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二十一世纪(2020年) “李明达,救命!”来自好友白芥子的夺命连环call,李明达已经见怪不怪了。 “又怎么啦?”李明达正看着一本书,平静的说道。 “我现在正在G酒吧,我的钱包不见了,你快来救我。”白芥子委屈的说。 “你还委屈,你说你这个丢三落四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李明达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惯不惯了,手中握着那本书,刚刚看到了唐太宗的女儿小兕子那一章,她也叫李明达,可小小年纪就病逝了,心中还有些惋惜,生前那么受宠,如果能活得长久些,便是大唐最幸福的公主了吧。 挂了电话,放下书。李明达拎着包,便往酒吧赶去。 李明达刚刚学会骑电瓶车,还不太熟练。心里想着好友白芥子还被扣在酒吧,便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 “滴~”一辆汽车迎面而来,根本来不及闪躲。李明达大脑一片空白,倒在了血泊中。 贞观十八年(公元644年) 十九公主寝宫 公主床上,十九公主小脸惨白,瘦弱的骨架撑着一张皮,浑身没有一点生的气息。 公主床周围围着一圈圈太医,众多哥哥姐姐也立于其中,一脸紧张。 “圣上,小公主……”张太医趴在地上,不敢再说下去 “公主可还有救?”唐太宗李世民低声问道,那声音虽低,仍不失帝王的威严。 “公主,公主没救了……”张太医不敢抬头,生怕下一秒就没命了。 这是唯一一个由皇帝亲自抚养的公主,对于皇帝而言是很不一般的。 一秒,两秒,三秒。 张太医刚想试着抬起头来瞧瞧情况,就听到一个比刚才更低的声音,像是刻意压制着自己:“吩咐礼部,准备公主的后续事宜吧。” “观音婢(文德皇后小名),我们的兕子,没了啊……” 几天没有休息好的唐太宗说过这句话后,就拖着疲累的身体离开了公主寝宫,朝着宣政殿走去。毕竟他还是大唐的皇帝,还有许多事务需要他去处理。 晋阳公主 十九公主寝宫,满眼白色,满院梨花盛开,像出生那年一般。礼部正安排小公主的出葬事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公主李明达,聪颖慧敏,孝顺淑徳,然命途多舛,不幸离世。圣上感涕,特封晋阳公主,以表哀思。”唐太宗身边的公公王福德传达着圣旨,也不胜哀悸。 尚衣局的服饰嬷嬷正给李明达换着葬服,却只见小公主缓缓睁开了眼睛,像婴儿一般,懵懂单纯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公主?”嬷嬷小心的喊着。 “……”李明达还没反应过来,刚刚是出车祸了吗?我不应该在医院吗? “公主?”又听到有人朝自己这般称呼。 “你在叫我吗?”她朝嬷嬷问道,声音糯糯的。头脑乱糟糟的:这是哪?我的包呢?捋捋,捋捋。我是去救白芥子,然后出车祸了,那我为什么不痛。双手下意识的去摸不久前被撞到的头:头变小了,脸也小了,手也好小啊,我还童了? “公主醒了,公主醒了!”自己还迷迷糊糊的,就听到身边的人跑出去说着这句话。我是公主?我穿越了? “诶,你好!”李明达叫着床边侍女模样的小姑娘。 “公主,你身体可有不适?”小侍女俯身问道,声音柔柔的。 “我什么也不记得了,你能回答我一些问题吗?”李明达向那侍女说道,声音也如十二三岁孩童般青涩。 “公主尽管问,阿奴知无不言。”小侍女低头答道。 “你是谁?今年多大?”李明达故作随意的问。 “奴叫白芥子,和公主一同长大,今年满十四周岁。”白芥子仍低着头。 “你抬起头来!”李明达猛地一惊。 白芥子缓缓抬起头,李明达惊了,自己的好友白芥子十四岁就是这个模样,化成灰她都认识。 “那我再问你,我是谁?今年多大?”李明达故作镇定地问道。 “公主姓李名明达,小名兕子,刚被册封为晋阳公主,今年十之有二。”白芥子静静地回答着。 不对,不对。我和芥子同岁,为何这里比我大两岁,她是我认识的那个芥子吗?李明达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如果我们都穿越了,那为何不是一样的年纪?看样子这个白芥子并无穿越迹象。只有我吗,那个我是死了吗?我穿成了谁?李明达。李明达。是那个十二岁便逝去的受宠公主,我现在十二岁,也就是说,我接替她活着。 “兕子,兕子,我的兕子醒了。”李明达还正想着一大团烧脑的问题,忽然小身子被一个大掌拥入怀里,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李明达感受到脸前的亮黄色衣料非常柔软,还绣着一尾龙,是皇帝! “阿耶?”李明达轻轻的叫着使劲拥着自己的人,那个将近五十岁的男人身体一僵,缓缓离开李明达的小身板,憔悴的双眼看向她,无焦的瞳孔在盯向她的那一刻瞬间聚焦了。 李明达知道,现在的情况只能再装失忆了。 “你是阿耶吗?我什么也记不起了,阿耶,我一想往事,我的头便很痛。”李明达小女孩口气地说。十二岁的小女孩还真难伪装,得亏除十八岁的思想外,其余和十二岁的小女孩并无二异。 “不想了,乖阿兕,我们不想了,”唐太宗心疼地说道:“阿兕想知道什么,阿耶告诉你好不好?”唐太宗抚摸着李明达的额头,他该感谢上苍的,把他最爱的女儿还回来了。 “嗯,阿兕不想了,阿耶你也不要伤心了,你看,阿兕已经好了!”说着,李明达便想要站起来证明自己已经好了。她想起曾经她的爸爸也是这样担心他的,看着唐太宗的样子,便不由想起自己的爸爸。她死了,他应该很伤心吧。 李明达知道自己不可能回去了,自己还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那么从今天开始,自己便是这个李明达,是唐太宗的晋阳公主,历史的遗憾由她来弥补,她将给晋阳公主一个幸福的人生。 李明达?李明达! 晋阳公主死而复生,一时成了宫中的热搜话题。人人都觉得这位小公主的福大命大,前几天还病入膏肓,自那天醒来后,体内旧疾不仅不治而愈,身体比之前还康健,这让太医院百思不得其解。 李明达卧在公主榻上,盯着窗外的梨花出神:已经三天了,我已经来了三天,回不去了。既然如此,我便在此替这位小公主好好活着吧,总归还是自己的人生。 盯着雪白雪白的梨花,李明达好不无聊,可自己又被吩咐不得下床,想起唐太宗那张疲累的脸,想想还是少让他为自己操心了,便琢磨着找些可以不下床的事做。 “白芥子,你来!”李明达朝跪坐在床边,犯着困的女孩叫道。 “公主有何吩咐?”白芥子一个激灵,瞬间精神起来。 “我这里可有些书?阿耶总不让我下去走动,我也无事可做,想着读些书来打发打发时间。”李明达奶声奶气的,活脱脱一个儿童形象,自己皱了皱眉便不再在意,总归要习惯的。 “公主稍等。”说着,白芥子起身朝隔间走去,再回来时怀里抱着几卷古书。“公主之前最喜阅这几卷,等公主阅完,阿奴再去给公主换另几卷。” “好。”李明达翻阅着书卷,慵懒随意的答道。这些书都是些什么《女经》《女德》《论语》之类的,无非就是些三纲五常,儒家经典罢了,作为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二十一世纪学生,还是应该取其精华,弃其糟粕的。 这样想着,便再没读下去的欲望了,仍盯着窗外的几棵梨树发呆,那梨花雪白雪白的,像极了家乡门前的那棵。 家,回不去了…… “白芥子,你可否再与我讲讲关于我的事?”收回心思,李明达要了解一下这个公主的生活。 “诺。”白芥子双手伏地拜了一下,便开始娓娓道来。 “公主之母为文德皇后,贞观十年,皇后去世,圣上怜爱公主,便带在身边亲自抚养。公主还有三个同母哥哥,大皇子,四皇子和九皇子,两个同母姐姐,长乐公主和城阳公主。一个同母妹妹,衡山公主。其中您和九皇子最亲,九皇子也待你最好。”白芥子细细说着,李明达对这些关系是略知一二的,但更多的也不清楚,毕竟史书也是粗略的。 “那你且告诉我,是否有谁是与我不对付的?”唐太宗生了那么多儿儿女女,自己又被捧在手心,定有人视她如针钉。 “奴…奴不敢说……”白芥子突然颤了一下,伏在地上磕磕巴巴。 “你且起来,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行如此大礼,你告诉我,他是谁?”李明达每次看到白芥子这样拜自己,就很不舒服,好友白芥子可不是这样的,她俩的相处模式总是平等的。 “阿奴告诉公主,公主万不可生事,之前你病着的时候,她就来过几次,之后你便一病不起了,至于她做了什么,阿奴也不清楚。”白芥子的声音很平淡,脸上却一脸厌恶。“她便是公主的十七姐,高阳公主。她大你九岁,今已出嫁,没有生活在宫中,公主以后还是避着她好些。” 高阳公主啊,那个想要谋权的公主。她对李明达做了什么,已经无可对证,如今我活着,便不会给她再次下手的机会。李明达暗自思付着。 。。。。。。。。。。。。。 “兕子当真醒了?”刚回宫的李治听到宫人说这好消息,心底的石头总算落下了。李治今已十七岁,唐太宗便交付他一些外地事务让他去办,谁知这一去差点见不到小兕子,三天前父皇传来消息说兕子病重,他便快马加鞭往长安赶,幸好虚惊一场。 “是真的,本就要下葬了,却如神仙转世一般突然醒了,只是……”李治身边的小羽子说到这里便停住了,小羽子是李治的伴读,与李治甚是亲密。 “只是什么?”李治皱眉。 “晋阳公主自醒来便什么也记不得了,应是失忆了。”小羽子边说边观察着主子的脸色,主子素来最疼他这个嫡亲妹妹了。 “那有何妨,我们是兄妹,总会再记得的,只要她的身体一切安好便是了。”说着长袖一甩“小羽子,给我更衣,我要去见她。” “诺……” 九皇子李治 “公主,公主。”白芥子少见地慌乱。 “何事如此惊慌?”李明达疑惑的问道。 “小羽子传话过来,说九皇子回宫了,就要赶往公主寝宫。”白芥子开心的答道,“九皇子回来了,公主定不会再无聊。” “九皇子?是李治?”是唐高宗啊。李明达喃喃着,“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九皇子驾到~” 正发着神,那个未曾谋面的哥哥已经进了寝屋,走到榻前。 小麦色的皮肤,俊朗的五官,眼神凌厉,像极了缩小版的阿耶,才刚十七岁,虽还显稚嫩,却也仍散发着成熟男子般的气息,这大概便是王者之气吧。 李明达一时呆住,眼睛直直的看向她的阿兄。 “兕子?你可记得我,我是你九哥啊。”李治用手在李明达眼前晃一晃,想要李明达记起自己。 “你是我阿兄?我生病了,许多人都不记得了,阿兄莫要怪我。”李明达回过神,想了想说道。 “兕子你受苦了,阿兄怎会怪你,阿兄疼你还来不及呢。”李治捏了捏李明达肉肉的小脸,宠溺地说。 “阿兄,我如今好多了,只是不认得人,现在只记得阿耶和阿兄,阿耶不让我出去,我便也不知道外面的事。”李明达一五一十的说,时不时还露出一丝委屈,想要从李治这里得到出去走动的机会,她再不走走就真的霉了。 “小兕子记得阿耶与阿兄便好,你也要听阿耶的话,再养些时日,阿兄定带你出去玩,如此可好?”李治的眼神满是自己的小妹,小妹是他最重要的人。 “唔,那好吧。”李明达只得作罢。 “真乖!”李治满意地点了点头。 “阿兄你刚回宫,还是先回去休息,你若再病了,兕子就有罪了。”看到李治眼睛里布满的血丝,李明达不忍地说道,还故作生气地嘟了嘟嘴。 “好,依你,都依你。”李治无奈地捏了捏她嘟起的小嘴,不舍的离去了。 “呼,终于走了。”李明达知道晋阳公主受宠,却不知竟到这一地步,有此爹,有此哥,妥妥的团宠啊,就算在皇宫中横着走也无人说什么吧。 李明达就这样在床上呆了数日,许多人来看望,认识了许多“活”的历史人物,也包括那个高阳公主。 她来时,李明达正看着从阿耶书房借来的书,确实比那些《女德》什么的有意思多了。 “妹妹可好些了?听闻妹妹病情好转,我便来瞧瞧,果真好多了,如此我也放心了。”高阳公主微笑的说道,那表情和善极了。 “多谢阿姊记挂,阿兕已好多了,爹爹每日都会亲自喂我喝药,身体比之前还好呢!”李明达故作天真的回答,还不时瞅瞅高阳公主的脸色,哈哈,还真变色了。 “阿耶是疼你的,你以后定要好好孝敬他。”高阳公主顿了顿,端起姐姐的架子说道。 “这我是知道的,我和九哥都会好好孝敬阿耶的,毕竟阿姊已经出嫁,很少见到阿耶了。”李明达好像没有看到她的脸色般。 “……” 两人又各怀心思地说了会儿话,高阳公主才回去。 对李明达来说,与这样的人说话,可真是难熬,一天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虽然不知之前有什么恩怨,如今看来,高阳公主都是在背地里使坏,表面却一直维护着自己好阿姊的形象。这样的人,她到底想干嘛?争宠?夺权? 李明达晃了晃脑子,不让自己再去想这些复杂的事,这毕竟是个十二岁的身体。 “公主,九皇子送来了一件物什,说是在宫外寻来的,很是新奇。”白芥子走进寝屋,手上捧着一个匣子。 “是何物?你且打开,我瞧瞧。”李明达坐正,眼睛盯着那匣子。 “公主你看!”白芥子捧着匣子放到公主身边的矮几上。 凤雕岫岩玉 李明达探头去看,只见那匣子里放着一块翠青色的玉佩,那颜色好生漂亮。李明达小心地拿在手中观赏,那是一块半圆形凤雕岫岩玉。 李明达想起之前上课时有见到这块玉的照片,不过那是一对。据说这玉仅这一对,自这对玉出世,便再无胜此玉者,阿兄是如何得来的?李明达暗自思付着,若这是凤雕岫岩玉,那应有另半块是龙雕岫岩玉。 “看看匣子里可还有东西?”李明达对旁边的白芥子说。“这玉应有另一块。” “公主,匣子里只有这一块玉。”白芥子看了一眼回答道,“是否可能另一块在九皇子那里。” “你先把玉收起来,至于另一块玉,我自会寻机会问他。”李明达想了想说道。白芥子所说并无道理。 …………………………………………… 不知不觉中,李明达卧床已有半月,许是过的太安逸,时间竟这样无声无息地溜走。 现已是四月,窗外梨花正开的盛。太医刚刚把过脉,说公主身体已无碍,在李明达的第N次央求下,终于征得唐太宗同意其自由活动。 早早的,李明达洗漱完毕,身穿一袭白色衣衫,腰间佩着那块凤雕岫岩玉,提着刚学会的梨花糕,便带着白芥子去找李治,除了阿耶,平时便是这个哥哥对她最好了,李明达心里是知道的。 此时李治刚下朝,途径御花园刚好遇见同去皇子寝宫的李明达。 “阿兄~”远远的,李明达就看到了李治,甜甜的朝他喊了一声。 “过来。”李治招手让她过去。 李明达气喘吁吁的跑过去,才发现李治身边还站着一男子,那人身穿一身黑衣,有十六、七岁的模样,五官俊朗,英气逼人,不同于李治的平易近人,自带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好似感觉到那男子眼神的冷气,李明达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小脸藏于衣领之下,躲在李治一侧,活脱脱一只受了惊的小仓鼠。 李治似是察觉到,拉着李明达的手说道:“兕子,这是郑国公魏徵的四子魏小公子,快见过魏公子。” “见过魏公子!”李明达深吸一口气,故作大方的打招呼。 “你可是晋阳公主?”魏叔璘试探地问道。常听李治提起一位小公主,应是她了。瞧她瘦弱的身子,便更确定她是那位大病初愈的公主了。那女孩虽瘦瘦的,可五官却非常精致,长大后定是极美的。 见李明达点了一下头,继续说道:“我常听你九哥提起你,果真机灵聪慧。” “谢公子谬赞。”李明达向魏叔璘欠了欠身,而后转向李治:“阿兄,我前两天学会了梨花糕,便做与你尝尝。” “你先让白芥子送我寝殿,阿兄和魏公子还有些事去做。”李治忙说道,好似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事。 “那好吧,兕子便先回去了。”李明达只得放弃亲眼看到李治反应的想法。欠了欠身便回宫了。 “???” 这边魏叔璘一脸懵,还有何事? “你若想吃我便不拦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李治一脸无奈:“兕子哪里都好,就是厨艺实在惊人!可她偏又对做食物钟情,所以每次都要抓我试吃。你可知我是为了不让她难过才躲得。” “真有这么难吃?”魏叔璘一脸好奇。 “你什么意思?我骗你干嘛!”李治嘴角突然一咧:“再过几年,不知道要哪个冤大头倒霉了!” “九皇子此话何意?” “兕子终要出嫁的。”李治满脸惆怅。“对了,兕子曾问我关于那块岫岩玉可有令一半?她说这是块鸳鸯佩。”这玉原是上次在宫外意外结识刚出仕的魏家小公子,作为相识之缘被赠予的,见其好看便想到了宫中的兕子,谁知这竟是一对鸳鸯佩之一。 “许是这玉经历许多,目前还未找到另一块,九皇子可还要寻那另一块?”魏叔璘答道,手却不自觉地覆上前胸,那里有一处坚硬。 “罢了,那是兕子的缘分,若真与那持龙雕岫岩玉者有缘,怎样都会遇到的。” 皇家生辰宴 宣政殿内 “阿耶,兕子新做了桃花糕,寻不到兄长,便带来与阿耶尝尝。”李明达和唐太宗的李明达在这点很像,都喜欢做黑暗料理。 “前几天不刚做完梨花糕吗,怎的又去祸害桃花?”唐太宗宠溺地笑着,拿起一块桃花糕就塞入口中,那速度极快:“嗯,美味极了!” “阿耶你骗我……”李明达觉得对面的人根本就没有好好品尝,哪里来的美味。“你告诉我这次是什么味道的?” “唔……甜的。”唐太宗想了想说道,那神情像在回味口中残留的糕点。 “我这次做的明明是咸的!”李明达故作生气道。 “许是兕子将糖与盐弄错了,故而朕吃的是甜的。”唐太宗心虚的瞅了一眼李明达,见她并无怀疑,悄悄松了一口气。 “兕子,过几天是你的生辰,马上就十三岁了,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唐太宗正批着奏折,突然想起此事。 “生辰?”李明达记得自己二十一世纪的生辰也快到了。 “这个月十四日,阿耶为你大摆宴席,你可开心?”唐太宗停下批奏折的手,看向坐在身边的小人。 “十四日……多谢阿耶。”四月十四日,这么巧吗,我俩的生辰都是一天,李明达感觉有一点不可思议。 晋阳公主生辰宴如约而至,大殿上来了许多王公大臣。说白了便是由晋阳公主的生辰为由的大人之间的社交。 李明达一身淡黄公主正装,缓缓走进正殿,一步一步走到殿内最高处,接受来者的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晋阳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伏地。 “众卿免礼。”唐太宗长袖一挥,坐于殿内龙椅上,李明达便坐于其右侧,时任太子的大皇子位于唐太宗左侧。其余宫眷大臣皆按其地位高低落座。 接下来便是些歌舞酒水之类,乱糟糟的声音吵得李明达头疼。 实在无聊,李明达向殿内扫去,突然发现一人一直盯着自己,仔细一看,原是他,那个周身散发寒气的魏小公子。 他今日一袭墨青色便服,更显得沉稳,神情却不似那天的清冷。 李明达顿觉尴尬,朝他微微点头,以示打招呼。那人也木头一般回了一礼,便继续低头喝着酒。 “父皇,儿臣有些不适,可否出去走走?”李明达朝与大臣觥筹交错的唐太宗说道。 “也好,你便去吧,叫白芥子跟着你。”唐太宗揉了揉额头,像是要醉了。 “儿臣告退!”李明达福了福身,便带着白芥子从侧门离开了大殿。 “白芥子,这附近可有湖,刚刚殿内实在太吵,湖边许是安宁平静的。”李明达本就厌恶嘈杂,那还是不属于自己的嘈杂。 “这附近确有一湖,名为龙潭湖,其旁有一小亭,名为观龙亭。”白芥子说着便上前带路,引李明达去往湖边亭内。 远远的,李明达听到隐隐约约的笛声,那笛声悠远绵长,甚是好听。走近一看,便见一白衣男子独立于观龙亭内,面朝湖面,手持一青玉笛,沉浸于笛声中,和周围的龙潭湖相连,好一幅烟雨画。 “你是何人?”一曲吹毕,李明达走入亭中问道。 许是吹的太入迷,那人一愣神,缓缓转身道:“在下唐子斌,敢问姑娘是?” “谁?”李明达小声问旁边的白芥子。 “他应是莒囯公唐俭独子唐文,字子斌。”自芥子在一旁小声回答。 “原来是唐公子,今日宴会可还尽兴?”李明达盯着他那琥珀般的眼睛,像那龙潭湖水,清澈见底。 “姑娘可是晋阳公主?”唐子斌观其神情,听说唐太宗的十九女刚大病初愈,今日便是为她举办的生辰宴。 “正是明达,殿内嘈杂,便想着躲躲清静,没想到公子在此,惊扰了公子实在抱歉。”李明达歉意地行了一礼。 “不敢不敢,在下同公主一般,只是为了清净,一人又有些清冷,有公主在此相伴,是唐某的荣幸。”唐子斌拱手说道。 “既然如此,唐公子可否再为我吹一曲,方才听公子吹得实在令人入迷。”李明达见此人温文尔雅,便不自觉地想着交流一番。 “在下荣幸之至。”话毕,唐子斌便拿起青笛吹奏起来。 湖面朦胧,一圈圈涟漪被笛音荡起。亭中二人,一个在吹,一个在听。 芳心初许 不知不觉中,夜已过半,宫内宾客已稀稀落落离去。 “今日能与公子结识,明达很开心,夜已深,明达先行离去。”李明达缓缓起身,向唐子斌行了一礼便转身欲离去,忽又想到什么,转身道:“期待下次再赏公子曲艺。” “一定!”唐子斌莞尔。 李明达离去后,唐子斌独自坐于亭内石桌旁,嘴角挂着浅笑。正欲离去,眼睛忽瞟到掉落石桌一角的一方手帕。 那是一方淡粉色的手帕,一角绣有一朵梨花,雪白雪白的。 “是她无意中掉落的吧…”唐子斌喃喃着,将帕子折好收入怀中,便悠悠然离去了。 。。。。。。。。。。。。 梨花到了凋落的季节,李明达荡着秋千,头顶不时有稀稀落落的梨花瓣掉落,阳光洒在身上,身穿淡绿色纱裙的李明达好似仙子一般,享受着自然的恩赐。 生日宴已过了半月,李明达那天遇了许多人,随时间也都慢慢忘却,可那晚的白衣男子却在头脑中迟迟不肯离去。 李明达闭着眼睛,荡着秋千,恍若自己还在那晚的笛声中,不肯自拔。 “不知与那唐公子何时再见。”李明达自言自语道。 “公主可是想那唐公子了?”一旁的白芥子打趣道。 “休要胡言…我只是,”李明达一时恼羞成怒,眼神闪躲,“我只是欣赏他那悦耳的笛音。” “哦,原来宫内高超的乐妓竟比不上一个唐公子!”白芥子抿嘴打趣道。 “哼!”李明达不再辩解,这些她实不在行,便随手拿起一卷书读起。 “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读到此句,李明达脑海中确是那白衣男子,一时羞红了脸。 她之前就有见过此句,还熟知其意:山有榛树相伴,低田有甘草相依,而你在思念谁呀? 其实就是:我想你了! 不可能,不可能。李明达被自己吓了一跳。 陪唐太宗用过晚饭,李明达便有一个大胆的决定。 “白芥子,你带着我的琴,宫里太闷,我们去龙潭湖散散心。”李明达虽不承认自己的内心,可行为是骗不了人的。 “是,公主。”白芥子一脸戏谑。到底是年龄大些,一眼便看穿公主的心思。 公主寝宫离龙潭湖还是有好远距离的,白芥子一人是无法拿动那琴的,便央一小斯在其后拿琴。 李明达之前是学过琴的,但到底与唐朝弹奏方式还是有出入的,她便想着将二者相结合,其效果必将更好。 “公主小……心,”白芥子话未说完,捂眼不敢再看。 心中正想着要怎样才能使琴艺更上一层楼,一个不留神,突然眼前一黑,撞上一个坚硬的…… 额…揉着额头小心瞄一眼。坚硬的…胸膛。 李明达正要抬头向那人道歉,突然看到那一张冷冰冰的脸,吓得往后退了半步:“魏公子。” 魏叔璘向前半步,身体刚好将其挡住:“公主好像…很怕我?”那声音凉凉的,冷冷的,还有些戏谑。 “不,只是刚才在想一些事情,不想撞到了魏公子。”李明达不知为何她一堂堂公主,遇见他要不自觉低头。 “如此,以后走路可要小心些。”魏叔璘嘴角微抿,扬长而去。 “呼~”李明达站直身体,长舒一口气。 “公主为何这么怕魏公子,他明明是在向公主笑啊!”白芥子一脸疑惑。 “他那是笑面虎,其实可怕的很。”这是李明达第一次见他便有的感受。 到达龙潭湖时,天色已拉开黑幕,和那晚一样,清凉疏透。 李明达在观龙亭内石桌旁坐定,便开始抚琴。 手有些生涩,可琴是好琴,没过多久便如鱼得水。 正动情处,一缕笛音悄然融入,与琴声相和。 李明达回首向唐子斌莞尔一笑,她看的出来,他的眼里有她的天空。 月色下,龙潭边,观龙内,有此佳人,不念尘事,不理浮华。 而不远处,一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一抹邪笑。 卿为朝朝暮暮 一曲罢,二人对视一笑。 “公主可是常来这龙潭湖?”唐子斌擦拭着玉笛。 “……” “是因有人常来!”李明达还未说话,一旁的白芥子突然说出这句话,羞的李明达要钻到地缝里去。 “休要胡说!”李明达厉声道,奶凶奶凶的。心里却是希望唐子斌可以明白的。 李明达偷瞄一眼唐子斌,温和的脸庞却是无任何表情。 “白芥子,你去拿些糕点来。”李明达朝白芥子使着眼色,白芥子何等聪颖,便笑着离开了。 观龙亭内,只此二人。 ……对面仍未有声音,好吧,是有些许尴尬。 “你…”“我…”二人一时同时发声,又同时噤声。 “公主可是有话想要与我说?”唐子斌见对面再无言语,试探的问道。 “唐公子可是常来这龙潭湖?”李明达学着唐子斌的语气问道。 “最初喜这幽幽夜景,后来实因一人。”唐子斌一字一句地说着,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小人,羞涩的模样可爱极了。 “唐公子…何意?”李明达抑制住自己胸口的小鹿,她要完全确定唐子斌的态度。 “吾钟情于公主。”唐子斌静静的看着李明达,“从公主生辰宴初遇的那一晚。” 李明达缓缓抬头,眼睛看向唐子斌。 月色下,李明达看到,他的眸中,有她的天空,只属于她的天空。 “那公子可否等我及笄,我央阿耶许你……许你娶我。”李明达立刻又垂下脑袋。“可好?” “好……我等你。” 我等你。那声音柔柔的,沙沙的,还带着一丝丝的青涩。 李明达觉得再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让人心动了。 在那一刻,星辰漫天,与月作伴。 在那一刻,湖面氤氲,碧水云天。 在那一刻,李明达眼眸迷濛,缓缓开口:“卿为朝朝暮暮。” 观湖亭内二人,一个无比想长大,一个无比愿等待。 李明达忘记那一晚的许多,忘记谁于那经过,忘记白芥子的糕点,甚至忘记了自己如何回宫…… 却只记得那句:我等你。 还有两年,这身体便十五周岁了,唐太宗的小兕子便及笄了。 。。。。。。。。。。。。 那天之后,唐子斌再没去过观龙亭,再没去过龙潭湖。 他捎信给她:圣上命我外出任官,为期两年。我定有所作为,取得功绩,待归来日,便是求娶你之时。 聊聊数字,便胜过千言万语。 李明达满心欢喜,将书信小心折好,放入枕下。 睡梦中,她看到自己身穿嫁衣,朝一男子奔去。 可是,他的脚步好快,李明达如何也追不上,她就一直追,一直追,直到他消失…… “不要!”李明达哭着醒来。 天已大亮,打开窗子,院中梨树叶正在掉落,一片一片的,好不萧瑟。 李明达擦干脸蛋上的泪珠,坐于书桌旁,开始给唐子斌写信。 唐文: 安。 几月未见,你可安好?龙潭湖面的涟漪越发的多了,我仍时常去观龙湖弹琴,可少了你的笛音,便似缺少了灵魂。 盼文早日回来。 晋阳 装入信封,用胶泥封好,便令白芥子让人快马加鞭送去。 唐子斌总会很快回信,告诉李明达今天查了一个贪官,明天又去哪赈济灾民…… 思念的日子过得很慢,李明达每天都在想着各种办法度过这慢慢长日。 冬季,白雪皑皑。李明达穿的鼓鼓的,用白雪捏着他和她。 春季,百花齐放。李明达却独爱院中那棵梨树,独喜那满树的梨花。 夏季,龙潭氤氲。李明达抚琴于观龙湖,等着那曲笛音。 秋季,李明达看遍万物凋零。 又一冬季,白雪纷飞。李明达仍捏着他和她,各种的他和她。 春季,百花盛开。同时盛开的,还有及笄的李明达。 李明达知道,他就要回来了,带着他的诺言。 黄粱梦断 宣政殿 “唐爱卿快请起!”唐太宗坐于殿内龙椅上,心情大好。 “谢圣上!”历经两年磨练,唐子斌看似更显沉稳。 “你这两年所为实在不容小觑,实是为官者的榜样。”唐太满脸笑容。“如今你已归朝,可有什么想要的,朕便封赏于你。” “陛下,臣确有一事相求。”唐子斌握紧手中那一方手帕,归来几日还未与她相见,只等今日带着这一好消息与她。“是关于臣的婚事。” “哦?婚事?爱卿且说来听听。”唐太宗说道。 “……”唐子斌正欲开口。 “唐少卿今已二十有一,确到婚配之时。”魏叔璘上前说道,从容的样子看起来抢话的好像不是他。“那女子可是那申国公高士廉郎君的小女高泽兰?” “?”“?” 唐子斌一脸懵。高泽兰。他怎会知道她。 “听说唐家与高家自早便定下姻缘,如今是要兑现了吧!”魏叔璘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可真是重情重义!” “魏爱卿所言可属实?”唐太宗问道。 “臣是要求娶……” “…高泽兰…”唐俭突然说道。眼神示意唐子斌不要乱来。 唐子斌看向父亲,一脸不解。 “好啊,原是一早便定下的,朕定要成人之美!”唐太宗不是没看出有猫腻,既然人家父亲都发话了,他便顺水推舟,如今高家式微,若唐家与此联姻,便少去他再费心削权了。“今日,朕便赐婚于你和高小姐,择日便可完婚。” “……陛下,臣……”唐子斌不知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他确与那高小姐有过婚约,可那只是酒桌玩笑,两家都未当真。 “唐爱卿还有何事?” “臣……臣多谢陛下。”唐俭用眼神制止唐子斌,为了家族名誉,他只好应下。。 一转身,遇上魏叔璘挑衅的眼神。原来是他。 下朝之后,各个大臣纷纷前来道喜,唐俭在一旁应着。 唐子斌浑浑噩噩地走着,他第一次觉得宣政殿前的阶梯那么长,那么多,好像永远也走不完。 “如果永远也走不完该多好!”唐子斌喃喃着,“她该多伤心。。” “恭喜唐兄了!”走在前面的魏叔璘突然回头,笑得天真。如果不看他那双凌厉的眼睛,还真像个孩子。 “魏少卿为何要这样做?”唐子斌觉得眼前这人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城府,到底多深,他也无法丈量。 “在下只是实话实说,并无针对之意。”说毕,扬长而去。 。。。。。。。。。。。。 “公主,唐公子来信了!”白芥子拿着一小斯捎来的书信,向正于观龙亭抚琴的李明达走去。 李明达立马起身,向远处张望着。 “他可曾来?”李明达心下疑问,既已归来,为何还要写信。 “不曾。” 李明达心下一慌,总觉有不好的事。她立刻把信封拆开: 晋阳公主: 安。 我已回长安,勿念。 今承蒙圣上赐婚,不日在下将与高小姐完婚。是臣负了殿下,今后龙潭湖将不会再去,还望珍重。 唐文 李明达早已泪流满面,信封内,还有那一方梨花手帕。。 这两年,终归是黄粱一梦。 人醒了,梦便断了。 这一晚,李明达独自在观龙亭坐了许久。 她于此等了两年,终归没等来那一缕笛音。 她于此抚琴两年,终归没等来她的少年郎。 水与天与月相连,美的一塌糊涂。 唐子斌是李明达两世以来第一个喜欢的男子,那么美好,那么温柔。 可他,终归不再属于她。 李明达不知是哪里出的问题。是父皇不同意,还是唐子斌喜欢上了别的女子,她没有勇气去想。 泪水浸透了那一方手帕,也渐渐淹没了那颗萌动的心…… 现在的她,只是大唐的公主。 一朝成路人 唐子斌娶妻的时间定在了他们曾经分离的秋季。 十五岁的李明达已经及笄,可他的新娘不是她。 那日,李明达在院中荡着秋千,头顶的秋叶稀稀落落的掉落着,像极了她心底的泪。 听说,那天的他身着红衣,驾一白马。 听说,那天他的新娘坐着八抬大轿。 听说,那天他的府邸热闹非凡,许多大人物前去祝贺。 听说…… “够了,别说了!”李明达压抑的怒吼,吓得白芥子伏地不起。 只是路人了啊。 。。。。。。。。。。。。 没有人知道晋阳公主还有过这样一段情史,就连最宠她的阿耶和阿兄。。 唐太宗和平日一样叫李明达去御书房练字,读书。 “兕子的飞白这几日又进步了许多,就连你九哥都不及你了!”唐太宗看着那一副字,欣慰极了。 “阿耶过奖了,我怎能与阿兄相比呢?”李明达温婉的笑了笑。前几年大皇子因参与谋反,其太子之位被废,后积郁成疾薨逝。如今九皇子是主要太子人选。 “你是我亲自教的,怎的不能比了?我却说你这飞白字与朕的却可以假乱真了。”唐太宗一脸严肃,好像自己的教育能力受到了质疑。 “当真?”李明达听到父皇如此说,立马笑开了花,别提多激动了。 “傻丫头!”唐太宗无奈。 “皇上,唐中尉求见。”王福德进来对唐太宗说道。 正与父亲嬉闹的李明达听到这一句话,立马安静下来,静静地站在唐太宗身侧。 “让他进来!”唐太宗好似感觉到了身边小人的不对劲,之前也有大臣在爷孙俩嬉闹时求见,可未曾如今日般反常。 “参见陛下,参见……晋阳公主。”他说完立马垂下头,不敢看李明达一眼。唐子斌在外等候时听到了李明达的欢笑声,落入他的心底却有一丝悲凉,这个他曾想捧入手心宠爱的小女孩,再也不属于他了。。 父亲对他说,他不能娶晋阳公主。皇帝已经开始忌惮他们家族的势力,如果此时求娶晋阳,难保不会有杀身之祸。他可以为她付出一切,除了家族。 “爱卿快请起。中卫如今新婚燕尔,官位高升,可谓双喜临门!”唐太宗面露微笑,却不失威严。 “谢陛下提拔!今日臣前来是为南洲水患一事,向陛下表明我的见解。”唐子斌调整好心态,开始今天的正事。 “中尉且说来听听!” “臣认为,…………云云……” “……云云……” “……” 李明达坐在一旁,继续练着她的飞白,好似他们不存在一般。 李明达回宫之前,唐太宗把白芥子留下,说还有些飞白书要找来赠予李明达。 “你是晋阳的贴身侍女,你且说说今日公主为何如此?”唐太宗见李明达离开,立马切入正题。 “奴……奴”白芥子实在不知如何,说自己不知,唐太宗是不会信的。 “实因公主之前与唐中尉有情,却等来唐中尉娶亲,未免不觉伤心。”白芥子全身颤抖。 “原来如此,是兕子长大了啊!”唐太宗捋着自己的小胡子,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我今日问你之事,你谁也不要说,我自有计较。” “王福德,你带白芥子去把那几本真迹飞白拿给晋阳公主。” 唐太宗原来把自己女儿坑了一把。可即便他知道此事,他仍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唐家势力太大了,如今之际只有尽力压制,还有…制衡。 白芥子抱着一摞飞白回宫去,一眼瞧见李明达独坐于秋千,望着从眼前飘落的秋叶。 白芥子不知道如何劝她,自己虽还比她大两岁,却总觉得她什么都懂,一点不像与她同龄的女子。 “公主可用过晚饭?”白芥子向宫中的宫女落苏问道。 “公主自回宫便坐于此,还未曾用饭。”落苏垂首答道。白芥子是宫内的大宫女,自小便贴身服侍晋阳公主,还是有几分权势的。 “你先去厨房准备些糕点。”白芥子皱眉,再怎样也不应该毁了自个的身体。 待落苏端来一盘梨花糕,白芥子接过,向发呆的李明达走去。 “听说公主还未用饭,吃些梨花糕可好?”白芥子小心问道。 李明达机械地看着眼前的白芥子,如果你是那个白芥子该有多好。 突然,李明达抱着白芥子哭了起来,自她那次大病,白芥子第一次见公主哭的如此伤心。 许久许久,那声音渐渐减弱,只剩那断断续续的呓语:新娘、新娘不是我,你骗我,你说过要娶我的,是路人了吧,我们…… 白芥子心疼的两眼充满泪水。擦干眼泪,扶着哭到睡着的李明达安寝。这个小姑娘,自己以后要全心对待。 婚事 那年的秋季过的萧瑟,那年的冬季过的清冷。 那次哭后,李明达再没提过唐子斌,再没用过那梨花手帕,再没去过龙潭湖,再没做过和他相关的任何事。 窗外白雪纷飞,那棵梨树竟像重新开放一般,白的不成样子。 唐太宗看着认真写飞白的小兕子,竟晃了神。长大后的丫头美的出尘脱俗,肤若凝脂,手若青葱,唇若丹珠…… 和长孙皇后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观音婢,我们的兕子真的长大了,我亲手把她养大了。若你还在,该多好。”唐太宗又想起自己的亡妻。 初见她那年,他十六,她十三。他们结为夫妇,从此不离不弃数十年。他新登上皇位,刚刚稳定朝局,可她却在李明达三岁之时狠心离去。 “兕子已经十五岁,已到嫁娶之年,你且放心,我定会许兕子一段好姻缘,去给她寻那全天下最相配的新郎。” 很快,长安城内世家大族都得知唐太宗要亲自为晋阳公主选婿之事,想尽办法要将自家孩子成为最受宠的公主驸马。 一时之间,长安城内人脉流动,在各大酒楼开展比赛,提高自身名气,以夺得唐太宗的青睐,争相为这驸马之位蠢蠢欲动。 李明达竟是最后一个得知此事。 白芥子,走,我们去找阿耶。 “王公公,我知道阿耶在里面,你就让我进去吧!”李明达向御书房门外的王福德说道,故意加大音量,她知道,他肯定能听到。 可他,第一次没见她。 “走,我们去找九哥。”李明达再次带白芥子离开。 “阿兄,你就劝劝阿耶,兕子还不想嫁,兕子想一直陪着你们。”李明达向已经成为太子的李治撒娇道。 “傻丫头,哪有女子长大不嫁人的?”李治宠溺的捏了捏李明达的小脸,却没一点肉。“还是小时候好捏。” “啊?”正在愣神的李明达听到这句话,疑惑道:“什么好捏?” “小时候脸上肉肉的,好捏!”李治朝傻乎乎的妹妹笑道。 “阿兄,你就帮帮我吧!”李明达继续坚持。 “父皇决定的事,岂是我等能动摇的?你且放心,父皇定与你寻那天下最好的郎君。”看到李明达还要央求,李治突然一脸严肃:“兕子,父皇是在护你,若再过几年,你还未成亲,你就会被派去和亲,就像你嫂子那样,那时,你便再也见不到父皇与皇兄了。” 李治现在的妻子便是邻国的公主。一年前与邻国发生争执,对方便以和亲来缓和两国关系。 可一个女子远嫁而来,人生地不熟,只见她一人悄悄落泪,李治是绝不会让自己的妹妹受这思乡之苦。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李明达是无法接受与陌生人结婚的,虽在这大唐生活了两、三年,可二十一世纪的思想是无法改变的。 “你可知道父皇为何如此着急将你嫁人?如今我大唐与那藏北之地关系僵持,如若现在你不嫁,来日你将是和亲的最佳人选!你可知道?”李治看着自己的妹妹,也是心疼极了,可他也没办法。 李明达不想嫁给一个陌生人,更不想远嫁那藏北之地。 “父皇那么宠你,怎能忍心让你如此,你我生在帝王家,有许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李治向静默的李明达说道,满眼的不忍。 “好,但凭父兄安排。”李明达静静地看着李治,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人已成家,嫁谁都一样。 李明达转身离开,背影单薄的让人心疼。 如果能选择,, 可是我无法选择,我本是将死之人,如今以这种方式存活下来,我只有面对,别无选择。 如今这样,唐子斌、父皇、皇兄,他们是推动着。。。 不是不怨,是看淡。 让我嫁人,我便嫁。 龙雕岫岩玉 晋阳公主出嫁一事轰动着整个长安,朝堂波涛汹涌,朝外竞争不断。 唐太宗为李明达置办了最丰厚的嫁妆,还有一座公主府,其待遇是其他公主都未曾享受的。 只是,迟迟没有驸马人选。 对于此事,自是有人不满。比如李明达的十七姐:高阳公主。 “可要恭喜妹妹好事将近啦!”高阳公主装作一副开心的模样,可能是真开心吧。宫里的眼线昨日告诉她,晋阳公主自是不愿出嫁。更重要的是,她得知李明达有一块凤雕岫岩玉。 她打着如意算盘,如果用此事假意助她,一来表面确是助她推迟婚事,也有她一把柄在手;二来她若迟迟不能成婚,她便是和亲第一人选。 她以后怎样,也再怨不得我,怨只怨她的出生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 “谢过十七姐姐。”李明达颔首,心中自知她此时来定是不怀好意。 “见妹妹愁眉不展,可是不愿?”高阳公主自顾自地说着,其实李明达并未有任何表情,但她知道李明达会抓住这个机会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敢不愿?”李明达不知她今日与她说这些,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听说妹妹有一块凤雕岫岩玉,你何不以此为由,推迟此事婚事?”高阳故作关心的握着李明达的手,一脸担忧。 “依姐姐之意,我应如何?”李明达思付着,这是一个办法,但从高阳公主口中说出,定是有所图。 我若依她之言,借寻那龙雕岫岩玉避过此次,那之后呢?也有很大的和亲风险。这便是她的图谋了吧。 “你可与父皇言明玉佩之事,父皇向来最信缘,定会依你的。”高阳察觉此事要成,不免一阵暗喜。 “多谢姐姐此行,兕子会考虑的。”李明达打了个哈欠,懒懒的说道:“今日已晚,便不留姐姐了。” “好。”高阳见她如此无礼,刚想发怒,一想自己目的已达到,心情大好,便招招摇摇地离开了。 李明达握着那块凤雕岫岩玉,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不论如何,她也要试试。 “白芥子,好久没陪阿耶用晚膳了,你去准备一下。”李明达决定今晚就去,以免夜长梦多。 “诺。”白芥子不知公主此次到底是对是错,心中也是万分担心。 。。。。。。。。。。。 “皇上,晋阳公主来了。”王福德远远的看见晋阳公主走来,慌忙进去禀报,许多天未见,唐太宗是非常想念这个心尖上的女儿的。 “真的?”唐太宗很惊讶的样子,自那天她独自离去,便再没来过,如今是想开了? “晋阳给父皇请安!”李明达迈进书房,给自己的老父行了一礼,突然发现其后还有一身影,便又连着欠了欠身。 那人上前,“参见晋阳公主。” 是魏叔璘! 李明达后退半步,该死,一见他就不由害怕。 他,真的深不可测。 “兕子今日可是有什么事?”唐太宗见李明达突然安静,出生问道。 “确有件事……”李明达说着看了一眼魏叔璘,便不再继续。 “叔璘是自己人,你且继续。”唐太宗坐到书桌旁,示意李明达继续说下去。 “兕子觉得自己的婚事还是有些不妥,”李明达从袖中取出凤雕岫岩玉,呈与唐太宗看。 “这是…龙凤岫岩玉之一?”唐太宗很惊讶,他曾经便听说过这对名玉,却不想自己女儿手持一块。 而那一块,在魏叔璘那里,先一步让唐太宗得知。 在李明达来之前,二人正商讨事情,唐太宗突然发现魏叔璘腰间的那一块玉,得知是其母过世之时留与他的。 可是巧的很! “正是,我想我与那龙雕岫岩玉持有者定是有缘,今日特向阿耶说明,暂停我的婚事。”李明达看着表情不明的唐太宗,“可好?” “不好!” “啊?”李明达没想到唐太宗会这样回答。 “你的有缘人就在你身后呢!”唐太宗爽朗的笑了声。 有缘人是他? 李明达突然一怔。 怎么回事? “兕子,你觉得魏公子如何?”唐太宗挑眉问道。其实就算没有这对玉,唐太宗心中也是想把这驸马之位给魏叔璘。 魏叔璘此人心思缜密,城府极深,唐太宗是看得出来的,他有着极大的野心;正因如此,虽说如今只是少郎小官,之后若成驸马,不仅是分权的最佳人选,也定不会委屈兕子。 “阿耶,这……”李明达此时有些后悔自己如此鲁莽。 “魏少郎,你认为呢?”唐太宗又向一脸镇静的魏叔璘问道。 “多谢皇上赐婚,”魏叔璘俯首,“只是要委屈晋阳公主了。” “既然如此,便再没什么异议了。”唐太宗不理在旁着急的李明达,对魏叔璘说道:“你先回府,等候圣旨。” 待魏叔璘退去,李明达觉得自己被安排地明明白白。 “阿耶,你为何如此?”李明达委屈极了。 “这不是你要的有缘人吗?”唐太宗玩味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吃瘪的样子可爱极了。 “阿耶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李明达知道是唐太宗故意的。“他可是你一早便为我定好的驸马?” “站在帝王角度,他是最合适你的驸马;站在父亲角度,他是最合适你的丈夫。”唐太宗知道李明达不情愿,但反复思度,唐太宗还是决定这样做。 “婚后你二人住在我赐予你的公主府,你也可清净,不再理会百姓烦扰,可好?”唐太宗看着静默的李明达,声音软了软。 “可我不知道该怎样与一陌生人相处,我不知道离开阿耶该怎么办?”李明达流着泪,眼睛盯着养育她三四年的父亲。 唐太宗心疼地看着自己亲手养育的小丫头,出落的如此标致。可终会离开他,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乖阿兕,谁说嫁人了就见不到阿耶了?”唐太宗摸着那垂着的头,“你那公主府是离皇宫最近的一座,你什么时候想回宫便什么时候回。” “阿耶,兕子舍不得你!”李明达涕不成声,她是真的舍不得。 自她迷迷糊糊成为晋阳公主,唐太宗和李治真的让她受到了无上的荣宠,她非常感谢他们。自唐子斌成婚后,她一度想着在皇宫陪着他们慢慢变老,可现实总是令人无助的。 “成婚后你若受到任何委屈,我定不会饶了魏叔璘。”唐太宗一时哽咽。他的公主,要让人人都宠。 魏叔璘,这个第一次见面印象就不好的男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总觉得他什么都知道。 这是女人的直觉吧。 他这样可怕的人,该怎样相处? 。。。。。。。。。。。。 晋阳公主的驸马终于定了。 没有人会想到驸马竟是初出茅庐的魏少郎。 婚期定在了梨花盛开的四月,那也是晋阳公主十六岁的月份。 在这清冷的冬季,偌大的皇宫因这场期待已久的婚事忙碌起来。魏府男方家更是谨慎,采办着半年后那令人瞩目的婚礼,不敢出一丝差错。 李明达日日穿着裘衣,坐在梨树下,绣着自己的婚服,和他的鞋。 在这期间,男女双方是不能见面的,因此自那日后,李明达再未见过魏叔璘。 听说他升了中郎。 果然是为了权势。这种人,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甚至将自己的婚姻当儿戏。 李明达轻蔑地笑了声,眼中满是忧伤。 大婚(一) 院中梨花如期盛开,四月终是到来了。 皇帝召令,今有晋阳公主大婚,受其恩宠,特从皇宫出嫁,由驸马接其到公主府完成仪式。 因此,这独一份的恩宠,又使长安城沸腾起来。 从皇宫到公主府的长安街道,铺满了红色地毯;道路两旁,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甚至调用了唐太宗的羽林卫,来保证大婚过程的安全。 魏叔璘一袭红衣,驾一黑马,不似往日清冷,朝着皇宫方向行进。 “驸马,你当真要娶晋阳公主?”一旁身骑红马的少年,第一暗卫兼好友的井峪试探的问道,“你可想好了?” “我做事从来不后悔。”魏叔璘淡淡的说道,脸上无任何表情。 井峪自知魏叔璘一向如此,做过便不再后悔,就不再出声。 希望他今后万不要后悔才是。 公主寝宫,来来往往的人熙熙攘攘,吵吵闹闹。 有前来恭贺的姐姐妹妹,前来打点的哥哥弟弟,还有礼部派来的礼婆等等。 但李明达最讨厌吵闹。 “公主今天可真美!”为李明达梳妆的白芥子笑得好像是她成亲一般开心。 李明达身着凤冠霞帔,不似之前的活泼可爱,更加一丝清冷气质。便像那……冰美人。 “什么时辰了?”李明达头顶凤冠已有一个多时辰,脑袋昏昏沉沉的。 “公主莫急,时辰还早?”白芥子一脸坏笑。 李明达懒得理她,这坏丫头又想些不正经的。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是真的好看。心中突然一痛,本以为这一天会是和他一起的。 李明达摇摇头,怪自己不争气,总是不愿忘记他。 迎亲的队伍到了,魏叔璘和李明达一起行毕礼,牵着李明达离开皇宫。 李明达从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离开这偌大的皇宫,竟是和这个男人结婚。 出宫的路很远,但要求新娘和新郎一起走出,连婚轿都停在宫门外。礼婆说:“以后的路你们要一起走!” 可才走有三分之一的路程,魏叔璘就觉察到身旁女子的脚步声深浅不一。 真是个娇公主,这点路都走不了。魏叔璘嘴角邪魅一笑。 “你……你做什么?”李明达突然被一旁的男人抱起,不由对他低吼。 “以后的路我不要和你一起走,我要抱着你走!”魏叔璘坏笑着。 李明达从没见过魏叔璘这个样子。神经病一样,李明达在红盖头底下翻了个白眼。 想到刚刚礼婆说过的话,脸突然烫烫的。该死,还好有盖头。 李明达双手渐渐搂紧魏叔璘的脖颈,听着他沉重的呼吸声,和那健稳的步伐。 突然觉得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李明达顿时没有那么抵触了。 终于出宫了,随着魏叔璘将李明达放下,李明达浅浅的呼出一口气。 “我有那么可怕?”魏叔璘突然撩开她的盖头,在他耳边低语,痒痒的呼吸声,惹的李明达一颤。 “无聊!”李明达被白芥子扶上婚车前,咬牙切齿道。 井峪看着一脸春风得意的魏叔璘,这小子装的也太像了吧! 魏叔璘像没看见井峪那一脸震惊的表情一样,驾起黑风,向公主府行去。 李明达自知虽不欢喜,却再不能与那唐子斌有甚关联。 拿着那梨花手帕擦拭过泪水,便从轿子上丢去。 她不知,那帕子又被一白衣男子捡去。 那男子在队伍最后,默默的送着她最后一程。 “驸马,唐子斌捡了公主的手帕,怎样处置?”在队伍后的暗卫向魏叔璘说道。 一旁的井峪侧头看他,想要知道他如何做。 “你什么也没看到。”魏叔璘淡淡道。 “是。”那暗卫又退去队伍最后。 “我说你小子到底在干嘛!”井峪是真迷了,魏叔璘到底是什么态度? “我自有安排,你不用知道那么多。”魏叔璘突然冷若冰霜。 “……”算了,保命要紧。 大婚(二) 一整天的繁重礼节,实在是累人。 李明达虽说长在规矩更加森严的皇宫内,仗着恩宠,却也从没有如今天这般规规矩矩。 李明达被掺着回的新房时,肚子早已空空的,她坐在床边,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的肚子咕咕叫,惹得礼婆们又唠叨。 房间里静静地,礼婆们都端着器具规规矩矩的站着,白芥子也垂首立着。 “今日魏兄大喜,咱们兄弟一定喝个痛快!” 李明达端坐着,听着外面断断续续的吵闹声,直到那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 客人应该都走了。李明达突然再次感觉到恐惧,还有无助。 一会他进来,我该如何? “咚~”好大一声开门声。 李明达看到一只脚迈了进来,接着另一只也迈了进来。 魏叔璘被灌的半醉,酿酿跄跄地向李明达走去。 李明达缩了缩身体,只见他突然便把那红盖头掀了起来,李明达惊恐的眼神刚好对上他那双朦胧醉眼。 “晋阳?明达?兕子?”魏叔璘突然凑近:“公主说我应该如何叫你?” “你…你随意。”李明达磕磕巴巴,不敢与眼前这人对视。 “那夫君叫你阿兕,可好?”魏叔璘一脸坏笑。 “你…”厚颜无耻!李明达再次刷新对眼前男人的认识。 魏叔璘接过礼婆手中的合卺酒,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房内只剩这二人,静默了一会。 “阿兕过来,与为夫一起喝了这酒!”魏叔璘醉眼盯着那端坐着的小人,怪可爱的。 李明达接过那酒,正准备一饮而尽,杯口却被一大手遮住。 “别急,咱俩要一起饮用!”魏叔璘一本正经说道。 接着李明达的胳膊被魏叔璘支配着,两人的胳膊交缠在一起。 “可是被夫君我迷住了?连这美酒都忘记饮了。”魏叔璘用手在李明达眼前晃了晃,薄唇微抿。 李明达这才回过神来,头微微一扬,将那合卺酒饮下。她哪里是被迷住了,分明是被魏叔璘的举动吓到了。没有一个男子和她如此亲密。 她垂下眼帘,不再作声。 “阿兕今天真漂亮。”魏叔璘看着烛光下的女子。初见时,她还只是一个小丫头,而更早自己就打她的主意了。 李明达抬眼看魏叔璘,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微张着,似是真的喝醉了。 可那眼睛没了冰凉,尽是朦胧,还有一丝勾人。 两人不觉突然对视,气氛有些暧昧。 李明达想过自己将要经历的事,在出嫁前礼婆已经反复教过好多遍。 他若要做,她也没理由反对。 魏叔璘盯着她,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李明达不知如何回应,干脆垂下眼帘,盯着自己搅在一起的手指。 他看着面前一脸娇羞的小人,忍不住捧住那张小脸。 李明达不知所措,对面的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热,均匀地喷洒在她通红的小脸上。 薄唇越来越近,最终在她粉红的唇瓣上停留一秒,便快速离开。 她的唇好软好软,让人想彻底占有。 “可以吗?”魏叔璘声音沙哑,试探地问道。那双大手紧紧抓着李明达的肩膀,有些急切。 李明达不做声,只是拿着他的大手,缓缓地停留在衣带处。 魏叔璘欢喜极了,大手颤抖的解着李明达的衣衫,小心翼翼的。 衣裙一层层掉落,只剩最后那遮体的一层薄纱。 李明达身体微微颤抖着,害羞的遮着自己的私密,不时抬眼看着眼前有些急迫却又故意克制自己的魏叔璘。 他真的很帅,有种霸道总裁的感觉。 李明达缓缓闭眼,向那一张薄唇凑近。 自己终归是他的。 大婚(三) 李明达被缓缓地放到床上,她闭着眼睛,等待着她本该接受的一切。 一秒,两秒,三秒… 李明达紧张地默数着,可那人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李明达试探性地挣了一只眼睛,突然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张大脸,立马又闭了起来。 魏叔璘沉默的瞅着那张视死如归,却又紧张到颤抖的娇小面孔,有些心疼。 她还小,这种事急不得。 “今日你定乏了,收拾一下感快休息吧。”魏叔璘气息平静了下来,嗓音却还有些许沙哑。 “啊?”李明达不明所以的睁开眼睛看着坐在床边的魏叔璘,又恢复了冷冷的模样。“哦!” 李明达慌忙爬起来裹上外衣,走去外屋梳妆台边整理自己的发髻。 卸下妆容,李明达回到里屋,见魏叔璘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在思考着什么。 他心中到底有多少事?李明达摇摇头,走向他。 “你今日也在此休息?”李明达试探道。 “怎么?明日你想让你父皇知道新婚之夜你我未同房?”魏叔璘一脸嘲笑,帝王的监视是少不了的。 “哦。”李明达低头绞着手指,“那你要休息了吗?” “过来。”魏叔璘脱着外套。 李明达小心翼翼的坐在床边,看着正在背对着自己更衣的魏叔璘。 更衣! 李明达突然看到那强健的身体,本能的扭过脸去。 魏叔璘转过身,好心情的笑了声。“好了,转过来吧。” 李明达心里咒骂自己的不争气。这个人,总是时时刻刻看自己笑话。 赌气似的躺着床上,蒙着被子,向最里边翻滚。 魏叔璘无奈地摇了摇头,干净利索地在外边床上躺下。 床上就一床被子,偏头看了下裹成粽子的李明达,也就没盖被子睡去了。 。。。。。。。。。。。。。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正想再赖一会床的李明达突然想起自己已成已婚妇女,便被这个事实吓得再无睡意。 床上没有魏叔璘,寝殿内也没有。这人起的可真早。 李明达嘟嘟囊囊,见到有人进来,立马正经起来,摆出一副公主该有的模样。 “公主安!”白芥子带着另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孩进来。 “可有事?”李明达向白芥子问道。 “这是魏府来的侍女,传信说郑国公与郑国公夫人今晚邀请公主与驸马到府中一聚。”白芥子如实答道。 “驸马可知?”李明达才想到自己还未见到公婆,自己儿子有家不能回,却只能住在这公主府,不知那公婆是否有怨气。 好好的儿子被入赘了,应该生气吧。李明达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还未。”白芥子奇怪的看着表情奇怪的公主。 “那你们把这件事去告诉他,由他决定。”李明达觉得此事魏叔璘最有发言权,人父母想见儿子,自己也拦不着。 “诺。”白芥子便领着那侍女去寻魏叔璘。 李明达一天没见到魏叔璘,也就当没这个人,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偌大的公主府逛着。 府里有一个湖,还有一个小亭,像极了宫中的龙潭湖和观龙亭。只是还未命名。 “皇上说这些都由公主命名。”白芥子在旁提醒到。 李明达歪头想了想,说道,“这湖与亭建的实在美,就将这湖叫作无琴湖,将这亭叫作风月亭罢。” 那神情淡淡的,并无异样。 不知从何时起,李明达最善隐藏。 “皇上知道公主最喜梨花,就差人专门为您建了一个梨花小院,我们去逛逛,可好?”白芥子对于公主的心思还是猜得到一二的。 “当真?”李明达双眼立即明亮了起来,对她来说,这世上最纯洁的,便只有那瓣瓣梨花了吧。 “皇上从来就只偏爱公主的。”白芥子笑到,那模样温暖极了。 那小院只有一扇木制矮门,还未进入院中,那梨花香气便扑鼻而来,香气浓郁,却不失淡雅。可以想象那是多大一片梨树了。 推门而入,是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路,路旁是两块绿绿的草坪。 然后一眼望去,便是看不到边的梨树林,满眼雪白,向世人炫耀着唐太宗对晋阳公主的偏爱。 “这个小院便叫作沐雪园吧。”李明达轻轻说道。 唐太宗的偏爱,是要付出极大代价的。 回魏府 “原来你在这里,”魏叔璘突然出现在这沐雪园中。 李明达回头,想起昨晚,又立即将头扭了回去。 “这是我的公主府,我自然是想去哪就去哪。”驸马你就不要多操心了。 “你等会收拾一下,我们一起回魏府一趟。”魏叔璘无视她的小性子。 两人如此相安无事,挺好。 “哦…”李明达转身,园中早已没了魏叔璘的身影。 “收拾什么?”白芥子瞅瞅自己,穿着一身素服,发髻也没束起,是有些随意。 “白芥子,你去准备一套正装,颜色不要太招摇。”李明达不是不相信白芥子的审美,只是看不惯这大唐的招摇。 李明达随即也回寝殿洗漱,穿上白芥子准备的盛装,淡粉色的,颜色还好。 只是这裙摆过于招摇,算了,来不及了。 “额。。”李明达慌慌张张的刚迈出寝殿门槛,就结结实实的撞在一个坚硬的胸膛上。 “好痛!”李明达揉着额头,向那低头坏笑的男人瞪去。 情侣装!! 李明达发现两人身上的衣服除颜色一粉一蓝外,其它相差无几。 这是丫头们串通好的吧。 “走吧。”魏叔璘朝表情怪异的李明达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一时相对无言。 在那狭小的空间,两人不时四目相对,还挺尴尬。 “你虽说身份尊贵,”李明达极认真的看着对她说话的魏叔璘,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但无论作为公主还是儿媳,你见他们总是需要赏赐些礼物。”魏叔璘对着懵懵的李明达说道。 “礼物?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要准备礼物。”李明达歉意地看向魏叔璘,“此时回府准备,还来得及吗?” “放心,我准备了。”魏叔璘不知何时拿出一个方盒,递给了李明达。 “那个,谢谢你。”李明达感激的说道。 魏叔璘看向李明达,果然还只是个小丫头。 “对了,你母亲不是去世了吗?”李明达突然想到之前唐太宗说过魏叔璘母亲去世,所以才有了龙雕岫岩玉。可如今是郑国公与夫人一起邀请,是怎么回事? 感觉气氛有些异样,魏叔璘好像怪怪的。 “现在的郑国公夫人是父亲的续妻。” 果然,语气冷的要冻死人。 李明达缩了缩脑袋,不再敢出声,自己好像撞枪口上了。 魏叔璘看着缩在一角的李明达,有点可怜。 长臂一伸,便将那小丫头圈在了自己怀里。 李明达惊的挣扎了一下。 “别动。”魏叔璘圈着她的长臂松了松,确保不会弄疼李明达。 “魏府不比公主府小,”魏叔璘低头看着怀中的李明达。 “等会儿进府后,你便跟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魏府人多,你谁也不认识,便只跟着我就好。” 李明达安静的听着。 “回自己家还要这样警惕?”李明达看到那张严肃的脸,立马咋舌。 “你便这样做即可,你的身份不同,更要谨慎。”魏叔璘说道。 “本公主知道啦,多谢驸马提醒。”李明达坐正,一本正经道。 这一小动作却令不苟言笑的魏冰块,哦不,魏叔璘忍俊不禁。 “阿兕,本驸马可没这样正经的叫你晋阳公主,”魏叔璘低头在李明达耳边吹着热气,“显得多生分啊!” 他不说还好,他这一说,李明达满肚子委屈。 “我们本来就不熟,你这样唤我不别扭?”李明达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珠,泪水看着就要溢出。 “兕子这么可爱,怎会别扭?”魏叔璘用大手擦着那小脸蛋上的泪水。 “你也别唤我驸马,可好?”魏叔璘语气突然温柔。 “你且容我想想,”李明达头扭向外侧,“我也不知叫你什么好,你为何纠结于称呼?” “算了,你爱怎样便怎样吧!”魏叔璘不再坚持,“只是,在外你定要以大局为重,不可胡闹。” “这些阿耶都有教过我的,你不用担心。”唐太宗的家教是挺好的,起码在与人相处上,他还是有自己的方法的。 魏叔璘不再言语。 李明达感觉魏叔璘有时候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之前的感觉也许是自己过于敏感。 魏府很快便到了,魏叔璘扶着李明达下马车。 在外人眼中,两人实是新婚燕尔,琴瑟和鸣,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而李明达内心狂翻白眼:这男人真是演艺界的顶流! 第十七章 见舅姑 刚下马车,就见魏府门前跪着一堆人。 最前面的应该就是魏叔璘父母的了吧。二老看起来都还康健,低着头,没有看清表情。 李明达看了一眼魏叔璘,端了段公主架子:“快请起!” 行礼完毕,那一行人便拥着她进入府内,魏叔璘跟在李明达身后,从下车便没再说过一句话。 这人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的。到了自己家,竟也这般不快活。 李明达始终看不懂。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一次遇他,便觉得此人深不可测,后来却也见过他的柔情。可到底是什么让他这般浑身充满了对世间的漠然。 “晋阳公主,小心……”身后的丫鬟叫了一声。李明达正在暗自思考中,却一不留神差点绊倒。 “啊!”没倒!还好,没在这些人面前失了礼仪。李明达慌着要整理自己的衣襟,突然察觉到腰间的一只大手,食指上配带着一枚奇怪的戒指。 她记得,这是魏叔璘的。 李明达看了一眼身后的魏叔璘,慌忙站好。 然后一群人像无事一般,继续向正殿走。不知怎的,李明达觉得气氛有些怪异。 魏徵于李明达的而言,还是有些熟识的。 当父皇与他们那些大臣“闹矛盾”时,总是差李明达作为和事佬,时不时地劝说唐太宗。 而魏徵身边的这位主母,却是第一次见了。 这位主母举手投足看起来,都像哪位书香门第的小姐,怎会成为魏徵的继室? 魏徵在前面引着路:“公主与璘儿如今大婚,碍于身份,只能今日请公主来府上一叙。” “舅姑如此客气,晋阳心中很是不安。”李明达客气地回道。“观赏“着黑漆漆的魏府,却什么风景也看不到。 正殿终于到了,没有公主府的大,却也算得上富丽堂皇了。 怎么说魏徵也算是元老级的大臣。 正殿的正中央有一张方形大桌,桌子上摆满了各种菜肴,应是刚刚准备好的,还冒着热气。 “晋阳公主,请就坐。”魏徵说罢,示意魏叔璘给李明达拉椅子,一直沉默的魏叔璘竟然照做了。 “爹爹,爹爹,听说四哥哥回来了。”一个十二、三岁的红衣小女孩朝大殿奔来。 “玑儿,晋阳公主在此,不得无理!”魏徵看了一眼李明达,像那气喘吁吁的女儿说道。 “晋阳公主?”那小丫头看向旁边的李明达,打量着她。“你就是我的四嫂嫂?” “……” “你可真好看,我四哥哥定欢喜极了……”还未等李明达回答,魏叔玑便开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三嫂嫂,你可知……” “玑儿,闭嘴,坐下吃饭!”魏叔璘看着那个一进门便说个不停的妹妹,无奈的扶额。 魏叔玑是与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这个小妹妹却比他那几个同母哥哥还要与他亲近,也最听他的话。 “哼,四哥哥真坏。”小叔玑一脸不满。坐在父亲身边,扒拉着下人刚给她盛好的饭菜。那委屈的模样,看着还有些让人心疼。 “让公主见笑了,这是小女叔玑。”魏徵对李明达说道,又转向魏叔玑。 “玑儿,还未向晋阳公主行礼呢!” “啊!我给忘了!”魏叔现傻笑道,跳下椅子,像李明达欠了欠身。 “四嫂嫂莫怪,晋阳嫂嫂好。” 魏徵在一旁示意她不要这样没大没小。 “无妨。”李明达微微一笑。 李明达这才觉得氛围好了一些,至少不像刚才那样怪异了。 看样子,这魏叔玑应该是魏府的团宠吧。 这顿饭吃了很久,却也很无聊。一直都是魏叔玑在不停的说着什么,其他人都心不在焉的应着。 可这小叔玑仍乐此不疲。 这小丫头可真可爱,李明达从小在深宫长大,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纯净的女孩子。 看得李明达竟有些羡慕她了,自己也想单纯,可在生活中见到过不太多肮脏的事,遇到过太多恶心的人。本就不可能单纯了。 离别时,魏书玑在魏叔璘身后追着。 “四哥哥,你晋阳嫂嫂何时再来看玑儿?”魏叔玑两眼噙着泪花,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我一人在府中,可无聊了。” “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他们都不与玑儿玩。” “如今,四哥哥也要离开玑儿了。” 说着竟呜呜的哭了起来。 “玑儿乖,四哥哥以后时常来看你,可好?”魏叔璘半蹲着,擦拭着魏叔玑小脸蛋上的泪珠。 要说这个家自己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便只有这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了吧。 说罢,便拉着李明达上了一起回公主府的马车。 对于魏老夫妇,来时没有称呼,走时亦无回头。 第十八章 黑衣人 魏叔璘带着李明达从魏府出来,坐上马车,却没和李明达一起回公主府。 李明达听到黑夜中有一两声凄厉的鸟叫,当她掀起车帘,却只看到一抹黑影一闪而过。 “我让井峪先送你回府,”魏叔璘想必也听到那叫声,对身旁的李明达说道。 “我还有些事去做,要晚些。”他看她一眼,未等她做反应,便一跃而下,消失在黑影方向。 李明达虽心生奇怪,却又不能直接询问,便在井峪的护送下先行回府了。 另一边,魏叔璘走到那黑影身边。 黑黑的林子,不时响起沙沙风声。 “驸马!”那黑影立着行礼。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仍然称我为少爷罢。”魏叔璘皱眉,对那人冷冷说道。 “是,少爷。” 那人叫井野,是井峪的哥哥。 兄弟二人几年前被仇家追杀,魏叔璘路过将其救下。 从此二人便死心塌地的做魏叔璘的暗卫。弟弟井峪还时常露面,伴在魏叔璘身侧,而哥哥却从不曾露面,是个神秘的存在。 “是那件事有什么动静了吗?”魏叔璘问道。 “那些人有些等不及了。”井野低声说道。 “先暗中观察,切记不要打草惊蛇。”魏叔璘眼神露出一丝狠厉。 “总归有露出马脚的那一天。” “先再等等吧!”魏叔璘弯弯嘴角,嘴角划过犹如刀锋一般的冰冷弧线。 说罢,两人同时消失,不着一丝痕迹。 魏叔璘回到公主府,寝殿已经熄了灯。 魏叔璘径直朝书房走去。 那丫头应是睡去了,这两天也是难为她了。 魏叔璘在书房,黑漆漆的眸子看向黑漆漆的寝殿,好像只有这样,眼中才没有别的东西。 手中握着那块龙雕岫岩玉,缓缓闭上眼眸。自己背负的太多了,都认不得那个自己了。 。。。。。。。。。。。。 魏叔璘不知道,李明达在他回府时并没有睡,只是熄了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她知道两人的联姻只是各取所需。 唐太宗要的是魏叔璘朝堂分权的实力。 魏叔璘要的只是李明达带给他的权力。 而李明达在其中扮演的只是被利用的角色。 她只是在被摆布着,像布偶一样被摆弄着,没有自由。 什么大唐公主,什么最受宠的公主,在利益面前却也不过如此。 可如今最令李明达害怕的是今后的生活。 今天魏府的怪异,魏叔璘的怪异,还有那叫声与黑影的怪异,让李明达很不安,非常不安。 李明达想了很多,直到听到魏叔璘回府的动静。 那个男人时常冰冷,时常暧昧,像是个没有心的人,随意玩弄对他有利的人。 见他没进寝殿,李明达才稍稍舒了口气。 她很压抑。 一梦醒来,天色还早,李明达却想趁这美好清晨出去走走。 随意穿了一身淡绿色纱裙,稍稍挽了挽发髻,便带着琴向那无琴湖走去。 白芥子慌忙找出一个素白斗篷。 “虽已四月,可这朝露实是太凉,公主还是注意些好。”白芥子说着,便着手将那斗篷披在李明达身上。 “这下可以了吧!”李明达无奈地看了看白芥子。 “你说你,在宫中就管这管那,如今在公主府仍是这样。” “你就不能歇歇,”李明达朝白芥子笑道:“公主府可不给你涨俸禄!” “公主说的哪里的话,我不要什么俸禄,只愿一直陪着公主。”白芥子认真的看着李明达,她从小便没了家人,只有她。 “好了,不逗你了,干嘛那么认真。”李明达看着那双眼睛,真诚且纯净。 到达了无琴湖,湖水如琥珀一般。走进了风月亭,亭子小而精致。 李明达坐在石桌旁的石凳上,将琴架起,开始弹起那首最熟悉的曲子。 清晨的湖风刮在身上,凉凉的。 “公主,该用早膳了。”一曲弹毕,侍女落苏在一旁说道。 “白芥子呢?”转身看去,白芥子不知何时不见了。 “芥子姐姐先回去准备了,公主莫忘了驸马要一起。”落苏提醒道。 “那我们回去吧。”李明达是有些抗拒的。 这人既不喜欢自己,为何还要这样时时在一起,吃个早膳还要在一起。 两个人都如此别扭,何必呢?相安无事不好吗? “驸马今天怎有空与本公主一起用膳?”李明达看着对面吃的优雅的魏叔璘。 “你们都先下去吧,我与公主不需要服侍了。”魏叔璘没有回答,只是向布菜的侍女说道。 “……” 待侍女全退下,魏叔璘停止了筷子,抬头看向李明达。 “阿兕难道不知自己有多受宠?” “你什么意思?”李明达愕然。 “你父皇可不想让他的宝贝女儿受夫家冷落。”魏叔璘喝了一口鱼汤,淡然道。 “有人监视我们?”李明达张大瞳孔。 “我可没说。”魏叔璘继续悠然的吃着菜。 李明达咋咋舌,不再言语。 第十九章 真假 魏叔璘放下手中的玉筷,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李明达,摇了摇头。 身为公主,竟连这点计谋都未曾看透,可是被保护的很好了。算了,她既不知,也有不知的好处。 “明日是我们成婚的第三日,今日我备好礼物,明日陪你归宁。”魏叔璘淡淡说道,好像口中说的事情和喝水一样平淡。 “有劳驸马了。”李明达回过神来,应付道。 自己终是高估了自己,在宫中之时,或许所受恩宠确是真心实意,可如今嫁与旁人,终是要受忌惮的,也难怪父皇如此。 李明达突然明白,真正的恩宠是不能长久的,不然如今的高阳公主也不会如此了。谁人不知晋阳公主出生前,最受恩宠的公主非高阳公主莫属。 要想在这样的局势下长久相安无事,光如此混沌度日万是不行,如今再受宠,也应留点心,躲过飞来横祸。 早餐吃的寥寥草草,味同嚼蜡。二人心思各异,更是相对无言。 吃过饭,李明达见时间还早,便带白芥子向书房走去,那里还有一些陪嫁带来的飞白字帖。 李明达相信,自己的一手神似唐太宗的飞白书,再勤加练习,日后定会助自己一臂之力。 还未进书房,便见门旁候着井峪。 “驸马可在书房?”李明达问井峪。 “回公主,驸马正在书房处理公务,我这便去通报。”井峪说着,便忙进去通报。 “你且退下。”李明达对着一只腿已经迈进书房的井峪说道。 “诺!”井峪一愣,随机音量突然提高。 “哼!”李明达长袖一甩,便进入书房。这小子竟在本公主眼前报信,魏叔璘在书房到底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进去只见一个黑影晃动,一眨眼,便只见魏叔璘一人。 “公主今日好雅兴,想着来书房一逛。”魏叔璘并未抬头,仍拿笔写着什么。 “驸马说笑了,这几日未曾练飞白,想是生疏了,本想来书房练上一练,不想竟扰了驸马。”李明达见魏叔璘一脸无事,便也装作刚刚什么都未见到。 “公主言重了,”魏叔璘这才停下手中的事,看向李明达。 “这二楼是一小亭,可边练字边欣赏风景,确为公主练飞白的好去处。”魏叔璘朝李明达道。 说罢又继续着手头的公务。 李明达轻轻点了点头,便朝二楼小亭走去。 刚刚未曾好好观察这书房,现在看来,设计确实舒适。 这书房分两层。一层安静,可处理公务;二层小亭,三面通风,可看书,练字,是放松的好去处。 更重要的是,紧挨着藏书阁。 正想着,白芥子从藏书阁拿回几本飞白字帖。 李明达盯着白芥子为自己准备笔墨纸砚,想着刚刚的黑衣人,那身影,分明和那夜见到的别无二致。 “魏叔璘到底在做什么?”李明达喃喃着。 “公主你说什么?”白芥子问道。 “没什么。”李明达说道。 她自己也弄不懂这些真真假假,又怎样告诉白芥子。 她现在不知道父皇、皇兄所给的恩宠是真是假,不知道魏叔璘所说的每句话是真是假。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李明达实在难以分辨,那些猜测,那些算计,李明达不知自己到底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糟了多少。 “公主!”白芥子在一旁提醒。 “怎么啦。”李明达扭头问道。 “你看你,这还是字吗?”白芥子一脸不相信,她从未见公主字写成这样。 李明达看着宣纸上的几大道墨水,嘴角颤抖的笑了下。 “失误,失误,纯属失误。”李明达不好意思的说道。要让别人看到,丢脸了就是父皇了。 “公主竟还有失误的一天。”白芥子哈哈笑道。她看出这几天公主并不开心,心中像是藏了许多事,却对她只字未提。便想着让她笑笑也是好的。 “你还笑,”李明达朝咯咯笑个不停的白芥子笑喝道。 “咯咯咯咯~” “让你笑,让你笑。”李明达手握毛笔,在白芥子脸上画着乌龟。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咯咯咯~”白芥子边求饶边笑。 “还笑,还笑~” “……” 二层小亭发出银铃般悦耳的笑声,魏叔璘在楼梯口看着李明达肆意的闹着,突然觉得,最好也不过如此。 魏叔璘有些内疚,她也本有无忧无虑的生活,是他,将她搅了进来。 自成婚以来,她便没这般肆意的笑过。 第二十章 归宁(一) 玩闹半晌,宣纸上只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李明达便不再着笔。 拖着腮帮子,和白芥子排排坐,看着远处树枝上的几只鸟儿。 “来世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李明达喃喃。 余光瞟到打瞌睡的白芥子,歪头笑了笑,将自己的斗篷拿来与她披上。 实在有些无聊,李明达缓缓走下楼梯,发现魏叔璘早已没了踪影。 悠悠然坐到那把大椅子上,还留着些许余温,不经意的翻看着书桌上的书卷,都与那些江山社稷相关,并不十分有趣。 转眼晌午,白芥子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帮着厨房准备午饭。 饭桌上并未见到魏叔璘,通过这两天相处,李明达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依然气定神闲的吃着饭。 可能是价值观不同,李明达觉得自己实在无法理解魏小公子的某些行为。 像刚开始的冷漠,像皇帝赐婚时的平静,像那一晚的暧昧,像时不时的消失…… 奇奇怪怪。 可看着这一大桌子菜,她一人是吃不完的。 “白芥子,”李明达扭头,“落苏,”“还有你们”。 “坐。” 几人面面相觑。 “我们悄悄的,别人不知道,”李明达压低声音,“这么多我实在吃不完。” 主要是人多有趣。 几人犹豫一下,便怯怯地落座,却无人下筷。 她们觉着公主有些不一样。 李明达知道她们有些被吓到了。 “咳咳。”李明达咳了两声,端坐着,“我的话你们也不听?” 那几人立马着筷开吃。 李明达心中暗笑,这些人总是这般规矩。 可又有些苦涩,只有威严才能与她们亲近些。 看着低头苦吃的丫鬟们,李明达顿时没了吃饭的兴致,草草几口便把午餐对付了。 高处不胜寒。 。。。。。。。。。。。。 三日归宁之期已到,李明达起的很早。 洗漱,早饭,,等一切杂事均已办妥,便随着魏叔璘一同入宫。 今日的李明达身着湖绿正装,呈现出一种稳重成熟的气质。 再次返回满是朱红围墙的皇宫,仿若梦一场。 李明达的小手被魏叔璘牵着,一步一步地走在那高墙之间,很慢,很慢。 而魏叔璘好像为了配合她的节奏,脚步也跨的很小,走的很慢。 那两条大长腿好像走高跷般僵硬,惹得身后的太监宫女忍俊不禁。 在去宣政殿的最后一个岔路口,迎面而来黑压压的一群人。 李明达站定,待那人走近,方才看清坐着轿撵的高阳公主。 “高阳公主安。”魏叔璘拉李明达一同向高高在上的人行礼道。 “晋阳公主,十九驸马安。”高阳公主丝毫没有下去说话的意思,在轿撵上敷衍回礼。 高阳公主不像之前装的与李明达很亲热。 不置可否,明眼人都知道,她不想装了。 高阳公主定是恨李明达的,本想利用此次李明达的婚事拖她下水,却不曾想有如此好的结果。 她很不甘。 看着高阳公主离去的身影,李明达思索着什么。 定了定神,又立刻恢复状态,向着那属于她的舞台迈进。 第二十一章 归宁(二) 李明达在宣政殿前停下,抬起头再次看到威严的宣政殿,几日未见,恍若隔世。 心态变了,一切好像都不是原模样了。 包括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父爱,她也不确定了。 发愣中,魏叔璘拉着李明达已经走到大殿正中,抬头看着最高处的父皇,她最亲爱的阿耶,缓缓行了一礼。 “父皇安!” “晋阳,来父皇身边,让父皇好好看看你!”唐太宗有些激动的说着,可又在压抑着什么。 李明达知道,阿耶终是与她疏远了。之前他都自称“阿耶”的,之前他都叫她“兕子”的,不论何时,这是只给她一人的偏爱。 “父皇近日可安好?”李明达向前走进几步,却并没有走上那象征着权利的阶梯,象征着威严的皇位。她觉得父王也是不愿的吧! 李明达知道,自己嫁给魏叔璘,是父皇愿意的,同时也是不愿的。 魏叔璘官位并不高,于唐太宗来说好控制,这是当初让李明达嫁给他很重要的原因。可在千百求娶者中脱颖而出,可见其厉害之处,唐太宗始终觉得:魏叔璘此时只是在积蓄力量罢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又要时刻加以防范,防着最宠溺的女儿,自己一人独自耸立在最高处,想要和女儿亲近,却又要加上一层无形的纱来防着她。 “好,好,父皇一切都好!”唐太宗说着,朝王福德看一眼,“赐座。” 随着宾客的增多,很快那种奇怪的氛围便消散了,只剩下欢声笑语,淹没了一位父亲和一位女儿的别扭与隔阂。 魏叔璘在李明达右侧坐着,时不时和来贺喜的宾客应酬着,饮着一杯杯酒水。 “恭喜驸马。” 李明达条件反射似的朝魏叔璘方向看去。这声音她太熟悉了。 四目相对,相看无言。 “同喜同喜!”魏叔璘拉着李明达的手,朝唐子斌笑着说道。 “子斌兄可是和我家兕子熟识?”魏叔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知,依然一脸笑意,那笑很真诚,很无辜。 “并不熟,只是听说过一二。”唐子斌的眼睛离开让他日思夜想的人身上,声音平静的说道。 “哦?”魏叔璘挑眉“原来如此,看你们含情脉脉的样子,还以为你们是旧熟人。” 李明达尴尬一笑。他一定是故意的,他这种人,不把她从头查到尾才怪。 只是他看起来很在意的样子。男人的占有欲呀!啧啧。李明达撇嘴,她和魏叔璘又没什么,他有何可占有的。 李明达低头吃着自己小几前的糕点,心不在焉的。 “看你吃的满嘴都是。”魏叔璘突然用手指抹掉了李明达嘴角的残留物,语气异常温柔。 “做什么?”李明达抬头看着魏叔璘,眼睛余光突然瞟到斜对面的唐子斌,眼眸立刻垂了下去。 “我是在帮你啊!”魏叔璘有些邪魅的说着,“子斌兄一直在看着公主你呀!” “他看便随他,你做什么?”李明达心中有些乱糟糟的,语气也不太好。 “可你是我的妻呀!”魏叔璘凑近李明达低声说。 李明达身体一顿,上身突然挺直,面无表情的坐回去继续吃着什么,可怎觉味同嚼蜡。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较量。 第二十二章 归宁(三) 宾客大致到齐后,晋阳公主和魏中郎作为今日的主角,进行回门礼节。 今日的宴会便是回门答谢宴,需要一对新人一起谢天,谢地,答谢宾客。 魏叔璘带着李明达,礼婆在一旁指导。首先进行三拜天地,然后三拜父母,最后三拜宾客。等一切事宜结束后,天已近黄昏,李明达也疲累得很,被魏叔璘拉着完成后面的事情。跟在他身后,好像又回到初见时的感觉,脸上笑嘻嘻,眼神却让人后背发凉。 李明达不知道谁又惹到了他,本就怕他,如今更是大气不敢出。 宴上宾客众多,不知是谁没注意,踩到了李明达的裙裾,李明达本就疲累,便更没了重心。 在将要摔倒之际被一只大掌托住,这才避免了在这许多人面前出丑。 背部被一个东西硌了一下,这是魏叔璘的那枚奇怪的戒指。 李明达在慌乱之中站好,整理一下衣裙,拽着背后那只大手的一根手指。 “我没事。”小姑娘糯糯的说道。 她的小手软软的,魏叔璘的脸色这才好了些。他也不知为何突然心情烦躁,他这种人怎会为儿女私情所左右。 但他还是有必要告诉她:她是他的妻。 “阿兕没事就好,许是站的累了,你且坐下歇会儿。”魏叔璘扶着李明达,眼睛却看向唐子斌。他明明看到,李明达要摔倒的那一刻,他就要冲过来。 他本应不用在意的,他们二人并无感情,他们二人只是权婚。 “今日你为何生气?“ 马车之上,李明达看向魏叔璘,看着他的眼睛问道,那眼眸幽深幽深的。 ”你很在意吗?”魏叔璘挑眉,他自己也不清楚,心中的那个想法一直被他否定着。他不愿去相信,他与她只见过数面,她是很美,倾国倾城的美,可他一开始接近她只是为了权,根本没有动那样的心思,可如今好像越发不受自己控制了。 “你娶我是为了权,父皇让我嫁你是为了分权。”李明达掀起马车窗帘看向外面,长安的夜色可真美。 “所以你不必在意太多,不是吗?” 魏叔璘看着她的侧脸,原来她都明白,可她还是嫁了。 “你怨吗?” “怨谁?你?还是父皇?没什么可怨的。”李明达抽动了一下嘴角,摇摇头,“你们都是为了我好。” 这很讽刺。可如果让她知道自己机关算尽抢走她,她便不会如此平静,无可奈何了吧。 “所以你不用太在意的,唐子斌已娶,我已嫁。” “但你是我的妻呀!”魏叔璘有些怜悯这个小丫头,可能他也分不清这是什么情感了吧,只是倔强的将它认为是怜悯。 有时说谎很有意思。 今日之后,婚礼流程便已全部完成,她成了他的妻,他成了她的夫。 第二十三章 出府(一) 回到公主府已是深夜,二人累了一天,便各自洗漱睡去,一夜无话。 李明达醒来之时,床上已无魏叔璘身影。 李明达躺在床上半阖着眼。二人自成婚以来,除去新婚夜,只昨夜在一处就寝。也应是昨天累极了,也不在意那些讲究了,李明达方才醒来才觉哪里不对劲,原是此处。 他既不在意,若自己再提便显得过于矫情,李明达扶了扶额,便起身洗漱。 草草吃过早饭,觉得公主府实在无趣,李明达便带着白芥子出了府。出去走走也是好的,李明达想着。 白芥子开始是想婉言相劝的,可终是说不过李明达,只得跟着她出去。自从李明达十二岁那年的一场意外,她便极少出去了,看着公主一脸期待的样子,白芥子便动了恻隐之心,想着自己好好跟在公主身旁便是了。 白芥子自小与晋阳公主一起长大,是除了乳母曹氏最了解她的人,甚于唐太宗。自那次意外,白芥子不是没有察觉到公主的不同,可能是失忆导致的吧,白芥子再无其他解释。 说到公主的乳母,那是一位温柔又知性的妇人,据说曾是一家道中落的小姐,因一场意外,偌大家族只余她一人。当时她本已婚嫁,因这场天灾人祸被夫家所弃,即使她已育下一儿。后迫于生计委身于皇宫,刚好遇到出世不久的小兕子,帝后见其知书达理,又刚生育不久,便将她指为晋阳公主的乳母。想必小公主后来的聪颖,也是全凭她的耳濡目染吧! 自从上次意外,她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小公主,从此便更加小心谨慎了,什么都不让李明达做,唯恐她磕着绊着,更别提擅自离府。如果此事被她知道,二人少不了又要被她唠叨个没完没了。 白芥子看着脚前的门槛,有些发怵。 “公主,我们还是告诉曹妈妈一声吧!” “不必,如此,即使能出去,也要被一大群人追着,”李明达扭头看着身后的白芥子,又左右望了望,“无人知晓的!” 白芥子无奈。 因是偷溜出府,二人并未乘坐马车,衣饰也是有意着了素雅的,如此来看,和别家小姐并无异样。 肆意走于长安城内熙熙攘攘的大街之上,听着道路两旁不绝于耳的叫卖声,二八之年的小丫头露出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无忧无虑,快活自在。 其实这次上街是李明达蓄谋已久的事情,前世的自己初学唐朝历史之时,便一下被那开放的风气,繁盛的街坊,浩大的朝堂所吸引,那是怎样的盛况呢?李明达翻着历史课本:贞观之治是指唐朝初年唐太宗在位期间出现的清明政治、经济复苏、文化繁荣的治世局面。唐太宗采取了一些以农为本、厉行节俭、休养生息、文教复兴、完善科举制度等政策,为后来全胜的开元盛世奠定了重要基础,将中国传统农业社会推向鼎盛时期…… 如今虽被困于此,但有这么好的机会,定要亲身体验一下。 李明达第一次见到历史上繁华的长安街道,虽之前闲来无事有听嬷嬷宫女详尽的描述,自己曾想象过其热闹喧嚷,可当自己亲身处于其中之时,才真正由衷的感受到长安之繁,大唐之盛。 这便是历史上著名的贞观之治吧!是那个世人乐道的社会安定,武功兴盛的唐朝第一个治世。 心中惊叹之余,许是走了些许路的缘故,味蕾终是被各种街边小吃所勾引。 长长的街道之中,如果有心,便可留意到两个容貌不凡的小姑娘穿梭于各种美食店铺。 二人像是出笼的鸟儿,先进入辅兴坊吃上一张胡饼,再去粥铺喝上一碗甜米粥,再去酒肆饮上一杯翠涛酒,实在妙哉。 李明达和白芥子二人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满足的走在街道上,相比皇宫与公主府每日的珍馐,这些吃食实在是新鲜美味,更合李明达口味。 李明达本想着偷偷打包带回些,刚要重新进铺子,余光忽瞟到一个身影,及其熟悉。 第二十四章 惊讶 眼见那人往自己所在的方向瞟来,李明达慌忙一个转身,藏身于身后一处人群中,许久方才转身,那人早已不见踪迹,应是进了街道两旁的某家店铺。 怎会是她?李明达暗自揣度。 “公主,您怎的了?”一旁的白芥子发现李明达眼中的那一抹疑惑与惊讶。 许久,李明达转头道:“我方才好似看到了高阳。” “高阳公主?”白芥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想着是否公主觉得无聊在与她开玩笑。 “虽与她并不亲密,但我觉得方才那人就是她。”李明达笃定地说道。 “许是公主看差了眼也不一定,高阳公主这种贵女怎会穿梭于勾栏瓦肆之间……”白芥子发觉不对,突然停下。“当然公主是个例外。” 说完呲呲地笑着。 李明达在心里翻着白眼,这是在嫌弃她抛投露面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土生土长于大唐的高阳公主怎会抛头露面呢? 自己方才并没有看错,她的直觉告诉她。 像高阳这种凌驾于顶端之人怎会无缘无故出没于百姓世俗,据李明达所知,她的这位姐姐从小娇奢高雅,从未体验过百姓疾苦,更不要说行走于遍地泥土的瓦肆。 方才虽未看见高阳作何表情,只觉她步行匆匆,小心翼翼。更让李明达奇怪的是,只她一人。 若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会连一婢女也不曾带上。 但这些只是李明达的猜想,她并无实证证明她在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因李明达本身便与高阳有些私怨,再加上自己那强大的好奇心作祟,李明达想等在原地看她从某家店铺出现。 “公主,我们出来太久了,应回去了。”白芥子在一旁小心提醒着。 虽极不愿,但想到被曹妈妈发现的后果,只得撇撇嘴,准备回府。 。。。。。。。。。。。。。。。。。。。。。。。。。。。。。。。。。。。 不幸的是,李明达偷溜出府这件事还是被发现了。 曹妈妈既焦急又懊恼。本该再看牢一些的,这外出又没带侍卫,遇到危险可怎么好?这眼看就要起风,被风吹病了可怎么办?这夜幕将至,黑漆漆的大街可怎么走的回来? 也许是挂念着心中那个儿子,这么多年来曹氏应是把该给儿子的爱都给了李明达,可心中凄苦却无人可知,李明达出事也难免接受不了。 “可曾找到公主?”曹妈妈见方才外出寻找的人回来,立即上去询问。 “已遍找了东市,未见公主踪迹。”侍卫长回道。 “那就再去西市找。”曹妈妈几乎低吼着。一向冷静的她从未有过这样。 自己只是离开公主府一会儿,去宫里打点事情的当口儿,那么多的婢女侍从竟能让公主不见。 “发生了何事?”刚回府的魏叔璘一进大门便看到这兵荒马乱的一幕。 “驸马,公主想是偷偷出府,直到现在也不知所踪。”曹妈妈看到回府的魏叔璘,急忙禀告。“是老身有罪,未能及时看护公主,请驸马责罚。” “妈妈快起,现在不是请罪之时,应先找到公主为上。”魏叔璘定了定神,心中一紧,工作一日的疲累顿时烟消云散,他神情严肃道。 “我现在出府找公主,还望曹妈妈在府中主持大局,待我与公主归来。”说毕便朝府外跑去。 “井峪,备马。” 暮色降至,一俊俏男子驾一黑马驰于长安街道。 第二十五章 感觉 李明达回府之时,府门大开,灯火通明。 “曹妈妈,这怎的了?”李明达见一进门便迎上来的曹氏,心想大事不妙。 “公主是去了何处?可叫奴好找呀!”曹氏长吁着一口气,见到终于归来的李明达,心中的那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兕子今日无故离府,惹得乳母您跟着担心,是兕子的不是。兕子只是在府中呆的烦闷,便打起了出府散心的念头,又怕您不允,这便悄悄地溜了出去,不想还是让您担心了。“李明达见着为她担心的面孔,心中突发一股歉意,她嘟着嘴,转着圈圈让乳母看,告诉她自己并无受伤,试图哄乳母开心。 “兕子允诺,今后出府定亲自告之乳母您。”李明达严肃道。 “只要公主好好的,老身就是折上十年寿命也是愿意的。”曹氏眼睛红红的,握着李明达的手说道。 “乳母您说什么呢!不准乱说,阿兕只愿您活到长命百岁,到时给您颐养百年呢!”李明达笑着道。 “好,好……”曹氏眼中盈着泪,欣慰地应着。 李明达不知之前是怎样的,但自从她来到大唐,除去父皇,再无一人如曹氏一般关心爱护她了。在这几年中,曹氏负责李明达生活起居,面面俱到,从无不是。当作母亲,一点也不为过。如此心中便更是敬她爱她。 李明达正要拉着曹氏向寝殿走去,曹氏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了一下脚步。 “驸马怎还未过来?”公主回来好半天了,驸马即使是去亲自放马匹,现在也应到了。曹氏很是疑惑。 “为何要让驸马过来?”李明达有些疑惑,乳母不会是想让那怪人亲自过来取笑她吧! 李明达立刻摇了摇小脑袋,乳母才没那么无聊呢! “您没和驸马一起回来?不久前驸马驾马去寻公主,奴还以为你们一起回的呢!”曹氏愕然。“那您是如何回的?” “阿兕回时并未见到驸马,只和芥子徒步归来。”李明达解释。李明达确实未见到魏叔璘,听他竟也亲自去寻她,不禁心中一震。 “乳母不必担心他,寻不到我他自会回来,乳母还是回去歇着吧。”李明达虽这样说着,神情却像在思付着什么。 曹氏毕竟也做过女儿,怎会看不出她心里的算盘,看她那别扭的样子,又不忍心去拆穿她,只一面笑着一面离去了。 回到寝殿,李明达被服侍着吃了点晚饭,便在榻边小几上临摹着飞白。 蜡油都快要燃尽,从油灯里发出嗤嗤的声音,魏叔璘仍未回来。 “公主太晚了,您该安寝了!”一直站着服侍的落苏走上前提醒道,瞟了一眼卧在一旁睡着了的白芥子。 李明达想着等魏叔璘回来再去睡,毕竟他是为寻她才至深夜未归。 “夜深了,你们都先下去睡吧!”李明达起身命令道。 白芥子一个激灵从榻上蹿了起来,不知所以然地挠着脑袋。 李明达笑着对着她那双扑朔迷离的大眼睛说:“今天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婢女撤走后,空荡荡的大殿只余李明达一人。 今天她很开心,亲眼见到了长安盛世,体味到了人情之暖,还有心中生出地那一处别样的情感。 那样的长安盛世,只有亲自见过才知其貌,那是任何文章词藻都无法描绘的盛况。那种激荡内心的情绪是从来没有过的,即使她活了两世,也不算没见过世面,但在那一刻,自己就好像是乡野村姑,顿觉惭愧极了。 那样的人情之暖,李明达也不是没尝过,那应是世间最温暖的感觉了吧,像满园的向日葵,像融在嘴里的蜜糖。二十一世纪的父母给过,大唐的天子给过,身边的乳母曹氏更是让她感受得淋漓尽致,像是罂粟,吸引着李明达无可救药地爱上这种感觉。 那种别样的情感,痒痒的,酥酥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在三年前,那个生辰夜…… 今夜的她像是在一直在期待着什么,虽已夜深,却全然无睡意。 他是去寻自己了,理应等他回来。她这样告诉自己。 第二十六章 留宿 李明达斜倚在榻上打着瞌睡,一只手撑在矮几上,半阖着眼听着殿外的动静。 夜已过半,李明达确有些困了。 魏叔璘和井峪将长安街到寻了个遍,因持有特别通行证,这才能在日落后驾马于长安街道之上,无奈还是没有发现李明达的半点踪迹。 井峪看着自家主子那一股认真劲,摇了摇头。 “公主可能已经回府也说不定,公子还是先回府看看也不迟。”井峪突然觉得自己一直敬佩的榜样智商有些下降了。 公主是何人,先不说自小在长安长大,就是“公主”这个名头,她也不可能在天子脚下无故消失。 “回府!”魏叔璘瞥了井峪一眼,厉声道。那神情好像在说:你在教我做事? 井峪立刻闭上了嘴,跟着魏叔璘掉头回府。 回府的路上,魏叔璘并没有加速,只是如遛弯一般走走停停。 井峪怎会看不出来,他是故意行慢些,或许在哪个犄角旮旯就看见那个小姑娘了。 确实如此,不只是这一个原因,魏叔璘也在思考着自己对这件事的态度。曹氏大惊小怪的禀告他说李明达找不见了,他的第一反应也是不知所措,紧张不已。 对,是紧张。不仅因为她是当朝皇帝的女儿,不管她出什么事他也必遭殃,但当时的他却没想到这些。他只是单纯的担心她,在那一秒钟,他好像都能抛弃一切,包括他的雄图伟业。 真是吃错了药!他暗嘲自己道。 回府看到殿中的一抹烛光,魏叔璘着实松了一口气。 “吱……”木门被打开,李明达被惊的坐直了身子,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朝门口望去,对上那一双幽深的俊眸。 “驸马回来了。”李明达站起上前道。 “嗯。”魏叔璘从喉中发出这一个音调,左右看看,未见更衣的婢女上前。 “今日太晚了,便都让她们歇下了。”李明达瞧见魏叔璘在找婢女更衣,回道。 “你何时回的?”魏叔璘看着站着的李明达,问道。自己随手脱去了外衣,只留下一件中衣庇体。 “应是你离开不久,当时天才擦黑,我便回了,不想驸马却寻我至此时。”李明达熟练的接过外衣,将其放置在床旁的衣架上,和她的衣服一起。 “辛苦你了。”见魏叔璘未吭声,李明达轻声说道。 “无妨,只是你无事便好。”说毕就要向外走去。 “驸马何去?”李明达在身后问道。“夜已深,驸马还不歇息吗?” 魏叔璘停住,却未转身。“今日公文还未看完,你先歇下吧。” 说必便朝外走去,身上只一件中衣。 李明达站在那儿停了好久,才缓缓转身歇下。 二人好像每次相处都如此别扭,还有些许尴尬。平平淡淡的,安安静静的,真正做了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可心里总感觉不大对劲。 李明达如此,魏叔璘亦如此。 似睡非睡中,李明达感觉到身侧被褥被轻轻挑起了一角,片刻又轻轻放下。 李明达不敢动,尽量保持平稳呼吸,没多久,耳侧就发出一串深深浅浅的呼吸声,李明达这才安心睡去。 第二十七章 补汤 李明达这一夜睡得并不好,连着做了几个噩梦,迷迷糊糊中还听见什么人在叫自己,可就是醒不来。 坐在梳妆台前,李明达看着铜镜都能照出的熊猫眼,一时郁闷极了。 曹氏在一旁看得心疼极了,还在心里埋怨驸马晚上太用力,使得自家姑娘睡不好。 新婚夜她可是亲眼看到二人在寝殿呆一夜,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不过这事太频繁总是不好,还是寻着机会点一下驸马爷。曹氏暗自拿着主意。 暗中被洞房的李明达本人一无所知,坐着回味昨晚的噩梦。 就是太闲了。如今公主府刚刚建立,人丁稀少,平时也无什么大事,这便使得李明达养成了动不动就发呆的习惯。 这边出去准备早餐的曹氏,刚巧遇到了正在园中早练的魏叔璘,见四下无人,便兀自上前去。 “驸马早练呢?”曹氏开口。 魏叔璘见其似乎有话要说,停下手中动作,将长剑插入剑鞘中。 “嬷嬷可是有事?”魏叔璘向曹氏走了几步,拿帕子擦拭着汗珠。因曹氏是李明达的乳母,魏叔璘也是很敬重她的。 “老身如今有些话自知不当讲,但是与公主有关,老身也顾不得其他了。” 魏叔璘看着曹氏严肃的神情,也不由得重视了起来,想是出了什么大事。 “嬷嬷请讲。” “驸马弱冠之年,身强力壮,精力充沛,可……”曹氏停顿一下,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魏叔璘,继续道: “可公主一女子,及笄不久,身子骨娇弱,房事,房事万不能太过频繁!”曹氏说完嘘了一口气,早知驸马性情冰冷,也是下了好大决心才说出这一番话来。 “嗯?”魏叔璘听罢,玩味地笑了笑。 “公主今日眼睛又熬得通红。”曹氏补充道。 魏叔璘这才明白了缘由,这算什么?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他实在是冤呀。 “知道了,嬷嬷,之后定会注意。”魏叔璘应道。 待曹氏满意的走后,魏叔璘嘴角疯狂上扬,一个好主意在心中盘算着。 “井峪,吩咐厨房给公主做一碗十全大补汤!“ “啊?”井峪心中一万个问号。 “你便如此吩咐就是了!”说罢还爽朗地笑了两声。 “是,这就去办。”井峪看着突然不正常的公子,心中毛嗖嗖的,赶紧往厨房方向跑去。 当李明达在餐桌上见到那一锅汤时,脸刷一下变红了。 白芥子小声在李明达耳旁道:“听厨房丫鬟说是驸马吩咐给您做的。” 李明达看一眼对面的魏叔璘,却发现那人也在看着她。 他就是故意的。 李明达看着汤内的食材,怎会不知这汤的功效,这怪人怎能当着全府下人的面给她做这种汤?李明达又气又羞,又不能把汤撤去,更显得刻意了。 无奈之下,便看也不看,只顾吃其它的,心中只是想着这顿饭赶紧吃完。 “为夫亲自吩咐厨房给兕子做的汤,怎不见兕子尝一口?”魏叔璘嘴角噙着笑,一口一口地喝着粥。 李明达差点吐血,这是存心与她过不去! 第二十八章 偷听 李明达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朝对面的魏叔璘笑了笑:“有劳驸马了,只是本宫今日吃的有些多了,这汤实在喝不下了,还请驸马见谅。” 说完还真装出一副吃饱了的表情,看到魏叔璘一闪而过的失望神情,李明达内心舒畅极了。 “如此,便罢了。”魏叔璘讷讷回了句。 小样儿,我这影后般的演技可不是谁都能学来的。李明达抹了抹嘴角,便扬长而去了。 出了寝殿,李明达想起沐雪园的梨花开得正好,便让白芥子回去拿琴,自己朝沐雪园走去。 还未进入园中,那一股清香便入了李明达的口鼻,好闻的很。想起做女儿时总喜欢折些花枝来装侍寝屋,李明达一时兴起,便拿起旁边小亭之前放置的剪刀,还有一个竹篮,朝树丛中走去。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微微颤动的梨花瓣洁如天宫洒落的点点雪花,一身素衣的李明达身处其中,姣好的身姿,好似其间的仙子,令人动容。 剪着一簇簇梨花缀成的枝桠,李明达突想起晚唐诗人白居易那篇《江岸梨花》。 梨花有思缘和叶,一树江头恼杀君。 最似孀闺少年妇,白妆素袖碧纱裙。 白堤江头,绿叶为伴的梨花,默默承载着满满一树的素洁高雅,四季交替,花开花落。顾影自怜,深陷苦恼中,欲罢不能。梨花白,绿叶开,有如闺中少妇,素颜淡妆,白衣碧纱裙。几番相思,无奈一声叹。 心中叹惋。从前学此诗时,虽知其意,却不能感同身受。而今来看,自己便如诗中少妇,顾影自怜罢了。 剪了满满一篮的梨花枝桠,李明达朝梨树林外看去,见白芥子拿着琴在亭中等侯,便想折回亭中弹上一曲,以打发这漫长白日。 正要转身,听梨林深处似有两人在说着什么,虽声音很低,李明达仍能判断那是两个男人。 轻轻走近,还是未能听清,却看见是魏叔璘和一黑衣男子在说话。这原没什么好疑惑的,只是为何在此隐蔽之处交谈,而那黑衣男子一身下人装扮,李明达却从未见过。 想着自己一身素衣,便大着胆子又朝前几步走去。 “前几日我跟踪她到西市,她好似发觉有人跟踪,与我盘桓了半日。”井野顿了一下道。“我假意离开,最后跟踪她到一家酒楼,她在其中停留了半日,才在暮色中离去。” 魏叔璘看了一眼井野:“继续。” “只她一人,是不会在此停留那么长时间,于是她离去后,我又在酒楼门口停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果真,我看到了僧人辩机也从中出来,虽乔装了一番,但我认得他鼻尖的那颗痣。”井野笃定道。 “形式果然对我们越来越有利。”魏叔璘平静的说道。“看来,那位马上就要遭殃了。” “公子,我有一事不明。”井野略加思索后缓声道。“公子要对付的是房遗爱,为何要让我暗中调查那高阳公主的私生活?” 李明达已经听明白了:高阳出轨僧人,且不日便要东窗事发。 历史上高阳公主出轨僧人辩机,唐太宗大怒腰斩辩机,李明达是知道的。怪不得上次见高阳鬼鬼祟祟出没于酒肆,原是私会辩机。 李明达听到那黑衣男子问魏叔璘的问题,也想知道魏叔璘如何回答,正要侧着耳朵听,突然发现衣袖上不知何时趴着一只粗大的虫子,还一动一动的,实在恶心。 吓得李明达刚要大叫,又忽想到自己在偷听,立即捂紧了嘴巴,将那一声啊吃进了肚子。 可是好像已经晚了。 “啊呜~” “谁?”魏叔璘朝着李明达大步走来,那边井野听到动静早就飞走了。 说时迟,那时快。李明达一溜烟跑到了亭子,只留给魏叔璘一个娇小的素白身影。 第二十九章 腰斩 魏叔璘盯着那抹儿身影,邪魅地笑道:“小丫头,别让我逮着你。” 李明达坐在亭中抚着胸口,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她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魏叔璘此人很有野心,这是李明达一早便知的。可是她不知道他的图谋,更不知道他为何要对付高阳夫妇,但是她现在能够确定的是:辩机要遭殃了。 果不其然,两日后的傍晚,宫里出了大事。 李明达当时正摆弄着插花,兴趣十足。落苏上前,弓腰在她耳边耳语几句,便退在了一旁。 “让他进来。”惊愕许久,李明达才说道。 接着就见殿上出现一个身材粗壮魁梧的中年男子,面露忠厚之容,两手抱拳,向殿上李明达行跪拜大礼。 此人名为落杭,是李明达婢女落苏的哥哥。 几年前,落氏兄妹为谋生路,无奈之下一起入宫当差,但落苏自小多病,又每每被安排苦差事,终一病不起。在落杭就失去希望之时,李明达偶然见到了生病的落苏,见其可怜,生出恻隐之心,便央宫中太医与其医治,治好之后便将其留在自己身边。又见其兄忠厚老实,且自小习得一些武功,与父皇说后,便提其到御前当差。 为感谢李明达大恩,落氏兄妹自此追随李明达。 而落杭如今虽仍在御前,却能提前告知李明达一些重要事件,可以算得上是李明达的耳目。 “晋阳公主万福!”落杭伏地。 “免礼!”李明达接着说道:“今日之事,你快与我速速道来。” “诺。”落杭又行一礼,这才娓娓道来,讲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今日晨时,不知何人下朝后告知皇上高阳公主与僧人辩机于酒肆私会,只知皇上一时不信,那人好像拿出二人私通的证据,皇上顿时大发雷霆,当即下令以腰斩之刑处决辩机。因关乎高阳公主名声与皇家脸面,虽下令禁止泄露此事,但此事仍被泄露于士族大臣之流。” 落杭说完垂臂而立,等待李明达吩咐。 “今日多谢你,回宫还请小心,务必暴露自己,你的安全最重要。”李明达向殿下那个忠厚的男子说道。 “多谢晋阳公主体恤,奴为公主,万死不辞。”说毕,便离开了公主府。 李明达坐于殿中沉思良久。 她在思考在沐雪园中,那黑衣男子最后问魏叔璘的问题。 魏叔璘既为对付房遗爱,为何要拿高阳公主开刀?最后真正被处置的只有辩机,高阳好似并未被大惩。 李明达现在讨厌死那条趴在自己衣袖上的虫子了! 高阳公主私通僧人之事流传于士族之中,大臣之间彼此知晓,碍于唐太宗的命令,却也只能关起门来在饭桌之上谈论。 虽然高阳公主未被大惩,却被唐太宗关了三个月的禁闭,对外却只说身体欠安,保全了高阳公主在大唐的体面。这也算是贵为国君的父亲对女儿最大的仁慈了吧。 但这一幽闭,不知是不是这父女两个的最后一面。 李明达清晰地记得:公元649年7月10日,唐太宗驾崩。 今年便是公元649年,几个月后,便要出大事了。李明达不禁全身战栗,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细细分析,李明达好像知道魏叔璘为何要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