好依依不舍的站起来,收起木鱼一步三回头的走到山神庙门口双手合十对赵颀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要心存礼佛之心,何况施主死而复活,定然是神灵降福,岂能不心存感念,小僧还有事,他日再来叨扰!” “嗯,去吧去吧,你看我们家穷的房子都没有,下次带点儿钱来接济一下,让我感受一番佛祖的恩德,以后我一定诚心礼佛!”赵颀像赶蚊子一样摆手。 “阿弥陀佛,施主着相了,世间贫寒疾苦、富贵长寿,皆都是前世因果注定,岂能强求佛祖施舍!”小和尚满脸严肃的批评赵颀。 “你这小和尚瞎说八道,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无缘无故的恨,要得人尊重,总得有些诚意吧,快走快走,不然你跑到我家里念来经砸场子,被山神知道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赵颀攀着小和尚的肩膀走到门外。 “施主才瞎说八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僧说脏话了……” “说脏话怕啥,佛祖不会怪罪你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下次一定不要空手而来!” “阿弥陀佛,小僧高兴……” “高兴你大爷!”赵颀脸色发黑的扬起拳头。 “诶诶,施主莫要激动,小和尚走就是了!”小和尚似乎从未见过赵颀这种厚颜无耻之人,看样子继续留下来斗嘴可能会挨揍,于是转身就跑,瞬间便消失在小路之中。 “真是一个好心的小法师,做法事竟然不收礼金!”老太婆捏着金锞子颤巍巍的站在山神庙门口揉着眼睛。 赵颀:…… “孙儿莫要怪老婆子吝啬,为了给你治病,什么值钱的都当了卖了,老婆子的嫁妆都卖光了,唯独剩下这个金锞子,我还准备留着将来做陪葬!”苏老太看赵颀的样子,忍不住叹气解释。 “太婆,我没怪你,但你拿给这小和尚也太不划算了!”赵颀赶紧笑着说。 “怎么能这样说,和尚都是心善仁慈,他们吃斋念佛祈求菩萨佛祖保佑我们,看来不仅山神显灵,菩萨也显灵了,老婆子也去念几遍金刚经,南无阿弥陀佛……” 老太婆在门口一个破椅子上坐下来闭着眼睛开始嘀嘀咕咕的念经,一脸虔诚的模样让赵颀哭笑不得。 …… 第18章 大宋物价很高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赵颀起早摸黑的砍了十多颗大腿粗细的小树,凭借瘦弱身板颤颤巍巍的扛回来,身上都被荆棘挂的到处都是伤痕,手上脚上也打出来一堆的血泡和水泡,一碰都火辣辣的痛。 刘老头儿则在窑洞前搭起一个木马劈砍削剁,将这些树弄成需要的大小和样式。 弄完之后就和赵颀两人开始在窑洞里面按照赵颀规划的位置搭建房子。 看着几间小木屋从无到有越来越完整,不光赵颀累的高兴,小竹也很高兴,忙前忙后帮忙帮忙倒水做饭递工具,苏老太也住着拐杖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摘菜生火忙来忙去,脸上也一直挂着笑容,甚至都没有斥责过小竹一句,一家人看起来和睦融融,破旧的窑洞也有了一些欢声笑语。 时间一晃五天过去,四间小木屋和一个凉棚全部搭好,屋顶上都用竹子钉好盖上茅草。 三间房间是卧室,都很小,只有六七个平方,另外一间用来放粮食和一些生活物品,至于柴草家具锅碗瓢盆等全部都堆在了凉棚里面。 没有床,卧室里就用一些砖石简单的垫起来,上面放木板,再铺上一捆干稻草,门口也挂上草帘,暂时栖身睡觉的地方就算弄的差不多了。 至于其他桌子椅子凳子等家具,赵颀只能请刘老头儿回家慢慢弄一些,不需要太好,能用就行。 虽然是如此简陋的环境,但小竹和老太婆还是很高兴,小竹高兴的像小鸟一般进进出出的帮忙收拾东西,老太婆也杵着拐杖在几间房间里面来回查看,指点小竹该把物品摆放在什么地方。 “总算弄好了!”看着一排整齐的竹木小屋和高兴忙活的一老一小两个女人,赵颀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木屋修好,杨大元送来的一袋米面也全部吃的底朝天了,刘掌柜送来的几斤肉也早已变成了粑粑。 好在刘掌柜还送了十两银子,赵颀决定去镇上卖些粮食和布料,还有各种油盐酱醋等生活必需品。 钱没了还可以再赚,赵颀相信自己不会被饿死,至少按照他二把刀的厨艺,虽然后世的八大菜系都不会,但在这个美食刚开始出现雏形的时代,去镇上的酒楼谋一个厨师的工作应该不成问题。 当然,当厨师只是下下之选,现在他需要的除开钱之外,是要找一个能大财的机会。 至于怎么财他还没想好。 但这里紧靠宁波码头,虽然他穿越过来还没去看过一眼,但码头的繁华他用耳朵都能听见,杨大元和二麻子还有村里大部分人都在码头做帮工,去码头碰运气,总比在家里瞎琢磨好得多。 上午十点钟左右,天空有些阴沉,海面上也阴云密布,似乎有下雨的征兆。 赵颀有些庆幸,幸亏自己动作比较快,不然等到突然一场暴雨来临,只怕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背着一个破背篓,怀里揣着十两沉甸甸的影子,赵颀去杨公镇赶场买东西。 杨公镇很大,和海港码头几乎连成了一个整体。 而杨公镇附近的几个村的村民几乎都是依托海港谋生,在码头搬货,当船员,种粮种菜开客栈酒店,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码头财,完全和后世的海港城市的居民没有任何区别。 而大宋管理宽松商业达,是封建王朝之中最接近现代文明的统治时期,实际上后世的许多民间传统包括吃喝玩乐的许多传承,几乎都是从宋朝开始的。 白天的杨公镇热闹喧哗,大街上都是南来北往驮货挑担的商队,因为眼下一天大部分人都只吃两顿饭,因此许多酒店饭店都处于半打烊状态,相反更多的食物还是街边的流动小食摊,挑担推车贩卖包子馒头炊饼的不少,因此大街上散着浓郁的食物香味。 因为来过一次,一些店铺的位置也大约知道,因此赵颀也没心情挨着去逛,先是直奔布店买了一匹粗布一匹细布,而且还是最便宜的灰布,然后赵颀就有些高兴不起来了。 物价太贵了。 普通粗布价格一贯三百文一匹,细布两贯一匹,本以为银子很值钱,但两匹布就花去了三两多银子。 银子不属于官方规定的流通货币,虽然商家都收银子,但都是按照市场价进行折价计算,一两银子眼下价值一贯平钱,也就是一千铜钱,这还是因为银子铜钱属于硬通货的原因,若是用官方行的纸币会子,一匹粗布的价格高达五贯以上。 也就是说到了南宋末年这个时节,朝廷因为缺钱开始大量行纸币,导致通货膨胀已经非常厉害,纸币的购买力日益下降,物价飞涨。 虽然物价贵,但有些东西却不能不买。 除开两匹布之外,赵颀又去成衣店买了三套夏天穿的单衣,自己和太婆、小竹一人一套,这三套衣服也花了两贯多。 十两银子眨眼就去了大半。 不过在买东西的时候赵颀现,镇上的商铺大多数用来交易的还是会子,银子也不少,但铜钱非常少,店家为了不找零钱,甚至愿意主动降价。 这个奇怪的举动赵颀稍微打听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庆元府所在的两浙路是京师所在地,同时也是一个巨大的海港城市,这里海运达商业繁荣,而且庆元府还是朝廷规定接待外国使者的地方,来自高丽、日本、琉球、东南亚甚至天竺大食的使臣商船,都必须在宁波港登6接受检查和安排,因此外国人特别多。 而大宋因为铜钱铸造精美,导致长期有大量外国人都聚集在宁波沿海高价收购铜钱,来自于高丽、日本、东南亚、中亚、西亚甚至欧洲的商人用金银珠宝甚至珍贵的香料、玻璃、象牙、犀角等物品折算成很低的价格兑换铜币,然后偷偷运回国,其中日本人弄的最多。 大量的铜钱不断外流,导致大宋国内每年即便是铸造几百万钱仍然不够用。 而为了弥补国内钱币流通不足的情况,朝廷不得不增大量的纸币作为补充。 当然,增纸币的原因很多,但铜钱大量外流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因素。 也就是说眼下大宋的铜钱在周边诸国都是硬通货币,相当于后世美元的地位。 无论以前的辽国、金国、西夏、大理,还是如今的蒙古人,都认同大宋铜钱的交易地位,甚至辽金两国自己铸造的货币和行的纸币本国人都不愿意要,只喜欢大宋的钱币,这也导致辽金两国国内通行的也是大宋的铜钱,甚至有时候交子会子也收。 也就是说眼下的情况就是,大宋一家耗费巨大的财力物力铸钱,然后整个东亚甚至大半个地球都在使用,因此海外和边境贸易越繁荣,钱币越的不够用,只能用纸币顶上,不然国家就会陷入极度的通货紧缩状态,然后工商业就会一蹶不振。 但纸币在这个时代有个最大的坏处,就是没有一个确切的等值货币做标准,全靠朝廷信用背书,而在这个金融概念还不完善的时代,纸币的创意快被玩儿坏了,朝廷为了开销大量印纸币,导致纸币不断贬值,五贯才能当一贯用。 第19章 无可救药 作为百姓活命最基础的生活物资,这南宋末年的米价眼下也很贵。 南方多吃大米,虽然两浙路的苏州湖州等地是主要的稻米产地,素有苏湖熟天下足的美誉,鄞州也是稻米主产区,但庆元府的米价并不便宜,眼下一石也需要平钱一贯五百文,折算下来一斤米接近二十文,若是用京师行的会子,一石至少需要七贯,而越是往后,会越来越贵,因为一旦蒙古人打过来,朝廷需要购买大量的粮食,民间会更加缺粮,物价会暴涨。 但米价无论贵到到何种程度,还是得吃,因此赵颀在米店买了二十斤米和五斤面粉,花了六百文钱。 然后又买了三把牙刷一盒牙药,花了一百钱。 路过一家香药铺,想想又进去买了一块乌漆嘛黑带着古怪香味的香皂,顺便还给小竹买了一把木梳子,又花了将近一百钱。 接下来又花了二两银子买了一斗盐、一瓶酱油、一瓶醋和五斤菜油一斤灯油。 本来还打算买两床凉席的,打听了一下需要两百多文一床,赵颀直接就放弃了。 于是十两银子只剩下了不到二两。 而这点儿钱赵颀也不敢乱花了,得留着救急用,二十多斤米面,只够一家三口吃不到十天,若是再生个病啥的,接下来的时间怕是要喝西北风了。 而这还得感谢刘掌柜的大方和热情,要是没这十两银子,只怕还得厚着脸皮去找村里人借。 “朝报朝报,京师新到的朝报,朝堂政务、京师趣闻应有尽有,一份只要二十文……只要二十文……” 一间书店门口,一个青衣小帽的伙计正挥舞着一叠报纸大声嚷嚷,瞬间四周就围上去许多人。 赵颀心头一动赶紧挤了进去,片刻之后又挤了出来,手里多了一张报纸。 作为一个半吊子历史研究者,赵颀对于宋朝许多具体细节并不算清晰,但一些耳熟能详的东西还是比较清楚,比如报纸,就是宋朝的一大特色。 得益于活字印刷术的明和普及,宋朝的书籍出现了一个井喷式的爆时期,文化市场异常繁荣,三百年大宋,朝廷和民间整理出版的各种书籍多达万余种,而且还成为了重要的出口商品,东南亚诸国几乎都喜欢花高价购买大宋的各种图书,辽金以前买的更是疯狂,这也导致大宋朝廷不得不颁布法令不许书籍外流。 而世界上最早的报纸,也是诞生于大宋这个商业达思想自由的年代。 而不光是朝廷有朝报,民间还有许多冒充朝报的小报。 实际上赵颀买到的这份报纸,应该就是一份小报。 因为打开第一版,入眼就是京城名妓唐安安入大内彻夜未归的新闻。 这种打着内探秘闻,描写当今皇帝和京城名妓之间不得不说的花边新闻,正是民间最为喜闻乐道的消息。 宋理宗赵昀年老之后不仅昏庸,而且荒淫好色,比起他的傻侄儿赵禥来说不遑多让,不仅后宫诸多年轻貌美的嫔妃,而且据说经常召杭州名妓唐安安入宫淫乐。 虽然赵昀的名气没有赵佶大,但在泡女人上并不逊色。 而宋徽宗赵佶和宋理宗赵昀两人当皇帝,也分别是北宋和南宋崩溃的罪魁祸。 宋徽宗重用蔡京、高俅、童贯、杨戬四位祸国殃民的大奸臣,把一个繁荣的大宋祸祸的不像样子,导致国内有宋江和方腊造反,国外则被金国揍的鼻青脸肿。 而宋理宗赵昀的手下则有阎贵妃、马天骥、丁大全、董宋臣这四位祸乱朝纲的四人帮组合,恃宠弄权内外勾结,将朝廷祸祸的不像样子。 虽然最后理宗醒悟,将丁大全等人全都罢免流放,但随即又启用了一个更大的奸臣贾似道。 今年是宝佑六年,根据时间来判断,阎马丁当已经快完蛋了。 但蒙古人应该也快来了。 历史记载,宝佑六年,也就是公元1258年,蒙古第二次伐宋。 如果历史进程不变,此时蒙哥应该已经在去四川的路上了,不过消息要从汉中巴蜀传到临安,至少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而且根据赵颀对历史的了解,似乎就是丁大全故意隐瞒了前方不利的战况,导致大宋朝廷对此次蒙古入侵反应非常的迟钝。 而这件事,也最终导致丁大全下台。 不过这些都还是后话,眼下大宋的内忧外患已经越来越严重,但上到皇帝下到百姓,没有一个人想到大宋会在短短十多年后就灭国。 皇帝依旧不思进取荒淫无度。 朝廷越腐朽糜烂。 士大夫已经失去了忧国忧民兼济天下的豪情壮志醉生梦死。 百姓茫然只顾得上为了一日三餐忙碌奔波。 而小报,也为了迎合社会的颓废状态,刊登的具都是些娱乐八卦、奇诡故事和猎奇艳事,除开少量的朝堂政令和京师变化之外,很少有关于治理国家和边关将士的严肃话题。 对于国家如今的状态和虎视眈眈的蒙古人,似乎从朝堂到民间,都集体选择了忽视,或者说沉迷于吃喝玩乐漠不关心。 报纸上的内容五花八门。 京师哪座酒楼又酿出了新酒,朝廷哪位贵妇养了新宠物猫,哪位名士在青楼和当红花魁一夜风流,哪支蹴鞠队又获得了比赛的胜利,又抑或是某位富家园林培育出一株奇异牡丹万人围观…… 赵颀一边走一边翻看,虽然通过报纸也的确了解了一些大宋朝廷的动向和京师临安的消息。 但通过这份报纸,也读到了大宋一股浓浓的死亡气息。 吃喝玩乐,醉生梦死,似乎所有人都以为,习惯骑马的蒙古人和昔日的契丹女真一般不会打到南方来,大宋的这半壁江山,还会如同以前一样长久幸存下去,最多不过称个侄孙赔点儿岁币罢了。 实际上眼下的大宋就像病入膏肓的人一样快救不过来了。 世人推崇秦汉隋唐,并非是因为老百姓过的好,实际上,在这些强盛的朝代,老百姓都过的不如宋朝,而且这些所谓强大的朝代,大部分时间都很混乱,百姓苦不堪言。 但耐不住这些朝代都有很强大的战斗力。 大秦野蛮无比,横扫六国一统华夏,不仅将岭南百越纳入统治,更是将袭扰中原数百年的匈奴和东胡打的鼻青脸肿,一举奠定了华夏永恒的版图。 大汉强悍威猛,将对中原威胁最大的匈奴帝国生生刚成了渣。 隋朝虽然和大秦一样时间短暂,但却也霸道无比的干翻了强大的突厥,为大唐盛世奠定了基础。 而唐之强盛举世无敌,堪称最阳刚的朝代,李二更是被数百异国共尊为天可汗,国力达到了中原王朝的最鼎盛时期。 与这些野蛮凶猛霸道阳刚的王朝相比,大宋就显得阴柔无力多了,国虽富,但却一直不强,三百余年一直都被北方民族反复蹂躏,几乎从来就没有硬起来过。 一个光有钱却硬不起来的男人,内心必然是颓废的。 面对这样一个晚期重症ed患者,赵颀感觉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第20章 暴雨 “刺啦~” “轰~~” 就在赵颀背着背篓看着报纸往回走的时候,突然一道闪电紧接着一声炸雷,瞬息之间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夹杂在风中噼里啪啦的砸落下来。 卧槽,赵颀赶紧收起报纸迈开双腿往破窑狂奔。 不过幸好距离不是太远,等赵颀顶着狂风跑回到破庙的时候,虽然身上也被淋湿了不少,但总算躲过了暴雨。 “哥哥回来了!”小竹早已站在窑洞门前踮脚张望,看见赵颀冒雨冲进来,赶紧去拿干布过来帮他擦脸上身上的雨水。 “幸亏我跑的快!”赵颀接过棉布一边擦脸一边庆幸感叹。 就这短短两三分钟,天地茫茫已经全部笼罩在暴雨之中。 轰隆不断的电闪雷鸣当中,狂风携裹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天地之间瞬间陷入了茫茫大雨之中,而稀里哗啦的雨水顺着破窑四周狂泄而下,很快窑洞前面的空地上就汇聚成大大小小的溪流。 而窑洞里面,照样是大雨倾盆,大量的雨水从窑洞顶上倾泻而下,如同瀑布一般灌进来。 不过赵颀站在窑洞的入口观察了一下很快松了一口气。 新修的四间小屋和凉棚完美的遮挡住了雨水,柴草家当一点儿都没打湿,相反,窑洞中间反而像一个后世四合院的小天井,雨水汇聚在中间,然后顺着一条小沟从砖窑掏碳灰的洞口被排了出去,整个窑洞里面反而就像一个平静而安宁的小世界,竟然有一份与世隔绝的安全感。 “孙儿回来了!”苏老太正坐在凉棚下等待,看见赵颀进来,也杵着拐杖站起来,担忧的脸色舒展开来。 “太婆,我去镇上买了一些米面,还有一些布料和衣服……衣服一人一套,这粗布就用来做床单和被单,这细布就用来做一些贴身换洗的衣物……这是酱油和醋,还有油……” 头湿漉漉的坐在凉棚的一个破凳子上,赵颀一样一样把买回来的东西都拿出来。 “我还买了一块香皂……”赵颀把黑乎乎的香皂拿出来。 “买这干啥,瞎花钱!”老太太用拐杖杵着地面说。 “香药铺的人说这香皂里面加了硫磺,可以驱虫,再说洗干净了睡觉也舒服,我还买了牙刷牙药,每天早晚刷刷牙……”赵颀笑着说。 老太婆想说什么,但又把话咽了回去,点点头说:“孙儿长大了,也懂事了,你想买就去买,若是没钱了,老婆子就把那个金锞子拿去当了!” “当了干啥,那是您唯一值钱的家当了,放心,方才我在镇上问过了,酒店粮店都需要帮工,我明天就去,每天也能挣些钱,金子您就先留着,但千万别再拿出来了!”赵颀叮嘱说。 “好,好,但你千万要记得,别去码头帮工,特别是船上!” “太婆放心,大元叔也劝我别去呢!”赵颀赶紧说。 “那就好那就好,小竹,把少爷买回来的东西都收好,等会儿我教你缝床单被单,还要帮少爷缝几件睡觉换洗的衣服!” “欸!”小竹很高兴的抱着布料准备去房间。 “小竹等一下……”赵颀从背篓底下拿出来一把梳子笑着说,“给你卖了一把梳子!” “谢谢少爷!”小竹接过梳子,眼圈一红眼泪顺着小脸流淌下来。 “哭什么,快去干活儿!”老太婆一跺拐杖,小竹吓的赶紧抱着布料衣物哭哭啼啼的去了房间。 “太婆,小竹还小,您别责骂她!”赵颀有些无奈的说。 “都十一岁了,整天痴痴呆呆啥都不会干,养着何用?”老太婆很不满意的杵着拐杖进房间去看小竹放东西。 赵颀都懒得说话了,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整天忙来忙去没闲着,吃不饱穿不暖,睡狗窝吃猪食还经常被打的遍体鳞伤,想想自己十一岁的时候,好像啥都不会干,唯独干过的简单家务就是扫地和洗碗,而且还屈指可数。 “小竹,颀哥哥在不在……” 滂沱的暴雨之中,一个女孩的声音从窑洞门口传来,随即一个浑身淋透的少女冲了进来。 “小米,生了什么事?”赵颀赶紧站起来。 “颀哥哥,快帮我去找婆婆,她去放牛还没回来!”小米焦急的大声说。 赵颀赶紧走到窑洞门口,看着外面瓢泼桶倒的大雨紧张的问:“知不知道张太婆去哪儿放牛去了?” “我听她说好像是去山神庙附近,田沟里面都涨水了,她也没带斗笠,我害怕会出事!”小米脸上的雨水还在往下落,急的脸色白。 “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帮你去找,说不定她会去大元叔家避雨,你别到处乱跑,回家等着……”赵颀匆匆从墙上取下一个破斗笠带上之后就冲进茫茫大雨之中。 杨公山虽然不是很高,但占地面积还是不小,和附近几座山连在一起,茅湾村就在一个山坳之中,正对着大海的方向,村里有上百户人家,但大部分都住在山坳出口的位置靠杨公镇的方向,山坳里面只有不到十户,山神庙基本上就在山坳的最里面了。 此时电闪雷鸣大雨滂沱,可视距离不到十米,虽然这条路赵颀这几天走过两次,但并不算熟悉,但好在山脚下只有一条小路,若是张太婆放牛的话,一般也只能走这条路。 冒着倾盆大雨一路疾行,沿途经过几栋房子,基本上都只有妇孺孩童在家,赵颀询问了一下都说没看到张太婆,赵颀只能继续往里面走。 小路泥泞湿滑,赵颀接连摔了好几跤,浑身湿透满身的泥巴,斗笠也摔的更破了,十多分钟后,赵颀走到了杨大元家,不过杨大元的媳妇只说半个时辰前张太婆放牛从这里路过还跟她说过话,也不知道她没回去。 “小颀你别着急,张太婆对这里很熟悉,应该能找到地方避雨,我去山坳里面找,你去山神庙看看!”看赵颀浑身泥水满脸焦急的模样,杨大元的媳妇赶紧找斗笠。 “行,我先走了!”赵颀扭头就冲进了暴雨之中。 “小颀小心,山路很滑!”妇人在后面叮嘱。 “好的!”赵颀头也不回,很快就消失在院子外面。 第21章 慢慢打算 最近几天村里一直在凑钱准备重修山神庙的神像。 本来赵颀被神像砸好的事传开之后,所有人都说是山神显灵,杨大元报告里长之后,里长也准备借这个机会炒作一下,动镇上的一些富户捐些钱财把山神庙好好修一下,这种神仙显灵的事千百年难得遇上一回,弄完也可以算是一件巨大的功绩,汇报到县城州府的长官耳朵里面,肯定要受到嘉奖。 不过赵颀担心事情传开让自己陷入乱七八糟的事情当中,因此把吕大夫的话抬出来,杨大元又告诉里长,面对可能赵颀还会再次变傻的可能,里长在权衡斟酌之后放弃了先前的打算,推掉了镇上几个富户捐钱的举动,而吕大夫的话传开之后,自然这几天杨公镇和附近几个村关于山神显灵的议论小了很多,基本上快平息下去了,除开头两天一些好事者前来山神庙凑热闹看过之后,这两天来的人少多了。 而村里筹钱重修山神庙的热闹劲儿同样小了很多,除开一些老人之外,年轻人基本上都不愿意捐钱,使得这个轰轰烈烈的事有些烂尾的迹象,赵颀前天来看过一次,泥塑的山神两条腿还支楞八叉的倒杵在倒塌的废墟当中,喜庆当中透露着几分凄凉。 因为就在杨公山背面的九峰山上,有一座佛岩寺,听说那里的香火简直好的不得了,茅湾村的女人们喜欢成群结队的跑去烧香拜佛,对自己家门口的土神仙完全视而不见。 实际上随着佛教的兴盛,本土神仙被打压的比较厉害,以前香火很盛的山神庙和土地庙废弃的很多,大多都沦为了乞丐和路人歇脚栖身之地。 宋明时代,许多民间故事都和这些废弃的山神庙有关系。 水浒传中就有林教头风雪夜宿山神庙的描写。 民间还有各种俊俏书生上京赶考夜宿山神庙,然后被各种美丽的狐狸精和女鬼勾引的故事更是层出不穷。 茅湾村的山神庙虽然还未完全废弃,但也平日也很少有人来。 这也是傻子一个人跑到庙里被砸死了都没人现的原因。 若是赵颀没有魂穿附身,怕是这几天在山神庙里面已经臭了。 雨已经下了快半个小时,但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天空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路边的沟渠之中水已经开始漫出来了,赵颀带着破斗笠趟着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上山的路口,耳朵里面除开哗啦啦的暴雨声之外什么都听不见。 上山的小路几乎变成了一条溪流极其湿滑,赵颀一边四周观察一边声喊张太婆往上爬,虽然只有不到两百米,但赵颀足足用了十多分钟,不过等他到达山神庙的时候,才现这里空空荡荡并没有张太婆的影子。 “张太婆~” 隐隐约约中,山下也传来杨大元媳妇的呼喊声。 在山神庙内外短暂的搜寻一下之后,赵颀转身下山,不过走到一半的时候,在白茫茫的暴雨之中似乎看到树林之中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动了一下。 赵颀打了个哆嗦停下来,慢慢走近之后才现是一头牛,两支大犄角,一双牛眼珠子似乎很无助的盯着他。 牛找到了,但人呢! 赵颀赶紧在四周到处寻找,很快就模模糊糊在一堆荆棘丛中看到了一个蜷缩在里面的影子。 “林婶快来,我找着张太婆了!”赵颀扯着嗓子大吼,也顾不得荆棘挂伤,钻入荆棘丛中将一个浑身湿透白苍苍的老太婆从里面背了出来。 几分钟后,赵颀终于是背着张太婆走到了山脚下,一个带着斗笠同样浑身湿透的妇女也匆匆冲山洼里面跑了出来。 “林婶,牛还在上面,你去牵下来,免得被雷声吓跑了,我先把太婆背回去!”赵颀抹着脸上的雨水大声说。 “好好,你赶紧回去!”林婶赶紧上山去找牛。 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足足下了一个多小时。 张太婆虽然跌入了荆棘丛中,但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摔伤了一条腿,身上也被荆棘挂伤了不少地方,被赵颀背回家之后很快便清醒过来,在得知老牛也被找到牵回来之后,老太婆对着赵颀千恩万谢。 农耕时代,牛就是最重要的牲畜,没有之一。 耕田种地拉车,基本上一头牛就能顶半个家。 因此在农村,牛就是家里最贵重的东西,一家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呵护喂养,比人看得还金贵,为了保证粮食供应,政府也严格保护耕牛,从唐朝便开始有严格的规定,民间不准杀牛,吃肉更不许了,违反严重的甚至会被杀头。 不过法律归法律,其实据赵颀了解,宋朝民间杀牛几乎司空见惯,卖牛肉和吃牛肉的也大有人在,偷牛甚至蔚然成风成为危害社会的一大顽疾,因此农民无时无刻不把自己家的牛看得紧紧的。 赵颀把张太婆背回家后不久,雷声闪电逐渐往西北而去,瓢泼大雨便慢慢消停下来,等赵颀回家之后,雨已经彻底停了下来。 破窑侧面的池塘里已经水都漫了出来,几条巴掌大小的鲫鱼竟然游到草丛之中,搁浅在草地上乱蹦乱跳。 尼玛,有口福了! 赵颀也来不及换衣服,很快就捡了七八条,等到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再次出来的时候,太阳都出来了,天空澄净如洗,天地一片透明,田野山川如同镶嵌在水晶之中,微微的风中带着一股大雨之后的清凉和青草泥土的香气。 找来菜刀,蹲在池塘边,赵颀很快就把几条鱼宰杀剥洗干净。 刚好今天买了酱醋等作料,等会儿烧一道纯野生的鲫鱼,肯定是难得的美味,赵颀喜滋滋的端着一碗鱼进窑洞。 窑洞里面弥漫着一股暴雨过后的潮湿气息,地面还积留着一些雨水,但因为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火砖,再加上以前长年累月的窑火烧烤,吸水性非常强,因此看起来还算清爽。 小竹正端着赵颀淋湿的衣服出去清洗,苏老太则去张太婆家探望去了。 把鱼用盐腌上之后,赵颀去隔壁阿莲嫂家借了一把锄头回来,把窑洞里面的灰沟重新掏了一下,好让里面的积水能够快的流出去,不然这和大热天的容易滋生蚊虫。 弄完之后看看天色还早,于是提着锄头走到池塘边上,把排水沟也挖一下,好让塘水能够快的排放。 池塘里面有鱼,前几天赵颀就现了,每天晚上跳进去洗澡,就能感觉到有鱼和泥鳅撞腿,虽然池塘不算大,只有半亩,但好好修一下把排水沟用竹篱笆挡起来,以后常年都有鱼吃了。 弄完水沟,赵颀又在池塘边上平整一块空地,准备栽种一些葱姜蒜,这些作料随时都可以栽种,南方温暖,一年四季都能生长,等到了冬天,还可以挖一些花椒树和果树苗栽种,过几年就有水果吃了。 当然,等有钱了还是必须要修一栋房屋,住窑洞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至于更远的将来,赵颀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打算。 第22章 一块水晶石 “家住小山下,挖坑种南瓜,一挖一个金疙瘩……一挖一个银疙瘩……一挖一个铜……赖克马……” 赵颀哼着小曲,锄头一翻挖出来一个浑身疙疙瘩瘩的癞蛤蟆,瞪着一双大眼珠子无辜的看着赵颀。 “你瞅啥!”赵颀一脚把癞蛤蟆踢开之后继续挖。 “砰~” 随着一声脆响,锄头翻起来一块石头,碎裂的地方在阳光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我去,真的挖到宝贝了? 赵颀激动的丢下锄头把石头捡起来,大约拳头大小,沉甸甸的,碎裂的地方有一种晶莹剔透的感觉,等他拿到池塘边清洗干净之后,感觉心脏噗通噗通跳的有些按不住。 这是一块水晶,但并不纯净,中间一坨黄呼呼的杂质看起来像屎一样,但赵颀却激动异常,水晶啊,无论品相如何,这一块放在以前,怎么也得卖一两百块钱。 赵颀举着这块黄色的水晶石,对着阳光翻来覆去的看,嘴角不知不觉有口水滴落下来。 作为一个古玩爱好者,水晶赵颀并不陌生。 而实际上,古玩包含的内容很宽泛,和普通人所说的文玩有大量重叠的领域,因此包含的内容非常多,高级的字画瓷器,低档的核桃手串,涵盖了植物动物矿物工业人文等几乎所有领域,有人盘核桃珠串,有人盘象牙玉石,这些都是小道,而研究收藏瓷器字画才是公认的真正文玩大家。 当然,胆敢碰文玩字画的,非富即贵,穷逼玩不起。 即便是玩得起,大部分也是昨天才做好的,拿出来只能让业内专家呵呵冷笑几声。 而在收藏领域,水晶算是一个很特殊的大类。 因为水晶的种类多,贵的几十万几百万,但便宜的几十块钱的也有,因此受众和选择的范围也比较宽泛,不存在玩不起的人,只存在喜不喜欢。 而且因为水晶的种类颜色比较多,因此并不是贵的就好,这些天然的矿物,就和那那些玩奇石的人一样,就图一个自己喜欢。 当然,好的水晶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不光要晶莹剔透,而且还要有自己的特色。 这个特色就是里面的不同的矿物质形成的独特颜色和结构。 古代的水晶饰品不少,珍藏在杭州博物馆的战国水晶杯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件国宝。 而赵颀还听说过另外一件,南京曾经出土过一件北宋时期的蕉叶水晶杯,造型精致精巧,曾经在古玩界引起过轰动。 而且唐宋时期佛教昌盛,士大夫也都是文人雅士,因此水晶物品更多,玉璧、把件、佛珠,手串,玉佩,挂件,配饰等应有尽有。 中国的水晶收藏热,就是始于宋朝。 听闻赵匡胤一直从不离身的柱斧就是水晶做的,不过是野史传闻,并没有正规的历史记载。 而赵颀穿越之前的前一天,还曾经到宁波附近参观过阿育王寺,阿育王塔的塔身上就镶嵌了大量的水晶。 不过在古代,具有雅趣的士大夫喜欢的都是纯净水晶,而且水晶因为硬度太高,打磨加工难度大,远不如玉石好琢磨,因此传世非常少,每一件都堪称稀世精品。 而眼下挖出来的这块杂质含量很大的水晶石在这个时代可能并没有什么价值。 略一思量,赵颀也大致有了一些判断。 不过这个砖窑附近怎么会有水晶,难道这里有水晶矿? 赵颀激动中略有些疑惑的四周观察。 “哥哥,你拿的什么呀,看起来好漂亮!”小竹从张太婆家回来,蹦蹦跳跳的老远就在询问,不过等跑过来看了一眼之后就没兴趣了,“这是小米姐姐她们去码头玩儿捡回来的,没甚子用!” 赵颀这才明白过来水晶不是这窑厂的东西,不过很是好奇的问:“你是说码头上有很多这种石头吗?” “嗯,听小米姐姐说珠宝行附近很多,不过我没去过,不知道在哪儿!”小竹点头。 “码头这么近你为啥去的少?”赵颀问。 “因为我要照顾哥哥啊,你喜欢到处乱跑,只能紧紧跟着,而且太婆也让我拦着你不让你跑去码头玩儿,害怕掉进海里去了!”小竹吐吐小舌头偷偷的看了赵颀一眼,“哥哥喜欢这样的石头,改天我和小米姐姐去码头帮你多捡一些回来。” “嗯,过几天我们一起去!”赵颀摸摸小竹干涩枯黄但却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感觉心里有些难受,这里距离海港只有四五里,小丫头五六年时间竟然没去过。 “好,小米姐姐说码头上船可多了,人也多,特别热闹!”小竹高兴的雀跃鼓掌。 而小竹的话也让赵颀确信刚才的判断,这种杂质太多的水晶石在眼下的大宋不值钱,不然也不会被珠宝行随意了乱丢成了孩子们的玩具。 不过对于赵颀来说,这些石头可有大用。 用来制作各种颜色的玻璃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唐宋时期的许多诗词和历史记录中都有玻璃出现,而且一些字画中也出现过玻璃,赵颀清楚地记得有些宋朝的古画之中就有用玻璃瓶插花和养鱼的场景。 不过在唐宋时期,玻璃和琉璃混淆在一起,但其实玻璃和琉璃的成分和工艺差别很大,琉璃的主要成分是钡铅盐结晶,熔化温度低,而玻璃主要是钙和钠的硅酸盐,融化温度高,琉璃烧出来颜色很丰富,工艺复杂透明度差,但玻璃则颜色要纯净的多。 但无论是琉璃还是玻璃,在古代都是很珍贵的物品,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买不起,在赵颀熟悉的收藏界,古代的琉璃文物收藏价值巨大,深受文玩爱好者追捧,不过由于数量少而且易碎,造成存世量极其稀少,价格居高不下。 而大宋眼下虽然有玻璃,但好的玻璃据说都是从大食国也就是伊朗和阿拉伯半岛运送来的。 而大食国又叫黑衣大食,正规的称呼应该叫阿拉伯帝国阿拔斯王朝,从唐朝延续到南宋末年,按照时间推算,差不多眼下应该就被蒙古人干掉了。 第23章 熟悉环境 自从成吉思汗一统蒙古各部落开始,一直在不停的往外扩张,速度非常快,几十年时间便横扫亚洲和欧洲。 蒙古铁蹄所到之处屠刀飞扬,在东方干掉了金国、西夏、西辽、高丽、大理和安南等国,在中亚干掉了花刺子模,然后一路西征,先后攻占莫斯科、波兰、匈牙利,击败神圣罗马军团,兵锋直指维也纳。 而就在蒙哥第二次东征大宋的时候,同时也命令旭烈兀第三次西征。 也就是在这一次东西方同时征讨的过程中,蒙哥汗死于重庆的钓鱼城,虽然旭烈兀按计划征服了叙利亚和阿拔斯王朝,接连攻占巴格达和大马士革,但因为蒙古诸部了争夺大汗之位,几乎东西方两场征讨全都无疾而终。 忽必烈舍弃了征讨大宋赶回去和阿里不哥争夺汗位,而西方的旭烈兀和拔都也无心继续征讨西方回军援助,这场争夺汗位的内战也让庞大的蒙古帝国一分为四。 当然,也正是蒙哥的死,让东方的大宋苟延残喘了几年,而西方也因此获得了一个宝贵的喘息机会。 后世有历史学家研究说是大宋拯救了欧洲。 这种说法虽然有些偏激,但也并不是不无道理。 蒙哥在征讨四川的时候挂掉,导致蒙古帝国内乱,不然的话蒙古军团会一路向西继续征讨,说不定真的会占领整个欧洲,因为按照蒙古人打仗的尿性,基本上都是抢光杀光烧光的三光政策,旭烈兀攻破巴格达和大马士革之后大肆屠城,阿拉伯帝国的王室基本上被屠杀一空。 西方因为蒙哥的死和蒙古帝国的内乱获得了一次难得的喘息机会,因此十字军积蓄实力发动了第八次东征,蒙古的进攻由此受挫开始收缩阵线,西方的局势开始稳固下来。 但同样获得了喘息机会的南宋朝廷,却眼睁睁错失了这次难得的时机,本来有机会和忽必烈搭成一个如同澶渊之盟的和平条约继续苟延残喘下去,获得更长时间的和平来积蓄实力,但贾似道却一面私下和忽必烈议和,一边截杀退兵的蒙古殿后大军,为忽必烈后来第三次伐宋留下了借口。 当然,我们不能说即便真的和忽必烈议和就一定能够蒙古人止步长江划江而治,但大宋朝廷出尔反尔的做法的确让忽必烈非常恼怒。 而眼下的时间,旭烈兀军团正在征讨大食和叙利亚,而蒙哥也已经开始出兵四川,不过大宋朝廷眼下还不知道而已。 而这次征讨,蒙哥汗会死在钓鱼城。 因此这次战争不会持续很久,明年就会结束。 所以眼下赵颀也还不急,不用担心蒙古人很快打过来。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宋钱多人傻,还能坚持十多年,就光是一个襄阳城,就足够蒙古人啃好多年。 而这十多年,就是赵颀挣钱发财思考未来的时间,还可以在庆元府这个安乐小山村浪一下,至于浪成什么样,还需要慢慢去规划。 赵颀把这块水晶丢在破窑墙根下面继续平整小菜园。 即便是制造玻璃能够挣钱,但还需要修建专业的煤炉,需要煤,需要有人帮忙,最主要的是他毫无权势根基,一旦被人知道他会制造玻璃,而且是比眼下大宋最好的玻璃还好的玻璃制品,只怕性命有些堪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赵颀还是很清楚的。 时间一晃又到了傍晚,赵颀累了几身大汗,终于在小池塘边上平整出来大约二分地大小一块菜地。 苏老太下午从张太婆家回来之后,也和小竹两人在窑内裁剪缝制床单和被单。 看看太阳快要落山,赵颀也收起锄头洗脸洗手之后让小竹把饭煮上,然后准备做晚饭。 在这个没有电的时代,普通家庭一到天黑就吃饭睡觉了。 即便是点着灯都不知道干点儿啥。 年轻小夫妻睡在床上还能愉快的啪啪啪,单身狗就只能玩手指头。 穿越过来一眨眼就已经第七天了。 每天早睡早起,而且每天劳动流汗,赵颀竟然发现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情都健康多了,精神饱满的一逼。 煮饭的时间,赵颀去附近转了一圈,摘回来一把野葱和一些鲜嫩的紫苏叶。 上午那场暴雨造成的积水已经完全消退,池塘的水下降了两尺,而破窑附近的地面也变得干爽无比。 赵颀把野葱和紫苏叶在池塘洗干净,然后进窑洞挽起袖子开始煮鱼。 先把铁锅烧热,下菜油,然后把几条腌好的鲫鱼下锅先煎一下,等到两边都煎到焦黄之后加水,然后丢入姜片花椒,一小勺酱油,盖上锅盖焖几分钟,然后再将切碎的紫苏和野葱段放进去用小火焖到收干汤汁之后就起锅。 当鲫鱼还在锅里面咕嘟嘟焖煮的时候,散发出来的香味便已经弥漫整个窑洞,小竹蹲在旁边看火,被这浓烈的香味引诱的不断吞口水。 而苏老太也坐在凉棚下面,看着做菜的赵颀,苍老的脸上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经过几天的相处,她对自己这个突然就清醒过来的孙子充满了迷惑不解,以前一个只知道到处乱跑的傻子,怎么就突然会烧菜煮饭了,而且还会算账买东西,说话也调理清晰,比一个正常人表现的更加令人费解,完全就像是傻子的躯壳之中装上了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陌生到让她竟然有些害怕。 苏老太紧紧的握住拐杖,干枯的手指微微颤抖,但这种恐惧又渐渐变成一个压制不住的古怪念头从心底升腾起来,浑浊的老眼也慢慢有了一丝光彩。 “颀哥儿!” 太阳落山,天色却还异常明亮,就在赵颀三人围坐在灶台旁边吃着香喷喷的晚饭的时候,窑洞外面传来喊声,赵颀出门,就看到一个憨厚的年轻人走到了门口。 “李贵哥哥,吃过饭没有?”赵颀热情的打招呼。 “吃过了,吃过了,听小米说今天多亏你帮忙,才把我太婆和牛从山上找回来!”年轻人满脸感激的一把抓住赵颀的手说。 “没事没事,当时打雷下雨,我也刚好在家,还有林婶帮忙,太婆跌伤了腿脚,我给他涂了一些膏药,你明天最好带她去镇上找大夫看看!”赵颀摆手说。 “这次多亏你了,那么大的雨,我们在码头上也没办法干活儿,方才回家才知道,太婆腿脚应该没问题,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了……” 就在赵颀和李贵两人说话之时,杨大元也从小路上匆匆走过来,也是回家听说了这件事过来看看的,三个人就站在窑洞门口聊了几句,赵颀顺便说了一下明天想去码头打工的事,杨大元点头答应下来,让他明天准备好之后就到码头的吕家商行找他,而李贵也拍着胸脯保证赵颀去了会好好照顾他。 如今穿衣住宿都弄好了,还需要找一个稳妥挣钱糊口的工作才行。 虽然当民工搬砖不是长久之计,但眼下人生地不熟,必须先熟悉环境才行,而近在咫尺的杨公镇码头万商云集,就是熟悉环境的最好地方。 …… 第24章 繁华的海港 “黄田港北水如天,万里风樯看贾船。海外珠犀常入市,人间鱼蟹不论钱。” 虽然王安石形容的是吴淞江口上海镇万帆云集的热闹景象,但对于对外开放商业发达的大宋来说,每一处海河码头,都是如此热闹而喧嚣。 宋谚有云,要想富,跟着行在卖酒醋。 对于这个工商业税收最高曾经占据国家财政收入百分之七八十,提前整个人类文明数百年进入近代文明社会的南宋来说,京师临安附近,肯定也是最繁华热闹的区域。 毗邻长江出海口的姑苏和杭州湾的庆元府所处的两浙路就是商贸最为发达的地方,没有之一。 庆元府,府治鄞县郊外的海港码头。 大量来自于高丽和日本的商旅使臣以及从南方广州福州等地满载货物而来的东南亚甚至大食商船云集于此,整个三江口和舟山水域大小船舶来往不断,船帆桅杆密如竹林,号角声此起彼伏。 海港码头上,身穿各种不同服饰,操着不同口音的商人来往不断。 高丽人、日本人、琉球人、占城人、真腊人、安南人、天竺人、大食人…… 除开这些来自异国的商旅,更多的是大宋境内东南西北的商贾和以在码头搬运货物为生计普通百姓和渔民,熙熙攘攘数万人汇聚在一起,车水马龙喧哗嘈杂,构成一幅喧嚣震天的繁华盛世景象。 夏日的黎明来的特别早。 就在卯时左右,随着东方的大海上露出一抹微微的晨曦,偌大的海港便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太阳还未升起,码头上就已经人山人海,贩夫走卒商贾官吏,还有各种异族面孔的外国商人都开始忙碌起来,而绵延十余里的海岸也号角震天,密密麻麻的帆船一艘接一艘的开始起锚扬帆离开海港。 昨天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影响了许多船舶的出行,因此今天的海港,更显的忙碌几分。 赵颀吃饱喝足,带了一块葱香煎饼和一个竹筒做成的水杯,用一块布裹好,背在肩上迈开双腿直奔码头而去。 从破窑到码头有足有五六里距离。 若是有公交车,大约也就七八分钟就到了,然而在这个出门基本靠走的年代,只能靠双腿赶路了。 半个小时后,等赵颀气喘吁吁赶到码头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然而眼前的情形也让他感觉像二哈看星星一样,感觉到有些无处下口。 虽然和后世的集装箱码头没法比,环境杂乱泥沙遍地,但码头上人太多了,牛车马车驴子骡子马匹轿子还有无数赤胳膊扛扁担的民工,入眼处熙熙攘攘喧哗震天,海岸的码头上停靠的大小商船连绵不绝,海面上成群结队的海船在此起彼伏的号角声中迎着霞光驶向大海深处,而对面的舟山群岛也沐浴在霞光之中,看起来如同仙岛一般若隐若现。 海港除了人多船多车马多之外,还有密密麻麻的房屋。 车马行、茶行、盐行、瓷器行、会子务、市舶务、巡捕房、驿馆、客栈、酒楼、质铺、解库、货仓、使馆等密密麻麻,甚至还有勾栏瓦舍、青楼妓院,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繁华县城的规模。 川流不息的车马人流之中,除开高鼻大眼的波斯人和黑瘦不堪的东南亚人,还有许多穿着和服点着绛唇拿着小折扇脸色涂抹白的吓人的日本女子,只看得赵颀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赵颀沿着码头一路打听询问许久,又走了两三里路才终于找到吕家商行。 一间宽阔的门面,挂着一个巨大的招牌,门前停着许多车马,还聚集着一群赤膊民工,正排队听一个身穿长衫头戴方巾的中年人说话,似乎在分配任务。 “请问杨大元在不在?”赵颀挤到大门口大声询问。 “大元哥,有人找!”一个皮肤黝黑的矮壮青年冲着里面吼了一声,又等了足足两分钟,一个身穿短衣的中年男子急匆匆走出来。 “谁找我?” “大元叔,是我!”赵颀擦着额头的汗水赶紧挤上去。 “大郎来的刚好,正缺人手,跟我进来!” 杨大元但也来不及多说,领着赵颀走进商行。 里面人也不少,摆放着几张桌椅,几个文士装束的管事都伏在桌上不停的翻看账册写写画画,还有一些貌似工头的人正在和这些管事说话,偶尔还有几句争吵,因此整个房间闹哄哄的,还充斥着一股汗臭体臭脚臭混杂的味道,让人感觉有些窒息。 “张管头,这是我们村的赵大郎,今天来商行帮工,您看给他安排到哪一组?”杨大元将赵颀带到最里面的一张桌子前面。 一个年约四旬的黑须男子抬头看了赵颀一眼,微微点头说:“既然是你们村的,就跟着二麻子一组吧,名字,年龄……”黑须男子一边说话一边拿起毛笔翻开账册。 “赵颀,十五岁!”赵颀赶紧回答。 黑须男子登记完毕之后,又拿出一块木牌刷刷写了几笔,画押盖章之后递给杨大元。 “好了,这木牌收好别弄丢了,以后进库房要检查,跟我来!”杨大元把木牌递给赵颀。 赵颀接过来翻看一下,木牌上面一个吕字,下面填着赵颀的名字,另一面是一个伍字,看来是分组,木牌上打着孔,还拴着一根细麻绳,赵颀便将木牌系在腰带上跟着杨大元离开。 商行面旁边有一条不到两丈宽的巷道,路上都是车辙碾压的痕迹,而且还有络绎不绝满载货物的牛车马车出来。 顺着巷道往里走了数十米之后,来到一扇厚重的大门前,门边杵着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在检查了赵颀的腰牌之后让二人进去。 穿过大门,就是一个巨的院子。 院子里停放着十多辆车,既有牛车马车也有人力板车和独轮鸡公车,数十个穿着皮肤黝黑光着膀子的男子正从仓库之中往车上搬货,旁边还有文士装束的人拿着账本核对登记,虽然忙碌但却也井井有条,若是这些人换一下衣服,看起来就和后世的物流仓库并没有太大区别。 “二麻子过来!” 杨大元冲着仓库吼了一声,一个脸上坑坑洼洼的年轻人赶紧跑过来。 “二麻哥!”赵颀笑着打招呼。 “咦,颀哥儿你终于来了,这几天到处都在谈论你!”二麻子笑着搂着赵颀的肩膀对杨大元说,“大元哥你去忙吧,颀哥儿我会照顾好的!” “嗯,大郎刚好没几天,别让他干太重的活儿,要是累的犯病了我可不好对苏老太交代!”杨大元叮嘱说。 二麻子的脸立刻扭曲的跟鞋拔子一样,满脸的麻子坑都变形了,苦笑着说:“那你还是让颀哥儿先回去玩吧,我可不是山神像,保佑不了他!” “瞎咧咧啥,小心注意就行了,大郎最近挺好的,昨天下大雨还去山上救了张太婆帮忙找回了牛,别让人欺负他就行了!”杨大元瞪着眼珠子说。 “那你放心,在这里没人敢欺负他!”二麻子立刻把胸脯拍的砰砰响。 “多谢大元叔,等我拿到工钱就请你吃饭!”赵颀对杨大元很是感激的。 “谢啥,干活儿仔细一些,有什么不懂就多问,这一组几乎都是我们村的,大家互相照顾,工钱二麻子会每天给你结算,不会克扣你的钱,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杨大元交代了几句之后急匆匆转身离去,赵颀也跟着二麻子去仓库。 第25章 这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 仓库里人更多,都在搬货,每个人腰间都拴着一块木牌。 二麻子先把赵颀和一堆人简单介绍了一下。 而这一组里面有几个赵颀这几天还见过,都是茅湾村的,不光有面相憨厚的李贵,连邻居阿安也在。 不过阿安显然对赵颀偷看他婆娘洗澡这件事依旧耿耿于怀,对着赵颀狠狠的瞪了一眼扭头懒得打招呼。 茅湾村的人也都知道这件,但也不敢当面开玩笑,生怕阿安忍不住又要和赵颀打起来,打伤人不要紧,眼下在仓库里,若是打坏了货可就要赔钱了。 “阿贵,颀哥儿就和你们一组吧,小心照看些!”二麻子把李贵叫到面前吩咐。 “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颀哥儿的!”李贵赶紧点头。 二麻子几句吩咐之后人就散了,各自三五个或者七八个一小组去搬货。 赵颀一组的除开李贵之外还有两个年轻人,一个叫冬瓜,一个叫二毛,真名赵颀也不知道,反正同村的年轻人之间都是叫外号的,以前赵颀的外号叫傻子,最多叫一声傻大郎,叫颀哥儿是从最近才开始。 “傻大,你真的已经好了?”一边干活儿,二毛好奇的问。 “嗯,被山神像砸晕过后醒过来就好多了,只是以前的事都记不住了。”赵颀只好再次解释。 “记不住没事,反正你以前也没啥好记的,整天只知道到处瞎跑打人,要不就是偷看别的媳妇丫头洗澡……”冬瓜嘿嘿笑着说。 赵颀:…… “别瞎胡说了,颀哥儿的病已经好了,被阿安听见了又要跳起来!”旁边李贵低声说。 “阿安这个家伙,听说日弄婆娘不行……” “说的你很行样的,上次去船上找小姐,你刚进去就出来了,一百文钱连个声响都没听到!” “放屁,爷把那小姐按在船头操的嗷嗷叫唤了半个时辰!” “嘁,操婆娘这种事呢,光嘴硬是不行的,还要下面硬……” 冬瓜和二毛两个家伙一边搬货一边嘻嘻哈哈,赵颀听的满头黑线。 三个男人不谈逼,今天的日头不落西。 这尼玛一仓库的男人,怕是这种话题可以聊一整天不带重样的。 “颀哥儿别理这两个家伙,小心点儿,这里面是卖给大食商人的瓷瓶,千万别摔坏了,不然一个得赔十几贯!”李贵特别叮嘱一声,然然后小心翼翼抱起一个箱子往外走,赵颀也赶紧抱起一个跟上去。 仓库外面有几辆马车负责专门运送这些瓷器。 一个穿着一件灰色交领长衫,带着东坡巾的文士负责察验和登记,每一件货都会仔细查看包装外观确认没有损伤之后才让放到车上。 这些瓷器应该比较贵重,每一个都是单独用木箱包装,而且在搬运的途中还有麦子和绿豆等从木箱的缝隙中掉落下来,和历史记录差不多,这些外销的瓷器都会放一些种子在里面,等到上船之后就会往里面浇水,过几天这些种子就会发芽,瓷器就不会因为遇到风浪颠簸摇碎了。 来来回回搬了一个多小时,三辆马车都装满之后,负责察验的管头便开具了一张出货单,上面除开登记列有出仓时间和品种数量之外,还需要管事签名和搬运人员画押,二麻子是这一组的工头,因此也被叫过来再次清点一遍,确认无误之后签字,这几车货就算出仓完毕,然后管头便坐车亲自押送三辆马车离开去码头。 “我去,好累!”马车离开之后,赵颀满头大汗一屁股坐在仓库的地上,从包袱里面拿出竹筒喝水。 长这么大,他还没样连续干过这么长时间的体力活儿。 而李贵和冬瓜二毛几个却神情轻松无比,二毛笑着坐在一个木箱上轻轻拍了一下说:“颀哥儿,这还不算累,二麻哥给你安排的还算是轻松活计,你看大牛他们搬的可都是大箱,一箱就是百十来斤,若是你去,恐怕是一件都搬不动!” 赵颀回头看了一下,看着一群身体强壮的帮工抬的咬牙切齿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尼玛看来搬砖这口饭也不好吃,自己这个小身板怕是不经操,看来得尽快想一个轻松发财的方法才行。 学了一肚子学问,却跑来当民工,这身份和待遇落差太大了。 休息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三辆马车回来,四个人继续搬货。 这一堆瓷器大约有三百多件,每辆马车只能放二十件左右,一趟也就六十件,因此四人进进出出的搬,马车来来回回的运,等到全部搬完,时间已经是未时末了,差不多后世下午三点的样子。 而这个中途,赵颀也不过是趁着中途休息的时候吃了一块冷硬的葱油饼,而一大竹筒水早已都喝的干干净净。 看着最后一趟三辆马车离开仓库,赵颀浑身早已汗透,手软脚软的躺在地上喘气。 这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 然而,作为万恶的资本家怎么会花钱让民工休息,因此还没躺到十分钟,四个人又被二麻子安排去搬另一堆货。 这一次的货全都是麻袋,而且更重一些,李贵和二毛冬瓜都是一个人扛两个麻袋跑的飞快,但赵颀试了一次之后就放弃了,两个麻袋至少有四十公斤,赵颀第一次就差点儿撞栽地上去了,要不是被旁边的人及时扶一把,估计连人带货都要摔坏,因此二麻子特意跑过来提醒他慢点儿搬,人摔坏了自认倒霉,但把货若是摔坏麻烦就大了。 这个时代可没啥人权和劳动保护。 摔坏了主人家的货,那就得赔钱,如果价值太大赔不起还可能吃官司,即便是老板心好不赔钱,这种事也可一不可再二,有个一次两次,连帮工都会嫌弃。 赵颀觉得自己完全是凭着三十岁的灵魂意志强行支撑这个十五岁的身体挨到下班的。 这一堆货大部分都是李贵三人搬的,他连别人三分之一都没搬够。 申时末,太阳已经西斜,仓库内因为不能点烛火照明,因此已经非常暗淡,最后一趟货搬完,有管事前来通知五组可以放工,二麻子则带着几个人去商行前台结算当天的工钱。 赵颀跟着李贵等一群五组的帮工聚在吕家商行外面,一个个全都浑身湿透,累是累,但所有人都神情轻松还在互相谈笑甚至打闹,只有赵颀脸色苍白坐在一块石头上双股战战浑身微微抖动。 累已经不能形容赵颀此时的心情了,他需要躺下来挺尸才能恢复过来。 此时海港附近几乎所有商行货仓都开始放工,一群一群衣衫破旧的男人从各条巷道出来,再加上海船上成群结队下船的船工和海员,落日夕阳下,巨大的海港码头上到处都是人,其中还间或夹杂大量的骑马赶车的人,整个码头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夕阳映照下的大海宁静而美丽。 习习的晚风吹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大海的味道。 还混杂有一股牛粪马粪和汗水气息。 数百条大小海船停靠在码头上,随着海浪轻轻起伏颠簸,林立的的桅杆在夕阳下看起来如同长枪巨椽。 远处的舟山群岛在海波和夕阳下若隐若现,缥缈如同仙山。 这便是大宋,一个繁华而特殊的王朝。 他与众不同,富有强烈的生活气息。 沐浴着海风斜阳,看着眼前恢弘而热闹的海港,赵颀有些失神,慢慢竟然忘记了劳累和疲乏。 第26章 很变态的民族 “领钱了领钱了……” 随着二麻子和几个同伴提着几个口袋从商行出来,人群瞬间爆发出一阵热闹和喧嚣一起围了上去。 “颀哥儿,快来领工钱,等会儿去船上操小娘子!”李贵喜滋滋的捏着几张纸币出来冲着赵颀嚷嚷。 “颀哥儿今天怕是操不动了!”有人大声说。 “哈哈哈哈……”人群爆发出一股快活的大笑。 很快工钱发完,一群帮工也都三三两两结伴散去,有人往茅湾村的方向而去,但大部分人却都往附近张灯结彩传来歌舞声音的勾栏而去。 “颀哥儿,这是你今天的工钱!”二麻子把几张会子和几枚零散的铜钱塞进赵颀手中,赵颀翻看了一下,一张五百文的,一张两百文的,一张三百文的,合计一贯,剩下还有七枚铜钱。 按照眼下会子和铜钱的比值,大约是五比一,加上几枚铜钱,折算下差不多就两百文铜钱。 这个收入应该还算不错,刚才听一些路过的民工说话,有些一天只能挣百十文钱,可见杨大元的确很照顾他,仓库搬货不用担心风吹雨淋,而且也不像在码头和货船上搬货的工人,一不小心就会失足掉进海里。 “走吧,跟我们去看小娘子跳舞!”二麻子一把搂住赵颀的肩头笑着说。 “走走,颀哥儿肯定还没去过,今天带你去见识一番!”二毛和几个年轻人也一起笑着围上来拉扯赵颀的胳膊。 “我饿了,要回去吃饭!”赵颀挣扎几下。 “吃饭还不简单,那边有卖馒头的,我们先去扑几个充饥!”二麻子转头一看四周,不远处有个推车卖小吃的,因此搂着赵颀就走过去。 “李老倌儿,今天有啥馅儿的馒头!”一群人拥着赵颀走到小吃摊前面嚷嚷。 “蟹黄的,酸豆的,荠菜的,猪肉的,咸菜的,每天不都是一样,买还是扑!” 一个五十来岁带着草帽的半拉子老头儿笑着赶紧打招呼,同时将推车上的蒸笼盖揭开,几笼热气腾腾的面点就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所谓馒头,就是后世的包子,里面有馅儿,而后世的馒头,眼下叫炊饼。 包子也有,不过是用菜叶包裹后蒸熟的饭团,饭团之中还会拌一些肉糜瓜果大枣红豆等。 赵颀虽然对宋朝的食物有所耳闻,但从未见过,眼下这小吃摊上包子馒头都有,还有一种面皮包裹像蒸饺一样的食物,想来和蒸饺也能没啥区别。 “自然是扑了,我们五个人,扑五个猪肉馅儿的!”二麻子掏出钱袋笑着说。 “好嘞!”摊主笑着把一个小竹箩递过来,二麻子数了五枚铜钱攥在手心摇晃了几下,然后还对着拳头吹了一口气,然后大叫一声扑,撒手将五枚钱丢在了竹箩里面。 “吁~~”围观的二毛等人都一起发出嘘声。 摊主随手就把五枚铜钱收走之后笑着说:“没中,要不要再来?” 二麻子脸皮抽抽一下,再次掏出五枚钱点头说:“自然还要扑,再不中就吃酸豆馅儿的!” “扑~”二麻子再次重复先前的动作,撒手五枚铜钱落在竹箩里面。 “吁~~”这次几个人又一起发出嘘声。 明显二麻子第二次赌包子又失败了。 赵颀一直听说宋朝人好赌,水浒传中赌博的场景出现过不少,眼下看来果然如此,二麻子这些人竟然买个包子都要赌。 虽然他还没太搞懂这赌馒头的赔率,但应该不低,镇上一个炊饼,也就是白面馒头都要五文钱,包子再便宜至少也要八文十文,一个肉包子估计不会低于十文,相对于普通人的收入来说,绝对不算便宜。 就像赵颀,累死累活一天收入二百文,也堪堪只够买二十个包子。 不过在古代,粮食一直都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宋朝农业发达,但人口多地方狭窄,粮食即便是不算太缺也一直不便宜,毕竟吃饭是最基础的生活需求,所谓盛世,也不过能够让百姓吃饱不闹事而已。 因此普通百姓挣到的钱,大部分也都开支在食物上。 码头上帮工,一个强壮劳动力一天所得也不过一两百文钱,若是不种田的话,估计也勉强只够一个五口的家庭吃饱而已。 若是按照猪肉包子十钱一个算的话,二麻子用五钱赌五个包子,摊主差不多是一赔十的赔率,自然也很有吸引力。 但赌博这种事,赔率越高自然赢的可能性也就越小,自古亦然。 “还来不来?”摊主乐呵呵的把五枚铜钱再次收进自己的腰包。 而两次失败之后,二麻子脸皮涨红的犹豫一下之后悻悻摆手,掏出一张面额两百文的会子丢给摊主,摊主则笑的合不拢嘴,给二麻子和赵颀每人用葫芦叶包了一个包子递过来,也没找钱便将会子塞进自己的衣袋里面。 “晦气,走吧!”二麻子狠狠的咬着包子带着赵颀等人离开。 按照铜钱和会子之间的兑换关系,两百钱的会子买了五个酸菜馅儿的包子,一个算下来就是四十钱,折算成铜钱差不多就是八钱。 而二麻子还赌了两次,摊主白得了额外的十钱,多赚了不少,点头哈腰送一群人离开,一张老脸笑的跟一朵花似的。 “欧哈哟,#¥@%……” 就在一群人走到附近一个挂着灯笼和和彩布装饰的妓院门口的时候,几个穿着和服画着白面脸谱摇着小折扇的日本女子正围着几个衣饰看起来很整齐的文士嘻嘻哈哈的说话。 “她们在干啥?”赵颀懵逼而又好奇的问。 “哈哈,颀哥儿没见过吧,她们要借种咧,你若是穿的整齐些,再长的高大白净一些,她们也会围上来!”二麻子乐呵呵的用袖子擦着嘴巴说。 “借种?”赵颀更加懵逼。 “就是如此,这些倭国女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几船,船就停在海港附近,只要看见白净俊俏些的读书人,她们便会围上来要求借种,听说倭人的船上布置的豪华奢侈,只要去了就能服侍的腿软脚软,甚至有时候还会给钱,不过因为长的丑陋而且脸画的跟鬼一样,去的人不多,听说这些女人只要怀孕都会欢呼庆祝,然后被送回倭国供养起来……” 赵颀:…… 二麻子等人常年混迹在码头,对海港的事门清,对这种事似乎也司空见惯。 但赵颀却嘴巴张大半天合不拢。 虽然他研究过一段时间的宋朝历史,但主要集中在一些大的历史事件和书画瓷器这一块儿,真的不知道还有这种离奇的事情。 日本人竟然千里迢迢的跑到中国来花钱找男人配种。 由此可见,日本果然是一个很变态的民族。 “我还听说这些倭国娘们都是什么大名和将军的女儿甚至妻妾,就像我们大宋的郡王大官家的女人,真不要脸,竟然干这种事,呸~”一个年轻人对着几个日本女人吐口水。 “你呸啥,又不是你家亲戚,只是你操不上而已,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走吧,去勾栏看小娘子跳舞!”二麻子撇嘴,然后几个人都一路扭头双眼冒光的看着几个日本女人离开,其中一个还喉结一耸一耸的,明显想法很不纯洁。 第27章 黄色小舞厅 整个海港其实就和杨公镇连成一片,各种商业和娱乐设施齐全,完全就像一座繁华热闹的县城,尤其是眼下傍晚时分,大宋开放的夜生活在这里也体现的淋漓尽致。 虽然太阳还没落山,但大量的餐馆酒楼客栈勾栏瓦舍青楼妓院全都开始悬挂灯笼,店小二和一些穿着薄透纱裙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站在店门口招呼拉客,此起彼伏的声音显得热闹无比。 “这四海酒楼也是吕家的产业!” 路过一座两层的酒楼,二麻子指着酒楼告诉赵颀。 “这些人一顿酒食就是几贯甚至数十贯,也不知道我们何时才有钱进去吃喝一顿!”闻着酒楼中飘出来的饭菜香味和酒味,二毛几个都喉结一耸一耸的添嘴巴。 “我到是不想进去吃酒,只想摸一下少夫人屁股!”一个家伙色眯眯的看着二楼一个妖娆的女子身影吞口水。 “算了吧,你要敢摸一下,我给你一贯钱!”二麻子翻白眼儿。 “嘿嘿,我说说而已,少夫人白白嫩嫩胸大屁股大,二少爷天天摸着玩儿肯定享受!”说话的家伙缩了一下脖子干笑。 “有钱了漂亮女人还不是随便摸,可惜啊,爷们没钱,走走,别说了,说多了鸡儿疼!”二麻子搂着赵颀的肩膀往前走。 一群人很快来到一座勾栏前面,门前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黑脸大汉正在买票。 “咦,二麻子又来看戏?”一个黑脸大汉笑着打招呼。 “那是!”二麻子笑着掏出一张两百钱的会子递过去,同时转头对二毛几个人说,“颀哥儿的我给,你们的自己买!” 于是二毛等人各自掏钱买票,然后一群人就嘻嘻哈哈勾肩搭背的走进大门。 进门就是一个大厅,密密麻麻摆着数十条长凳,正前方一个木头搭建的舞台,大约二十来个平方,此时正有几个穿着轻纱薄裙的女子正在舞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舞台后面还传来叮叮咚咚琵琶锣鼓的声音。 舞台下就坐的大部分都是衣衫破旧的爷们儿,老老少少挤在一起快要坐满了,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汗臭味道,这些观众一看就是和二麻子他们一样,都是在码头靠出卖苦力挣钱的品种。 舞台上挂着大大小小十多盏灯笼,把舞台照耀的十分明亮,而跳舞唱歌的一群女子演出也很卖力,单薄清透的纱裙下,雪白的大腿玉臀若隐若现,这些女子时不时还会做出一些抚胸妖娆的诱惑动作,勾引的台下一帮子民工发出一阵阵狼嚎般的声音,二麻子等人也看得流口水跟着大声起哄。 尼玛,这哪里是演戏,分明是黄色小舞厅嘛。 赵颀被几个人挤在一条长凳上坐下,看了几分钟便感觉有些受不了了,这种档次的表演,实在让他提不起来兴趣,主要是今天实在累的慌,坐着感觉浑身的肉都在痛。 在时不时爆发出的鬼谷狼嚎的粗俗欢笑声中,赵颀硬着头皮看了二十分钟之后,实在受不了舞厅里面的喧哗吵闹和屁臭汗臭味道,提前跟二麻子等人说了一声就退了出来。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晚霞映照下,大海暮色苍茫已经看不太清楚。 岸边的码头上灯红酒绿歌舞声音从各处传来,停靠在海港的许多海船上有不少也灯火通明,隐隐能够看到甲板上唱歌跳舞和管弦丝竹的声音。 这傍晚时分,整个海港一改白天的忙碌和喧嚣,沉浸在一片歌舞升平之中。 这里歌舞升平安宁繁华,所有人都沉浸在其中毫不自知。 而这,也是大宋最后的辉煌岁月。 按照时间推算,若是没有人能够改变历史,大宋在十多年之后就会彻底垮塌。 历经千年风霜和繁华的中原帝国,将第一次完全落入野蛮的草原民族手中,而居于正统地位、影响整个东亚的汉文化,会遭受一次史无前例的毁灭和打击。 后世的历史学者研究指出,中国封建时代有两次重大的转折。 一次是大秦统一六国,开创了中国大一统的强盛之始。 第二次便是宋朝,开创了近代文明的曙光,被誉为华夏的文艺复兴。 但大宋最终破灭,中国没有完成近代文明的改造,转而踏上了一条更加封建和封闭的道路。 元朝,蒙古人受宋朝的影响,即便是统治简单而野蛮,但实际上依旧坚持发展商业和海外贸易,朝廷的结构也大致继承了宋朝的体系。 而然到了明朝就急转直下,禁海抑商,理学兴盛,重新启用严格的户籍制度将农民束缚在土地上,商业遭受重创,工业农业文化艺术都全面倒退,科技也停滞不前。 而恰恰是这个时代,西方开始强势崛起,大航海时代开启,工业文明出现,此消彼长之下,一直领先世界的中国开始落后。 虽然宋朝给人的印象一直是软弱可欺扶不起来。 而驱赶了蒙元恢复汉家山河的大明帝国给人一种强势无比的霸气。 然而在民生和治国上,许多历史学家对这两个朝代给出的却是截然相反的评价。 宋朝不弱,明朝不强。 赵颀不是历史学家,没有深入研究过,对这个理论报以很浅薄的认知。 但宋朝的文明辉煌,却是所有人都抹不掉的功绩。 不过大宋自从南渡之后,奸臣当道吏治腐败,最后毁于蒙古人的铁蹄之下,又的确是一个抹不去的伤痕,创伤数百年难以弥复。 沿着海岸和码头慢慢行走,赵颀新潮起伏难以平静。 当设身处地的生活在这个时代,才能真正看清楚他真正的模样。 大宋好或者不好,只有宋朝人自己最清楚。 “哗啦~”行走中,赵颀踢翻了一块石头。 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个狗啃屎。 不过等赵颀稳住身形之后,不由轻轻咦了一声,差点儿绊倒自己的这块石头在阴暗的夜色下,竟然闪烁出一道微弱的光芒。 赵颀满脸疑惑的把这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捡起来凑近观看,发现竟然有一种晶莹剔透的感觉,瞬间的愣神之后,赵颀用袖子将石头上的泥土擦干净,然后大步走到路边借着商铺的灯笼仔细观看,很快脸上露出一抹惊喜的笑容。 如果没看错,这又是一块水晶石,依旧含有大量的杂质,透明度并不高,但的确应该就是一块水晶。 赵颀四顾,最后眼光落在附近一间商铺门脸上。 一块黑色的牌匾上,隐隐可见吴氏珠宝几个金色大字。 而珠宝行门前被车马碾压凌乱的的车辙痕迹当中,似乎还有几块的石块,隐隐约约的闪烁着光华。 赵颀激动之下再次捡起一块擦干净泥土,果然又是一块含有杂质的水晶石。 看来小竹说的不错,这些水晶因为品质不高,都被珠宝行随意丢弃在码头上。 不过对于赵颀来说,水晶好不好都无所谓,这东西拿来做有色玻璃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没碰上就算了,但既然碰上了,赵颀也心情很是愉悦的在附近搜寻起来,浑然忘记了今天搬了一天砖腰酸背痛腿抽筋,也浑然忘记了饥饿和疲劳,半个小时下来竟然找到了三四十块,一大堆足有几十斤。 不过等把附近搜完之后,赵颀歇下来才有些傻眼。 这么一大堆,该怎么弄回去! 第28章 这辈子都不可能读书 “颀哥儿~” 就在赵颀抓耳挠腮揪头发的时候,身后传来喊声,回头,就看到二麻子和二毛四人组,在勾栏看完了小黄片之后结伴回家。 “二麻哥!”赵颀惊喜不已赶紧招手。 “嘘,还真是你,我们都以为你回家了,怎的在这里发呆!”二麻子四人一起走上来问。 “我没事捡了一些好看的石头,正想着怎么弄回去!”赵颀指着地上一堆石头说。 二麻子弯腰捡起一块看了一眼,很是嫌弃的丢在地上。 “嘁,这种破石头捡回去有啥用,码头上到处都是,只有小娃子捡来玩耍,走吧,天晚了,再不回去就看不见路了!”二麻子拍拍手上的泥沙撇嘴。 “二麻哥,我也只是觉得好看而已,捡回去洗干净了给小妹当玩具,帮我弄回去吧,改天我请你们吃饭!”赵颀笑着说。 “你说的啊!”几个人虽然很不屑,但在赵颀请吃饭的诱惑下,二麻子四个还是很爽快的脱下衣服,每人包了十多块,然后挂在肩膀上,一群人光着膀子往回走。 虽然天色很暗,但这条路二麻子等人已经非常熟悉,几乎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半个小时后,几个人把赵颀送回破窑,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暗,小竹已经踮着脚在院子门口等了许久。 “哥哥回来了!”望眼欲穿的小竹激动的跑上来迎接。 “我们先回去了,明天记得早点儿!”二麻子等人水都来不及喝一口,把石头丢在窑洞门前就结伴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咳咳,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苏老太杵着拐杖端着一个小油灯从窑洞里出来。 “放工之后跟着几个同伴在镇上玩了一会儿,他们一起把我送回来!”赵颀赶紧上前扶着苏老太。 老太婆虽然看似老眼昏花,但实际上耳朵挺好,自己和二麻子等人每天来去,只怕再过几天老太婆就知道自己在码头搬砖了。 不过这种事拖几天算几天,习惯就好。 小竹煮的有瓠子羹,赵颀虽然吃了一个包子,几里路走回来早就饿了,于是稀里哗啦的吃了几大碗,坐在窑洞外面看了半个小时的星星月亮之后洗澡刷牙睡觉。 这个时代,若是不生活在城镇,娱乐生活基本为零。 即便是左邻右舍,因为男人白天几乎都在码头上班,一个个都累得像狗,家中只有妇孺老幼,负责看家割草放牛喂鸡鸭清除田间杂草等,女人当男人用,孩子当大人用,十岁就已经是家里的重要劳动力,即便是只有五六岁,每天都需要帮家里干活儿。 而且基本上留在家里的都是女娃子,村里一些男娃子都送到村里的义学或者镇上的私塾念书去了,大部分天还没亮就起床,背着书包结伴上学,傍晚时候放学,和赵颀小时候一模一样。 村里是义学,茅湾村的人比较多,而且基本上家家户户有田,农闲也能在码头帮工,因此家境都还不错,至少吃饱穿暖没问题,像赵颀一家这么穷的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义学是村里几个富户筹钱开的,算是蒙学,请了一个老夫子,收了几十个学生,其中甚至还有几个女娃,平日教一些千字文三字经这些入门级的识字和书写课程,村里男娃到了五六岁,一般都会送去义学读书,虽然学费很少,但书籍和笔墨纸砚都得自己备,每年还得开支好几贯钱,逢年过节还得给老夫子送点儿鸡蛋米面啥的。 到了十岁左右,蒙学结束还想继续读书,就可以去杨公镇的私塾,私塾和蒙学不一样,开始教习一些简单的诗书礼乐和经义,私塾的开销更大,因此读得起的人就少了许多,但如果成绩不错,私塾老师会推荐去县城参加院试,如果考中,就能在县学读书,而且也会有一个正规的名称,叫做秀才。 秀才虽然不是官,但已经是正儿八经的高级知识分子,在当地绝对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非常受人尊敬,而有了秀才这个身份,就可以开设私塾、参加州县军监等各级官吏的应聘,当个普通公务员还是挺容易的,所以,一般只要考上秀才,基本上人生也就到了辉煌时刻。 秀才每个州县都按照人口数量都有固定的名额,所以竞争非常大。 杨大元的大儿子今年十五岁,和赵颀同年,就在镇上的私塾上学,听说今年准备参加院试,每天和大人一样早出晚归,一旬放一天假,赵颀只见过一次,名字叫扬之水,比他高大白净多了,文质彬彬一看就是读书人,和赵颀这种以前甩着雀雀到处飚的傻孩子不一样,一看就有出息。 杨大元虽然是个搬砖的泥巴腿子,但对大儿子充满了希望,大部分钱财都花在了大儿子身上,虽然平日都缄口不言,但实际上还是很得意,因为扬之水的原因,村里人对杨大元也很尊重。 一个会读书的儿子能给爹妈长脸。 几百年后还是这样的。 茅湾村在镇上读私塾的不少,也出过好几个秀才,然后大部分都搬到镇上甚至鄞县去了,听说还有乡试高中解元的大人物,不过赵颀并没有心情去打听。 眼下的大宋,读书已经救不了了。 因为大宋就是被这些读书人祸祸垮塌的。 宋朝从开国之初重文轻武的基本国策就为亡国埋下了祸根。 文人**……嗯……轻,比起粗鄙的武夫来说更加心狠手辣和不择手段,党争遗祸层出不穷,权臣奸相比比皆是,而这些所有身居高位整天在朝堂算计着要掐死所有对手的文官,就没有一个不是聪明人,几乎都是甲榜进士出身,都是从小死命读书读出来的。 大宋一朝,教育非常繁荣发达,从太学到州学、县学、私塾、村学、义学,形成了一个不亚于后世的广泛教育体系,大量寒门出身的学子一步一步爬上了高位,为了维护自身代表的阶层利益,也更加努力的去推动教育的发展。 而读书当官也成为了所有人的梦想和目标。 但随着理学渐渐形成了正统,这种广泛的教育格局也成为了宣扬理学的一个主战场。 当所有人读书的目的都只是为了当官发财的时候,社会风气和道德也就到了垮塌的边缘,加上商业发达,官商勾结也就变得更加理所当然,在这种风气之下,能干实事的正直官员会遭到排挤和打压,大量怀有报国之心的士子只能含恨而退。 而理学从本质上来说,是一种唯心的理论,到了经济和物资如此发达,明智已经大开的年代,还在拼命鼓吹道德天理,还在研究成德成圣,试图用一套升华到宗教性质的理论来压制人的本性和欲望。 但人性这种东西在春秋战国百家争鸣之时就已经发生过巨大冲突和讨论了,千百年从未形成过统一的理论,而理学家却想通过重新注解老祖宗的文字来形成一种统一的规范,而这种研究越深,注定争斗越大,大宋一朝的朝廷斗争,大多都源于理学的兴废。 南宋末年理学占了上风,研究理学的南方学派彻底将三从四德、君臣大义这种维护帝王统治的理论抬到了无与伦比的高度,将一直以革故鼎新治理天下为己任的新学派彻底击垮,变革的唯物主义思潮开始退去,保守的唯心主义开始占据统治地位,而这种风潮,一直延续影响元明清三朝,长达数百年之久。 按照大宋百姓的认知,读书考取功名,就是最成功的的人生轨迹。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这是北宋时期出现的一本蒙学著作《神童诗》中的名句,从刚读书识字的孩童就开始灌输这种理论。 而下面还有两句更加充满了诱惑。 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完全就是大宋一朝的真实写照。 大宋为了让君王拥有绝对的掌控权,防止复蹈汉唐时期后宫、外戚、节度使专权导致的内乱,因此禁止皇族当官,禁止外戚当官,禁止武将参与国策,将一切治国权利交给丞相,而为了防止丞相专权,又将丞相的权利分解的七零八落,用参知政事、三司使、枢密院来对丞相的权利形成制衡,而这些所有具有制衡宰相的官员,都称之为宰执,全都是身穿朱紫官袍的勋贵。 而这些朱紫勋贵,基本上出生寒门,或者说出身普通,没有几个是豪门世家。 有宋一朝,依靠读书进阶而名声显赫的寒门大官比比皆是。 这也是其他朝代不能相比的。 而这也是大宋虽然最后腐朽到无可救药但却依旧民心所向的原因。 十万军民官员跳海陪葬,浮尸千里的悲壮,不得不让人承认宋朝并非腐朽的一无是处,他的闪光点在千百年之后来看,仍旧闪烁着超越时代的文明光彩。 虽然很累,但赵颀却躺在床上睡不着,瞪着一双大眼珠子瞅着屋顶。 从窑顶的大天窗照射下来的淡淡星月光芒,透过狭小的窗户落在地上,看起来有一种朦胧而不真实的味道。 窑洞外面蛙鸣如织,在这初夏的夜色中汇成一片,嘈杂中透露着一种久远的安宁,就仿佛小时候乡下的原野和稻田,充满了儿时的记忆。 也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爹妈怎么样了。 自己挂的这么突然,他们还要千里迢迢跑到宁波的山神庙来给自己收尸,不知道老两口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可惜回不去了。 捡漏把自己捡成古董的,恐怕世界上也只有自己这一个了。 赵颀叹口气闭上眼睛。 读书是不可能读书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了,进京赶考金榜题名更不可能了,还是先好好当一个民工搬砖,瞅机会发一笔财积累资本才行。 …… 第29章 物以稀为贵 接下来的几天,赵颀起早贪黑的继续去码头吕氏商行搬砖。 虽然每天都累的像狗一样,但却也和二麻子二毛冬瓜等一群帮工都混的熟悉起来,同时也把整个码头的大致情况也打听的七七八八,虽然对以后的生活还是没太多眉目,但也让他对眼下的大宋商业有了更多的认识和了解。 这天赵颀如同平日一样天还没亮就起床,吃过早饭赶到吕家商行。 “颀哥儿来的正好,今天你可以看到大食玻璃了!”刚进仓库,老搭档二毛便一把抓住他说。 “在哪儿?”赵颀欣喜不已。 “还在码头,昨晚从福州运过来的,听闻有数十件,若是运气好就能看见!” “你们两个还在干甚子,干活了,这一堆货上午必须全部搬完,等会儿还有新货等着入库……”一个管头冲着两人嚷嚷。 “先干活儿吧,看来玻璃很快就要从码头运来了!” 冬瓜提醒一声,搓搓手开始搬货,赵颀也放好午饭和水筒开始又一天的民工生涯。 因为捡到一堆水晶石,赵颀最近也对玻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直想见识一下宋朝的玻璃是什么样子,可惜玻璃金贵,民间几乎没有,而且好玻璃都是从大食国运送来的,一般在广州福州等地就全部被当地的大商行垄断瓜分了。 二毛等人也说吕家商行以前弄到过一些大食玻璃,但数量少不说,而且每次都是吕家人自己搬运保管,很少放到货仓来。 不过这一批数量看起来比较多,所以会放到仓库存放,说不定就能见到了。 在管头不停的催促下,整个仓库今天特别忙碌,所有的帮工全都忙的脚不沾地,进进出出如同蚂蚁一般,大量的货物被清点运走,临到中午时分,从码头来了两辆遮盖严实的马车,打开篷布,里面都是一个个装钉严实的木箱,大的不过三尺,小的约莫一尺,木箱上面还写着一些弯弯绕绕的字,赵颀凑过去看了一下,很懵逼,根本不认识。 “这是老爷购买的大食玻璃,先清点入库,申时二少爷亲自来装车,明早要押送去京师!”随车而来的一个中年男子大声吩咐。 “阿安和二毛两人搬,颀哥儿也搭把手帮忙,小心些,玻璃贵重,打碎一个可不得了!”二麻子叮嘱一句之后转身去干别的活儿去了。 两车玻璃,总共也就四十来件,很快就入库清点完毕,整整齐齐码放在仓库的角落之中,不过让赵颀遗憾的是所有木箱都封的严严实实,因此也没看到大食玻璃到底长得啥样。 时间一晃到了下午,申时左右,一辆豪华的箱式马车驶了进来,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男子和一个体态妖娆的年轻女子从车上下来。 这二人的装束一看就是富贵人士,男子一身蓝紫色的圆领长衫,头戴乌纱腰挂玉佩,气势不凡。 女子五官精致体态妖娆,穿着青色褙子水红色石榴裙,绿色的抹胸衬托着饱满的胸脯,裸露的脖颈雪白修长,盘着朝天髻,头发上还插着翠绿发簪,额前贴着金色钿花。 当这一男一女走进仓库的时候,所有人的眼光几乎都同时落在女子身上,甚至还能听见吞口水的声音。 “见过二少爷,少夫人!”所有人都赶紧停下手中的活儿行礼。 “免礼,上午入库的玻璃全部开箱检查,重新装箱后运去京师,刘管事开始吧!”二少爷微微点头之后吩咐上午送玻璃来的中年男子。 “开箱检查!”刘管事一挥手,几个年轻人就拿着工具上前,将堆放在角落的玻璃一箱一箱搬下来打开察验。 而随着一箱一箱的玻璃被打开,赵颀看过几个之后脸皮却抽抽的停不下来。 这些所谓的高级进口货,完全就像垃圾一样。 玻璃的确是玻璃,但颜色黄黄绿绿乱七八糟,有瓶子有罐子,还有敞口的鱼缸和动物造型,但样子却有些惨不忍睹,器型歪歪扭扭不说,而且透明度也不算太好,最主要的里面都是气泡,完全就像严重的水痘患者。 长这么,赵颀就没见过这么垃圾的玻璃制品。 尼玛,这些大食人完全是在抢钱啊。 这几天赵颀也多多少少了解过,大食进口的玻璃很贵,一个盘子碗碟都要几十贯,器型稍微大点儿造型复杂点儿的,动辄数百贯,甚至品质好点儿的上千贯的也有。 但价值巨大被形容为珍贵无比的玻璃做成这个逼样,赵颀感觉到有一种被蠢哭了的冲动。 不过联想到玻璃的材质和工艺大宋人不了解,而且又要通过海运万里迢迢从阿拉伯运送过来,一趟来回至少要半年时间,路上的损耗也非常大,贵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就像中国的瓷器运到欧洲一样,同样是贵的离谱。 而眼下对外贸易虽然活跃,总体来说还是大宋处于大规模顺差状态,出口的货物远超进口规模,主要是大宋的科技和工业发达,出口的主要是瓷器、丝绸、茶叶、布匹、纸张、书籍、指南针甚至海船等工业品,而进口的物品除开来自大食的原始玻璃制品和香水之外,大部分都是象牙犀角珍珠香料等货物,虽然贵重,但附加值很低,外国的商人的利润总体来说并不高。 不过大宋一朝商业发达财力富足,士大夫阶层和富裕阶层对于高端的奢侈消费需求非常旺盛,使得海外的香料贸易非常旺盛,间接刺激了这些国家的海外贸易和商业发展。 而这些垃圾一样的玻璃,更是得到士大夫阶层的追捧。 物以稀为贵,果然这句话没说错,听说西班牙殖民者都是拿玻璃球换印第安人的黄金大发其财。 眼下的大食人同样如此,用这些垃圾高价买给中国人。 “二少爷,这件玻璃破了!” 就在赵颀满心吐槽大食人的垃圾玻璃的时候,一个开箱察验的帮工突然叫嚷起来。 “什么?”仓库内一阵哗然,二少爷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上前看了几眼脸色更加难看,转头看着二麻子和仓库的一群帮工,“这一批玻璃是为恭贺丁丞相进封丹宁郡公的贺礼,老爷特意吩咐我亲自前来查验押送,生怕破损到时候得罪丁丞相,眼下竟然弄碎了,说,是谁搬运的,站出来!” 第30章 一钱不值 “我们两个!”二毛和阿安脸色难看的跟着站出来。 “这件玻璃价值三百余贯,眼下碎了,你们可赔的起?”二少爷冷冷的盯着赵颀两人。 “啊?!”阿安脸皮瞬间扭曲苍白,结结巴巴的说,“少爷,这玻璃本就易碎,而且我们搬运也一直都很小心,每一箱都仔细检查过,而且玻璃从码头一路颠簸运过来,我们只负责搬运进库房,眼下碎了您也不能全赖在我们头上,刘管事负责押运,他责任最大啊!” “莫非你是怪我弄碎的啰!”刘管事恶狠狠的看着阿安。 “自然,我安排阿安和二毛搬运,别人都不曾插手,每一箱你是看着入库的,坏没坏你心里最清楚,因此你莫想把这件事赖在我们五组的头上!”二麻子也额头青筋直冒的站出来。 “谁说别人没插手!”刘管事手一指站在旁边的赵颀,“我明明看到还有他也搬过玻璃了!” 二少爷和少夫人的眼神都落在赵颀身上。 赵颀忍不住脸皮抽抽几下。 尼玛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自己一箱都没搬过,最多在放进仓库的时候搭了一把手帮忙堆一下而已,这刘管事竟然非得要把自己也牵扯进来。 这货是不是知道玻璃早已破了,所以想多牵扯几个人来替他背锅? 短时间赵颀也推测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但自己的确碰过了玻璃,因此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出来说:“不错,我是帮忙抬过两箱。” “呵呵,我可听说赵大郎以前是个傻子,傻子怎么能够搬运这么贵重的货物,木箱外观虽然完好,但可保不准搬运的时候没经验摇晃破碎,老爷早有吩咐,一切贵重物品都必须要熟手搬运,莫非你不知道?”刘管事冷笑着看着二麻子说。 二麻子脸色狰狞的跳起来嚷嚷:“方才颀哥儿帮忙的时候你也没有提醒和拒绝,眼下出了事你便推脱的一干二净,想要我们赔,门都没有!” “二麻子,但玻璃眼下的确是在仓库碎了,你也莫要狡辩!”刘管事也跳起来指着二麻子的鼻子大吼。 “好了,作为惩罚,你们三个每人赔偿十贯钱,以后不要来我吕家商行帮工,二麻子你身为五组的管头也有责任,为了赔偿这件玻璃,你们组所有人的今天的工钱都扣下来,哼,都继续干活儿!”二少爷冷哼一声。 “这怎么行?” “就是啊,玻璃破了管我们屁事!” “姓刘的,肯定是你路上弄破了玻璃,想要赖在我们五组的头上门都没有。” “不错,为啥要扣我们的工钱,又不是我们搬运的!” “二麻子,你安排人出了事,可别连累我们啊!” 瞬间仓库中的数十个帮工都不满意了,群情激动吵吵嚷嚷,有人指责刘掌柜,有人把矛头对准二麻子,瞬间一群人就乱了套。 二毛和阿安两人也脸色苍白,虽然只要求陪十贯,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家里未必拿的出来,但不赔,只怕要吃官司。 二麻子恨的目眦欲裂,紧握双拳咬牙切齿。 而刘管事虽然一脸气愤的模样,但双眼中却透露着一丝兴奋和得意。 “吵什么吵,若不是今天你们安排一个傻子搬运这么贵重的物品,出了事我也不会找你们仓库的麻烦,记住,规矩就是规矩,告诉杨大元,若是以后再犯这种错误,莫怪我吕氏商行不跟你们茅湾村的行社合作,其他几个行脚行会有的是人……” 二少爷一声威胁,仓库中吵吵嚷嚷的数十人瞬间就安静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就在此时,一个中年人急匆匆走进来,看到这一对年轻男女,愣了一下赶紧上前抱拳说,“二少爷和少夫人来了!” “杨大元,你安排进来的新手弄坏了一箱玻璃,这是送给丁丞相的贺礼,价值三百余贯,少爷也知道你们赔不起,就只罚了五组一天的工钱,这三个人被开除了,以后都不要来吕家商行帮工……” “放你娘的屁,大元哥不要听刘东胡说八道,玻璃是他从码头押运过来的,入仓他也亲自检查完才走,眼下坏了竟然赖到我们头上,但每次搬货我都仔细看着,一直小心翼翼没出过丝毫差错,颀哥儿也只是帮忙搭了一把手……”二麻子激动的打断了刘管事的话。 “够了!”杨大元打断了二麻子的话,脸色严肃的对着年轻人再次抱拳说:“二少爷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安排不周,就按少爷的方法处置,至于损失,我们会慢慢赔偿。” “赔偿就不必了,明天把仓库的管头换了,五组调去码头搬货,就这样吧!”站在年轻人身边的美貌女子冷冷的看了杨大元一眼之后挽着年轻人的胳膊准备离开。 “二少爷等等~”到了眼下,赵颀似乎还是看出了一些名堂,于是站出来开口。 “你想说什么?”二少爷回头看着赵颀。 赵颀弯腰将瓶子从木箱里面拿出来,里面一个黄绿色的半透明玻璃瓶子,瓶体虽然完好,但瓶颈已经碎裂。 “看见了吧,这个玻璃瓶三百多贯,你扛五年的货也挣不回来,少奶奶体恤你们这些泥腿子才不让你们陪,不知开恩的混账东西!”刘管事冷笑。 “姓刘的,你想找抽是不是!”一个魁梧的年轻汉子撸袖子冲上来。 “大牛别冲动,都别说了,大郎阿安二毛先回去!”杨大元开口。 赵颀随手将玻璃瓶子随手丢在木箱之中,哗啦一声瓶子更碎了。 “哗~”围观的所有人一阵惊呼骚动,二少爷脸色难看至极。 赵颀却拍拍手抬头看着二少爷说:“二少爷,你说这玻璃瓶价值三百多贯,但我却说他一钱不值你也不会相信对吧?” “哈哈!”二少爷像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冷笑几声看着赵颀说,“听说你是个傻子,果然是傻的不可救药,这玻璃是大食人用秘法制作出来的,我们中原也有许多人想要仿制但从未成功过,根本就不知道制作方法,所以值不值钱不是你说了算,而是大食人说了算!” “二少爷,这样吧,你给我三天时间,我还你一个比这还精致的玻璃瓶子,不过你要收回所有的惩罚……” 包括二少爷和年轻女人在内,仓库里数十人都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赵颀。 第31章 谁在捣鬼 “二少爷,您别听一个傻子胡说八道,他怎么可能做得出来玻璃?”刘管事赶紧说。 “大郎,莫要信口开河,这玻璃真的是大食人的秘法,朝廷安排使臣和商队去大食都没有打听出来!”杨大元赶紧上前拉着赵颀的胳膊低声说。 “大元叔放心,大不了也就是今天的结局而已,不能因为我连累您和二毛阿安还有五组的所有人……” 赵颀摆摆手拒绝了杨大元的好意,而是继续一脸认真的看着二少爷:“二少爷,这件事我们就不讨论谁的责任了,我的确是新来的,二麻哥照顾我让我帮忙搬运玻璃,也的确可能违反了仓库的规定,但我如果能够赔你一个更好玻璃瓶,对你来说也没有任何损失对吧!” “你会做玻璃?”不仅二少爷惊讶,仓房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呵呵,会不会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会有,只要你答应,我就能拿出来!” “二少爷,您千万别相信,这个傻子肯定是想拖延时间,这种珍贵的玻璃只有大食人才会做……”刘管事在旁边赶紧说。 “吕少爷,我们都是一群靠搬货为生的泥巴腿子,身无一文,而且都在这码头谋生,得饶人处且饶人,做生意嘛,讲一个和气生财,我赔你一个,你不亏,而且五组这么多人一直都在你家货仓帮忙,熟门熟路办事也快当,若是你换一群不熟悉的人进来,未必就能比我们做的更好对不对,何况就算是我做不出来,最多也就是浪费三天的时间而已,对你来说不仅没有任何损失,说不定还能让丁丞相更加看重你们吕家。”赵颀将以前古玩街砍价的江湖套路搬出来继续诱惑。 二少爷沉默许久之后点头说:“好,我就给你三天时间,你若是还我一个同样的玻璃瓶,我就收回今天的惩罚!” “二郎切不可上当。”女子不满的轻摇男子的胳膊提醒。 “放心,我自有主张,就这样说,这几天的工钱照发,三天以后若是你送不回来一个同样的玻璃瓶,五组所有人都会被开除,我们走!” 男子转身拂袖而去,女子也赶紧跟了出去 “二少爷等等我!”刘管事狠狠的盯着赵颀看了一眼之后追了出去。 仓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其中有人愤怒有人不满,更多的人一起脸色难看的涌上来团团把赵颀围在当中。 “你这样做太不把我们当回事了,若是你三天后拿不出来一个同样的玻璃瓶,我们全都要被开除。” “就是,这种玻璃只有大食人才有,而且听说都被几个大商行垄断,普通人想买都买不到,三天之后我看你拿什么给二少爷!” “不错,太傻了,这下会连累我们都没了工作!” “大元哥,把傻子赶走吧,去码头搬货也不要他,完全就是个搅屎棍!” 一群人吵吵嚷嚷,几乎全都针对的是赵颀,其中几个没怪赵颀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本来只是罚一天的工钱,而赵颀节外生枝,说不定所有人都会被连累失业,眼下海港虽然需要大量帮工,但都被几个行脚行会瓜分了,都有各自的行业和领地,没有熟悉的行首和头领介绍,重新找工作并不容易。 “颀哥儿,你把我们都害了!”二麻子脸色扭曲的跟鞋拔子一样。 本来是同村,帮工内部也很讲究团结,不然二麻子方才也不会得罪刘管事为赵颀三人开脱,但赵颀的做法让他很不理解也很不满意。 “唉,大郎,你先回去吧!”杨大元也幽幽的叹口气,然后看着身边一群人说,“你们继续搬货,我去找老掌柜说说,或许还有转机……” 赵颀哭笑不得的拉住杨大元说:“大元叔,您放心,三天后我真的能够拿出玻璃瓶来,我们出去说……” 此时院子里还有几个管事和数十个帮工车夫,都站在远处指指点点低声讨论。 陈大元被赵颀拉扯着走出仓库来到院子一个偏僻角落,满脸疑惑的说:“你真的会做玻璃?” “大元叔,您难道没有看出来吗,这个刘管事和少夫人专门针对你们,目的就是找个借口把五组赶出仓库!”赵颀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压低声音说。 陈大元愣了一下似乎回过神来,脸色也慢慢变得凝重起来,沉默片刻之后说:“好像真是这样,难道是有人想占我们的地盘……” “码头的事我不熟,但这件事的确是有人故意针对仓库的人,方才我这样说也是先安抚一下大家,至于玻璃的事我有些把握,但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才行!”赵颀看着杨大元说。 “需要我帮忙做什么?要是筹钱去买就算了,我们都是一群苦哈哈帮工,而且大食人的玻璃也不会随便卖给普通人,每次到货就被几个大货商瓜分了,转卖市场至少还要多几十甚至上百贯,没有熟人也买不到!”杨大脸色难看的解释。 “不不,不需要筹钱买玻璃,您只需要帮忙找一个铁匠铺,还要准备一些火砖泥灰,刘太爷以前是个窑工,听他说以前烧过琉璃,这玻璃和琉璃看起来差不多,我回去请教一下,说不定能够修好!” 杨大元:…… “大元叔,我这是在拖延时间,好让你有时间去打听这件事背后到底谁在捣鬼,不然以后还会层出不穷有这种事针对你们,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您对码头的事应该比我清楚,不过我没想到二少爷会把整个五组都牵扯进来,但只要您打听清楚了其中的缘由,我想吕家会重新考虑五组的去留,至于玻璃我会尽量想办法,让阿安和二毛不会被开除!”赵颀继续解释。 “你说的也对,如果有人要把我们赶走,的确防不胜防,说不定这次不成功,下次还会弄坏更加贵重的物品甚至丢失货物,多来几次我们自己也呆不下去,就这样吧,你先回去请教刘太爷,我安排人把你需要的东西找到,这件事我也会去仔细打探!”杨大元想了一下也感觉只能先如此处理。 “那就麻烦大元叔了!” “嗯,先就这样说!” 两人一番低声讨论之后分手,赵颀返回货仓拿上自己的包裹,把装着破玻璃瓶的木箱子抱上离开仓库,而杨大元和二麻子阿安等人商量几句之后,也分别离开仓库。 …… 第32章 人心难测 “哥哥回来了!” 赵颀抱着木箱子走的满头大汗走回窑洞,远远的小竹就赶紧迎上来。 小竹今天收拾的干干净净,换上了新衣服,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扎了两个小辫子,干瘦的小脸看起来也多了一些红润的颜色。 “哥哥喝水!”进进窑洞,赵颀把木箱放在凉棚下面,小竹赶紧去倒了一杯水过来,然后看着木箱子好奇的问,“哥哥,这木盒子里面装的什么呀?” “今天搬货弄坏了一件玻璃,被人赶了回来!”赵颀苦笑着一边喝水一边说。 “啊?!”小竹瞬间脸色发白。 “笃笃笃笃…” 苏老太杵着一根拐杖从房间里出来,看见赵颀也惊讶的说:“孙儿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时候应该还挺忙的吧?” “太婆,少爷今天搬货不小心打碎了玻璃……”小竹嘴一瘪眼泪就下来了。 “玻璃?咳咳咳咳……怎么这么不小心……咳咳咳咳……” 苏老太差点儿一口气没喘过来,杵着拐杖一边咳嗽一边走到凉棚下面,打开木箱看了一下,一张皱皱巴巴的老脸抽成了一团。 “咳咳……这是大食玻璃,老贵了,最便宜都得几十贯,这个瓶子器形这么大,怕不是要值几百贯,你……咳咳,你也太不小心了,这得搬多少年的货才赔的起……” 苏老太明显很识货,只看了一眼就几乎判断出来玻璃瓶的价值。 赵颀很惊奇,心中更加确认老太婆以前身份一定很不一般。 琉璃普通人都用不起,而进口的大食玻璃即便是家产万贯的商贾也不一定能够买到,基本上都被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收藏了。 穷苦人基本上见都没见过玻璃长什么样。 而老太婆一眼就能看看出来产地判断出价值,以前家里肯定不少。 不过苏老太和赵颀两人的想法明显不在一个频道上。 赵颀心中在猜想推测傻子一家以前显赫富贵的身份。 而苏老太却目光散乱的一屁股坐在一捆柴草上开始发呆。 傻了几十年的孙子好不容易病好了有了盼头,突然要赔这么大一笔钱,哪里赔的起。 不过老太婆明显也不是毫无见识的乡村老太太,很快便回过神来焦急的问:“孙儿,你把这碎玻璃抱回来干什么?主家怎么说?要赔多少钱?” “太婆放心,因为碰过这件玻璃的人有好几个,二毛和隔壁的阿安也有份,主家知道我们赔不起,只要我们赔十贯,但都要被开除!” “阿安不是在码头跟着大元他们混吗,你们怎么在一起?”老太婆诧异的问。 “太婆,我一直瞒着你,就是在码头帮工,不过大元叔照顾我,安排我而阿安他们一起在货仓帮忙,没有去船上,很安全的,您放心好了,不过这事儿不解决好,货仓也没办法去了?”赵颀苦笑着说。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家伙都瞒着我这个老婆子!”苏老太生气的杵了几下拐杖站起来说,“既然只赔十贯,你把那个金锞子拿去当了拿去赔,码头上也别去了,我听说一些行脚行会之间争斗的厉害,挺乱的,当年你爹和大元他们几个可没少和隔壁几个村的人打架,那时血气方刚,每次都是打的鼻青脸肿的回来,你娘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还有这种事?”赵颀哑然。 “哼,争权夺利的可不仅是有钱人,这人心难测的很……”苏老太杵着拐杖就准备去房间。 “太婆不急,这件事或许还有其他的办法解决,我和吕家商行的二少爷说好了,如果赔他一个完好的玻璃瓶,这件事就解决了!”赵颀赶紧拉住老太婆的胳膊说。 “赔新的?孙儿莫要想的太简单,这大食玻璃普通人可买不起也买不到!”苏老太一听更加着急了。 “不陪不行,若是三天之内我们拿不出来一个新的,二麻哥这一组的人都要被吕家开除了,都是我们茅湾村的,到时候大家都会受牵连,主要是我怀疑有人故意整我们!”赵颀解释说。 “你是说有人故意针对你们,想把二麻子这些人都赶走?”老太婆愣了一下问。 “就是这样,今天吕家商行到了几十件大食玻璃,二毛、阿安负责搬进仓库,我负责清点顺便帮忙堆好,但吕家二少爷申时来开箱察验的时候就就发现破了一件,那个负责押运的刘管事就指责是我们三个弄碎的,然后那个少夫人就说要把五组调去码头……”赵颀三言两语就将事情大致经过讲了一遍。 老太婆听完之后慢慢坐下来,沉默一会儿之后点头说:“不错,孙儿猜的很对,这件事明显就是刘管事和那个少夫人专门针对二麻子他们,不过你不该多事,不然会卷进他们这些行脚帮会之间的争斗之中!” “太婆,我也是茅湾村的人,大元叔和二毛哥他们也很照顾我,而且因为我才让刘管事有了这个借口,何况这件事不解决,以后这个刘管事还可能会针对大元叔他们,我们一家都是靠大元叔和乡亲们的接济才活下来,我不能袖手不管!” “孙儿啊,你说的轻巧,但你怎么去弄一个新的玻璃瓶!”苏老太气结,似乎感觉眼前这孙子还是像以前一样傻点儿似乎更好,免得跟着更加提心吊胆。 “太婆,我听刘太爷说他以前是窑工,还烧过琉璃,这玻璃和琉璃看起来也差不多,我请刘太爷过来商量一下,说不定就修好了……” “瞎说八道,琉璃和玻璃绝对不一样,老婆子以前见的多了,我们大宋官窑民窑不知道试验过多少次烧制玻璃,从未听说成功过,你爷爷以前也安排人烧制过,同样没有成功,大食人的秘法从不外传,到现在我们大宋连烧玻璃的材料都不清楚,再说码头上的事乱七八糟,你跟着掺和啥,而且只会让大元他们更难办!”苏老太气的使劲儿跺拐杖。 “太婆,您现在说也晚了,眼下必须先办法把玻璃瓶修好才行,我现在就去找刘太爷商量一下!”赵颀放下水杯站起来出门。 第33章 脑袋瓜子挺好 玻璃原材料赵颀自然知道,就普通的石英砂就行,当然,眼下手头捡了一堆水晶石,做出来的玻璃品质更好,只是颜色会乱七八糟。 但无论用那种材料,肯定能够把玻璃做出来。 不过要把玻璃成功做出来,光有材料不行,还得有火炉、煤炭、风箱、坩埚、模具等物品,眼下一样都没有。 二十分钟后,赵颀带着驼背的刘老头儿回来,手里还提着两个鱼笼子。 “这没救了,玻璃补不好……咳咳咳咳……” 急匆匆走进窑洞,看了赵颀带回来的破玻璃瓶,刘老头儿拿着黄绿色半透明满是气泡的破瓶子双手不断的抖抖,喘气喘的跟风箱似的。 “我答应吕家二少爷,三天之后做一个新的还给他,不然我们村的人都要被吕家商行赶走了!”赵颀苦笑着说。 “做新的,你……咳咳……你会做?”刘老头儿如同看见外星人一样盯着赵颀。 “不会!” 自己本来前几天还是个傻子,突然活过来变得脑瓜子清楚了还能勉强解释一下,古代也不乏有这种案例和传说,因为中国人对于突然开窍这种事并不特别排斥,但突然之间还会做玻璃,这件事就有些说不清楚了,说不定会被人当做鬼上身拿去烧了祭天,山神爷显灵这种事要尽力的掩盖下去,太拉风容易被雷劈。 因此赵颀直接就摇头否认了,但话头一转笑着说:“刘太爷,您不是说以前在窑上烧制过琉璃么,玻璃和琉璃看起来差不多,既然有人会烧琉璃,那么或许只需要找到玻璃的制作方法,就能烧出玻璃来,我想大食人烧制玻璃的秘法不会比我们烧制瓷器更复杂,您看这玻璃,器型歪歪夸夸,里面还满是气泡,若是我们知道烧制玻璃的方法,肯定比他们做的好看!” “咳咳,你这娃说的也有些道理,大食人的玻璃的确很难看,我们当窑工的都这样说,只是找不到方法和原材料而已,但只有三天时间,恐怕也弄不出来!”刘老头儿满脸担忧的摇头。 “眼下也只能试试看了,我让大元叔帮我找一个铁匠铺,明天去烧一下试试看,最好还得去找一个坩埚,有些不好办!” “你拿坩埚来干啥?”刘老头儿疑惑的问。 “刘太爷,您知道琉璃其实是以前的工匠炼铜炼铁的时候才发现的,而无论是琉璃或者铜铁,都是融化之后用模具浇铸出来的,因此我想这玻璃也能这样做出来,我们把这个破玻璃罐子放在坩埚中加热看看能不能融化,若是能融化就简单了,再做一个翻砂模具浇筑出来就行了!” “咦,你娃脑袋瓜子挺好,下次谁再说你傻老汉骂死他!” 刘老头儿眼睛一亮,脸色也便的激动起来,翻来覆去的拿着几块玻璃碎片一边看一边点头。 “琉璃也能入窑烧化,这玻璃应该也能,只是玻璃很少而且很珍贵,即便是破了也没人丢弃,因此以前也没人想起来这么做,的确是可以试试,咳咳……坩埚我们刘家质库就有,融银子用的,我去借一个来,模具窑厂也有人会做,老头子虽然不在窑厂了,但还认识几个人……” 刘老头儿雷厉风行,仔细的询问了一下玻璃瓶子的大小和样式,又把几块碎玻璃拼凑在一起用手指量了几下,带上草帽就咳嗽着往外走。 “刘太爷,这件事您别对别人说哈!”赵颀追到窑洞门口大声叮嘱。 “晓得晓得,都没做出来我说啥!”刘老头儿脚步匆匆,很快就沿着小路回去了。 “哥哥,刘太爷说玻璃瓶能不能修好?”小竹小心抽抽搭搭的走上来问。 “放心,刘太爷说有很大的把握!” 赵颀摸摸小丫头的脑袋,然后卷起裤脚到不远处的水沟之中摸了一把田螺和两个蚌壳,用石头砸碎之后放进了两个鱼笼子里面,找了两根麻绳将笼子拴好之后丢进门前的池塘里面。 鱼笼子是前几天赵颀发现池塘里面有泥鳅,请刘老头儿帮忙编的,身体细长像一个锥筒,筒口的竹篾倒折往内收进去,丫丫叉叉形成栅栏一样,只要泥鳅小鱼从筒口游进去,想出来就比较麻烦了,而且因为是锥筒状,鱼一直往前钻,最后发现全都挤在了最尖端根本无法转身,到时候把与篓子收起来拔掉底部的一个塞子就全部倒出来了。 在这个吃不起肉的状态下,弄点儿泥鳅鳝鱼打个牙祭还是很有必要,而且这种纯野生的泥鳅鳝鱼不光营养价值高,也非常美味,无论是干煸还是红烧炖煮都好吃。 葱姜大料,炖到烂熟,起锅前放点儿紫苏,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汤汁如绸…… 嘶! 一想到纯野生的泥鳅味道,赵颀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口水。 下好鱼篓之后,赵颀又提着竹篮和小铁铲出门。 村头往北有一条小溪,是从杨公山里面流出来的,前几天一场暴雨,导致溪水暴涨了,水退之后,小溪里面积留的淤泥野草树枝都被冲刷的干干净净,入眼河滩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 七八头牛在河滩的草地上悠闲的甩尾吃草,还有许多野鸟在牛群四周盘旋蹦跳争抢从草丛中飞起的蚂蚱和昆虫。 几个光屁股的男女孩童在一个溪水冲刷形成的小水潭里面游泳。 水潭阔不过七八丈,但水质清澈,数尺深的潭底一览无余,各种颜色的石子随着波纹荡漾闪烁,看起来非常漂亮。 这些孩童大的不过七八岁,小的只有四五岁,此时都在水潭里面钻进钻出嬉戏打闹,追逐里面的小鱼或者潜入潭底摸一些好看的石子互相攀比。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坐在水潭不远处的一棵大柳树下正在缝补衣服。 “张太婆,您的腿脚好些没有?”赵颀走到大树下笑着问。 “原来是颀娃子,好多了好多了,你不是到镇上做帮工去了吗,怎么今天没去?”张太婆放下针线高兴的打招呼。 “这两天比较清闲,今天就没去,太婆知不知道附近河滩上哪里有白色的石头或者砂子?”赵颀一边说,眼睛一边在河滩上逡巡。 “白色的石头见过,河滩上到处都是,砂子更多了,你要找石头,去问那几个娃,他们天天在河滩上放牛,清楚地很!” “太婆您忙,我去问问?”赵颀提着篮子铲子就往不远处的小水潭走去。 “小心走路,涨水之后石头都是松的!”张太婆在后面提醒。 “欸,我会小心的!” 第34章 太熟了,不好下手 河滩上密密麻麻的大小卵石和砂子混杂在一起,和别处的河滩并没有太大区别。 赵颀蹲下四周搜寻一下,看到不少颜色各异的石子,其中以钙石居多,甚至还有磨碎岩石砖瓦等,微微透明的也不少,有些是萤石,但还有一些应该就是赵颀寻找的石英石。 要做玻璃,原材料是关键,特别是大规模的制作,必须解决原料问题。 赵颀虽然以前只是一个业余古玩爱好者,但有空就去古玩街混,出差也会到各地比较闻名的古玩市场长见识,顺便捡漏。 虽然这些年捡漏的机会几乎为零,但却还是认识了不少人,也跟着学会了不少东西。 其实古玩界所谓的高手,一般也是打眼吃药栽坑多了,也才慢慢有了经验,古玩高手和有没有钱关系不大,只和阅历经验有关。 越是有钱的二百五,越是容易被骗,若是被人盯上,一个造假的瓷器能骗几十几百万。 而赵颀就认识一些文物造假的贩子,而且结识了几个古玩界所谓的大佬,这些人在家里就有煤炉坩埚烤箱喷枪等全套设备,仿制一些感兴趣的古玩,其中琉璃玻璃也有人仿制,赵颀还亲眼去见识过,无论是工艺还是制造过程都不复杂。 眼下码头上能够找到一些水晶石,但水晶石太过稀少,肯定不能用来大规模的制造玻璃,还有就是纯度比较高的水晶石熔点非常高,至少需要达到一千四百度以上才能慢慢融化,但杂质含量大的普通石英砂因为含有大量的硅酸盐,熔化温度要小得多,这也是人类很早就能烧出琉璃的原因。 大宋时期虽然已经开始大规模的使用煤炭,甚至在北宋时期的开封冬天因为烧煤已经开始爆发大规模雾霾污染,但因为煤的品种和质量问题,还有就是炉具、工艺以及思维习惯等问题,造成琉璃制品一直无法突破,工序非常复杂,成品率低的可怕,因此价格昂贵,也一直无法大规模推广,只有皇家和寺庙才能供奉。 但大食人因为找到了玻璃的制造方法,由此打开了大宋的奢侈品市场,和香水一起,构成了对大宋的两种大宗出口商品。 这些消息都是这几天赵颀在码头打听到了。 听说南方的广州已经有了大片的花田,聚集了数十家香水和熏香作坊,不光经营大食的蔷薇露,而且自己也开始提炼各种香水和花露,这些香水赵颀还没见过,但听闻品种很多,制作方法也都各自保密。 而在温州福州等地,听闻还常年聚集有数百大食商人,当地官府还专门规划了番居坊让这些大食人单独居住在一起,这些大食人拖家带口甚至和中国人通婚,形成了世界上最早的外国人社区。 赵颀在沙滩上一路走,捡了不少各种颜色的石子丢在篮子里面,等他走到水潭边的时候,一群娃子大部分都还对赵颀有些恐惧害怕,纷纷躲在水潭里面不敢出来,只有隔壁阿安家的宝儿出来和他打招呼。 “颀哥哥,您在找什么呀?捡这些石头干甚子?” 看着这个光溜溜的小丫头,赵颀感觉天空有一阵乌鸦飞过,不过想想也对,自己五六岁的时候,和村里一群小子丫头似乎也是这样玩儿的。 所谓光屁股玩到大的交情就是这么来的,因为从小知根知底,所以长大了同村的也互相嫌弃。 青梅竹马的感情并不一定就能皆为夫妻。 特么的太熟了,不好下手,而且兴奋度很低。 “宝儿,你们知不知道附近哪里有这种透明石头砂子比较多的地方?”赵颀把篮子里捡的一把黄色白色的半透明石头抓出来问。 “你问黑三哥哥,他最清楚!”宝儿指着水潭里面一个皮肤黝黑的七八岁男孩说。 “黑三儿过来!”赵颀招招手,小男孩儿犹豫一下还是从水潭里面游上岸,小心翼翼看了几眼说:“这种石头到处都是,上游还有更大的,砂子也有,不过都埋在水下面!” “你带我去找好不好,若是真的很多,过几天我请你吃回锅肉!”赵颀笑着说。 “真的,颀哥哥别骗我!”小男孩儿眼睛瞬间一亮,感觉口水都下来了。 “我骗你干什么,肯定说话算话。”赵颀笃定的点头。 “嘢嚯,有回锅肉吃了,带你去看!”小男孩儿捡起丢在河滩上的补丁打补丁的衣服也来不及穿上,光溜溜的就带着赵颀往上游走,在回锅肉的诱惑下,其他的孩童也全都一窝蜂的爬起来,纷纷吵嚷自己也知道位置,然后前呼后拥的跟在赵颀身边顺着河滩往上走。 “别跑太远了!”坐在大柳树下的张太婆大声叮嘱。 “太婆放心,我们不会走太远!”赵颀大声回答,像个孩子头一样,带着一群光屁股的男女娃子很快就消失在柳树遍地的河滩上。 半个小时候,赵颀带着一群孩子再次回到水潭边。 此时他的篮子里面,多了几大块白色的石头,外表棱角分明,断口处有明显的晶体光泽。 这种石头叫长石,有玉质感,但其实主要成分是硅酸盐,在地壳中的含量高达60%,基本上全国各地到处都有。 陶土、高岭土、河沙的主要成分都是这种石头风化破碎之后形成的。 在文玩界,玩奇石收藏的也大有人在,赵颀也接触过一些,甚至还有不懂行的人认为一些纯度比较高的长石是玉石,其实不是,这种石头硬度奇高,但极其容易破碎,碎裂之后经过长年累月的河流冲刷就会变成河道里常见的粗砂,是重要的建筑材料,精选之后也是玻璃的主要原材料。 不过后世的玻璃厂都是直接粉碎长石进行筛选提纯作为原材料。 但见过了大食人的玻璃之后,赵颀就知道眼下大食人制造玻璃的精选工艺几乎为零,可能就是选择一些硅酸盐含量比较高的石英砂直接进行融化制造的。 方才一群光屁股孩子带着赵颀去上游不远处找到了溪流出山口位置,果然在溪水中发现了不少这种石头,入眼一大片全都是白色,可见这杨公山的山体里面储存有大量的长石矿。 因此找到了原材料之后,赵颀自然也松了一口气。 只要操作得当把玻璃做出来卖出去,大食人的玻璃市场瞬间就会被挤垮。 不过这种连大宋朝廷都打听不到的玻璃制作工艺一旦透露出去,恐怕会引起大量有钱财权势的人的觊觎,如果被皇帝知晓,必然会动用强权据为己有,一旦这种情况出现,玻璃不仅不能用来发财,反而还会成为一个要命的东西。 因此眼下并不是把玻璃做出来发财,而是先要拥有一个保住玻璃制造技术的方法。 第35章 低调点儿比较好 赵颀有些苦恼,眼下孤家寡人一个,人生地不熟不说,一个有权有势的人都不认识。 至于和吕家商行合作,第一时间就被赵颀排除了。 首先吕家他不了解,二就是吕家二少爷所说的丁丞相如果不出意外,肯定是丁大全。 因为大宋一朝,姓丁而且当过丞相,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只可能是丁大全。 吕氏商行准备把这些玻璃运到杭州作为贺礼送给丁大全,可见也是想巴结这个大奸臣,甚至可能本来就有很亲密的来往和交易。 如果是这样,等丁大全倒台之后,说不定吕家也要跟着倒霉。 看来要提醒一下杨大元这些人不要和吕家纠缠的太深才行。 如果他们这些人可靠的话,倒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搞好关系,这些人都是宁波港附近的地头蛇,虽然是一群苦哈哈,但真的闹起来,吕家说不定也会灰头土脸。 帮会这种组织,没有一定的实力不要轻易去触碰,哪怕是一群乞丐。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这些天赵颀也略有耳闻,这宁波港海船无数商贾如云,每天搬运的货物堆积如山,百余家商行和数十家仓房,还有官府开办的各种官办盐粮茶等漕运货仓,光是搬货的民工就有数千人,而这些民工大部分都是杨公镇和附近十多个村的村民,为了抢生意抢地盘,不同村的人便结成了不同的帮会时常会有明争暗斗。 而其实这个时代,说帮会也并不恰当,中国古代一直都是以家族为中心发展,往往一个乡村就是一个大姓,而且因为兵荒马乱,这些大姓往往会组织一些乡镇范围内的百姓组建乡勇,甚至还会请一些枪棒弓马教头进行训练,说白了就是地武装方势力。 这些势力平日团结互助维持治安,一旦有外族的人来闹事,自然也是一呼百应,拿起刀枪就开干。 除此之外,这些乡勇也是对付外敌的一个有力补充,俗称民兵。 大宋的军队构成有四种,一种就是最精锐的禁军,驻扎在京师附近,北宋时期有八十万,眼下不清楚,水浒传中的林冲就曾经当过禁军教头,按照林冲的武力值来看,禁军的训练还是非常到位的,战斗力也最强大。 然后就是各州府组建的厢军,军队驻扎的州县称之为军,最高长官简称知军,实际上和知州知府同等级,大宋以这些厢军为骨干,构成一张覆盖全国的军事部署网。 除此之外还有蕃兵,就是边远州县组建的少数民族军队; 第四种就是民兵,就是各地大族组建的地方武装,没有任何待遇,朝廷也不发军饷。 一旦打仗,朝廷就会派出经略使或者制置使统领同路诸军抗敌,禁军和厢军是主要战斗部队,蕃兵和民兵属于补充部队。 但实际上,地方豪强和乡民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和领地,打起仗来比禁军厢军还厉害,而且悍不畏死。 大宋历史上,许多战争都是靠民兵武装才获胜的。 最著名的战争就是眼下还未发生的襄阳保卫战。 襄阳被忽必烈整整围攻了六年,而前三年打的火爆冲天近在临安的皇帝竟然都不知道。 而为了抵抗蒙古人,大量的民兵武装投入战斗,为了支持襄阳城的守军,外围的民兵还曾经攻破蒙古强大的防御阵线突入城内,给守城的将士和百姓送去补给。 而襄阳能够在没有朝廷援助的情况下苦苦坚守六年,就和襄阳城的百姓民兵豪门大户的支持分不开。 面对异族入侵,面对动辄屠城的野蛮蒙古大军,坚持六年的襄阳保卫战,是中国历史上最为可歌可泣的一段传奇,金老先生还将其写进小说当中,留下了令人扼腕叹息的英雄故事。 而眼下没有战争的时候,这些各地乡村自发或者有人出头组建的民兵,就会退化成为一种互相争斗的村族势力,为了各自的利益和地盘处于明争暗斗的状态,一旦闹出了火气,双方械斗死伤也是司空见惯的事。 水浒传中梁山泊群雄三打祝家庄,通过故事就看得出来,祝家庄这种当地豪强势力的强大,简直可以将一个乡村营建的跟城堡一样。 而这种势力在宋朝比比皆是,即便是辽金蒙古分别占领了河北和中原,但这些地方依旧有大量的地方势力并不诚心归服,一旦宋军前去征讨,许多势力立刻就会倒向宋军,杀死辽金蒙古的军官造反投宋。 可惜的是大宋军队每次都雄不起来,这些民兵势力最后大部分都没有讨到好。 甚至有时候这些民兵义勇帮忙攻城,而宋军竟然害怕被抢功而在后面拖后腿。 赵颀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问题,而且跳出大宋这个历史时空去分析,这种乡勇民兵既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能够在敌人入侵的时候极大的补充朝廷军队的不足,起到有力的辅助作用。 而坏处就是内斗的厉害,造成不同宗族和乡村之间强烈的对峙,导致政府无法有效管理,而这种传统即便是到了新中国法制健全的时候依然存在,许多偏远山区的农村互相敌视,为了争夺水源和一些鸡毛三皮的事械斗也司空见惯,每次械斗,死伤自然在所难免,而遇到这种事,当地政府也只能和稀泥干瞪眼。 眼下以陈大元为首的打工帮肯定是被人盯上了吕家商行的生意,想要将他们挤走。 而赵颀的出现,一下将这个矛盾挑了起来。 如果杨大元打听清楚背后有人捣鬼,说不定两个村会约架解决。 长这么大还没看过几百人打群架…… 赵颀感觉有些小兴奋。 不过很快他便把这个奇怪的兴奋念头强行压制下去了。 如果两个村子真的在码头上械斗,估计瞬间就会引起混乱,而且还可能有人死伤,闹大了还有人吃牢饭,说不定最后还会把自己牵连进去。 麻痹的,最近还是低调点儿比较好。 第36章 打酒 提着几块石头回到家,一来一去花了个把小时,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 刘老头儿去镇上还没回来,赵颀看看天色还早,把这几天在吕家商行搬砖挣到的几贯交子找出来塞进衣袋去镇上。 上次请刘老头儿修房子,花了四五天的时间,一文工钱都没给,就吃了几顿饭,虽然刘老头儿不要钱,但这次又请他帮忙修复玻璃瓶,总得诚心表达一下谢意才行。 虽然对于这次修玻璃瓶赵颀把握很大,但若是让他自己动手,必然会一塌糊涂,因为他只会说不会做,烧煤冶炼浇筑样样不会,只有刘老头儿这种专业的老窑工才行。 更何况刘老头儿一旦知道了融化玻璃的方法,这个关键技术就不保不住了,刘老头儿是刘家人,刘家在杨公镇还算是一个不小的家族,涉及好几门生意,制作的瓷器还能出口到高丽和日本,可能比不上吕家这种能去抱丁大全大腿的大商贾,但实力也不容小觑,至少在杨公镇还有不小的影响力。 因此按照赵颀的想法,搞好和刘老头儿的关系,然后用玻璃技术和刘家合作是以后比较好的选择。 赵颀一路小跑,脑袋里面反复思量这件事的可行性。 十多分钟后,赵颀来到镇上找到一家卖酒的脚店。 所谓脚店,就是零售卖酒的地方,可以是酒楼,也可以是小饭店。 宋朝的酒是官营的,官办的酿酒厂叫酒库,各地还有专门的酒务,向大的酒楼批发酒曲,授权这些酒楼酿酒销售,这些酒楼谓之正店,因此在宋朝只允许正店酿酒,民间不允许私自酿造,但百姓实际上也可以向正店买酒曲在家酿造,不过只允许自己喝,不允许销售,一旦销售被人举报,就会被罚款甚至是判重刑。 而脚店没有酿酒权,只能向正店批发售卖。 脚店之下还有一些跳着担子走村串巷叫卖的酒郎,水浒传中智取生辰纲中就有,白胜化妆成为挑担买酒的酒郎,里面放了一些蒙汗药,直接把一群官兵麻翻弄走了生辰纲。 “小哥吃饭还是打酒?”一个青衣小帽肩膀上搭着一条手巾的小二殷勤的迎上来询问。 “酒多少钱一斤?”赵颀看着摆在进门处的两口陶缸问。 “我们这是明州春风楼正店的春风醉,比绍兴花雕还要好喝,平钱一百文,会子五百五十文!”小二一边说一边打开酒缸的盖子,里面只剩下小半缸,颜色黄中带红,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黄酒味道。 后世的黄酒品种不少,山西汾酒和绍兴花雕赵颀都喝过,当然还有些地方都有各自的做法,味道也各自不同,湖北襄阳的黄酒也非常不错。 “小哥不信可以品尝一下!”店小二看赵颀一脸不信的样子,赶紧用酒提子打了一小盏递过来。 赵颀也没客气,接过来品尝一下咂咂嘴笑着说:“酒还行,但要说比绍兴酒还好就有些吹牛了,前几天路过还听你们喊会子五百钱,怎的今日又涨价了?” 店小二立刻苦着脸说:“会子一天一个价,我们也没办法,您要用铜钱,我还能饶您五文。” “算了,还是会子吧,铜钱没有!”赵颀也苦笑着掏出几张会子,数了两贯递给店小二说,“帮忙打三斤!” “您没带酒具,租用的话还得押一百钱!”店小二看着双手空空而来的赵颀说。 “行,帮我装够分量,要是我发现缺斤少两可不饶你!” “您放心嘞,我们可是老店,童叟无欺,缺斤少两我赔您十斤!”店小二收钱之后,找来一个酒壶把酒装好递给赵颀。 “小哥儿,这附近可有铁匠铺?”赵颀提上酒问。 “前面拐角过去就是铁匠铺!”小二指着前方说。 “多谢多谢!” 赵颀告辞离开,很快就找到了店小二所说的铁匠铺,因为隔老远就已经听见里面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 “小哥要打什么?”一个皮肤黝黑矮壮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正和几个徒弟叮叮当当的敲打着一块烧的通红的铁坯,看见赵颀过来便问。 “我想打一根长五尺,孔径五分的铁管,不知道能不能做?” 铁匠铺里面炉火熊熊热气翻滚,一块铁条砸的火星子乱溅,赵颀也没敢走进去,远远的站在外面大声问。 “这么长这么细的铁管有些难度,你什么时候要?”铁匠停下来问。 “不急,三天五天都行,多少钱?”赵颀说。 “不急用就好,三天后来拿吧,这种铁管用浇筑法更简单……”铁匠点点头后突然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神情看着赵颀说:“你莫非就是茅湾村的赵大郎?” 赵颀脸皮轻轻抽抽了一下干笑着点头说:“就是我!” “哈哈,我叫杨大彪,是杨大元的族兄,比他大几岁,以前见过你,前些天还听说你被山神庙的泥像砸死后又活过来,然后就不傻了,我还不相信,看来你是真的不傻了,都是一个村的,就收你五十钱吧,工钱就算了!” “多谢彪叔!”赵颀松了一口气,赶紧掏出一张三百钱的会子递过去,“钱不用找了,麻烦彪叔了!” “也好,过几天来拿就是!”杨大彪点点头收起会子,抡起铁锤继续打铁。 从杨公镇回到破窑,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火烧云把天边映照的一片通红。 小竹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 一罐瓠子稀饭,几个葱香煎饼,一盘猪油炒的马齿苋,还有一碟酱黄瓜。 看见赵颀回来,小竹赶紧把一张小竹桌搬到窑洞门口,把饭菜碗筷都摆好,苏老太也杵着拐杖从房间出来,赵颀把酒放好之后蹲在池塘边洗脸洗手入座,三个人就围着小饭桌吃起来。 穷人家的饭菜都很简单,基本没啥油荤,而赵颀和小竹眼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因此赵颀让小竹尽量把饭菜的量做足,油水不够数量来凑,终归要吃饱才行。 而小竹跟着赵颀学了几天做菜,厨艺大涨,虽然只是一些简单的蔬菜,也还做的非常入味。 稀里哗啦之间,赵颀接连吃了三大碗瓠子羹,等小竹和苏老太也吃饱之后,剩下还有些饭菜就让小竹装好给刘老头儿留下。 第37章 要揍刘东 虽然太阳已经落山,但天色还非常明亮,温度也很高。 田野中知了依旧还在撕心裂肺的叫着。 大量的蜻蜓如同轰炸机群一般在池塘、草地和附近的稻田中来来回回,还有一些花花绿绿的蝴蝶也挥舞着翅膀在温热的晚风之中翩翩起舞。 数十只燕子在窑洞顶上盘旋俯冲进进出出,叽叽喳喳的声音繁忙而热闹。 原野葱茏,天清云淡,一片自然的宁静和安详。 赵颀把丢进池塘的两个鱼笼子拽出来看了一下,瞬间脸色惊喜不已,里面竟然已经有了不少的收获,于是赶紧让小竹找了一个瓦盆过来,将笼子里面的鱼都倒出来,大部分都是泥鳅,还有几条鳝鱼和一些小鱼小虾。 “明天可以吃泥鳅了!” 赵颀把两个笼子重新丢进池塘里面,高兴的用手在陶盆里面扒拉了一下,发现差不多有两三斤了,蹲下来将里面一些小的泥鳅鳝鱼小鱼都丢进池塘里面,小竹收拾完碗筷也跑过来帮忙,两个人蹲在池塘边上说说笑笑非常高兴,苏老太拄着拐杖张站在旁边看着,神情略有些忧郁,但却也没有去打断两个人的快乐。 “颀哥儿~”一个神情憨厚的年轻人从小路上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阿贵哥,你放工回来了!”赵颀站起来笑着打招呼。 “早就放工了,我们跟着二麻子去打听消息去了!”李贵走到跟前说。 “打听什么消息?”赵颀疑惑的问。 李贵看了苏老太一眼,然后把赵颀拉到空地边缘低声说:“就是玻璃的事,应该可以确定就是刘东故意栽赃,我们找到码头上的人问过,他们有人看见刘东偷偷踢过一箱玻璃,这个王八蛋竟然敢栽赃你和阿安二毛,而且连累整个五组,这次一定要打出他的屎来!” 看着李贵咬牙切齿的样子,赵颀感觉自己开始想到的帮派大战似乎已经有了苗头,同时内心也有些惴惴不安,想起来阿安二毛和自己一起离开吕家商行,但就住在隔壁的阿安到现在似乎都没回家。 “对了,你看见阿安和二毛没有?”赵颀一把抓住李贵的胳膊低声问。 “二麻哥已经安排阿安和二毛找人去了,准备晚上去刘安家里逮人,我就是回来问问你去不去!” 阿贵看似憨厚老实,但说到打架,眼神中竟然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兴奋和激动。 赵颀脸色瞬间有些发黑,赶紧压低声音说:“大元叔知不知道这件事?” “大元哥放工后走的早,不知去了何处,这件小事不需要他参加,我们去把刘东拖出来打一顿,他自然会交代的一清二楚,玻璃钱自然也要让他吐出来才行,我们不能白受他欺负,也要让他知道我们茅湾村的人不是软柿子,想捏就捏!”李贵愤愤不平的说。 “不不,不能打架,一旦揍了刘东,明天你们全部都会被吕家商行开除!”赵颀赶紧说。 “为啥?明明是刘东暗中捣鬼让五组背黑锅,只要刘东交代清楚,明天告诉二少爷,这件事肯定就清楚了,你们几个也不用赔钱了!”李贵不解的说。 “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件事应该并不是刘东干的,而是少夫人让他干的!”赵颀焦急的说。 “明明是刘东踢破的,和少夫人有啥关系?”李贵仍旧满头雾水。 “我问你,少夫人平日来不来仓库?”赵颀低声问。 “不来,少夫人一直在管着酒楼,几乎从来不来仓库!”李贵摇头。 “这就对了,所以这件事肯定是少夫人安排刘东干的,若是我们把刘东揪出来打一顿,即便是他承认又怎么样,因为有少夫人护着,二少爷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我们反而会彻底得罪二少爷,说不定会赔更多的钱不说,五组所有的人都会被直接开除……” “不对啊,二少爷如果知道是刘东栽赃,怎么会要我们多赔钱而且被开除!”李贵满脸疑惑不解。 “我们只是一群帮工,这件事从表面上看也只是一件小事,即便是玻璃金贵如何,吕家这么大的商行肯定还损坏过比这更加贵重的物品,放牛的娃赔不起牛,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二少爷也不会揪着这件事不放,让我们象征性的赔点儿钱,开除也就了事。 因为我感觉刘东的确故意栽赃,害怕阿安和二毛被开除了会去找刘东的麻烦,所以我才说赔二少爷一件玻璃,然后等此事平息下来在慢慢对付刘东,你们这么一闹,怕是本来已经说好的事都会搅乱,如果今天真的打了刘东,少夫人支持刘东去告官,事情闹大,我们一群泥腿子怎么搬得过少夫人,她暗中使些钱财,县令判个伤人罪,怕是参加的人都要吃牢饭,吕家商行必然要将所有人都开除……” 赵颀一番话顿时把李贵吓的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说:“颀哥儿,那……那怎么办,二毛他们说不定已经往刘东家去了!” “刘东住哪儿你知不知道?”赵颀着急的问。 “不知道,但就在镇上,去一问就晓得了!”李贵赶紧点头。 “事不宜迟,赶紧去看看,去的晚了这件事就麻烦了!”赵颀在池塘里面把手洗干净之后说。 “好好!”李贵也有些心慌意乱起来。 “小竹,把泥鳅先端进去养着,太婆,我和阿贵哥出去一趟,很快回来!”赵颀留下一句话便急匆匆跟着李贵走了。 “太婆,哥哥这么晚了还出去干什么?”小竹满头雾水。 “唉,这好了还是跟他爹一个德行,不知轻重缓急,这码头上的人也全都是傻子,成天只知道打架吃喝赌钱……” 老太婆目送赵颀的背影离开,手中的拐杖使劲儿跺着地面,苍老的脸上充满了郁闷和担心但又无可奈何。 男人之间的事,终归只有男人自己才能解决,她们这些妇道人家啥也阻挡不了。 十多分钟后,赵颀和李贵两人气喘吁吁跑到镇上。 杨公镇东头靠近海港的方向,有一大片民宅,全都是青砖瓦房,明显能够住在这里的人家财都还不错,比相隔只有两三里的茅湾村的状况好很多。 而住在这里的人了,基本上也都在码头谋生,而且都还能读书识字,不是自己有商业就是在一些大型的商行做一些管理层的工作,甚至还有不少码头上的朝廷衙门的官吏。 刘东的家就在这里,刘姓的人在杨公镇不少,估计和刘掌柜、刘老头儿等人有些沾亲带故的渊源,不过已经隔了很多代,相互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那么亲密甚至早已形同陌路。 来的路上,赵颀已经从李贵口中得知,刘东已经在吕家商行干了快十年了,而且还是个秀才。 不过秀才这个称呼在宋朝已经开始被玩儿坏了,就像员外一样。 只要是读过一些书的书生,都可以叫秀才。 而只要是有些钱财的大户人家的当家人,都可以叫做员外。 因此刘东在镇上一般都喊他刘秀才,而刘掌柜有人也喊刘员外。 两人在附近一问,果然很快便找到了刘东的家。 天色已经很暗,两人躲在院子外面听了一下,里面似乎没有什么的动静,只是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和说话的声音,看情况猜测二麻子和二毛等人还没来,赵颀松了一口气,然后两人就往外走到附近进出的路口等待。 第38章 揍人不倦 日暮,黄昏,夜色渐浓。 一轮圆月慢慢升上天空,在深邃的天空散发着清幽的光芒。 这一等就是近半时过去。 就在赵颀等的心焦准备和李贵去码头寻找二麻子等人的时候,只听见前方一阵呼呼啦啦的脚步声,很快黑暗中十多条黑影提着棍棒如同匪徒一般而来,目标正是刘东的宅院。 “二毛~!”黑暗处有声音传出来。 “谁,鬼鬼祟祟,滚出来!”一群人瞬间停了下来,各执棍棒对着路边低声喝嚷。 “是我们!”赵颀和李贵两人赶紧从树丛中钻出来。 “嘘,原来是阿贵和颀哥儿,吓我们一跳!”领头的二麻子摸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说。 “二麻哥,你们不能去刘东家里捉人,闹大了不好收拾!”赵颀走到二麻子面前低声说。 “为甚?”二麻子楞了一下说。 赵颀没办法,只好把对李贵说过的一番话再次讲了一遍,听完二麻子郁闷的捏着下巴许久之后点头说:“颀哥儿说的也有些道理,但如果不把刘东揍一顿如何才能消气?” “就是,不把刘东揍出屎来如何解气,明明就是他踢破了玻璃,却赖在我们几个人头上!”一群人都是五组的人,而且脾气明显都很暴躁。 “即便是吃官司,小爷今天也要将刘东痛打一顿。”阿安恶狠狠的扬起手中一根黑黢黢的木棍咬牙切齿的说。 “阿安哥,这件事本来就有鬼,说不定少夫人也巴不得我们闹大了然后将五组都赶走,所以揍刘东根本就于事无补,而且只要三天后我们拿出一个完好的玻璃瓶,二少爷也会收回所有的惩罚,这件事也就算了平息下去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来慢慢对付刘东,若是能够想个办法将他赶出吕家商行,到时候要搓要捏还不都随我们!”赵颀一把按住阿安的胳膊解释。 “哼,今天要不是你,我和二毛怎么会受到连累,大元哥就不该让你这个傻子来仓库帮工,还有……”阿安很生气的打落了赵颀的手怒气冲冲的说,“若不是你自作主张说能够修好玻璃,五组也不会受到牵连,三天后你若拿不出一个大食玻璃瓶,五组全都要被赶走,我们这样做也是被你这个傻子逼的!” “就是,若不是你信口开河,我们最多也就被罚一天工钱而已,大食玻璃可不是随便就能弄到的!”一群人当中有人帮腔。 “瞎咧咧啥,颀哥儿刚才说了,这是少夫人故意针对我们五组,刘东只是他的狗腿子,就像颀哥儿说的,这次不行,下次仓库还会有人针对我们,防不胜防,须得想个办法把刘东从仓库赶走,那样揍起来才得心应手……”二麻子摸着满脸的麻子低头沉思。 “嘘,有人来了!”就在一群人停留在路口争吵的时候,背后传来示警的声音。 所有人都赶紧散开躲入路边的树林草丛之中,很快就看到两个脚夫抬着一顶小凉轿吱吱呀呀颤颤悠悠的过来,前行十多米就停在了刘东家门前,落轿之后一个男子从轿子上下来。 “二麻哥,就是刘东,要不要动手!” 有人一眼就凭借身影认出了刘东。 “二麻哥不要,一旦动手就麻烦了,而且大元叔还不知道这件事,你们打了刘东,会将大元叔也牵扯进来,他家大郎正准备考县学,若是受到牵连,怕是功名要泡汤!”赵颀紧紧一把抓住二麻子的衣服。 这一群都是常年在码头混的年轻人,虽然看似老实巴交,实则大部分吃喝嫖赌无所不作,这也是大宋眼下的风气,商业兴盛娱乐发达,而且因为在码头挣的钱都是纸钞,纸钞根本就不保值,几乎每天都在贬值,存的越多亏的越多,因此大宋百姓也不喜欢存钱,这一群人和赵颀熟知的那个时代一样,年轻人几乎都是日光族。 而除开吃喝嫖赌之外,打架也是一项娱乐活动。 赵颀在码头上了几天班,几乎每天都听闻有人打架。 而讲义气也是这个时代的特征之一,一般来说,混社会的都比较讲义气,不讲义气的都被淘汰或者隔离了。 今天一群人就是邀约准备来揍刘东的,没有充足的理由,他们不一定听得进去。 若仅仅凭借少夫人的身份,还不足以压住这一群人的怒火,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对于这群码头混混来说,深思熟虑这种事是不可能有的,他们一般讲求仇不过夜,当场就报了最好。 而这群人中火气最大的自然是二毛和阿安两个了。 平白无故要赔十贯钱不说,还会被赶走,这口气实在难消。 至于赵颀,直接就被一群人集体忽视了。 不过这群人以二麻子为首,二麻子年龄最大,相对来说也稳重一些。 而二麻子和杨大元的关系最好。 听见赵颀抬出杨大元的儿子,二麻子果然蠢蠢欲动的火焰瞬间便消退下去。 挡人财路犹若杀人父母。 而要是阻挡别人考功名当大官,这简直就如同刨人祖坟。 杨大元以前在码头也是个狠角色,能够让整个茅湾村的后生都服服帖帖的听话,全靠一双拳头打出来的,虽然家境并不算富裕,但急公好义揍人不倦,在杨公镇码头上还算一号人物,只是这些年儿子读书有了一些出息,因此也渐渐收敛了一些江湖气息,行事低调和很多。 若是扬之水考上了县学有了功名在身,以后他们家也算是官宦之家了,在茅湾村甚至整个杨公镇,都会受人尊敬。 二麻子自然知道这件事对杨大元的影响,于是犹豫片刻手一抬,阻止了身后一群举着棍棒就要冲出去的同伴。 “今天别动手,我们不能把大元哥牵扯进来,坏了水哥儿的功名,我们谁都担待不起!” “那……那就这样放过刘东这个王八蛋!”阿安气的咬牙切齿。 “不会就这样放过他,我们回去慢慢想办法,走!”二麻子决定下来便不再迟疑,带头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此时刘东已经付钱进屋,两个抬轿的脚夫刚刚走到附近,被呼啦一阵涌出来的十多条手持棍棒的人影吓的丢了轿子抱头跪在地上高呼好汉饶命,并且其中一个还把刚才刘东付的十几文钱都拿出来哆哆嗦嗦举在头顶。 不过显然这伙强人看不上这点儿钱,都没有人正眼看两人一眼便结伴呼啸而去,眨眼就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之中。 “我滴娘呃,吓死爷了!” 两个脚夫脸色苍白的抬起头,互相看看之后一咕噜爬起来,扛起轿子如同被狗撵一般瞬间就跑了。 第39章 阿莲嫂 回到破窑,已经是星月漫天,赵颀脱光衣服跳进池塘洗了一个澡,这才感觉普通乱跳的心脏和燥热慢慢消退下去。 一来一去将近两个小时,虽然累了一身大汗,但总算也将二麻子等人劝阻下来,没有把这件事闹大。 当然,闹不闹大也只是赵颀作为一个后世人来分析看待的,也许在大宋的人看起来,这件事或许按照二麻子等的方法处置也未尝不对,只是时代不同,看问题和解决问题的方法不一样而已。 对于赵颀来说,能动脑筋解决的必然不会动手。 而对于二麻子这些人来说,能动手的必然不会多逼逼。 不然梁山泊好汉也就不需要一个军师了。 军师的作用就是动脑筋,其他英雄好汉其实都没脑筋,包括武松、林冲、关胜、秦明、呼延灼等都是武功盖世的高手,但除开勇猛霸气之外都是一根筋,莫说脑筋急转弯,直角转弯都够呛,至于李逵那种,纯粹就是野兽,没脑子,只会赌博喝酒说一句吃爷爷两板斧。 一群人回来的路上有人愤愤不平,有人跳脚骂娘,还有人商量怎么将刘东从吕家商行赶走,不过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一个好办法,走出杨公镇便各自散了,三五成群的去赌博喝酒看戏,将日光族进行到底。 赵颀是一个人回来的。 习惯了后世的繁华都市,跟着二麻子等人在码头混了几天,发现这些人热衷的吃喝玩乐他完全都不感兴趣。 酒是黄酒,喝着涩牙不说,还贵,因此喝的都是最便宜的那种劣质酒,而且还要十文一碗,酸涩无比更加难以入口。 戏是粗制滥造的小黄戏,看着辣眼睛。 赌钱赵颀也没兴趣,玩法太简单了,基本上就是骰子。 虽然赵颀知道宋朝的赌博种类很丰富,但对于这群苦哈哈来说,就这种最爽快简单,下棋、打马、蹴鞠、相扑、斗鸡都没条件,至于吟诗作赋对对子就更不会了,这群人基本上都是半文盲,虽然大部分都上过几天蒙学,但就像后世农村娃大多数不喜欢读书一样,读书这种能够进阶的高级技能对这群从小甩着雀雀到处跑的泥巴娃子来说,太难了,大部分读过一年两年就辍学回家放牛养猪去了,打都不管用,脑花儿太癌。 至于嫖,赵颀即便是有兴趣也没钱。 本来他对来大宋配种的日本女人很感兴趣,也还曾经凭借小黄片的熏陶上去空你急哇色诱啦啦的交流过几句,但一身破烂衣服加上浑身的汗臭味道,直接让这些日本女人避之不及,被几个腰里挎着唐刀的秃瓢日本武士挡住了。 眼下要日上这些日本女人,不需要钱,但需要长得帅。 赵颀眼下黑不溜秋衣不蔽体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和帅这个字完全不沾边。 而囊中羞涩的他也只能和二毛冬瓜等人站在妓院门前流口水过过眼瘾。 一边洗澡,想起二毛和冬瓜私底下说阿安操婆娘不行话,赵颀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阿安的家,茅草小屋的窗口之中,还有淡淡的灯光透出来。 尼玛好好一个年轻漂亮的老婆放在家里,却天天在外面喝酒赌钱,莫非阿安这家伙真的不行? 赵颀满头胡思乱想,把身上好好搓洗干净爬上来穿衣服,刚提起裤子,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谁?”赵颀回头,就看到朦朦胧胧的月光下,一个人影正从小路上慢慢走过来。 “大郎,阿安这么晚还没回来,我……我过来问问你有没有看见他?”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阿莲嫂等等,我……我没穿裤子!”赵颀一边说话一边手忙脚乱的穿裤子,人影啊了一声也远远的站住了。 赵颀穿好裤子,这才有些尴尬的拧着湿淋淋的长头发说:“今天仓库不忙,我回来的比较早,没看见阿安哥,想来是和阿贵哥他们一起玩去了吧,你放心回去,没事的!” “哦,他每天这个时候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今天晚了快一个时辰了,我有些不放心所以过来问问,你忙着,我……我先回去了!” 简单两句话,女人转身准备离开。 “阿莲嫂小心点儿,天黑看不见!”赵颀叮嘱一声。 “嗯,不会有事,以后……以后看到阿安,就劝劝他每天早些回来……”黑暗中女人的身影慢慢远去。 “好,明天我跟阿安哥说一声!” “哎呀……”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阿莲嫂,怎么回事?”转身已经快走到窑洞门口的赵颀赶紧问。 “小颀,我……我好像被蛇咬……咬了……”黑暗中传来女人惊恐的声音。 “什么?”赵颀心头一颤赶紧跑过去,近了才看清楚,月光下一个女人正捂着脚踝坐在长满野草的小路上,脸色看起来惊恐无比。 “让我看看!”赵颀赶紧蹲下来,女人松开手,赵颀几乎把眼睛贴上去凑的很近,借着月光隐约看到有两个血色小点儿,还在往外沁出血水。 “小竹,快拿刀来~”赵颀扯开嗓子大吼,然后抱起女人就跑到水塘边上,将女人的脚泡到水里双手在伤口附近往外挤。 吱呀一声,很快窑洞的竹门被推开,小竹惊慌失措的手里提着一把菜刀跑出来。 “哥哥你在哪儿?”小竹站在窑洞门口焦急的大喊。 “快,在池塘边上,阿莲嫂被蛇咬了!”赵颀连声催促,小竹拿着刀过来,赵颀把女人的腿抬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然后咬牙用刀尖对着伤口划了下去。 “阿莲嫂忍着点儿,不知道是不是毒蛇,先要把毒液挤出来才行……小竹再进去帮我找一根结实的布条过来,快……” 小竹转身又跑进窑洞,赵颀也控制着手的颤动终于在伤口位置划出来一个十字形的刀口,然后用手再次使劲儿往外挤血,女人痛的浑身发抖,双手紧紧搂住赵颀的腰,死命的咬着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哥哥,布条拿来了!”小竹再次跑过来。 赵颀接过布条,就在伤口位置往上几厘米的地方死死的捆扎住。 “咳咳……谁被蛇咬了?”随着一阵咳嗽声,苏老太也杵着拐杖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破陶碗,里面一根灯芯燃着豆大的灯火。 “快把油灯端过来我看看!”赵颀一边捆布条一边连声催促,小竹跑过去端着油灯过来,就着灯火看了一下,两个细小的伤口还有血水正在往外沁,而且四周似乎微微有些乌黑,但看的不是太清楚。 赵颀将女人背起来说:“小竹,我送阿莲嫂去镇上找大夫,你在家好好看着,别到处乱跑,若是阿安哥回来就让他赶紧去吕家药铺找我!” “欸,哥哥小心!” “颀儿小心,晚上蛇特别多……” “知道,您和小竹赶紧回去!” 第40章 治不得国破家亡 赵颀背着女人迈开大步就往镇上跑去,心里既着急又恨得牙痒痒。 尼玛村里这些男人老老少少都没几个靠谱的,一群青壮年都在码头和镇上帮工,挣的钱不多却一个个玩的挺嗨,天黑了都不回家还在外面吃喝嫖赌,家里全靠一群妇孺支撑,耕田种地除草养鸡还要照顾孩子和老人。 自己穿越过来才特么几天,就已经救了两个人了,而茅湾村这么大,老人孩子又多,不知道每天出多少乱七八糟的事,前天在仓库还听帮工们说起,村里一个老人上山砍柴也是被蛇咬了,还没送到镇上就没了。 “阿莲嫂,你忍着点儿啊,很快就就到了!”赵颀一边跑一边安慰。 “天黑看不见,小颀你慢点儿跑,我……我没事……”女人趴在赵颀背上声音哆嗦着说。 “不要紧,这条路我很熟了!”赵颀脚下速度不慢,不过背着一个人的确很累,跑了几百米便开始气喘吁吁,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噼里啪啦往下掉。 三里多路,赵颀咬牙坚持拼命跑,虽然浑身湿透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但赵颀也不敢停下来歇息,大概二十分钟后,赵颀终于跑到了镇上。 此时虽然已经是后世九十点中钟的时间,但杨公镇依旧热闹非凡,酒楼客栈,勾栏妓院全都灯火通明,大街上挑担推车来来往往的人依旧不少,明显在这个商业发达的时代,老百姓的夜生活还是非常丰富。 “砰砰砰砰……有没有人,快开门……” 赵颀一口气跑到吕家药铺门口,看着已经上了门板,于是使劲儿拍打呼喊,引得一些路人全都围上来询问观看。 “谁啊,这么晚了?”两分钟之后,药铺里面传来声音,很快一块门板而被取下来,一个年轻人提着一盏灯笼探出来头。 “快帮忙看看,被蛇咬了!”赵颀也来不及打招呼,背着女人就挤了进去。 而一听是被蛇咬了,年轻人也不敢大意,赶紧扶着赵颀将背上的女人放下来坐在椅子上,然后赶紧又去后院叫人。 很快一个虚发花白的老者一边穿衣服一边大步走出来,看见赵颀忍不住愣了一下。 “吕大夫,我家邻居方才被蛇咬了,麻烦您赶紧帮忙看看!”赵颀也顾不得滚滚而下的汗水焦急的将女人的腿抬起来。 “让我看看!”老者赶紧从身后一个年轻人手中接过一盏油灯,凑近看了一下伤口,又看了看捆扎的布条,片刻的愣神之后赶紧用手沾了一些伤口的血水凑近鼻孔嗅了一下说,“是毒蛇,晚上出没咬中脚踝,可能是竹叶青也可能是矛头蝮,幸亏来的早,处置的也得当及时,毒液已经很少了,赶紧取清毒败火膏来……再备犀角两钱冲末先服下……” 毒蛇咬伤的情形非常紧急,但赵颀已经提前做过紧急治疗,虽然拖了二十多分钟,但吕郎中却很快判断问题应该不大,因此蹲下来观察伤口之后吩咐,几个匆忙出来的学徒和伙计也赶紧忙活起来。 吕大夫用手在伤口四周用力挤压了几次,发现微微有些乌黑的伤口中血水已经很少,而且颜色也还正常,于是将赵颀捆扎的布条松开一些,往上移了三寸再次扎上,不过并没有扎的很紧,弄完后接过学徒递过来的一瓶膏药往伤口敷了厚厚一层之后用一块干净的白布捆扎好,这才站起来观察舌苔和眼睛,片刻之后又扣着女人的手腕仔细切脉,差不多一分钟之后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微微点头说:“舌苔浅白,眼神尚还清晰,心跳虽然有些急促,但脉搏稳健有力,心率未乱,说明蛇毒并未攻入心室,老夫开一些药调理几天就没事了!” “多谢吕大夫!”赵颀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拱手道谢。 “谢谢吕大夫!”女人苍白惊恐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劫后余生的惊喜。 “不必谢我,要不是大郎处置得当而且及时,老夫有百般神通也救不了,竹叶青尚好,毒性不大,最多落下残疾,但若是矛头蝮,只怕晚的一刻两刻,毒液攻心之后神仙难救,这东南沿海毒蛇最多,以后夜晚千万不要出门,尤其是乡下田间!” 吕大夫提醒几句坐下来开药方,写得几味之后又捻须凝神思考片刻,再次又写下几种,很快一张药方写完,递给旁边的学徒说:“半边莲、生地各十钱,黄芩、川贝各五钱,蒲公英、紫地丁各四钱,丹皮、白芷各三钱,大黄六钱、白茅根十五钱,甘草二钱,取三副,快去!” “是,师父!”学徒赶紧拿着方子去柜台抓药。 另一个学徒也端着一个小瓷杯过来说:“师父,犀角末好了!” “嗯,赶紧温水给患者服下!”吕大夫摆手。 一个急诊,药铺瞬间灯火通明,虽然看似忙碌,但诊治、包扎、开方、煎药一切都井井有条。 不过所有人此时感兴趣的并不是病人,而是送病人来的赵颀。 “大郎以前学过医术?”闲下来,吕大夫好奇的坐下来看着赵颀。 “没……没学过,只是在码头听一个游方的道士说过这样做可以减轻中毒症状!”赵颀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唔,医道本就不分家,游方的道士知道也不奇怪,大郎听一次便能学而致用,的确是聪慧之人,上次老夫说的事你可曾考虑过?”吕大夫捋着胡须。 “多谢吕老抬爱,小子家贫,上有老迈的太婆,下有年幼的妹妹,眼下还住在窑洞之中,吃了上顿没下顿,最近在码头帮工挣些钱财勉强养家糊口,若是来跟随老先生学医,只怕一家三口要饿肚子了……况且……” “况且什么?”吕大夫很不解的问。 “况且学医虽能治病救人,但却治不得国破家亡之症!” “大郎何出此言?”吕大夫捋胡子的手停了下来。 “我在码头听人私下传说蒙古人要打过来了……” “当真?”吕大夫霍然睁大眼睛,脸色也瞬间凝固。 “不知真假,只是在码头听商人私下说起,但蒙古人先亡金国,再吞大理,而且还占据关中和中原之地,怎会留着繁华的大宋不要,即便是眼下不来,不出数年也必然再次攻宋,一旦蒙古人杀过长江来,只怕江南百姓死伤盈野,治一人救一人又有何用,小子还不如多赚些钱财远遁避祸……” “你……你简直胡说八道,此话一旦传入官家耳中,怕是要治你祸国乱民之罪!”吕大夫脸皮抖抖着说。 “小子只不过一介山村野夫,自然是胡说八道,但您若是去勾栏酒楼听听,码头上南来北往的商旅尽皆在如此谈论,只怕官家也抓不尽,老先生的好意小子心领了,学医并非我的理想!”赵颀认真的拱手说。 “唉,也罢,是老夫唐突了,但这些话你以后切莫乱说,蒙古人和辽金一般,都是西北蛮族,骑马放牧不事耕作,江南之地江河纵横,他们得之无用,即便是前来攻击,也定然讨不得好,这位娘子的蛇毒之伤已经没有大碍,拿药回去煎服,三天应该就能痊愈,去吧!”吕大夫脸色戚然的叹息摆手。 “多谢吕大夫,不知诊金和药费多少?” “救人危难,乃是医者本分,若是不是你处置及时,老夫也不一定能治好,诊金和药钱便不收了,天黑路远,你们回去的路上小心!”吕大夫被赵颀一番话说的兴趣缺缺,拂袖回去睡觉去了。 “大郎,你们的药,三碗水煎成一碗,分早中晚三次服用!”一个学徒将纸包好捆扎在一起的三副药递给赵颀。 “多谢,告辞!”赵颀提上药弯腰将阿莲嫂背起来出门。 “灯笼拿着!”一个年轻学徒追出来把灯笼塞进赵颀手中。 “多谢多谢,改天我会还来!”赵颀赶紧再次道谢。 “不用,师父说让你们路上小心!”年轻学徒转回药铺,很快就把门板关上。 第41章 奸夫** “小颀,放我下来走回去吧,我感觉除开微微有些头晕已经没啥事了!”女人趴在赵颀背上轻声说。 “被毒蛇咬了不能走动,不然中毒会更快,阿莲嫂帮我把灯笼提着,三里路不碍事,我背的动!”赵颀笑着说。 “阿安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幸亏晚上你还在家,不然我怕是会死在家里,只是苦了宝儿,呜呜呜呜……”女人眼泪顺着脸颊地落在了赵颀肩头上。 “阿安哥比较忙吧,我是担心太婆和小竹在家没人照顾,要不然每天晚上也会很晚才回家,说不定等我们回去阿安哥就回家了……”赵颀一边走一边说。 “阿安要是有你一半好也就好了,从来就没管过我和宝儿,每天挣的钱都拿去喝酒赌钱,你……你以后也别叫我阿莲嫂,我只比你大几岁,叫我……叫我阿莲就行!” “那好,我以后就叫你阿莲姐,以前我不懂事,疯疯癫癫的听说还打伤了你,你也别往心里去!” “不会不会,其实也不是你打伤的,只是我害怕滑倒撞破了头,阿安非说是你打的,我也拦不住他!” “以前的事我一点儿都记不住了,在仓库阿安哥也对我挺照顾,明天我会劝劝他以后每天早点儿回家……” “谢谢小颀!” “谢啥,要不是你们和大元叔时常接济我们,我们一家怕是早就饿死了……” “你流了好多汗,要不停下来歇一下再走” 一口气走到镇口,赵颀脸上的汗珠子滚滚而下几乎将眼睛都迷住了。 “不用,早些赶回去煎药,不然害怕留下后遗症!”赵颀摇摇头继续赶路。 “我帮你擦一下!”女人掏出一方手帕轻轻的帮他擦去了脸上的汗水,手指摸到了赵颀的嘴唇,情不自禁的微微哆嗦了一下,感受着赵颀身上热腾腾的汗水不断蒸发,感激之中竟然有些莫名的心跳和慌乱,羞愧感激之中眼泪再次淌落下来。 而赵颀背着一个身体成熟的女人,走走停停之间两团丰盈温柔贴背,同样心猿意马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只能不断的加快速度走路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宝儿今天回来说你白天去河滩上找白色的石头去了,你找那些石头干什么?”女人心思慌乱的岔开话题。 “我闲着没事去河滩玩,只是觉得好看罢了!” “我以前也挺喜欢到河滩上去玩儿,不过很长时间没去过了!” “是啊,河滩上挺凉快,一群娃子整天都在水潭里泡着,今天还亏得他们,我找到了好多好看的石头……” 赵颀一边说话一边加快脚步,十几分钟后便看到了隐隐约约的砖窑,而且门口还能看到一点点灯火和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走到窑洞前面,果然小竹和苏老太还端着一个油灯站在窑洞门口等待,看到赵颀回来,赶紧迎上来帮忙,此时赵颀早已浑身汗透,把阿莲背进窑洞放在凉棚下坐下,然后就让小竹找来瓦罐生火煎药,为了安全,他又提着灯笼去隔壁阿安家里把已经睡熟的宝儿也抱过来放在小竹的床上,这才松了一口气再出门去池塘洗澡。 煎药服药,一直忙了一个多小时,直到赵颀把阿莲和宝儿送回家安顿好,阿安还没回家,赵颀也只能苦笑安慰几句回去睡觉。 一夜无话,赵颀其实也没怎么睡的安稳。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总感觉有两团温柔贴在自己背上,那种奇妙的感觉如同魔怔一般让他辗转反侧,直到夜深了才迷迷糊糊睡去,然后又做了一个春梦,竟然梦见了阿莲。 尼玛,这是老子素了太久了咩! 天刚刚亮,赵颀顶着两个黑眼圈起来换裤衩。 “大傻子,滚出来……” 突然窑洞外面传来一个男人大吼大叫的声音,声音中充满了愤怒。 等赵颀三两下穿好裤子出去,才发现是阿安,不过脸色看起来很差,怒气冲冲的样子。 正在水塘边淘米的小竹吓的躲在了赵颀背后。 “阿安哥,你这是干啥?” 赵颀迷糊不已,看阿安的情形,明显不是来给自己道谢的,因为他手里还提着一根鸡蛋粗细的木棍。 “赵大傻子,宝儿说昨晚半夜你到我家去了,说,到底去干啥?”阿安气急败坏的用棍子指着赵颀的鼻子大吼。 赵颀:…… 尼玛老子大半夜的确去过,但你特么回家也没问问自己老婆到底发生了啥事? 看赵颀愣神发呆的样子,阿安直接就冲过来一把抓住赵颀的衣领,一双眼珠子瞪的血红,“说,昨夜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又去欺负阿莲?” “阿安,你发什么疯,你是不是打阿莲姐了?”赵颀脸皮黑的能够滴出墨汁来,死死一把抓住棍子大声问。 “你半夜偷偷摸摸跑我家去,就是想趁我不在欺负阿莲,老子今天揍死你个大傻子……”阿安一把将赵颀推倒地上。 “太婆快出来,阿安又要打哥哥!”小竹吓的对着窑洞里面叫嚷。 “他敢,老婆子抽死他!”苏老太杵着拐杖一阵风一样从窑洞里面出来,看见阿安脸红脖子粗的挥舞着一根大棍子,顿时也举起拐杖上前。 “颀哥哥快去救我娘,她被爹爹打的起不来了~”宝儿哭着从小路跌跌撞撞跑过来。 “好好,果然有奸情,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们两个奸夫**……”阿安目眦欲裂更加深了几分自己的判断。 “啪~” 阿安扬起木棍,话还没说完苏老太一拐杖就抽在他背上,然后拐杖一翻就将他手中的木棍打飞出去,接着又是一拐杖抽在腿上,阿安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你个猪油蒙了心的糊涂蛋,昨晚要不是小颀,阿莲的命都没了,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吃喝嫖赌,家里差点儿死人都不知道,老婆子今天抽死你个小兔崽子……” 苏老太拐杖一抖戳在阿安的胸口,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阿安直接仰面栽倒,吭哧半天没有爬起来。 平日看似老态龙钟的苏老太这一番动作迅如闪电兔起鹳落,只把爬起来的赵颀看得目瞪口呆,看着老太婆又举起了拐杖,赵颀赶紧冲上去一把抓住拐杖,“太婆别生气,让我跟他说!” 第42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你……你想干什么?” 阿安被苏老太几拐杖几乎打懵头了,看着走过来的赵颀,愤怒的脸上带着狰狞和恐惧。 赵颀脸皮抽抽着上前一把将阿安拉起来说:“你个瓜皮,昨晚阿莲姐见你很晚了还没回来,就过来问问,结果被毒蛇咬了,我只好背着她去镇上找大夫,然后又熬了药喝完才送她回去,你他娘的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我去看看,要是你把阿莲姐打的重了,别怪我去报官!” 赵颀冷哼一声撇下阿安大步往不远处的小院子走去。 “我哥哥说的一点儿没错,昨晚阿莲嫂被毒蛇咬了,哥哥背着她来回去镇上,累的差点儿都走不动路了,你是才是个大傻子,天下最大的傻子!”小竹站在窑洞门口指着阿安的鼻子大声嚷嚷。 “咳咳咳咳……大清早的吵吵嚷嚷,发生了啥事,隔老远就能听见……”一个虚发花白的驼背老头儿咳嗽着从小路过来,背上还背着一个背篓。 “刘太爷,昨晚阿莲嫂被毒蛇咬了,哥哥好心送去镇上看大夫,阿安哥哥不光打了阿莲嫂,还冤枉我哥哥……”小竹如同竹筒倒豆子,叽叽喳喳很快就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 “安哥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自家婆娘被蛇咬了都不知道,还跑过来冤枉颀哥儿,该打,打死活该,你要是再这样无理取闹,莫怪我们这些老头子不讲村规家法……” 刘老头儿冷眼瞅着阿安,放下背篓说:“我也去看看阿莲,多好一个丫头,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今天老汉打断你的腿!”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看着刘老头儿背着手咳咳着往自己家走去,阿安脸色苍白满脸呆滞的喃喃自语。 十多分钟后,赵颀和刘老头儿两人黑着脸回来。 阿莲伤的很重,几乎被阿安打的遍体鳞伤,脸上身上到处都是青紫色的伤痕,虽然都是皮外伤,但看得出来阿安的确是下了狠手。 而赵颀问了一下,阿莲死死咬着嘴唇也不说话,神情呆滞流泪,赵颀也没办法,只能安慰几句回找出上次给小竹买的膏药,里面还剩下一些,让小竹拿过去帮阿莲涂抹止疼,然后眼神冷冰冰的看着蹲在地上失魂落魄的阿安。 “颀哥儿,发生了啥事?”可能是听到这边的动静,李贵端着一碗饭走过来询问。 “什么事,哼,你问这个小兔崽子,好好一个婆娘都糟践的不像样子,幸亏不是我家的小子,不然老汉抽死你个小王八蛋!”刘老头儿气的胡须眉毛抖抖的停不下来。 李贵在听完小竹的再次诉说之后,也忍不住上前踹了阿安一脚之后狠狠的说:“你狗日的除开打女人还会干啥,平日搬货都偷懒,赶紧回去照顾阿莲,蛇咬的还没好,又被你打,不是看在同村的份上,我都想揍你!” 阿安满脸羞赫一缺一拐的回去,明显苏老太方才那一阵披风棍法打的不轻。 就在赵颀收拾心情煮饭的时候,杨大元也急匆匆过来,看到一群人脸色严肃认真的样子,多问几句,也脸皮抽抽着去了阿安家里,稍后不久,就传来了杨大元呵斥的声音。 “阿安这小子就是欠揍,颀哥儿我还要去仓库,玻璃瓶的事你和刘太爷好好鼓捣一下,争取快点儿修好!”李贵几口把饭刨完之后就急匆匆的回家了。 稍后杨大元从阿安家里过来,脸上犹自还带着一丝愤怒,等心情稍微平息一些之后才说已经和村里的铁匠铺说好了,也按照赵颀的要求弄了一些火砖和泥灰。 赵颀一下放心多了,眼下刘老头儿背过来一个坩埚和一个一尺多长的陶范,只要能够成功把玻璃熬化之后翻砂倒模就成功了。 当然可能并不会像一句话这么简单,但赵颀相信三天时间足够自己把玻璃瓶做出来。 因为阿安这么一闹,附近几户邻居都三三两两的过来问,赵颀也没心思做菜,洗脸刷牙之后就着一碟酱萝卜干刨了一碗米饭,而刘老头儿看到赵颀专门给他打的一壶酒,很是高兴的一个人抱着酒壶拿着一个陶杯蹲在窑洞门口搞了两杯,神情惬意的不得了。 吃饭的时候,二毛和二麻子两人也过来,听说阿莲被蛇咬又被打的事之后,一起专门过去看了一下,回来两人脸色也不太好。 不过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 夫妻之间因为偷汉子偷婆娘打架这种狗屁倒灶的事谁也管不了。 虽然阿莲和赵颀之间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但这件事还是让几个人在责骂阿安的时候,忍不住胡思乱想一下。 毕竟赵颀以前有过前科。 而阿安这个家伙平日性情比较孤僻,脾气也不太好,而且还有传闻他那啥床上不太行。 阿莲又年纪轻轻和赵颀隔的这么近。 阿安这个家伙平日也早出晚归甚至彻夜不归。 总之,各种情形搅和在一起,听到这件事的人总会联想的很远,黑灯瞎火的大夏天,孤男寡女一定晚上偷偷摸摸,一定不会那么纯洁…… 别人的想法赵颀不知道,他眼下最关心的还是怎样快速把这个垃圾玻璃瓶重新做出来。 吃晚饭,太阳已经出来了,远处的海港依旧热闹喧嚣。 赵颀跟着杨大元去铁匠铺,二毛背着坩埚,二麻子抱着装玻璃的盒子,刘老头儿大清早喝了两杯酒,满脸红光也似乎不怎么咳嗽了。 “好多年没喝过好酒了,这正店出来的酒就是不一样!”刘老头儿一边走还在一边回味咂嘴。 “刘太爷,您要是这次帮我们把这个玻璃瓶修好,我孝敬您十斤绍兴花雕!”二毛一边走一边说。 “你娃说的不许反悔!”刘老头儿高兴的合不拢嘴。 “刘太爷,您若是真的能够把这个玻璃瓶修好,以后肯定能大把赚钱,我们也都跟着您讨好发财!”赵颀回头说。 “这件玻璃若是真的能修好,事情传开了肯定还会有人上门来求修玻璃器物,刘太爷就是我们村修玻璃的大师傅了,我们肯定能够跟着沾光,到时候我们在码头上帮您宣传,修好一个怎么也得收十贯二十贯,您可以天天泡在酒坛子里睡觉了!”杨大元也笑着说。 “哈哈,那感情好,听闻杭州丰乐楼正店的西湖春是最好的酒,老头子若是这辈子能喝上几壶,死也就瞑目了!”刘老头儿佝偻着背揪着稀稀拉拉的胡须笑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西湖春也算好酒,但肯定不如寿眉好喝,等以后您出名了,什么丰乐楼的眉寿、忻乐楼的仙醪、和乐楼的琼浆、遇仙楼的玉液、会仙楼的玉醑、时楼的碧光、高阳楼的流霞都给您买来……” “就是就是,说不定官家召您去进城当个大官,到时候就算是皇宫御宴的苏合、香泉、玉沥、金波您说不定都能喝到,我们几个也能跟着您享福品尝几壶,平日我们也就筛几碗淡酒过过嘴瘾……” 杨大元、二毛和二麻子几个虽然只是几个地地道道的泥腿子民工,但在海港码头混了这么久,见闻绝对足够,因此一路走,一路掰着手指头把天下的好酒几乎都挨着报了一遍,听的刘老头的口水流了一路。 就连对大宋的黄酒清酒不感兴趣的赵颀都有了几分热切。 这些酒可能不行,但名字好听啊。 等自己发达了有空了,找一些酿酒师采用蒸馏窖藏酿酒的方法弄几款白酒出来,甚至把啤酒做出来,必然会在大宋的酒水市场上大放异彩。 不管以后怎么发展,钱财都是最基础而且最重要的需求,哪怕是招兵买马造反,有钱和没钱的区别也很大,没钱只能把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而如果有钱,可以让别人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有钱能使鬼推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因此钱在任何时候都是激励人心的最好手段。 第43章 铁匠兄弟 茅湾村说是村,其实和一个乡差不多,足有数百户居民。 主要是因为这里靠近海港码头,吸引了大量的人落户定居,其中许多都是建炎南渡之后迁徙来的中原或者北方人,刘老头儿的家族就是,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刘家人开枝散叶也在往四周乡村城镇扩展,南方北方人已经分不清楚了。 杨公镇附近的村民大部分都依靠海港谋生,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在码头当帮工和船员,读过书的还能在一些商行当大小管事甚至在港口一些衙门上差,还有不少自己做生意,家境殷实。 随着乡村的不断扩张,实际上现在杨公镇附近的几个村都已经连在一起,方圆数十里足有数千户居民,彼此之间的界限并不十分清晰,而杨公镇也依托海港形成了一个不亚于一座县城的规模,大城市该有的行业机构这里都有,而且来往的商旅多如牛毛,情况也非常复杂。 茅湾村里面各种行业也算齐全,造车修船,打铁磨面都有。 铁匠铺在西北方向,地点有些偏僻。 赵颀跟着杨大元到的时候,一个提着铁锤穿着牛皮围裙的赤膊黑脸壮汉已经等在铁匠铺了,体型魁梧彪悍满脸大胡子,胳膊比赵颀的大腿还粗,一看就是暗黑型人物,自带冲击加强属性。 “大虎哥!” “十三哥!” 二毛、二麻子和杨大元都笑着和铁匠打招呼。 “刘太爷!”铁匠满脸笑着打完招呼之后眼神落在赵颀身上。 铁匠名叫杨大虎,是杨大元的族兄,算是亲戚,但也隔了好几辈人,不过同族同辈之间一个祠堂传承下来,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同辈排名还是很讲究,相互之间还是都称兄道弟。 “大元叔,大虎叔和镇上的铁匠长的挺像,是不是也是杨家的亲戚!”一看见这个黑脸壮汉,赵颀瞬间想到昨天去镇上打造铁管的那个铁匠,因为两人长的有七八分神似,一模一样的魁梧高壮满脸络腮胡子。 “哈哈,颀哥儿果然不记得了,那是我本家兄弟杨大彪!”铁匠笑着说。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这么像,大虎叔莫怪,我以前的事全部不记得了!”赵颀恍然大悟赶紧道歉。 “怪啥,昨晚大彪回来还说我们村的傻……嗯,赵大郎去他那儿要打一根细铁管,我还在纳闷你怎么不来找我!”杨大虎摆手笑着说。 “我去镇上才想起来,就顺便去了大彪叔那儿,我都不记得大虎叔在村里开铁匠铺了!”赵颀略有些尴尬的解释。 “小事小事,以后要做啥尽管来找我,我们兄弟可是祖传的铁匠,那件破的大食玻璃在哪儿,快拿出来看看……” 几句话聊完,杨大虎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 二麻子把怀里的木盒子打开,杨大虎看了一眼脸皮一抖瞬间扭曲的跟鞋拔子似的,呲牙咧嘴的摇头说:“颀哥儿和刘太爷莫怪,这玻璃我也见过,以前也有人拿来找我修,但根本无从下手,用错银锡焊都不行,一弄就更碎了,这件瓶子破成这样,怕是没啥希望!” “十三哥莫要先泼冷水,刘太爷以前烧过琉璃器物,今天借你的火炉用一下,成不成另说,先进去看看吧!”杨大元脸色有些郁闷的说。 “都按你的要求备好了,最好的石炭和木炭,火砖泥灰准备了一大堆,风箱都重新修整过了……” 杨大虎一边说话,领着一群人走进铁匠铺。 一个砖石结构的房子,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中央一个烧煤的火砖炉,满地都是煤灰铁屑,到处都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铁器和铁坯,地上也到处丢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物件儿,锤子刀子剪子钩子钳子挂满了一面墙。 刘老头儿虽然是被请来作为修复玻璃的大匠,实际上他也就烧过瓷器,对烧玻璃明显没谱。 而赵颀更加没干过,但好歹他还是知道大致的方法和步骤,于是一番检查之后,赵颀将坩埚放到煤炉上比了一下,又和刘老头儿商量了几句后决定先把炉子改造一下。 对于刘老头儿和赵颀的安排杨大虎也不介意,摆手吩咐几个学徒和帮工担水和泥,然后亲自拿起泥刀动手。 半个小时后,火炉改造完毕,为了刚好放下坩埚,上面用火砖收口到直径只有一尺大小,而为了保温,又用火砖砌了两尺高一个半封闭的炉膛,这样就能把煤火的热量全部束缚在里面。 接下来精选木炭和块煤放入火炉里面点燃,一股浓烟腾空而起,随着呼呼啦啦的风箱拉扯,火炉很快便燃烧起来,房间的温度也瞬间飙升,几个人脸上的汗珠子随即噼里啪啦的往下滚。 “大元叔,差不多了!”赵颀点点头。 “十三叔,让所有人都出去吧,二毛和二麻子到门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好!”二麻子和二毛点点头就退到门外,杨大虎也把几个膀大腰圆的帮工和徒弟赶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四个人。 “刘大爷,接下来怎么弄?”杨大元脸色凝重的问。 刘老头儿转头看着赵颀,赵颀笑着说:“我和刘太爷商量过了,这种玻璃和琉璃一样,一旦破碎没办法修补,但我们推测可以入炉二次烧融之后重新浇筑,琉璃因为工艺复杂颜色丰富,一般烧融之后重做基本就彻底废了,但玻璃颜色单调,重新做一个新的也并没有太大差别,就和青铜器一样……” “咦,颀哥儿这个想法有些道理!”杨大虎有些惊喜的说。 “那就按颀哥儿和刘太爷的方法试一下吧,若是成功,也对吕家有了交代!”杨大元也眼神发亮的点头。 接下来就简单了,赵颀把木盒子里面的碎玻璃倒进一个铁臼之中用铁杵舂成碎末,杨大元和刘老头儿两人用陶范和泥灰制作模具,杨大虎负责炉火。 很快赵颀便把舂好的碎玻璃装进坩埚里面放到火炉上,杨大虎拉扯风箱开始加热,随着尺余高的炉火从坩埚底部呼呼啦啦的冒出来,加上四周炉膛的阻挡,火焰直接将就将直径不过尺余的坩埚全都包裹在其中,整个炉膛一片通红,热浪从炉口滚滚而出,房间的温度再次陡然拔高一大截,浓烈的火焰气息呛的赵颀感觉都有些无法呼吸了。 刘老头儿却似乎找到了往日烧窑的感觉,满脸兴奋的蹲在地上和杨大元两人忙活,先用木板搭一个简单的木框,然后填入泥灰,用陶范和泥刀慢慢做出来一个倒扣的模具。 第44章 破瓶重圆 时间一晃半个小时过去,在猛烈的炉火焚烧下,坩埚中的玻璃碎渣已经红的发白,明显可以看出已经融化。 赵颀汗流浃背的退到门外透气。 本来他看着拉风箱挺轻松,打算换杨大虎拉一会儿,但只拉了不到五分钟便感觉胳膊已经酸的不行了,结果被杨大虎直接赶走了,因为他拉的时候,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都开始下降。 “颀哥儿怎么出来了,玻璃做好了?”二毛和二麻子赶紧问。 “还没还没,里面太热了,有刘太爷操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出来透透气!”赵颀擦着脸上滚滚滴落的汗水摇头。 “嘿嘿,当初我爹就是想让我跟着大虎哥学打铁,幸亏我没干,太累了,又热又呛,跟熏腊鱼似的,码头当帮工虽然也累,但舒坦多了!”二毛笑的很欠揍。 “人生有三苦,乘船打铁磨豆腐,我一样都不会去干,码头当帮工多好,又自由又轻松,若是遇到大船货物和手脚大方的雇主,一天三五百文也能挣到,何必吃这个苦!”二麻子也心有戚戚的点头附和。 “可苦了我们几个了!”几个膀大腰圆的铁匠铺学徒和帮工苦着脸在旁边说。 “我倒是不觉得,打铁虽苦,但毕竟是技术活儿,学好了可以靠他吃一辈子饭,码头帮工虽然看似轻松自在来钱快,但老了可就惨了,身无一技之长,到时候只能饿肚子!”赵颀摇头笑着说。 “颀哥儿说的也有道理,当帮工总不能当一辈子,可惜我们既不会读书,又不会工匠杂活儿,想想老了真的怕是很凄凉,看看村里那些五六十岁还在码头扛包的人,总感觉有些惊恐害怕!”二麻子脸色有些难看的点头。 “扛包也不是不行,咱们村的人多,可以团结起来组建一个货仓自己当掌柜,这样即便是老了扛不动了,也还是可以靠着货仓养活一家老小!”赵颀一屁股坐到台阶上说。 “说的容易,就是没钱啊,建个货仓怕是要几万贯才行,就是把我们这群苦哈哈榨干了也凑不出来,以前大元哥也说过一次,但上哪儿去弄钱?”二麻子苦笑摇头。 “就是,没钱啥也干不了!”二毛也苦着脸附和。 “也不是没机会弄到钱,若是刘太爷这次把玻璃修好了,说不定我们就能弄到一大笔钱!”赵颀想了一下说。 “怎么弄?”二麻子和二毛顿时来了兴趣。 “我有个想法,但还需要和大元叔刘太爷好好商量一下才行!” 赵颀摇头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三个人就在门外和一帮子铁匠铺的帮工学徒东扯西拉几句,铁匠铺里传来刘老头的喊声。 “咳咳咳咳……颀哥儿进来!” 赵颀拍拍屁股站起来走进铁匠铺,此时刘老头儿和杨大元已经把浇筑的模具做好了,结构很简单,就是用泥沙做出来一个倒扣的瓶子模具,瓶口朝下瓶底朝上,而炉火熊熊的火炉里面,坩埚中的玻璃已经完全融化成了通红的玻璃融液,宛若岩浆一般隐隐透出白光。 “颀哥儿,看起来差不多了,我们准备开始浇铸了,你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刘老头儿黝黑的脸膛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一丝激动和兴奋。 “刘太爷您是大匠,我也就帮忙看看,玻璃已经完全烧化了,我也觉得差不多了,先浇出来看看吧,若是不成再重新来,三天时间我们一定能够做成功!”赵颀抹着额头的汗水说。 “那就开始吧!”刘老头也不再犹豫,吩咐杨大虎用带来专门夹坩埚的大铁钳将坩埚从炉子里面夹出来,然后在刘老头儿的指点下小心翼翼将通红的玻璃汁慢慢顺着一个缺口倒入模具之中。 很快通红的玻璃汁便灌满了模具。 “够了够了!”看着瓶底已经合拢,刘老头儿赶紧摆手。 “大虎叔把坩埚再放回去,剩下的可能还能做点儿别的!”看着坩埚里面还剩下一些玻璃汁,赵颀赶紧提醒一声。 模具中浇铸的玻璃汁颜色慢慢退去,赤红的颜色慢慢变成暗红。 四个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模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四个人紧张之中眼神都透露着一股莫名的兴奋和激动。 特别是杨大虎。 作为一个铁匠,平日浇铸的器物不少,犁头铁铧铁锅车轴,几乎都是用生铁汁浇铸出来的,因此只看眼前的状况,基本上就能确定这次二次融化浇铸玻璃是成功的。 刘老头儿和杨大元同样如此,虽然还不知道能不能一次将玻璃瓶修好,但至少表明赵颀的方法没有任何问题。 二十分钟后,红色的玻璃颜色已经完全褪尽,瓶底的玻璃彻底变成了透明的黄绿色,而且还能看到不少气泡。 “刘太爷,差不多了!”杨大虎蹲下来用手靠近瓶底试了一下,感觉温度已经很低了。 “那就开模!”刘老头儿也早就按捺不住,手一摆和杨大元两人开始小心翼翼的把四周的木板拿开,然后用手轻轻把沙土细细刨开,很快一个完整的玻璃瓶便彻底显露出来。 “快拿块麻布来!” 看着这个通体透明规整的玻璃瓶,刘老头儿已经激动的浑身开始打摆子了,接过杨大虎地过来的一块脏乎乎的麻布,将玻璃瓶包裹着慢慢拿起来,瓶中的沙土稀里哗啦落下来,等把瓶子翻过来的时候,呈现在四人面前的已经是一个浑圆规整如同敞口宝瓶一般的完整玻璃瓶。 瓶口整齐浑圆,瓶体也平整无比,整个瓶体隐隐成磨砂状的半透明材质,颜色黄绿,里面还有许多气泡,除开体型小了一圈之外几乎看不出任何瑕疵,甚至器型还要比赵颀在吕家仓库看到的那些大食玻璃瓶美观圆整的多。 “哈哈哈哈,成功了!”杨大元激动的脸皮涨红。 “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就修好了!”杨大虎也是嘴唇哆嗦喃喃自语。 “好看,嘿嘿,好看,颀哥儿果然是被山神降福的人,这脑瓜子果然好使,用这么简单的方法就把玻璃瓶修好了!” 刘老头儿双手捧着玻璃瓶,如同捧着一间绝世珍宝,眉开眼笑胡子眉毛都在跟着抖抖,抖的赵颀都感觉心脏一紧一紧的,生怕老头儿一个心脏病爆发玻璃再次摔碎了。 第45章 收获不小 门外二麻子、二毛和几个学徒帮工听到里面的动静,全都激动的一窝蜂挤了挤进来,看见刘老头儿高高举在手中的完整玻璃瓶,也都激动的不停打摆子,围着玻璃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 “好看,太好看了,这瓶子看起来要比仓库的那些规整多了!”二毛眼睛亮的绿,恨不得抢在手中仔细把玩。 “这个起码得卖四五百贯!” “宝贝啊,怕是皇宫都没这么好看的玻璃!” 一群人七嘴八舌,但赵颀却不以为然的撇嘴。 如此垃圾一个玻璃瓶子,堪称世界第一丑,若是这也算宝贝,只怕后世的垃圾堆里遍地都是宝贝,随便捡个啤酒瓶都比这好看百倍。 “二麻哥,去帮我找一个小竹筒来,酒杯那么大就行了!”赵颀看着剩下的一点儿玻璃,决定也废物利用一下。 既然玻璃这么贵,用省下来的再做一个玻璃杯卖给二少爷,也算一笔小财。 一群人观察完之后,刘老头儿小心翼翼将玻璃瓶放进木盒之中,然后把一群不相干的人全都再次赶出去之后,等到二麻子找来一个小竹筒,赵颀就随意将沙堆按压平整之后,用竹筒倒扣这按进去,小心翼翼拿出来之后就做成一个最简单的玻璃杯模具,然后让杨大虎将剩下的玻璃汁浇入里面,冷却之后很快又扒出来一个黄绿色充满气泡的磨砂材质的玻璃杯。 这个玻璃杯虽然看起来更渣,但如此简单就做出来了,自然让刘老头和杨大虎三人啧啧咂嘴,传看一遍之后,一群人收拾准备离开铁匠铺。 “十三哥,玻璃的事就我们四个人知道,你千万别透露出去!”出门的时候杨大元叮嘱。 “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杨大虎拍着胸部保证。 “大虎叔,晚上到我家去喝酒!”走出铁匠铺的大门,赵颀笑着说。 “好,这事你们还真的该请我喝酒,石炭都烧了我几十斤,我还得把炉子改回去!”杨大虎很爽快的一口答应下来。 “二毛,你跑去镇上打十斤春风醉,这件事的确值得好好喝一杯!”杨大元高兴的从怀里掏出几张会子递给二毛,二毛立刻撒腿往镇上跑去。 “真没想到这么快就修好了,我还以为颀哥儿在仓库说着玩儿的!”二麻子拿着玻璃杯一边走一边看,感慨的满脸麻子都快活的变形了。 “哼,颀哥儿是山神砸过的脑袋,这么大个紫疙瘩都还在,是个有福的人,将来一定不得了!”刘老头哼哼。 “嗯,看来还真的要筹建把山神庙修起来才行,里正不愿意出面,我们自己动手修!”杨大元也脸色认真的点头。 赵颀哭笑不得的摸着自己的额头,近十天过去,虽然疙瘩消了,但摸着仍旧还有一些隐隐的痛。 上百斤的一个泥像砸下来,没砸死的确算是幸运。 不过也不对,傻子和自己在不同的两个时空的确应该算是都挂了,只不过自己运气好穿越了。 至于傻子……我靠,会不会也穿越到自己的肉身上去了。 那样一来,自己老爹老妈岂不是有了一个傻儿子? 赵颀瞬间就被自己匪夷所思的想法弄的差点儿摔个狗啃屎。 回家之后,赵颀把玻璃修好的事告诉了苏老太和小竹,两人也很激动高兴,为了庆祝这个碎而复原的玻璃瓶,赵颀决定弄几道菜晚上好好庆祝一下。 先把池塘把两个鱼笼子捞起来,倒出来四五斤大大小小的泥鳅和七八条拇指粗细的黄鳝。 看看天色还早,赵颀下午又提着篓子在池塘和附近的田沟之中摸了七八斤田螺,清洗干净之后用陶盆养上,倒一些菜油进去搅和一遍让田螺把泥沙吐出来,然后让小竹每过半个时辰换一次水。 时间一晃便到了傍晚,赵颀也基本上一下午都没闲着,杀泥鳅,杀鳝鱼,然后从刘老头儿家拿来一把铁钳将田螺尾尖一颗一颗的夹碎清理肚肠之后清洗干净沥干备用。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杨大元提着一筐黄瓜丝瓜豆角还有一些葱姜蒜过来。 刘老头儿也优哉游哉的摇着蒲扇来喝酒吃饭。 也不知道去哪儿晃悠了半天的二毛和二麻子也结伴而来,一个提着一块猪肉,大约有三斤重,一个提着一个鱼篓子,里面有两条带鱼还有几只梭子蟹,新鲜至极。 “咦,你们两个收获不小!”杨大元惊喜不已。 “嘿嘿,今天运气不错,我去张屠夫那儿扑了三次,五百文交子就扑到了三斤肥肉,着实划算!”二麻子得意洋洋。 “我也是,去码头找睁眼瞎买鱼,二十钱扑了到三斤肥蟹,听闻颀哥儿厨艺好,拿过来看看怎么吃着爽快!”二毛同样也满脸得意。 赵颀哭笑不得的让小竹把肉和螃蟹都提进去说:“你们两个平日都是输得多,今天怎么运气都这么好?” “嘿嘿,今天一定是沾你的福气!”二麻子搓手干笑。 “我去做饭,大虎叔一会儿也要过来了,你们先坐会儿!” 赵颀打完招呼,就进窑洞去忙活去了,小竹忙前忙后的煮饭洗菜烧火。 很快随着叮叮咚咚切菜刷锅的声音,然后就是噗噗啦啦炒菜的声音,伴随着炊烟从窑洞顶上冉冉升起,夕阳下,一股股浓烈的香味不断从窑洞之中散出来,傍晚的窑洞门前饭菜香气弥漫。 “好香好香,听大元哥说颀哥儿做的一道回锅肉特别美味,看来今天有口福了!”二麻子不断的添嘴。 “颀哥儿被山神像砸了一下,竟然啥都会,哪天我也去爬爬山神庙……”二毛流着口水满脸向往的看着山神庙的方向。 “嘁,算了吧,你这脑袋砸出脑浆子来也聪明不了!”刘老头儿在旁边扇着蒲扇撇嘴。 “为啥?”二毛不满的问。 “颀哥儿以前只是看着傻,你们几个从小是真傻,一个个像傻彪子,读书不会,种田也烂七八糟,学手艺也懒得学,除开吃喝赌钱还会啥,要开窍早就开窍了,还等今天,下次筹钱修山神庙的时候多干点儿活才是正经的,心不诚神仙才懒得理你!”刘老头儿不屑的哼哼。 “刘太爷这样说就太埋汰我们了,您去码头问问,我们几个哪点儿彪了,只是山神眼睛瞎没砸到我们而已!”二麻子翻白眼儿。 “刘太爷说的也有些道理,颀哥儿除开疯疯癫癫,其实应该不是傻,不然怎么会去看阿莲洗澡……”二毛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头。 第46章 丰盛的晚餐 “以后莫提这件事了,阿安这个王八蛋真不是东西,好好一个贤惠婆娘竟然下得起毒手,要是我能娶到这么好的婆娘,天天含在嘴里都舍不得戳一指头!” 二麻子狠狠的吐了一口口水,然后幽幽的摸着自己满脸的麻子看着夕阳,“唉,今年都二十七了,看来注定是讨不到婆娘了!” “你急啥,我没麻子也还没娶到婆娘!”二毛眼神瞬间更加落寞。 “阿安这个王八蛋,啐!”两人同时对着阿安的房子吐口水。 就在二麻子和二毛两人哀怨嫉妒之时,只见小路上一个满脸络腮胡子彪呼呼的大汉光着膀子过来,手里还提着一只兔子。 “十三哥来了!”杨大元站起来打招呼。 “咦,大虎哥这兔子哪儿买的,还新鲜着呢!”二麻子和二毛也迎上去看,现兔子口鼻之中还在滴血,身体都还是热乎乎的。 “哈哈,不是买的,方才来的路上撒泡尿,这玩意儿刚好从草丛中跳出来,我一脚就踢死了,看来今天晚上得好好去赌几把,说必定会赢不少钱!”杨大虎笑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真是瞎啊,活该我们饱一顿口福!” 二麻子和二毛、杨大元都惊奇的同时也忍不住吐槽。 而正在埋头做饭的赵颀看着摇摇摆摆进来的杨大虎把兔子丢在灶台上,也忍不住问了一下,然后感觉这的确是运气爆棚,走路都能踢死一只兔子,不赌几把简直对不起这份老天的眷顾。 夕阳很快落山,赵颀的几道菜也6续出锅。 一张竹子做的小桌就放在窑洞门口的空地上,几把破破烂烂的竹木凳子,一大壶酒,几个粗陶的茶杯,碗筷摆好。 先端出来的是一盆酱汁田螺,热腾腾散着葱姜椒酱的香味,香气随着晚风弥漫,惹得一群人不断的吞口水。 第二道菜是蒜苗回锅肉,一片片肥厚的肉片油光亮,碧绿嫩白的蒜苗,浓郁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第三道菜是一道火爆鳝片,照样香气扑鼻,让人肠胃痉挛神魂不宁。 第四道菜是砂锅炖的一锅泥鳅,起锅的时候还放了野葱和紫苏,汤汁如绸,香气升腾在饭桌上凝聚不散,就连苏老太都嘴巴有些蠕动,捏着拐杖看着进进出出不断忙活的赵颀,眼神中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和激动。 最后还有一盘梭子蟹。 梭子蟹的吃法比较多,除开常见的清蒸之外,北方喜欢油炸,南方还有的用来炖汤,而赵颀最喜欢的是炒,葱香或者香辣都行,眼下没辣椒,因此赵颀做的也很简单,去壳之后斩成几块,直接热油下锅炒熟,用一点儿生抽、姜片和花椒,起锅前撒点儿葱花就齐活儿。 赵颀在厨房就尝过了,五道菜就属这道葱香梭子蟹味道最好,鲜香无比,这一吃就有些停不下来,因此一共五只蟹,他和小竹两人躲在厨房窑里面就偷偷吃了一小半,端出去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一半,其中大部分还都是蟹腿。 五道菜全都上桌,小桌立刻就摆满了,这盘梭子蟹放在里面明显看起来很不起眼,而且所有人眼神几乎全都落在回锅肉上。 这道菜经过杨大元和刘老头儿最近在村里宣传,早已家喻户晓,不过吃过的人凤毛麟角。 “大家不用等我,边喝边吃,还有一些菜我给阿莲姐和张太婆她们送一些过去马上就回来!”赵颀擦着手和额头的汗笑着说。 “快去快去,我们就不客气了!”一桌人早已等的口水止不住了,齐声催促之中也都毫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开吃。 而赵颀则进去收拾了一下,把用陶碗装的一些泥鳅鳝鱼田螺回锅肉装在两个篮子里面,和小竹两人提着分别送去阿莲、张太婆和杨大元家里。 来回不过总共不过几百米,十分钟不到,赵颀就和小竹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娃子,一个是杨大元的三娃子,一个是宝儿。 “你还送去我家了?”杨大元惊讶不已。 “嗯,晚上菜做的多,林婶一个人在家,送去一些品尝一下,看看我的厨艺如何?”赵颀洗手之后笑着坐下来,小竹则用两个陶碗各自装了一些饭菜放在小凳上,陪着两个娃子一起吃。 “颀哥儿的菜做的真正好吃,尤其是这回锅肉,简直能把舌头都咬下来!” “鳝鱼也好吃,又香又有嚼头!” “这螺丝我听闻京师的人爱吃,我还从来没有吃过,味道实在太好了,就是没啥肉!” “泥鳅软烂浓香,正适合我这个老头子,苏老太可有福了,天天能吃到颀哥儿做的饭菜!” 赵颀这个主人入席,一群人立刻放开了情绪,一个个筷子舞的呼呼生风,赞不绝口大声谈笑间,鳝鱼、泥鳅、回锅肉甚至田螺都在以肉眼可见的度减少,但唯独一盘螃蟹几乎没动,似乎被所有人选择性的忽略了。 不过这也难怪,海边缺肉,唯独不缺虾蟹,这梭子蟹出水之后不好存活,基本过夜死,因此沿海的渔民弄到梭子蟹就要赶紧拿去卖掉,卖不掉死了就不能吃了,而这几只蟹赵颀在做菜的时候甚至猜是不是渔民不要被二毛捡回来的,顺便还顺了一个鱼篓子回来。 眼看螃蟹没人吃,赵颀自然正中下怀,坐下来直接用手拎着蟹腿开整,鲜香入口,顿时感觉这是穿越过来吃到的最美味的食物。 埋头一口气吃了近十分钟之后,赵颀这才举起酒杯说:“今天要多谢刘太爷和大虎叔,这顿饭至少要管四十贯钱,来一起喝一杯!” “岂止四十贯,若是修不好这个玻璃瓶,怕是我们五组都要被吕家商行开除了,再想找这么好一个地方帮工可不容易!”二麻子抹着嘴巴举起酒杯大声说。 “今天我也算开了眼界了,没想烧玻璃这么容易!”杨大虎也是满脸畅快的举起酒杯。 “我老头子没出啥力,这个方法还是颀哥儿想出来的,我老头子也能跟着喝几顿好酒,也算值得,咳咳……高兴……”刘老头儿笑的合不拢嘴。 “太婆苦了这么多年,颀哥儿好了,这下也有盼头了,我们将来或许也能跟着颀哥儿财享福,不说了,一起喝一杯!”杨大元同样满脸笑容的把酒杯举起来。 “干~”满桌的人无论男女老幼,碰杯之后全都一口闷了下去,就连苏老太都豪气满满,惹得赵颀满心的惊异。 今天看老太婆揍阿安的样子,那拐杖舞的跟葵花点穴手一般麻溜,虽然赵颀嘴上没说,但心中却有一个很惊奇的想法,似乎老太婆会传说中的武功,那几拐杖他几乎丝毫都没反应过来。 由此可见,苏老太必然隐藏了不少东西,或许傻子的身份真的很不一般。 但眼下相处才不到十天时间,赵颀也不想去过早的询问打探。 有些事到了一定的时候,终归会慢慢浮现出来。 第47章 把技术变成钱 虽然只有四道半菜,但每晚菜都是肉,对一群普通百姓来说,这种大餐也不是能够经常吃到,因此谈笑之中喝酒吃菜,很快十斤酒就喝了大半,几道菜也吃的七七八八,鳝鱼和回锅肉已经见底,一锅泥鳅也只剩下了少许,只有一盆田螺还剩下大半,梭子蟹更是清盘,几乎全都是被赵颀一个人吃掉的。 苏老太喝了几杯酒吃了一些饭菜之后微微有些醉就进屋休息去了。 吃完饭的小竹陪着两个娃子在池塘边抓蜻蜓玩耍。 而赵颀和杨大元几个就着半盆酱汁田螺继续喝酒聊天,村里的事、镇上的事、码头上的事,甚至还有一些道听途说的朝廷大事,最后还是都慢慢说到了今天做玻璃的事情上。 二麻子和二毛两人兴奋起来,觉得这是一个财的好机会,认为开一家玻璃坊修玻璃,必然能挣不少钱。 杨大虎和杨大元也很是意动,一边吃喝一边点头附和,表示这绝对算是一门新手艺,值得扬光大。 刘老头儿一个人抱着酒壶自斟自饮,满面红光惬意无比。 只有赵颀不置可否,慢慢的嘬着田螺舔着手指。 “颀哥儿,你说我们一起修玻璃如何,叔的铁匠铺就能干,到时候分你一些钱!”杨大虎略有些兴奋的看着赵颀。 “大虎你是什么意思,这做玻璃的方法可是颀哥儿想到的,要分钱那也是他拿大头,三百六十行,行行皆有秘法和规矩,若是这个技术传出去,颀哥儿就成了修玻璃的祖师爷,岂是给些钱就能行的,谁要想学,得磕头拜师孝敬,你也一样……” 作为手工业工匠的刘老头瞬间脸色就不好看了,满脸醉意的瞅着杨大元吹胡子瞪眼睛。 “磕头拜师……”杨大虎瞅着赵颀,满脸的络腮胡子差点儿都扭曲成一根麻绳了。 “怎么,你们打铁也还有规矩,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莫非看颀哥儿修玻璃的方法简单,就想据为己有,告诉你,门都没有!”刘老头儿重重的把酒杯顿在桌子上。 “刘太爷莫生气莫生气,行业有规矩,我们都懂,十三哥也不过想着是个新的挣钱门路,何况太爷也知道,玻璃稀少珍贵,破的更少,即便是开了这个玻璃坊,怕也接不到多少活儿……”杨大元赶紧打圆场。 “这倒也是……”刘老头揪着稀稀拉拉的胡须微微点头,火气也瞬间消了不少。 而杨大元的话也如同一瓢冷水,将兴奋的二麻子和二毛都浇的没了多少兴趣,开始闷头喝酒吃田螺。 赵颀看着时机已经差不多了,这才擦干净嘴巴笑着说:“刘太爷也太抬举我了,修玻璃很简单,一看就会,其实没啥可藏着掖着的,传去更没啥关系,就像大元叔说的,玻璃稀少,破的更少,不像修锅磨刀焗壶需求量那么大,即便是学会了这门手艺,只怕不光师傅会饿死,徒弟也会跟着都饿死……” “哈哈,颀哥儿这话说的有理,玻璃这玩意儿太金贵,只有那些达官贵人家才有一些,即便是破了落不到我们头上来,所以这修玻璃没啥弄头,顶多也就是开开眼界!”杨大虎摆脱了尴尬,脸皮慢慢松弛下来。 “就是就是,看来我们想的太简单了,这修玻璃看来赚不到钱!”二麻子和心有戚戚的跟着点头。 “那也不一定,只要是别人没有的技术,终究还是会有市场,眼下修复玻璃的方法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但时间长了肯定消息会透露出去,因此我们要趁早想个办法把这个技术变成钱才行!”赵颀笑着摇头。 “变钱?怎么变,这玩意儿很简单啊,一学就会!”杨大虎不解的问。 “呵呵,看了自然会,不知道的都以为很难,不然这么多年都没有听说有人会修玻璃!”赵颀笑着说。 “颀哥儿说的也对,虽然简单,但只要我们不说就没人会……”杨大元点头说。 “有人需要就有买卖,大城市那些达官贵人家里有玻璃的不少,破的肯定也不少,只不过我们接触不到这些人而已,但我们藏着这技术没用,但并不表示别人不行,吕家商行和一些玻璃商拿着就有用了!” “颀哥儿这个说法我同意,吕家就和京师许多大官有来往,而这次的玻璃就是送给丞相丁大全做贺礼的,京师有玻璃的富贵人家不少,甚至皇宫更多,颀哥儿的意思是……”杨大元疑惑中带着一丝不太确定的想法看着赵颀。 “我们乘着消息还没传出去,把这个修玻璃的技术卖给吕家这种有需要的人,我想他们一定很感兴趣!”赵颀端起酒杯说。 “那……要卖多少钱?”所有人一下都明白过来,二麻子更是激动的追问。 “价格自然越高越好,不过还不知道吕家愿意拿出多少钱出来,但就像做买卖,可以和他好好说道说道,终归不是小数目,反正是一笔我们帮工几十年都真不回来的钱!”赵颀笑着说。 杨大虎一抹嘴巴双眼冒光的连声说:“不错不错,碎玻璃一钱不值,但能修好一个又值几十几百贯,他有了修玻璃的技术,又能接触到那些达官贵人,必然能挣不少钱!” “不错,吕家肯定愿意出钱!”刘老头儿也揪着胡须点头。 “大元叔以为如何?”赵颀转头看着杨大元。 “卖给他的确可以!”杨大虎此时终于明白了赵颀的想法。 “方才在大虎叔的铁匠铺,我还在和二麻哥、二毛哥说老了以后没钱养家糊口的事,有了这笔钱,每人分下来也肯定有几十甚至几百贯,这笔钱各人拿去做个买卖也好过在码头帮工……” “颀哥儿,这是你和刘太爷想到的方法,我们就不跟着分钱了!”杨大元犹豫了片刻之后说。 “不不,今天的事大家都出力了,每个人都有份,再说这只是一笔小钱,或许有一两千贯,但分下来也只够做个小买卖,光是杨公镇上身家万贯的就不少,码头那些大商贾身家十万贯百万贯的比比皆是,光是一条货船都价值数万贯,若是光靠这点儿钱,也终究还是只能混个温饱而已,其实刚才和二麻哥说起,要想以后能够安稳财,最好的还是一起投资做一个大生意……” 第48章 义气和钱财 “颀哥儿是说我们把这笔钱拿来开一家货仓?”二麻子此时也有些明白赵颀的打算了。 “若是只有一两千贯,开货仓怕是不够,光是买地修库房都不够!”杨大元愣了一下说。 “一两千贯的确不够,但有了这笔钱可以干的事就很多了,比如包一条船运货,或者在码头开一家餐馆或者商铺,要么和别人合伙投资开仓库,终究是一个长久的买卖,只要经营的好,几年下来变成几万贯也不是不可能,我们在庆元府海港谋生,穷是穷,但什么样的有钱人没见过,什么样的货没见过,之所以我们不了财,一是没本钱,二是像吕家这些官商勾结的大商贾欺行霸市,我们插不进去手……” “砰~” 二麻子一拳头砸在小竹桌上站起来,满脸的麻子在晚霞之中充满了凹凸不平的立体感。 “颀哥儿说的对,我们每天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的忙活,累死累活也只够全家人喝稀饭,若是有了这笔钱,我们就租船开商铺,几年下来必然挣大钱!” “对对,有了本钱,我们自己干,这码头上的营生和来往的商船我们门清,只要有钱啥都能买到,运送到京师和别的州府,翻几倍挣钱!”二毛也满脸兴奋的使劲儿点头,激动的舌头都有些打结。 “颀哥儿,若吕家真的买了,你真的愿意把这笔钱都拿出来分给我们?”杨大元略有些忐忑的问。 “就是,我们啥都没干,跟着分钱也挺不好意思!”二麻子感觉脸皮有些烧。 今天他和二毛两人就站在铁匠铺门口唠了几文钱的嗑,但却要跟着分一笔上千贯的横财,激动之中瞬间也有些晕晕乎乎的感到受之有愧 “大元叔、刘太爷、大虎叔、二麻哥、二毛哥……” 赵颀眼神从所有人脸上掠过,然后脸色认真的说,“我们一家一直是靠村里的乡亲接济才活下来,以前我疯疯癫癫不懂事,但眼下头脑清醒了,也自然不会忘记大家的帮助,这修玻璃的方法说实在能卖多少钱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但无论多少,这些钱都是我们一起挣得,今天若不是大家一起出力,我一个人也绝对弄不出来,再说,只要有了这笔钱,我们一起合伙做买卖,肯定比在码头扛包帮工好得多,几年下来一定会挣不少钱,若是大家觉得我出力多些,到时候合伙儿做买卖大家照顾我一下,挣钱了多分我几贯也就是了,但眼下最紧要的是将做玻璃的技术尽快卖出去,越快越好,越早越值钱,若是谁说漏嘴传出去就不值钱了,所以这件事我们要尽快……” “颀哥儿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漏嘴说出去!”赵颀话还没落音,二麻子和二毛两人便拍着胸脯保证。 “你们两个才是最不靠谱的,整天在码头跟着一群帮工瞎混,喝几碗猫尿连爹妈都认不全,保证啥?”刘老头忍不住翻白眼儿。 “小颀说的对,人多嘴杂,虽然做的时候只有我们几个知道,但谁没有一个疏忽的时候,铁匠铺的人也不算少,说不定多想想也能猜出来,这事就按小颀说的办,早些卖给吕家二少爷,先挣一笔钱,日后等消息传开了,就和我们也没啥关系了,反正我们也不靠修玻璃挣钱!”杨大元不断的点头。 “大虎叔觉得怎么样?”赵颀转头看着杨大虎。 说实在,村里人赵颀并不太熟,甚至还有一大半根本就不认识,穿越过来十天了,他连杨大虎都没见过。 但今天弄玻璃他又不得不借助杨大虎的铁匠铺,而杨大元和杨大虎是同族兄弟,赵颀也不好意思将杨大虎支开,本来修玻璃的事就是用试试看的借口去弄,主要负责人是刘老头儿,赵颀是以打酱油的身份出现的。 修好玻璃瓶的过程杨大虎全程参与,而且还是主力,砌砖炉,拉风箱,最后浇铸,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 因此无论对杨大虎了不了解,这个人心性如何都暂时不需要考虑,而是要先将其笼络下来,用这个技术先赚到穿越到大宋之后的第一桶金。 操社会什么最重要,义气和钱财。 仗义疏财的人都会得人尊重,赵颀眼下就是在为自己的未来凑班底。 梁山泊好汉为什么大多都服宋江,就是因为宋江仗义疏财,喜欢江湖救急人称及时雨。 而在这个以乡党为核心的古代,一乡一村的人都十分团结,互相接济形成了一个报团取暖的共同体。 汉高祖刘邦就是靠一群乡党的帮助,才最终登上皇帝宝座,虽然这些乡党最后都被他或者他老婆挨着打折腿埋了,但若是没有樊哙萧何曹参这些乡党支持,刘邦一开始便不会成功。 赵颀虽然是个外姓,但已经在杨公镇落户安家经过了三代人,即便是个傻子,那也是茅湾村的人,村里人可以歧视他嘲笑他,但若是外人来欺负他便不行,消息传出去会被人笑话茅湾村的人懦弱可欺,这种丢脸的事肯定不允许。 更何况杨公镇紧靠万商云集的海港码头,势力错综复杂,若是自己人都不团结,就只会被人欺负。 赵颀以前在古玩界混,无论是造假卖假的底层文物贩子,还是经营收藏高端文物的政商界人士,都接触过一些,许多行业圈内都是同乡甚至是家族,甚至整村整村的人都一起造假,从制造到销售一条龙的服务,垄断整个市场形成一种特色系列,由此他们这些业内人士只要一看某件东西,就大致可以断定是哪儿出的,什么时候出的,甚至眼光厉害的还能看出是哪个人做的。 所以,赵颀要想好好展,就必须团结好乡党,利用乡党为基础、作掩护,最终一步一步达到自己的目标。 而这次吕家商行的事,虽然出现的有些早也有些突然,但对赵颀来说也是一个好机会,可以挥自己的长处将这些人笼络到自己身边。 只要有了自己的核心班底,一切都可以很快展开。 第49章 所为有所不为 赵颀眼下要做的,自然就是想办法挣钱花钱,为自己搭建一个展的平台。 杨大虎无论心性如何,只要有足够的钱财诱惑,赵颀相信他会和自己穿一条裤子。 至于杨大元,那是必须要笼络的人。 目前赵颀最熟悉的就是他了。 至于二毛和二麻子,这些天在码头相处的不错,虽然有点儿钱就拿去吃喝嫖赌了,属于那种混在码头的底层混混,但人品还是不错,对赵颀也很照顾,可以拉拢到乡党核心圈中来。 对于赵颀的询问,杨大虎没有丝毫的犹豫便点头同意,而且也大致明白了赵颀请他吃晚饭的原因,此时竟然内心还有些莫名的感激。 打死他都不会想到赵颀会把修玻璃的技术直接卖掉得一大笔钱。 其实不光是杨大虎没想到,杨大元和刘太爷二麻子二毛都没想到,赵颀竟然会有卖技术这种神操作。 若是别家祖传的技术,莫说是卖了,徒子徒孙胆敢泄露出去就是欺师灭祖,属于要被挫骨扬灰的结局。 而偷师学艺,更是被视为大忌,一旦被现轻则打的鼻青脸肿,重则即便被打伤打死,官府也不会偏袒偷艺者,反而是会加重惩罚。 不过这修玻璃的技术刘老头儿自己都承认是赵颀想出来的,也就是说这个技术就是赵颀自己的,他想留着教徒弟还是卖掉都可以自己做主。 因为他就是祖师爷,属于开派祖师。 而且赵颀卖掉了技术还能分一大笔钱,何乐而不为。 几个人接下来一番热烈的讨论,大致将这件事敲定下来,并且也还讨论了一下拿到这笔钱之后想要投资的项目等。 不过讨论了半个小时,十斤酒都喝完了也没讨论出来一个可行的方案,此时晚霞散尽暮色渐起,看看天色不早了,所有人都酒足饭饱满脸畅快的站起来告辞。 “等有钱了,我要去码头的青楼包几个活儿好的窑姐儿快活三天三夜!”二麻子摸着满脸的酒红色麻子打着酒嗝说。 “同去同去,我一定要选最漂亮的窑姐儿!”二毛双眼放光的使劲儿点头。 “阿安这个王八蛋,我要是有阿莲这么好个婆娘,何必还要花钱出去嫖!”二麻子望着阿安家的房子,脸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就你这满脸的麻子,半夜鬼都能吓死,讨婆娘的事你就别多想了,走吧,只要有钱,窑姐儿随便你操!”二毛咧嘴大笑搂着二麻子离开。 “今天出大门,看见一个人,满脸的麻子黑死人,麻子卖鸡蛋,不要篓篓装,一个麻窝里放一个,麻子笑呵呵,麻子刚一笑,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放鞭炮……” “要问他是谁,茅湾麻子坡,住着一个二麻子,麻子特别多,特……别……多……” 宝儿和杨大元家的三娃子跟在二麻子和二毛身后大声唱歌谣,童真的声音充满了欢快。 “哈哈哈哈……二麻哥的名声果然响彻杨公镇,孩童都知道你这麻子招牌!”赵颀笑的差点儿把手里拿的田螺盆子都丢了。 “杨公镇麻子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只是我的多点儿而已,小时候出天花没死就算运气,唉,就这麻子,害的我婆娘都找不到……”二麻子郁闷回头冲着宝儿呲牙咧嘴的吓唬。 “有钱还怕娶不到婆娘,你给我一百贯,明天我就找媒人给你找一个……” “我去哪儿弄一百贯,家里一百斤米都没有!” “不要紧,颀哥儿说明天就有了,真的拿到一百贯,你是要钱还是要婆娘?” “自然是要钱,你别想着把你那个四十岁的寡妇姐姐嫁给我……” 二毛和二麻子两人勾肩搭背的嘻嘻哈哈远去。 刘太爷和杨大元杨大虎也都满身酒气打着饱嗝告辞。 很快破窑前面就安静下来,只留下满地的残渣螺壳,空气中还飘荡着一股酒菜的香味。 小竹把宝儿送回去之后回来刷锅洗碗收拾残局,赵颀则把地上的一些鱼骨头捡了一些放进鱼笼子里面之后丢到池塘里面,然后趁着天色还看得见,跳进池塘里面洗了个澡。 “颀儿,你今天请大虎和大元他们吃饭,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赵颀穿着大短裤走进窑洞,苏老太竟然没睡觉,还坐在凉棚下面。 “太婆您还没睡呢!”赵颀走过去,一边用衣服擦着头一边点头说,“是有些想法,我是这样打算的……” 赵颀把打算卖掉修玻璃的技术凑一笔钱之后和杨大元他们一起做生意的想法说了一遍。 “好,好,孙儿有魄力,是个做大事的人……” 苏老太听完激动的连连跺拐杖,一双昏花的老眼也在暮色下显的特别明亮。 “男子汉大丈夫,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但所有干大事的人,都视钱财若粪土,孙儿做的对,这修玻璃的技艺,拿在手上也没啥用,卖得的钱财分给大元和二麻子他们,以后无论你干什么事他们都会支持你,只要这件事干成了,孙儿的路就会越走越宽,未来不可限量!” “太婆,您是不是太夸奖我了!”赵颀哭笑不得,“这修玻璃的技艺卖给吕家,横竖也不过是几百上千贯罢了!” “人站的有多高,看得就有多远,眼光有多高,未来的成就就有多大,几百几千贯,在你眼中并不值钱,但在大元他们看来,那就是一笔几十年挣不回来的横财,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你若是今天不请他们吃饭,说不定明天修玻璃的方法就已经落到了吕家的耳朵里面,所以欲成大事者,必然干练果决,很好,你这件事干的很好!”苏老太满脸都是笑容。 “我也是害怕说晚了方法被传出去,还有就是对大虎叔我不了解,所以宜早不宜迟,现在大家看起来都很高兴,我也算是放心了!”赵颀笑着说。 “杨氏是杨公镇的大族,人多了自然也良莠不齐,大虎没大元品行好,但也不是什么坏人,不过老婆子要提醒你,若是以后村里还有更多的人跟着你,一定要眼光看得仔细一些,像阿安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就不要用,一个屁本事没要还打婆娘的男人,简直就是个烂眼仔,用了迟早要坏事,还有,你说吕家的玻璃是准备送给丁大全做贺礼的,你也千万别掺和进去,吕家抱丁大全的大腿往上爬,说不定过几年会倒霉……” 嗯~ 赵颀瞪大一双眼睛看着苏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