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启 第一章  重启 震源4177 人界 东海 人族视角 这个黄昏很奇特! 将要坠落西山的太阳忽然在一瞬间吐尽了所有的辉光似的,把碧海云天映成亘古未见的幻彩,目所能及的一片天地都透明炫亮的光芒内。 有幸站在海岸边的村民分明看见一座仙雾缭绕的海岛飞一般地向东海岸生硬地撞过来。 不少人发出了惊叫! 异象并没有持续多久,短暂得来不及揉揉眼睛,那撞到岸边的海岛无影无踪地消失了,空留下风浪席卷的痕迹。 意兴阑珊的太阳就同往常一样慢呑呑地躲入西山。 跟着有一大段时间的平静,夜凉如水,星斗澄清,黄昏傍晚的奇景仿佛也不过是天界的顽童失手打翻了神光宝盒而已。 一切都像是幻象,那些看见飞岛的人议论纷纷,诅咒发誓,激动不已。 没看见的人嗟叹着,引经据典地解释着飞岛闪没的种种可能。 虽然小渔村的村民兴奋不己,但飞岛不会再一次出现,而夜渐渐地深沉了。 直至午夜 婴儿坠地,初生的小生命打破夜的寂静,哇哇的哭声惊吓了渔村所有人。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并且特别冷。 渔村家家户户都愁着过冬的粮食,特别是丁家一下子添了三张嘴,生计就更加窘迫了。 然而,就在这个隆冬大雪纷飞,寒风刺骨的时候,却有不速之客登门。 那是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却高大得不可以直视的人。 “你们愿意把这三个孩子作为神的祭礼么,你们将会得到想要的一切”他的声音仿佛从梦境中穿来,低沉而美妙。 作为神的祭礼,这个蓑衣人是神的使者么? 年轻的母亲紧紧地搂住三个幼儿:“不,不要带走我的孩子,哪怕再穷再苦我也要养这三个孩子。” “这三个孩子不会带给你们幸福,他们是厄运的使者,这样,你们还愿意养大他们吗?” 年轻的母亲哆嗦着,连嘴唇都在发抖,却狠狠地点了点头,“愿意!” 愿意这两个字说出口,蓑衣人发怒了,“你们在神的庇佑之下才可以生存,这三个孩子是神选中的祭礼,你们不因此感到荣耀么?” 母亲的抽噎和父亲沉默的对抗着高高在上的问责。 “在这个神开拓的世界里,你们接受一切的恩赐,也自称为神的子民,你们能回报一些什么?” 依旧是沉默,难堪的沉默,该死的沉默 “好吧,你们人族总是这么艰难于付出,那么你们想从这三个孩子身上获得什么?”蓑衣人美妙的声音有着寒冷的嘲讽。 人族禀承天意繁衍子嗣,自然而然。 生命延续寄托,他们面面相觑,想从孩子身上获得什么?! “希望”父亲说 “爱”母亲说 他们的声音孱弱得颤栗着,声线却透看一丝倔强坚持! 风忽然静止了,空气忽然凝结了,他们身上的时间冻住了。 “希望和爱么?呵呵。”蓑衣人发出悦耳的轻笑声:“这是转轮想去的地方,选择这个震原点,净,是你由衷的本愿么?好吧,只要有人还执着,轮回就可以开始。” “琰、净、羽你们愿意开始么?”不真实的声音在熟睡三个孩子的周围缭绕不去 忽然,其中的一个张开眼睛,那一双漂亮的黑亮眼睛中攸然寂灭了三干虚幻世界,恍然有无数的星芒闪动。 “告诉我,交换的法则”婴儿身体里浮现的少年灵魂这样问 “自由”蓑衣人在竹笠下轻笑。 “没有自由,希望和爱能去到哪里?琰不会放弃自由、羽不会放弃爱、我不会放弃希望,你所谓交换的法则对我们没有意义。” “是么,你还能偏转这轮回最终的轨迹么,净,不寻求我的帮助,你的希望永无彼岸……” “你是谁,为什么我无法看清你的本我。” “呵呵,因为我并无本我,你或许可以称我为九恕的残影” “什么?”少年灵躯一颤 “想知道为什么吗?来追寻我吧,那么,重新拿回你们的名字。”小屋外的风雪很大,寒流袭进来,在温暖的小屋里肆虐。 少年垂下眼睛 名字,是生命的印记,累到极致也曾想摆脱这名字的宿命 “你既以九恕的残影为名,我愿意拿回名字,博尽这轮回的力量奉陪。”他浮起淡淡的笑容,“但是琰和羽还没有醒觉,想必你也了然,任何的承诺或交换与此时都毫无意义。” “十五年”蓑衣人也笑了,“我愿意给出十五年的时间等待他们的醒觉,但是,你一人的灵力能否供养三个灵体的成长消耗?” “十五年,并不漫长”少年缓缓合上眼睛,在婴孩的身体里沉寂下去。那小小的婴儿也闭上黑亮如星子的眼睛,翻一个身沉沉睡去。 蓑衣人离去,一冬雪没有停过。 对于这个蓑衣人的来去,夫妻俩很困惑,对他说过的那番不善的话即抵触又忐忑。也从来不向旁人提起。 这并不是个富裕的家庭,但幸好父亲丁四海健康强壮,每次出海总有收获,母亲董姝虽然体弱,却心灵手巧,又亏了邻里亲戚的接济,所以虽然一下子多了三个娃,依然熬过了这个残酷的冬天。 等到春暖花开,丰饶的大海又多情起来,丁四海一网下去便是满满的鱼虾,在他的小船上鲜蹦乱跳。 这样的好运气一直持续下去,三年后,他的小船换成了大船,小屋翻修扩建。日子红火的让人羡慕嫉妒。 琰和羽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蓑衣人,他们欢笑嬉闹,象所有正常大小的孩子一样。 董姝也把琰和羽当成正常的孩子爱怜着,喜欢亲吻着他们幼嫩的脸颊,哼唱着催眠曲拍打他们睡觉。 对于净却份外不同些,或许说这个孩子本身就不同,他总是在沉睡着,一天之中偶尔会有一个时辰的清醒,醒着的时候也总是凝望着天空发呆,顺着他的目光却也只能见到并不出奇的空白。这个孩子不会给大人带来任何的麻烦,除了琰和羽他也不与任何人亲近,就连父母双亲也对他十分客气。这样的情形在外人看来总十分古怪和诡异。 丁四海家孤僻的怪小孩!乡亲又开始私下里议论着。 这孩子越长越不得了,那真叫一个漂亮,那双眼睛把天上的星子都比下去了。 是啊是啊,那根本就不象一双娃娃的眼睛,看起人来透寒透亮的 我就挨着他们家住,根本就没听这孩子哭过,这得有多怪! 你看细妹对他多拘谨,那是伺侯儿子吗? 小声点,那三个娃儿本来就生得古怪,那年下的雪也古怪,四海打渔的运气也通着古怪,咱们要不要请个法师来看看这到底是仙灵还是妖灵! 在乡邻的窃语中,选择一个静夜,净大哭了一晚。 萦绕整个村落,有节律的哭声将人们心头上的疑窦平息,也改变村民脑识深处的认知。 自此之后再没有人对丁家的三个孩子说三道四,在村民眼里那三个娃娃再怎么长,再怎与众不同都是理所当然的正常事儿了。 他们如水入池,溶进了龙伯。 第二章 初见龙女 第二章 初见龙女 过了两年,琰能跑能跳逐渐能跟村里的娃娃们玩闹在一起,但很快又玩不到一起了,琰的性子太野,小小年纪到处乱跑,谁都看不住他,一会攀了最险的峰爬了最高的树,一会潜上船摸出了海,打架斗狠更是家常便饭,但凡受到父母责骂,便显出灿烂的笑容双手缴上胡闹所得的东西,或香草奇花,或鸟雀小兽,骂不过两句,便被他逗乐,父母管不住,乡邻们也都对他没脾气,只有管着自家的小孩,罚着家务,罚着课业,让他们离丁琰远远地。 跟他比起来,净安静得太多,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各种的精石,躲开人群一个人摆弄着,有时也可见他在海边在石壁在沙滩上,刻画着莫名其妙的奇特符文,他闭目沉思时,那稚嫩的脸上显出超越岁月洗涤的圣华,一呼一吸间似已溶天地一体。 最乖巧惹人怜爱的便是羽了,他的俊美纯洁让人一见便心生亲近,他的笑容如春阳和熏,软软糯糯的声音亲昵有礼任谁都被叫得心如柔水,令人能寻求到心灵的宁静和详。 这日琰躲上丁四海的船,偷偷跟随出海,忽然海上起了风暴,将这船吹到了不知何处的深海,四顾茫茫地漂了一日一夜,四海和三个渔夫都累极地在甲板上睡了过去。 海上飘起了霰雾,一座蒙蒙的海岛由远而近 琰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待到近时,便见那岛上云气缭绕五色成祥,奇特瑰丽,这海岛如同一艘巨大的船只,在海上随波逐浪,飞禽走兽各具其异,偶尔亦可见服饰奇特而华美的人驾风而起,飘摇云端。这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一个令人心灵震颤的世界。 琰不觉立在船头,呆呆地望着 忽然,海面上升起一面水幕,滚滚浪头向船身压来,将它打得摇摆不定 “是谁在捣乱?”琰一个站立不稳,翻倒了滚了几滚,又急急地爬起来,奶声奶气却又凶狠地发问。 “是哪里来的小娃儿,胆子不小闯到东海禁地来。”水幕落下,一个美丽的身影从海面升起,松挽发髻,穿着银边蓝色的衣裳,赤着珍珠般光润的双足站立在浪花之上,她美丽的容颜泛着光华,微带笑容地望着琰。 “我是丁琰,我跟爹爹出来打渔,你是谁呀?”琰看着美丽的龙女呆掉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姐姐。 “我名作女筝,是龙王的女儿,今日在此巡海,你等速速离去,不得再靠近琉丰岛。”对着五岁大的嫩娃娃,龙女心软,一番话说得和颜悦色。 “可是我们是被大海风暴吹来的,我不知道怎么回去呀!”琰乌溜溜的眼睛望向她,表着无奈委屈的情。 龙女收敛了目中的圣光,出神片刻,起手算了算风起风住的方位,缓缓现出一抹温和的微笑。 她召出一头海豚轻抚其顶,清声道“跟着它就可以回去了。” 丁四海与渔夫们被这清声喝起,先见到那与传说中相似的岛屿在近,又惊又喜,俱在心头肖想登岛的仙缘好运。转眼却又瞧见海中踏波而立的妙丽女子,神姿天成,眉梢间自有一段慑人心服的气韵,福感于心,又惊又喜,于是纷纷叩拜,感谢神灵搭救。 女筝见状却蹙起眉黛,但看这些渔民淳朴,沉吟片刻道,“这本是龙宫禁海,由不得外人闯入,按例耍拘在龙宫作苦力,但念尔等遭风暴之厄,非有心之过,且先饶过这一回,尔等即随这头豚儿回去东岸,休要再来。” 一个渔夫壮了胆子小心翼翼指了那岛屿问道,“龙神,这是不是那传说中的浮岛?” 女筝三千岁,也知晓这人族中的传说,“这岛唤作琉丰,虽是仙岛,对你们人族却是凶险,冒然登岛必有性命之忧。岛上并无富贵财宝,莫因贪念枉送性命。” 众人惊骇,登时对那浮岛畏怯莫名。 女筝轻笑,一个旋身潜入水中。 琰望着女筝入水处那一团小小水花,小脸上满是失望,忽然一个纵身也跃入了海中,鱼一般的在海水里游蹿。 丁四海本见他又不听话地偷摸上船,正要教训一番,这小崽子竟然跳到了海中,不由大惊失色“琰儿,你做什么?” 琰从水中冒出头来,“爹爹,我去玩耍一会,你们先回去吧。” “胡闹”丁四海大急呵斥着,“你又知道怎么回去,这是大海深远......" “我就知道不用你管!”琰露出大大的笑容,挥了挥手,猛地潜下海去 “琰儿”这茫茫的海面回荡着他焦急无奈的声音。 琰快速地向那移动的浮岛游去,一种奇异的感觉让他觉得那岛上有必须追寻的东西。 海岛越来越近,他见到女筝飞身投入岛中,便也悄悄跟了过去。等真正地登上了岸,才惊奇地发现和在船上见到的不同,虽然景物蔚然长空明净,但这岛上却是极冷清的,别说那些乘风而起的人物,连动物都不曾见到半只,不由大是失望,大着胆子拨开草木向深处行去,那草木长得极高大,他小小的身子穿梭起来十分不便。 “女筝姐姐⋯⋯等等我”他怕跟丢了女筝,大喊起来 女筝去得远了,何况风浪声高,早己将他稚嫩的喊叫声淹没。 琰边走边喊渐渐有些累了,心里也大是不解,这琉丰分明是一座荒岛,龙女姐姐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打算在岛上再建一座龙宫? 他好容易爬上一块高丘,坐到一块大石头上歇息,抵不住困意上身,竟能窝在这荒岛的大石头上小睡了去,迷迷登登地感到身旁有人而且在说话。 梦境?幻境? “琰,我时日无多,此地就拜托给你了。”那声音低如夜风,悦耳且熟悉 琰眼皮沉重睁不开来,他心想,这是谁呀,耍将这荒岛送我,鸟都没一只,有什么用,才不要! 便听一把少年爽朗的嗓音,“什么时日无多,不就是一场天劫,我替你挡了就是,这是你开辟的疆土,你修建的乐园,给我干嘛!” 琰心想,原来不是叫我,这谁跟我名字一样,他想看看这个也叫琰的少年长成什么样,拚命地想要睁开眼睛,却总是力不从心。 又听得先前的声音叹息,“这天劫你可抵挡不住,若有转圜余地,我愿意守着轮回千万世,等待一个结果。但是,我不能逃避我对这时空的责仼。琰,听我的话,这里就拜托给你了。” 少年琰急切地说道,“婴都,我马上就可以蜕化了,可以帮你抵挡天劫,只要再一点点时间就够了。” 夜风般的声音说,“傻孩子,这里就是我的全部,你只要守得住这里,我便能永远存续!” 少年琰略带哽咽,“你骗我,什么永远存续,这不过是托辞罢了,它们这么小这么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接着是一片叽叽喳喳的声音,好吵! 少年琰讨饶般地吼道,“好了好了,你们不丑,都不丑,是我丑我最丑行了吧!” 夜风般的声音轻笑着,笑声亦带着一股暖意,“琰,我只能留下生命和希望在这里,一切都拜托你,在天宇的尽头,让我可以看见它们末来的样子。” 少年琰吸了吸鼻子,“婴都,你这个混蛋,你是算计好我是吗?我可不会给你做无期白工……” “琰,你会收到我的谢礼。” “写欠条给我!” “诶,欠条你怎么还给我?” “我会追你到轮回的尽头,不耍以为你能一走了之!” “诶,又说傻话了⋯⋯” 费尽辛苦,琰终于睁开了眼,再用力眨巴眨巴,没有人?刚才的声音明明就在边上! 他不解,困惑地扰扰头!算了,不管了! 忽然,一股冰蓝色光柱自岛上冲天而起,女筝那美丽的身影也己经掠到了空中。 女筝姐姐,琰惊喜的刚要呼喊,却见一个金色庞大的身躯跟着从琉丰岛底翻身起来,它是那样巨大,完全显现的体态占据了全岛的三分之一,一只后腿就踩在距离琰两米的地面上。 这样大的生物是哪里来的?根本就难以理解 琰吓了一大跳,忙爬开去,躲在那块大石头后面。 那巨大的金色怪兽后肢坐立起来,前肢舞动着锋利的爪子抓拍着女筝,吼声阵阵,女筝拚命招架。 琰的小脸都吓白了,但看女筝落于下风且惊且险,忽然胆子一壮,就近捡了块石头,朝着金色怪兽的脚趾头拼力地砸了过去,“我叫你欺负女筝姐姐!” 石头噗通一下砸在了地上,滚进了草丛里! “嗯???琰满脑子疑问 明明看见砸在脚趾上的! 假的? 肯定是假的,这么个庞然大物踩在地面上连个脚印都没有。 知道这个怪兽是假的,琰大松了口气,伸手便去戳怪兽的爪子,一边喊,“女筝姐姐别怕,这金毛⋯⋯” 他还没喊完,蓦听女筝一声惊呼惨叫,那金毛怪兽巨大的前掌一掌将她扫飞,坠入海中。 不是假的?!琰傻了眼。 金色怪兽歪着脑袋看着他,微微眯了眼,似乎在奇怪这短胳膊短腿胖乎乎的小东西蹲在它脚边干嘛! 它收在肉掌垫中的一根钢爪弹了出来,撞在琰的胸口上,这一撞冲劲不小,琰蹲姿不稳,猛向后翻滚了两周,撅着小屁股趴在地上。 金色怪兽裂嘴嘿嘿地喘笑着,金色的瞳孔中竟有戏弄得意之色。 不带这样欺负小孩的。 他跳起来,冲上去,攀着大腿揪扯住这怪兽两蔟金毛。 金色怪兽浑不在意地四脚着地,抖了抖身上的毛! 他身体被带起悬空,受力不住向下滑跌。不料这金色怪兽的尾巴伸过来,在他身下一托,便腾云驾雾般翻腾到怪兽的背上去了。 琉丰岛在海天穿行,金毛怪兽盘踞在岛上,它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这世界,忽然朝着苍穹发出两声长吼,吼声如雷震,绵绵远去。 这金毛兽背上的毛又厚又长,他好不容易才爬出来,坐在金毛怪兽背上,这金毛兽貌似对他倒没什么恶意,琰心里即紧张又兴奋。 忽地,海面上一片格分不同蓝色幽光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腾地想到女筝被金毛怪兽扫飞入海,良久没有动静不知出了什么事。 他想也没有想,迅速地从金毛怪兽身上滑溜下去,跃入海中向那片蓝色幽光游了去。 待近了眼前所见却震撼了他 一头巨大矫长的美丽青龙在水中翻腾盘旋,青璃般晶亮的鳞甲散发着灵光,一股淡红的水烟波荡开去,它快速地盘缩着身躯,被盈亮的青光包裹,须臾幻化成一个美丽的女子,如烟的青丝在水中漂荡,莹洁的脸庞比春花更柔润。 琰呆呆的看着,看她柔若无骨神姿绰约,看她肤如凝脂色如春晓,看她分水拔浪衣裾荡漾,一时间他忘却了所有。 女筝浮游出海,琰方醒悟过来,连忙追逐去,他浮出水面,看见女筝蹬着滚滚的海浪之花,疾风行云般追逐着远去的琉丰岛,他心中大急,“女筝姐姐不要丢下我啊!” 龙女状如无闻,琰拼命地游,拼命地追,拼命地 第三章 浮岛琉丰 第三章  浮岛琉丰 忽然,女筝凝立了身姿,转回头望向那海中小小的人身影。 她美丽的目光中游戈过不忍的情绪,轻叹一声,“罢了。” 她折返而回,将他自水中托起。 琰在水中泡了许久,还没来得及说话先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待见女筝秋水明眸近在咫尺,小脸一下便红透了,低着头只觉心跳得厉害。 这个胆大包大的小鬼隐约觉得自己可能生病了。 “你究竟是谁家的童子,为何一路追着我不放!”女筝疑心他是神族顽童,蹙眉相问。 琰偷偷瞟了她一脸,“我……是丁四海的儿子,丁家的小孩。” “……” 一个人族的孩子哪能有在海中任意遨游的本领,女筝只当他刻意隐瞒宗主.族系,也不愿深究,“你即是那渔人之子,为何不随船回家,反而在禁海中胡闹,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么?” 琰年幼,话中的含义未解,只觉得女筝面色不悅,隐约竟有怒意,更是埋下头小声说,“我就想跟姐姐多说两句话。” 女筝微微一怔,但见他蔫头蔫脑,一脸委屈的模样,可怜的小眼神飘来飘去,不由好笑,心中的恼怒却是去了一半,“你耍跟我说什么话?” “村里人都不好玩,我轻轻一碰,他们就哇哇地哭,真是讨厌。女筝姐姐你会飞,会变,可厉害了,我们一起玩吧。“ 听着这样幼稚的话,女筝不觉莞尓,“岛上的金毛怪兽可不是比我厉害吗?“ “它再厉害也不会说话呀,不会说话有什么意思。” 这娃娃倒是可爱,女筝不觉微微噙起了一丝笑容,“你登上那座凶岛好玩吗?” 琰反问道,“女筝姐姐,那金毛怪兽是什么?它那么大就住在那么小的岛上吗?” “那是犼,金毛犼“女筝淡淡的说,却暗暗心惊。 怎么会有犼出现?并且是在这么僻远的震原点上,还这么巨大。 “犼……”琰眼睛骨碌碌一转,“女筝姐姐是要抓这只犼去玩么?” 这么大的犼,简直可以称作龙族的克星,尤其是那些还未能化形的小龙。女筝神色有些凝重,“我没空抓它玩,这岛上有一件兵器,为凶杀之剑,我受命要将它带回封印。” 琰好奇地问,“什么是凶杀之剑呀?” “凶杀即霸道之表,此剑会让人间血流成河,有违天道,所以必须将它封印,但是这金毛犼不好相与,我一力难当,想来还要些助力,需回龙宫调兵。”女筝沉吟片刻,又说,“你现在离了家人,可知如何回去?将你送返东岸近海,可会迷了海路。” 琰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忽道,“我不怕那金毛犼,我上岛取剑给你。“ 女筝轻笑,“你不怕那金毛犼,我倒怕它一囗将你吞下,你师尊再要龙宫交人,可就麻烦了,小娃儿,你的美意我心领了,你还是回去吧!” 琰绷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说,“我还没到入学的年龄,而且村里教书的先生很老了,胡子那么白了,他不敢出海的,金毛犼也不会吃我,它还让我骑着玩。” “……”女筝目光疑虑,“当真?” 琰生怕她不信,便将他与金毛犼的互动一五一十地与女筝说了。 女筝神色犹豫,这小娃儿虎头虎脑天真可爱,她不忍见他平白送死,但金毛犼实在难斗,即便以龙族之勇也难免死伤,她沉吟有顷,手上一划,一片水岛升起,她松手将琰抛在水岛上,再起式手中己多出一柄短剑,有如寒玉一般通透,断非凡品,“这支飞星月牙剑你且拿着护身,剑气一动我便知晓。如情势危急,这片龙鳞可替你一命。” 龙鳞如碧玉薄透,与女筝灵气呼应。 琰接过两件东西贴身放好,“女筝姐姐放心吧,我一定会拿到凶剑。” 女筝垂眸,轻轻看他一眼,那幼稚的脸上笑容灿烂,她心头一震,无语,只牵了他的小手,催动水岛往西南方去。 琰奇声道,“我们不追那琉丰岛了吗?” “追不上了,西南蚌岩岛有个航点,或可截住。” “咦,这个岛也有固定航路?” “它出没无常,但在蚌岩岛多次现身,去碰碰运气。” 他们的运气不错。 在蚌岩岛等了两天,琉丰岛便乘着海雾出现了。 “快”女筝机警,琉丰岛才出现一角,她便拖着琰破浪疾行,向那飞岛靠近。 琰看见那金毛犼巨大的身体昂首而立,但那宛如凝固的雄姿却又显得有些落寞。 女筝美目中锐光一闪,左手中己又扣了一柄短剑,与那飞星月牙剑竟是一模一样。 “喂,金毛犼”再见雄壮的巨兽,琰的心情竟有些雀跃,期待竟比畏惧更甚。 那金毛犼耳力极好,转动着金色兽瞳向声源看来。 见到这个小人,竟然显出惊喜的神色,但一见他身旁的龙女,那层惊喜随即褪去,站在岛上暴躁地咆哮着,呲出獠牙,一派凶狠。 女筝暗忖,“这金毛犼果然只对我有敌意。”便松了手,将琰往岛上一推,琰只觉眼前一花,风刮耳目,转眼就到岛上,速度虽快,落地却轻,仿佛有谁托举一般。 女筝姐姐多半也是喜欢我的,琰喜孜孜地爬起来,向岛上看去,但这一点儿功夫,那偌大的金毛怪兽竟不知去向,他心头略有失望,暗忖,“这金毛犼竟躲了起来,难道是不喜欢我了,是了,它见到我和女筝姐姐在一起多半是不喜欢我了。”他想起先前金毛犼咆哮的狰狞模样,心下不知怎得竟是一怒,“呸,你不想我跟女筝姐姐亲近,我还不想跟你亲近呢,不见就不见谁稀罕来。” 他寻了个又长又粗的木枝拨开茂盛的草丛,边寻路边寻思,“这金毛犼不见了,我要不要把女筝姐姐叫上来一起寻那把凶剑⋯⋯不好,这畜生躲起来要起意偷袭姐姐可就不好了,女筝姐姐还是不要上来。”走了一程,又寻思,“这金毛犼这么大的个头又能藏哪里去?”他百思不得其解,将两条俊气的小眉毛拧巴得变了形。 他小小一个孩童要在偌大一个岛屿上寻把剑,确非易事!何况草木莽莽,山石峋峋,又岂是说找到就找得到的! 但这小娃儿一股韧劲儿狠起来一片地一片地的找过去,这岛屿能站脚的地方己被他的木棍耙了一半,但这活儿也确实把他累得够呛,也饿得够呛。 他靠着一棵大树揉着肚子歇息,揉着揉着竟有点想家了。 迷迷糊糊又睡了去,梦到的全是美味,他嘟囔地埋怨着,“这岛上真没劲,连个野果子都没有!” “想吃吗?”他又听到那个夜风般的声音宛在耳畔响起,一串金黄色饱满的果实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在他眼前晃荡 “给我,给我”琰心底呐喊着,想舞动两只嫩胳膊去抓取 嗖地一阵风过,那果实从眼前消失,那个少年琰的声音又响起,“喂,你什么时候也带我去那个地方看看啊。” “小琰,真没礼貌,在你没蜕化前不应该尊我一声叔?” 少年琰发出恶寒的单音,“那是不是叫你前辈更尊重啊!” “前辈不够亲近” “我还嫌你不够稳重呢!”少年琰炸了毛 “我哪里不够稳重?你说哪里?” “你哪里稳重?你就没有稳重的地方,稳重的人会莫名其妙地消失那么久?” “哎呀呀,我自有我的道理,我自有我的理念!” “哼哼!歪理还差不多!你到底弄好没有,再深刻的理念也耍有人欣赏不是!” “哈哈,有道理,别急别急,等我完成第一个告诉你!” “哼,这还差不多,启动的钥轮可以给我吧!” “呵呵,那钥轮自然可以给你,你记着罢!”夜风般的声音说出了一长串特异的声符。 少年琰跟着念了一遍,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个钥轮你要好好记住,总有你的好处⋯⋯” 少年琰重复了几遍 睡梦中的琰心中一动,嘴唇张合,跟着念出那一长串特异的声符,随着最后一个声符跳出, 整个岛屿轻簌地抖动了几下,岛中光景如吹雪画沙般悄然无声的发生着翻覆的变化。 等琰醒来,见到眼前的诸般景光,惊讶的连头发丝都冻结了。 第四章 失落的世界 第四章 失落的世界 残垣断壁,满目疮痍,残木枯枝,衰草满地 但从那高起低伏,错落有序的布局,从那倾没的玲珑塔尖,绵绵起伏的画壁岩墙,从那高桥冷索,半璧圜球的中依稀可以看出当初的形胜轮廓。 人间没有的景致,人间没有的锦绣 可是,当初己不复了,留下的只是残景怨念。 琰面前是一座已经干涸的水池,池中的立像己毁,粉身碎骨地摔落池底,难辨原来模样。 小小的琰看着这令他手足无措的场景,竟莫名地心疼!他再细细寻看,这个岛上己无一处完好,与乱石残枝堆在一起的还有尸骸,灰旧腐朽,大的小的,人的兽的混在一起,他也分不出什么。 但那池中被那立像碎块压住的还有数具看来比较完整,说起来那水池及周围的尸骨数量最多,骨头也最大,还有一些巨型的头骨。 琰跳进枯水池中,走到那最大的一个头骨面前,这个头骨顶着两只犄角,臉很短,长着长长的喙,象兽头又象鸟头,琰从没见过。这个怪物的臂骨断成三截,他的大掌伸在立像的㡳座,作出掀起的姿态。旁边另有一段钩子般的骨头缠着一段黑黑的东西,依稀是一个剑柄的样子。 琰心中一动,走过去看那剑似乎深没于地下,只留了五寸长的一截与剑柄在外,那些骨头抓握极紧,似生铸在剑柄上,琰虽然年幼,气力可是大过成人,连山魈都随便摔着玩,见那剑埋得即深,那截钩骨下了死力的形状,不敢怠慢,小手抓在那钩骨上使劲一拔。 没想到,那剑应力而起,根本象是插在沙子上的,反倒害他因用力过猛后退三步一跤跌倒。 这?琰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般的看着手中被拔起的剑“什么玩意?” 手中这支剑长约四尺,非但毫无光华,且锈迹斑驳,废物一般。 “女筝姐姐说的凶剑不会就是这把吧?” 此时,那立像的底座旋动起来,旋开一个尺方的洞口便不动了。 琰心想着,凶剑果然还在里面,他凑近去看,内中果然还有物件,伸手探物取出来却是白色方包,方包之内只是一卷画册,他随意一翻,第一张图便是金毛犼。 琰目瞪口呆,忽觉这小岛的上空已变得昏沉诡异,周身的光景竟然绽开浓重的黑雾,地壳皴开如裂冰,乍起的风暴充塞了岛上毎一个角落。 一个声音不知起与何处,“小琰.....一切都交于你了......” “什么?”琰四顾道,“你是谁啊?“ “琉丰已在人世消弭,昨日容颜无可眷恋,虚镜不可久待,速速离去罢” 话正说着,那笼罩在黑雾中的琉丰岛忽然震晃两下,仿佛整个岛屿与一股强大的力量对撞,而另一股强大的力量镬住全身,令他站立不稳,挣脱不得。他紧紧抓着锈剑和画卷,身体不受控制地被风力翻卷,撕扯。 “琰”听得这一声叹息之时,琰忽然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冲撞了一下,整个人逆飞而去,抛在空中,于颠簸的视野里看见琉丰岛被虚无吞灭解体。 诡异的云霾散去,海面归于平静,琰落在水中,冰冷的海水顷刻涨没他的头顶,他全身的疼痛清晰起来,登时抵受不住地晕了过去。 待他醒来,己经身在一叶小舟之中,摇荡在东岸浅水湾。 身上的锈剑,短剑都不见了,那画卷被撕破,只留了两张残页捏在手里,皱巴巴糊了一团,若不是那块青碧的龙鳞还在,一切便是离奇的梦境。 琰回到了村里。 这段离奇的时间在人间己足足过去了十三日。 渔民遇到龙女与飞岛的事情己流传起来,被人争相议论。 阿叔们见他独自驾着小舟回来,便高声相问,“琰伢子,你这是从哪里回来?不是被龙神请到龙宫里做客去了吧?” 琰默不作声 “龙宫里都有些啥好东西,说出来让大伙长长见识呗!” 琰默不作声 一个老阿叔问,“琰伢子,你爹咋没跟你一起回来?” 琰一愣神,“我爹不是跟阿四叔他们在一起吗?” 老阿叔眼睛里透着忧虑,“阿四说你爹不放心你,把皮筏子鼓了在那片海里等你。” 琰大急,“我爹真没回来?阿四叔他们就放心把我爹一人留那里!” 老阿叔慢慢地说,“他们也没得办法,半天不见你回来,不能一船人都耗在那,海上的事谁都说不准,谁敢呆在陌生的地方。” 海上风云变幻莫测,海里危机重重,对人族而言,大海是需敬畏的。 何况龙神也不允许他们呆在那一片海域。 “我去找阿爹!”琰回身看着涌动的大海,有些发恨地说。 “琰伢子,你还是回家先看看你娘去,爷俩回来一个都好⋯⋯” 琰撒腿就往家里跑去。 推开虚掩的门 只见母亲在纱车前织布,羽在给小动物们喂食,净在角落雕刻一貌似完成大半的球体,此球雕刻得繁复精密,密布着奇特的文字图案。这时光看似安谧却也透露出不寻常的压抑。 母亲听见响动,看见琰傻楞楞地站在门口,急忙冲过来抱住他,紧紧地搂了他好一会儿。 “你爹呢?”董姝低声问 “我会把阿爹找回来的。”琰捏着小拳头说。 “不许去!”董姝抽泣着说。 “娘,你放心我一定会把阿爹找回来的。” 茫茫大海,一个生命脆弱的人类何其渺小,无论琰如何信誓旦旦,只是将他越搂越紧。 净停住了手中的动作,静静地听着他和母亲的对话,忽然他说,“你们别难过了,我会把父亲找回来的。” “净......”琰跳了起来,“你去哪里找,我同你一起去。” 净摇了摇头,“这一段时间潮汐有异,阿爹或是被异能裹挟,坠入另一个空间,你不懂得怎么出入,还是我自己去比较好。”他转头对羽说,“把鹰儿叫来吧。” 羽应了声,奔到后院,吹了几个响亮的口哨,召来一头猎鹰 猎鹰在屋顶盘旋,发出嘹亮的鸣叫 净盘膝而坐,少年的灵体自那小小孩童躯体上浮起,瞬间化作一道白光附上猎鹰展翅击空而去。 董姝一向知道这三个孩子非是凡人。但眼见这一幕还是吓了一跳,良久才回头神来暗暗祈祷。 母子三人在揣揣不安中过了七日。 第八日,一场飓风席卷过境,当全村人忙于收拾被飓风破坏的屋舍时,琰母子三人惊奇地发现父亲出现在内室中,形容憔悴昏迷不醒。 羽惦记着哥哥,连忙去察看净的情况 灵源正慢慢回归那幼小的本体,那孩子极度疲惫地张开眼睛 羽歪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略带些担心地瞧着净,“二哥你回来了,不舒服吗?” “无事”净扫了内室一眼,“羽,我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如果有人问起,就说爹是被龙神送回来的。” “喔,知道了” 净说完爬回床上又进入了深沉的休眠。 第五章 浮瞑曲 第五章  浮瞑曲 丁四海被龙神搭救的说法很快被村子里的人所接受,为了感谢神灵的眷顾,乞偌福泽,村里修建了一座龙神庙,自此前来烧香祈福的人络绎不绝。甚至大王也遣了大臣来一探究竟,据那大臣回奏此处天宝地灵,民风纯善,仰敬天地神灵。大王甚是欣悦,拨了万两白银扩建了龙神庙,立龙王龙子龙女三神。更将这龙伯村升为福海镇,划归于镇东大将军祁东管辖领地。 官吏们沟通村落,兴土木迁人口,福海镇便有模有样起来。 作为见过龙神的有缘人,丁四海与其他几个渔民偶然也会被将军府宣见,受到一些照拂。 丁四海虽然回来了,但身体却大不如前,落下了吹不得海风的病根。琰觉得是自己害了父亲,便一力担下了出海养家的重责。 在村民眼里,琰早已不是普通的孩子,又有龙神的眷顾,也乐意带他一起出海,开始还是渔民带着他照顾他,后来就变他带领船队出海了。 他捕的鱼是极好的,又常有希罕货品,挑到镇上去卖,很是走俏。 镇上最大的海鲜铺便指定他供货,倒是不愁过日子的用度。 三个月过去了,净依然在休眠中沉寂。 家人都有些担心起来,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羽也急了,没事就趴在净的床头嘟囔着,“哥哥,已经过了那么久了,你到底怎么了,还没睡够吗?” 这一次,他怔怔地望着哥哥暗自烦恼着,窗外忽然传来动听的笛声。他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声音寻了去,只见一个穿黑色兜头大氅的人坐在海边的礁石上边吹着笛子,海里穿梭的鱼似乎在欢快的舞蹈。 羽不知不觉地陶醉其中。不知何时,笛声停住,那人望了过来,“羽,唱一首曲子给我听吧” 羽呆呆地望着这人,心想这人怎么好像认识自己?那宽大兜帽下只瞧得见小半张面孔,完美的嘴角噙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微笑,令人心迷神醉。 他还在恍惚之时,那人递过来一张曲谱,“这一首逍遥临风曲,你唱吧,我想听。” 羽接过那曲谱,那物入手轻如云絮薄如蝉翼却又分明柔韧如金丝,曲谱上的音符拨动着他的心弦,触动了内心深处某个角落,轻轻地他唱起来,由柔丽而壮阔,仿佛神兵列缺云端,游扬而上。 一曲歌罢,四下无声,羽自己都仿佛呆住了。 “即使轮回百转,谁又能忘记这美妙的声音。”那人略带着满足地噫叹着,又将手中的笛子递过去,“羽,这是我的一点回报,用它吹动浮暝曲去唤醒他吧。” “什么?”羽只是呆着,唤醒他?唤醒谁?净吗?不知所措地望着那人将笛子放在他的掌心,那优美的手在他头顶上轻抚,这样亲昵的动作如父如兄。 “我可以问你是谁吗?”羽怯怯地说着 “傻瓜,没有记印的人如何超越虚妄的自我,我是谁只能由你自己领悟。”那人反手挥了挥衣袖,化作清风消失无踪。 羽握了握手中的墨笛,苦恼而又迷芒地皱起了两条秀气的眉毛 浮暝曲?! 于是 羽到处打听关于这浮瞑曲的消息,乡亲邻里从来没有人听说过这个名字的曲子,父亲终于忍不住说道,“羽儿,祁东将军府上的乐师知识渊博,或许有人知道这曲子。正好琰儿采回了一颗夜明珠,可以当作拜礼,我便去将军府求教高人吧。” 第二天,丁四海动身去到了将军府,这祁东将军戎马半生,本有七个儿子,却大都在战事中夭亡,如今,只余一个年方十二的小公子。 丁四海此番进献宝物,又因他本是神灵照拂之人,这将军府虽然势大却也和颜悦色地招待了一回。问他何故要求那曲谱,丁四海不便言明,便称是龙神托梦所求。祁东将军不疑有他,将府中的乐师都召来细细盘问,只有一个终日浑浑噩噩,昏昏沉沉名唤将醉的长眉小老头儿回禀道,“小老儿曾在古籍上见过一段记载,说这浮瞑曲乃开天辟地,混沌初破时的天籁之音。莫说着凡尘俗人,恐怕那神仙一流也未必知晓此曲。”丁四海大是吃惊,“这可如何是好,求先生指点。” “也只有一个去处可以碰碰运气。”将醉说“小老儿听说仲正国师于下月将去祖陵祭祖乞问国运,将军可设法托国师此这事问上一问。” 祁东将军锁眉道,“你不是说神仙一流也未必知晓,怎么国师就能问出来?” 将醉说道,“将军有所不知,国师的先祖曾经是汲引先知的家臣,传说汲引先知归天之时散出神光遁归地底,而国师先祖的灵冢便依地而建,故而神妙灵验无比。”他想了想,又看了看丁四海道,“只是,国师每三年祭祖一次,每次只能问一事,牵挂于国事国运,只怕……” 祁东将军也是这般思量,说道,“本将军与国师有几分交情,浮瞑曲既然是龙神所托,亦关乎国运苍生,我修书一封请国师慎重考量便是。” 眼下也没有别的想法,丁四海带着将军的亲笔书信千恩万谢地回家去了。 他把这件事情细细地同琰和羽说过后,“现在要把这封信送到仲正国师手上,只是我从未去过京城,而且千里之遥不知何时才能到啊。” “爹,让我去送信吧”琰说道,“我听别人说,走去京城要一个多月呢,我脚程可比你快多了。” 丁四海摇了摇头微笑道,“琰儿呀,京城可不是福海镇,那是达官贵人聚集的地方,我们山野村夫不懂规矩,你性子又野,万一闯下祸事可怎么办?” “只是送个信而己,我去去就回,回来还要忙捕鱼,哪有时间去闯祸!” “让我再想想。” 入夜了 琰和羽一个床上躺着,两人都无法入睡。 “哥,你说万一那仲正国师不肯帮忙,那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你别担心了,总会有办法的” “哥,要不我们跟爹爹一起京城吧。” “不行,你留在家里照顾娘,要去也是我跟爹爹去。”琰推开床头的窗户,看一眼满天炯炯的星子皱眉道,“我要是能飞就好了。”瞧了瞧羽忽然一拍大腿道,“你不是有召唤术吗?找一只鸟儿来帮我们送信吧。” “这样好吗?”羽迟疑了一会儿,“要是不小心把信丢了呢” “阿爹身体又不好,路途遥远凶险,我才不放心呢,你听我的没错。” 羽吹了几个唿哨,很快便有几只鸟雀飞过来,琰看了并不满意,“这样的鸟儿,猎人随随便便就打去了,要找那种飞得又高又快,人抓不到的鸟儿。” “找一头鹰儿总可以吧。别的我没试过。” “越大飞得越高的鸟儿越好,有什么稀罕物种最好。”琰说不出所以,夸张地比划着。 羽抽出墨笛,想了想吹了几个送入云霄的高亢音调,随即,天际回传了一声响亮的鸣叫,星光之下,一团黑影由东而来,烈风激荡,吹得羽连忙躲到了琰的身后。 居然是一只双翅展开余丈的大鹏鸟。 这只大鹏鸟神姿顾盼,一身黄金似的铁羽,只在高空盘旋,不肯栖息凡尘俗木。 琰大喜过望,他原本只想役使鸟儿将信送到京城,伹见到这大鹏鸟的时候登时变了主意。 本领超凡,艺高胆大的顽童,没有谁能约束,还不由着自己的性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两个小鬼偷了信,骑上大鹏鸟,往京都飞去。 第六章 神与鬼 第六章  神与鬼 千里之遥的路程,在大鹏鸟的背上俯遥而看,江山烟绿风景如画,两个小娃叹看呆了,只觉这点路短转瞬即到,及至天明从高空俯望,京都的城邦象三个成串的葫芦,周围环山一带白水蜿蜒而出贯穿半城然后折向西南。 此刻正是东瑀洲国与西泰洲国交易集会,城郊乌泱泱地搭建了数百商户的大卖场,而京都的城池守卫戒备更加森严。 从小村镇出来的两个娃儿不知道从哪里去找仲正国师,眼见城郊这么多人这么热闹,兴奋地眼睛都没处停留,两人严肃认真地讨论了几句,实在不能错过这卖场,便选了个山脊跳下大鹏鸟背,一溜小跑地冲那交易集会去了。 那交易集会上,东瑀洲国的卖场辕门插着红黑两色的门旗,所售之物多是精美的织物器皿,以及笔墨彩绘,也有不少珍禽走兽。西泰洲国的卖场则以墨蓝色门旗为记,所售多是各类长短兵器捕具,还有各种兽皮兽骨,当然更不乏活物售卖。 琰和羽混于人群之中,虽然瞧着热闹,但这山海之中的珍物却是早瞧了不少,是以虽然兴奋却无多怪。吸引琰的总是些锋兵利器,在一间西泰洲国的卖场里他看到一把黑黝黝的长刀,沉黑的金属内隐隐泛着红光,忍不住上前摸了摸,正待要提起来,冷不丁地听到一声大喝,“小娃儿走开些,这千钔火焰刀是你能随便碰的吗?”一只粗糙的大手便按在了那刀柄之上,抬眼望见的是一个粗眉冷眼的九尺大汉,满眼的强悍不耐。 “我碰不得么?”琰受不得这种目光,本来要撤回来的手往上提劲,竟生生逆反了那大汉的压势。在卖场主和少数围观者的惊异中忽尔力道反撤,那火焰刀折插入土中。 琰做了个鬼脸,回身拖了羽就跑了出去。七拐八弯转出了几个卖场,忽然一阵狂暴的兽吼,眼前的卖场居然挂着东瑀洲国的门旗,门脸并不大,大大小小只有十几只的笼子存置其中,但胜在净是珍稀少见的物种,吸引着大量的观众,那发出吼声的兽笼前围观的人潮太多,琰和羽钻进人群挤到前面,只见一只戴着颈镣.白头红足的猿状巨兽在特制的笼子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羽望着那巨兽暴戾的暗红色眼珠,却被那愤怒的怒火瞪的不由一阵心悸,抓紧了琰的手。 琰感觉到这野兽的敌意,把羽往身后拖了拖。 耳边听得人群对这头野兽的唏嘘议论,忽尔那野兽长臂穿过笼栏,指抓如钩1迅疾地的向羽抓过去。琰不知这野兽的深浅不敢硬架,反抱扑倒羽就地一滚避让过去,只见那地上被刨出五个焦黑的深痕,众人被吓得不轻连连退避远观,那卖场主听得骚乱过来察看,却是一个奇装怪服容颜佼好的女子,涂抹着浅青色的眼影,勾勒出辣厉的面貌风格。 她抽出腰间所缠的老藤状的长鞭,对着牢笼抽打一阵,长鞭击着牢笼溅起星火点点,那野兽敖叫着将身子瑟缩成团。待着巨兽彻底老实了,她收起了鞭子,高傲地斜睨了琰一眼,转身便走。 “大姐姐,这是头什么兽?有名字吗?”羽怯怯地问! 那女子眼角微挑,斜睨了他一眼,也不回头,懒得答话似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滚开。 “这头野兽怎么卖?”琰冲着那女子的背影,大叫着。 那女子回身看了他一眼,平淡地说,“你买不起也养不起。” “你怎么知道我买不起,小爷我偏偏就要了,你开出价来。” 旁地忽然跑来了个长眉老头,劝道,“娃儿,你要这东西做什么?它是一只凶兽名叫朱厌,虽有开山震地之能,却每天要吃一百副心肝,娃儿走吧走吧。” 这两小娃儿脸上双双变了颜色,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轻哼一声再不回望,径自去了。 长眉老头牵了两人的手,避开人流去到一旁小声说,“小娃儿,这女子你们千万别去招惹,她可是有来头的。你们到这京都有什么事要办就赶紧办了吧。” 羽疑惑地问道,“老人家,你好像知道我们来京都的目的。你是谁呀?” 长眉老头呵呵一笑,“小老儿名叫将醉,我没有恶意,听我的,你们赶紧进城去。” 琰皱眉直言问道,“那你能不能带我们去见仲正国师?” 长眉老头毫不迟疑地说,“我带你们去国师府。” 长眉老头对京都似极为熟悉,应对了城门守卫之后,带他们进了城,繁华雅致的街道楼阁引得两个小娃儿频频驻足留连,他们发现路上所见的商户人家几乎都供了一种神位画像,是一个红衣女子裸足踏在一堆尸骨之上,颇是阴森可怖。 但这些画像塑雕面所描绘的女子面貌不一,但无论妍媸,总是一副凶狠的表情,牌位上书:世尊山主! 间或有些人家还在那世尊山主旁供了另一种神位,牌位上书:福海龙神。 琰仔细看了一尊龙神雕像,摇头道,“雕得不好,没有女筝姐姐一半好看。” 羽凑过来也看了看问道,“哥,龙神到底长什么模样,今天碰到的这个姐姐也很美啊,跟龙神比哪个好看啊?” 琰哼了一声,“她美吗?哪一点能跟龙神比?” 长眉老头跺跺脚,“小祖宗啊,求你们好不好都别再说她了。” 琰和羽对望一眼,羽嘟囔着,“难不成她还能听见我们说话?” 长眉老头嘿嘿一声,没了声息,但那表情透出来的意思忧心仲仲。 被这神秘勾住,他俩压不住好奇地苦猜着那女子的来头。 不觉行至一宏伟的府邸,长眉老头说,“国师府到了,小老儿就送到这了,你们自己进去吧。” 末待琰和羽反应,这老儿便脚底抺油之般逃之夭夭,让人不禁以为国师府里住着魔障妖孽。 没有被那气势吓着,琰上前说明来意使门将通报,呈上祁东将军的书信,不多时便来个家将将两人引领到了一侧厅。 一相貌清癯的老者侯在其中。 琰上前拜见问道,“你就是国师大人吗?” 那老者见这两小儿俊美可爱,也不责其冒失,微微笑道,“老朽是这国师府的管家,姓姬名文,两位小公子请坐。” 听琰说明来意,又将他海上遇见龙神的事情细细地问过一遍。最后问道,“小公子,龙神庇佑我东瑀洲,必能使我国运昌盛,只是龙神所求这浮瞑曲谱人世间渺渺未闻,可否请尊神现身天坛详诉法旨?” 琰一时语塞,只好涨红着脸说道,“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找她。她忽来忽去我没有办法。” 姬文叹了口气,“这就难办了,两位小公子不如就在府中稍住几日,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法儿可以求见龙神,祁东将军的信老朽必会转呈国师。” 姬文安排了住宿后,几天都没有消息。 这时候的琰和羽只是以为他们没有获得国师的信任,在孩子的世界谎言终究是谎言,总有一双可以看透一切的慧眼盯着自己,无论以什么样的缘由假借了龙神的名义,内心的不安始终在影响着情绪和判断。 羽耐不住性子问,“哥,国师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见我们?” 琰也感到苦恼,“他们八成嫌弃我们年纪小,想亲自与龙神对答。” 羽羞惭地说,“可是龙神也不会帮我们找浮暝曲吧!” “不”琰肯定地说,“龙神一定会帮我们的!” 羽虽然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足的信心,但依然被鼓舞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找下龙神,可是去哪里才能找到?” 琰悠悠神往地说,“龙神乘风御雨,不在人间。” 羽说,“哥哥,要不我们去找下京都的龙神庙试试?” 琰受到了刺激一般跳了起来,“那些连龙神的模样都描错的泥铸木雕怎会有用,我才不要,我宁愿自己入海去找她。” 羽呆了一下,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停了半晌,琰低声道,“我出去走走,再想想。” 琰发泄地走在京都繁华的街道上,他自己并不明白为什么感到如此气闷,街道的热闹似乎离他很远,那美丽的女筝,遥远的龙女——纷至踏来的画像如无法忽略的臆障在头脑里冲击颠仆,他摸出贴身带着的龙鳞,鳞上灵光荧荧。 女筝把锈剑和短剑都取走了,却把龙鳞留与他,这难道不是日后再见的留念? 可是,己经过去这么久了,琉丰虚镜己经坍塌,所谓的凶剑她是否己经封印? 关于琉丰,关于金毛犼,关于女筝,他有许多许多理不清的疑虑! 净如果醒来,也许这一切都有简单的答案,可是现在他也只能由着自己越想越气闷。 忽然便发起狂来,大叫道,“女筝姐姐,你为什么偷偷地自己走掉了。”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己经忘掉我了吗?” 羽追在他身后,当琰的狂喊声闯进心灵,他被震撼了。 哥哥的心里藏着一份执念,失陷在他与龙神相遇的日子里。 第七章 国师的托辞 第七章 国师的托辞 人们常说天地有灵,神察万象 然而天地神灵都有装聋作哑的时候。 又是一天过去了,琰烦恼地看着天光日斜,时间一点点被无奈埋没。 琰终于忍耐不住:“国师他们瞧不起我们,得让他们知道我们也是有本领的。” 羽亦打起了精神,“哥哥可是想到了办法!?” 琰轻哼一声,“他们想见龙神只是嘴上说说而己,如果能见证到神迹也会满足吧。反正对他们来说龙神只要能福佑东瑀洲便够了。” 羽看着琰的眼睛轻轻说道,“哥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于是,琰求见姫文说,“总管大人,我和弟弟连日祈愿,龙神有应了。” “此话当真?”姬文也抖擞了精神:“那龙神几时可以显身让我等詹仰?” 琰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喉咙,“龙神有事不能亲来,但是遣神鸟复命国师,请国师登台迎候神鸟” “神鸟?”姬文一下子慌了手脚,“神鸟什么时候来到?” 琰顺嘴说道,“我日夜祈愿催的急了,神鸟说来就来,先生不要罗嗦了,赶快去请国师登天台迎侯神鸟,迟了只怕龙神怪罪。” 姬文半信半疑,到底不敢怠慢。 琰趁他去请国师这当儿,连忙找到羽,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说了一通,羽但觉好玩有趣,笑眯眯地应诺着。 经历沐浴更衣祭礼在国师府众将官的拥簇下,仲正国师终于现身了。 琰等候在天台上,看向来者,他相貌端正,自有一股富贵威严的的气度。 国师却慢慢地扫了他一眼,犀利而世故的眼神,令他有些忐忑。 及到了约定的时刻,大鹏鸟在羽的召唤下,疾风挟雷由远近来,骄烈而巨大的身姿在高空中盘旋三匝,然后悠冉升入九宵玉宇,羽来了兴致,引动山兽呜鸣,百鸟齐飞,仿佛追随着大鹏鸟。 虽然只片刻,大鹏鸟非凡的神姿已深深撼动众人,琰看见人们狂热地跪参那远去的神鸟,喃喃自语,“神......是什么?" 如果告诉众人,伇使这只神鸟的是羽,羽不就变成神么?会这样么? 仲正此时看他的目光已不同,牵起他的手走下天坛石级,一边问道,"这神鸟果真是龙神的使者么?龙神到底有多大的神通? 琰迟疑着说,“国师,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人族一直遵循神的意愿行为?那些有非凡本领的族群都可以被称为神族吗?” 仲正国师瞧着他认真思索的表情,不仅微微一笑,“吾幼时也曾有这样的疑惑,天地万物中为何只有人族受神族眷顾,论强大,人族不如虎熊,论智慧,不族不如狐魅山鬼,若非神族,人族或许己经灭种于蛮巟时期,你说我们为什么要遵循神族的意愿?” 琰眉目仍末展开:“所以,对人族亲善有益的才是神族对吗?” 仲正国师呵呵笑道,“神族哪能由人族来定义,无论是否亲善,神族的意愿即是天地之法,小娃娃,这天地亦是神族以倏忽破混沌而开拓出来的,天地即如此,勿论人族!” 琰呆了一呆,端正了身姿,有模有样地回答“回国师,在我们那儿,渔民全靠龙神庇佑平安,我们虽不知龙神有多大的神通,但救危济难才有资格受世间生灵膜拜,也只有这样的神才能让我们得到福报,您说是不是?" “呵呵,救危济难才能受世间生灵膜拜"仲正国师眉间笼罩着一团淡淡云烟,说,“神是神,人是人,神非是为人而存在。” 琰怔了怔,国师话很明了浅白,却象在寓示着什么。 琰低着头,想国师话也是即有理又无理,并非全理。 国师见他低头,和悦地问道,“你想到什么,但说无妨。” “神即非为人而存在,也就没有使役人族的初衷本意是吗?” 国师微微一怔,“小娃娃,你怎么能如此大胆地揣测神的初衷本意!” 琰脱口而出,“神虽不为人而存在,但人却是为人自己活着,希望上苍更多一些眷顾,表达自己的心愿,让神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厌恶什么,这有什么不对吗?” 国师微微一怔,想不到这小娃儿竟然心思灵敏通达,祁将军信中说此子孤身入海,胆气非常,总以为是夸大之辞,而今见这小娃儿黑白分明的眼睛坦荡无惧的活泼光芒,心中暗想,如若此子长成,必有一番作为,但他百无禁忌,连神族都敢非议,不知将来是福星还是祸星! 他们走进仰光堂偏厅,国师屏退除姬文之外的左右随从。 琰见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虽不知缘由,心中便却添几分欢喜,涌起些许被大人物重视的自豪感。 仲正国师先与琰拉了会家常,琰倒也不隐瞒只是略去惊世骇俗的片断,有问有答。饶是如此,仲正国师也深感惊愕,一个五六岁的童子能东海自由来去,真是普通渔人之子吗?但是龙女所谓的凶剑更吸引了他的注意,“吾曾听说世间曾有一场惨烈的杀伐与剑有关,但说法又有些不同。” 琰好奇地问,“有什么不同?” 仲正国师摇摇头,“龙神说的凶剑是霸道之剑,而我听说的却是一件神器,可为王者之用,究竟如何,吾亦知之不详,无从考证。” 琰笑道,“国师对神族的事情真是知道不少呀?” “吾所知的皆由祖上所传所示……不过……”仲正国师皱眉看了琰一眼,欲言又止。 琰心知传示来自于芨引先知,暗想,这个先知倒也有古怪,即然说是归天逝去了,却还能传示寓言给世人,哎,这世间无奇不有,我的见闻见识都还过于浅薄。 “娃娃,我有一事可说与你,你切勿外传。”仲正国师一脸郑重。 “咦?” 仲正国师叹了口气说,“我东瑀洲国托庇诸神十余年国泰民安,偶有征伐也是逢战必捷,而不久前国君却得一怪梦,圣君梦见灾祸四起,国运将尽,自此后夜夜难眠。唉,不知天意如何,我此次向祖陵问卦,正干系于此。” “国君做的梦?做了个恶梦?” “不错!” 琰不知所措,满脸迷惑“呃,国师你是说……这个梦会应验吗?国君难道也是先知?” 仲正国师轻叹,“你还小,大事所系天人感应,国君虽非先知,但君命天定,是梦必有兆,怎能等闲视之。” “哦”琰似明非明地应了一声,却又忍不住说道,“国师以为和凶剑有关……” 仲正国师淡淡笑着,目中稍见忧悒,“凶剑或有关联,但线索过于漂渺,我怎能断论。所以,此事必向先知灵魄请示,但龙神又欲问浮瞑曲一事,委实令吾为难!” 琰恍若有悟,“国师,浮瞑曲可不能不问啊?” 仲正国师颜色郑重,“吾怎不知龙神之托必有要事,但国运社稷非同小可,本国师决非推诿,只是……尚不知这浮暝曲作何之用?还望龙神明示,容吾权衡!” “这……”琰心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却呐呐口拙,为之语塞。 姬文看看了国师,又瞅瞅琰说道,“小公子,浮瞑曲一事国师已在思虑当中,老夫已命人送了七色果品到的住处,小公子不如先回去品尝。” 琰心知他若这样回去吃果子,便没机会了。 他竭力争取道,“国师,国君做的梦果然很凶险,但如果就因为不详的梦兆而去问卦,无非就是应验或不应验两种结果,若是不应验自然可以让国君心安,但是应验,又当如何?国师先前说欲问浮瞑曲,须龙神显身,如今龙神遣了大鹏鸟为使显了神迹,国师又以梦兆来挡,就不怕得罪龙神,真的有损国运么?” 仲正国师听他侃侃而谈,也是一惊,沉吟道,“丁小公子,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但是先知神通,不仅可以问出吉凶,还可以详究诱因,防患未然,龙神是扶危救难的善神,必能体谅一国之难,有些事情还需丁小公子代为周全。” “可是⋯⋯可是”琰涨红了小脸。 “不用急,慢慢说。”仲正国师亦有不忍,这孩子颇得他可心,若是它求,他亦乐于成全,唉,世间法难两全。 琰看着国师和悦的面色还存了期待,“国师,我不懂什么冶国的大道理,我只是觉得奇怪,我们东瑀洲国强兵壮,怎么会灾祸四起?” 仲正国师皱了皱眉,“国君陛下正值盛年,但朝堂上大多是年迈老臣,虽说有十余年养息,擢拔贤士,无奈国本尚虚,文臣虽班列琳琳,武将却难有大用之才,如祁东将军守国疆四十余,今亦老去,将门空虚,唯一稚子而己,谁还能统兵十万?我东瑀洲未来十年光景,必也是文昌武弱,此等格局下,祸患有所潜藏亦不足为奇,但不知将从何时何地何人何事引发!” 琰难以置信地说,“想不到我们东瑀洲只有祁老将军可以打仗了……” 仲正国师听他说得伥然若失,啼笑皆非,“小娃娃,东瑀洲有人口二千万,百员将官,非是你所想的那样难堪,只是这些将官资质平平,唉,十余年不战,实不知还能战否!” 琰似乎有些懂了,目光一亮,“国师,我长大一些便去投军,象祁东将军一样守卫东瑀洲,你让国君放心好了,不必烦忧。这点年纪说得自己竟如同扭转乾坤的关键一般,但那稚子的神色却是再认真坦诚不过。 小孩子都有几分妄念,以为自己得天独厚,变化无穷,无所不能。 国师看着他,这孩子眉眼间绽现英锐,稚言中带着天然的傲气与奋勇的决心,虽必非池中之物,但这国运又怎能儿戏? “小娃娃赤子之心难能可贵,男子汉确实要建功立业,担起这世间的责任!你小小年纪天资不凡,可堪造化,不如到将军府去学些真正的本领韬略!” 琰眼睛溜溜地看着仲正国师,满心期盼地说,“国师,那您是答应浮瞑曲的事情了吗?” 仲正国师微微而笑却不作答! 姬文轻咳了一声,“小公子,国师自有定夺,你还是且……” 第八章 凶兽朱厌 第八章 凶兽朱厌 忽然,一家将匆忙入内,差点撞到姬文! 老管事面色不悦,斥道,“慌慌张张一点规矩也没有,竟是何事?” 家将抬头看了琰,倾身与姬文耳语数句,姬文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仲正国师看在眼里,“有什么事情,直接说来。” 那家将低头禀报,“禀国师西陵城郊的集会,有一只白头赤足的野兽,方才吃人了。” 仲正国师冷眼看来,“野兽吃人,打杀了便是……” 那家将颤颤缩缩地说,“可……国师,那头野兽名字叫做朱厌……” 仲正国师手一抖,捧在手中的茶盅跌碎在地,“朱厌……” 琰不解地问道,“我也见到了那头叫朱厌的野兽,听说它性情凶暴,每天要吃一百副心肝,当时我就想,这样的凶兽为什么不杀了去,还有人养着……” 姫文疾痛般地掩面道,“小公子慎言……切勿对神灵不敬!” 琰大是愕然不解。他看向国师,见他面上一片忧思沉吟。 “一头凶兽,也是神灵?” 姫文脸色大变:“朱厌是帝魃娘娘的守山神兽,怎么会算不得神灵?你年幼无知,断不可出言无状,惹来祸事。” “帝魃娘娘?那又是什么?”琰深感奇怪地说。 仲正国师声音幽沉,他这样尊贵的身份,语调竟变得颓然无奈“我东瑀洲供奉帝魃娘娘是历代传统,丁小公子生长在偏远地境,不知也就罢了,但此地是京都,你胡乱亵渎神灵,是会犯下大罪的。” 琰被他们这样紧张的气氛弄得很是糊涂,他怎么就亵渎神灵了? 况且,一头凶残的野兽也配称作神灵。 姫文见他苦思不解,小声说道,“朱厌是出名的凶兽,世人畏惧它,以凶神名之。” 仲正国师烣复了几分镇定,紧锁着眉头,唤进来一名将官,命他带人去集会将朱厌买回。 当下也无心与琰再作交谈,将他遣了出去,又召了一众幕僚入内议事。 一时间,这国师府上下颇有几分山雨欲来的氛围。 琰走出仰光堂偏厅,羽杂在院中的人群中向他召手。他将前情与他说了,然后皱着脸苦恼地说,“这朱厌是头凶兽,又好死不死在这个时候出现,分明是踩着国君的梦兆前来,浮瞑曲的事情看来更是难求了。” 羽听得横出这样的事来,也鼓着腮邦子怏怏不快,“哥,那帝魃娘娘究竟是什么样的神灵,为什么朱厌生性那样凶残,却偏叫它做了守山神兽?” 琰烦躁地说,“世上有些坏人,若没有使他们惧怕的东西,便要做坏事了。我想那个帝魃娘娘让朱厌做守山神兽,是要镇住坏人吧!” 羽溜圆的眼睛眨了一下,“那帝魃娘娘的守山神兽,那怎会被人轻易捉去,还放到集市上去卖?” 琰若有所思地点头赞成,“的确是很奇怪,即然是神兽……还有人买卖……这真是太奇怪了。“ 他们向国师府的家仆打听更多关于帝魃娘娘和朱厌的事情,那些仆众言辞言烁地道出一二,东瑀洲国确实有供奉帝魃娘娘的传统,而且是王室祖制传下的规矩,那朱厌虽是血腥残暴,在两军交战之时却能助长战力,震慑敌军甚至扭转战局。 琰偏偏头,听得不以为然。 过得两个时辰,那将官快马匆匆赶回,琰从将官随员处打听得消息,朱厌的售主非要与仲正国师面易,方肯出卖。 这件事情越来越不简单了。 仲正国师还在推敲那售主要求面议的深意与可能开出的条件。 琰和羽抢先一步,去到了集会。 那集会上已无前几日那般人潮,看热闹的人少了,却正是有诚心的买卖双方敲定易货的时间。 那奇装怪服辣厉女子的场位上,只少挂了一只五色雀,其余各色笼龛陈列依旧,朱厌刚刚饱餐正呼呼大睡,它的身周果有几滩变色的血迹。 但琰很快注意到这场位的周围有很多双眼晴在关注,一些流连在卖场的商客,一些蹲在角落假意歇息的苦力,但凡那冷丽女子的场位有人进出,都会引发他们细微却紧张的举动。 他拉着羽也不近前,停在左邻的一个卖场观看那边的动静。 他们年纪小,虽然有人留意到他们却没有引起重视。 反倒是朱厌嗅到羽的气息,居然从大睡中惊醒,一身毛都炸起来,凶恶的目光锁住羽小小的身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 “羽,这朱厌在跟你打招呼……” “嗯⋯⋯” “这种打招呼的方式……有点凶狠,不礼貌。” 羽首次遇到对他敌意这般浓重的动物,有些手足无措地说,“哥,我怕⋯⋯” 琰移了小步遮住着羽的半边身子,学着凶狠的模样向朱厌呲了呲牙,目中充满威胁警告。 他年纪虽小,目光却充足,也散发出悍然气䁛。但是这举动并未震住朱厌,反倒激怒了它,它张嘴喷射出一股炙热的气息。 未及琰有所动作 “啪”一鞭子抽來,将朱厌的脸打歪去,朱厌嗷地一声惨叫,闭上了嘴。冷丽女子 肃然地站在巨笼旁边,目光如冰渣子一般在他们身上扫掠而过,厉声道“走开点,别给我惹事!” 琰小脸涨红,这个女子虽然算是帮了他,可他看着她那倨傲的形态一点感激的心情都没有,怒声道,“一只吃人的畜生你自己管不好,当东瑀洲没有王法了吗?” 冷丽女子瞧了膲他,眼角微微上挑,现出冷煞却魅丽的表情,“东瑀洲的王法……也管到我头上来了么?” 琰板着脸,“在东瑀洲大地上纵恶为凶,王法管的就是你这样的。” 冷丽女子呵呵长笑,笑声也冷艳似裹着冰,掺着毒,笑罢。依然不屑地淡扫了琰一眼,“看来东瑀洲冶理的不错,国威隆隆,三尺童子也懂得王法赫赫不可背逆,王法面前,朱厌也可贱作畜生了……” 冷笑一声,不再多言,转回自己休憩的大帐中。 两个客商模样的人相顾一眼,随后跟着进了帐中。 “山主,小小东瑀洲狡童不知贵贱尊卑,不值得动怒” “你见我怒了么?”那女子冷凛凛的语气。 “山主自然不与那小孩儿计较,但鄙人却替朱厌委屈,狡兔死,走狗烹……”那声音却是渐渐低了下去。 “是谁教你来说这些话?量他们也没这个胆子,这些忤逆者,我更喜欢自己教训”女子冷然的语气多了几分傲气。 那两个客商又说了些什么,只是听不清。 但随着一个冷涩的,“滚”字,只见鞭影一起,瞬间将两人抽了出来,从空中暴跌,狼狈地摔在地上。 那帐帷开落,只见那女子白晳的手指抚摸着鞭鞘,红唇边的讥诮扎眼,“我要的自已会去拿,凭你们,也配说个给字……不想给朱厌做口粮,就带着你的人滚。” 两个客商爬起来,其中一个恨恨地在地上啐了口,另一个却整衣揖手,“世事变迀无常,山主若改了主意,随时可来找我”一缩手,便向外撤走。 他一走,那些暗桩也全跟着撤去。 羽揪着琰的衣服,小声吸着气,“哥哥,我们也走吧!” 琰偏头,不解,“为何?” 羽小声说,“哥,你不觉得杀气好重?”他缩了缩身体,小声腹诽,这个大哥,向来逞能斗狠不服输,对危险的恐惧感应太迟钝。 以这卖场为中心,森重的气压低迥,附近所有人都退避了,在这氛围中,朱厌却不再狂躁,眼睛如充了血一般盯着他们,指爪在地面轻巧地抓扒,似乎一个狡猾而贪婪的狩猎者在做最后的准备。 琰心中一凛,再不走,那个冷丽女子就要开匣放这凶兽出来么? 吱嘎一声金属磨裂的脆响。 琰拉了羽转身狂奔。 身后,朱厌的低吼凶残暴烈! 逆轮书友群 qq 212904165 第九章 冷魅帝魃 第九章  冷魅帝魃 第二天一早,仲正国师带了一队护卫,简装而来。 琰和羽悄然尾随,又混在了人群当中,见到那朱厌又是懒懒地趴在地上瞌睡,那冷丽女子却守在牢笼旁,以舒适的姿态坐卧在一张兽皮铺软的木塌上。 仲正国师看着牢笼中三人高近八米的朱厌,脸脥禁不住抽搐。 由那将官引见之后,那女子也不起身,只是淡淡地说,“国师欲得朱厌,是为自己还是为东瑀洲?” 仲正国师正色道,“本国师不以豢兽为乐,求取朱厌自是为东瑀洲!” 冷丽女子眉尾挑起一个弧,一分笑三分涩,“朱厌凶残,可比不得仁兽祥龙。国师真心想要?” 仲正国师说,“朱厌克侫制邪,虽恶亦善!” 冷丽女子轻笑,脸色的冷厉稍缓,说道,“国师是宗亲贵族,欲得朱厌不难,须得依我三个条件。” “请说。” “第一要为此兽建一座兽宫,与龙神庙规制相等,第二每日供奉奴隶心肝百副,第三每年举办一次神兽大游祭。若能使朱厌归其霸主,我分文不取,并传以尔等驾御之法” 仲正听她说得残酷狂妄,细观这女子容颜却又觉战惊,“请教高人名讳!” “山女名作帝魃”那女子淡然说来 如被五雷一击,仲正登时作声不得。 “我这三个条件,国师能答应否?” 仲正脸如死灰,咬牙应诺。 那女子帝魃畅笑,但那笑意远不达眼底,“好,国师是爽快人,且带那朱厌回去,三日后我将亲自登府传授你法门。” 仲正国师哪里敢有什么异议,只是恭声应诺,汗透重衫。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关着朱厌的牢笼一路运到国师府,引得全城骚动,因帝魃明言三日亲临也不敢将它放置别处,暂行关在府中一僻远的别院。仲正深知此事非同寻常,已去王宫面圣以求对策。 琰和羽见此情此景也深感烦恼,不知事态将往何处发展。 “哥,现在是怎么回事呀?这朱厌和帝魃究竟是什么来历?能使他们怕成这样!” “我怎知是什么来历,反正是国师他们口中不能冒犯的神,他们供奉的世尊山主的牌位应该就是这帝魃娘娘的。” 羽讷讷不能成言,“我们东瑀洲不是以仁厚冶国,怎么供得竟是⋯⋯” “难怪那白眉老头儿叫我们不要背后议论她,只是现在这种情况托龙神之名问浮瞑曲的事有点悬。” 羽想到净昏睡不醒的模样也发急地问,“国师到底能不能答应呀?我总觉得帝魃娘娘把朱厌送给国师不好。却想不明白为什么不好。” 琰抓抓脸“我看国师和总管不厚道,总是支开我,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当然不妙。”他心中一动,“羽,你说那个帝魃要为朱厌建一座和龙神庙等制的兽宫,究竟是什么意恩?” 羽想了一会,歪着头说,“我想不出来,不过兽宫和龙神庙等制,那以后东瑀洲不就把龙神和朱厌相提并论吗?哥,龙女姐姐会不会不高兴呀?” 琰怒目圆睁,“她果然没安好心,居然故意污辱女筝姐姐。” 羽见他气得厉害,害怕地说道,“哥,你还是找国师问问清楚。” 琰心烦意乱地说,“我还去问什么?朝堂上的事情我们又不懂,还不是随他们怎么说,仲正国师要真不肯帮忙,我们又能怎样?” 羽失望地说,“哥哥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琰拧着眉头想了半晌,“羽,国师说这个世界是神开拓的,人族敬畏神明,你说究竟是敬多一点还是畏多一点?” 羽懵懵地摇头,老实地说,“我不知道!” “哼”琰自答道,“他们说龙神是善神,能体谅一国之难,所以不顺从龙神的意愿也没有关系,羽,为善的果报难道竟然是这样的么?” 羽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我想这也怪不得他们,就像小雀儿一样,你给它们喂食,它们围着你唱歌,若遇到危险,一定是只顾自己逃散了。本身就是这样弱小,又能指望他们做什么呢?” “说得也是!”琰的话语竟有几分凛然,“在这个神开拓的世界里,惶惶不安,再冠冕堂皇的说辞也掩不住胆小的本质。” 琰解开一个迷结,竟好像格外清醒了,哼道,“仲正国师既害怕龙神又害怕帝魃,帝魃那三个耍求是在逼迫国师做选择。” 羽一头迷雾地说,“帝魃在逼迫国师选择什么?” “当然是地位啦,若龙神被帝魃踩下去,浮瞑曲还有什么戏!” 啊呀,不对! 国师己经答应了帝魃的要求,而他还在傻乎乎等侍仲正国师的答复。 他果然太幼稚,果然还是个小孩子,不等到明确的回绝,就总以为还有机会。 他蓦地站了起来,气哼哼地说,“羽,我们走” 羽瞧着他的脸色,犹豫地说,“哥,你要干吗去?阿爹说不让我们闯祸。” “我才不是闯祸呢,我要去杀掉朱厌,看国师能怎么办?” “哥!”羽鼓起脸,“还说不是去闯祸,就算伱能杀掉朱厌,帝魃娘娘不就要找我们报仇了吗?你又怎知后果?阿爹阿娘怎么办?二哥怎么办?” 琰左右想了想,也泄了气,“那你说怎么办?” 羽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很严肃地愁了半天,“哥哥,你是不是想要向大师证明龙神比帝鬾厉害呀?” 琰点了点头,喜道,“羽果然明白我的心思!” “明白又怎么样,又没有什么办法要龙神和帝魃分出高下!” 琰也一筹莫展,两个人默默想了好久。 琰有了主意,一本正色地看着羽,“羽,我觉得这件事还得靠你。” 羽惊得脸色有点苍白,嚅嚅地说:“哥哥,你不会是想让我去驯服朱厌吧!” 琰安慰道,“别怕,有我在绝不会让那朱厌伤到你!” 羽知道若不是计拙无奈,琰也不会强求自己,眼下若退缩,先前种种努力便都白费了,“好吧,那我们便去试试,如若我能驯服它,自然最好,但这头朱厌古怪得很,我担心它狂起来,哥哥你末必治得住。” “这头凶兽每天要吃一百副心肝,等它神兽宫建好,接受供奉,再想杀它就等同于与东瑀洲为敌了” “哥哥果然还是想要杀它” “所以你要留它性命就要尽力” 求评求票 ! 逆轮书友群 qq 212904165 第十章 灵殇怨念 第十章  灵殇怨念 长眉老头儿将醉将两人带到了一座古旧的老宅,老宅建在山脚接邻一片坟丘 将醉告诉他们,“这是我在京都的家,你们可以暂时住在这里等候消息和时机。” “你是谁?” “你们现在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小老儿对你们没有恶意,反且能帮助你们。” “那请你告诉我们朱厌和那帝魃的来历。” 将醉带他们到屋前,指着左侧的老槐树方向,“看见那片乱冢没有,那里曾经是一个古战场” 那连绵的山,林木茂盛,阴雾重重,的确有不少坟冢掩没在乱草之中。野岒乱郊,有些瘆人。 他引导着三人在院子的古井边坐下,“这座大山以前叫做灵殇山,它埋葬了一个神灵的精魂,那个精魂就是帝魃,她是荡卮族贵族的小女儿,有极高的雷火天赋,也深受族系的重视,八百年前的一场神族战斗,帝魃受伤而滞留此地,竟然爱上了一个人,一个平凡却俊俏的樵夫。” 两个小娃儿转动着乌黑而灵活的眸子,安静地听他说,他们对人间****似慬非懂,却也兴致勃勃。 将醉解下褐黄色的酒葫芦,喝了一口老酒,“据说,那樵夫也爱上了帝魃,只是他的爱是因神人的美貌而起,如今想来自是算不得至情至深,不过他事事贴心关怀,让帝魃也深受感动,沉浸在爱河之中。得知帝魃的真实身份后他开始自卑起来,不接受帝魃的任何安排,千方百计地想要超越她,结果却是无能为力地伤害自己,帝魃感受到了樵夫的痛苦,毅然地将自己的灵源分了一半给那樵夫,甚至将他带回了荡卮本族并恳请族系中的尊者赐于樵夫神名。” “神名?”琰嘀咕了一声 “一个人类得到神名,就意味着整个族系对他的接纳,至少在形式上真正成为神族的一员,有着等同的权利,而不是象我……象那种随时被神界追究的蛮野之神。” “那人只要得到神名就能成神,那不是太容易了!”羽还在苦苦思索神名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力量。而将醉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嘿嘿地笑了笑,“抵不住她苦苦的请求,那些尊者赐给她一个艰难的机会,她付出极大的努力与牺牲去完成挑战,为期五十年,对神族来说,五十年只是一瞬间,但对人来说太长太长,即便这个人已经有了神之身,有了同样漫长的寿元,但他的心还是人类的心,长久的分离让爱情冷淡下来,帝魃并不知道樵夫此刻已经没那么爱她了,在他爱的那个人收获神名的那一天,他同时收获了另一个人类女子的爱情,并且背着帝魃很快有了一个孩子。” 羽啊了一声,“帝魃也很可怜啊,被所爱的人背叛,一定很痛苦!” 将醉微微笑了笑,“对于没有福份的人来说,爱与不爱都是痛苦的。” “以帝魃的性格只怕不会放过他们的!”琰有些紧张地捏着小拳头。 “呵呵,只是你不知道帝魃也曾经天真过,那个人和他爱的那个女子怕被帝魃发觉,为这孩子编织了来历说辞,让帝魃收做义子,帝魃当时一心爱着他,也就傻傻地相信了,但那个人一直不安心,借着一次机会,不惜牺牲了一场本族战争的胜利,以那孩子为诱饵,将主将帝魃从军中诱出困在风魔洞,那一场战役,荡卮族参战将士几乎全军覆没,因而帝魃也获罪被斩首,并剥夺了神名。” “啊!”羽呼吸一紧,这赤裸裸的背叛听着都觉得心痛。 “帝魃的精魂滞留这大山之中,痛苦而不能解脱,她的父亲怜惜她,传神法令她将魂魄中的怨恨化出,如此便形炼成了这头凶兽朱厌,经历数百年的修行,帝魃终于能重聚形体,却只能神不神鬼不鬼在山野里游荡!”他顿了顿,见两个孩子屏住气息地听他叙述,又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接着说道,“她只有受到世人的供奉,才能重归神位,如果这个千年内做不到,就只能再等一个千年” “那……难怪我感受不到朱厌的元性,原来它的本命在帝魃身上,那它已经被你们杀死了……”羽竟然为帝魃担心起来。 将醉摇头“朱厌有灵无命,它的神形被破,所有的怨恨与凶性都会重新回归到帝魃身上,追究起来只怕是东瑀洲国大难临头了。” 琰猛然抬起头,盯着将醉……他知道这样的后果,为什么还…… 将醉的话很快被应证 在朱厌被杀的第二晚,国师府无故失火,久扑不灭一夜烧了个干干净净。 在接下来的三天,整个京都笼罩在地旱雷的威慑之下,人皆提心吊胆。 “哪里可以找到帝魃?我去告诉她朱厌是我杀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想去向帝魃伏罪吗?你以为这样她就会放过东瑀洲国吗?你仔细想想,我为什么要助你杀死朱厌,我难道不知会惹怒帝魃?!” “为什么?”这也正是琰想不明白的地方 “帝魃虽然有她的可怜之处,但现在无论你怀有多大的同情,都无法改变她的命运,所以小娃儿省下你不必要的力气,去完成你的使命,去达成你的目的。我经历多次的人生失败才悟出这简单而残酷的道理,”将醉泛出苦涩的笑容,“触怒帝魃,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可以让东瑀洲国依赖龙神,问出浮瞑曲的线索。” 琰默然,羽也垂下了眼睛 这样的做法似乎违背了什么,至少父亲教他们诚实与担当。 但将醉究竟是什么目的?他帮助他们获得浮瞑曲,但要却引导他们走向迷途?如果他不择手段,为何不捏造一个听来顺其自然的故事? “好,那就请老先生谋划吧。”琰作出了选择,羽无语! “现在首要的是将京都从旱雷的轰击中解脱出来,这件事情不难,只消让大鹏鸟去驱散云层。雷电自然消弭,如此和帝魃直接对恃,国师就不能再左右摇摆,人心所向必定会归附于龙神.……” 当大鹏鸟再次代表龙神的使者出现在京都的高空,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神灵符号,它鼓动风翼穿梭于密集的乌云当中,每一次击破云层的回旋都获得民众顶礼的膜拜与欢呼。 第十一章 神魂初醒 第十一章  神魂初醒 在这一段时间,风平浪静 羽躺在草地上,听小虫儿偶偶私语,看青天下丝丝淡云。 这世界似乎不同了 他们也不同了 琰有些兴奋地跑来告诉他,“国师明天就可以祭祖问卦了,还特意让我们去观礼。” “那太好了,希望一切都能顺利。”羽迟疑地说,“哥,你有没有觉得驱逐了帝魃,不仅改变了她的命运,甚至改变了东瑀洲的国运,这样真的好吗?如果这一切都是我们的自做主张,我们因为私心而改变了他人的命运,我们做的这一些事情是对是错呢?” 琰却没有踌躇,坚定地说,“我想过了,你看,这世界每一天都不同,人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却浑浑噩噩地相信命运,天地在变,如果命运注定需要改变,为什么不能让它按我的想法改?” 羽心中一跳,“哥,你想得也太胆大了。” 琰笑着说,“又不是我突然胆大了,只是从前只顾贪玩,从来也没有想过我想要的未来是什么,我可以改变什么。羽你想过没有?” 羽笑了笑,“我可想不来这些,我只要能和爹娘大哥二哥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琰哈哈笑着,伸出手去用力揉乱了羽的头发。 他们期待的一刻终于来临,沐浴更衣,梳洗一新地静持仪礼,使得两个漂亮的小孩更加粉状玉琢精灵可爱。 国师的祖陵建在城内,挨着王宫南门的一座宫殿,沿秘门入秘道直通地下,以东瑀洲的国力而言,这是一个宏伟的地宫建筑,地宫方正十二间副殿供奉着国师历代先祖的灵位,正殿神龛巍耸严正,牌碑墨字金边书写[感天应地昭德汲引先知],左右各设一炉鼎,依然弥散着清淡奇特的香味。 神龛之后立着一部玲珑仪,这个直径近3.6米的中空铜质圆球,球面上是镂空的“星点”和“星座”,站在球里,看到的就是一个可以演示四季星空变化的迷你天穹 令两个小娃儿惊叹不己。 仲正果实依序一一焚香祭拜。 铭文卜祷诸事礼毕,仲正国师起取神龛前的爻子算子演运卦象。 他的眉头越锁越紧,琰和羽的心也随之悬起,须臾仲正叹息道,“卦象说浮瞑曲是先天之物,不能言传只能意会,必须要有特殊命格的人才能承接......” 琰不解地问道,“什么命格?” “这个命格……”仲正国师的目光变得深沉,幽幽地泛着蓝光,神情也和平时不一样,仿佛确实被奇异的力量依附了一般,缓缓扫过在场诸位,最后目光定在羽的脸上 “孩子,你过来” 羽愕然地说,“我?!” 仲正国师颔首道,“不错,你就是卦象上所言能承接浮瞑曲的人” 冥冥中自有天意,琰和羽虽然有些小惊奇,却也并不感到震惊。 真正震惊的反而是不动声色的国师等人。 这卦象……太巧合了,仿佛被安排好了一般。 羽走了过去,立在法案边侧。 “跪下吧!” 羽依言面向神龛跪下,仲正牵起他的手按在法案上,触手居然是冰凉绵软的,羽吃了一惊看那法案如一整块墨亮通透的软玉,四只站脚深深没入地下,竟仿佛如地底生长出来一般。 “排空杂念,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仿佛细微的电流穿越掌心,在心神中快速奔腾,眼前天旋地转,头脑里重盈着一个声音,【羽......你来了...羽......是你.......来了.......】 仲正国师见他神情迷茫四肢发颤,那情形不对,连忙将他的手自法案上移开。 “怎么了?”琰关切地问 “什么都没有看到,却好像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仲正国师神色微锷“......” 琰看见仲正错谔的神色,心中也跟着奇怪了,这是什么鬼?不是说芨引先知十分灵验么?怎么一开头就乱了套路? 法案上显现出一行奇特的字符 “国师,那是什么?” “莫非先知在显灵!”仲正抢看那符文,“试汝真身,传汝妙音,吾今更苏,天劫在即,唯祭天宝,护吾灵源,福祸一线,汝慎查之”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天劫在即,唯祭天宝?”琰十分不解 仲正国师皱眉道,“这些话应该是说给这位小公子的,字意虽浅但是如同暗语指示,吾也不太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吾今更苏……是谁要醒来吗?”姬总管激动不己,“国师……难道是……难道是先知……” 仲正国师抽了口气,斥道,“休要胡乱猜测,芨引先知又非是妖魔,怎会遭遇天劫?” 羽却感到确实脚底下有一股灵气萌动,法案仿佛也要融化成液体一般。 “先祖卦象从未以此方式显示” 仲正国师负手沉吟“不过,按照符文所解,浮瞑曲并不难求,应该在此便可得到。" 浮暝曲即刻可得,这可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琰忍耐不住地催促道“国师,你快想想办法。” 仲正国师苦笑,“那符文十分可疑,怎能妄动。” “符文可疑?这又作何解释?”琰急得抓耳挠腮。 “先知预言,向来遵遁固有章法,以图为示由我解说,从不曾这……” 羽见仲正国师也失了主意,试着重新端跪了身形将双手按在法案上,那通透如玉的法案明亮起来,股股水纹从他的手掌心向外扩散 一股神奇的力量牵引他的识觉 墨雾一般浓重的混沌世界 【羽?为什么你的灵脉中流动的全是净的灵力?难道你还没有苏醒吗?】 “你是谁?在哪里?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果然呐,我是双子珠,既然你还记不得我,那你为什么来这里唤醒我,净自己为什么不来?】 “哥哥睡了佷久都没有醒来,我是来这里求取浮冥曲的,你是拥有浮瞑曲的人吗?” 【原来如此,净又因动用那种力量而沉眠了么】那声音沉寂了一阵又再度响起,【的确,我保存了浮瞑曲,事已如此,你便什么都不要想地放空心思,将这浮瞑曲拿去吧,此曲是天地初创,万物灵脉交汇的声音。你悟到这曲音之后,立刻抽身离去走得越快越远越好,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为什么?是因为你说的天劫吗?" 【不错,这是上个轮回施加在我身上的封印,天劫将伴随着我的苏醒而到来。】 “那你怎么办?能躲过天劫吗?” 【天劫来势浩大,我神元初醒灵力未复,或许不能抵挡,只能勉力一博,如若不能幸免,也只当溟溟注定我今生是特意来传你浮暝曲。没有时间了,你还不快收定神志接受曲谱。】 来不及细想,羽心神一坠 这就是浮瞑曲吗?! 那样的声音无法言喻,那是生命交汇的宏大乐章,无以伦比的美妙,足以让任何灵物潸然泪下,如痴如醉。 羽置身在未知的世界里,感受这天地怎样从混沌中一寸寸地绽放生机,在灰暗中获得鲜丽光彩。丝丝密密的弱电质联系着每一个生命体,一点一点的灵光纷纷洒洒地注入山川河海。 羽沉醉不己,神魂难返。 但是那骤变突生。 一道迅猛的霹雳凭空落下,将整座地宫劈成两半,崩裂出一道深不见低的地缝,巨大的声响将羽拉回现实。 法案在他手下化作液晶沿着四个站角缓慢地流淌渗下。 又一道霹雳闪下,与第一道霹雳的落位重叠,在雪昼般的电火摇曳中,大地震鸣,地宫在分崩离析。 众人惊慌四撞,惊叫着向出口涌去。 这就是天劫吗? 他回过神来大喊道,“哥,快跑啊。”话音未落,琰已经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拼命往前跑。 迎面一团光轮横切进地宫,悬定在地缝上端,光轮释放更大更亮的灵光,减缓着宫殿坍塌,逆向修复着分崩离析的地宫。 净清请冷冷的声音自那光轮上透出来,“琰,羽,将这些人带出去。” “二哥”羽惊喜地欢叫一声 净没有回应,他少年形态的灵体一面操纵着光轮,一面结出手印冲向虚空。 虚空中奇诡的旋涡与手印纠结在一起,能量云势钧力敌地翻滚。 “二哥你也要小心呀” 琰和羽不敢逗留,撤出地宫。 净催动灵力,再度结出手印封闭闭旋涡。 那旋涡终于一点点地收拢起来。 “双子珠,回答我~~”光轮顺势深入地缝,追寻着双子珠的灵气。 “净......”一个声音从那地炎溶流中心传来,虚弱异常。 双子珠抵不住了么? 净加速催动光轮在地炎中撕开裂口,进入,淹没。 赤炎滚滚热燎难近,喷发着股股熔柱 迅速涨高 要闭合裂缝,不能再等了。 净冷淡的神情终于见了一丝冰裂,紧要关头,拳头大小的双子珠从地缝中跳脱了出来。 净随之起出光轮,但那光轮已失尽了华光,只在空中颠仆颤动片刻破裂成几朵光花便消失不见。 “对不住,累你又失去了法华轮。”双子珠悬立在净的面前,幽光暗淡。 “法华轮我再重新炼聚便是了,这次天劫亦耗尽了你的灵元,你也需要时间休整。” “说得倒容易呵,你当我不知道法华轮的难得之处,你要把它重新炼回来,不仅耗费时日,更重要的是机缘难证。” “法华轮不会比你更重要,沚,你和我不同,你若躲不开他的天魂咒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我的醒觉只怕已经惊动了他,人界还能呆下去吗?” “隐匿你的气息不要轻举妄动,他没有那么快找到我们,该来的躲不过,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 “也只有这样了,净,告诉我为什么不让琰和羽醒觉?” “转轮已陷落得太久,记忆已变得过于滞重,哪怕拥有短暂的快乐都是一种解脱和救赎。” “那么你自己呢?我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见你真心笑过了。” “我不需要那些,经历这许多的轮回失败,存在或者消亡,我已经学会了享受寂寞,不需要你们任何一个再付出同样的代价,记忆由我来背负就可以了” “净......”长长的一声叹喟,“希望这一个轮回能让你解脱,就这样吧,等我恢复元气,再来找你们。” “好!下次再会了,老友。” 地宫被毁,这是不详之兆啊,人们议论纷纷,东瑀洲国的大臣们束手无策,国家只能鼓励百姓多行祭祀之礼求龙神保佑。 在此时间,西泰洲国的使臣频频来往,名为商贸求援,实则强求财帛土地,短短的一年时光,两国的关系就由友好发展为敌对,剑拔弩张,战争随时会爆发。 为了安抚民心,东瑀洲国君决定亲自到福海镇来祈愿。 王族的祭祀祈愿盛大无比,即便神灵也不能等闲视之。 羽心中不安,若不是为了浮瞑曲,或许东瑀洲不致如此 他找到净问“二哥,我们能不能做一点什么帮助东瑀洲国度过难关?” “羽,你应当知道是帝魃要发动战争,惩罚那些对她不敬的人族,谁能平息她的怒火?她对人族的憎怒延续于八百年前的伤痛。” “哥,你帮忙想想办法吧。” “羽,如果人族不知道自己想要信仰什么,战争总会到来,原谅我,无法帮助他们。” “哥哥” “不要再说了,让琰去处理这件事情吧!羽,我们有着各自想要求证的答案,唯有你还在等什么呢?” “恩?什么?” 第十二章 执入魔道 第十二章  执入魔道 夜,星空,凉月 琰光着脚走在沙滩上,蓦地回过头来看身后留下长串的小脚印,笑了。他奔跑起来,朝着龙神庙奔跑过去。 白天来龙神庙祈愿的人太多,直到这个时辰才清净下来,只留有他一人与龙女神像对视着,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快乐滋味。 一连几天他都这样偷偷地溜去,呆上一会再偷偷地溜回家。 今天,神庙有人,一条纤秀的背影静静伫立在神像前,海蓝色衣裳随着风摆动。 “女筝.......姐姐” 女子转过身来,美丽的脸庞显出小小的惊诧,“是你?” “你还记得我”琰高兴地说 女筝微笑,“我当然记得。你能否告诉我,这东瑀洲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人人都要向我祈愿求福。” 琰说道,“因为你救了渔民,国王建了龙神庙,所以惹怒了帝魃,现在她要通过战争假借西泰洲人来惩罚我们东瑀洲,所以……” “原来是这样,若受得供奉再有一百八十年帝魃便可以重归神位,这件事情你们求我不如求她,为她修建庙宇重新供奉便是了。” 琰为难地说,“东瑀洲不可能与她再修好了,帝魃要东瑀洲奉那头凶兽朱厌为神,为它修建神兽宫,结果朱厌被我们失手杀死了。” “你们人族居然有这种能力杀死朱厌?”除了震惊之外,龙女脸上浮现淡淡的诧异,十分不信。 琰不服气地争辩道,“虽然是有个老头儿帮我,可是如果公平较量,我不一定杀不死它。” “原来是你杀了朱厌。”龙女瞧着琰殷殷期切的脸庞,这小娃儿在那琉丰岛上取得了凶剑,她也该有所还报,“你是想求我帮助东瑀洲免去战祸吗?” “女筝姐姐,我希望你做东瑀洲的神,护佑我们的国家好不好。” 女筝微微笑道“我龙族无意与帝魃为敌,但神庙之争终究与我有关,我可尽力说合帝魃,免去人间的一场杀伐。” “那真是太好了,她如果真的想打仗我不也怕她,但是国王不想打,百姓也不想打!”琰想了想又说道,“我们国君来祭龙神,你会见他吗?” “见与不见全凭机缘。” “可是我想见你呢?”琰期盼地望着她,“我怎样找你?” “你能有什么事找我?”女筝微笑着,“还记得那片龙鳞吗?你若真有事找,将它沉入海中便可。” 此刻的女筝并不知道她与琰将有斩不断的联系,也不知道她在这孩子心中有了一块不可取代的地位。 回到龙宫,女筝召日夜游神询查帝魃去向,得知她栖身西泰洲火云洞,西泰洲臣民正在为她建造神宫。 女筝心念一动,启程赶往火云洞。 火云洞周边火岩石林立,常年覆盖青藤,别处尚有料峭春寒,此地却山花早开,温暖宜人。 洞外石桌石几,帝魃正与人对坐。那是个金发长袍的男子。 “你有贵客临门,可需我回避。” 帝魃冷冷地说,“不速之客能有什么好事,你只管在此我看她能奈我何?” “帝魃姐姐何以如此?你我姐妹相交日久,有什么恩怨过节不能明说,不能化解?”女筝现身与帝魃见过。 “原来是龙神大驾,哼,你我能有什么交情,不过是两族交往方便司职,自我不在神位可曾再有过什么交情?” “姐姐何必说得这么绝情,我正是不忍见你自绝前途,所以才会来规劝。” “自绝前途!”帝魃冷嗤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如此行事,八百年来也不曾见你有此闲心!” 女筝微微一叹,“那时的劫,是上神的旨意,谁也无法为你求情解厄,有心无力也是枉然,但今次之事,进退皆在一念之中,姐姐切莫自误!” “你倒是撇得干净!杀我朱厌,毁我东瑀洲根基,这仇怨不是你三言两语便能解决。” “女筝实无意争夺东瑀洲的供奉,如你所知,龙族直接汲取天地精萃灵气,并不需假借于人族念力。” 帝魃更是泠冷一笑,“尔等天神自然比我这鬼神要高贵些。” “姐姐,请平息你的愤怒,我不希望因你我的误会累及天下苍生,他们是无辜的。” “他们哪里无辜?我在这世界游荡的八百年,为他们消弥过无数的战祸,到头来却被如此无义地舍弃,他们自有该死之罪!” 她语气森森,全然不是玩笑 女筝心头微凛,“帝魃姐姐,何至于如此!你在神界的修为会因一时愤恼全番毁弃。宽恕那无知的背叛,也给自己一条明路,八百年虽然是一段难熬的日子……” “是么?呵呵,可恶啊,以无知来掩饰背叛的丑恶,我也想劝你不要得意过早,人族的心多疑且多变,今日有求于你会供奉你,来日有更好的归依就会背叛你,等着瞧好了。” “帝魃你的愤怒让你失去了宽仁之心么。”遭受帝魃屡屡抢白,龙女心头泛起不快。 “龙女你经历过愤怒吗?经历过绝望吗?你凭什么在这里高谈宽仁,我曾经天真如你,曾经不顾一切,但背叛是人族与生具来的能力,用宽恕衍生的罪业,凭什么让他人承受。” 女筝叹息,“帝魃,我再劝你一句,退一步海阔天空。” “也好,即然女筝你这样有诚意,就献上毁我朱厌那人的性命。”帝魃勾起讥嘲的笑意,“我或许可以息怒。” “取人性命,非我所愿。”女筝缓缓地说,她己觉察帝魃的心坠入不见底的深渊里,积怨成仇的心志难以撼动。 “哈哈”金发男子接过话去,“口口声声宽仁厚德的神族,你们只是被自己的假面蒙蔽了,看不见自己的残忍之处。” “你又是谁?”女筝心生警兆,帝魃作为鬼神与神鬼往来本属平常,但此时却不能以寻常视之。 金发男子询示了帝魃一眼,嘲讽地回答,“尊贵的神族呵,你可能不会愿意听到我的名字,我来自黄泉的彼端,我是一只魔。” 这样的回答虽无意外,依然令女筝惊震动怒,叱道,“帝魃,你居然与魔勾结,甘愿受他蛊惑。” 帝魃冷冷地说“自说自话,我已入魔何须勾结何来蛊惑,从此神魔两道你我各走一边。” “帝魃,你可清楚,若为神鬼,人界尚有你的席位,若为魔物,神魔不同道,人界便不能容你。”女筝语气缓缓且沉重地说,“下次见你还在人界游荡,便是与我龙族为敌” “龙女,这偏僻的震源,你们小小龙族,能奈我何?”帝魃哼了一声,冷冷地瞧了她一眼,“我好心提醒你,你久居人间,早己失去了天神的坚毅心肠,还是早做打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女筝秀眉轻皱,淡淡地说道“话中有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金发男子轻笑,“尊贵的神族,我们魔族的嗅觉最是灵敏,你休想瞒过我们。” 女筝目光泠泠地看着这魔,“魔族巧鼓簧舌,蛊惑人心,不要在我面前卖弄机敏。” 金发男子笑容不改,“龙女,太古精兽非是你龙族能驾御的,话不要说得这么绝,你有求我的时候。” “不知所云”女筝拂袖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帝魃一脸漠然 金发男子欠身笑道,“请!” 女筝御风而走,却不能释怀!堂堂神族之灵居然堕入魔道,这是何等的悲凉与讽刺。 魔族不可小觑,究竟是什么时候攻破了帝魃? 如此蠢蠢欲动的魔族,看来这个世界有难了。 第十三章 人间伐战 第十三章  人间伐战 几日后,国王的祭神大典如期举行 这福海镇人山人海热闹非常,国君国师将军大臣在神庙献完香祭,又到海边将满载着祭品的船推入海中。 在日落黄昏时,女筝披一身金光遥立海波之上,姿容端妙“尔等之所求,我已尽知帝魃骄横不听我劝,她因私怨而迁怒无辜,为求私利而勾结魔族,实非我神主所能宽容,东瑀洲王你且安心,若帝魃一意孤行,我当谴兵将助你。” 东瑀洲国君有虞严光诚惶诚恐。 帝魃,东瑀洲历代王族供奉的神,无战不胜的军神。 龙神可以抵挡吗? 一个月后西泰洲国突袭东瑀洲边界小镇,战争爆发 西泰洲游猎为生,向来骁勇善战,而对这次的战争准备已久,厚积薄发逼得东瑀洲国节节后退。 表面上看这是人族的战争,帝魃没有直接出战,女筝本来也不愿卷入人族的纷争当中,无奈东瑀洲国君与臣民连连催告。 只得先遣了蛟龙予漓为先锋,蛟龙予漓皮鳞刀枪不入,于是东瑀洲国在邯野博回了两局稳住了战局,这回正准备反攻西泰洲国的城池阿那迟。 予漓在城下叫阵,阿那迟只坚守不出不肯应战。予漓哈哈大笑,飞身而起横冲直撞地将 阿那迟的城强撞破两个大洞,予漓宣言给阿那迟一天的时间考虑献城投降,第二天如果城门不开,东瑀洲国将全军攻城。 西泰洲王都 帝魃站立在王宫的城楼上,西泰洲到底与东瑀洲是不同的,广阔的大地半是沙半是草,王城也远没有东瑀洲繁华,城内的建筑以石头为主,达贵们住在高屋大楼内,贫贱者以古庙帐篷为居。整个王都古庙多不胜数,风格不一,大多数己经失修,好在是土石基筑不至于倾颓破落,但青黝黝的一片也显得暗淡。 但这个王宫是奢华的,据说从国王即位起就一直在扩建,从来没有停过。 但那些华屋美舍,西泰洲国君却极少去亨受,他只是不停地下令修建修建修建。 帝魃浓黑的眸子睨着跟在她身后的华贵男子,他己经不年轻了,四十多岁的年纪,长圆的脸,多肉的鼻子,眼角也爬上不少皱纹,但他的眼睛并不浑浊,也不清透,游浮着阴鸷与嗜欲。 他其实并不丑陋,若倒回去十年,说不定也有点英俊。 帝魃没有掩饰她的嫌恶,但人族又有几个不惹她嫌恶。至少这个人在她面前并不掩饰自己的丑陋与阴暗。 “即墨煊赫,你为什么要供奉我。” “因为我可以在你身上嗅到死亡和背叛的味道,我喜欢这种味道。” “你喜欢死亡和背叛?”帝魃睨了眼,眼中带出青碧的荧光。 “我只是想要一场人间的葬礼,从前即墨家族的人总是死得卑微寂寞,我就在想即墨家总要有个人死得热闹些,若天下人不肯为他哭,那就让他们陪他哭好了。”即墨煊赫裂开嘴,却牵出个又像哭又像笑的表情,看起来又狰狞又可怜。 帝魃卷起微笑,苍白却邪魃,“你恨什么?” “我恨我一直在等待死亡,上天却让我活了这么久。我恨我活了这么久却不能成为一个贤明的君王,我恨我成不了贤明的君王,却想让臣民永远记住我” 即墨煊赫,这个在位三十年的西泰洲君王,他所有的政绩都用于享乐,这样的君主居然还有脸说贤明是自己的恨憾! 帝鬾不懂,也不想懂,了解这种事情也需要耗费感情,而她早己不愿支付,她冷晒道,“人族的心永远是茅盾的,一会想这样,一会想那样,连死都不痛快,惹人憎恶” 即墨煊赫喃喃地说,“因为人总不是为自已而活,连我这样自私的君王都不是!” 帝魃冰冷地说,“我从没有见过比人更自私的灵。无论做什么总能找到借口卑鄙地安慰自己。” 第二天,予漓再临阿那迟城下,只见城门前横守一人。 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周身缭绕着灰色的怨怒之气,仿佛恶灵在舞蹈。 帝魃脸上并无表情,眼神比以往更冷酷,只瞧了予漓说,“你有多少能耐,不如先在我这试一试。” “帝魃?!”予漓不能确定,面前这个女子散发着凶戾的死亡气息。 “龙族,东瑀洲……托庇的新主,让我看看你们究竟护得住护不住……”她的脸上浮起残忍而快意的笑,仿佛索仇的恶魔。 予漓被怨气所侵,心中一阵恶寒,耍了个花枪纵身直取帝魃的要害,不想帝魃的身手更快,藤鞭迅速地绞上枪杆缠到手臂身躯,令他挣扎不脱。 “这就是让你夸口的本领吗?”帝魃鞭尾一收,将予漓绞杀当场。 予漓蛟之身,可不等他有化身的机会,帝魃己下了辣手,可见心意决绝。予漓身死,天空乌云密布,下起大雨。 帝魃冷冷一笑,收势隐没! 这小小的见面礼,就当是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龙女一个惊喜。 第十四章 应龙殒 魔者至 第十四章 应龙殒 魔者至 予漓身死魂散,命火一熄,女筝即可感知! 她惊怒交加,这本是人族的战争,她不想为之太过,料那帝魃只是神魂野魄,必不敢与龙族为敌,战得几回也就罢手双方终是要留条后路,没想到她竟真是绝情绝义,一照面就将予漓绞杀,她的手指微微颤抖,调出将令遣五方应龙乾凛去应战。 应龙乾凛在龙族内有极高的声望,也曾与帝魃在天界时共同作战,可算得上是旧识,彼此也知晓对方的本领。 乾凛听说帝魃杀了予漓,怒火冲天鼓动双翼振飞万里来战帝魃。 阿那迟城门前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两者上下翻飞激战不下,又各显出法力,风雷交加,雷火交击在空中甚是绚烂夺目。 鏖战既久,乾凛消了点火气,狂笑一声“帝魃,你神体灭了还有这般能为,乾凛不得不佩服。” 帝魃眼内杀性毕露,脸上却依旧是肃冷从容,边战边说,“乾凛,与我为敌,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乾凛笑道,“帝魃,我怜你不易,现在束手就擒,我还可以饶你不死,遣返荡卮发落。” 帝魃笑道,“乾凛,你凭什么拿我?还想将我遣返荡卮发落,你该不会不知道人界的劫数自有轮回因果,自成体系,我虽是神鬼却不在神籍,不亨众神的福业,亦不受神魔约束。” “狡辩!”乾凛重哼一声说道,“你跳出三界再说不受神魔约束的大话。” 帝魃笑道,“当然,神魔两道若当真决意诛灭我,我自无可逃遁,可惜,现在讨伐我的不过是龙族小小龙女,哈哈,连天法之道都未曾参透的龙女,乾凛,你真可悲!” 乾凛心中一凛,“你说你的行为合乎天法?欺凌弱小便是正途?” 帝魃轻哼一声,“我做神鬼八百年,以东瑀洲为天下立法之正,屡屡匡扶其危难,哪位天神动容过?东瑀洲即负我恩义,自招祸由,岂能怪我不善?” “帝魃,你此时虽为鬼神被褫夺神名,但四万年的修为仍在,怎么却与人族计较?” “乾凛,我没你想得这么强大,虽历时弥久毕竟你我同袍一场,及早抽身而去我也不难为你,我灭东瑀洲自依神鬼天法,要怪也得怪他们国运将尽与天无咎,你若阻我反倒是逆天而行。” 乾凛被她说动,心中生出疑窦“你即依天法而行,龙女又为何要讨罪于你” 帝魃冷嗤,“龙女贪图人间浮名,夺我转世供奉,是她自乱天纲地常,私涉人界事物,予漓虽是我杀,罪却在她。” 乾凜深皱眉锋,“这……或许是一说,我自会查明真相,但帝魃你若只安心做你的野鬼我也不来为难你,你投身魔族却做何解?” “呵呵呵”帝魃长笑道,“乾凛,你是战功赫赫的神界老将,为何反被那龙族后辈三言两语调拔。” 乾凛说,“龙女天资过人,帝神青眼有加,我族内之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帝魃冷嗤,“一个小小的龙女能得到帝神青睐,果然殊荣有加,擅自干涉人界运势,竟是连上神谕令都不用请示,那龙女的圣眷到了如此地步么?” 乾凛听她这样说,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中也掀起惊浪,“你意指龙女因私枉法,冤你入魔?” “乾凛,你当知我父族与魔族累累世仇,龙女不知细故,仓皇与我安上如此不堪的罪名,我且不说其它,若我在天界的荡卮父族知晓,我看龙女如何收场……哈哈哈哈” 乾凛犹疑不定,帝魃固不可能投身魔族,但以他的了解,筝女又怎可能贪图人界供奉?帝魃虽然是神鬼之躯,但生前功绩卓著,又有家族护庇,要拿她绝对没有那么简单,眼前情状看来,帝魃有恃无恐,自己被予漓之死刺激,未向龙女求证周全,眼下疑窦重重,战意消怠,不宜决战。 他想透此节,“帝魃,吾亦念昔日袍泽之谊,信你几分,或许又是那只魔的伎俩,使你与龙女无端相争,但龙女贵为龙族公主,又在军为主帅,容不得你红口白牙信口雌黄……你我此战暂可休矣。” 帝魃手上一缓,“休战……也罢,我尚有一事要说。” “何事?” “数月前,有一股异能在东海震荡,你知那是什么?” 她神情肃穆,乾凛思忖道,“难道这异能与魔族有关?不过这股灵能亦正亦邪,其本源不似来自魔族!” “这股异能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么?” “呵,帝魃你未免太大惊小怪,灵源循复,轮回道上从不寂寞,纵有些错乱的灵源被夹裹流窜也不足为奇。” “只怕这异能……将改变这世界的格局,纵是你乾凛也难奈其何,你后知后觉还是不要阻拦我路……” 乾凛一惊 猛然见帝魃唇角挑起残忍得扎眼的微笑,全身忽而杀气暴涨,异化成无数藤蛇缠攻过来,乾凛一时不备,失之大意,被帝魃快厉狠绝的藤鞭穿心而过,含恨坠空。 他己是有一定阶位的正神,应龙的血落于地上焚起蓝青色火焰,身躯在空中碎裂成光球被风暴卷去。 帝魃狂笑着,残酷的笑声在两军中回荡。 但无论东瑀洲西泰洲的军队,都在笑声中颤抖。 应龙的失利阵亡给女筝带来巨大的冲击,她知道这件事情己经难以收尾,神界的问责不知何时便会到来,而她若收兵,东瑀洲也必将受到帝魃和西泰洲更疯狂的报复。 帝魃,这曾经声名赫赫的神界名将,将以何种方法品尝即将到来的胜利果实。 痛定思痛,连乾凛这样的上将都被击杀,若用其它将众也是送死。 女筝徬徨着,究竟要怎样才有胜算。 点将台上 她明眸微沉,不觉将手按在那古老的卷册封皮上。 卷册残缺,文书奇古! 这种文法她不能在龙宫识库中找到对应。 卷册所绘的种种异形该当就是那魔者口中的太古精兽,它究竟怀着怎样的目的? 这残册古卷与凶剑一起掩藏在琉丰虚镜,不用想也知非是寻常之物。 “呵呵呵呵……”魔魅的笑声响起,发笑之人似近在左右。 女筝将残册古卷收入掌心,低声喝问,“无孔不入的魔者,如此堂皇入室,当真欺我龙族无人!” 一双飞星月牙剑旋转空飞,金发男子在飞剑逼迫中乍隐乍现,诡迹扑朔。 剑力一合,复返女筝手上 金发的魔现出形来,讪讪笑道,“龙女,我一片好意前来解你之难!” 女筝心下反而沉定,轻哼道,“口口声声的好意,我姑且听之。” 魔者微笑道,“乾凛亡故吾深表遗憾,试问龙女自比应龙如何?” 女筝淡然道,“吾之修为自是不如!” “帝魃若要覆灭东瑀洲,龙女是否还有信心能抵挡?” “或许我非是帝魃对手,但我东海龙族也非无将可遣!” 魔者哂道,“诚然,若以龙王尽全族之力与帝魃竞力,结果非是可料,但是我料龙女你不敢向龙王陈情,退一步说,龙王未有充分的理由与把握,亦不敢与帝魃死拼,说不定反要冶你擅自妄为之罪。” “魔者果然是有备而来,对我神族条令规则知之甚详,此番话,该不是帝魃教你的罢!” 魔者微笑,“龙女小觑吾也,吾对神族之了解或许尤在龙女你之上。” 龙女心中一动,细观此魔形貌气度,举止风流潇洒却看不破修为几何,心下更添几分惊诧。 魔者继续说道,“或事态扩大不可收拾,只怕龙女你不仅自身难保,恐怕还会累及亲族。不若及时罢手,弥祸消灾。” 龙女轻轻哼笑,“乾凛予漓因我而亡,神界问责迟早将来,我却如何能弥祸消灾?” “若龙女肯许我一诺,我愿配合你作为担下此责。尽可将事由推到魔的身上。” “噢,魔者果然善心好意,那么帝魃又如何?难道她对你言听计从?” 魔者嘴角含笑,甚有把握地说道,“帝魃孤僻自傲,但我己掌握她的心性,虽不至于言听计从,但总有办法让她听从我意。” 女筝冷嗤,“魔者果然有些手段,只不知魔者想要从我这得到什么承诺?” 魔者坦坦笑道,“如我前言,太古精兽非是龙族所能驾奴,与其私藏,不如与我合作。” 女筝秀目微敛,沉吟不语,心中暗道,“这只魔不知何故认定我掌握了所谓的太古精兽,琉丰虚境究竟有甚么我所不知的秘传” 魔者以为她心思犹豫,笑问,“龙公主有何为难之处?” 女筝微微一笑,明眸凝辉,淡定地看着他,“ 魔者却有什么方法收服太古精兽?譬如金毛犼。” 魔者颇有些兴奋,说道,“金毛犼身猛力浑,鹰爪龙尾能变化大小,不畏雷击,若要收服的确要化一番功夫,待你我立下协定,我自会将收服之法说与你。” 女筝知其心思缜密,想要从他口中套出有用的消息,实在是不太可能。 她秀眉轻扬,“恐怕要教你失望了,我对协定兴趣缺缺,让你白费口舌了。” 魔者也不动怒,长长地哦了一声,“这么说龙公主是要自取死路了。” 女筝微微一笑,“作为一只潜入神族领地的魔,尚有胆魄在吾面前夸夸奇谈,的确令龙女佩服,不过帝魃是帝魃,只是神鬼而己,不要以为我也会轻易被你掌控!魔者,回去告诉她,她要如何作死,我豁出去奉陪到底。” “呵呵呵呵,龙女你的勇气令我感动,你的愚顽亦令我感叹!” “不送” 飞星月牙剑條出,横在两者之间。 这世间的魔,惯于游走在敌意之间,所以嗤嗤地笑着,从容遁走消失。 第十五章 别意悄然 阿那迟城下 东瑀西泰两军对垒 两方的士兵都做好了博杀的准备,人人心里都明白,此战的关键只在于龙女与帝魃的胜负。 最后的角逐,胜利的一方将摧枯拉朽,败方将任由宰割。 女筝双手各握一把飞星月牙剑,先发动了攻势。 她的短兵刃对帝魃霸道凌厉可以长攻的藤鞭非常吃亏,幸好这每把飞星月牙刀均可以化做十二道飞刃暗器,变幻莫测,两人斗得旗鼓相当。但时间一久,女筝的灵元不继,渐渐落得下风。 两者的进攻十分猛烈,那两军只看见光摇影动,地裂石崩。 帝魃打碎一把飞星月牙刀,全力反攻,女筝左支右拙,飞星月牙剑的抵挡招架己不能连贯,情形十分危险。 藤鞭转眼便攻到了眼前,飞星月牙剑回救无门,女筝不及细想,抽出背负的凶剑抵挡,那剑看来通体黝黑,附着了许多红锈,如同废品一般。 但那剑锋所到之处,刚韧无比的藤鞭竟无声无息地被削断了。 这是什么情况?! 女筝与帝魃同时为之一呆。 很快省悟过来的女筝精神一振,提剑挥砍,剑锋所到之处摧枯拉朽一般,帝魃连连闪避竟无从抵挡,只能化风遁走。 女筝握着手中长剑,看着帝魃遁去的方向,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没有拿下帝魃,潜伏着未测的危机,这场战争看来没有这快结束。 阿那迟全城军心大丧,再无抵抗的勇气。 东瑀洲军终于攻下了阿那是城,全军振奋。 礁石上,净远远感应着微弱剑气,凝眸远眺战场,“婴都......神剑......难道他也在这轮回之中?” 琰兴奋地跑来说,“净,你知道吗,我们国王要全国召兵了,我有机会上战场了。” “哥,如果帝魃退出了战场,这已经不是战争了,只是东瑀借着龙神在欺凌西泰。” “那也是西泰理亏在前呐,谁让他们挑动了战争,活该应收到这样的回敬吧?” 满脸稚气的琰还沉浸在自己单纯的世界里,以最简单的理由去做最直接的事情。 “琰,你参军做什么呢?杀人吗?” “难免都要杀人啊,战争不都是以杀止杀吗?” 净淡淡一笑,“以杀止杀从来没有成为战争结束的方式,哥,你是期待着用血来证明你的意志吗?” “恩,西泰人野蛮总以为东瑀人文弱可欺,让他们见识一下东瑀洲的武力,学会害怕就不会欺负别人了。” “不属于自己的强大便改变不了根本的命运,龙神不是东瑀人,你也不是东瑀人。” “我是东瑀人!”琰急忙表白自己的想法,“我生长在东瑀洲,阿爹阿娘生我养我,我就是东瑀人。” 净淡淡地说,“这样的事情你会慢慢觉悟,无论我怎么做,你依然会听从鲜血的召唤,如果战场是你的渴望,那么,就在那里找回你的宿愿吧!” 琰瞠大眼睛,“呃……净,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你说的话了。” “人族的生命过于短暂,你不属于他们。他们会出现自己的传奇。”净看着琰灿烂的笑脸,却感觉到转轮的轨迹有了细微的偏移。 “啊”琰头疼地摆摆手“不要说那些深奥的东西了,帮我想想办法吧,以我这个年纪报名参军好像不够资格!” “去将军府找祁东将军,他的小公子祁诩会被将军送上战场。” 琰志气高昂地去了将军府,向将军禀明了参军的志向。 将军对他这个来自福海镇的小娃子的本领早有了解说,“琰娃儿,这次征召我本有意特召于你,只是战场残酷无情,你年岁尚小,家中父母难免不舍,所以未曾发出军帖,今你独身投军,忠勇可嘉,但以你六龄稚子故不能编入军藉,你就先作为小儿祁诩的随从吧!” 琰对这些一窍不通,只要能上战场,自是满口答应。 祁东将军令人把祁诩叫来。 祁诩己经十二岁了,将门虎子自幼习武,长得英气勃勃,但琰生得高大,个头上居然不差多少,只是脸上稚嫩难掩,祁诩听说是要给自己做随从,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几遍,忽然问道,“你几岁了?” 琰老实地回答,“六岁!” 祁诩立刻炸了毛,“爹,你让这样一个奶娃子作我的随从是几个意思?我不要!” 祁东将军说,“这个奶娃子就是福海镇出名的丁家大郎丁琰,你虽年长六岁,却未必有他的本领,让他做你的随从也好护你的安全。” 祁诩自负武功,当然不服,便要求比上一场。 这一场比斗祁诩主攻,他家传武学专为上阵杀敌,迅猛利落,鸢起鹘落。虽然只有十二岁,但业艺纯熟便是三五壮汉也难以抵挡,实不容小觑。 比起他来,琰的出手却平常许多,但无论祁诩怎样攻击都不能将他打倒,甚至不能将他逼退三步。 这场比斗最终以平局收场,不待将军吩咐,祁诩自己就拖了这个奶娃子走。 战事紧急,征兵以千人为单位分拔输送战场。 琰作为祁诩的随从跟随着祁东将军很快奔赴了主战场。 他是幸运的,在他心心念念的战场上见到了女筝。 自阿那迟城破之后,帝魃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战斗中。 动用日夜游神也搜索不到她的下落,女筝并不敢大意,她知道帝魃藏匿起来等待时机。 只有彻底击溃西泰洲,才能让她失去立足反扑之地。 西泰洲人骁勇好战,守土顽战。 在击杀了几个强悍的西泰洲将领之后,女筝便再下不去杀手。 纵是武勇的悍将,在神族面前又算是什么?!不堪一击,徒造了杀孽,污了双手。所以她只是在空中押阵,保护着东瑀洲军队,控制着战局朝有利的方向发展。 琰总觉得有很多的话要对女筝说,但军队东斿西击,每个士卒都有自己活动的位置,龙女行踪难测,就这样小小的心愿,却总也找不到机会达成。 但是,毕竟在同一个战场上啊,他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偶尔惊鸿一瞥也能看见她的神姿妙容在云间隐没显现。 祁诩作为将军幼子,本来可以待在较为安全的后军中,但他偏要在前线建立功勋,身先士卒。这正是琰所期望的,他佷英勇,有一种兴奋的情绪激荡着他,不知是希望龙女看见他的表现,还是因为厮杀本身,以一挡十地杀敌,甚至令人不可思议地斩杀了敌军的几个勇将。 祁诩和琰在军中披荆斩锐,持续地创造斩将纪录,歼敌无数,令士气高昂。 西泰洲军的气焰终于消弥下去。 转眼又是一年春天。 战事持续,物资却有些供应不上了,向被攻陷的地区征缴粮食成了常态,西泰洲的平民百姓怨声载道。 这一日,祁诩领着一小队在战后的村落征缴粮食, 那村子里剩下的尽是老弱妇孺,自是没遭到什么有力抵抗,但粮食物资也早在战前被西泰洲自己的军队搜刮了一遍,所谓征缴的洗劫也没有什么收获,只有一点勉强度日的口粮。 琰看着这些西泰洲难民,心中忽生不忍,“少将军,这点粮食还不够我们塞牙缝的,留给他们算了。” 祁诩沉默片刻,“前面还有战要打,士兵们不能饿肚子。” “呃,少将军,这个村子太穷,拿了这点粮食他们都要饿死了,这次就算了吧!调两个人跟着我上山打猎,弄点肉打打牙祭。” 祁诩环顾,这个村落依靠丘陵,冬尽春来,植物生长,动物活泼,他也不想把这些平民逼死,便吩咐丢下征缴的粮食,让琰自己挑了两个士兵上山打猎。 打猎这个行当,琰是行家里手,那些出来领略大自然风光的小动物们只要一露头,便脱不出他的追踪,他把到手的猎物捆在野桑树下,跟来的两个士兵负责收集,不多时己猎了七只兔子两只獐子外加一头野猪。 转过一片山坳,突然见一株桃树,桃花正开,花苞蔟蔟。树前站在一个蓝衣少女,身姿窈窕,正出神地看着将开未开的桃花。 “女筝姐姐!”琰心中一跳,喊了一声。 那少女回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容色殊丽,正是龙女。 琰跑到跟前,兴奋地说,“女筝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等你!” “等我?”琰又惊又喜。 “我要走了,特来向你告别。” 琰一下子变了脸色,“女筝姐姐,为什么要走,不要走!” 女筝笑了笑,“西泰洲主力己溃,东瑀洲只须集中兵力一鼓作气,便可夺取狼猛城,直逼西泰洲国都,帝魃被我所伤,久遁不出可能已逃往别处,西泰洲虽有猛将,却无人可以胜你,我离开龙宫己久,昨日收到传讯,需回宫述职,此正当是归去之机。” 琰依依不舍地说,“女筝姐姐,你还会回来吗?” 女筝看着他期待的眼神,“一切但凭机缘,我并不喜欢战争,希望能再见时,人间是繁华盛世。” 第十六章 兵临狼猛城 第十六章  兵临狼猛城 正如女筝所言 东瑀洲大军一路西进,拿下一座又一座的西泰洲城池,越接近狼猛城,遇到的抵抗越顽强,西泰洲军民团结抗战,抵死守城。 转眼又过了两年,东瑀洲军终于攻到了狼猛城下,狼猛城城墙高耸,巍蔚壮观。 祁东将军下令在距狼猛城十箭之地扎营整顿,并派出刺探。 祁诩此时己升作了中郎将,是军中最年轻的将领,琰作为他的随员,食则同桌,寝则同床,两人惺惺相惜,相交极为亲厚。 祈诩指着高高耸立的狼猛城对琰说,“琰,你说我军需要多久才可以攻下这狼猛城。” 琰看着那雄踞的城池,“这座城池坚固无比,如果强攻,半年时间也未必拿下。” 祈诩说,“探子回报说狼猛城囤粮充足,足以支撑两年,而我军粮草时有不继,这一战必然艰辛。” “少将军有什么计划?” “我还想不到什么好计策,最好是能混进城中,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库。” “狼猛城守备森严,东瑀洲西泰洲的口音有异,只怕很难混进去。”琰思索片刻,“不过这城墙虽高,却挡不住我。少将军可否让我一试。” 祈诩说,“城内也是壁垒重重,粮库更有重兵把守,且粮仓的位置还未确认,况且你在军中己立有威名,西泰洲军早己版刻了你的画像,孤身涉险实为不智。” 琰笑着说,“少将军放心,我会见机行事,不与西泰洲守军正面交锋,除非他们布下天罗地网,否则是拿不住我。” 祈诩眼神熠熠,“等我禀告大元帅,再做决议。” 祈东将军批准了行动,琰乘夜翻过城墙,潜入了狼猛城。 城内果然戒备森严,虽然不算灯火通明,但要隘处有守军巡查,街巷之中也有民兵巡逻。城内到处张贴着控诉东瑀洲军暴行、征丁徭役和通敌处罚的文榜,令琰讶异的是有几个以通敌罪被处死的西泰洲人他全无印象。 他艺高胆大,行动敏捷,潜入城中府库,但那府库只有两堆粮食,最多不过能支撑二十日,哪有所谓的两年军资!难道是探子情报有误? 琰心中有疑,不动声色地退出狼猛城,回到东瑀洲军中,将所见情况向祈诩禀明。 祈诩说,“若只有十日余粮,我们就不妨跟他们耗上一耗,待狼猛城粮尽内乱。” 他如此向祈东将军禀报,却遭到训斥。 祈东将军说,“狼猛城坚兵壮,是西泰国都最重要的卫城,历年收成的三成都充作军资,更有与东瑀贸易所得,怎么可能只余区区二十日之数,诩儿,战场之上兵不厌诈,不要只相信自己的眼见耳闻。再空耗二十日,我军粮草更为不继,只怕西泰军不乱,我军先乱了。” 一番话说得祈诩和琰大是惭愧,琰请求再次潜入狼猛城,祈东将军依旧准了。 此次,琰将能屯放粮食的可疑地点全都排查过,却依旧找不到粮库下落。 数量这么庞大的粮资能去到哪里? 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转眼天明。琰冒险继续潜藏,终于让他找到一点线索。 狼猛城内庙宇众多,在这乱世中,民众纷纷往神庙乞求平安和胜战,但琰发现的这些人中有不少是乔装打扮的官兵和武勇,他寻了个机会袭击了一名军官,诈逼神庙中的情况。 原来狼猛城的神庙中果然有玄机,在不数的神庙中有八座藏有大批的粮食,粮库建在地下,互相沟通,但又各有防卫。 琰得到情报有些兴奋却又不敢大意,又潜下地下粮仓以证虚实,其中屯积的粮食量果然令他瞠目。 几年的军旅使他锻炼得纪律严明,克尽职责,收敛了些许冲动鲁莽,没有轻举妄动,潜回了东瑀洲军营,向祁诩和祁东将军汇报了情况。 而后,祁东将军令祁诩拟定了烧粮计划。 他们抽取了一队五百人步卒,假意要取野径绕过狼猛城截断狼猛城与西泰洲王都之间的通道,此举被西泰洲岗哨发现,一场厮杀之后,剩下的十余人降俘。 当晚,琰便潜入西泰洲的俘虏营,将人救出,并让他们更换了西泰洲的军戎,将他们带去地下粮库。 俘虏逃脱,西泰洲当然全城戒严,四处搜査。 琰自然知道刻不容缓,烧粮行动的成败由时间决定。 他仗着敏捷高超的身手迅速带领着十三人突袭粮仓守备,占领跨幅极长的地下粮仓,为了避免行动被西泰洲军窥破阻挠,烧粮必须同步进行。 在他们约定的时间里,八个粮仓烧起了六个。 除了琰之外,那十三个人没有一个走出地下粮仓。 这场火将狼猛城烧得全城阴云惨淡。 对于死亡换取的胜利机会,祈诩丝毫不觉得意外,三军阵前就着狼猛城的火光,斟满三碗浊酒,送一声,“兄弟们,走好。” 傍晚,祁诩用过了晚饭忽然面色发青,全身抽搐,传军医来验果是中了奇毒,幸而抓住了奸细。居然是一个年纪与琰相仿十岁左右的男孩子,长相很是清秀,只是有些瘦弱,早被祁诩的护卫兵痛殴了一顿,更显得姿态可怜,但脸上除了痛苦却全是平静的赴死神情,并无畏惧。 琰盯着他问道“你是西泰洲人?” “是” “你叫什么名字?” “离瞳” “是你下的毒” “是” “解药在哪里?” “虞荼花没有解药” “谁派你来的?” “我自己” “你难道不怕死吗?” “西泰国灭,大家都会死,早死一天晚死一天有什么区别”离瞳满不在乎地说 “西泰国只要献国投降,就没有人会死。” “你凭什么说这样的大话,哪一座被你们攻破的城池没有堆满西泰洲人的尸体?”离瞳冷冷地看着他,“你从来不知道人世艰辛吧,没有体验过亲人朋友的死亡,我们西泰洲人今日所遭受的,早晚都会向你们索回。” “我加入战争只是为了以杀止杀,当东瑀西泰合而为一的时候,就没有人再因战争死亡。”琰抬起他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 “以杀止杀?在我这有限的生命里眼睛所看到的,耳朵所听到的不是贪婪的掠夺就是可耻的杀戮,何曾有过休止,我们能相信什么?是你还是你们的龙神?” 琰一时难以反驳,脸色沉了下去,“把他带下去看管起来。” 第十七章 神域律罚使 第十七章 神域律罚使 眼看着祁诩的情形逐渐危急,琰正寻思着是否要向净去求援,军士来报,说营外有一自称将醉的白长眉老头求见。 琰大喜过望,连忙一溜烟小跑地迎了出去。 将醉看见琰笑呵呵地说,“好小子,长这么高了。” “老头子,你可真是我的救星,我有事正在发愁请你指点。” 将醉说道,“小老儿以前在将军府供职,祁东将军待我不薄,今日他独子有难,小老儿岂有不救之理。” 说话间入了将军帐,看过祁诩的情形,将醉说,“虞荼花毒的确无药可解,但并非无命可救,要看小娃儿你肯不肯豁命救他。” “祁诩是我的好兄弟,只要有一点希望,我都会救他。” “那就好,你这便去东海龙宫求龙女给你一尾红珠鲛,这种鲛鱼珍贵无比,凡人吃它的血肉可起死回生,延年益寿。” 时历三年,想着又有机会见到女筝,琰忧忡中又夹杂了几分兴奋。 “那好,我这就去。”琰说走就走,如今他已能健步如飞,日行千里了。 可是就这样去见女筝吗?他思前想后,心怦怦乱跳。 三年没有见了呀,女筝姐姐是龙神,一定没有改变,还是那样容光绝艳,但是他己经长高了,己经不是那个软乎乎的小胖娃儿,拔高的身材结实有力,连容貌都长开成少年的模样! 本来就是俊美非常的样貌,在军中更是磨砺出英武凛厉的气质。 这样的自己,女筝姐姐见了会惊讶吗?会高兴吗?会……喜欢吗? 一路上他琢磨着女筝喜欢什么,却完全没有头绪。 马不停蹄地跑了两天,终于赶回了福海镇。 想着不能空手去见女筝,离家三年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琰先回了一趟家。 爹和娘被两个弟弟照顾得不错,虽然闲不下来,却作而不辛,气色红润。 净和羽都长高了不少,但高度跟他比起来却大是不如,净清逸俊俏,灵慧的双目更是动人心魄,好在他冷淡的气质也跟着洗炼出来,高华远缈,越发使人不敢近渎。而羽的俊美却散发着懒洋洋暖煦煦的气息,脸上的稚气还是那么浓重,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耍略小一些。 在净和羽面前,身高成了琰显摆的优越。 净瞥一眼他得意洋洋的恶劣笑容,淡淡地说,“无聊。” 跟家人简单的小聚之后,琰回到自己的房间翻出所有的收藏。 羽三年多不见他,想念得紧,一直粘在他身边,看他忙来忙去好奇地问,“哥,你在找什么?” “孔雀石,你有没有看见我那颗孔雀石。” “是不是这一颗。”羽递给他一颗漂亮的绿色石头 琰接过来叹一口气又放下,“这个也不够好。” “哥,你到底找什么?要不这颗真珠也很漂亮啊。” 琰烦恼地抓头道,“羽你别管了,你小孩子不懂。” 羽无语地看着琰,我们不是同一天出生的吗? 琰终究什么也没有选中,硬着头皮去找净,“你知不知道什么东西可以得到龙女的欢喜,我有事求她。” “龙女喜欢什么那种事情我怎么知道,不过人世间的东西他们阅历无数,唯有一点真心难得。”他抬眼看了看琰,“可是真心这种东西,跨越了立场更无法存在。” “什么嘛,净这个家伙,真是一点都不体谅人。”受了自己弟弟的告诫,琰站在落日的长滩上,无奈地取出女筝给他的青色龙鳞,轻轻地放入水中。龙鳞顺着碧波潜流至海心深处。 过了许久,海面冒出水花的声响,琰连忙看过去,却不是女筝,而是一个梳着羊角髻约十四五岁的女孩子,琰揉了揉眼睛,大失所望地囔囔,“你是谁?女筝……姐姐呢” “你听好了,我叫珠珠,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公主现在不方便见你,有什么事情对我说吧。” “为什么不见我?”琰不甘心地追问 “你到底说是不说,我是偷溜出来的,你再不说我就走了。”这个女孩子满脸不耐烦。 “啊,是这样的,我的朋友――祁诩中了毒,性命交关,我来求龙女拿红珠鲛救命。”琰收敛了失望的委屈,软言相告。 “这种事情也要求我们公主吗?你们人族果然太贪心了。”珠珠气哼哼地说,“你的朋友就死不得么?如果命中有劫而与造化无功,那绝对是该死就死救不得的。” “喂,你说什么?”琰大是不满地说“你怎么这么心狠啊,见死不救吗?你真是龙女侍女吧?该不是冒充的吧?” 珠珠瞪了他一眼,“你爱信不信,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们公主了。”她说完话便潜下海去。 “喂喂,别走”琰跳下水去追。 琰跟着珠珠往深海潜去,珠珠只管往前游又快又急,也不知有意无意却又让琰能恰恰地跟上。 各色的鱼群在近侧游来游去,琰根本就没有顾上观赏 不知道潜了多久,视野里明暗交替数度,他看见深深的海沟里正移动着一条长长的队伍。 珠珠快速游了过去,夹在了队伍当中。 这队伍奇形怪状什么样的人都有,看来都是海底世界的居民,海底灵气充沛,化形没有化形的灵傻傻分不清。 琰抓了一把海藻套在头上,也混进了这队伍的尾末,但听得那些灵‘叽叽咕咕地说着话,却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就这样他们一直走到了一只山一般的巨螯面前。 抬头仰望。 高穹的水晶透镜聚着光,照着巨鳌背上的人 三把高椅分坐着三个高冕正颜的尊者,高座旁八字分列着手持长戈的卫队和披甲的士官。 而与这三把高椅正下方端跪着一人。 琰看着吓了一跳,虽然只是着了一身的素色白衣,披散着美丽的长发,但那秀眉丽目不是女筝还是谁? “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们龙族虽然与人族分享这个震源世界,但是谁告诉你可以僭越他们的命运。” “父王!我做错了么?如果不能给予他们命运的改善,那我们又为什么接受他们的供奉?” “你以为人族是做为什么存在的?你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子民吗?人族--他们供奉不是因为信仰,只是因为恐惧与逃避!” “可是父王,对于没有力量的人族来说,除了乞怜还能做什么呢?” “没有力量?那要问问他们自己是怎么失去了力量!好了女筝,与其为他们辩解不如替自己想想出路,我该你拿你怎么办?” “那就治我的罪吧,女儿犯下的错由我自己来承担。” “你不为自己辩解?” “予漓和乾凛是因我的决断而死,我应该接受惩罚。” “看来龙公主并不知道自己罪在何处。”左客座上的长眉凤目的男子以惋惜的口吻说着“龙王!她没有接受过天规的戒训吗?” “律罚使,请让我独自承担吧,是我不顾一切想要得到人族的信奉爱重。与我的父王我的家族无关。” 长眉凤目的尊者略略沉吟,“龙王,龙女就暂押在龙宫,给她一个月的时间悔悟过失,一个月后我们再做出罚判,你怎么认为,陆参判?” “现在也只有这样呢,一个月后再来看她能否通过神职的试炼吧。龙王大人,这样的机会希望你能好好把握哪。”右客座上的陆参判翻手收了女筝的法器护具。 龙王微微松了口气“多谢两位使者,小兄已备下薄酒款待,请往行宫休息。” “龙王大人,我等不便久留,这就告辞了” “请” “请” 送走两位神使,龙王一声叹息,令人将女筝带回髓玉宫看管起来,然后命人将《神度通史》,《帝元纪》送到她宫内,令她一日之内熟记。 第十八章龙女之罪 第十八章  龙女之咎 女筝随意翻看了几卷,但心神始终无法凝聚,渐渐合上手卷,在屋中枯坐。 恍惚间,看见紫色虬须身着锦袍的哥哥遨郅来到身旁,“小妹,小妹醒来。” 女筝迎起身来,“哥哥不在风影上神座下侍奉,怎么回到了龙宫?” 遨郅说道,“哥哥我还不是听说了你的事情,特意回来看你。” “放心吧,爹私下跟我说过,只要我好好认错,惩罚不会过重的,最多是剥夺神职百年幽禁。”女筝低着头,不敢瞧哥哥的眼睛。 遨郅呵呵一笑,“小妹,我知你心地善良见不得弱小受苦,说起来是我们龙族与人族渊源深厚,所以总是卷入到人族的纷争中。但是做兄长的必须告诉你,在人族的眼里,我们是法力神通无所不能的神灵,但在整个神界,我们只是小神。”遨郅牵了女筝的手到桌旁坐下,“父王在我们整个妠靀族系虽然有一席之位,却连辟南殿都不曾有资格进入,我们身上的光环与骄傲都是神职赋命,所以能在天地间纵横,你明白吗?” “哥,难道若没有神职,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小妹,如果没有神职,在你将来漫长的生命里将只能与孤独寂寞为伴,你将被锁在这个小小的震源里,无力登上上一层神界。你还小,只有三千一百岁,你最好的期盼是嫁一个能力强大的夫君,但是你也要明白,我们神族和人族的伴侣是不一样的,不仅不能朝夕相处。神族的爱恋更只有一次,爱错了就只能毁灭。” 女筝一怔,“哥哥,这是为什么!” “因为神的元灵比人类要纯净的多,长生与强大也让我们的爱恨更强烈,而神的骄傲又让这一切变得只能进不能退,只能毁灭不能放手。” |“那神族不是会因此而大乱吗?” “呵呵,小妹,神族有几人会轻涉爱河呢?”遨郅摇头道,“你与人族接触得太多,就连想法都与他们太接近了,哥哥所说的这些你好好想想,以你的能力太顾惜人族未必会给他们带来好运,而放任你自己面临的却是一生的悲凉。哥哥不希望你走到那一步。” “哥哥,难道你就不准备恋爱吗?” “是,我不会选择爱情。”遨郅的脸容显出淡淡的哀伤,取出一块玉诀放入女筝手心,“如果你想明白了就启动这清心咒,我走了,希望你安然度过这次试炼。” “哥,别走。”女筝急着伸手挽留,却猛然惊醒,原来竟是一梦。 这时,侍女珠珠悄悄地走进来,轻声轻语地对女筝说,“公主,那人族的小孩求见你是为了要那红珠鲛救人,这小子不知轻重,还是回绝了吧。” 女筝秀眉微皱,“你这丫头又给人脸色看了么?唉,算了,如今我也帮不了他。” “就是啊,可是那小孩居然还跟到龙宫里来了。”珠珠扁扁嘴说道,“要说他也真是好奇怪的小孩,潜入深海居然呼吸无碍,人族会有这种娃娃吗?” 女筝微微一笑,“他叫做琰,的确是个奇特的孩子”她想了想又说,“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身上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灵力......” “女筝姐姐,你在里面吗?”外面传来嘈杂的喧嚣 珠珠的脸都吓白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女筝,“是……他” “女筝姐姐,你还好吗,你是不是被关起来了……”跟着是士兵守卫混乱的叫骂推搡声 “珠珠,你出去看看让他别闹了,这是什么地方,惊动了父王就不能收拾了。” 珠珠急急应诺,便要出门探查。 女筝又叫住了她,轻叹道,“他想要红珠鲛就带他自己抓去,看他那朋友的造化吧。” 话正说着,琰已经一路打了进来。 他头上戴着海草,伪装成不伦不类的海族,偏偏摆出帅气威武的动作,女筝心底觉得好笑,却沉下面庞,“大胆,这是什么地方容你胡闹?!” 琰见她沉下来的脸,心中一怯“我担心你所以......” 大群的守卫冲了进来,将琰团团围住 女筝使了个眼色,珠珠连忙赔了笑脸说道,“误会了误会了,这是公主认识的一个小朋友,不懂事儿。守卫大哥就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别计较了。” 为首的守卫肃正了脸,“公主在禁闭期间不能见客,珠珠你也不要为难我们。” 琰忿忿地说,“凭什么你们要关女筝姐……” 女筝美丽的脸庞显出厉色来,“住口,你要害我就只管放肆。” 琰咬住下唇,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一向桀骜不驯的小脸上显出十分的委屈。 女筝微微放软了些语气,“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我已有所安排。珠珠,你带他去吧。” 珠珠连忙走进那包围圈中,拖了琰的手臂拽了几下没拽动,于是低声道,“走啊,你不要给公主添乱了。” 在琰满是欲言的双眼注视中,女筝转过身,留给他一个窈窕而又沉默的背影。 “女筝姐姐……我……我会再来的……”琰看着那秀美的身影轮廓,心中决意便由着珠珠拖走了。 守卫们向女筝施了礼,也便散去。 出了髓玉宫,珠珠带着琰走出了几海里,“你这小鬼是不是真想害死公主才甘心啊,你答应我以后不再来龙宫不再找公主,我就带你去抓红珠鲛” 琰摔开珠珠的手,“我不会答应你的,你走吧。” 珠珠戏谑地说“真的吗,你不要红珠鲛了?” 琰咬着牙却不说话,气虎虎地望着珠珠。 “舍不得吧!”珠珠轻蔑地一笑,“我逗你的了,公主命令我带你去抓红珠鲛,我是万万不敢违背的。不过你也看见了公主的处境,她以后真的帮不了你们了。” 琰十分不解地问,“女筝姐姐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珠珠没好声气地鼓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因为你们东瑀洲和西泰洲打仗,公主她调遣神将来帮你们,结果却损了我们龙族两员上将,这事能糊弄过去吗?” 琰吃惊不小,期期艾艾地说,“那个……不是己经过去四年了么?怎么还在追究啊?” 珠珠又白了他一眼,“傻瓜,你知道圣域离这里多远吗?神罚使要巡游到这偏远的震源,有时候还会遇到时空溯流,除去时差,四年的时间算是正常的了。” 琰听得云山雾罩,却又不敢出声询问。 好吧,四年的时间是正常的。 “女筝姐姐,女筝姐姐她会被处罚吗?”琰担心地问 “这还用问,当然会呀!”珠珠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么,看这家伙长得挺聪明的,怎么这么笨。 她可不管琰不熟悉神界律令,又关心过甚方寸大乱。 “要怎么做才能帮到她?”琰紧紧地攥着拳头 “我没听错吧,我长这么大来你还是第一个说要回报神的人族呢。”珠珠慢慢地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我也不知道现在要怎么样做,但是你离她远远的不来添乱就是最好的帮助了。” “我不许你这么说,你凭什么认为我帮不到她!!”被这样一个小丫头看扁,琰压抑的心情终于爆发了,瞪圆了眼睛,怒目相视。 珠珠见他小小年纪,这着恼的模样居然颇有几分凛然,心中虽有几分惧意,仍然扁扁嘴说道,“凶什么凶,人家又没有乱说,就是事实。不过你有心回报,总算好一点。” “你倒是说,女筝姐姐会被怎样处罚,我们帮她逃走好不好。” 珠珠伸手推他,“好了好了,走了走了,你以为神族跟人族一样好糊弄?就当我没说吧。” 丁琰憋着气,心里十分难受。 珠珠见他绷着脸还是犟着,轻哼了一声,“你不要去抓红珠鲛了,不去我可走了。” 琰又气又急,攥着小拳头道,“去!” 珠珠无可奈何地递给他一条海带,“好了,耽误了这么多时间,快把眼睛蒙上吧,我带你去抓啦。” 游了不知道有多久,只觉得水压越来越重,水温也越来越低,似乎是另一片水域。珠珠拿下蒙他眼睛的海带小声说,“这里就是红珠鲛经常出没的地方,我提醒你小心,如果没有龙族它们就是大海里称王称霸的生物。” 眼前虽然是黑深深的海域,琰却惊奇地发现他明显能比之前看得清晰,这里看不见之前那些美丽的小海鱼群,偶尔有几只庞大的海龟与海蝠徜徉而过。 “哪里有红珠鲛?”琰狐疑地问 “嘘,你在这等着”珠珠拉他躲在海底沟穴中,“它们说来就来,不来你也只能等着。我不能在这里陪你,它们太危险了,我可警告你抓得到就抓,抓不到就别勉强,还有,红珠鲛成群结伙的时候你可千万别动,你只能抓落单的一只。” “恩,知道了”琰点了点头。 珠珠说完,探头出了沟穴四下张望着,确定没有危险飞快地游走了。 第十九章 猎鲛 第十九章  猎鲛 被她说得琰也觉得有些紧张,不敢大喘气地盯着海中的情形,但眼前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大的变换,时间越来越难熬,琰必须自己跟自己说话才能排遣一点沉闷与孤独。 “难道是珠珠在骗我?” “不会啊,她应该不敢骗我!” “如果红珠鲛一直不来,我一直在这里等吗?” “这过了多久了,祁诩会不会已经死了?” 忽然,远处有点动静,一群鲨鱼快速地游了过来,那样子似乎是在逃蹿,在海边长大的琰素知鲨鱼的凶猛,鲜有敌手,还从未见过鲨鱼群逃窜的情形,心中暗叫莫非红珠鲛来了。 他心念才起,只听到几声孳孳如电波的声音,一头鲨鱼的身体撕裂开来,血雾搅浑了一团海水。 “什么?”琰心中大惊,连忙转动眼珠搜索,看见一头生物正静静地停在方才鲨鱼群的上方,仿佛一个水中的幽灵,除了一条扁长有力的鱼尾,极具人形。此刻它捧着手中的一块鲨鱼肉,正小口地撕咬着。可惜,这鲨鱼肉似乎不符合它的胃口,吃了几口就丢下了,重新去追逐那群鲨鱼。 琰急急跟了出来,追在它的后面。 这红珠鲛又猎杀了几头鲨鱼,但那情形不似在觅食,而是在取乐。琰观察它那锋利的齿爪,惊人的速度,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猎捕它。 又游戏了一阵,红珠鲛有些倦了,坐在一颗高高凸起的海礁上面,清理着自己的头发与指甲,一边发出舒适而愉悦的音波。 琰慢慢地靠近那块海礁,正想着是去揪那红珠鲛的头发还是去抓它的尾巴,那头红珠鲛蓦地出现在他眼前,模糊的影子一爪向他的脸庞抓来。琰快速地侧闪,左肩膀还是被抓开了三道血口子,他与红珠鲛死力地缠斗着,那家伙气力雄猛惊人,他费尽全力与之相抗,一个个气团在他周身爆裂开来。 红珠鲛在海里称霸,海中生物谁不是望风而逃,几曾遇到过这样能斗得旗鼓相当的对手,暗流翻卷,这小娃儿居然不倦不退,愈战愈勇。 也不知耗了多久,现在他付出了遍体鳞伤的代价,才将它死死地按在海底,耗尽它的气力之后才狠狠地给了几拳将它打晕过去。 以人族的眼光看,这红珠鲛无疑是异常美丽的,而且是一种不分雌雄的美丽,并有着女子的纤细线条与男子的矫健刚毅的肌肉。 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小刀和布包,琰忽然兴起一种不忍下手的感觉。转念想想这家伙的残忍好杀,咬咬牙,“你也别怪我,我也不杀你就拿你一只手臂去救人,就当帮你积了点德。” 刀起刀落,那红珠鲛吃痛忽地惊起挣扎,眼神惊恐,口中不停地发出短促惨烈的音波,让人头疼欲裂,琰忍着头疼好不容易取下它的手臂,却听到远处传来同样短促却愤怒的音波。 它的同伴来救援了,而且远不止一头。 琰吓了一大跳,连忙胡乱收拾,朝前方快速地逃了去。 他整整逃了两天两夜,逃到浅海才算摆脱了红珠鲛的追杀。精疲力尽地倒在陌生的海滩上,他狠狠地呼吸了几口空气,肺里火辣辣地烧疼,并感觉一股强大的炙热的元气游走在七经八脉之中,,他难受地浸在海水中,要将这股火气压下去。在冰冷的海水中居然烧得他全身发烫,好一阵才舒坦了些,想起这两天两夜的狼狈,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等到笑夠了,力气也一丝不剩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净……羽……我实在动不了了,你们谁来带我回家吧! 耳畔似听到微风一样的叹息,转眼便沉入了温暖的黑甜乡。 果然呢,醒来的时候满是家的味道,父亲晒的鱼干,母亲熬的鱼骨汤,净清淡的身影,羽甜甜的笑容。 但更真实的感觉是自己的身体被拉抻过一般,疼痛难当,琰往自己身上看了看,果然身上的衣裤都短了一截,他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这样肉眼可见的成长,就算跟弟弟们比起来,也算是个异类了。 床头放在新制的衣裳,母亲总是这样细心。 他心中忽一激灵,喊道,“红珠蛟的手臂呢?” 羽嘘嘘了两声,抱过来一个捆扎好的包裹,“哥,你的东西在这呢!” 琰一骨碌地爬起来,大口地把汤喝完,风风火火地往外跑。 “哥,我送你吧。”羽招呼了大鹏鸟,与琰一起坐上大鹏鸟的背翅,向狼猛城方向飞去。 “羽,看见没有我长高了。”琰拉起羽比了比个头。 天哪,又高了两寸! 羽鼓起了嘴,“哥,你都不等我就顾自己长了。” 琰笑着刮他的小鼻子道,“好,下次我长大的时候会记得叫你哈。” “我们要击掌为誓。”羽认真地伸出手去,清澈的眼光直直地看着琰,“我要和哥哥一起长高长大。” 羽把琰送到狼猛城外便走了,琰用红珠鲛的血肉救起了祁诩,然后东瑀洲军队迅速地发动了攻击,狼猛城被攻陷的那一天,西泰洲国投降了。 西泰洲使者送来了降书降表,缔结了城下之盟。 西泰洲王城,即墨煊赫双目血红地看着残阳洒落在宫殿阶下的昏红,寥落的臣子们垂着头,颤栗着。 他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整个西泰都在诅咒他的名字! 昏君、淫君、暴君 即墨家族挣扎着爬到了权力的顶端,还没来得及看清山顶的景色,便又跌到深渊,被人践踏! “陛下,东瑀另外提出质子的要求”一个老臣战战兢兢地说,“只有请王世子入东瑀洲为质。 “孤只有一个儿子,你们是想看着孤绝后?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就不能为孤分忧吗?” 大臣惶恐地说,“东瑀国君以仁厚称世,王世子此去为质化解干戈,必受其礼遇,不至遭厄” 即墨煊赫的牙咬得吱咯作响,整个胸膛都耍炸裂了! 不可原谅,有虞严光,不可原谅! 低压笼罩的朝堂上,冷丽的帝魃忽兀地出现在议厅中央,看着即墨煊赫,“答应东瑀洲的条件,送王世子入东瑀洲为质,为表示诚意,再加送几个也无妨。” 即墨煊赫狠狠地盯着她,咆哮地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来做什么,孤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背叛者……都是背叛者。” 帝魃的长鞭呼啸着抽裂了地面的石板,她冷喝一声,“愚蠢,失败者的面目真是可憎。” 朝堂上噤若寒蝉。 良久,即墨煊赫畷嗫着,“孤……我……该怎么刅?” 帝魃噙起冰冷的微笑,“这个时机刚刚好,一切由我来为你安排。” 第二十章 镜梦缘定桃花岛 在狼猛城内,琰用红珠鲛锋利的爪子淬炼了一把短剑。 他让士兵把离瞳带过来说,“祁将军让我救活了,西泰洲国已经投降了,我给你两条路选择,一是我给你足够的钱财你回到你的故乡过平静的生活,二是我给你一把短剑,还给你十年的时间,不管你挑战还是偷袭,什么方法都好,只要你能伤我一次,我就帮你杀掉你想杀掉的仇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离瞳的眼中是愤恨的火花 “因为你没有选择。”琰笑着说,“但是在赢我之前,你若杀害东瑀洲国任何一个人,我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你。” 离瞳响亮地回答了一个字,“好” 离瞳带着短剑倔强地走了。 东瑀的军队也凯旋回朝,在东瑀国史上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章。 只是在随后的几年,不知什么原因东瑀国君渐渐变得暴呖骄横,接二连三地诛杀大臣,一时间朝纲人人自危。 回到了福海镇的琰以为完成了自己该为的使命,并没有太多地关注京都的事件,他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大海里,他总是回想着女筝窈窕而沉默的背影,想着自己不曾说出口的话。 女筝姐姐她到底怎么样了?因那样的事情而受罚,他心里象长了根刺般难受。 他不时地潜下海底,在龙官附近俳徊,可是龙宫守备森严,不待他接近便受到了海兽和神将的驱逐。 琰就这样在大海里来来去去,忽然有一天想起那个没有送出礼物的遗憾心情。 给女筝的礼物,一定要是最美最好的,再见她时,便可以自豪地奉上自己的心意。 他搜海刮地地去寻找这样的东西。 四年的时光就在平静而不平凡中逝去了....... 丁四海家的三个孩子是遮掩不住的珠玉,福海镇恒定不变的核心话题, 琰高大俊挺,比弟弟们高出一个头去,成为东海的最强者,无论是海盗怪兽都怕他,他是人群中的焦点,走到哪里就把欢呼带到哪里! 净孤标清逸惯于独处,喜欢在高处凝望苍穹,俯视碧海,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似乎装有整个宇宙般的深沉,见过的人永远不能忘记. 羽的笑容总干净无邪,眼神清澈柔和,他不似琰热情冲动,也不似净孤冷倔强,他俊美温和,精通音律,歌声遏行云止飞鸟,再烦闷的心情也会被他清泉般的声音洗涤清爽。 对于琰来说,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只不过明天又要出远海去龙宫打探一下女筝的消息,顺便斗弄一下红珠鲛,现在的他轻松游戏于这鲛群之中,似乎找不到自己实力成长的极限 也是在这个晚上,他那个独来独往的弟弟悄悄地在他身边卧下,以手臂作枕,望着高高的屋顶:“琰,你知不知道,一切就要改变了。” 琰翻了个身,睡的很沉。 净轻叹一声,羽天籁一般的歌声又在屋外柔和地响起,海浪也温柔地拍打着海岸!倘若这样的时光能留驻,幸福也就留住了。 可是,这样平静的生活随时可能覆灭于一场风暴 与蓑衣人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无论你们是否愿意,都必须醒觉了。 东方微有亮白 琰已经不在床上了,净一跃而起,风一样地卷出了门外直奔到海边,小船已载着琰驶入远远的海中心,只成一小点。 净在风中伫立,海风吹拂着他的衣裳,他身形修长轻逸。 海空逐渐变幻了色调,太阳跃出了海面,他从沉思中清醒过来。 “二哥”羽蹦到净的身后,俊美的脸庞上露出明朗的笑容;“你在为大哥担心么?” “琰是最强的”净回答着这一带人人都知的答案 “那二哥你在想什么呢?”羽笑着说,“我能倾听万物的心声,可我从来都听不到你在想什么?” 净扶住羽的肩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羽,假如有一天你要在这个世界里死去,你最留恋的是什么?” 羽温柔地笑了笑,“哥,我从来都不敢去想死亡的事情,离开这个世界就什么也没有了,爱也好快乐也好幸福也好期盼也好,什么感觉都没有了,那些所爱的人或者爱你的人也好,永远都看不到了。我想我会留恋很多的东西。” “额,什么都抛不下可不行呢。如果那一天你不能选择,我代你选择好吗?” “没关系,如果一定有这样的必要,哥你就帮我选择好了。”羽转过头看着净,“我会成为负担吗?” “负担?”净眼中微微的氲怒让羽垂下目光,“傻瓜,如果连你都是负担,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哥,我们能一直这样吗?不要死亡不再改变!” 净轻轻地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龙宫的髓玉宫 一切都是旧时模样,只再不见女筝的身影 守卫早已松懈了去,琰已经熟路于这一片宫殿,迅捷而自若地进入宫殿。 十天前,留在她妆台上的六色宝石也无人收起,难道整个宫殿就这样荒废不会再有人住进来? 女筝去哪儿了? 琰怅然环顾着,只有窗台的一只插着桃枝的净瓶显出新鲜的味道。但是龙宫怎么会有桃花?琰走过去正想看个究竟,那花瓶里有条小红鱼游窜出来,在他眼前忽左忽右地游弹着。 琰一指头点在小红鱼嘴上,“小鱼小鱼你想说什么?你能告诉我这里的主人去哪里了么?” 小红鱼咕嘟咕嘟吹了一阵水泡,说出话来,“镜梦缘定桃花岛,三千桃花三千岛,龙女思凡犹可为,功过只凭一念间。” 琰听得似懂非懂,“小鱼儿,龙女在桃花岛?桃花岛却又是什么地方?” 那小红鱼儿只将这四句反复念来,念得烦了一摆尾巴又钻进了花瓶之中。 琰没有别的办法便取了花枝,先回家找羽商量个办法。羽召来了成千上万的海鸟,让它们留意桃花岛的消息。 浮世烟云,唯将思念寄去,千山万水。 唤起归来! 女筝将秀发编成了长长的发辫。三年前栽的树桃花小小开,而今年栽下的幼苗还只是抽发着新枝。 她摘下几朵开得正娇羞的桃花,别在自己的发鬓,这难道就是镜梦缘中展现的她内心真正想要的生活吗? 远在这个孤岛,孑影孤身,劳力却不劳心,远离尘世的纷扰,如此清静,如此平淡...... 一年可以,十年也可以 几十年,几百年,怎么过? 借着飞鸟的讯息,琰登上了这座孤岛,岛上怪石嶙峋,粉霞满目,溪涧幽径,迷离芳踪.他追寻着,狂热的心似要从胸口蹦出来,于是时光交汇,他看见她着一身白衣正在折下花枝,落花飞了一头。 相遇,是缘分许诺的幸运 重逢,是生命等待的美丽 “女筝姐姐!”少年满脸阳光笑容,满眼欣喜温柔。 “你是……” “丁琰”他欢快地应答着。 原来时光如梭,那孩子长成如此俊伟的模样。 “女筝姐姐,这四年来我年年都去龙宫找你,怎么都没见你,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女筝微笑,虽然只是四年时间,回首却如漫长而遥远的回忆,“说来话长了,简单地说我只是没有通过试炼的最后一关,被镜梦缘照见真实的自我与尘世凡人的心有太多相通的地方,所以上神让我在这里修行,等待一个因入世而修出世的契机。” 又是云山雾罩,琰摸摸头“你的意思是你在这里受罚吗?” “可以说是受罚也可以说是修行。”女筝寂寥地说,“只是我的心曾经因满树的桃花而迷醉,懵懂眷眷不知归还来处。但现在来看这奇丽色彩却能与落叶残泥并无二般。呵,神的心就应该这样不悲不喜。” “不悲不喜吗?可是我见你的心那么忧伤,和我以前看见的你都不一样,以前的你才是不悲不喜,如果要修行的话,女筝姐姐你不是应该去了解尘世凡人的心究竟是怎么样才能比较的吗?” 女筝定定地望着他,“你想要我到尘世中去历练吗?” “女筝姐姐,是我,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是我想看见你快乐的笑容。”琰鼓起勇气,双手合住她一支纤手“如果对你来说,神的心难以修炼圆满,不如就这样好好体会一次凡人的心?体会凡人的快乐悲喜如何?” 女筝看着少年热烈的眼睛,心思微动。 对于神来说,人心究竟是什么呢?负赘却不能舍弃,怜悯却不能亲近。 而告诫也同时清晰地响起----- 如果你离开桃花岛,你就自己放弃了你龙女的身份和天赋的神力 背负的命运启动 不要问,不要悔。 第二十一章 入世迷情 第二十一章  入世迷情 在一个不久后的早晨,云天才朦胧地张开眼。 琰回来了,更带回了一个珍珠般光润美丽的少女。羽偷偷地问琰,“哥,这位姐姐是龙女吗?看着有点些像,却又有些不像。” 琰眼里盛满晨辉,“因为她是龙女也不是龙女。” 这个秀丽端庄的少女显然是极受欢迎的,只因家中没有准备,就临时将羽的房间空出来来,让他暂时搬去和净住在一块。 看着琰和女筝形影不离,父母喜在眉梢,似乎每一条皱纹都年轻活力起来。 对于女筝,羽友善亲昵,净疏离有礼。 有一次,女筝问琰,“净和羽是你的亲兄弟吗?为什么你们的容貌性格都差别那么大?” “虽然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但我们的确是如假包换的亲兄弟。”琰哈哈笑着,“不过,我们也有相同的地方啊?” “什么相同的地方?” “我们都很受女孩子欢迎呢!” “这般夸耀自己你倒是一点都不脸红呢。”女筝的目光微微出神,“依我看,你和羽应该更受欢迎些,你们有着温暖的属于人的气息,而净虽然容色绝妙却似冰雕雪像难以亲近。” “我同意你说的话,就是因为这样我有时候也恨不得揍他一顿,只是你不够了解净,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说起来他却是我和羽的守护神!即便不爱说话,有他在身边的时候却很安心呢。” “呵,是么?”女筝微转,露出几分深思的神情,转头看院落一角的小屋,暮色蒙胧依稀可见净垂目静坐的清逸侧影,察觉几缕纯净清冷的灵气被海风涤荡着逸散于天地。 以凡人之躯感受这样的灵气,整个身心如沁冰泉,如开灵窍。 净,琰的守护神?! 琰将七块宝石小心地摆在了净的案台上,露出夸张的笑容,“你就帮我一次,把这七色宝石制作成一条独一无二的漂亮手链。” 净拣起其中一块,“这每一块宝石都独一无二。” “所以这么好的东西才更需要你的雕磨功夫,绝对不能让别人去败坏是吧?” “是送给龙女的礼物吗?” “没错,这是我第一次正正经经地求你,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可是会揍你的。” “你这算是在威胁我吗,哥?” 琰挑挑眉笑道,“不是不是,都说了是在求你。” “好吧,我会帮你做的。” “咦?!” “怎么了?还有别的事吗?” “啊?没了没了!我走了。”净怎么这么好说话了,琰摸着后脑勺傻傻地出去了。 净转动着手中的宝石,眼中的忧思慢慢凝结。 将七块宝石围成圈起手使了个术法,女筝的各种姿态便在宝石上一一显现。 看不清,是隐藏了么?高阶的神术么? 羽推开门惊奇地问道,“哥你在干什么?” “我在揣测女筝的心念。虽然琰那么说,我还是奇怪龙女会心甘情愿地想过人族的生活。” “哥,女筝姐姐一直在帮我们的呀,你这样怀疑她太让人伤心了。” “羽,我也看得出龙女本身没有恶意,可是这样才奇怪,因为这一次龙女是伴随着凶星而来的。”净变换了手法,“你放心吧,我不会伤害她,只是使用介灵术了解她的举动。” “可是这样真的合适吗,你要知道女筝对琰是多么重要的人。” “对不起,我只能这样做!龙女舍弃了神体,也因此缺失了一道重要的灵魄,一切的可能皆能藏于未知,我冒不起这样的风险。” “哥哥!” 净看着羽心情纠结的模样,微微笑了,“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理解这一切因果。” “真的吗?” “这个太极球是为你准备的,现在起你就每天带着它,我会帮你牵引灵力去辨识其中的奥义。” 羽接过那个镂空的精巧绝妙且里外皆布满奇符的太极球,他日日看着净悉心雕琢,琢磨了十二年,他讶然地望着净,“哥,是给我的?” 净淡淡地说,“不给你耍给谁呢?” “哈哈”羽爱不释手地摆弄太极球,“哥哥最疼我了。” 七天后,女筝收到了她的礼物 细小精致的玉石珠粒完美烘托了七色宝石的神华,巧妙排列的心思精湛绝伦的手工让人兴起巧夺天工的感叹。 女筝显然被它迷惑到了。 “喜欢吗?” “喜欢!” 他和她在海边散步,金色的阳光,金色的沙滩!白色的浪花轻吻着他们的脚踝, 凉凉的海风湿润他们的脸颊,他们的眼中也滚动着动人的光彩! 相爱,如此简单,琰拥着他心爱的人,他是快乐的,日月也无须转动! “那喜欢我吗?”琰坏坏的笑着 女筝秀目微光粼粼,含蓄地说,“你对我这样好,我自然喜欢,但为什么我总记得那个胖忽忽小童儿的样子。” “那样可不行!”琰窘得跳了起来 “这个手链有名字吗?” “我叫它七心曜日” “我只看见七心,哪来的曜日呢?” “你的心就是那个太阳,其它的七颗都是我的心” “呵,你的心是不是也太多了点?” “我有倾心真心诚心痴心小心衷心良心,哪一个多了?” “琰你这样好,我能承受得了吗?” 琰笑了笑,明亮的眼睛如太阳般挚热:“女筝,我想一辈子对你这样好!” 女筝看着他灼热的眼眸,那俊朗的五官洋溢的光彩,仿佛燃烧着活扑扑的生命之火。 这是属于人族的生命?这样放荡不羁,这样情深至诚。 女筝的心中掠过一片温柔,人族的情果然是心尖上的弦,拨动了春湖月影,惹起涟漪,承载这样的快乐悲喜,也许值得吧! 岁月静好,花树荫里,窗前月下,莺声虫鸣,流年如水,华年如流。 温柔的岁月,尽付流眄的眼眸。 原来,这便是爱了。 看着他们偎依在礁石上的身影,沉淀了温度的晚风纠缠着他们的衣袂和长发。 这样美,这样好! 董姝远远的看着,眼角细细的皱纹里尽是慈爱的笑意:“琰儿和筝儿,多好的一对啊?你说呢?” 丁四海织补着渔网,抬眼看看:“俩孩子感情是好,但这女娃娃的样貌和龙神有几分相似,不知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在一起合不合适” “就算她真是龙女,又有什么不合适,还不是老丁家的仙缘,祖上的福荫。” 丁四海默然一阵说,“自家的孩子自己知道,这如果是琰儿的终生归宿,也是好的,琰儿是自己有主意的人,我们也管不了他,他真要认定了,就由着他。” 董姝笑道,“孩子能自己拿主意,你倒还不满意了?” 丁四海闷闷地说,“唉,没有过足当爹的瘾啊!” 董姝舒叹一声:“他们能这样无痛无灾,快快活活的长大,我己经佷满足了。” 又过了片刻,丁四海道,“孩子他娘,自筝儿到咱家之后,来窥探的后生也多了起来,这不是个事,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娃儿平白住在咱们家里,即惹人注意又招人非议。” 董姝怔了怔:“那,那咋办?要不帮他们把关系定下来?” 丁四海又抬头看了那边一眼,抹了抹汗:“那也耍看人家女娃肯不肯。” 董姝笑眯眯地说,“我看成,那孩要不喜欢咱们琰儿也不会跟来咱们家了。” “那成,你说咋办就咋办。” 董姝动了这心思,便寻了个时间把女筝叫到跟前,细细打量,越发觉得她姿容俊秀,跟琰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亲呢地拉着女筝的手:“孩子,你到咱家也有三个月了,我看得出来你跟琰儿情投意合,你若是愿意,我想就给你们定个婚约,你就是咱们老丁家的媳妇了,好不好?” 女筝目光轻转,轻笑道,“琰,他才十四岁。” 董姝故意扳起脸来:“十四岁不小了,十一二岁就成了娃娃亲的都多了去。” 女筝淡淡地笑了笑。 琰想要带给她人世间的情,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确让她温暖又亨受。 她也喜欢他明朗灿烂的笑容,洁白的牙有时也会闪耀得令她头晕。 这样沉溺的心情便是情投意合,既然如此,婚约也沒有什么不好! 她看着董姝期许的目光,颔首允诺。 董姝大是欢喜:“筝儿,听说镇上新开张的福瑞祥有许多样式好看的首饰,你明天随我去看一看,也挑上几件。” 女筝抚摩着皓腕上的七心曜日微笑道:“不用了,有这条手链就足够了。” 董小瑛忙合着她的手说:“那哪成,琰儿的心意是一会事,娘的心意又是另一回事。老丁家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却也不能慢待了媳妇。” 女筝对这样的事情不勉强也不在意,但见董姝满心的欢喜,便也由了她去。 龙宫太冷清,在冰冷中醒来,在冰冷中睡去。 人间的温度,或可贪恋。 次日一早,董姝便携着女筝去了镇上,找到那家新开的福瑞祥。 福瑞祥建落的华贵气派,生意也还不错,但虽然也不泛精美之物,却也难入龙女法眼,更不能与她腕上那条宝石手链七心曜日相提并论。 这店里的掌司是个三十余岁的青年,瞧见女筝的丰神气韵便殷勤起来亲自招待。 将她们延请到了内堂,一面寒喧,一面奉茶,更著了店小二取来更为精致的饰物,将头钗发簪镯头手链腰佩等物件摆了一案。 “姑娘这般美貌,当然要配最好的东西。” 如此殷勤备至,滔滔不绝,女筝也就顺着董姝的意思挑选几件佩带,等她试完一个手镯,却发现方才摘下来放在桌角的七心曜日不见了。 她本神明,心思清明,蹙起眉头,睨视着那个掌司说道:“掌柜,叫你的伙计把我的手链子还来吧!” 那掌司却做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手链?什么手链?姑娘看上了哪一条,我给你包起来。” 女筝眉心微皱,她活了三千岁还从末遇到这种事情,当然,一介龙公主,怎会遇见市侩之徒。 转目看向在身旁伺侯的小二:“你沏茶的时候就一直在盯着那宝石手链,方才趁我不注意便顺手取走了罢。” 那小二笑嘻嘻地说:“姑娘,我是侍候您茶水的,可没留意您戴着什么!再说了您二位是来买首饰的,又不是卖首饰的。小店里的首饰我还看顾不过来,还能注意别的?” 女筝冷冷地说,“你当真不肯交出来?” 掌司皮笑肉不笑地道:“两位,敝店开门做生意,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红口白牙就想讹诈福瑞祥,你们也是活腻昧了。” 女筝方待再辩,垂帘掀起,四个彪形大汉站了出来,满脸凶悍地看着她们。 董姝老实本份,这样的四个大汉伫在面前,自然双脚发虚,又是气恼又是害怕,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女筝虽然失了神力,但那处変不惊的气魄犹存,美目凝光:“福瑞祥便又怎样?讲不得理么?” 她这话引来一场哄堂大笑。 掌司神色轻薄,“小美人儿,谁说福瑞祥不讲理,在福海镇,谁不知福瑞祥就是理!” “你是说东瑀洲的王法管不了福瑞祥?” “呦呦,这小美人儿还知道王法,哈哈哈,你去呀,去把王法找来呀?” 女筝秀眉深蹙,文德昌盛的东瑀洲,民风淳善的福海镇,竟会让小人猖獗如此。 董姝拖了女筝的手,轻声细语地说,“筝儿,你一介女流不要吃眼前亏,回头让琰儿与他们理论,我们回去再说” 女筝看着董姝恳请的目光,缓缓舒了一口气,“你们听好了,福瑞祥在此地为恶为霸,若不知悔改,终有后悔遗恨一天。” 那掌司并未将她的警告放在心上,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把他怎样,更涎脸笑道:“美人儿,你要怎么让我后悔?是这样?还是这样?” 女筝见他神色轻佻,竟然上手轻薄,秀眉高挑,凤目含威怒嗔道:“放肆!” 那掌司却见她薄怒的神态更添娇羞,凑上前去:“美人儿让我香一个,我便不放肆了,如何?” 一女筝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这一掌抽得她手掌发麻,指尖生疼,她看着自己的手不由得有些怔住。 疼痛,并非以前没有受过伤痛,但这样的疼痛却依然新鲜,提醒着她这个身体的脆弱。 那掌司嗷的捂住脸,气极败坏地说,“好你个贱婢,居然敢打我,给我抓起来。” 董姝惊慌大喊:“你们这黑店,还有王法么?” 那掌司大叫道,“给我打,王法,嘿,就给我打到她们知道什么叫王法!” 女筝与福瑞祥的打手打斗起来,她原本未将这些人放在眼内,不料这刻招式虽在,不仅灵力不聚,连内元都无法持久,斗得一阵便颇感疲累力弱,护着董姝边打边退到了前铺,出至街边。 那掌司也不料这美丽纤弱的女子竟然功夫俊俏,一时没有拿住,现在闹到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毕竟不敢明目张胆地扣押一个美貌女子。 他跟出前铺,居高临下,气势汹汹地说:“你们这两个泼妇,敢到福瑞祥来讹诈,这次放过你们,若还有下次,可就没这么轻易。” 被曾经在云层中俯视乞求怜悯的此类生物如此轻侮,女筝心中怒火大炽,这样猛烈的情绪令她自己都大为吃惊,她冷凛地看着眼前这些猖獗的小人,深深吸了口气,克制自己的情绪,“阿娘,我们走。” 看到她肃冷的脸色,董姝暗暗心惊,一路劝解,“筝儿,你莫要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这些人老天会惩罚的。” “阿娘,你是说神吗?” “是呀是呀!神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呢!” 女筝默默不语,人族的想法真是奇特,将一切都托付了神族么? 在这不知以什么契约承载的托付中,神亦并非尽心尽责。 在这个世界,神明乐意的时候,将一切分亳收入眼㡳,困倦的时候,便漫不经心地取掠浮华美景。 就如她,远远地立在海天交接的碧波上,眺望着人间的渔歌炊烟。 人间于神族,更似一道道需要取舍的风景。 第二十二章 少年意气 第二十二章 少年意气 回到家中,趁着琰在家,董姝便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琰听得火冒三丈,“什么,居然敢欺负阿娘和女筝姐姐,这个福瑞祥又是什么鬼?” 董姝叹了口气,“都怪阿娘不好,非要去福瑞祥挑首饰,我本听说这福瑞祥是京都的大店,东家姓妫,在朝中为官还颇有善名,不想竟是这样,琰儿,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办? 琰怎能甘心:“七心曜日是我送给女筝的礼物,凭什么便宜他们?” 净抬了抬眼眸,却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这手链经他的手打造,本来就与他的灵犀呼应相通,于是起了个简单的追索术,那手链便自己倏地回到女筝手腕上。 琰惊愕地看着回到女筝手上的七心曜日,不满地说,“净,你是什么意思啊?” “你不是想要拿回七心曜日么?”净淡淡地说。 琰嚷嚷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啊,我要用我的办法来处理!”他讨好地看着女筝,“女筝姐姐,他们竟然欺负你,我定会为你出气的!” 女筝抬腕安静地看了七心曜日一会儿,“琰,我不需要你为我出气,只是这人间的风景有截然不同的两面,是我自己轻忽了。” 琰心中一跳,急忙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女筝淡淡一笑,“琰,带我历练人间的悲喜,不就是你我的初心么!” 琰漆黑的眸着着她明丽的眼眸,“那是我们的初心,但我的初心是要给你最好的一切,让你无忧无虑地生活。” 女筝微微一怔,听得琰在耳畔许愿,“我知道你向往着安祥静和,我知道你不喜欢冷清孤寂,龙伯本来风景静怡,人事简单正合你心意,自从龙伯升格为福海镇,多有外籍迁入,商客渐多,也免不了龃龉卑鄙之事。但是,我会把福海镇变成你喜爱的居所,你的家园。” 女筝的心底浮起些许感动,她本看过了世间的利益争端,人间只是其中一景,原也不可能脱俗于三界,但是,明知难以达成的愿景在这样低语的承诺声中也的确让人心萌动! 这熨贴的心情是什么?难道我的心在向人心融洽? 一直沉静少言的净忽然抬起冰墨的眼眸,“琰,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在执着什么?” 琰,于这个世界,你给不了承诺,尤其是守护这样的事情。 琰深深地吸了口气,“净,你不会理解我的心情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本来……” 净的语气有些奇特,“你本来是个放荡不羁受不了约束忍不了寂寞之人,你不属于这里,这也不是你的世界!” 琰嘻嘻笑道,“是呀,我还曾经跟羽说过,要让这个世界按我的意愿改变。”他的笑容慢慢恬淡下去,“或许那四年里让我看见了太多的血腥和残忍,竟莫名地体会到一些宁和的美好,女筝喜欢这样的美好,我便愿意陪她在这里守着海,守着风。” 羽举起双手欢喜地说,“我也喜欢这里的海,这里的风,这里的人。” 净双目中的灵光微微摇曳,缓缓地唇角挑起一丝淡笑,“树欲静,而风息不止,你现在是希望把这一隅海角变成理想国度吗?连神族也未能掌握人心呢!哥,你要怎么做? “福瑞祥即然蔑视东瑀的王法,以为自己权势盖过王法,我便要让他们知道没有王法的护持,他们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些废料。” 女筝叹息一声,“琰,在信奉神明的世界里,王法只是辅助之器。或许因没有帝魃的制压,东瑀便也镇不住那宵小卑劣之徒。即是无解的因果,又何必图这一时的痛快。” 琰听着她懒怠的语气,更加坚定地说,“女筝你可以不信我,但我自有带给你这样世界的信念,我带你来到这里,我便有责任让你看见属于人间的美好,我不想你怀着遗憾沉于另一种幻灭。” 女筝看着他少年热烈的眼眸,久久不语。 人间的美好,原本就是镜花水月,惟有这样少年的心,是这世间真正的风景。 想耍把这个世界变成自己的理想国度?这样的梦想,果然是少年痴迷的梦想啊! 比起热血天真的琰,净要敏锐沉静得多。 只是为什么,他要放仼琰这样地任性?瞥一眼那灵俊的少年,风淡云清,遗世独立的淡漠,仿佛是幽游于三千世界的异灵,人在此地,心落他方。 “人族……”净低喃一声,淡淡一笑。 人族,他们的喜怒哀乐都象是一曲旖旎的乐曲,点缀着天地的苍茫,用短暂的一生哀凄绝艳。 人生苦短,无数恨憾惆怅,可是如他这般漫长的生命不也在求索着不可企及的终点,清寂无欢。 谁又比谁幸运,谁又比谁洒脱。 “琰!” “咦?做什么?” “提醒你,东瑀洲己经不是当时的东瑀洲,就让我看看你可以支撑信念的手段吧!” 琰笑了,“不管东瑀洲是何等模样,我都会试一试的。净,这条手链你且先放回福瑞祥吧” 净淡淡一笑,指尖灵光弹出,七心曜日便消匿不见。 琰果然是极其任性的。 他在家门口摆了长龙流水席,请乡邻街坊往来过客吃了喝了去福瑞祥看热闹。 这热闹委实不小,看得人心惊胆颤。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众目暌睽 他就这样明日张胆地把福瑞祥的珠宝枪了,把店家连掌司带一众伙计打出门去,然后公然贩卖起赃物来,售价且相当地低廉。 这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迈不过武力值这一道槛,不忍又如何? 福瑞祥的掌司一面派人知会了东家,一面找琰谈判 “小兄弟,是谁让你来捣乱的,咱们有话好好说。”掌司命人奉上一盒礼金 琰嬉笑道,“好说,我是最讲理的。” “小兄弟是本镇人吧,本镇的姜亭长与我家老爷是知交,我看小兄弟是有本事的人,想不想为自己谋个前程?” “哦?我看你却不似本镇人吧,我丁琰好吃懒做不知能谋到什么好前程?” “小兄弟不嫌弃的话,到我福瑞祥做个护卫长如何?我可以出到三倍月俸。” “太少太少!”琰笑笑,“我还是做强盗快活。” 掌司脸有些绿了,“那你要多少?” 琰伸出一个手指头摇了摇,掌司深锁眉头,“一百钱?” 琰嗤了一声,不屑地道,“我要的不多,只要福瑞祥收入的一半。” 掌司几乎跳了起来,“一……半?你不如去抢……” 琰哈哈一笑,变换了脸色,“掌柜的,同一个抢字,小爷只会写明的,想瞧瞧福瑞祥这暗的怎么写。” 掌司脸色一变,“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丁琰轻哼了一声,“昨天你们做了什么好事不会就不记得了吧!” 掌司大惊失色:“你是……你是那两个贱……女客派来砸场子的?” 琰面带笑容,“交出宝石手链,福瑞祥还能体面收场。” 掌司面色铁青,压低了声线,恶恨恨地说,“小子,不要给脸不要,我们东家可不是好惹的。” 琰嗤了一声,懒洋洋地说,“别的小爷我不知道,这福海镇几时轮到你们东家做主?若想在福海镇好好经营下去,就要懂得看龙神的脸色,这样吧,念你初犯,交出七心曜日,再去向龙神忏悔,学学福海镇的规矩!便饶了你们。” 掌司斜眼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哼声拂袖而去。 第二十三章 刺客离瞳 第二十三章 刺客离瞳 琰看着他的背影,挑着眉朗声说,“掌柜的,你最好早点想明白,那件宝贝价值连城,小爷我这还算着利钱呢。” 街市上围观者众多,琰是小名人在福海镇亦颇有声望,路人见他洗劫福瑞祥特卖之举,都不知道唱得是哪一出戏。 “琰伢子,你这……不是赃物吗?” 琰笑道,“甚么赃物,这妫家的福瑞祥珠宝楼己经抵押给我了,今日小爷我大发利是,诸位乡亲如此盛恵甩卖,没有二次了,真的不动心吗?” 那种价钱的确充满诱惑 “可是,这……这不会有麻烦吧!” 琰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怕什么?有我丁琰扛着,即便有天大的麻烦也不能落在你们身上。” 众人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便也抵不住诱惑,纷纷出钱抢购。 琰的本意也不过是将事情闹大,扇福瑞祥的脸面,对这些首饰能卖多少钱实际并不在乎,胡闹得快活。 过了不久,一个帽沿低压异族猎户装束的劲瘦身影出现在他的摊子面前,拿起一支钗问,“这个多少钱?” “二十个钱你拿走好了!”琰懒洋洋地说 那个人取了二十个钱递了过来,在交接的那一瞬,那猎户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把短剑削向他的手肘,左手甩出了暗器直取他上身要害,身手矫捷迅速,十分难得。 但本来漫不经心的琰更快地抄住了他的右手,翻身贴着他的身躯闪过他身后。 斗了几招,那人自知不是对手,快速退到人群边上! 福瑞祥请来的杀手?不对,那把短剑…… 琰眼光一凛,并不追击,“离瞳,是你吧!” 那人抬高了头,露出一张俊秀的少年脸庞,“是我!你还记得我” 琰噙着散懒的笑意“你似乎大有长进?” “我一直在努力,看了你的身手之后我需要加倍努力了呢。”离瞳自嘲地说道 “别灰心,你还有机会。” “我为什么要灰心,十年的约定很快就会过去,不管赢得了你赢不了你,我在以我的方式生存。” “你的方式?” “哈,其实是我们共同的方式,强存弱亡!” “呵呵,离瞳你依然没变,还在怨恨着强者的力量,你也别忘了有一个事实是强者在保护弱者。” “没有欺凌又哪里需要作出这样保护的姿态。我不得不说你是强者,所以你享受着这样的不平等给你带来的荣耀与方便。” “……” “你不懂什么意思吗?也许换一个时间说你会比较容易理解,那时我们再见吧,不用久等!” 离瞳步入人群中,越走越远 而琰只是在思索着,“不平等的荣耀与方便么……” 天生为强者,难道只是亨受了荣耀与方便?琰叹了口气。 福瑞祥始终没办法以自己私家的手段摆平琰这个刺头,于是这样的事情终于被呈上了公堂,求助于王法的荫庇。 先是交在刘亭长手中,但刘亭长知道琰是福海镇的大刺头,两头不敢得罪,便推到越江县中孙县令手中。 福瑞祥的东家姓妫,三族中有人在朝为官,近年仕途通达。掌柜做不得主,此番来此处理官司的人正是其少东家妫巢。 琰被传唤到公堂,妫巢在堂跪坐与县官交谈亲厚。琰等了片刻不见那县官拿正眼看他,便自己照顾自己地走到妫巢对面的空位坐下。 孙县令脸沉了下去,“你是何人,为何如此无礼?” “我就是丁琰,正是大人你叫我无礼!” “大胆胡说,我何时叫你无礼?” “妫巢与我为诉讼双方,理应同时宣到,但大人却早与妫巢在此品茶论交,所以我以为此地非是公堂而是私堂,既然大人把此地当私堂,不就是要我无礼么?” “这”孙县令一时无语,哼了一声道,“我且问你,福瑞祥妫巢告你在庚卯年丁卯月丁酉日在朗朗乾坤下洗劫珠宝铺并且殴打致伤者三人,可有此事?” “我是东瑀洲国的良民怎么能做为盗之事?至于伤人那纯粹是自卫所致,请大人明查。” 妫巢见他红口白牙否认得干净利落,不由愤然拍案而起正待呵斥,琰笑了笑剜了一句,“大人,妫公子可不是在咆哮公堂?” 妫巢看了孙县丞一眼,悻悻地坐了回去。 孙县令拍了拍惊堂木,“你这刁民,你当全镇的人都是瞎子么?本官早就有证物在手,来人,呈上” 公差将搜来的珠宝首饰呈上堂去。 “丁琰,你可认得这些是什么?” 琰都不带眨眼地说道,“这不都是我卖出去的珠宝么?怎么在大人这?莫不是挨家挨护去收缴的?“ 此言出口,一时哗然,堂口上众说纷纭。 “此乃赃物,本官自当收缴!丁琰你确定这些福瑞祥的珠宝是你变卖的。“ 丁四海和董姝在人群中感到忐忑不安,羽倒是觉得热闹有趣不时地安慰父母。 女筝看了看公堂中镇定自若的琰,她原以为琰不过要福瑞祥一众奸商皮肉受苦,名誉扫地。眼下却有些看不透! 这个少年还真是不折腾则己,一折腾必要翻天覆地。 孙县令显然也被这爽快的供认惊呆,半晌方回过神来,“你可要为自己辩驳?” 琰依然笑着说,“大人,这些事实我没有什么好辩驳的。” “那你是承认劫财伤人的事实了?” “大人,这怎能混为一谈啊。”琰一本正经地喊着冤枉,“我售卖自己的东西,也犯了法不成?” “你胡说……”妫巢再度插话。 “妫公子稍安勿燥,稍安勿燥。”孙县令转过脸来严峻地说,“大胆丁琰,这㧗珠宝明明是福瑞祥的货品,怎能说是你的东西?” “大人怎知是福瑞祥的货品?” “自有帐薄为证历历在册,一笔一目皆可追源溯本,岂容你狡辩!” “这钱货账目当真能对应得当?” 妫巢连忙禀告道,“大人,福瑞祥的宝货被这小贼冼劫变卖,钱货当然无法完全对应。” 琰故作谔然之状,“妫公子你胡说什么,你何曾见过盗匪踞店不走,就地销赃的。” 妫巢语塞,对他怒目而视。 孙县令皱眉看着他,“丁琰,本县正要问你为何霸店销赃?” “大人明鉴,明明是妫公子收了小民一件宝物,约以福瑞祥相抵,岂料他以次充好,将其中贵重物品都偷藏起来,小民不肯签账,妫公子竟反来诬告小民。” 妫巢大怒,“你这小贼究竟仗了谁的势,也敢在公堂上信口雌黄。” 丁琰不屑地飞了他一眼,“是非曲直自有县令大人论断,妫公子一而再地咆哮公堂,又是仗了谁的势?” 孙县令窒了口气,头痛抚额地说道,“丁琰,你无凭无证,怎敢说妫公子将福瑞祥抵给你了?” “小民的宝物尚押在妫公子手上,大人,这怎能说是无凭无证。” 孙县令嘿了一声,“丁琰,本县看你明明就是信口开河,什么宝物值得妫公子抵出福瑞祥,不如乖乖认罪,免得皮肉受苦。” “大人,褔瑞祥的账簿是虚是实,小人所言是真是假,你查都不查便可以论定了么?” 孙县令哼了一声,发指道,“你这刁民口舌如剑,却一样真凭实据也拿不出来,也敢教本县断案。” 琰微微一笑,“小民的宝物是一串七色宝石手链,世所罕见,妫公子必郑重收藏,有或没有,大人搜查一番便可明了。” 孙县令怒道,“妫公子乃官宧之家,岂能凭你一言说捜就搜。” 琰浓眉一挑,眼中带出几分不屑,“是东瑀洲的王法教大人你官宦人家搜不得,寻常人家便可仼意索取?” 妫巢抖了抖袖子涩涩笑道,“野小子,若本府捜不出你说的帐簿宝物又如何?” 琰自信满满,傲然道,“若从你家捜不到,我丁琰甘愿认罪,任凭处置。” 妫巢狠笑道,“好,我就让你搜,孙大人,这小子巧舌如簧,若不搜上这么一搜,恐难还我清白。” 两人眼神交换,孙县令便发签令差使搜查妫府,暂且休堂。 第二十四章 只许赢不许输 第二十四章 只许赢不许输 羽不无担心地说,“哥哥无凭无据也敢指控妫家帐薄不实,他到㡳有多少把握?” 净缓缓说道,“琰有时虽然冲动莽撞,但一旦下定决心要完成某事,必有筹谋。” 女筝接下去道,“即是家黑店,必有真假帐目,只是这县令末必可靠。” 净微微一笑,“无妨!” 琰,你想要的世界自当由你改变,而你凭什么改变它。 小半日后,差使怏怏回报,并末能搜到所谓帐册。 妫巢得意地看向琰,“丁琰,如今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丁琰目光炯炯地看着回禀的牙差挑眉道,手一撩取下他腰间的钱袋,倒出一只银锭子啧啧笑道,“差大哥,走这一趟荷包肥美不少吧。” 那牙差忙不迭地抢过,便作势要打他。 琰却忽然上前,一掌拍上官案,凑近孙县令嗤笑道,“大人可敢让我带人去捜上一搜?” 孙县令面色一沉,“你劫财伤人却反诬原告作弊作伪,本官念你年幼容忍再三,你竟然挑衅官威,藐视公堂法度,不冶罪你怎能服众……来人!” “在”众衙役应诺 “将丁琰拖下去重责二十”孙县令言罢,将令签掷出,却被一支手抄起,不及落地。 一个中年文士贸然出现在公堂,“且慢动手!” 孙县令怒斥道,“大胆,你是何人?” “鄙人乃是祁将军府上参赞刘三元,为丁公子作保而来!” 孙县令结结巴巴地说,“祁将军府⋯⋯刘参赞。” 琰瞟了刘参赞一眼,只觉眼熟,却记不得清楚。 刘三元笑道,“孙大人有所不知,这丁小哥儿原本在我们少将军帐中效力,四年前西伐亦为东瑀洲立下赫赫功勋,原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只是他淡泊名利,不肯入朝为官,这板子可打不得。” 孙县令将信将疑地看了丁琰一眼。 琰摸了摸鼻子,被夸得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这个……这个”孙县令急出一脸汗道,“刘参赞是专程为此案而来?此案疑点颇多,不如请移步内堂详说。” 刘三元笑道,“审案断案乃是大人之事,鄙人无权僭越,此来只为做个保人,求个公允。”他从人群中叫出两个简装打扮的士官,“妫公子府第门庭深阔,寻常捜检一天一夜也不够,你们多叫上几个兄弟陪同差使大哥们一起再去跑一趟妫府,不要只让差使大哥辛苦,眼睛利索些,也不要拉下任何可疑的地方,让人浬汰。” 那两个士官抱拳道,“是,参赞大人。” “这……” “孙大人,帐簿这类小物件,转移容易,藏匿更是容易,不若宽松两日再审如何?” 孙县令招架不住,只得应允。 做为被告,琰被勒令不得离开越江县,一家人便暂宿在泰安客栈。 琰向刘参赞道谢,“若不是刘大哥相助,丁琰我只能动粗了。” 刘三元笑道,“最怕你一言不合便动手,小丁,少将军要我转告,这场官司只许赢不许输。” “咦!”丁琰大是诧异,“少将军可好?怎么我这一场混帐官司,也能传到少将军耳朵里去,他可是越来越神通了呀!” “少将军很是想你,莫约等此官司了结的时候,你便可以见到他了。” “我也很是挂念他和军中兄弟,他现在在哪里?一向可好?!“ “呵呵,少将军很快就要到越江了,届时再耍与小丁兄弟相聚,此时不便长谈,愚兄先告辞了。” “刘大哥请” 祁诩回来了!这家伙不负老将军之威望,长年平乱戌边,想来亦有三年未见,心情竟然殷殷切切激动莫名。 “这个刘参赞看来是帮着琰儿的,总算是件好事,不然与这些大宅府弟的官司,讨不了好去,琰儿,把东西拿回来就好,咱们还是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是个正经。” 丁四海夫妇是老实人,儿子惹上这样的官司非他们所愿,难免郁郁不安。 琰没心没肺地说,“爹娘,你们就别操心了,这事我心里有数。” 丁四海不知他心中的主意,只是忧心。董姝半是宠溺地看着他道,“琰儿,不管你有多大的本事,始终是爹娘的孩子,我们虽然没法子替你遮风挡雨,又怎能不替你操心。” 羽搂着董姝的脖子笑道,“大哥让爹娘操心,还是我最省心是不是!” 董姝拍了他的手一下,“你也不叫我省心,成天和凶禽猛兽耍在一起,你娘我每天都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女筝瞥了一眼尴尬杵在一旁的琰,微微笑道,“阿叔阿娘,你们担惊受怕这许久,难免精神不济,早些歇息吧!” 董姝拉住她的手,“筝儿,你陪阿娘唠唠,这些男娃胡闹的事情,你女娃子就不要凑热闹了。” 女筝微微一怔,阿娘这是要把她排除在事外? 琰仍然有些兴奋,在客房里踱来踱去。 净看着被他带动着摇曳的烛光,淡淡地问,“琰,你要这个世界因你而改变,而你想要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琰呆了呆,抓抓头,这个问题他似乎没有细想过,讪讪道,“真是个好问题,我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我的世界不止龙伯的安祥宁和,也不止东瑀洲的政通人和,那应该是个《风颂》中所描绘的世界,物产丰饶,百艺精湛,无悲无苦,喜乐自在。” 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眸光清寂如雪谷,“你想要的世界有多大?还是只要龙伯一片天地。” 琰皱眉吟思道,“净,我不知你心中有怎样的世界,而我所有即是眼前的世界。” “天行有序,万物同生同源,立地观天,察一而知百千,天外即是眼前。” “那……”琰揪了揪头发,“我还是只能瞧见眼前呀,天外有天,天行有序,只要能活得自由自在,知与不知又有什么区别?” “于人无别,于你我有别。因你的确可以改变世界,你眼前看到的世界是真相也是假像,而你所求的世界才是因你而存在的真意。你想耍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净清俊的脸容如旧,却似有无法看尽的万干山水在转眉目间流转,他深燧而清亮的眼眸似无情若有情,琰也不禁溺在这眉眼之中,展望他想要的世界。 这世界能有多大 是龙伯,东瑀洲,九洲,天地,天外天 天外天是怎样的 琉丰岛是不是另一个世界,是不是便是天外天? 琉丰胜景与废墟在他脑海中切换着,那该是别人的世界,他却也有些伤感同悲。 禁不住喃喃道,“琉丰……我想要重建琉丰的世界,该怎么做?” 净神色微凝眉梢挑染了一抹忧绪,半晌轻叹道,“琉丰也箅是那个时空大世界的缩影,竟是它能勾起你的执意,琰,你仍然是你吗,不曾因轮回而改变吗?” 琰悠悠回神,“净,你说的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净淡淡地说,“我只是在期待一个略为不同的答案,也期待一个略为不同的你。” 琰愕然地追问着,“琉丰这样的世界不好吗?” “我们总是倾尽心力建造一个完美的世界,怎能不好?”净目光有片刻的迷离“天道地德,混沌太初,便是这样的世界,只是这样的世界仅存在片刻,便无力平衡于宇宙之中。” “……”琰苦恼地说,“能不能说一些我能听懂的话,净你……你的重点是我想要的那种世界无法长存?” 净看着他,轻轻一叹,“是的,己经不复我们当初的约定,大世界的秩序己经打乱,三界看似繁盛,过半的生灵却己坠为魙灰,你这个世界又怎能跳脱三界之外,独树一帜?” “你是说,无论我怎样努力,连东瑀洲连龙伯都无法改变吗?” “除非你能在这个世界找到超越他们的力量!”净目光深燧,“这个世界的灵刚刚苏醒,还来不及互相吞噬,还没有形成绝对悬殊的力量,所以你还可以寄托于王法。” “绝对悬殊的力量?”琰想象这个绝对悬殊的意义,“绝对的东西真的存在吗?” 绝对的力量在渐渐逼近了,我的哥哥!只要输掉我们的赌注,便是死局。 “净,这一次我可不同意,天理昭彰,必存公道,王法若能健行,那种力量又怎能成行?” 琰,你现在的想法很简单,很干脆,天理昭彰,必存公道。 然,这一切,又何尝理所当然! 他淡淡一笑,“王法只是你在东瑀洲的立场,天法自上行下,你不过站错了位置。” “净,你说得太深奥,我不太明白。” “琰,你想过没有,那七块宝石原也是有主之物,凭什么任你采撷以为天赐。你所谓的王法,不也依附于弱肉强食的规则。” 琰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陷入深思。 净明澈的眼眸凝望着他,整个人渐渐虚幻 哥,我希望你不要执着于对错,徒陷于盗法的泥淖!这世界因果铸轮回。 第二十五章 女鬼夜泣 第二十五章  女鬼夜泣 夜静人未静! 少年的形体浮游于苍空! 广阔苍茫的大地拥裹着人族小片小片的街市。 静谧的灯火引来无数的窥探者。 琰和羽对这片天地有了感情,有了寄托! 只有他仍然空寂得不起波澜,几乎己经忘记,原来他们的初心也是如人族一般活泼易动。 这个世界的灵刚刚苏醒,正在盲目地寻找依附之所。 奇特的是这僻远的震源虽然远离宇宙灵源中心,除却圣域的供给,却似能自行生发细微的灵元,给养生灵。 的确,这里有一股奇特的力量,被精心养护的力量! 净轻起手决,捏出五色光球,“去,找到被时空流撕碎的灵元。” 五色光球游曳着潜向大地,飞速地与一片片零散浮灵碰撞,很快过渡了所需的灵元,返回了净的身边。 净摒两指将五色光球采撷的灵元小心试测,灵瞳微动 “句芒,白泽……” 看来不得不干渉一下人族的事务。 他轻轻地一声叹息,灵体倏收。 女筝微微一动 心旷神怡的夜空,夜霜如银,披衣起,独步凉庭。 她的思绪有一些纷乱,需要借这样的夜来清理一番。 她这红尘入世,为的是体会人族的悲喜,然而却有什么事情抽剥了去,让她这一场入世若即若离。 或许,做为神族,她的心过于热烈,做为人族,她的心又过于冷淡! 花丛中,有人嘤嘤哭泣。 女筝借着月光瞧见那是一个姣好的素面少妇,容颜惨淡在花丛中哭得悲切。 她听了一会儿,不由叹嘘。 那女子感觉有人叹息,惊慌问道,“是谁?” 女筝见她楚楚可怜:“你为何深夜在此哭泣?” 那女子低头拭泪,躲闪道,“没什么。”便仓惶离去。 女筝心下虽奇,但那女子即是在深夜匆匆奔出客栈,难免诡异,心下略作迟疑。 忽尔听得有阵阵琴声传入,如梦断弦魂,使闻者黯然。 如此凄婉的音乐令女筝心神不宁,她遁着琴声寻去。于江畔,她看见那女子孤身就地,一架长琴横于膝上,身衫单薄,江风带潮,令她瑟瑟发抖更见可忴。 女筝心生怜悯正欲上前询问,忽见那女子周围浮聚起一围幽光,有个温和的声音从幽光中透出,温柔和悦,“小姑娘,你在哭什么?” 那女子拜了一拜说道,“萤母,我回不了家了。” 那围幽光说,“来,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吾送你回家。” 那女子再拜道,“多谢萤母。”她的双手忽然外推,手中紧扣着一面一尺见方的黑色晶面镜子,刹那时将萤母的那围幽光吸食。 女筝一剑击出,打落镜子,站在那女子面前,冷冷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女子掩面惊叫,“别……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女筝皱着眉睨她,“你不是人,是鬼,说,是什么鬼?” 那女子恍被说中,将掩面的手放下,露出的姣好面容果然带着丝丝鬼气。她呜呜咽咽地说,“我本是江北大户杜家的女儿,因与情郎私奔,后遭抛弃,无顔再见父母,所以投江自尽,本己上了黄泉路,却不知怎地被拘回阳世。” “你受谁役使?又为何要害这萤母?” 阴沉的风低低掠过,那女鬼惊惶地说,“不要逼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女筝感受着风中的夹带的信息,目光微微流转,“难道是魔族在作祟?” 蓦地,那女鬼忽扑到长琴上快速拔弄起来。 琴声更加凄婉,更似裹了一层毒,要将听闻者的心神全部网住。 女筝恍惚一阵失神,忽尔警醒,“不好,这是个圈套。” 但在那绵绵琴声中,神思模糊,以仅存的清明死守灵台,苦苦支撑。她虽归咎于一时大意,却终究忘记了此刻的自己不过凡人之躯。 忽然,一缕淸风拂过,女鬼指下琴弦忽然齐断,她惊慌失措,啊呀一声,跳江逃遁。 女筝失力地委于地,举目四顾,心中疑惑! “女筝姐姐,女筝!”风中传来琰焦急地呼唤,转眼间,那俊朗少年己奔至身前,扶住了她,“女筝姐姐,你怎样了,你无事吧!” 女筝借力而起,咬牙道,“无事,你怎么来了?” 琰答道,“方才有几个毛贼潜入客栈欲行不轨,虽被我打发,却也将客栈人惊醒,不见你的踪迹,我当然出来寻找。” 女筝微一沉吟,问道,“戌时你有没有听到女子的哭声和凄绝的琴声。” 琰搔了搔脸胦道,“那时倒不曾——” 女筝秀眉紧蹙,果然如此,那女子那琴声皆是针对自己而来,目光一动,“净呢,他在做什么?” 琰笑道,“他和羽都还在客栈呢,是他指示我这个方向,我便寻来了。” 女筝轻声自语,“原来如此……” 琰关切地问道,“女筝姐姐,你究竟遇到什么?” 女筝道,“回客栈再说罢。”她瞥一眼被那女鬼抛下的长琴和镜子,“将它们也带上罢。” 回到客栈,女筝将事情原本说出,将丁四海与董姝赫得不轻,担忧不止。 琰看实有些气恼,“这女鬼什么来路,难道跟福瑞祥有什么勾结?” 羽好奇地问,“这是什么琴,为什么只有女筝姐姐能够听见?”他看了看静坐一旁,垂目不语的净,“二哥,你知道其中的缘由吧!” 净淡淡地道,“这个女鬼原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子,因轻贱了自己的性命,魂魄不足以沉至黄泉底下,因而作崇寻人替命……” “可是……”女筝方欲开口,但见净清澈的目光望向自己,似有意味,她心中一动,住口不语。 净继续说道,“妫氏一族在朝在野皆有势力,逼他急了,自然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羽,你明日带阿爹阿娘回龙伯。” 羽有些不高兴地鼓起嘴,却又不敢反驳哥哥。 净看他的表情,含起淡淡微笑道,“羽,即便龙伯亦不一定安全,他们的爪牙有伸长来去的可能,你不可贪玩大意。” 羽被说得又紧张起来,忙不迭地点点头。 “净,这……”琰拿起镜子再欲问些什么,净己然截过他的话,“这面鬼镜就交由我来处置吧,时候不早,你还是早些休息,留些精神应对明日之事!” “什么……” 净己然从他手中接过鬼镜,飘然而去。 女筝微微一笑,取了长琴,“那这把琴就归我保管吧!”她拾了琴,也待跟着走回自己的客间。 “哎,这琴弦己断,你还要它做什么?”琰跨一大步追在左右。 女筝捧着琴,边走边说,“这架琴所弹奏的乐声颇是不凡,毁之可惜,我留着它待以后看看有无可续之弦为它接上。” 琰不满地说,“这把琴为女鬼所有,鬼气森森要它做什么,不如一并交由净处理算了。” 女筝摇摇头,淡淡一笑,“她不过是失命的鬼,我却也不过是缺魂少魄的神,虽是殊途却也有两分相似。” 琰拉住她,明目朗朗地望着她秀丽的面容,“不对劲,不对劲,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女筝秀眉微扬,“我……们?” 琰认真地说,“你和净!” 女筝淡淡一笑轻轻说道,“净的心思谁能看透,你高估我了。而我不过是心中有些伥惘若失,想一个人静静罢了。” 琰又是惊愕又是紧张,“怎么会?你的心里怎么会伥惘若失的?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女筝嫣然一笑,看着他闪亮的眼睛,虽然英武却犹带稚气的少年面容,“是什么道理我也说不上来,或许只是需要时间去感受和习惯这人世间的真实和混乱,你就不用担心了。” 琰心中一激动,将她拥入怀中,满脸温柔地乞求道,“女筝,一个人总是会孤独的,让我陪着你,慢慢地把心事说给我听。不要怕不要急,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女筝听着那心中的万般躇踌化作一声叹息。 即不是原来的世界,也不是原来的自已,看什么都是镜花水月。纵有陷落的心愿,却无奈总会分心它念。 难道神族的心就是这样冷淡,难道真如哥哥所说,神族,不会轻易爱恋。 那么,琰对于自己而言,究竟是什么。 她的心意外地颤抖起来,似乎害怕知晓答案。 荒原,无月 飞萤点点,在夜雾中烁耀。 净孤行荒原之上,天幕低垂将一切溶成混沌,难分天地界边。 他将鬼镜定在眼前,目光冷凛,指印将出。 “鬼方魔域,错综迷蹊,灵之暗面,照见!” 鬼镜应声长大,宽宏如墙垣。 暗光回溯,蹱踵鬼影,迷踪电闪于重雾之中。横绝大陆的依托,浮漂的迷雾下是难见其底巨壑渊川,依稀可辨三条天险栈桥封锁住中心区域的三座孤城。 点点浮灵汇聚过来,为鬼镜吸食。 浮灵进入鬼镜后蜿蜒伏走,虽种种行迹不同,却有规律可遁。 净轻哂,无孔不入的魔,当真是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 他伸手捻起近身的一只飞萤,略施追索术,将之弹入鬼镜。 飞萤在鬼域飞舞游走着,靠近了一处悬绝的渊壁,盘旋而舞。 “萤母醒来……” 渊壁上有块印符幽闪了一瞬,一围朦胧的幽光跳脫出来,盲目地在渊川上下跃蹿。 魔结印在鬼方,沟通三界?! 萤母本生于灵力充沛的世界,灵智初开,性善胆小,浮游不定,最喜欢与孤单走失的灵为伴,为其指引回家的路。 鬼镜这种邪器为神族所禁,其来路不正,帝魃役使新鬼游魂吞噬这个世界的灵源,连萤母这个等阶的都不放过,祸心的确是不小。 净眉尖轻皱,垂眸思瞬,指尖一点灵光释出导入鬼镜,灵光击中萤母,它在颤抖中变得皎明起来。 净予它一点灵元,己然将它从一个低级的游灵升格到高阶地灵 〖萤母,汝在鬼方可曾见到句芒〗 〖尊者……句芒?我知了,我曾感受到过它的灵气,尊者有何吩咐!〗萤母不住颤抖着,低幼的灵难以承受这浩大的灵压。 〖在鬼方为吾搜索句芒的下落。〗 〖尊者,鬼域险恶,恶灵欺世,我怕不能完成尊者使命。〗 净淡然地看了它一眼,鬼方虽然依旧被神族统御,却远没有人界单纯,连魔族都渗入其中,形成一股潜伏的势力,萤母这种简单的灵自然会恐惧畏缩。 〖这面鬼镜己经吾改造,断绝魔力术法逆反,汝可藉由此鬼镜出入人界与鬼方,且吾予汝在鬼方亦可分化身形无数之能,生生不灭,助你成事。〗 〖多谢尊者。〗莹母瞬间由一团幽光分化成无数光点,在夜障浓雾中引目。 净见它兴奋忘形,面色微现沉凝,转而却又淡然一笑。 起手将鬼镜化作一块不起眼的黑石,遗在荒野。 第二十六章 曲直难申 第二十六章  曲直难申 耽搁两日,差使终于从妫家启回证物,重启堂审 而那呈堂的证物却不是完本帐簿,而是一些散碎的笔记和一批未登册的财物珠器。七心曜日赫然也在其中,己被装在精美的沉香木盒之中。 孙县令乍见那串宝石手链,惊愕的嘴都合不上,心颤颤地将七心曜曰捧起,“妫公子啊,这是什么宝贝?” 妫巢面色有些难看,强笑道,“这是……七……七……” 琰上前一步,指着七心曜日说道“这就是我家被福瑞祥扣下的宝物” 妫巢面不改色地胡说道,“这是七星石,敝府祖传珍藏宝物,怎么将这些私物呈到堂上?” 孙县令也颇为难堪,“那个……那刘参军说公子府上这些物件颇有蹊跷,要在堂上厘厘清楚。本县也是无奈……” 妫巢轻蔑地哼了一声,“一个小小参将管得倒宽。” 孙县令陪着笑脸,“祁将军府冶下郡县,总须顾人脸面,担待担待。” 琰冷眼看他们私语窃窃,提高了声量,“今日堂上所呈之物,别的先且不说,我这手链怎么落入你手,就请妫公子详加佐证吧。” 妫巢冷嗤着,“这串七星石乃本公子祖传之物,不晓得你这野小子从哪里探得来消息,好胆来讹诈。” 琰挑了挑眉冷笑道,“妫公子,我可记得前次你分明不认府中有此宝,怎么,被搜查出来便要翻供么?” 妫巢傲然道,“我妫氏乃东瑀洲大族,祖祖辈辈传下的宝物多不胜数,偶尔记漏了又有什么稀奇。” “这样说来,妫公子府上还多有这宝石手链这样贵重精美的物件了,才能偶尔记漏记差呀!” 这倒是击中要害,妫巢目光急转欲要编出说辞。 孙县令咳了一声,“此等重宝换作本县也不会轻易宣之出口,妫公子隐瞒不说,也是怕引宵小觊觎,此等情由,可以谅见。” 琰心头怒气悄升,怒而笑道“看来县令大老爷是妫公子肚中的蛔虫,妫公子不用开口,大人便能详察情由。大人神通啊!” 孙县令卷宗遮面,掩住尴尬,“丁琰,本县据理而断你怎敢不服,本县问你,七星石这样的重宝,大世族中都罕见罕有,你……怎能有之?” 孙县令急欲为福瑞祥开脱,把茅盾点都转移到丁琰身上。 琰并没有那般单蠢,推开去,“县令大人,这宝石手链的来历妫公子并末交待清楚,怎么,就不问了么?” “啧”孙县令颇为不耐地说道,“他都说了这是祖传之物,你……你还要问什么?” 琰挑了挑眉,笑道,“祖传……哪一辈事儿?县令大人你倒是找人验验是哪年间的古物,总不能妫公子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妫巢见他紧着白己,忿忿道,“你这乡间野小子,本公子还要向你交代清楚?!你……你这穷小子有什么家底,也配跟我争七星宝石?” 琰取出一粒血红的珊瑚珠递上:“早料到你会有此一说,且看这颗珊瑚珠价值几何?” 孙县令虽不懂行情,但见那珊瑚珠鲜艳夺目,也知是不菲之物,“妫公子,你看这?” 妫巢瞟了一眼,“成色不错,可值二百两银子。虽然难得,福瑞祥也拿得出十串八串。” 琰不在乎地笑了笑,又取出一块鸽蛋大小的秋葵黄玉,“那这个又值多少?” 妫巢神色一变,一介布衣将这样的贵重宝石随便拿出,实是非常,“你这些珠宝是从哪里得来的?” 东瑀虽说是富饶,但寻常百姓不是只能谋个温饱吗? 琰眼中带着挑衅,“妫公子,别小瞧人呀,福海镇有几个人不知道我丁琰功夫高水性好,天华地宝采撷自如,福瑞祥的这些首饰镶嵌的珠玉石头,我还瞧不上哩!” 妫巢哼了声脸色又阴沉下去,也不理他,径对那县官说,“大人,这丁琰信口开河高山擂鼓,他将福瑞祥洗劫一空,从中随便挑出几样珠宝便作信口雌黄之语,着实可恶。” 孙县令揖手:“妫公子说得有理……” 琰慢悠悠地说,“还说得有理?你福瑞祥的金银珠宝,这不都有帐可査,拿出来对对便是!” 孙县令低咳数声,“丁琰,本官现在审理的案件是劫财伤人,你若认罪,本官再接着审其它。” 琰冷笑道,“此案是非曲直本为整体,孙大人要分章而断是为哪般?来胧去脉不问个究竟,草草论罪,恐怕是为了颠倒主次,混淆视听罢。” 孙县令恼怒道,“丁琰,你屡屡藐视本县,视法礼无物,若不是看在刘参赞的面子上,本县非要打你二十大板。” 琰不在乎,“孙大人直管来打,不过打完之后我还是要问大人是否有意包庇福瑞祥,不然放着那一堆来历不明疑点重重的财物不管,却急急忙忙地想要冶我的罪,孙大人,人心如镜,你这越江父母官便是这样当得么?” 孙县令被他一通抢白,再见听堂的百姓窃语中飘忽的小眼神,委实难堪,心中实将丁琰恨得牙根痒痒。 “即如此,你说这些珠宝来历不明,如此红口白牙,又是何等凭据?” 丁琰微笑道,“这就奇了,我究竟算是被告还是原告?大人办案怎么桩桩件件都问我要凭据,大人究竟敢不敢审妫公子,难不成这样一个案子要洲府来审?” 孙县令被逼得眼睛发红青筋直跳,却碍着祁将军府,不敢轻动丁琰,“本县怎样审问自有本县的道理,我问你答,明不明白。” “小民只怕大人偏颇妫公子,有失公正,为大人护法而己。大人若能一视同仁,小民自不多言。” 妫巢眼眸转动道,“丁琰你无非是要知道这宝石手链的年头,本公子知之不详,须要问过族中长辈。“ 丁琰眼光讥诮,“即是祖传又需族中长辈方悉?看来这手链在妫氏中该不会有百年渊源吧!” 妫巢哼了一声,“自然如此。” 丁琰转面向孙县令道,“大人,小民的宝石手链乃是新物,皆是我釆天华地宝,从山川海地而得。” 妫巢目光闪烁,“新物!” 丁琰晒然道,“大人可传越江的玉石匠人来验证。”他向衙外的人群看了一眼,便见一清瘦的老者登堂入衙,拜见过县大人说道,“小民乃是越江金石记的老匠工肖璞,愿为查验辩证。” “老肖头”孙县令递去一个眼色,拿话点拨“你可得仔细着点,这可是大世家的宝物。” 老匠工恭敬地接过宝石手链,小心翼翼地辨认摸娑着。 妫巢见这老匠工看得仔细,在旁悻悻地敲着边鼓,“这世上奇珍异宝无不出自山岳海川,经千万年的孕化还能有新旧之别?而这串七星石乃绝世孤品,又无字彖,新物古物凭个小小的匠工就能验定?” 那老匠工抚辨良久方叹了口气道,“回大人,这件宝物雕工技法奇特,历代大家纵有精绝者,其法亦不及其奇巧,瞧这雕纹细若游丝若隐若现,简直神技,若说是古件,这细缀的连珠光泽新润,无丝毫沁色,但若说是新物,当世之上,不知谁是这神手。” “这么说你分辨不出来?” 老匠工连连摇头道,“小民觉得……此物……此物并非凡人所有。” “胡说八道……这分明”县令方要痛斥这老匠工,转头看向妫巢道,“妫公子,这老肖头见识浅薄,不知府上高人名匠的手段。” 妫巢微微沉吟,眯眼笑道,“那就请孙大人再宽宥几日,待妫巢得悉详情出处再来回复。” 这孙县令一昧包庇妫巢,堂审又要往后多延得几日。 琰满心不耐地在客栈里抱怨,“这个妫巢老老实实伏罪不就行了么,横生出些枝节来磨人。” 净淡淡倦倦地在室内静坐,感知着琰的躁动急切。 大世族宗亲根深叶茂,想要妫巢认罪,自不容易。 所幸琰也并非是不知世事的蛮勇小子,总算应变机敏,也没有陷入对方的网中。 “妫氏宗亲广布东瑀洲,琰,人世间的事盘根错节,你的世界若只在龙伯,又如何割裂?” “呵呵,分山不断水,后来事后来说,眼下我只要逼妫巢认罪伏法,交出七心曜日。” 净唇角掠起微微冷晒,“天法尚不足,何况人间法,对于世人来说,往往真相并不重要,只要能与他们意识契合的解说便是真相。” 琰微微一怔。 “琰,王法得势,势在人心,将军府所有的,妫府未必无有,先机不可失,失之不再来。” 琰期期艾艾地说,“你……都知道了?” 一阵静默 净双目轻阖淡淡地续问,“琰,你想要的世界究竟有多大?” 琰一怔,尚在思索净话中的意思。 忽闻门廊外足音跫然,有男子朗朗语声,“小丁兄弟在吗?” “咦,是刘大哥!”琰惊喜莫名,欣然应门。 “刘参赞,快进来坐!” “呵呵,小丁兄弟,枯坐无趣,随愚兄到望江楼一醉如何?” 琰扭头欲询净的意思,却见那椅座之上,己无人影。 第二十七章 故人借网 第二十七章  故人借网 望江楼 三楼雅间 大雁厅 内中己布置停当 主客分席,主席上己然有一素衣暗纹的靑年男子安坐,他戴着掩去面貌的布巾小笠,气度不凡。 琰不想还有神秘客在席,大是诧异,“咦,刘大哥这位是……” 蓦听一声朗笑,青年男子己脱去布巾小笠,露的一张棱角分明,英气勃勃的面容,“小琰,你想不到是我吧……” “子谦……少将军”琰欣然叫道,被刘三元一把捂住嘴,推进厅内,小心地关下了门。 琰心下正狐疑,祁诩己经笑道,“我此行甚是隐密不欲旁人知晓,小琰匆怪。” “难怪这身打扮,少将军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兄弟们都还好吧!” 祁诩微微一笑,“行伍之身祸福旦夕,说好那是骗你的。” “来,琰兄弟坐坐,坐下说。”刘三元招呼他入席坐 祁诩看着他不解的面色,斟酒示意道,“先喝一杯再论其它。” “小琰,吃莱,这钵黑麂子是少将军亲自猎的,我让厨房做了,香着呢,快尝尝。” 祁诩笑道,“小琰可不稀罕什么山珍海味,但这望江楼的厨子做麂子肉很有一套,值得品尝。” “嗯,好吃!”琰吃了一块,其质绵软细腻,汁香味郁,大赞。 “少将军听说有人杠上了福瑞祥,一猜就是你。”刘三元笑道,“丁琰兄弟可知这妫巢的底细?“ 琰边吃边点头,“听说过一些……怎么了?”蓦地想到什么,“子谦莫不是想要板倒福瑞祥吧!” 祁诩瞧着他反问,“小琰以为如何?” “我也详加打探过了,这家商号倚仗官员势力,敛财聚宝欺压乡民,早就该有人管管了。” 祁诩淡淡说道,“你是不知道这妫巢背后的势力有多可怕!” 琰瞪圆了眼睛,“我怎么听不明白,寻常黎民这样说也便罢了,子谦的父亲可是祁老将军啊!” 祁诩现出一丝苦笑,“朝局风云变幻,此事说起来话长。” 琰好奇心被撩起,“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你就长话短说嘛!” “我来说罢!”刘三元压低声音道,“这妫氏家族在朝野党朋广众,这些人勾结一处,瞒天过海为非作歹,构陷忠良,少将军听说他们的恶行,早就想法办他们了,苦于无人敢与之作对,一直没有机会。” 琰轻啊了一声,“原来如此,我可不怕他们。” 祁诩正色道,“小琰,莫要小看了他们,妫巢只是一条小鱼,我们需要顺势撒网,借他收集更多的证据,抓到大鱼!” “原来如此”琰知趣地压低了声音,“可否告诉我,是哪一条大鱼?” 祁诩蘸了酒水,在案几上写了四个字,“樊城高柳” 樊城在越江东面,距离不过百八十里,却是一个东瑀洲颇据天险的要塞关囗,城主为郡守高柳颇识兵法,亦小有名气。 “是他?”琰颇有些动容。 “是他,妫巢与此人有姻表关系,搜刮来的财物大半通过此人转移,在妫府搜不到的帐务总册莫约亦是遣送到樊城高柳的府邸,越江通往樊城的官道小道,我皆己派人盯住,只要有行迹可疑者,即可拿下。”祁诩眉头略耸起,沉吟道,“只是有一件不好办……” “是什么?” “高柳素来机敏,若他知妫巢案发,势必反扑,我们需小心行事,万匆打草惊蛇!” 琰恍然大悟道,“难怪你不肯亲自办他,要假我之手。” 祁诩看着他,笑道,“极是,我带到越江的兵力不足,撼不动樊城,只有走巧先取妫巢,人证俱全押解京都。” “押妫巢入京途经樊城,即便不走官道,总会惊动高柳。” “所以还需些许偷天换日的手段”刘三元笑容显出几分神秘。 越江县衙重又开堂。 孙县令又传到了一个新证人章知玉上堂问询。 章知玉面貌精奇的老者,身躯高瘦,一身深色,一看便非是寻常人物。 丁琰细听此人身份,却是深受京都显贵追捧的大家名匠,居然不辞辛苦地来这越江县替妫巢作证。 妫巢气定神闲地说道,“大人,章叔父与我家中这七星石串链最有渊源,族中长辈特意请他出来详说细故,可否?” 孙县令笑道,“甚好!甚好!” 章知玉淡然不屑地扫了琰一眼,“这少年人看起来倒是一表人才,却怎地厚颜无耻不走正路,传言这福海镇不是民风淳善么,怎地竟也出了奸邪之辈。” 丁琰沉下心气,亦轻飘飘冷嗤道,“也不知是哪里的邪风吹到福海镇,吹得公堂上东歪西斜,人都立不住了。章先生,我丁琰可不是金石玩器,能由你品评。” 章知玉见这少年器宇轩昂目光雪亮,隐隐透出杀伐之气,心头微凛。 孙县令连忙圆场道,“章公,别跟他一般见识,还是说说这宝物的来头,这究竟是古物还是新物呀?” 章知玉来到堂案前,爱不释手地玩赏一番,笑道,“这即是古物又是新物。” 孙县令讶然道,“这却是怎么个说法。” 章知玉嘴角挑起傲慢的笑容,“这七颗宝石三颗是山精,四颗是水精,出自崤山、迦逻、苏禄、尕丹、刺留等地,我章氏历代百众家子弟遍访山川海岛,方积聚这样七颗,传到敝人手上,敝人镶以珠玉费尽心力制成此链。” “原来竟是章公大作……” “哎呀,小侄该打,章叔绝技无双,小侄竟给忘了。” “不怪贤侄,乃是我近年来潜心新法,深居简出…… 琰听他编得煞有其事,妫巢与孙县令吹捧作态,实在听不下去,不由又嗤了一声,“即是章公历代所得,必是万分珍重,不知为何到了妫氏手中?” 章知玉冷冷道,“是我赠给他的,你有何异议?” 琰呵呵道,“先头听妫公子说,这可是妫氏祖传之物,如此又是章家祖传之物,难不成你两家竟是一家。” 章知玉淡然笑道,“妫氏于我章氏有恩,我祖上早有言约,要回报以绝世珍品,这心愿到我辈方得完成,是以这七星石珠链自然算是妫氏祖传之物。” 孙县令感叹不己,以帕拭泪“这宝物贵重,妫章两家的情义却更可贵啊!” 琰心中微微一沉,看着章知玉暗想此人的瞎话倒是编得丝丝入扣,我不该大意,让他们先探了我的底去。这宝石来历字据真伪等终究是微妙之事,各执一词凡人无从考证,孙县令有心偏护之下,言证必对我不利,我需尽早想个更好的办法才是。” 孙县令看了丁琰两眼道,“丁琰,章公氏族大家,采琢的玉石天珠比你见过的都多,而丁琰以狩猎捕渔为生,比较起来,当然是章公之言更为可信。丁琰,你可还有什么佐证?” 果然! 第二十八章 辞证之争 第二十八章  辞证之争 琰目光微转,看着孙县令,“县令大人,如果我没听错,这位章先生言之凿凿,这手链的雕工镶嵌亲出其手?” “这个……”孙县令看向章知玉,颇有忐忑地说“章公历代玉石大匠,自然……自然” 章知玉方耍开口,琰抢先一步说,“章先生,你既然是大家巨匠,自然知道此道技艺深浅,要不要看清楚了再说。” 章知玉瞥一眼堂案上的宝石手链,暗想这条宝石链子虽精美绝伦,但以自己的功力细加雕琢未必不能复刻,何况即是孤品,谁人又能强求复制,“你说得不错,这手链工法精细,看起来奇妍高上,章某不才,耗十年苦心雕琢所致,贻笑方家了。“ 琰目光微眯,“十年苦心所致,照章先生这意思若要再复制一条是没可能的啰?” 章知玉笑道,“你若能找来这些奇石及嵌珠,章某再费些工夫,再制一条也不是不是能。” “那费些工夫却是多久?”琰刨根问底。 章知玉哼声笑道,“那总得十年八年吧。” 丁琰听他笑声中的得意,便故作惊诧道,“十年八年,这也太久了吧!” 章知玉哼了一声,傲然道,“此乃章某独创技法,旁人只怕二十年都做不出来。” “章先生,你就从来没想过有人的技法出神入化,远胜于你吗?” 章知玉目光精熠,“若真有此人,不妨请出来,与高手较量,花点时间也是值得。” 他自负技艺精湛,纵然真有原刻高人,就算有原料,至少也需三五年才见结果,丁琰再较真也讨不了便宜。 孙县令看着丁琰道,“你若再拿不出有力佐证,这案子便可以了了。” 丁琰目光微凛,“大人没听懂吗,我说有人技法远胜于这位章先生。” 孙县令愕然道,“丁琰,你这不是要无赖吗?你难难道要本县将此案拖个三年五载再结?” “何须三年五载,我就说大人不要听一面之词。” 琰抱臂冷笑不知这孙大人是要附炎权势,还根本就是妫巢一党,若是后者分辩无用,只能让他彻底无话可说。 他往堂上看去,孙大人也正向他看来,却分明有些色厉内茬。 琰心下了然,孙大人有心偏袒妫巢,却又担心得罪祁府,拿捏不住分寸。 他微微一笑,“大人,这七块宝石是我从山海之间捜寻而来,却是托人雕琢成形,可否请来与章公对质?” 孙县令奇道,“你真有证人?” “正是” “是谁?叫什么名字?” “是小民亲弟,丁净!” 孙县令咳了一声,“血缘亲属怎能为证?” 琰哼了一声,“东禹律法有明文规定血缘不能为证吗?大人是否仼凭自己好恶,随意取巧,照这样说的话,福瑞祥的佣工视东家为衣食父母,章先生亦是渊故知交,是否同样不能为证?” 孙县令一时语塞,只好同意。 一众衙差登然吆喊,堂威震震,“传丁净上堂。” 女筝本己觉得口舌官司冗长无趣,此时微微动容,琰一人胡闹也就罢了,竟然连净也要牵扯进去,这人间官司一缠,便难以脱身。 净蹙了蹙眉,墨洗空山的眉目流转出烦恼的不耐,但又轻叹了一声,收敛了情绪,微撩衣衫,优容起身。 女筝见他行动间清宁灵逸,举手投足风仪隽永,无不令人神往,心头不禁微震。 净己不疾不徐地走入了公堂,立在堂中。 他平日喜好孤处,今日纵在这人群中也显出落落寡合的独特气质,星河般浩渺灵动的神韵更令人呼吸为之一挫。 堂上之人见琰和净比肩而立,一个高大俊朗,一个修逸脱俗,端得是人间罕见,且不论其它,凭这样的容颜就足够让人暗自心惊,惴度来历,说是寻常渔家之子,委实难以令人信服。 但眼下情势逼人,也顾不得许多,于是收敛了心神发问 “丁琰说宝石珠链是你制作,此话当真?” “是” 孙县令又问了他制作的详情,净一一答了。 “章公说这手链他花费了十数年时间完成,你又费时几何?” 净淡淡地说,“七日” 孙县令匪夷所思拍案怒道,“胡说八道,谭公乃当世名匠,他制出一条要耗年时间,世上怎么有那样的技法,能在七日内完成。” 净依然淡淡地说,“事实如此。” 他这淡淡的神态,又分明是你信与不信,与我何干的傲慢。 这种并非刻意,却似乎天生的冷凛旁人觉得心折,于孙县令却如泼火油,丁琰不恭不敬,语带讽刺也就够了,这个丁净却是一副连话都懒得多说半句的样子。 “丁净,看着本县,你老老实实地回答,你到底用了多长时间” “是”净缓缓散去目中精神,方与孙县令四目相对,依旧淡然地说,“七日” 即便如此,孙县令依然被那深邃的眼眸吸引失神,少年的眼睛比那串宝石更灵妙神秘,微微转眄便如孤星耀夜,怎么会有人是这个样子?! “咳”孙县令避开他的目光,困窘地说,“……口说无凭,你能拿出什么佐证……” 净微微不耐地说道,“随便大人出题验证。” 这一说倒难住了孙县令,他不由向章知玉看去。 章知玉却似早有准备,取出一块玉石,“你即夸口,就用此玉雕一朵玉兰花吧,时限一柱香。” 净接过玉石,衣袖掩覆掀开,还末等线香燃起,便将一朵雕好的玉兰递出去。 除了琰,一众人皆目瞪口呆。 妫巢额暴青筋,“你这分明就是戏法而己,不算不算。” 净淡淡地说道,“那就请再出一题吧。” 丁琰上前一把扯下妫巢腰间玉佩,翻看一下笑道,“这玉佩带髓,两面还刻了巢字甚是独特,用它作题总没话说了吧。” 那三人面面相觑却又默不作声。 净将玉佩接在手中,妫氏经营金珠玉宝,其各府子弟所用皆是精品,这石料固然上乘,那雕工也甚是精巧华美,一方小小玉佩竟翉栩栩如生地雕琢了一幅完整的花鸟葡萄,看起来将这块玉料利用到了极至。 净淡淡一笑,轻轻挽袖,又慢调斯理起出一支精细的刻刀从容不迫地落在玉佩上。 他这缓缓的动作仿佛有意让人瞧清施为。 章知玉深锁眉目,看着这清俊少年的身影,脸愈发如铁石一般僵硬。 “这不可能......” 刻刀刀锋落在玉佩上,似乎只轻轻划了两下,明明连眼都不敢眨,却谁也没有看清楚,花鸟葡萄竟变成了苍鹰博兔。 “这……”妫巢接过玉佩,那玉佩上的巢字赫赫在目,想不认都不行。 琰见果然震住众人,笑逐颜开,“章先生,我兄弟的技法是否远胜于你?” 章知玉恼怒道,“这……这是障眼法。” “死鸭子嘴硬,就猜到你不肯认。县令大人,你又怎么说。” “这个……”孙县令干咽两口,“确有奇妙确有奇妙……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这……这并不足以证明七星石这珠链便是他制作的呀!” “哈哈!”琰不禁翻了个白眼,“不足以么?看适才县令大人的态度我还以为只耍能证明谁的技法高超,手链便出自谁手,原来竟是不行。” 孙县令顾不得脸辣,连连说,“那是当然不行……慢一点,也不是做不出来对吧。” 净右眉轻挑目光微沉,淡淡地说,“请把七心曜日交我片刻。” 孙县令为他目光所慑,让人将宝石手链递到他的手上“你要做什么?” 净取在手上微笑道,“制此件手链时我还留下些机巧,不知章先生可否知晓?” 机巧,这一条宝石珠链都己翻复验查过多次,还有什么机巧? 章知玉不答,仅从鼻腔中哼了一声 只见净双手将宝石手链拔弄片刻,再展示出来的时候己成为一朵华彩的玉簪花,接着九种变化,便是九种精巧饰物,奇巧绝伦,叹为观止,最后拆合成一个精巧玲珑的小球,将小球随意抛空,侍落于手上便又恢复成宝石手链的模样,伸手奉还,淡淡的说,“这样的佐证,可是足够?” 宝石手链挂在他手上,众人的目光却不由得落在他手上,那支手修长优美,光润莹洁,薄薄的皮肤下舒展着淡青筋络,细看来美得惊心动魄。 呆了半晌,衙差方来取走那手链。 孙县令哑了片刻,不知如何是好,再向伪巢和章知玉看去,这两人亦是惊容未褪,阴郁沉布的模样。他又看了看摆在面前的七心曜日,着实不知丁净是如何将它变化如斯。 “这……不错,足够……”孙县令抹了抹额头的汗,“你,你可以退下了。” 净淡淡地看了琰一眼,转身出了公堂。 章知玉一把抢过七心曜日,反复验看就是不见端侃,情急大叫,“妖法……妖法,这是妖法!” 堂外的黎民百姓哄然而笑。 孙县令面色变幻,细声弱气地道,“章……先生,这实在是出人意表,我们先头也说了这些宝石独一无二做不了假,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要是无理强断,刘参赞那里也过不了关……算了吧。“ 章知玉阴沉着脸,这件事情若传到州府京都,必致他名誉受损。 “大人!”琰目光沉沉,“此七心曜日该作如何?” 妫巢急忙上前,“大人,大人明鉴,那小子分明是施的妖法……” 琰笑道,“妫公子,你自己无知也就是了,凭什么别人就只能是妖法!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难道事事都要向你解释清楚?” 孙县令脸色铁青,“本县思定后再作宣判,退堂!” 第二十九章 入网 第二十九章  入网 妫府 妫巢一脚踹翻了在前侍候茶水的小厮,大发雷霆地说,“福海镇,怎么就没有人跟我说这个丁琰就是跟龙神有牵扯的小子,害得本公子一点准备都没有,白白输掉了这场官司,让福瑞祥名誉扫地!” 福瑞祥的掌柜唯唯诺诺地站在他身旁,哭丧着脸,“公子,这小子默默无闻好长一段时间,怎知他又忽然冒出来与咱们作对,小的想也没往那方面想呀……” “没有想?你们这帮废物!马上给我查清楚那小子一家子的底细!” 小厮苦着脸道,“公子息怒,早己派人查过了,但……说来也奇怪,那丁家确是渔户,除了丁琰从军四年,没人知道他们的底细。” “没有?他们在福海镇这么多年,就没出过什么事?” “是阿……除了龙神那一件,人人都说记不得了。” “怎么可能!别的不说,就那丁净那样的绝技,就没有……就没有人要作点文章,求点什么?” “公子,你这一说,也确实挺邪门的,这丁家的三个小子都生得极好,引人注目却又不招惹是非,莫约……真是龙神在庇偌。” 龙神!福瑞祥的掌司说要让他们去龙神庙谢罪,难道这一切都是龙神在显灵。 妫巢抽了口冷气,思忖道,“若丁琰这小子有龙神在后撑腰,只怕不会善罢甘休,这事情要是闹大了,我可是兜不住,避过风头再说。” 他瞥了小厮的一眼,冷冷地道,“你去跟孙县令说,先结案找个人顶罪!不过也就是花些钱财,受些牢狱之苦!” 小厮诺诺地道,“是要在府里找,还是外头找?” 妫巢目光一凛,“眼下还是用府里的人。” “跟公子形容差不多的只有妫吉。” 妫巢漫哼了一声,“就用他了,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这事都办不好,小心公子我剥了你。” 小厮想了想又说道,“那祁府那边怎么办?保不齐换囚的事情那个刘参赞不去査证,孙县令可压不住这些官兵!” 妫巢又哼了声道,“他哪那么岁多事,去查查这刘参赞要在越江逗留多久,他们这些过往的门阀兵将管起闲事来真令人讨厌。” “小的己经探听过了,这刘参赞回将军府禀报军务,估摸要十来天的工夫!” 妫巢拧眉不快,“怎么他回个军务也耍十来天的工夫,怪不得东瑀洲军队打起仗来窝囊得很,官兵都是这般惫懒。” “是……是,当年要不是倚靠龙神,早就吃了败仗,哪里轮到此时的神气。” “他们再无能不来惹我也就罢了,哼,祁家军,总有他们好瞧的。”妫巢面上掠过些许阴沉,“这段时间我还是先到樊城去避一避。” 这个案件终于审结 原告反成了被告,掌柜只好从实交代窃取七心曜日的过程,又如何呈交给了东家,这当中自然是竭尽所能的把过错包揽下来,妫巢只不过将错就错包庇下来,俨然还是一好东家的模样。 妫巢偕一众从犯被判入狱时间长短不一,最长的也不过一年,妫巢也就是判了三月而己。 七心曜日判还,此案算是了结,他们不日便可返回福海。 净固然是喜怒不惊恬淡的模样,琰竟也没有太过兴奋,反而有些心神不宁的模样,总是看着女筝欲言又止。 女筝心思敏锐,琰在龙伯看起来很活跃,却并没有多人密友,倒是自那刘参赞来过后,总是怀念着西征的兄弟旧情。 他这样的少年会情困在小小的龙伯吗? “女筝姐姐,龙伯变了,却不是我想改变的那样。“ “哪里变了?日出日落,风满船行。你长大了,龙伯就变小了。“ “不,龙伯也变大了,龙伯不只是我们的龙伯了。“ “如果龙伯变了,人族真的可以成为我的归宿吗?“曾经身为龙女的她,也只能遥望着这个世界……这个异族的世界。 人有千种脸,人有百样心。 “当然可以,我是强者,我改变世界,我保护你!“琰想要拥她入怀,却偏又情怯忐忑,牵起她的手合在胸口,“不要胡思乱想,我和他们也不同,不也一样好好地活在这里吗,人族没有那么复杂,你对他们好,他们自然也就对你好,看我爹娘不就是这样吗?” “我本来无须人保护,我本来可以守望龙伯不变的风景。“她静静地看着丁琰热切的眼眸,为自己叹息,“琰……我并不想耍成为一个无用的人族女子。” 琰看着她,那美丽的脸皎如月光,凤眼之中隐烁着不能亵渎的幽光,高贵而骄傲。 “你不会是无用的人族女子,你是我的愿望,是我世界的中心,我要给你最好的,我想改变的这个世界需要你的快乐。“ 这样的少年心,即便冷情的龙女心头也不由泛起些暖意。 刘参赞又适时来访,说妫巢己经被祁少将军捕获,即将秘密押解入京,临走之前,兄弟们还想与他聚上一聚。 琰心头一热,便满口答应,随着刘参赞出了县城。 女筝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中忽然升起不详的预感。她忍不住追出几步。琰和刘参赞却越走越快,倏然拐入转角不见。她心中浮起难解的惆怅,昔日之日,她高在云端,护持着东瑀洲的征讨大军,而今却困顿于方寸之地,陡然地听着爱慕自己的少年诉说凌云之志。 这似乎也是一种讽剌! 她默默地转身,蓦然感觉二道注视自己的目光,警觉望去,看见净立着楼廊上,清俊灵逸的面庞仿佛蒙了一层阴霾的纱,目光精微,辨不出究竟是看着自己还是看着琰和刘参赞的遗踪。见女筝转过面来,他微微阖了眼眸,轻声道,“涉水太深,福祸离难,六情相煎,凶!” 女筝并没有听清他低语的自言,她只是看着这个似近似远,似乎无处不在的少年,心中那一点忧懑忽然消散。这清冷如寂雪的少年也在这人世间! 格格不入的并非只有她。 第三十章 多面将醉 第三十章  多面将醉 “卖画了,卖画了,请一幅神兽镇宅,众鬼回避,百邪不侵!”沿街传来醇厚略带沙哑的叫卖声,“卖画了,卖画了。” 只见一个身着旧色长衫的老者左手提着辟邪的幌招,肩背着画筒悠然行来。 “这位小姐,可要买一幅神兽画像?”那卖画的老者堪堪走到女筝身近侧停下。 女筝见他高貌清癯,长眉微霜,面色红润,颇显高士风骨。 “老先生卖什么神兽的画像?”女筝心中好奇,顺口一问。 “呵呵!小姐请看!”老者不急不缓地从画筒中取出一卷彩画,慢慢层开“小姐门第高贵,非这辟邪神兽不能彰显府第气魄……” 女筝听他这一说,心中警觉,这老者所言门第高贵莫非指我龙族身份。待看那展开的画像,却分明一头胁生双翼的飞虎,“这……是……” 这赫然是琉丰墟境古卷残册中的一只精兽。 老者看她震惊的表情,呵呵笑道,“小姐茣非认得此神兽?” 女筝秀眉微挑,冷冷说道,“老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老者笑道,“老朽将醉,此处说话不便,小姐可敢跟我去一个地方?” 女筝向客栈廊楼上瞥一眼,那少年的身影己然不见,空悠悠只余一缕清灵气息。 老者知晓她的犹疑,笑道,“小姐安心,老朽并无恶意。” 女筝心思百转,凝目相对“既无恶意,那就说明来意!” 老者哈哈一笑,“小姐莫非以为老朽是魔族说客……至于来意……自然是告诉你魔族的动向。” 女筝心头微震,不知这神秘老者是何方神圣,似乎通晓这许多隐秘,决计不可能是什么路遇巧合! “呵呵,姑娘若是见疑,顾忌魔族之能,老朽也只能另寻机缘……”老者将画卷收起,执起幌招,继续前行,“卖画,卖画了,神兽镇宅众鬼回避,人间正道,神鬼非侵。” 女筝虽己非龙女之身,但神族高傲的心性不改,“老先生稍等。我便一听先生高见。” 老者在前领路,隔五步之距,女筝趋步在后。原以为他会行至荒僻隐蔽之境,不想却是往越江之畔,此时日光尚白,江风习习,江边不乏游客行人,女筝的心亦更为安定。 那老者停下脚步,等候女筝近前。 “龙女,你对潜入这个世界的魔有多少了解?” 被他一口道破身份,女筝惊讶非常。 “这己经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情!” “未入轮回,你以为你抛弃得了过去吗?或许你并不自知,你己然是魔的目标。” “这个震源是属于神的疆域,魔族还未有那样明目张胆的气魄,以我为目标,我倒想见识一下所谓魔族的手段。” “神族纵然不惧,人族如何?” 女筝霍然说道,“你为何不直说我己不是龙女之身,斗不过魔族!”她声色倏厉,“比之魔族,我更好奇你的来路,说出你的真正来意,不然就请别过。” “息怒息怒,:老朽不过区区人族,借着祖上与神族有些许渊源,来请龙女顾念人族之柔弱”老者笑道,“话有不当之处,还请体谅。” 女筝面色稍缓,“这么说你是来为人族请命?” 老者叹道,“神魔相争,受难的总是人族,请龙女怜悯。” “如你所知,我己非龙女之身,有何事能为?”女筝的目光眄到画幌之上,微微一闪。 “莫急,且听我说!”老者面向越江,江水滔滔,蓟草萋萋,他长眉攒起,“这个这个震源虽远离神族圣域,但是龙女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远离圣域的星体,为何有这许多远代的神迹保存。” “你说的远代是太古时期吗?” “呵呵,看来龙女也做过一番功课!” “哼,这个震源虽远离圣域,也无法获得圣域的灵源补给,但是它也远在震荡波频发的震源外,偶尔有神迹保存下来也并不稀奇,何况神度纪年史上也曾提到过太古时期星宫离散的情形,三界广阔怎能一一考证。” “原来如此”老者噫然而笑,“那琉丰岛上太古精兽图小姐又做何解?” 女筝面上掠过些许疑惑,“同理,即有神迹遗留,太古精兽又何足怪矣?” “龙女或许不知,那卷太古精兽图内所列的灵兽皆是混沌元兽,非寻常妖邪鬼怪所能比拟。” “那又如何?”女筝淡然道,“且不说太古灵元消殆,元兽无力苏醒,纵便是它们的元灵能保存完好,这世上又有谁拥有可以召唤它们的图阵秘术。” “老朽倒是听说另一种方法,无须开启图阵,只要能叫出它们的名字,就能将它们召唤出来。” “是么?”女筝轻嗤一声,“老先生以为这元兽的名字便比图阵秘术更易得,若是我更乐意花工夫研习图阵秘术……除非……”她声色微厉,“你本来就知晓这些元兽的名字。” 老者呵呵笑道,“老朽原本就想告诉龙女,我有五成的把握可以唤出这些元兽的本名,不知你可愿一试。” “你是想要我把太古精兽图授予你?”女筝心中暗惊,“你又是从哪里得知我有太古精兽图。” “噫,太古精兽的元灵己经散逸出来,龙女以为瞒得了谁? 其中有或被魔族所得,彼魔者正煞费苦心想要破解图阵役使元兽。” “我竟不知先生如此神通广大,竟然横贯神魔两道。”这老者侃侃而谈,皆是神族族内细故,女筝越听越心惊,若自己神力仍在,必然耍详查究竟。 虽己出离了神族 龙族的牵绊依然丝丝缕缕纠缠在身。 “老朽知龙女必有疑虑,你尽管细想其中虚实,在不久的将来便可见证我的善意。” “老先生话虽然说得漂亮,但我不难猜出你的图谋。”女筝微微一笑,“你以为你比魔族更高明么?” “何必说破,老朽再多的图谋也不过为人界谋一个善果,这与你的意愿并无悖驳,何以不能互相成全?” “来历不明的人,未知你的前世今生,焉能判定什么是你的善念什么又是你的善果。”女筝望着潺潺江水,思绪纷挠,暗自想道“我以己堕入凡尘之心再切入神族事务,又怎知不是善念恶果。” “若老朽无法自证,龙女也无法求证,将我来历告之龙女你,也不过徒添疑虑忧患,于事无补,说前世今生又有何益?” “神族自有需要遵循的天道,既然不合于道,老先生焉以为可以强求?”她微微一笑,“老先生凭什么以为我就可以破例。” 老者叹道,“即便不是老朽,那只魔迟早也会找来,还望你能果决早断。”他说完深深看了女筝一眼,忧思深沉。 魔族么?! 不错,相隔经年,既然不曾将魔从这个世界驱离 那么 该来的迟早要来。 一一一一一一一 暗夜雷动,闷哑的雷声在荒野中流窜。 鬼镜化成的黑石玄光激荡,一个如黑夜般的男子凭空闪立,一身玄色迎风猎猎,黑巾掩去了下半边脸庞,墨色的浏海凌碎,略粗的剑眉微锁,其下双目敛闭。手中柱仗着长剑,孤独的听着暗夜荒雷。 他在等待。 “弥刑”净重又现身在此荒原。 “主人”黑衣男子单膝跪下。 “你己经自由了,不必再唤我主人。”净看着他,淡淡地说。 “主人”黑衣男子身形稳屹,坚持着。 净不语,静默地立在荒原上,风雷同啸,低迥伴行。 “主人,我在鬼方的萤母身上感受到了你的灵力,给予我使命吧!” “你强行突破鬼镜,就不怕被逆朔之力重创?这个世界,你不要再来了。”净淡淡地说,目光悠悠远移。 “我必须要确认主人临世重生,是否安然。”黑衣男子半垂着头,“我本以为至少还需要十万年的光阴,主人临世……真的没有问题吗?” “你看到了” “主人……” “那个时略,是我的劫点。”净清俊的脸上浮起若有若无的笑纹,“宿星跳位,那失遁一局的命格机缘,可以重新接轨了。” “可是主人,你消耗的力量太多了……” “我自然知道此番先天不足,是以隐匿在这个震源休养。” 黑衣男子倏然心惊,“是我败露了主人的行踪……” “早己显了形迹,这不怪你。”净淡淡地说,“你若还想追随我,回到鬼方,去将六业灵童抹杀。” “遵命,我的主人。” 第三十一章 旧情难却 第三十一章  旧情难却 祁诩的小队兵马驻在城北,择隐蔽处扎营,营中不少昔日战友,听说他来便都围聚而来,纷纷叫嚷着要灌醉他。 琰本没想到能见到这么多故人,一时大喜,但这些年祁诩领队平乱剿匪,剩下的熟悉面孔也不过三成。 他蓦然想起那西征路上,一路埋葬的伙伴,心头百味交陈。 人族的生命本来就是这样脆弱,那些年,除了祁诩,那些军中的同伴他或许没有真正惦念谁。 但是乍一相见,便有股热烈的情感蹿出,他们或许给他牵过马,递过水,接过枪,为他搭过人梯,为他挡过刀剑,他们或许曾把他当作英雄,当作兄弟,为他一句话出生入死。 琰一时惘然,他们都将他当作了兄弟,而他将他们当作了什么?他感受不到太多的威胁,所以他鲜少考虑与体会生命的脆弱,只是一个恍惚,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便消失了许多。 祁诩也喝了不少酒,问他这几年为何潜居在小小龙伯,丁琰含糊其辞地说求得了心中所爱。他们一起回忆着征伐西泰洲的经历,笑中有泪,一觞难叙意,一宴难尽欢。 天色己晚,便要琰留宿营中。 情义难却,两人在帐中尽余兴小酌,祁诩有些醉了,“小琰,你知道我有多想念以前西征的日子,每一滴血都流得赤热殷红,不像现在这样憋屈……哈哈,人生在世谁能无死,七步”他含含糊糊地哼唱着,“杀一人,血尽江山路,列魂十里坡,请来就狼烟,今日遣谁行,洒扫黄泉路,未饮辞别酒,不准托生去……” 这首曲子琰在西征军中的时候也曾听过,在那些非常的日子里,不生不死,活着的人为死去的英烈活着,战得痛快,死得悍烈。 “小琰你说兄弟们豁出命去为什么……”他哼笑道,“我真替他们不值……真他妈不值……对,这不该是我这个少将军说的话,但我就这么说了……怎么样……” 琰听得云山雾罩,但祁诩醉眼朦胧恐怕也问不出所以,他心下存疑,却笑道,“子谦,你己服食红珠鲛血肉,可得长生,想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省点心吧!” “没意思,没意思……”祁诩摇着头,大声叫道,“大丈夫在世但求光明磊落,轰轰烈烈,苟安于世就算与天齐寿又有什么意思……” “是……是……是”这话却合琰的心意,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若是少将军还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要做,千万耍记得叫上我……” 祁诩蓦的眼睛一亮,“小琰,如今你可不比我们形孤影䒖,只讲今朝不问明日。你……” 琰哈哈一笑,“子谦,听你说得朝夕不保,能有多大的事情?比较那年帝魃之怒又如何?” 祁诩摇晃着站起,“这说来话长……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小琰,随我一同进京,路上我说给你听……” 琰皱皱眉,又笑道,“子谦,东瑀洲再大也不过纵横十万里,只要知道你的所在,以后相聚的日子还长着呢!有的是机会再详说” 祁诩叹了口气,“唉,果然,你在龙伯的人生安定幸福,岂能轻易放弃……” 琰也叹了口气,“子谦,不错,我的确有要遵守的约定。但是,她心悯苍生,必能与你我同路,我要做什么她定然不会阻我,只不过我不愿在她迷惘的时候离开……” 祁诩笑道,“罢了罢了,都是我无端生事,惹得彼此尴尬,我自罚三杯。权当赔礼”他斟酒便饮,琰忙按下第二杯酒,“子谦,你不能再喝了……” 祁诩只是不肯,琰全然无措,不知他何以如此忧闷自苦! 他记忆中的少将军,是何等意气风发。 此时,刘三元揭帐帘而入,以行军为名劝祁诩早些歇下。转而对琰说,“小丁兄弟,少将军素来稳重,这也是与你多年未见,所以有些忘形失态……” “刘大哥,你实话告诉我,少将军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 刘三元瞅了眼和衣睡下的祁诩,压低了声音道,“小丁兄弟,出来说话。” 琰跟着刘三元出了营帐,此时月黑星沉,山岰中虫声啁啁,除了岗哨,军士们也都睡得沉了。 刘三元道,“小丁兄弟,你可知妫巢虽被判刑,却有他人替他顶罪。” 琰忿忿道,“早知他没这般轻易伏法。哼,我找他算账去。” “诶!”刘三元止住他,“你可记得少将军的谋略!” “你是说……用小鱼钓大鱼?” “正是”刘三元笑道,“妫巢虽使人顶包,自己潜往樊城,途中己被我们拿住,连那账薄明日便一起押往京都。” 琰困惑道,“即己得手,少将军为何却似怏怏不快,一副英雄气短的模样!” 刘三元嘘叹道,“那是琰兄弟你不知道朝廷上的光景,眼下虽说人赃并获,却不一定能凭此板倒妫氏一党的朝中势力,少将军虽然聪颖善谋,但常在行伍之中,修的又是兵法战术,不谙朝中权谋迭变,这些年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遭了不少暗算,这次先斩后奏,拿了妫巢,又不知遭多少人嫉恨,京都一行实是祸福难料!” 琰皱眉不解,“怎会如此,我们东瑀洲国君德名昭彰,三公大臣贤良用心,纵使有些不良侫臣,也不至于忠奸不分,让少将军不堪吧!子谦他可是军功赫赫呀!” 刘三元苦笑道,“我仅一介参赞,只协理军务,朝堂之事不能多言,不过小琰兄弟,你也想想,祁将军府可不是谁都能动得了的,能让少将军抑㤢不得志,又怎是一般困境?!” 琰琢磨起来顿觉恐惶,“刘大哥,那个妫翎官阶……” “三公之下,九卿之中。” 琰眼角一跳!九卿之力也不够撼动将军府,不算大敌,这其中还有什么细故? 刘三元忽向他郑重一礼,“小丁兄弟,少将军待你之心与亲兄弟并无分别,你离军己久,他也不想干扰你的生活,何况他少年心高,有些话也说不出来。但是,此次京都之行的确凶险,若有你的看顾,我等也能安心!” 琰连忙还礼道,“刘大哥哪里话,丁琰怎能置少将军安危不顾!” 次日祁诩醒来,想起昨日失态,心下颇有懊恼。 琰偷偷睁眼见他自悔表情,佯装方醒,伸长了懒腰道,“子谦,你在京都落脚何处?” 祁诩一怔,继尔笑道,“我不能直接入京,先在京都外四十里的幽云坡落脚,等候传诏。你问这个做什么?” 琰笑道,“我昨夜没睡好,一直在想你说的话,在龙伯闲呆了四五年,也确是有些气闷,眼下反正也无事,偷个空去京都看你整冶妫翎岂不有趣!” 祁诩笑容微敛,“京都的事以后再说,妫翎虽恶,我却并非惧他,小琰,你既然有心去京都,为何不索性同去。” 琰抓抓头发嘿嘿笑道,“你今日便要启程,时间太仓促,有些事情我尚耍安顿一下。” 祁诩微作沉吟,忽然出帐使人将刘三元唤来,琰听得他与刘三元低语一阵,似在讨论行军线路。即毕,祁诩对琰说道,“小琰,你且去安排,明日,我去龙伯接你!” “啊!”琰抓抓头发说道,“子谦,你不必特意等我,就算你们早走几日,我脚程快也赶得上。” 祁诩眉头微拧,“我们此行押着妫巢,要途经樊城,避开高柳的哨卡耳目,一路上行程不得不虚实诡变,随机应变,你不明就理,难免行差,所以还是同行为上。” 琰听罢此节,也不好再作坚持,只有先作告辞。 缓缓回转越江客栈,心中纠结如何向家人说明。 第三十二章 百干思绪从何计 第三十二章  百千思绪从何计 女筝坐在窗前 天阶雾浓,晚风夹潮,龙行带雨,族中还有谁在关注着她么? 是哥哥遨郅?龙息轻吟,合着风声宛转。 女筝,为什么遁入人世,为什么求取人心,幽游浮世,繁华若梦,唯思黯然销魂,形神同伤,情缘多岐,一念之误,千年蹉跎,天荒地老,难测七情深浅。 哥哥,缘起缘灭随心而动。 你是否也同我一般迷惘,爱也难,不爱也难。 你就默默看着我,入缚你不愿结的缘孽。 暮然间,一曲幽咽情殇开弦而起,红尘中痴怨纠结难消难尽。心丝结网,心思成灰,心愿成空,心怨成毒。 这琴声?在女筝惊诧的中,一道浮幽的烟影汇聚成形。 这是那个女鬼?! 她形容凄怆地在拔弄着闲置案架的木琴。 “是你?!”想不到这个女鬼还敢在这个时辰冠冕堂皇地出现在她的房间。 “把琴还给我……求求你……还给我吧……” “让你再去害人么?”女筝看着她纤柔弱质的影象,明知她非善类,却仍不禁泛起恻隐之心。 “人若不害我……我怎会害人……”女鬼低诉着,“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只有这张琴可以寄托栖身。“ 女筝听她说得含糊,不由秀眉紧蹷低叱道,“你是由谁指使,又究竟回不去哪里?” 女鬼低泣道,“我是投河自尽的枉死鬼,欲入黄泉必先过枉死城受拘役,我心徬徨因而逃脱鬼差役拘在人世游荡,却落入帝魃娘娘手中为她役使,用以捕捉这世间的游灵。那日在江边遭遇小姐后,不知为何受困于障法,便回不去帝魃娘娘身边……我这等孤魂野鬼若无栖身之处,很快便会魂飞魄㪚……” 女筝看着她平淡地道,“你即轻生求死,想必对这世界己无留恋,入黄泉转世和魂飞魄散又有什么区别?” “我并非对这世界毫无依恋……”女鬼悲愤又凄切地说道,“这一世是我踏错,遭人轻贱,使家门蒙羞,活得再无尊严…… ” “所以,下一世你想重新来过?杜小姐,轻贱你的是你自己。”女筝望着她,即觉其可怜又觉其可悲,“尊严或荣耀只有自己去争得,凭什么以为死后就能摆脱一切。” 女鬼怔住,半晌方怆然道,“或许你与我不同罢……原以为你我同是女子,你能明白我的处境……罢了……罢了……原是我自作自受……”她的身影渐渐缩去,幽叹渐远,竟自离去。 她虽己去,女筝却久久不能入睡。 总觉得桌案上的琴低徊着殇曲,在半睡半醒中候来了黎明。 梳洗罢,窗外己飘起了细雨,拂去清平世界的尘埃。 女筝忽然起念问起店家,“你可知有个擅弹琴曲的杜小姐?我听说她投江自尽,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店家哎了一声,“女客倌你是杜小姐什么人?” “非亲非故,只是偶然听得一两句传闻,心下好奇,故有一问。” 店家说,“女客倌你算问着了,三个月前这杜小姐还在本客栈的西楼住过呢!”他摇摇头,惋惜地说,“这杜小姐有才有貌,谁知道她能走这一步? 女筝茫然无绪,“是啊,为什么会能走这一步?” 店家摇摇头,“有人说这杜小姐是伤情而死,但我猜她也许是走投无路了,一个女人孤身漂泊,银钱花得差不多了,这是活不下去了。” 女筝怔了怔,“靠自己她就活不下去了么?” 店家叹道,“女子天生力弱智短,她本是娇养的小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人又清高自许,有才也无用啊,这人活着,谁不得委屈求全,若受不得这些委屈,就该踏踏实实做她的杜家小姐。” 女筝秀眉深锁,心中实有些不悦,店家瞧她气质高贵,心想这又是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女客,陪着笑脸说道,“这位杜小姐生前在对街角那临江仙酒楼卖艺为生,客倌若有意兴,不妨去看看。” 女筝有些心意烦乱,叹喟一声,“你去罢!”想起昨日那女鬼凄婉的表情,不知她这一缕孤魂去到何处? 她拾起案上长琴,浑茫地走进了那临江仙的酒楼,楼上有个二八少女莺莺歌唱,声音娇啭动人。 “咦,姑娘,你是来应聘琴师的么?”临江仙酒保上下打量她,这美丽女子虽是一身素衣,又背着一具长琴,但眉宇间自有凛然不怒自威的气质。 这临江仙酒楼本是酒徒消遣之所在,难得风雅高士,虽不至于恶形难堪,却难免对琴师歌女评头论足,言辞暧昧! 女筝虽有三千一百岁,龙宫却是清修无垢,上下有序,又哪经历过风月声色? 但她自有睥睨凡俗的气度,也不答酒保的话,沉着脸容登上二楼,就近择了邻着歌女的席位! 她看那妙龄女子颜色娇美,末语先笑,身姿轻软,且歌且舞,眉目含情传意,间或与座中男子调笑,曲意讨巧。 她的歌声虽美,花腔技艺亦是娴熟,无奈浮腔滑调中皆是虛情假意,一技谋生而己,并无有性情流露。 女筝听不明所以,又看不过那放纵轻贱的形容,便打发酒保让那歌女近前。 那歌女见是一美貌女客传唤,感到十分惊奇。 女筝把琴排出,问道,“这把琴的主人你可认得?” 歌女神色不定,“小姐问得是辛娘吗?” 女筝秀眉拢起,“这把琴的主人该是姓杜!” 歌女掩笑道,“她以前在娘家的确姓杜,还是个大户小姐,可惜出嫁从了夫,跟着又做了弃妇,总不还叫杜小姐吧,何况沦为卖艺的琴师,并不比我们高贵多少,所以改叫辛娘,可惜现在人也不在了,小姐问她做甚?” 女筝把琴往她面前推了一推,“你可会弹她的曲?” 歌女犹犹豫豫地回道,“小姐……想听辛娘的曲?她的琴音太凄苦,没有客人喜欢。” “的确……”女筝默默地按在琴骨上,琴弦其七,己断其四,“我想知道为什么这琴声能如此悲戚……” 歌女松了口气道,幽幽感叹“曲为心声,我听说这杜小姐是跟情郎私奔的,后来她的情郎做了官,娶了三妻四妾,这杜小姐受了不少气被夫家赶了出来,又不敢回娘家,辗转来到此地,以卖艺谋生,她自以为琴技高超,不肯屈从客人所好,哎,女子心气太高,终是如此下场……” 女筝一时伥然,看那歌女一副悉嘲弄冷暖世情随波逐流的模样,随手打赏,“你去罢!” 人族究竟是受感情和私欲驱动,人界混乱无章,生死无序。 自己会像他们一样吗?能像他们一样吗? 像这样不停地问着究竟,是否能遁入红尘人世?是疑虑蹉陀了岁月罢,放不下自己本来,凭什么追寻新的归宿。 是情太浅,不够痴醉,是心太冷,不够参悟! 她正凝思纠结,忽然一道锐风从侧袭来,连忙闪避,寒光过处,飘落了几缕发丝。 一个头戴着宽沿凉帽的瘦削身影掌中把玩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下半张脸上翘唇挑起一个冷诮的笑容,“东海龙女,你在人间过得可逍遥快活?” 女筝听他叫破自己的身份,大是吃惊,凝目细察,“你是什么人?” 那人摘下凉帽,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少年面孔,眼中含着冷冷的煞气,“你不认得我,我们之间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女筝秀眉皱起,心思一动,“不共戴天?你是西泰洲人?” 那少年呵呵一笑,“西泰孤子离瞳,请龙女溅血!”他脚步错开,迅速狠厉地向她刺来。 他的动作如鹰击狼扑,不同寻常,在人族当中亦可算是顶尖。女筝虽然看破他的动作,身体却反应不够迅捷,登时陷入凶险当中。 离瞳当面一剑,眼见可以得手,突觉一股凉风袭来,他手中剑如被裏缠,怎么也刺不出去,风中纠缠的灵力在女筝周身缭绕。 离瞳眼中闪过点点惊诧,收剑而退。 女筝也觉察到风中的灵力,那涤荡着清透的力量,象琰又不是琰。 心念一闪,是他! 那琢磨不透又无处不在的少年。 她忽然觉得世情的追索纷扰无趣起来,抱起琴,移步回客栈。 此时,琰还没有回来,他们的房间门窗紧闭,透过朦胧的纱窗,只可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盘膝静坐,打发岁月年光。 女筝在门口伫立片刻,低声道,“净,谢谢你!” 没有回应! 第三十三章 少年行 轻别离 第三十三章 少年行 轻别离 待琰回转,己近午时,净早己自动消失回了龙伯。 琰非要拖着女筝在越江采买,收罗些新奇有趣的物件,她并不衷于此,偶见灵巧器具,亦是轻轻一笑。 琰反倒难过起来,央求道,“女筝姐姐,这些器物虽然不甚精美,但笨拙也有笨拙的可爱,你看这对小木人,呆呆傻傻挨在一起的样子是不是很有趣,你不喜欢吗?” 女筝看着他,“这些物件是挺有趣可爱,可是我也用不上,你买下来做什么呢?” 琰脱口道,“买下来摆在家里陪你呀!” 女筝摇摇头,“悦见即所得,不必长执手中。” 琰哀声道,“可是我想……凡人都有喜好,你就耍一件吧,好吗?” 女筝沉吟道,“我现在想要的只有琴弦丝,若有好的,就买下来吧!” 琰诧异道,“琴弦丝?女筝姐姐也会操琴么?” “我听人说曲为心声,是以想听明白!” 琰笑道,“越江这一县大的地方怎么会有上好的琴弦,我到大世界去找最好的给你。” 回到龙伯,敌不过母亲的追问,琰避重就轻地编排成了个趣事。 对于案件的结果爹娘都十分欢喜,但羽却撅着嘴有些闷闷不乐。 琰逗弄他道,“羽,你怎么嘴上又可以挂油瓶了?” 羽圆亮的眼睛不满地膘了他一眼,“哥,你偏心!” 琰扬了扬眉,“嗯?” “毎次都是支开我,连热闹也不让我看。” 琰哑然失笑道,“就为这,这热闹有什么好看的?这样勾心斗角的事情你也不喜欢呀,我也怕污了你的眼睛” 羽委屈地瞪了他一眼,“哥哥就胡说,你怎么就不怕污了二哥和女筝姐姐的眼?” 琰摸摸羽的头,“这种事情恐怕他们早就看淡了,羽最乖了,有你陪着阿爹阿娘,我在公堂上才能放心啊!” 羽皱着精巧的鼻子,哼了一声,“哥哥以后有了女筝姐姐,是不是更不会带我玩啊!“ 琰看着羽即失意又期盼的小眼神,宠溺地笑道,“女筝不好吗?多一个人宠你不好吗?” “女筝姐姐很好。”羽垂着头,“哥哥,你总是把我当小孩子一样,我不喜欢。” 琰看着他,羽脸上稚气浓重,还未长开的面容就是个精致可爱的娃娃,柔嫩圆润的脸颊让人有忍不住掐一把的欲望,他忍住笑,“羽,你不是不想长大吗?” 羽回看了他一眼,弯弯的眉目如画,“可是哥,你己经长大了,我都跟不上了,改变得这么快,真的好么?” 琰圈住羽的肩膀,“羽,哥哥哪里变了,哥哥只是看到了比东海更大的地方,而在我的心里,羽永远是最重要的弟弟。” 哥哥,我们原来在一个世界,而现在我却看不到你的世界。 想跟随着你,却又留恋着这里,怕走远了,找不到归途。 哥哥,你告诉我,我该怎样长大? 末了 琰磨磨蹭蹭地将自己要同祁诩同去京都的打算略作说明。 除丁四海与董姝觉得情理难却,应赴此行外,其他三人各有所思。 羽不过是小孩儿心性发作,哄得两句便也罢了。 女筝的脸上却也浮动着些难解的飘渺情绪。 她抚摸着腕上的七心矅日,轻轻地问,“琰,你想耍的世界到底有多大?” 琰认真地看着她的脸,“不要这样问我,等着我,等我将我想要的世界带到你的身边。” 女筝微微一笑,“琰,虽然你比我更执着于人族这个归宿,但你是否同我一样迷惘,桃花岛上瑛红灼灼,那也曾是我的世界,因放逐而迷梦浮沉的世界,你想要的也是你的梦吗?” “那不是梦,梦漂渺不定,是一时心潮所得。”琰摘下庭中梨花叶的放到她眼前,“梦想的世界里才住着人,住着我们都能看到的风景,住着我们彼此能感受到的心情,住着我们的希望和末来。” 是谁迷了谁的眼,为一笑开颜,倾尽所有痴狂。 女筝看着那片绿叶,也看着他的眼睛,伸手将绿叶接过,在手中捻转。 她微微一笑,琰眼中的世界,该如何解读? 他所谓的梦想是执念,而他误读的梦不在想象中,而在现实里。 琰看着她默默地只笑不答,亦有些许洩气,她是龙女,不懂人间的情,也不知如何去爱,不肯用正确的方式回应他的心情。他看得出她在纠结些什么……但是,她是为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她的疑惑也由此而起,他能有什么怨怼? 琰凝视着她这美丽的容颜,心内充溢着的分不清是爱是慕的深情。 净待他们离情绻绻了片刻,“哥,我有话说,你跟我来吧。” 琰跟着他走到一个高僻无人的静处,“净,我只是去京都而己,连你也要这么郑重么?” “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在甲申月之前赶回来。” 琰奇怪地问道,“那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会发生吗?连你都没办法解决吗?” “是啊,必须你回来解决呢。”净的眼眸中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哈哈,我会尽量赶回来的。”琰拍拍净的肩膀,“想到要被你依赖我真是高兴” “不是尽量是一定”净忽然扣住琰搭在他肩上的手掌,“你如果不认真地给我承诺,要想去这京都就先过我这关吧。” “净……”看着净坚决的眼神,琰投降道,“我怕了你了,我一定会在那之前赶回来的。” 被净扣住的手忽然钻骨地疼痛起来,琰甩着手跳起来说,“我都答应你了你还在干什么?” 在那只手背薄薄的皮肤下浮现一个金色的符文,片刻便隐褪了。 “没什么,只是一个护身符罢了!不要抗拒它,它会给到你危险的警示。” “真有这必要吗?“丁琰甩着疼痛的手掌,语无论次地说,“好吧……我走了,帮我多照顾女筝……算了,这种事情我还是拜托羽吧。” 琰的离去匆忙轻快,未知前途的挑战对他是种诱惑 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仰观天色,云压得很低很低,云层中异色涌动。 琰,最后一次亨受这样自由放肆的心情吧! 他捏住手决,一个小小的光轮在右手心中祭出,慢悠悠委屈地空转着。 时限逼近 如果不静心闭关,这法华轮只怕很难炼成形,但若闭关,有谁能为羽牵引醒觉的灵力? 眸光凝思,光阴成寂。 第三十四章 国事扑朔 第三十四章 国事扑朔 妫巢被判入狱后的第五天,也就是祁诩一行赴京的第二天,越江县大牢遭劫,人犯妫巢(妫吉)失踪。 不久,孙县令悬印辞官,也不见了踪迹,坊间起流言,诸多荒诞说辞。 琰随着祁诩摸进山里,走了半日,他实在忍不住说道,“子谦,那高柳究竟是有多厉害,需要你费这个周折,都绕了半座山了,按这个走法三五日都过不了樊城。” 祁诩说道,“小琰莫急,过乌啼谷你便知了。” 琰心中犯嘀咕,跟我这卖关子。 祁诩知他性急,“我们这许多人要神鬼不觉地绕过樊城关卡眼线,怎能不多费些脚力,妫巢高柳背后势力着实不可小觑,其耳目广众,若是知悉我们的目的,恐怕多有事端变故。” 琰奇声道,“是怎样回事?现在总是时候跟我说说朝堂中究竟何等变故了吧。” 祁诩分抜灌木野草寻路,边说,“琰,东瑀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这么说可能简单些,这几年东瑀朝纲崩坏,买卖官职之风盛起,还有大批官吏与西泰有银钱往来。” 琰神色一变,失声道,“西泰?西泰己然战败,西昌一线重耍城池据点都被我东瑀驻兵接管,还能掀起什么浪来?” 祁诩苦笑道,“你这还是兵家思想,唉”他压了压声音:“现在可不比从前,朝政不清,群臣失顾,人人自危。” 琰深感困惑,拢眉不解。 祁诩接着说道,“我从来也不知道西泰洲人除了劫掠武功,使起这样的手段也这䑮高明,甚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谋划,侍我有所察觉的时候,他们在东瑀己经勾连起了一张细密的网络,上交达官贵人,下络亡命草莽,妫翎便是其中重要党羽之一。” 琰仍感到不可置信,“西泰原本贫荒,财力不厚,战败后又哪来的财帛贿赂我东瑀洲官员,短短数年能达到此等境地。” “小琰你果然聪明,瞧出关键所在。是以借搜查妫府,三元清查他的帐目与往来名单,确实有不少高官收受贿赂,牵在其中,妫巢的珠宝银楼本是祖业,在东瑀洲己经营四十多年,人脉深广,这条线深挖下去,结果势必惊人。” “这妫巢难道竟是西泰埋在东瑀洲的细作?”琰耙了耙头发说,皱皱眉“这似乎不大可能。” 祁诩道,“妫氏乃东瑀'大姓,若说是西泰派遣而来的细作却是不能,不过大多商人重利轻义, 被笼络了去也未可说。” 琰抽了口冷气道,“笼络?被一降国笼络?凭什么?除非他想造反谋国。” 祁诩哼了一声,“没有兵权在手,凭他也配谋国,无非替他人做嫁衣罢了。” 琰百思不解,“那就奇了。子谦,那这背后势力究竟何指,你有无头绪?” 祁诩摇摇头,“现在还不好说,这等谋逆大罪众臣都不敢明说,何况己有些被构陷冤死的臣子,事情闹大只会落得人人自危,朝将不朝。” 琰点点头,“是啊,但又不能放任不管,只得暗查。” 祁诩停下脚步,低声道,“小琰到京都行事亦不要张扬,引人注目,要借重你的地方很多。” 琰看着祁诩坚毅的脸庞,“子谦,你比从前更沉稳善谋了。” 祁诩微微一笑,“唉,时运动荡,国运扑朔,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三公国辅的举动己被监视,只有我这等外员还有出其不意反制的能为。” 琰唏嘘道,“难怪你烦恼重重,肩上担担确实非轻,西泰想要借力扰乱东瑀洲,让东瑀内乱不攻而破,这招也太过厉害,只是两国之争,扰乱了公道人心,遗毒不浅。” 祁诩看着他,“小琰,京都之行乱象丛生,我其实担心你心慈手软,毕竟不比战场,壁垒森然,敌我分明。” 琰看着他,“子谦,说得你便心硬冷血一般。不用担心我,虽然相杀是件不愉快的事情,但国纲不可乱,孰轻孰重我心中有数。” 祁诩轻轻抽了口气,“小琰你也不耍怪我强行拖你去京都,眼下东部有父帅的势力支撑,但若朝纲彻底崩坏,三老失势,越江乃至龙伯又怎能幸免?” 琰苦笑道,“子谦这是把我当糊涂人么?” 祁诩笑着一揖,“不敢,琰公子威武神明,只是我自己曾经迷茫不知自处,意志消沉,武斗虽杀身,文斗却更诛心,两者都论不起高贵良善,后来慢慢想通,大丈夫烈行于天地之间,但求问心无愧,为公道人心杀出一条血路,哪有那么多顾忌,眼前世风日下,人心不足以让恶人获罪,非常时局自用非常手段。荣辱如何,当世人看不清楚,也只能留给后世人评说。” 两人边说边行,一众军士跟随其后,又走了近一个时辰,眼前地势渐阔,渐渐听得马鸣嘶嘶之声。 莽莽荒野,劲风低迥 净半真半幻的修逸形体立在这荒原之上。 以指在虚空勾画,引灵力在地心上结出一个法阵 须臾,他清灵的声音叱道,“阿丘之犼,微轸畏笑,还不现形来!” 法阵轰动,悠长低沉的咆哮突破时空的壁障,劲风游避,云月无光。 金毛犼庞大的身躯伴随着震眩缓缓出现在阵结当中,目藴精光,灼视着眼前的少年。 净毫不惶乱地凝视着它,“畏笑,汝在此界守候了多久?” “…………” “万年的光阴确实不短,难为你了。” “…………” “此界非是圣域,无法承受太古之灵的生命载量,即便尽吾之力,也只能召集五灵而己。” “…………” “琉丰崩塌己被吾锁入太渊岁壶,非是不能重启,等侍缘定契机而己。” “…………” “此事吾已知晓,自当援助,但你形骸令人生畏,不利于人界行走,我要为你托胎化形,报出汝之命盘。” “…………” 净眸中灵光闪现,右手结印,一指灵光点向金毛犼的双目正中,金毛犼庞大的身体便急剧地缩减下去,不出片刻便化作了一个火发褐肤的青年男子。 “从今而后,汝便以这副形容示人,望朔之夜可恢复真身。” “尊者。”全身笼罩火焰色长发之下,托胎化形的金毛犼吐出人言,“我受大神之命顾守琉丰,等待能重启琉丰世界的主人,可是琉丰即被尊者锁入太渊岁壶,我又该到哪里去等候我主?” 净目光远越,悠悠地说,“琉丰在这个世界封存太久,封印早己磨蚀,其中元灵早己释出,遗落于这个世界,据我推算,十年之内它便会再次醒觉,你不必刻意去追寻。” 金毛犼呆了一呆,“……再次醒觉?尊者的意思是主人己经多次醒觉了?” 净淡淡笑道,“轮回并不因封印而停歇,汝或许己记不清琉丰存世的年岁,万年只是个单位罢了。” “……主人醒觉,畏笑却不能接引效力,是我失职……” 净依旧淡淡地说道,“汝不过身在轮回之中,命轮咬合焉能自主,吾说过,此界无法承受太古之灵的生命载量,强行召唤,致使天行无序,灭道而己。” 金毛犼伏地受教,问道,“尊者,接下来的十年畏笑该怎么做?” 净稍作沉吟,“婴都将琉丰设于此界定有缘故,吾不能详究其因果,而汝侍于大神座下有一锆年之久,总能追寻些线索,为你的主人传示意象。” “畏笑明了,我己找到封剑人,我将追随他的脚步,等待我主的召唤!” 第三十五章 心乐自然 第三十五章  心乐自然 琰这一走,家里便冷清起来。 连平时居住的房屋看起来也空阔许多,女筝觉得气闷烦燥。几千年的定力修为竟然减退了么? 她的目光飘游到窗前案台的那具断弦之琴上,也许因那琴声想得过多,己将自己导入了人族的心绪,一念而己,竟宛如魔咒般欲罢不能。 “女筝姐姐”窗棂外映来了羽纯真的笑颜,他将手中的墨笛转动了两圈,“我听大哥说姐姐想学琴曲,要不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他的笑颜明快和煦,女筝微笑道,“羽,你的曲艺惊人,我怕是没资格与你谈音论乐。” 羽轻快地笑道,“姐姐喜欢听我的笛曲吗? ” 女筝颔首道,“你的曲乐歌声有种穿透心灵的力量,无论以什么样的心情聆听都能得到慰藉。只是……” 羽好奇地追问,“只是什么?” l女筝目光流转,“只是曲音逍遥旷味悠远,少了几分人间的味道。” 羽呆了一呆,皱着脸儿,“姐姐说的人间味道是什么呢?” 女筝亦难以形容,她秀眉连皱数下,“不被理性与秩序所约束,以自我毁灭的形态去索取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这不可思议的欲求……有些难明难解……”她语音微顿,心念急转,真是完全无法理解吗? 人族这样一个柔弱的群体,人与人互相依附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形态反而比神族的群体形态高级罢,所以她才无法用超越的心态去理解…… 羽听她这半句话便己十分惊奇,“自我毁灭的形态……女筝姐姐你的用词有点儿可怕……” 女筝看着他稚气天真的脸庞,轻笑道,“羽,你无忧无虑看似一直在人间生活,其实对人族也未必比我了解更多。” 羽有些不服气,却又不想同女筝争辩,目不转睛地看了女筝一会儿,忽尔笑道,“女筝姐姐,神族都是这样用理性分析来分析去吗?如同琴曲中的乐趣你还没有亨受到,你就能得出什么是琴曲这样的答案么?好啦,好啦,别呆在房间里,快出来玩啦。” 女筝被他的情绪感染,移步出门,莞尔笑道,“好,那羽可要好好教我!” 羽毫无顾忌地拖了她的手去到了海边礁石上,享受了一阵海风的吹拂,自己吹了几只短小的笛曲,极是轻快活泼,一边观察着女筝的表情,见她礼貌性的微笑渐渐化为由衷的愉悦,便也笑得眉眼弯弯。 女筝虽无吹弹曲乐的技艺,却非全然不懂乐理,听羽讲起曲乐来神采飞扬,滔滔不绝,也被勾起了兴趣与他讨论,这个少年在这门技艺上认真细致,比起自己汲取的知识更精深通达,他或许不懂得许多音律名称,但一点就透,悟性极佳,第二次提及,便能运用自如,侃侃而谈,于此,总是女筝词穷理尽,无言以对。 羽的笛曲信手拈来,声调之迭代,音色之宣应无不恰到好处,而细致丰富的音韵更如一场无予伦比的盛宴,变幻无穷,不见终章。 他只是与她解说演绎,所以选择的尽是短小的片断曲目,饶是如此,女筝依然感叹道,“羽,这些曲调当真没有人教你,全是自己领悟的吗?” 羽方想应声是,又侧头想了想,便沿着礁石错落的形态,从高处跳跃到低处,呜呜地吹了几声口哨,便见几条鱼儿快活地游来,它们体形各异,翔游的姿态各有奇趣,“姐姐,你看这只胭脂鱼,它最喜欢发呆,慢慢摆动侧鳍,若是受了惊吓,尾鳍猛一摆动,一下子便蹿出老远,看,那条红尾鸭嘴又偷袭胭脂鱼了,这条银龙鱼游动起来可好看了,今天它有点不高兴,因为那条老被它欺负的琴尾没来。”他噙着微微的笑意,仰头看向女筝,“正因为每天都会发生许多有趣的事情,有时候都不用想,自然有曲调从心中传出。” 女筝看那荡漾的碧波下,鱼儿往来矫矫,有些本是宿敌的鱼种,竟然也混在一起悠哉游哉。 海中鱼儿自由游戈的姿态她早己见惯,已入久视不见的境界,而此时被羽勃勃兴致带动,竟也看出些意趣来。 “羽,这些鱼儿,你最喜欢哪一条?” “我都喜欢。”羽想了想,“我可能最喜欢这条银龙鱼儿” “为什么?” 羽爽朗笑道,“因为我一吹曲子,它就第一个跑来听,听得可认真了。真是个好孩子。” 女筝莞尔一笑,“在更深的海底,还有更多的鱼儿,你可能都没见过,它们一群一群的,若是也能听到你的笛曲,令它们舞动起来,想必很有趣。” 羽眼睛一亮,欢叫道,“好啊,女筝姐姐什么时候带我去啊!” 女筝神情微微一黯,她不知是否还能回去海底世界!凡人之躯,毕竟不能承受太多。 突然听得羽惊惶地啊了一声,一眼瞥去,只见他俊美的脸上泛白,目光直望着海面。 他面前的这一小片海,颜色突然沉暗起来,那条银龙鱼发狂了似得在水中游来窜去,撕咬着躲避不及的其它鱼儿,只片刻, 它的头膨胀了数倍,噗地爆裂开来,黑红的血丝随即漾开。 羽怔怔地发着呆。 女筝秀目微光一闪,“羽,别看!上来,快!” 缓缓的低沉笑声不知从何而起,随海风流曳旋回。 女筝沉冷地说道,“魔者,你终究还是来了……” 借由着小股的旋风,金发的魔悠然行来,他噙着奇异的笑容,“龙公主,别来无恙。” 女筝淡淡地说道,“魔果然是热衷于恶趣味的生物,你今此出现又是嗅到了什么?” 魔者呵呵笑道,“龙公主本是高岺之花,孤芳自傲,不知何故竟遁入人间?” 女筝瞥一眼他脸上暖昧又可恶的笑容,淡淡说道,“伱这只黄泉彼岸的魔潜入人间又是为何?” “哈哈哈哈,难道神族也发觉容易恐慌的人心摆弄起来十分有趣么?明明有如此众多的数量,躯体的构成亦与神魔相差无多,却不成为宇宙的主宰力量,缩居在这偏远的震源。龙公主遁入人界可有所收获?” 女筝秀眉轻挑,“你在人界所干的勾当穷凶极恶,有什么资格来揣度神族的行旨。” 魔者的目光飘忽到羽身上,口中笑道,“呀,吾却是忘了只有魔族偏爱血腥阴辣,神族的爱好是高华灵妙,龙公主即己潜入人间,何必还是执着于这样清淡的口味,不如让吾为你换一换吧……” 他身形一移转瞬便挪到羽的面前,笑吟吟地说,“小兄弟,你是想要犄角还是尾巴?” 第三十六章 魔踪 第三十六章 魔踪 羽被他忽然欺近身来,吓来一跳,“什么?” “魔者”女筝叱道,“你此来所求的无非是太古精兽,何必顾左言它。” “诶?龙公主何必扫兴。”魔者玩弄的眼光看着羽,“难道你不需要一点点时间来认清局势?” 羽退了一步,戒备地横笛在胸前,“女筝姐姐,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你对局势误判,魔者!”女筝面容沉静,心下却急出智计,“你以为神族己经放弃了对帝魃投入魔道的追究,可以放肆了么?” 魔者目中幽光瞳瞳,“耶,龙公主你总是这样义正严辞地讨伐魔道,难道真的以为魔会因神之名退避三舍么?” 他悠然地伸出手去掐掐羽的脸脥,在他脸上留下三道乌青的掐印,羽猝不及防,方欲抵挡,魔者己然收手。 羽脸上乌青的掐印悄然生长蔓延,延伸向衣领之下,此时还末见全形,但女筝眼锐,知其己对羽施下咒术,这掐印将生长成魔兽纹章,将他化作魔兽。 但羽并未察觉的变化,只看到女筝脸上惊忿的表情,心中颇为诧异,“女筝姐姐……” “呀,龙女,吾这算是放肆么?” “你想要的东西早己不在我处!”女筝冷嗤道,“即便我告诉你所在,你亦不敢求取。” “龙女,除非你将它藏在龙族机要秘所,由神将管制,否则爲有吾不敢求取之地。” “即然你有此信心,告诉你也无妨。”女筝话说一半,停顿了下来,向羽微微一笑,“羽,你先过来。” 羽听从地来到她身边,虽有满腹疑问,却难以提出,微仰着头询示着,“女筝姐姐……” 女筝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纹章,忽然定下心来,那些骇人的纹路生长的快,消褪的也快,印痕己经开始浅淡了,根本没有渗透皮肉,仿佛只在皮肤表层游走过场。 她噙起微笑,一捋他的长发,“羽,别怕,回家去。” 羽惊看着她,“姐姐你呢!” 女筝推了他一下,“快走……” 魔者亦有些诧异,但仍闲定地微笑着,“龙公主怎么不打算谈一谈条件么?” 女筝悠悠地说,“小小魔咒自有神法可解!” “是么?”魔者不信,身动欲查。他的目标本不是这个小小少年,如此作为也不过教龙女知晓进退,判断不清形势的对手,没有身为棋子的自悟,徒乱棋路。 “吾素来不喜将人族卷入神魔之争。”女筝冷冷盯视着魔者,双手臧在袖中捏出一把冷汗。 “呵呵……”魔者目光游曳在女筝的肃容上,“以凡人之躯还敢拨弄规则,龙公主果然还是有些胆魄……呵呵” 羽己经省悟过来,在他们互相针对互探底细的时机,转身奔走。 “你这在人间游走边缘的魔,即便能捡到一些便宜机会,一样要顾及神族的规则。”女筝神色微凛,自建心防。 “哦?龙公主的想法有趣,不如随吾一观魔如何在人间的边缘游走!”魔者边说着 探手过来扣住女筝的肩胛,低笑着化遁。 羽一口气跑回家中,“二哥,二哥,爹,有没有看见二哥?” “你这孩子,慌慌张张的,净儿不是一直在嘛!” 羽找到净,见他正在小屋整理物品,并将一部分销毁。 “哥,不好了,来了一只魔,快去看顾下女筝姐姐。” 净并无惊异,随手施出几个虛影,“在问出关键之前,她不会有碍!” 羽惊愕地说,“那是魔啊,你能有把握他不会伤害女筝姐姐?” 净低头摆弄他的小物件,淡淡地说,“自己看!” 羽细看那些虚影,不知那是什么境地,昏暗诡异的场景切换得极快,“哥,这是哪里?魔界么?” “魔族善于利用胶元以秘法制造蜂巢般的异度空间,这些异度空间凭借魔者的念力浮游且依附在这个世界,都是一些微小构件罢了。而魔界浩瀚广阔是魔族主宰的领域,两者相距甚远,不可同日而语。” 羽嘟囔着,“哥哥真讨厌,一副什么都简单的样子,也不考虑下听不懂的人的心情。” 净淡淡一笑,“你记下便是。” “魔族为什么把这些空间弄得这样阴暗骇人,他自己住起来也不舒服吧!” “这世界提取的胶元惧光惧热,魔也只有委屈忍耐了。” 羽忍不住笑道,“原来是这样!” 但看见魔者带着女筝迅疾切换的身影终于停顿下来。 幽蓝墨黑交融一体,难分上下左右,异度空间中布置了一个大型法阵,流动着荧荧幽光,将女筝的脸都映成幽蓝之色,拳头大小巨型的花斑毒蛾乱飞,不时喷出稀薄的雾液。 这空间森冷可怖,魔者低笑着,“龙公主,你觉得怎样?” “不怎么样!”女筝平淡地说,“魔族的伎俩仅止于此么?” “这异度空间神族追踪数十万年也未有所得,在这里还需要遵循神族的法则吗?” 女筝微有动容,“数十万年都追踪不了?“ “龙公主你愿意葬身在此处,永远与鬼面枯蛾为伴?让它们成为你的一部分……” “对于神族来说,死亡并不可怕……” “哈哈哈哈,小龙女,你以为轮回道上真的有永生之路吗?你就不怕三魂被拘于此,连轮回道的门边都触不到么?” “魔者,我不是说过要将太古精兽藏匿地告之与你,你这样喋喋不休的威胁难道竟是怯了? ” 魔者冷视着她,神将他见得多了,若非从云端跌落泥淖,哪一个肯乖乖就范,与魔者合作? “藏匿之所何在?” 女筝早己想好说辞,“自然在东海龙宫之中,你这只魔可知东海最深的海沟?” 魔者目光沉凝,“在哪里?” “翅渊!” 魔者呵呵笑道,“翅渊,插翅难飞之意!” 诱他到禁地去自寻死路么?小小龙女也在魔面前逞心机?! 女筝秀眉微挑,“魔者不敢?” 魔者轻嗤,“吾去去便回!”身形化遁。 羽欢叫一声,摇摇净的手臂,“哥,那魔己经走了,快想办法解救女筝姐姐吧!” 净未曾抬眸,淡淡地说,“等等。” 羽怔了怔,“哥,为什么呀,无论如何,那个地方……女筝姐姐不安全吧!” 净并末回应。羽不甚高兴地撅起嘴来。 女筝在异度空间细细观测,她第一次进入魔的巢穴,实难理解此地的形态,一时之间也难以找到出口。 她留心起中央巨型的法阵,越看越奇,这个法阵传示的力量深奥,不像是出口之用,而且阵图章法,也不似魔族的路数,难道,是帝魃在此构建的图阵…… 她果然己经……成为魔族助力,暗中反噬神界了…… 她的专注吸引了羽的注意,他好奇地问,“哥,那法阵是什么?” 净这次却没有立即回他,半晌说道,“这个世界的魔却是有些门道,连这种图阵也可效仿!” “哥,这难道不是魔族的术法么?” “不是!” “那……是神族的?” 净微微一晒,“以渊源而论,算是如此,羽,太极球带在身上么?” 羽从䄂口中取出太极球举给他看,“哥哥给的宝贝,我一直都带着,这可怎么玩呢?” 净目光微动,“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三十七章 追兵伏兵 第三十七章  追兵伏兵 乌啼谷中马鸣嘶嘶 祁诩早有谋划,将数百匹的战马藏于谷中。 绕过樊城之后,剩下的路程可就轻松多了。 祁诩令众人在乌啼谷中休憩片刻,他们将妫巢反剪捆好,外罩斗蓬,安排与副将桓闿同乘一骑。 此时距樊城尚有十余里路,纵然不走官道,从近郊小路掩过,数百马匹的声势浩浩,难免不惊动樊城警哨,于是更用棉布将马蹄包裹,入夜急疾。 琰心中有疑,不问不快,“子谦,我们就这样绕过樊城?你不是要用妫巢钓高柳这条大鱼吗?” 祁诩笑道,“小琰莫急,我己然布置妥当,樊城城坚兵众怎能动手,到巨蚺峡再见分晓。” 琰笑道,“少将军这样爱卖关子,我只好猜上一猜了!” 祁诩笑道,“你休惫了四年,兵法总该生疏了罢,猜来!” “子谦你也忒小瞧我了,你即然都己经将巨蚺峡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我了,我再猜不出,不是白跟祁将军学了五年兵法?” 祁诩哈哈笑道,“大话休说,快快猜来!” “巨蚺峡谷沟狭长,两边山体倾夹陡直,出口又有斗口可屯兵,如此易守难攻的地形,少将军将伏兵设下后,只消将高柳引来便可。” 祁诩用马鞭敲了敲他的肩膊笑道,“好小子,是大将军的材料。” 琰见他笑过之后又有些落莫的神情,心念微转,“少将军,不要想得太多,咱们一仗一仗地打过去,我就不信挣不出个朗朗乾坤!” 祁诩看着他笑道,“朝野皆是阴厉之色,唯有小琰周侧骄烈如故!” 夜暮薄冥,百骑飞驰,祁诩故意落下一队人马后发,假装不慎暴露行踪,引得樊城军追杀。 祁诩领军进入巨蚺峡时,此刻距离樊城己有五十里地,夜深沉,峡谷沟入口安静得有些异常,祁诩敏锐,止军前行,唤一军士进入谷沟发信号。 那军士燃一火把进入谷沟二里,挥舞火把信号,不想却被冷箭射杀。 夹壁上两排火把逐亮,现出两排莽莽匪影,一个山匪头目装束的男子哈哈笑道,“祁少将军,你想不到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祁诩皱眉吩咐部众分散隐蔽,自己策马应答,“哪里来的毛贼,怎地知我祁诩来此。” 琰怎肯让他孤身涉险,但巨蚺峡谷沟着实陕隘,仅容一骑穿行,他也只有策应在后。 那山匪笑道,“高大人神机妙算,祁诩你却是自作聪明!” 祁诩哼了一声,“这么说你是高柳的部将,不知是哪一号人物。” 山匪回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祁诩你管得太宽,只好提早送你上路,有什么问题,到地府问鬼差罢。” 祁诩目光冷凛,“我的伏兵呢?” 山匪比了个喀嚓斩首的手势,“都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祁诩手起疾迅,张弓一箭正中他咽喉,山匪不料他身在绝境还胆敢率先发难,喉头咕咯满脸尽是不信地从高处栽倒下来。 祁诩并末罢手,弦弓连发,接连射落三人。 众匪大惊,连忙熄了火把,将箭雨扎了下来。 祁诩的部众为救主将,亦抢着时机齐发。琰轻身翻起,将匪众射来的挡下,掩着祁诩退到谷沟入口处。 “少将军” “少将军” 几个将官兵长围了上来。 “我们三千伏兵就这样完了?” “不出一个时辰,樊城军便要杀到,有何对策?” “冷静!冷静!” 祁诩止住众人议论,这股山匪不过百余人,怎么可能杀尽他三千伏兵?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与琰相顾视,琰亦有疑思在眼内浮动。 “少将军,是否军中有细……” 祁诩使个眼色,制止他说下去,琰明白此刻不宜焕散军心,便转过话题,“有细致的地形图?” “地形图留在了在此设伏的邾副将处。” “少将军可知邾副将如何设伏?兵力分布?” 祁诩脸容微凝,“邾副将带兵多年,我深知他的能力,并末干预过深,由他排布!” “少将军,眼下情形我们该如何行动?是进是退?” 这股山匪旨在拖延他们的行程,樊城的兵力很快便会追上来,对他们前后夹击。 祁诩看着蜿蜒绵长进退两难的巨蚺峡,压下眉头,“高柳知道我们的兵力,若他前来追剿,根据樊城的屯兵,人数必定在三干至五干之间。” “我们眼下可只有五百,趁樊城追兵末至,乌啼谷是回不去了,我们先退至栖霞山如何?”一个将官说道,“栖霞山地辽广岔道多岐,摆脱樊城追兵不是问题。” 祁诩压下眉头不悦道,“末战先怯,兵之大忌。小琰,你来说说” 琰清了清喉咙笑道,“我只是怕那高柳末能亲来。” 祁诩微微一笑,“这你就放心,有我在他必亲来。” 众人见他们不忧反喜,心中皆感迷惑。 琰目光微微一凛,“那我就代少将军先剿了这些山贼。” 祁诩看着他,目光微动,“我与你同去!” 琰摸了摸鼻子,咳了声道,“少将军,你犯不着涉险,我一人就够了。” 那个将官说道,“开什么玩笑,山涧这么陡,就算你行,爬上去樊城军都耍杀到了。” 有副将桓闿原本是西征军,自是信心更甚,“少将军留下,还是让未将和小丁兄弟去吧!” 祁诩笑道,“你们都不用同我争,我便是要看看这小子的业艺修为又到了什么境地。” 琰无奈,“子谦你还想同我比个高低么?” 祁诩豪情飞逸,“有何不可?” “拿攀索来。”琰原本用不着攀索,替祁诩着想取了一挂。他目力极隹,借微光视物不是问题,待索爪固定,牵绳笑道,“子谦,我先行一步。”身形一荡便升起丈余。 祁诩微抽了口冷气笑骂,“好小子!”他将门虎子,争胜心强,当下不肯示弱,一拉攀绳,发力而起,身法不逊。 琰几个起落便翻至崖头,身手如鬼魅,看得一众将士矫舌不下,“妈呀,这地太厉害了吧!” “我原以为少将军一等一的武艺,再难逢敌手……没想到这小丁兄弟更甚一筹,简直超凡入圣了嘛!” 明知要噤声,却仍有兵士发出感叹。 山贼们不备奇袭忽生,只觉得奇快无比的一道人影掠过,身体上遭受一记重击,便失去反抗地昏迷仆地。待祁诩攀上来,这一侧崖头的山贼己料理了十之六七,祁诩抽了一口气,“剩下的是我的!” 对崖的山贼听到不对劲,慌慌张张地乱箭射来,琰再不顾暴露形迹,身形暴涨,迎上箭雨,笑道,“好,这一片都归你。” 祁诩己与山贼接锋,重拳撂倒前面两个,后来的山贼己闻声围攻上来,他攀崖之时不便背负长枪,此刻便将地上的大刀踢起,杀入贼众之中,勇锐不可挡。 琰挡了一阵乱箭,忽尔兴起,一个大翻跃跃过对崖,他心存善心出手留有余地,不致人死地,但那些贼众只看见他手起人倒,哪里还能分辨倒落之人是生是死,是残是伤,心中怯意顿生,一部分人围而攻上,另有一部分人却悄然怯退,掩夜色逃遁。 但是他们心念虽长,琰的攻破速度却短。 巨蚺峡高势之地重落掌握! 腹背受敌的困局说破便破,有如神助,祁诩部众人心振奋。 祁诩召了二十个兵士上崖头收羁俘虏,套取口供。 他站在崖头上眺望,琰明白他的心思,“子谦,要不我四下去找一找?” 祁诩缓缓地说,“再等等看口供中能问出什么线索!” “子谦,接受现实,口供中问不出他们的下落,你的部众中的确出了细作或叛徒。” 祁诩神色黯然,恨声道,“我只猜不到是谁!” 琰叹了口气,“这等事情多思无益,别猜了,樊城军转眼便到,少将军将高柳拿下再问不迟。” 祁诩定定地看了他一刻,“好!” 第三十八章 巨蚺峡截战 第三十八章 巨蚺峡截战 夜马奔驰,诱军先至,被祁军接应了去,追兵后来,长刃寒朔霍光逼人。 高柳亲自领兵,分两队而来,前队三千,后队五千。 前队由裨将高梁御领,兵至巨蚺峡前两里,高梁止军前行,侧耳倾听片刻,心头疑云登起,“此时应有厮杀惨叫,怎么如此安静?莫非祁诩己闯了过去?”他调了一支十人小队前往探查,但这小队一去不返,如泥牛入海,毫无音讯。” 他又遣了一支百人队前往探查,结果并无不同。 高梁不信邪,“我就不信祁诩果真有这么神,这种颓势下还能反制,刀盾手列前,明火执仗。全军压上。” 三千兵马整肃行军,列阵在巨蚺峡谷沟入口,看着幽黑的峡沟,令弓箭手发箭试探。 箭雨乱飞,并未有响动。 高梁拨马上前,立在刀盾队列之后,高声喝道,“祁诩,我知道你藏在里面,你的兵力不足与我一战,高某敬你是个英雄,出来一叙罢!” 峡沟夜风呜呜,未闻人语。 高梁哈哈大笑,再度高声道,“祁诩,你擅离职守,掳劫人犯意欲何为?你就不顾忌祁府的门第吗?老将军只有你这一独子,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老将军也享不了几年阳寿了吧!” 对面还是寂默无声。 高梁嘿嘿冷笑两声,“祁诩,算你狠,还真能忍!” 当下令刀盾队弓箭手混编一队五百人进入峡谷沟,这队人马走到中段,祁诩部众忽然出现,高峡垒石滚木落下,这一队人马惨嗥连连,伤亡殆尽。 高梁双眉高挑,拔马临近入口端,“祁将军,我料你不会轻易放弃此处地险,但这伏兵也只有一次之用,难道你打算就这么耗着?哈哈!” 峡谷沟内行出一人,避过地上尸体,跃在中亘一块岩石上,火光跃跃,依稀便是祁诩。 他看着高梁,神情凝重,“高将军,樊城是要反了吗?” 高梁皮笑肉不笑地说,“祁将军说哪里话,末将只是来讨要人质,祁将军万勿推辞!” 祁诩冷哂一声,“我若是不答应,高将军要如何?” 高梁哼声道,“祁将军是明白人,妫巢乃我族亲故,由不得将军随意攫走!” 祁诩俊眉一挑,眼光精锐,“所以呢,为了区区一个妫巢,樊城军要反了喽?”他将声气一提,“高氏要反,难道樊城所有的军士将官都要反吗?” 高梁身后的樊城军沉肃如故,并无反应。 祁诩心中焦躁,高梁笑道,“祁将军,我军受听国师之令,恐怕是祁将军自己不知反字怎样写罢?” 祁诩声疑调冷,“国师?国师几时连兵权也要沾手了?高梁,若是受人蛊惑,现在悔悟还来得及!” 高梁的眸子在火光烁烁下深沉,“祁将军,你我终是不同路难合道,你是沙场名将,高某愿与你一战,胜败定夺如何?” 祁诩痛快地应道,“好!” 高梁举手示意全军后退一箭之地,让出一片空地,并取了长勾刀,下马候战。 祁诩行出,反手背枪步前迎战。 两人双目相对,互不相让。 “高梁,你自信能在我手下走几招?” “祁家的武艺我问来是佩服的,所以特意练就了一套刀法,我们试试!请“ 祁诩听说,目光一凛,长枪当中刺出气势如虹,他天资佼佼又久经磨砺,出手既大胆又精巧,高梁举刀一挡便知深浅,长勾刀反震得虎口发麻,几乎脱手。 军中生死隙发,盛名之下其实不虚。 他长吸一口气,打起十二分精神,其长勾刀原就具有克制长枪的特点,何况他针对祁家武艺加以改造,配合刀法,力图制得先机。 祁诩与他猛拆几招,樊城高氏家传武学不虚,但与祁氏相比尚有一段距离,往年军中演练,高氏从来都是要输给自己那几个英年早逝的哥哥,对于高梁,祁诩心内是有些托大的。 但眼下这高氏中并不见经传的高梁竟有虎熊之力,刀法殊异,实是一劲敌,他大吃一惊,心下谨慎起来。 高梁快攻一轮,虽抢了攻势,但祁诩守得纹丝不乱,他不由得心焦。 蓦地听得祁诩朗笑,“我还真当高氏武学突飞猛进,原来厉害的不过就是几招……”他的枪势一转,如蛟龙翻江,从长勾刀的攻隙中逆势穿击。 高梁的攻势瞬时崩溃,奋力一推向后撤去。 几乎与此同时,三支强劲的锐箭破风而来,只扑祁诩周身耍害, 祁诩枪法一变抡开两支,最后一支擦着面门掠过。 高梁急撤,大叫道,“放箭,射死他!” 祁诩定目一看,却早己越过一箭距,在射程范围。 樊城军早己扣箭在弦,箭箭指他。 “你们有箭,我们难道就没箭了么?”琰攸然闪身现在祁诩身侧,手执弓弦,箭头对准的却是高梁,挑眉笑道,“高将军,要以命换命吗?” 高梁盯着他手中黝黑的箭头,脚下游移,缓缓向大军退去。 琰微微一笑,对祁诩以目光示意,亦护着他向峡谷沟撤去。 嗤~~ 不想樊城军有人不顾高梁生死,依然放出箭来,琰也毫不客气地想要回敬,只是他手劲刚发,弦弓竟然断裂,一时懵了。 祁诩反应迅速,长枪一掷而出,他臂力灌注,长枪直取放箭之人,那人举盾扺挡,依然难逃盾碎人亡的结局。 樊城军见他如此勇武,皆被震骇。呆呆地望着两人撤回峡谷沟。 “高梁,你也不过一枚棋子,性命没你想象中的金贵。”祁诩冷冷地刺激高梁。 琰方才控力不稳断了弓,自觉阵前输了颜面,当下拣了一片指甲大小石片掂了掂道,“高将军,少将军想要饶你一命,你若不知好歹,便如此盔。” “啪”飞石击问高梁的头盔,顶缨削断。 这顶缨基座为铁铸,被薄削的石子切得光溜平整,其技精准,其力刚猛,令人矫舌。 高梁脸色青白交替,一时噤言。 两人退回原地,固守高处,高梁的樊城军不敢冒进。 “现在如何?少将军,是战是退,难道真如高梁所说耗在此地。” 祁诩沉吟,“若放弃此关隘,樊城军追击我军,前方无险可据,难免失利。” 诸将应和,“是呀,我们若是硬拼,死伤惨重不说,只怕会误了少将军大事,不如让未将领一队留此作疑兵之用,少将军赶路耍紧。” “我三千人马不知去向,樊城兵力却未曾折损多少,高柳并非胆怯之流,疑兵拖延不了多少时间。” 琰听得争执,靠上前去,“少将军是耍剪除樊城兵力么?” 祁诩见他神色优容,显然胸中己有计较,他思忖片刻,“小琰,此战若开,死伤的皆是东瑀将士,动的依然是东瑀洲国本,所谓亲者痛仇者快也,本意擒贼先擒王,可是高柳奸滑尾缩于后难以得手,眼下只问是否有良策将樊城军阻隔,我军只消过了邙山,樊城军必不敢再追。” 琰意昧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倒是没有良策,不过拦军断路却是小事,少将军只管先去。” 祁诩浓眉一轩,“琰,你可是真有把握?” 琰露齿一笑,“你信不过我?难道还要我立军令状?” 祁诩深深看着他,“阻他一日便可,我将最好的战马留给你,一旦功成,尽快赶上与我会合。” 琰慨然道,“要什么战马,再快的马也快不过我两条腿,就交给我好了。” 祁诩整军部署一番,率众部驰往京都,待他穿过巨蚺峡,忽听得身后轰然大响,回望眼,只见峡谷两壁数干方土石劈塌,滚滚落下,堵住峡涧,惊愕苦笑,“这家伙……” 祁诩见众部属也都是一副吃惊的模样,扬鞭长笑,率先策马驰去“小琰真是神勇无双,想必高柳也收到战报了。” 第三十九章 异度召灵 第三十九章  异度召灵 女筝辨识那浩大图阵,暗暗心惊,图阵微义精奥,她所识得亦不过三成,她自负天资,若真是帝魃布下的图阵,难道她竟然能窥见无上妙道?万年修为的帝魃资质悟性只怕尤在她之上。 她好胜心起,在脑识中不断捜索与图阵相关的线索信息,不觉沉溺精研起来。 “哥,我们什么时侯去把女筝姐姐救出来呀!”羽托腮坐在小桌旁,看着净化出的虚影中女筝凝神不动的身影,“女筝姐姐这是怎么了?” 净将己经理过的物器收入箱中,微微瞥了羽一眼,淡淡道,“我去小睡一会儿,醒来便去救你的女筝姐姐。羽,你要在这里看着吗?” 羽瞠然地睁大眼睛,“哥,你还有心情睡觉啊!” “这个图阵是帝魃耗尽心力所悟,当中自有妙理奇趣,不让你的女筝姐姐探究一番,岂不是浪费机缘。“ “可是……机缘什么的也不值得拿性命去博吧,耍是女筝姐姐有什么好歹,你去跟大哥解释……“ “你呀,就是太散慢了,若不是帝魃劫成神鬼之身,不应神力,这机缘怎么会落到龙女身上?“净唇边笑容浅淡,闭目小寐,“就快见分晓了。” “真是的!”羽嘟囔着,“哥哥太贪睡了。”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女筝凝望着图阵的身形似乎变成了石像,偶有的动作也不过是面容细微的变化,羽因为紧张,关注了许久,随着时间流逝,他的心情也有些松懈,伏在桌案上渐渐睡去。 待他醒来,看那虚影中女筝依然凝立不动,沉耽于阵图之中,而那魔者不知几时返回,在一旁注视着女筝,笑容诡谲,嘴唇张合似在诵念甚么。 他在蛊惑控制女筝么? 羽吓了一跳,扭头望去,净依然在小寐。 “真的不要紧吗?”羽捏着太极球,心内七上八下。 但见女筝的神情缓缓有了变化,容颜焕发,神光熠熠,但又偏偏对身周的事物没有感知一般,只是盯着图阵,启朱唇发灵音,“明鉴白泽,湖印祥光,速速现身见吾……” 在魔者的催眠下她在以自身的智慧学识破密图阵,召唤灵兽。 图阵中绽出异样光华,远方的咆哮在图阵中迥回,鬼面枯蛾纷纷避让,瑟缩在角落。 女筝额际微现汗渍,再度凝声喝道,“明鉴白泽,湖印祥光,万毕精蕴,参同六九,听吾召唤,速速现身……” 一声暴吼,图阵中盘旋出白色飓风,分出无数风暴流,肆虐着整个异度空间,风暴流袭到哪里,哪里便空荡无物,空间亦动荡起来。 魔者眼神突变,迅速离开中心位域,风暴流四袭而来,将女筝团团围困,眼见她就要被湮灭,一道清光忽然将她罩住,风暴流攸尔改向,伴随着穿裂的吼声,魔者被瞬息湮没。 风暴仍在盘旋,久久不肯停息,异度空间渐渐出现暗蓝色裂纹。 羽忽觉一阵晕眩,眼前一花,置身这异度空间之内,女筝己然不支地半跪在地,闭目回神。 羽关切地喊了一声,“女筝姐姐……” 蓦然听得净清泠泠的声音在风暴中响起,“明鉴白泽,翰光苍印,六体合道,三神回聚,浮阳现世!” 随他声落,一道悠长的吟声匝绕飓风盘旋而上,一团雾光包裹的模糊庞大形体出现在他们面前。 头部位置三道青色的瞳光凝视着净。 “…………” “汝残缺之灵己坠入魔界,非是片刻可取,需等待时机” “…………” “玄天之易己流逝于十星宫变的曲柄之中,单凭汝之能为,无法溯回!” “…………” “你想回到大梵碧落?可惜,明鉴湖己不在彼处!” “…………”, “汝灵元既损,此非全身易受阴蚀力所侵,是以不能借道轮回。“ “…………” “汝且寄居于万法之门内,亲见轮回缘果!” “羽,太极球!”淡淡的一句话将羽从惊震失语的状态中唤醒,他连忙将太极球递给净。 净并未接取,指尖牵引一缕灵元导入太极球内,轻轻说道,“将太极球高举顶门,凝视苍印的眼晴。” 羽依言而行。净以清音入决,“开” 太极球爆发出干万朵干叶莲的幻形,与白泽气形相交,它那庞大的身驱化作丝缕精纯青光,纳入太极球中。 行法完毕,净微微阖目,气息收纳片刻,伸手一拂,将异度空间中心的图阵抹去。 羽掌着太极球,方想发问,恍然眼前一阵晕眩,转瞬己脱出异度空间,回到龙伯。 他连忙扶起半昏半醒勉力半跪支撑的女筝,边说,“哥,女筝姐姐真不要紧吗?” “她神智耗费太过,别无它碍,休息两日便好。” 羽放下心来,将女筝送回房休息。 女筝卧在床上,忽发呓语,“不,我不甘心,决不甘心。” 羽连忙安抚道,“女筝姐姐,己经没事了。” 女筝张开秀目,恍恍惚惚辨认着羽关切的俊美面容,忽然心头一懈,彻底晕了过去。 羽虽然听净说她无碍,尤有些不放心地跑去问,“哥,女筝姐姐是因那图阵而耗损了神智么?会有什么影响吗?” 净安静地看着他,“虽然她末能完全参悟,但也算是一种难得的修炼,眼下虽有些许不适,但在回归神族之后,她的修为将因此大进。” 羽瞠目道,“哥,女筝姐姐不是要跟大哥在一起么?她什么时候要……回归神族?” 净见他脸上掩不住的失落,侧转过身神情淡淡,“这个世界与我们都不过一场梦,她是聪明的女子,迟早会看破这一点。” “哥哥,就算是梦,也要是个美梦。”羽望着净沉静的侧颜轻轻地说,“我希望不是因哥哥的手打碎了它。” 看着羽黑白分明的眼睛,净缓缓地说,“我做过什么吗?” “不,哥哥没有做过什么,只是有那么一瞬,我觉得哥哥并不想到异度空间解救女筝姐姐,哥哥想解救的是灵兽白泽吧!” 净轻叹一声,声音清寂,“羽,如果有一丝的可能,我也不想把你拉回到那一个世界,好好享受你现在的梦吧!” “哥哥……” 羽怔怔地望着净的离开的背影,哥哥,那一个世界在哪里? 第四十章 诡计难防 第四十章  诡计难防 高柳没有料到祁诩竟然将巨蚺峡的沟涧堵成这个样子,几块巨型石体像锥楔插落涧隙中,塞得满当。 高梁己令军士开凿,搬运土方,该项工程的进展十分缓慢。待高柳兵至,也不过在底端刨开一豁,可容一人钻过,马匹是无论如何也带不过去了。 “何人所为?” 高梁上前说明,“将军,祁诩那小儿身边另有能人相助。” “可知底细?” 高梁皱眉道,“不知,高大俊朗……年纪却不好说!手握穿金裂石之力,说不定同那两位一样,也是异能者……” “异能者……” 高柳目光沉沉,“这峡涧堵了就堵了罢,不用再疏通。” 高梁犹疑道,“那妫家公子怎么办?难道不救了?” 高柳冷笑,“在拔除那几个老东西之前,自是不能让祁诩带入京都。”他目中闪掠出毒厉的精光,“必要时,生死不咎。” 高梁面色一变,但高柳神色间并不见寰转,他也不敢多言。他迟缓地说,“将军,是否该收兵回城?” 高柳看着己经堵塞的巨蚺峡沟,思忖片刻道,“怎能劳师动众却无功而返,全军折向丹霞山石虎城。” 高梁目光一凝,“石虎城是东州南北沟通的重镇,将军此举难道是要攻占它?” 高柳哼了一声,“石虎城云悭是王上亲信,与王族关系密切,祁诩至京都总归要掀起惊涛骇浪,此时夺取石虎城有两个好处,其一,切断祁诩南部的援军友军,其二,王上一直两面摇摆不定,挟此对他施加压力。” 高梁无不担忧地说,“将军用离间计已足够……公然夺取石虎城有造反作乱之嫌……万一王上动怒倒向司空那老儿,岂非不妙?” 高柳冷笑道,“高梁,你胆怯了?” 高梁忙抱揖礼道“愚弟非是胆怯,只是揣度利弊罢了。” 高柳睨了他一眼,脸上似笑非笑,眼光凛冷,“利弊时机自有我把握,你有什么要劳神的?” 高梁额鬓迸出些汗水,道声,“是” 暗想兄长行事作风愈来愈冷酷,连自己这个亲兄弟都不时胆颤心惊。 高柳看他一眼,似知他心中所想,又展颜笑道,“这点小事有国师在朝周旋,自然无虞。” “是!”高梁拔转马头,督军重整折向石虎城。 琰望着樊城军折行的队伍,心下犯疑。 “嘿!你就是樊城高将军高柳!”琰立在山头高声发问。 高柳听到这样一把中气十足少年的声音,在马背上回过头来,望见那魁伟的少年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 高梁叫道,“将军,堵住巨蚺峡的就是他!” 琰右腿前曲俯身深望,虎盔下高柳的双目深煷内敛,皱着眉打量自己。他被看得正有些不舒服,听得高柳严酷的语音,“小子,空有一身不俗的本领,却恁不识好歹!” 琰笑道,“高将军不妨把话说明白些!” 高柳险险地说道,“小子,你以为你一人之力能挡下我千军万马么?” 琰挠挠头,“谁说我要挡你来?” 高柳怔了怔,“那你意欲何为?” 琰收了笑容,目光炯炯“我就想问问高将军你,我们少将军的三干人马哪里去了?” 高柳哼了一声,冷笑道,“不知道!” 琰也不恼,“看高将军形貌还不太老,就记不得了么?” 高柳浓眉怒耸,“乳臭未干的小儿,滚回去告诉祁诩,三千人马算不得什么,他十万东耀军也不长久了……” 琰目中清光一闪,忽从山头上直跃而下,在一片矫舌惊啧声中跳踯星丸般得冲跃到高柳面前,不待众人回神反应,提起高柳铁襟强掳而走! 这般行轨这般能为,直如鬼神! 高梁心中惊畏更甚一般,高柳武功不俗,竟被那少年如提小儿般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掳走,众兵将追之骂之皆无济于事,高梁的脑内亦是一团稀糊,难以找到对策。 琰掳了高柳,涉险如飞,登上巨蚺岟最高的一块悬石上。 琰将高柳抛下,瞥一眼山脚下蚁聚的樊城兵。 高柳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扶正盔帽,看着眼前犹未脱去稚气的俊朗面容,这少年正以严正而锐利的目光看着自己。 “祁将军的三千兵马在哪里?” “哼,小子,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琰落手在他肩上,五指一收,“高将军难道也只是个徒逞口舌之利的蠢人?” 他手劲奇大,高柳痛得面容扭曲,却尤显出顽强而凶狠的表情。 “你是西州的细作?”琰看着他,“身为叛国之徒还这般理直气壮,真是难看啊!” “不顾天意犹在顽抗,被人愚弄的傀儡!”高柳没有身为俘虏的觉悟,“这种可怜虫,难道不是你么?” “谁能告诉你天意?”琰看着他冷讽高傲的面容,脑内灵光一现,“帝魃?” 高柳面色微微扭曲,“小子,你居然也知晓世尊……” 琰哼了一声,“身为东瑀人,且是守土固国的将军,妄谈甚么天意,连本心都可以轻易舍弃的人,你以为会有天意落到你身上?” 高柳面色攸青,怒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看轻本将军。” 琰懒懒看了他一眼,“高将军,在我眼内东瑀本无事,全是像将军这种无事生非的人搅拔动荡,西征之后,天下该有太的平景象,却是要断送在你们这些不守大义假托天意之人手中。当然,与你多说无益。” 他将高柳推到悬石边上,俯瞰樊城军“高梁!这高柳将军的性命可由你决意了!” 高梁六神无主,高柳即是长官又是兄长,焉能不救,喝道,“小辈,你待如何?” “祁将军三千兵士究竟哪里去了?” 高梁心下犹疑,琰将高柳向前一送,高柳的半边身体悬空,脚下顽抗不己,溅下零碎的石块。 “小……兄弟,有事好商量……”高梁擦把冷汗,心思暗动欲准备说辞稳住这毛头小子。 “高梁,休要被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唬住,他还不够胆杀……” 高柳正充着硬气,忽然身体浮空,却是被琰抛起,仰面朝天,一颗心登时悬吊起来,除了“难道我就要死了”这个念头,脑内竟是一片空白。 跟着背心受一击之力,又抛高不少。 “高将军,好不好玩?”琰等他落下,又送上一掌,“再高一点好不好!” 如此反复,高梁的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沉着脸,“早己说过,那三千兵士己尽被歼灭……”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当我是傻子么?”琰挑眉笑道,“败了玩兴,后果可是很严重哦!” 高柳被抛得七晕八素,忽觉背心失了依托,整个身躯直坠下去。 “丹霞山石虎城!”高梁心防一溃,冲口而出! 琰疾冲而下,抓住高柳急坠的沉重身躯,单手攀住山壁,“说清楚些,高将军。” 高梁瞳孔紧缩,然话己出口无法回收,“他们早就兵发石虎城,你赶不上了!” 末有调令兵发石虎城? 琰心下微凛,虽不明究竟,但毕竟在军中历练数年,对军情敏感! 离间之计! 他心念急闪,瞥见山壁上一块三尺见方的凸石,便纵身移去,将高柳丢在彼处,“高柳还你们了。” 第四十一章 自相残杀 第四十一章  自相残杀 晚了 石虎城下的战斗己近尾声。 祁诩三千亲卫军以卵击石,被云悭的部将绞杀的只剩最后一队。 琰红了眼,发疯似地冲入重围之中解救余众,所向披穈,他怒吼着,“都给我住手!” “来者何人?”敌将拦他不住,待他冲入包围后,又合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琰却一拳打倒了一名亲卫兵,怒吼道,“谁让你们攻城?说!” 亲卫军见他身着平西军服,怒目炯炯,形容却是比敌兵更可怕,一时间竟无人作答。 琰长吸一口冷气,努力克制了自己的情绪,高声道,“平西将军副将丁琰请云悭将军城头叙话。” 他面前的敌将面色不善,“有什么话跟我说也是……”话音末落,眼前一昏竟被生硬地拉下马来,锁紧了喉咙,旁边另有一将挑枪欲救,反被他夺枪反挑。 ..琰催声大喝,“平西将军副将丁琰请云悭将军城头叙话!” “丁琰,你有何话要说?” 城头有人说话,却并未露面。 “云将军明查,这支祁家军因误中奸计才攻打石虎城。” “呵呵,现在说这话晚了吧!” “云将军,试想以石虎城之兵众城坚,纵要攻克,怎可能仅以三千兵马攻之。” “眼见不胜,又来装糊涂,全歼你等叛贼之后,我自当奏明圣君,明查之事,还是交由圣意裁决吧!” “云将军莫要意气用事,自相残杀,亲痛仇快。” “尔等诡计多端,云悭不会再上当了。” 琰听他话中有话,却不愿详说,眼见势态要一发不可收拾,于是丢开手中敌将,揪起一名亲卫军的领口,“少将军让你们埋伏在巨蚺峡,你们却来攻石虎城,说,到底怎样一回事!” 亲卫军结结巴巴地说,“小人只是奉令行事,其余一概不知啊!” “奉谁之令” “北山都统!” “他人在何处?” “......北山都统他己经战死了。” 战死了?岂非死无对证。 琰心中大急额头见汗,“你们又是如何攻城?” “北山都统计划毒攻,里应外合!但是内应却被识破……” 琰心乱如麻,无力地松开手。亲卫军也嗅出了事态的严重,彼此惊惧。 死无对证的毒计,看来是无法取信于云悭了。 而叛军之名,是难以洗刷的耻辱! 琰猛然抬头望着城墙的距离,纵然以他之勇武能够突袭云悭,但这亲卫军剩下的数十人断断难以在围杀下支撑到功成时刻。 突然一道褐色的身影从城墙北门跃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奔而来,扑入城楼内。 只听得几声怒喝之后,一个魁伟的青年以钢爪挟制了云悭。此人一头火红凌乱的长发,眉目凌厉,身手矫健,有以一敌百之勇武。 这青年来的忽然,丁琰怔了时,却听得城头上怒骂连连。 “丁琰,祁家军便是这般无耻吗?一边求和一边却忽下杀手。” 那青年长笑声音朗朗,“萧某便是看不得石虎城城高墙厚,还要以多欺少,却少将我与什么祁家军扯上关系,你爷爷不认得。” 城上将领厉颜相向,“你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小子着实可恨,速速放开将军。” 那青年嬉皮笑脸地说,“我劝你好好跟爷爷说话,看不懂吗,要惹得我不高兴,可就喀嚓了你的顶头上司。” 云悭冷不防地被人胁持,心中怒火正炽,厉声厉色地说道,“愣着干什么,不用管我,还不快把这小贼给剁了。” “啧啧啧。”青年毫不在意地笑道,“你这将军果是英勇无畏呵!”他钢爪一动,爪锋刺破皮肉,流下腥红血线。 城头的兵将俱被震住,面面相觑,不敢妄动。 琰见此情形又惊又喜叫道,“这位大哥豪勇过人,只是我祁家军与石虎城有误会在前并非敌手,还请勿伤了云将军。” 云悭面色铁青,瞧也不瞧琰一眼。 魁伟青年一边拖着云悭移动,一边说道,“哈哈,不必客气,萧某偶然见小兄弟锐勇,却受制于顽固之人,一时不忿才出相助,只不过你不肯与人为敌,别人却偏要与你为敌,我瞧你怎样搞定这位大将军!” “多承大哥援手之义。“丁琰放低姿态,软言劝道,“云将军,你我双方皆是遭人算计才有此番冲突,不如不再计较,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云悭冷笑道,“尔等边军擅离职守,且突袭我石虎城有叛变之嫌,两者之间并非私仇岂能轻轻揭过。” 那青年吹了一声唿哨,笑道,“云将军你命在人手,何必这么硬气,做人不要这么吃亏吧!” 云悭哼了一声,“云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丁琰见云悭坚决叹了口气道,“将军执意逼迫,丁琰也只有对不起了。” “哼,百般狡辩还不是一样要暴露豺狼之心。” “云将军言重,丁琰并无加害之意。不过要委屈将军几日,同我一起去见少将军!” 云悭在手,石虎城军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却也不能由人掳走主将,步步紧趋,城下的兵将更是将他与祁诩残部紧围,琰便有再大的本事,也难以解救众人全军而退,他心中计较片刻,忽然长啸一声,气冲云天,“石虎城军听着,我这几十位兄弟留此做客,有若闪失,我丁琰有仇必报,届时就别怪我不顾大局,真就拿云将军开刀了。” 他闪身到那魁伟青年身旁,拖起云悭一条臂膀,哈哈笑道,“这位大哥,愿不愿陪我走一遭罢!” 琰的速度快逾疾风,那青年竟也不弱于他,两人挟带着云悭凌空飞跃而去,一众石虎城兵将只能仰头兴叹。 祁诩行军二百里后,放缓了行军速度,以待丁琰归队。 但,迟迟不见那少年的身影。 琰,以他的本领,纵然不得胜,全身而退该不是问题! 沿涂岔路上都己留下暗记,但愿他不要行错。 此时天色己渐晚,西天彤云斑驳。 蓦地,一阵尖厉的尸鹫叫,那头尸鹫便从高空中直坠下来,落在他们面前。 众人心中一惊,刘三元命令道,“去看看。” 兵士验看大叫道,“鞭伤,开翅入骨,翅骨稀碎。” 这头秃鹫从高空中坠落,竟然是鞭伤,众人皆瞠目结舌,不可思议! 祁诩游目四望,山中静寂可怕,隐有鬼氛森森,他剑眉一皱,提枪在手沉声喝道,“结鱼鳞阵,出兵刃,肃静!” 众人心中多有惊惧,听祁诩一喝,猛然回神,结阵戒备。 祁诩策马排在阵头。 “啪”又是一物落地之声,众人心中悬紧,随即而来的却是一阵冰冷冷的轻笑,阴寒刺骨的劲风冲来,却有一物颠扑着滚到了祁诩的马蹄下。细看时,却是一貝血肉模糊的尸体,再辨时,祁诩大惊道,“高柳!” 琰杀了高柳?! “意外么?这惊喜!”低旋冰冷的轻吟缭绕在毎个人的耳畔,一条婀婀的身影从山岰处显出形迹来,面带冷煞的帝魃步履轻缓,手执的一段藤鞭亦如噬魂的灵蛇昂首吐信。 “帝魃!” “帝魃娘娘……” 一时间人慌马乱,片刻便乱了一波阵脚。 祁诩强自镇定,揖手见礼,“帝魃娘娘现身,是为何故!” 帝魃冰冷的眼神看着他,忽然间唇角勾出一丝微笑,“你胆魄不错!” 祁诩稳住心神,平缓声音说道,“帝魃娘娘过奖了,只是尊驾再往前进,我就要不客气了……” 帝魃淡淡地说,“噢,是要跟我动手了?” 祁诩紧握银枪,沉声道,“娘娘不要逼我!” “这世上,不就是你逼我,我逼你么。”帝魃依旧缓步而行,无视他的威胁。 祁诩尚能稳住,可胯下坐骑己稳不住了,颤栗后退。 “帝魃娘娘……帝魃娘娘救我!”阵中忽有人大声呼救,原来竟是妫巢趁机吐掉口中的破塞布,无奈手足被缚,挣脱不开。 帝魃攸然疾速,瞬移至妫巢面前,面色肃冷不带表情地问,“帐薄在哪里!” 妫巢哀叫道,“帐薄就在他们手里,娘娘一定要救我!” “蠢物” 祁诩一枪向帝魃挑来,“高柳己死在她手,别做梦了,她是来杀你的!” 帝魃只微一转,便移到了祁诩身后。 “不可能!”妫巢疯狂大叫,“是丁琰,是丁琰,一定是丁琰这小子杀了高将军!” 帝魃又一飘忽,凑近祁诩在他耳畔轻语,“告诉我账薄在哪里,饶你一命。” 祁翊倔性起,转枪又刺咬牙道,“偏不告诉你!” “哦……”帝魃看了他一眼,目光忽跳,若有意无意地西望了远处,有强大的灵能近来,她轻缓笃定地说道,“我等着,你会说的。” 她藤鞭一扬,竟扬起一阵尘风遁去。 祁诩正在惊愕,忽听一阵呼喊,“祁诩,少将军一一。” 琰到底赶来了!只是为什么是这个方向。 帝魃难道不敢与小琰相抗,她又在忌惮什么? 第四十二章 冤上冤口难辩 第四十二章  冤上冤口难辩 琰亦是满心疑虑,不知为何高柳死于此地! 云悭亦辨出高柳尸身,目光惊怒地看向祁诩等人,“这又是怎样?” “适才帝魃忽然现身,扔下高柳的尸首,且欲夺取……”祁诩方要详说,却听见妫巢抢先大叫,“放屁,分明是你们这些叛贼害了高将军,却想栽赃帝魃娘娘……” 两旁士兵连忙按下妫巢,不让他胡说八道。 云悭却是信了八九,“此乃何人,也是你们强掳来的?” 祁诩与云悭皆是东瑀名将,自是相识,眼见云悭面色不善,便问道,“小琰,这是怎么回事?” 琰将始未原原本本告之祁诩,然后道,“多亏了这位大哥相助,不然我恐怕请不动云将军大驾了!” 祁诩听说自己三千近卫几乎全数被灭,心中惨恻,忍悲向那红发青年见礼,“多谢兄台相助,小琰生性潇洒不拘,他必还末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红发青年道,“什么尊姓大名,叫我萧为就好了!”他摸摸鼻子,伸了个懒腰,很识趣地说,“奔波一日,却是有些困乏,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我且去睡会!” 丁琰望了祁诩一眼道,“今晚萧大哥与我同帐好了,我去招呼安排一下。” “也好!”祁诩然诺,待两者去后,盯着云悭的眼睛,“云将军,真不好意思用这种方式将你请来,可你他妈真以为我祁诩会叛?” 云悭见他眼睛发红,“祁诩,冤枉你了吗?你的亲兵攻打我石虎城,事实俱在,明明白白!” 祁诩哑笑道,“三千人攻打你石虎城你居然也信,还是明明白白?” “祁诩,王上欲削你父子兵权,你心生反意,兵行险着剑走偏锋,也不是不可能!” 祁诩哼了一声,“京都风言风语,多有居心叵测者兴风作浪,王上未有明旨,云将军从何处听来这消息,竟如此笃信不疑!” “疑!我怎么不疑!就是因为我信了你的邪,才让细作有机可乘,差点送掉性命!”云悭怒斥道,“你平西军因借龙神之力大败西泰,所以恃武骄横,连王族也不放在眼内。” “那你又知道平西军连年作战平匪,辗转东西,死伤多少?可朝延抚恤何其微薄,将士心有不平难免出些怨言,这一点小事也被人拿捏,凭京都流言中伤是圣德君主所为吗?” “祁诩你好大胆,竟敢非议王上!” “如今朝堂之上多小人,王上确为奸侫所蒙蔽,云将军,难道你也是妫翎一党?” 这两人互相瞪眼,谁也不能说服谁。 祁诩顾及大局,“云将军,我己握有朝中大臣勾结西泰叛乱势力证据,你若有疑,可同我一起入京面谏王上。” 云悭心中一动,“你这算是胁迫云某?若不然,容我回石虎城,再自行入京。” “京都刻下凶险莫测,祁诩必须步步为营,以解东瑀危厄运势,将军若不能成为我之助力,我也不能让你成为我阻力。” “那你待怎样?杀了本将军?”云悭重重地一声冷哼! 祁诩正色道,“云将军,祁诩要怎样做,才能取信于你?” 云悭浓眉一轩,但见祁诩神色凝重,细想祁诩若真谋逆反之事,何必留着自己性命,又何必冒险入京! 他这一转念,脸上便和缓了些许。 “你即然说这妫巢是朝中大臣勾结乱贼的人证,就让我问上一问!” 祁诩略一思忖,“也好。” 他吩咐众人就地扎营,稍事休整后,将妫巢提到帐中,琰适得空,也来凑热闹。 妫巢乖觉得很,对云悭直喊冤枉。口称自己是个生意人,只因与高柳是亲戚,被祁诩构陷入狱,所谓帐薄实是伪证。 祁诩早知小人反复,将他当日在越江画押的供词递给云悭,“福瑞祥这一桩案子如何审结,越江百姓有目共睹,云将军不难核证。”他目光转向妫巢,“妫巢你莫要心存侥幸,我知你有同党在外周旋,你时刻肖想翻供,但你也不再妨想想,一旦成为弃子,你会是什么下场!” 妫巢竟然怨忿大笑,“祁诩,我知道你有手段,里里外外滴水不漏,不过,凡人做过的事,老天都记得呢……“ 琰听得有气,反笑道,“妫大少爷,你在越江衙门的气焰哪里去了,别直顾着说鬼话,要想反诬我们少将军,也拿出些真凭实证,趁着云将军还肯听你说话,把握机会!” 祁诩却压眉沉思,细察妫巢神色,不发一言。 妫巢冷笑,“事到如今,连高将军都己惨亡,我还能有什么证据!” 云悭翻罢供词卷宗,看看琰又看着妫巢,心若有所思,“妫巢,你若有冤情就直说,切莫自误。” 妫巢神色微动,“能否与大人私下说句话!” 琰轻哼一声,“又想玩什么花招?” 云悭允妫巢上前与耳语一番。 琰瞧着祁诩有些气闷,“子谦,你就由着他在你眼皮子底下捣鬼?” 祁诩神色反倒平静,“小人素来难防,何必与他争执,我相信云将军能辨是非。” 那边妫巢己经说完,云悭抚须不语,显然心中疑虑难抉。 “云将军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琰俊伟的脸上显出些不快。 云悭沉声道,“前情基本了然,我尚需审思一番!”。 祁诩道,“祁诩望明日能见将军明朗态度。” 云悭亦道,“明日自有结论!” 待祁诩领云悭去中帐休息,琰也命人将妫巢押下,严加看管。 经过这一路,他渐渐明白祁诩的心情,少将军也不过是二十岁,却早己没有了少年的跳脱,默默忍耐着猜忌与诽谤,强自支撑着守国安邦的信念,吞咽下所有的委屈。 如果换作率性桀傲的自己,一定不甘心受这样的委屈,弃印是小事,跳反也不是不可能。 “琰,你也早些休息,明早要加紧行军!”祁诩回转见他还未回帐,“或者你还有什么事情?” “子谦,石虎城定己将我掳走云悭的消息报往京都,说不得半路便会有一支精兵伏击我们,若明日云悭仍认定我军叛乱,我们便是百口莫辩,京都之行当真是凶险异常,只怕纵使我能替你挡下刀剑,却挡不住你为节义赴死的脚步,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何打算?” 祁诩笑道,“我祁诩岂是甘于送死之徒,小琰,云悭此人我是知道的,就算他疑心于我,也不会使什么下作手段。挟他同去京都或许有一时囹圄之苦,却有惊无险,危局另有他处!” 琰只得说道,“但愿如此!” 翌日 骤然生变。 妫巢被一刀断喉,除溅落的颈血外,别无痕迹,两个看守亦在熟睡,未觉察仼何动静! 除了帝魃,谁能这样悄无声息地来去? 祈诩和琰反倒不以为是,帝魃虽行迹叵测,但她取妫巢性命易如反掌,又何必行偷袭手段。 云悭目光有异,细看妫巢断喉的伤口,“祁将军,你的部将都说是帝魃所为,但我看却是人力所致,此人所用兵器十有八九是西荒山的轶雪铁所制,刃口锋利,为它所伤,血色鲜艳难以凝固。” “轶雪铁?” “祁将军没听说过轶雪铁?” “自是知晓,在东瑀洲以轶雪铁锻成的兵刃有三,其中雪悍刀便属于北山,云将军的意思是妫巢是北山所杀?”祁诩嘴角噙起一丝冷笑。 云悭沉声道,“我不以肯定,但北山的确脱不了嫌疑!” “云将军真是健忘”琰上前一步,盯着云悭道,“北山都统难道不是阵亡在石虎城下了么?” 北山阵亡的消息,他也是才从琰口中知悉,心中实是恻然,死于自己人手中,有仇难报,何其冤枉。 云悭嘿然一笑,“是呀,北山都统到底死了没有,我怕不是耍看连场戏?“ 这番话却己是成见之深的诛心之语了。 云悭瞧这两人英姿勃勃,丁琰更是目蕴神光神采飞扬的模样,心中颇有触动,不知祁诩帐下有多少奇人异士。 这样的英才不能报效国家,反成祸乱之源,惜哉。 他稍稍退让了一步,意欲能让祁诩知错回头。 “还末来得及清剿杀场,我又怎知消息可靠与否,不然再到石虎城证实一番如何?” 若非京都形势刻不容缓,祁诩又何尝不想到石虎城确定一二。 “我很好奇,妫巢到底与云将军你说了什么,这样明显的离间计,何以将军却宁信其有……” 云悭不语,高柳和妫巢两条人命用以做离间的筹码,这背后会暗藏什么样的阴谋?他不能想象,也不愿想象。 相较之下,祁诩居功自傲,拥兵自重这样的阳谋反倒更顺理成章。 云悭不喜欢龙神,龙神没有带来什么好东西! 东瑀信仰撕裂了,人心惶惶。 祁诩是识趣的人,发生这样的事情后,没有再来逼问他的立场与态度,只是很低调地将妫巢匆匆葬在路边野地,一路人马仍然奔赴京都。 第四十三章 京都风流姬 第四十三章  京都风流姬 行军二十余日抵京。 路途之中倒没有其它事故发生,云悭与祁诩同行,眼见耳闻亦觉得祁诩其人不骄不躁光明磊落,不由得稍熄心火,将诸事重理一遍细思因果,抵京之后王上宣召,祁诩更未从中作梗,任由他进宫面圣。 临行时,他看着这个年轻将军的眼聙,纯粹而透澈。 这种眼神属于有信念的人,这样的年轻人本该是国之栋梁。 但因攻城之变,云悭仍未全然放下戒心。 因循旧例,军队报备后扎驻在京郊幽云坡,祁诩也在等待传召面君。 他是手掌重兵的将领,行踪引人注目,自当谨慎避嫌。 琰随他在大抚军监的驿馆闷了两天,正在不耐,却见祁诩丢给他一套便服,“小琰可喜欢京都的繁华,有甚么想去见识的地方么?” “子谦,莫要卖关子吊我胃口,快说这是要去哪里?” “呵,杏吟苑!” 琰眉头一皱,“听起来是个别致的名?难道是作诗的地方。” “哈,虽不中也不远矣,走,我们看戏法听小曲去。” 京都己与琰记忆中的大不一样,庄雅的建筑群落中平添了好些奢糜的场所,出入者皆衣着华贵,美婢相随。 杏吟院内灯火煌明,宽阔的歌舞台,正是歌舞方兴时,香风送暖,软乐飘飘,贵人们神情陶醉,沉溺其中。 琰观得歌舞有艳情之形,摸了摸鼻子道,神情中显出些许腼腆“子谦,你几时也好这些了?” 祁诩领他到预备的席间落座,笑着说,“小琰怕了?刀山火海去得了,温柔陷井趟不过?” 琰哼了一声,“不知你在弄什么鬼,我舍命陪君子就是了。” 他们方一落座,便有不少艳妆酒妓上前劝酒,看着丁琰被调戏得有些窘迫,祁诩不禁偷笑,也不管他,只顾自饮。 “公子,以前怎么没见过呀,第一次来杏吟苑?”一位酒妓揽住祁诩脖颈,腻腻地往他怀中钻去。 祁诩调笑道,“美人才是新人吧,不如在杏吟苑中打听打听我秋离月是什么人,可好?” 酒妓动容道,“竟然是秋公子!公子稍侯。”言罢,竟是恭顺地退了去。 琰眉头挑动,只是碍着一应美人在侧,无法向祁诩询问秋离月是什么鬼。 却过不多时,袅袅地走来一位高挑的浓丽女子,霓裳华美,色如芙渠,眼含秋波。 她方一露面,便有几位贵宾上前致意。 “兰姬姑娘,久不见你出来走动,今个儿你这身子是大好了么?” “劳季老爷惦念,己是好了许多。” “真是太好了,待姑娘好清爽了,可千万记得到敝府作客,我早备有几件宝物请兰姬姑娘过目。” “季老爷真是太客气了。” “诶,一定,一定。” 她周旋即毕,待到祁诩丁琰的席间,祁诩己自饮酒三杯。 “秋公子,稀客稀客呀!”兰姬脆笑生生,声音听着有些媚意,面容神态却很是端正,落落大方地在席前坐下,轻巧取了祁诩的杯盏斟酒,“公子来到京都怎么也不早些通知?兰姫也好略作准备为公子接风洗尘。” 祁诩笑道,“兰姬姑娘在京都炙手可热,能见一面己是荣幸,怎能奢求更多!”他取出一个方正的精美的盒匣推过去道,“一点心意,请姑娘笑纳。” 兰姬纤指如玉,在盒匣上扣了扣,凝着祁诩的眼睛笑道,“兰姬受公子赏赐太多,实感难以回报,如公子所见,如今这杏吟苑出尖儿的姑娘多了去了,也不是我一人能稳得住的。” 祁诩似料到有此一说,仍将坚持将铁匣推去,“兰姬姑娘不必忧虑,若这杏吟苑有什么不妥贴的事情,本公子这还有位小兄弟还能派上些用处,不若就暂留在姑娘身边听用。” 兰姬顺着祁诩的眼色瞥了过来,丁琰没忍住一口酒呛了出来,“喂,子谦,你不是说真的吧。” 祁诩安抚他道,“小琰,兰姬姑娘在京都人面广通,你跟着她正好增益见闻,这是个美差,除了你,我还能给别人吗?” 兰姬的素手拈过来,竟在琰脸上掐了一把,啧啧笑道,“好俊的小哥,京城的女子如狼似虎,这样的还不得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祁诩挡开她的手笑道,“小孩子脸嫩,兰姬姑娘就发发善心,别欺负他了……不然……后果很严重,我也罩不住。” 丁琰面红耳赤,不停地咳嗽掩饰窘迫。 兰姬稍饰正容,“秋公子即然开口了,就留下吧,他这器宇轩昂的小模样说是仆从也惹人见疑,就当我远房的表弟来京探亲。” 祁诩笑道,“那诸事细节就由兰姬姑娘周全。” 兰姬轻笑,“秋公子,您别见怪,我们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耍是您这小兄弟在我这碍手碍脚,我可是要将他打发回去的。” 祁诩依旧笑道,“那是自然。” 兰姬秀目流光,朝着在座陪酒的酒妓发话“你们也都管好自己的嘴,若让我听到什么闲话,就在你们几个身上找由头。”莫看她柳姿娇怯的形容,沉下脸来竟颇有一番威势。 琰心中虽颇多疑虑,但他与祁诩毕竟有多年的默契,自然也明白他此番安排必有深意,他惴惴不安的是不知这兰姫的底细,祁诩又什么都不交代,将他独自晾在这里,若对方问起来,他该如何做答。 是以当祁诩告辞之时,他几番粘上,想套个明白话,但祁诩都不着痕迹地推脱了去,徒留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糗在席座中。 第四十四章 玲珑七心塔 第四十四章 玲珑七心塔 “那小兄弟,你随我来吧。”兰姫领着他从偏门悄悄退席,从中庭走去内院。 琰一路行来,瞧那中庭内院与前苑颇有不同,布局竟颇为雅致,他心想这才有些杏吟苑的韵味。但中庭左眼的旧塔正在改建,整体上风格又与环境冲突,显得不伦不类。 待上得雅阁,兰姬将厢门一关,他方惊觉这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兰姬也正以意味不明的目光打量他。 “你怕什么?表弟。” 琰清了清喉咙,“我……我能怕什么,兰姬姑娘是有什么吩咐么?” 兰姬笑了笑,莲步轻动,解开衣结任披肩外衣滑落,露出一片香艳的肌肤,琰连忙退至冂口转过身去,“兰姫姑娘有话好好说,你先把衣服穿起来……” “噫,你转过来,我们再说话。” “我看还是算了。” “你知道少将军送你到我这来为的是什么吗?” 琰听她改了称呼,显然是知晓祁诩真实身份,心中不由一怔。 “你若连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怎么去闯那个地方?嗯!” 琰心下大讶,“什么” 兰姬有些不悦地说道,“怎么,他竟没有告诉你玲珑七心塔是个蚀骨销魂的去处么?” “玲珑七心塔?那又是什么?“ “你不是来破塔的?那我与你多说无意,你要走便走吧!”兰姬轻笑着,娇媚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诱惑,“少将军也真是,挑了你这么个纯情少年郎,血气方刚地没见过世面,能成事才怪。” 琰进退两难,忽一挫牙,猛然转身却不见兰姬人影,再一定睛却见瑶床上,隔着粉色床幔,伸出半截香雪裸臂,正向他招唤,“来呀……” 琰苦笑道,“不要逗我了,我只是不想失礼。” 兰姬的声音愈见软媚,“哎呀,饿中色鬼我是见得多了,偏偏没见过几个正人君子,小兄弟,你行行好,过来嘛,来嘛!让我见识下你是否真有那定力。” 琰被那声音撩拔得有些心气不稳,虽然不至于失态却深觉不妙,这浮躁的心情多半是窘迫所至,当下深呼一口气,心想不管这是哪出戏码,还是尽早结束得好! 他快步上前一把拉开床幔,但见其间半倚着的竟是个裸着上半身的年青男子,正含着奇特的笑意望着他,琰正在发呆,那男子擒住他的手往床塌上一带,扬手又将床幔合上。 “惊喜吧!”那男子在他耳畔吐气如兰,却依旧是兰姬的声音。 “什么鬼!”琰正想挣脱。 “别动”那男子低笑,伸手到床塌内侧扳动了一个机括,瞬时床板一翻,将他们陷落了去。 所幸掉落得并不深,丁琰翻身落稳,却是落到了一间地下密室,三十尺见方,竟是有人居住的痕迹。 “你到底是谁?”琰有些怒意,反手压制住他。 那男子眼眉轻挑,“我么,秋离月。” 琰又是一怔,这是祁诩冒名顶替的名字。 “小兄弟身手真是俊,这地方我们倒是可以好好说话了,出来吧,冉逑灵。”西角两方石块移动,一条瘦长的人影掠了出来,却是一个三旬上下的青年道士,容貌虽只是端正而己,却一脸正气。 丁琰看看秋离月又瞧瞧冉逑灵,叹唉着退了一步,抱臂胸前,“看来这杏吟苑是个斗法的地方喽,整得这般神秘,所为何来?” 秋离月披起一件外衣道,“小兄弟聪明得很,这位道长乃是一德大师的嫡传弟子冉逑灵,受司空大人所托,来探查杏吟苑的底细。” 丁琰与冉逑灵见过一礼,却仍向秋离月发问,“那你的身份呢,又是什么?” 秋离月目光流转,勾起唇角极具韵味,“你猜猜看!” 冉逑灵却来拆他的台道,“他的身份却有些复杂,要说秋离月其名,却是这吟杏苑的神秘金主,尤其对兰姫姑娘出手豪绰。哈哈……”他转过头斜睨了秋离月一眼,“却没成想,这一出却是兰姬姑娘自娱自乐,唉呀呀,小道也被消遣得好苦!” 琰目光转动,“你说,这秋离月当真是兰姬姑娘的化身?” “兰姬是秋离月的化身之一”冉逑灵纠正着,他脸上虽仍在笑,目光却很严肃。 “那他的真实身份是?” “他,没说。” “咦,你也不知道么?”琰不可思议地说,“你们合作都不坦诚的么?” 冉逑灵望着秋离月,双手负立全然一派高手风范,“司空大人既然肯将大事托付到这样一个人手里,秋离月是什么身份,我己经猜到了。” 秋离月却是不以为然的模样,低眉抚弄指甲,“猜到那不是更好,上面还要我去周旋,这个小兄弟是平西将军带来的,玲珑七心塔内的事,你教他罢!” 冉逑灵皱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秋离月,纵你是一等一的高手,对上鬼神,至多也只能求个自保,何以如此怠懈?” 秋离月呵呵笑道,“道长可冤枉我了,如今可不止杏吟苑,这阴风邪雨己吹得王城摇摇坠坠,况国师府中的高人不比司空大人府上的差,若什么都显在脸上,我的活路才是到头了吧,你们好自为之。”言罢,打开机关,轻蹿了出去。 “你方才说的国师府,可是仲正国师府?” “还能有哪一个国师府?!”冉逑灵摇摇头,“国师府被阴魔邪鬼所据,正是祸源所在,但国君偏信国师府己久,日夜巡兵加护,以至于我等无法剪除邪祟” 丁琰双眉深锁,“那,妫翎其人?道长可有听说过?” 冉逑灵哼了一声,“典客妫翎?不过一丘之貉也不是甚么好东西,这吟杏苑的歌舞酒妓多有从西州购入者,与他脱不了干系!” 丁琰更是吃惊,“这……杏吟苑该不会是妫翎的产业吧。” 冉逑灵噙着冷笑,“杏吟苑么,原是京都客商祝绾的产业,曲艺怡情之所在,但年前祝绾被控与盗匪勾结获罪,这苑子没了官又出给了一个叫凌夜的海客,据说这人逍遥海外,一年中难得回一次京都,杏吟苑完全交托其家人门客打理,秋离月也算是门客之一,呵呵!” 丁琰听他这呵呵充满嘲讽意味,“这凌夜又有什么不妥么?” 冉逑灵转头瞟了他一眼,“他,若我猜得不错便是国君的化名啊!” 丁琰满眼震惊,不可置信。 冉逑灵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懂了么?” 见着冉逑灵抛过来这你该懂的眼色,琰虽心有狐疑,却头绪纷扰不知从何问起。 模模糊糊的印象里 东瑀的国君,温厚儒雅,勤政贤明,何以竟偷偷摸摸地经营起风月场所。 东瑀,己腐蚀到这种地步了么? 但祁诩与那秋离月又是怎样回事?琰固执地揪着些许疑相,且待转机。 冉逑灵往简塌上盘坐,径自调元打坐,“今晚亥时我们便去探那玲珑七心塔,你也做些准备吧!” 第四十五章 夜半访邪塔 第四十五章  夜半访邪塔 夜浓黑,声悄无 冉逑灵施下明幽咒,确保两人可有两个时辰的夜间视物之能,由秘道潜入玲珑七心塔,先进入的是其塔基。 这塔日间所见,正在改建的那一座。 塔基座内极是深沉,烛火也末点得一根,四下空荡荡的,虽说什么也没有,但琰的耳畔不时刮过各种尖啸恐怖的叫声。 冉逑灵掐月君决,低声道,“这塔基下困着数万怨鬼魂魄,戾气极重,寻常人听了只怕早己丧失神智,你……定力不差。” 琰却被那万计的数字吓了一跳,“怎么有那么多怨鬼?” 冉逑灵轻嗤道,“自西征之战算起,有多少?” 琰哑口无言,但这么多的怨鬼被困在京都塔基下,想来恐怖如斯。 冉逑灵轻车驾熟,想己是潜入过多次,他也不愿在此地久留,寻到第一层塔楼的入口,便毫不犹豫地破去法障,潜入其中。 虽说是在改建中的塔,但塔内中却象是己修缮完备,连壁画都己漆彩,生动鲜活。 琰但观画上内容,却是禁不住倒抽一口气。 壁画上的人物个个面容狰狞,所行之事有炼尸,锁魂,养蛊等等非常景观,令人头皮发麻,其间若有若无地传来些嘤嘤戚戚的呻吟声音。 琰俊朗的面容略有扭曲,“这……也能堂而皇之地画出来?”在杏吟苑这等欢场,进入此等场所,在如此恐怖的场景下,谁还有寻欢作乐的心思? 冉逑灵持定心决,又是十分惊讶地扫了丁琰一眼,“这壁画只有在阴气十分浓重之时才会显示出真像来,日间所见却是不同的极乐之象。” 琰摇了摇头,喃喃道,“日月阴阳障人耳目,却究竟是什么道理……” “小丁兄弟,你说什么?” “没什么,道长可是要破其中邪祟?” 冉逑灵困顿无奈地说,“这塔中多是禁术,看今日能否突破第五层。”他皱了皱眉,遏住不适,沿环梯登上第二层塔楼。 这一层有着朦朦的光亮,也有案几床塌,柔幔的纱幕低垂,蓦闻轻笑,绝色的女子隔纱浅笑,娇媚多姿。这些倩影如蝶戏穿梭,如影在身侧,酥润的手,凝脂的肤光总在目光所及处摇曳,幽幽的香气美妙难当,当中的一位绝色女子投怀送抱,美目水盈地将杯酒递到琰唇边,有个细细幽幽的声音又说道,“美人似玉,如花解语,留下二十年光景供我役使,此间好女任你采拮。” 他心有所属,情有所钟,虽怦然心跳,却也克制得住,身形一变,施出身法绕开这些美女的纠缠,靠近环梯,听得身后嗳嗳的叹息声,忍不住回头,看见方才那些绝色的女子各自依偎着一个英俊的男子,却又偏偏向他瞥来哀怜幽婉的目光。 琰被这些目光瞅得头皮发麻,逃上了第三层。 但冉逑灵竟末急着脱身,他虽然也在躲避着美女的纠缠,往边沿腾挪去,观其壁画,画上的各色女子更具妍态,眉目之间皆是销魂之色,几点幽幽碧火在晴瞳中闪烁,能吸人魂魄,而与她们纠缠在一起的男子虽满眼邪欲,却形容枯槁,显出骷髅体态。 冉逑灵夹起一张驱邪符小心翼翼地指向幽幽闪烁的碧火,方只推送到近处,那驱邪符嗤的一声自燃起来。 冉逑灵念声不好,高度警觉的身体即刻后空翻去,那些壁画中的女子纷纷探出手来,那些粉臂玉手倾刻间拉伸长度,向他的方位追击过来。 亏得冉逑灵并不慌乱,在空中几个腾翻落在环梯上,毫不犹疑地在间不容发时蹿上第三层。 这一层光耀夺目,满目的珠光宝气。仿佛天下的财富俱堆积此地,凡人得之,富可敌国。 文者章印,武者宝剑,雅者琴萧,美服华罗,不一而足,看得眼花缭乱,物具之精、之多、之美,远超常人想象,不知该如何选择。那细细幽幽的声音又说道,“物华天宝、世集珍奇,留下三十年光景供我役使,此间财物任你挥霍。” 宝光之中己有不少人沉醉其间,各显贪婪之色。 冉逑灵但见丁琰正在这些财富中信步,还不时捞起一两件赏玩,他暗叹一声,以快速的身法挪移过去,右手三指暗含玄力按向他的肩头,“小兄弟,醒来!” 琰转过头来,冲他一笑,俊目熠熠生辉,却哪里有半分迷失的模样。 冉逑灵怔了一怔,收回手去,“你……” 琰微微一笑,手指划拔了一架古琴的琴弦,那琴古朴清雅,弦音动人。 “小兄弟还擅音律?” “偶然见之想起了一位琴师,心有所动。冉道长,这琴是宝物么?价值几何?” “小兄弟有琴师为友,难道竟不知此琴名为幽媚,乃一代琴圣雷威的爱物,这等物件,凡俗之人不以为贵,落在行家眼里可就是千金不换的无价之宝。” “琴圣,幽媚”琰暗暗想到,这样的好琴,女筝必然喜欢。只是此琴只有一把,给了女筝,羽心中必然会有些不痛快。 “那琴圣舍得让出这把幽媚?” “那琴圣爱琴成痴,广集天下名琴,岂肯轻易出让。小兄弟年纪轻轻日后修为难以估量,声色娱人,浅尝相宜,不可沉溺呀!” 琰笑了一笑,伸手取了一把宝剑,剑鞘名贵镶金嵌玉,抽剑观看,身如赤火,掌剑柄如探温玉,剑身如燎毒焰。“好剑”他漫声赞叹着。 冉逑灵目光幽暗,“此剑名为水玉燎阳,乃东瑀洲第一名剑,天下武士求之若鹜,只可惜……” “可惜什么?” “玲珑七心塔,迷心生幻,真假难辨。” 琰皱着眉,叹喟道,“这样的幻境,末免太过真实了。” 冉逑灵更是大皱其眉,脸上皆是忧患,“此塔还未峻工便有此等威力,若是功成完全待它加恃以上乘邪术,连小道也未必敢来。” 琰丢下宝剑,意态洋洋地说,“这世间的财富要来何用,竟能为此用命去博取” 冉逑灵见他少年张狂,虽然爱他小小年纪也能视富贵重宝如粪土,却也隐约觉得这少年的心态与他所修之道并不契合,道法心超物外,讲究无我无物。但这少年眼中虽无物,却极重自我,也是心有挂碍,不得圆满,不知道这玲珑七心塔他能上得几层。 “世人爱财以立身命,本是人道之常,逆而反之,则是世外之人的天道之修。” “以财富立身命么!”琰翘唇一笑,不以为然,以财富立身命,因财富舍身命,这也是因果缘法么?! 他们走上了第四层,这一层又分外不同些,只有中道一片光,四下暗影攒动寂静无声,他向前行,暗影潮退伏低,前方一座高高的台案,案上仅置有一物,是一方玉玺。它玉质通明,五神雕彰,那细细幽幽的声音又说,“人间至尊极位,生杀予取,留下四十年光景供我役使,人世权柄尽在你掌握。” 那台案两侧浮立着轮番闪现的神兵魔将,似为那玉玺加恃着不容置疑的威能。 “这一层怎么没有人哪?” “眼下他们并没有摄得合适的生魂进入这第四层,但也不过迟早的事情,各路人马汇集京都,塔底怨鬼逢遇杀孽深重的武将,唉~” “唉什么呀!”丁琰急了,“赶紧破了这塔内邪术,不然我们只是到此一游,好出去吹牛么?” 冉逑灵被他催促得也有些恼了,“你以为这邪术这么好破么,若是不得其法,引动其中杀阵,你我都要死在这里。” 丁琰无可奈何地叹着气。 冉逑灵皱着眉继续道,“这邪术的枢要必在顶层,但小道未能闯过第五层……” 琰己经坦然地走向了第五层。 冉逑灵无可奈何地摇了头,只得跟了上去。 第四十六章 幻梦惊觉意难堪 第四十六章 幻梦惊觉意难堪 那第五层的温度却骤冷,视野中也尽是雾濛濛的一片。琰转动目光,濛濛的雾气中只是闪过几条半透明的人影,并不真切,耳畔那细细幽幽的声音说着,“七情六欲,失心悟悔,留下五十年光景供我役使,人生缺憾由你重新计较。” 琰右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在第五层走来走去,那几条半透明的人影虽然会不时出现,却不与他靠近,只是远远注视,不言不语。 琰挑着俊眉,一拳砸在掌心,“什么上乘的邪术,无聊得要死,喂,道长……” 他转眼向冉逑灵搜视而去,却见他己盘坐在地板上,运念心决,面上冷汗淋漓而下。 琰惊怔莫名,不知冉逑灵为何种心魔所困。 灰白的三月天,浠浠地落着雨。 古树,旧屋,又是这里。 瑟缩在暗处的小鬼,惊恐的眼神。 两剑相击,声声响脆。 各尽其力的同门师兄弟,怒目相呲。 “师兄,为护这小鬼,你竟要与师门反目相向?” “受人之恩,必须还报!” “那师恩呢?便可恩将仇报了么?” “我武冕一生光明磊落,从不欠人一分一毫。”那人的脸青白内透着暗红,“日后,我自会回师门领罪。” “日后?你今天还能走得了吗?”雪白的剑光晃摇着视野,“说,白师弟是不是你杀的?” “师弟,你不信我?” “与妖邪为伍,你己经不是我认识的师兄了。” “何为妖?何为邪?一只小鬼从末涉世……” “师尊说过,除恶不尽,反受其害,果其然。” “我只要三天时间!” “做梦” 又是一阵剑荡金鸣,师兄的功力本来要胜他两筹,可惜己中了毒。 濛白的雾气飘荡,冉逑灵的呼吸浊重,面额上青筋暴起,五指弯曲如钩。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 “错了,错了,究竟是谁错了。” 琰听得冉逑灵压抑的低喃,声声痛苦,竟似从心底发出的呐喊。 他扫出一掌,将冉逑灵周身的雾气拍散,但他并没有清醒过来,反被那末名的心魔纠缠得更甚。 琰一时无计可施,这第五层与前面四层都不同,完全没有什么有形之物,就连塔壁上,也是空白的。 琰急躁起来,一记重掌劈在冉逑灵后颈,令他晕厥过去。 “唉”琰叹了声,抬头看了看第六层的入口,还是忍不住想上去瞧个究竟,可是带着冉逑灵竟无法通过那入口,无论他以什么样的姿式穿越,始终停留在第五层。 冉逑灵为这第五层的心魔所困,所以如此?!琰只得将他带回了地下密室。 冉逑灵昏迷了一个多时辰,但心魔缠身,竟一直都在喃喃胡语,一会儿喊师父,一会儿喊师兄。 琰也懒得理他,在室内翻出些食物,饱餐之后倒头便睡了一大觉。 他精力充沛心无挂碍,不想今夜却入了梦境。 起初也不过是一片茫茫雪雾,几条半透明的人影在他四周飘浮,他追逐去,那些透明的人影便以诡异的身法拉开与他的距离,就好像这段距离是恒定不变的一般。 但随着在梦境中停留的时长,雪雾逐渐稀薄,方发觉脚踏之地原来竟是一片霜冰。琰放缓了脚步,霜冰斑驳,显出些晃动的景影,随着辨认的清晰,那是…… 黑色与灰白纠缠凝结的深渊,作为浮世一般的背景在流动着 仍然是那几条人影,半透明的,各踞方位地浮立在深渊之上,不言不动,仿佛在镇守着什么。而更深处,亦有一团熔炎般的阵圈,内中也是一人,半透明的,那个人仰头望来,一双眼睛雪白如利刃,直剜入他心底。 琰心中一惊,全身如触电般的一激灵,登时从梦境中惊醒。 冉逑灵也己经醒了,在一旁看着他,目光透着一丝瞭然,“做噩梦了?” 琰揉了下眼睛,吐了口长气,“是个怪梦。”他瞟了冉逑灵一眼,“你,做得才是噩梦吧!” 冉逑灵没有反驳他,默然神伤。 琰靠在墙边,抱起双臂,“道长,别自顾伤怀,那解决不了问题,美色,财富,权力这三者极是诱惑人心,我也能懂,但这第一层和第五层又是什么意思?” 冉逑灵目光有些古怪,“你当真不懂?” 琰深皱着眉,“难道是很浅显的东西?” 冉逑灵看他坦然的神色,微叹道,“这玲珑七心塔的邪法,专门乱人心神,勾人魂魄,这第一层便是丧魄的恐惧,你想,处天地广垠之间,人力微薄而万物皆能杀之,惶惶不安乃人心之始,是以人合群成势以求取生存之道,但人心愚弱,斩不断贪痴嗔三念,是以人心隔断又彼此皆成地狱。” 琰听得犹疑了一下,他在龙伯过得逍遥自在,渔村的人们虽平凡却能安稳度日,即便愚弱也难掩去和善的光辉,但是战争又向他揭示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所以他并没有急着反驳,“恐惧,是这玲珑七心塔的试炼的第一关……?” “被恐惧束缚的人心,对这邪崇的七心塔而言,是无用的。”冉逑灵无奈地笑了笑,“其实对我们修道之人而言,恐惧之心亦是极难突破的业障。” 琰托着下巴,敛目沉思。 “至于第五层,则因人而异,迷的是一个自我。”冉逑灵苦笑,“依我等修道之人看来,突破自我便可窥天道。” “道长的心魔是什么?” “一段往事,我曾以为我己得道,我以为那个人是愚蠢的,但我行之道并没有还我一个清平的人间道,我的修行己无力再继…….”冉逑灵哑哑低笑,“这玲珑七心塔所盘之局,非人力所达,也无人能破。” 自我?! 琰心中不服,“现在是什么时辰,我想再闯一次玲珑七心塔。”他转身看着冉逑灵,“就我自己。” 冉逑灵摇摇头,“己是卯时了,不能再去了。”他炯炯目光直视着琰,“你不懂法术,一个人去又有什么用?“ “总要去试试,我算明白了,这京都朝堂的龌龊之事,与这七心塔脱不了干系。既然非人力所达,八成就是帝魃做的了,哼,我可不怕她。” 冉逑灵听他说得笃定,一时竟无语。这个高大俊朗的少年,在玲珑七心塔中的表现的确不俗,究竟是什么来头? “你就没有破邪法宝之类的东西可以给我使使,我也好见机行事。” 冉逑灵皱着眉,沉吟了片刻,“小兄弟,如果你坚持独自闯塔,小道无能,只能制几张破魔符交你。不过,为确保符箓的效力,我需要三天的时间准备。” “啊~” 三天,对于说风是雨的琰来说,是个不小的煎熬,于是他打算自己找点乐趣。 第四十七章 暗箭短兵 第四十七章 暗箭短兵 密室的机关很是巧妙,通道也有数条,籍冉逑灵的指点,琰也掌握了其中三条。 一条通往玲珑七心塔 一条通往西街一荒园中的枯井。 另一条却还与杏吟苑的另一间厢房相连。 时间宝贵,丁琰由通道进入了那间厢房,出入暗门设在屏风后地板上,这间厢房颇是朴素,并无脂粉气息,省去了不少尴尬。 此刻,房中无人,琰小心翼翼地在内中环顾,除却他不太感兴趣的满架书画,也就只有书案上镇纸压着的两封精美请柬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亦并无顾忌抽取来看,却是发给云悭和司空翰的,分邀二人于乙末日赴杏吟苑的酒晏,落款处的签名居然是凌夜。 丁琰呆了一呆,按照冉逑灵的说法,凌夜不是国君有虞严光的化名么?一时之间诸多疑问涌上心头。将请柬放回原处,他躇踌了片刻,该找秋离月商议么? 他还末曾拿定主意,却听得门外一阵喧哗,脚步声声却是朝这厢房而来。琰急忙退至屏风后,寻暗处隐避。 来者显然是此间主人,引导着宾客,推门而入,“妫大人说笑了,凌某愚拙,金屋藏娇这等美事,哪里轮得到我。”青年男子的声音,清朗有韵,听得有些熟悉。 “凌公子青年才俊,富室大家,这样说岂不是自谦太过。”丁琰对妫姓十分敏感,借隙缝窥视两眼,那妫大人年岁在不惑知命之间,精神健铄,侧面确实与妫巢有几分相似,该就是那位同宗的妫翎妫大人了。 看情形,此二人虽是熟识,交情却并不深厚,彼此寒喧着品评了几幅字画,妫大人笑道,“凌公子喜爱文山先生的仕女图?” “见笑了,文山先生笔下仕女端正中颇有情态,虽布衣荆钗亦难掩英毓殊色,不似时下盛行的宫装丽人,一色儿娇嫞羞怯。”凌公子手握一把坠玉的公子扇,挑眉含笑,“凌某惜花之名在外,近年儿却委实有些挑剔了。” 妫大人意味深深地笑着,“的确,西泰洲的美人儿风情独具,冶艳娇媚,其中妙趣,试过方知……” 凌公子噙着笑,“妫大人赏花之境高过凌某,西泰美人虽冶艳娇媚勾人迷醉,但凌某却不喜美人裹毒,皮相下的三分凶戾,是以还是这仕女图更合我心意。”言罢直瞧着妫大人,岂料对方竟错开目光,在画架上流连了片刻,又啧啧说道,“文山先生的绣文笔法果然精妙,凌公子此处除了仕女图,可还有山鬼图可容观瞻?” “山鬼图?”凌公子讶异了。 “凌公子竟不知文山先生擅仕女图,更擅山鬼么?山鬼方是绝色啊!”妫大人也讶异了。 凌公子挑着眉,显然勾起兴致,“还请妫大人教我,何处可求得这山鬼图?” 妫大人呵呵笑着,神神秘秘地说,“那玲珑塔中自有玄妙,凌公子不如等上几日,入内一观!” 凌公子若有所思,“玲珑塔就要改建好了?这么快!” “嘿嘿,有京都的贵人老爷们相助,改建一座塔楼,又算得了什么!” 凌公子哼笑道,“那倒也是……” “啧……苑主广宴宾客,听说公子还在为择地犯愁,此宴不分邦族,广纳奇人猛士,不宜设在严整之地,事逢时会,公子看这玲珑塔如何?” 凌公子笑道,“妫大人真是机敏周全,我却有个疑问,这玲珑塔的客容几何?二十还是三十?好好的一场宾宴,若是显得小器,还不如不办。” “凌公子放心,客容八十,一百绝不是问题。” 凌公子嗯声疑重,那玲珑塔就建在杏吟苑中,他又不瞎,还看不准体积大小? 但妫大人却十分笃定,“凌公子倘若不信,可以与我先行入内堪查一番。” 凌公子凝眸思忖片刻,“那倒是不必,妫大人对这玲珑塔却似瞭然如掌,莫非与清晖园募召的这批工匠有什么干系?” 妫大人呵呵笑了几声,“凌公子莫非忘了,这批匠人可都是国师府推荐,唉,因我也想小修园子,故而多留心了些。” 话推到了国师府,凌公子也不便多说什么,妫大人又撺掇着要去拜会一个什么云麾将军,两人兴致所起,便一同去了。 眼下这京都端是好热闹,在这玲珑七心塔中宴请宾客,祁诩是否在列?丁琰心中无底,便悄悄潜回大抚军监,因祁诩外出,于是他侯了小半个时辰。 祁诩回来时,俊眉微锁,嘴唇亦绷成了一条直线,想来要办的事情并不顺利。 乍见丁琰,展颜笑道,“小琰怎得就回来了?” 丁琰将他的见闻细细告之祁诩。 “少将军,你得给我说实话云悭是不是去见过了王上说了你坏话?他会不会对你不利?” “稍安匆躁,王上召见云将军,难道我竟能拦着不成,放心,此节我有先手安排,司空大人会将原委先奏于陛下。” 琰摸着下巴,目光闪动,“那你方才眉宇纠结却是为何?莫非司空大人那里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祁诩摇摇头,“我的确是耍去拜访司空大人,不过中途遇到伏袭,想来司空大人周遭己设有杀局,故而不能轻举妄动,以免牵连了大人。” 这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琰心中憋屈,在室内走来走去,“那……只能等圣心决断,听天由命了吗?子谦,杏吟苑宴请奇人猛士,你可有什么想法?” 祁诩也皱着眉,“这大抚军监近日亦是动作频繁,改制调将,看来朝中那些侫臣要染指兵权了。” “那你没有收请柬?” 祁诩目光幽沉,“收到了,那玲珑七心塔中既有邪门禁术,只怕便是冲着东瑀的忠臣良将来的。” 丁琰目光一凛,“那我还是耍赶紧回去,破了邪术才是正经,乙未日?是不是还有三天?” “四天!” 琰正耍说几句宽慰的话,却听得外边一片嘈杂。 副将桓闿在外扣门道,“少将军,子车将军也到了,搁前堂那不对付呢,耍不要去看看?” 祁诩噫了一声,“连他也来了么,走,瞧瞧去。” 彼时这军监的司衙大厅己聚了不少将官,见祁诩三人行来,纷纷排开见礼,祁诩年纪虽不大,声望威名却己贵重。 明晃厅堂中另有大抚军监的官吏,雄壮威武缭眉深目的子车将军怒火中烧,捏着一双铁拳,貌似随时可能砸扁与之相怼的两个刀笔小吏。却是因为奉召回京的将领过多,住处不够分配,因而不准子车将军的两名侍从官入住,按往年惯例,若大抚军监处不够分配住所,主将和偏将待从官等皆可以由京都其它地方妥善安置,但今次,不仅限制随员人数,且一律令只许入住大府军监直辖防栈,其余人等皆要退出都城。 众东州将领对这道旨令都心有不满,且不说各军主将皆有要务统筹,与部众情报沟通,身边少不得协从人员,单是安全防卫的问题,两名随员就己十分苛刻了。 这子车将军来得晚些,竟连侍从官都不让带来。他性情耿直,暴怒之下竟然不肯在大抚军监入住,要随侍从官出城,军监处的小吏们便要阻拦,却哪里拦得住军旅出身的将军,这骚动一起,大堂内立刻涌现十数名全副武装的甲衣武士,刃光泠泠,将子车将军主从三人团团围住。 第四十八 卫尉骄凌 第四十八  卫尉骄凌 琰抬眸看了祁诩一眼,少将军眉头深锁,目藏冷光。 早知这大抚军监非善与之所,但这许多手握兵权将领聚集一处,以常理论,即便事亏,仼谁都还要陪个笑脸。 这时候,己有多名青年将领看不过眼,排众而出,兵锋指向甲衣武士。 “这大抚军监的规矩你们都不想守了么?”一名甲衣武士冷冷开口。 子车重怒喝,“这规矩不合理!” 甲衣武士哼了一声,“规矩就是规矩,岂容尔等置疑!” 子车重也跟着哼了一声,“京都之内戾气重重,谁知道有怎样的变故,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恕不能从了。” 他这一番直言倒是点中一众将领的心结,下场助势的几人目光交接,各自会意。 默然围观的其余将领也是暗扣兵刃,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哈哈。”又有一将排出,祁诩亦是认得,此人荆钺,乃是要塞洪都的守将,素有宽仁美名。 荆钺面带笑容,“子车将军说笑了,京都乃安逸繁华之所在,哪来的什么重重戾气,荆钺初至京都也有种种不适,忍耐之后方知,这所谓的戾气皆出于自身的杀伐之心。” 子车重目光转动,冷覰着他,“看来荆钺将军在京都养得不仅身子舒适,脾气也娇弱得很了。” 荆钺受他讥讽,面不改色地说道,“子车将军消消气罢,不过一间厢房,荆铖让出一间给你就是了,王上正为媾和西泰,安定天下计,子车将军难道要忤逆君意,不肯替王上分忧?” 子车重燎眉怒挑,“媾和西泰,安定天下?王上仁德施于天下,却怕有小人作崇,不以安定为本,反易主客,噬我东瑀州百世基业。荆铖,本将军以前也当你是个英雄,今日一语,盛名之下却是目光短浅一匹夫而己。” 荆钺目光一寒,正待发作。 却有一把清脆悦耳的少女嗓音从正门传来,“子车将军觉得该怎样安置西泰州顺民呢?” 众人目光望去,见一个身姿高挑纤细玲珑有致的女子,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俏丽,五官精巧可人,着一身鲜亮的戎装,嘴角噙着俏皮的笑意,目光微带着湿润的凉意。向他们看过来。 子车重目光一沉,“你一个小女子在此大放厥词,又是什么人?” 那少女似笑非笑地说,“我乃是王上亲仼的卫尉,这里的大小事情都归我管,子车将军说我问得还是问不得?” 众人心中皆是一惊,万万不料这年轻的少女官阶竟如此之高。 子车重哼声道,“卫尉大人想必出身西泰州了,恕子车重孤陋寡闻。竟从未在战场上听到过卫尉大人的名号,不知可否见教一二?” 少女笑了几声,笑意中颇显轻蔑,“昔年龙神押军西征,至西泰狼猛城破,本卫尉尚是无知的髫年幼女,若彼时有将军的年纪,此时此地,怕就没有将军这号人物了。” 这少女端是好狂的口气,琰目光一动,与祁诩耳语道,“这卫尉非同寻常,子车将军怕是要吃亏。” 子车重捏紧了拳头,冷哼道,“那么值此及笄年华,卫尉大人对自己又有什么评价?” 少女目光悠悠缓缓地在他豪犷的面容上一转,“我虽力弱,胜将军却不是问题。”她唇角挑起微微的笑意,目光流转,“我说的不止是子车将军你,而是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 此言一出,众怒难耐。 子车重怒笑道,“好,子车重就以这双铁拳来会会你,卫尉大人可敢赐教?” 少女眼角轻挑,“会会就会会。”她手势轻挥,示意甲衣武士们散开,轻盈地踱入场内,与子车重相对,“我让子车将军先出手如何?” 子车重身高力猛,闻言厉声道,“我先出手的话,怕你就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少女呵呵轻笑,“请吧!” 子车重也不再推托,只一起式,目光凛然地说,“卫尉大人既然托大,那我就不客气了。”他人虽粗犷,心思却细致。在这风起云涌的京都,活下来,活在高位上从来就不是易事。 一拳直击少女的面门,浑猛而迅捷,那少女直待拳近眼前,方才一晃动,整个人提升而起,脚尖轻飘飘的在子车重上臂上一点。 一滴冷汗从子车重面庞上滑落。他方才这一拳出手试探,虽只用了五分力,但从那少女的轻松表现来看,对方也保留着相当的实力。 当下迅速曲臂反擒她的足踝,使出一连套的截燕妙手,快准异常,但那少女反应更快,双足连跳,连闪带击,双臂抱于胸前,仍是一派从容。 这样的身手不足以成为琰的对手,但这两人的招式皆有妙处,他瞧着也颇有些受益,手上也情不自禁地跟推演了两招。 祁诩也是武学行家,子车重的一身本领他大概了解,身猛力浑,即有一身横练功夫,又有精绝的身法巧力,东瑀州的武将能强过他去的并不多,眼见子车重暴雨雷霆般的打法,也不过将那少女逼迫得落地出手,但她那不可思议的轻功跳跃仍然占据上风,何况,她一直在接招……还没有反击…… 她,除了身法,还有什么绝技杀招? “小琰,你怎么看?” “这个小卫尉斗到现在才吐纳了两次内息,绝对是练炁的高人,但内蕴罡炁却一直避实就虚,以最小的气力耗斗子车将军,引他自己露出破绽,相时而击……” 正说着,只见那少女两指间夹起一片金光,电光石火,闪灭一瞬己没入子车重的胸甲间。 听得咯嘣的甲裂之声,子车重低头看那精铜铸甲为一片金叶刺穿,五道细隙裂纹游蜒在胸甲上。 “......” 少女卫尉哂笑道,“子车将军,你输了!” 子车重面上阴云浓重,肌肉微有抽搐,一时却是无语。 少女目光流掠,“还有谁要与本卫尉过手切磋?” 祁诩心念一动,俊眉一扬,踱步入场,“卫尉大人莫不是要击败全场,再来论如何安置西泰洲顺民么?” 少女瞧着他踱近,目光略有些变化,“东耀少帅平西将军,好极了。” 第四十九章 法理规矩凭实力 第四十九 法理规矩凭实力 子车重侧目道,“祁少将军!” 祁诩微微点头示意,又向那少女一笑,“诩一向主张宽施仁政,恩惠顺民,不过居心叵测的贼寇则另当别论。” 少女目光微漾,“少将军且说说何为顺,何为寇?是否柔弱者为顺?雄健者为寇?” 祁诩目光一正,“卫尉大人竟不知东瑀仁徳法理,上通王候下示庶民么,直道守法者是谓顺,暴于边而乱于内者是谓寇。” 少女轻哼一声道,“我在西泰州时,常听得道之人论道,其言大道为贼,夺他而利己,以德求诸己,是为圣,以德求诸人,是为贼。而今身在东瑀,其道迥异,却说什么天地以其不自生而能长久,以其无私,故能成其私的谬言,直道守法之顺,难道便是不以慧民,而以愚民的正解?” 祁诩淡然一笑,“西泰洲之败取自鸟兽短见,古之贤人早己窥知天下万物向死而生,日夜并行,生死同济,予夺共徳。世人求生惧死以为明道,以自我为中心,予大道而言不啻于损不足且奉有余,是以东瑀洲所行大道不以智而以德治国。” 少女嗤了一声,“即然予夺共德,生死同济,又何必分什么顺民贼寇?!少将军是带兵杀伐之人,兵行诡道,杀业成功,却在这里说不以智治国,少将军攻心之术非常了得。” 祁诩摇摇头,“道虽唯一,法行千万,兵锋所指亦是削除奸妄,为大道正法。卫尉大人虽贵为东瑀洲上卿,却是不能明辨东瑀洲大道,恃力乱法,不敬生死,不瞻道德,安能服众?” 少女清亮的目光蓦地停留在他脸上,须㬰,又轻哼道,“说来说去,明道又如何?世人贪生惧死,难道少将军与众不同,惧生恋死?” 祁诩目光恬淡,“以个人论,我与世人并无不同,但在东瑀洲,但为天下,如须一死,诩亦甘之如饴。” “这天下与你……”少女目光微瞬,四周将领目光灼灼皆在场中,要说的不由比咽在喉中。 这天下是君王的天下,与你何干?功名利禄一生所享,一死何求? 东瑀洲的这些奇葩,不知是圣人也好愚人也罢,自囚于心,皆是奴隶之资。 祁诩似知她心中所想,他仿佛又看见了战场的烽烟,残戮的尸首,他缓缓地说,“兵锋不避凶险,只为仁德之道开路。血洗一路,也只为求一个太平盛世的希望。” “少将军,你这样的希望耍多少枯骨垒成?他们答应了吗?”少女妩媚一笑,轻盈地绕着祁诩走了一圈,“权力之下皆是行尸,行尸的希望皆是泡影,何况这样大的一个宏愿,凭一个要将自己牺牲掉的傻瓜怎么抓得住?” “看来,卫尉大人有很大的图谋!”祁诩目光沉沉 “少将军要抓着我这几句话当诛心之罪而论?”少女噙着笑,“我西泰人立于东瑀的朝堂上,如何不是险恶叵测?多说无益,少将军,这大抚监军的规矩,你说守还是不守呢?” 祁诩挑了挑眉,缓缓道,“既然卫尉大人不愿与我论东瑀法理,也只能武谈一局,再来计较大抚监军的规矩了。” 少女嘴角挑着傲意,“闻听少将军是东瑀最强的将领,本欲在群英酒宴上讨教,今日有幸……” “且慢!”琰快步走出,“你的对手是我!” 祁诩眉头一皱,“小琰……” “少将军身份贵重,这种无名的野战,还是我来比较合适。” 少女见他身姿俊拔,面上亦是张扬无畏,眼睛一亮,“你又是……谁?” 琰姆指挑起,“我,少将军的随行护卫,挑架专用。” 少女淡淡地说,“一个护卫,也配向我挑战?” “哈”琰看着她,一声冷笑“即然唯武而决,卫尉大人又何必矜持,我们少将军军功累累,又与你计较这配与不配了吗?” 少女脸色微微一变,目光在他脸上一转,反柔声笑道,“好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你叫什么名字?” 琰心中微一犹豫,想起祁诩让他低调行事,便含糊道,“你就叫我王大,你是女孩子,我就让你三招!” “王大……”少女眼角微微抽搐,“好名字……” 双手一张,步影瞬动,绞臂劈掌却是正面直攻。 本是纤纤女子,近攻直取本是少见,何况琰本来就生得高大,但这一招极快,好在琰早己看出她内炁充盈,是以这一招虽然来得匆忙,他偏身侧让移步换位,那少女竟然毫不停滞地跟踪而至,仅以半步身位错综交互十余次,琰一个旋身闪腾,两道人影分出,己交换了场位。 那少女面上颇有些惊愕,秀眉微扬,又攻了过去,这一番进攻却重下盘,皆是低位侧踢的凌厉攻击,这番攻击强行封堵了琰的闪避退位,逼他相抗,气沉力贯几番格挡,急风骤雨之后,琰仍然立位不动。 那少女滑步退位,面上噙着笑,秀目中蕴着兴奋的光芒,“这风卷曲柳还没有攻不倒的对手,好小子,你是第一个。” 琰双眉一扬,“这叫风卷曲柳么?果然不错,差点没全接下来呢,来来来,还有一招让你。” 少女微有沉吟,将他再细看一遍,忽道,“你这样的高手埋没至此,不觉得委屈么?” “啧”琰不耐地道,“啰嗦甚么?还打不打了?我赶时间呢!” 少女明眸微眄,“这一局先记下罢,子车将军,你请便吧。” 子车重眼见她与琰交手的能为,知道她的修为实远在自己之上,横看了她一眼,冲祈诩抱礼道,“多谢少将军助力,这大抚监军内兵甲整肃,再加上一个西泰洲的卫尉,狼子野心不得不妨,少将军务必珍重。” 适才有维护子车重的将领团聚而来,皆对大抚监军内森严冷酷的布局忧虑不满。 “少将军,子车将军说得没错,此间凶险,不可久留。” “少将军你是什么身份,居然要在这里受制一个黄毛丫头……” “元成,不要莽撞……” “少将军何日入宫面见圣上?定要奏异此事!” 少女就在旁听着,脸上犹自带着淡淡的笑意,俨然是不屑嘲笑之情,目光偶尔也落到琰的身影上,见他皱着俊眉,为祁诩担忧的神态,忽觉有趣起来。 “大抚军监乃京都重地,整肃森严份属当然,也值得大惊小怪?只要诸位将军忠心事君,这大抚军监自然就住得安稳泰然。”她微微笑道,“少将军你不也舒舒服服地住了几日么?” 祁诩瞧着她,“卫㷉大人非是祁诩,怎知我是安稳泰然?何况此一时彼一时,能相提并论?” 少女挑了挑眉,“哦,这么说来,少将军也想离开大抚军监?”她声音冷锐,大有一言不合便要翻脸的架势。 祁诩冷哼一声,“王恩厚重,祁诩万无辜负之心。但因我一人而牵连广重,恐怕就不是出自王上的授意罢。” 他此言一出,固然是那少女凝望他半晌无语,便是围立的将领们亦是惊怔窃语。 祁诩淡淡一笑,接着道,“卫尉,本将军既然敢来,便是要在这风眼处一观风起云动。” “祁将军果然深沐王恩,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真教人羡慕哪。” “王上圣明,云将军贤直,祁诩亦问心无愧,当然胜券在握。”祁诩目光灼灼直视女卫尉,“卫尉大人虽然业艺高超,但也须知众怒难犯,大抚军监纵有王令在手,要立威夺权,凭你的资历还浅薄了些。” 少女淡淡一笑,缓缓道,“少将军有何建言?” 祁诩目光不让,“恢复大抚军监的旧制,祁诩答应留在此地配合卫尉大人约束。” 少女轻笑,“少将军说笑么?你有高人护卫,我又如何约束得你?” “本将军可以收回他的通行令牌。”祁诩转头瞥了琰一眼。 琰皱了皱眉头,祁诩的用意他自然明白,但其中的风险不小。东瑀环境己诡变,人为手段尚可以提防,鬼邪如何抵挡? “少将军……”琰看着他,“即便是我,也会困……” 祁诩摇了摇手,目光深深“我眼下其实安全无虞,记得我说过的话,做你该做的事情。” 琰见他的眼色,猛然省悟,点了点头。 少女微微而笑,“看来,我没得选择了。” 琰掉头向那少女说道,“你这小女子卫尉,少将军在此若有任何差池,我不会放过你们大抚军监。” 少女明媚一笑,“这样的威胁倒是顺耳多了,我等你。” 第五十章 有心无心 第五十章 有心无心 琰与祁诩别过,走在京都的大街小巷,现在的京都即便是大白天,家家户户依然是门户紧闭,见到陌生人更是低头快走,一时根本就找不到方便打听的人。 转去司空府也吃了闭门羹,那门僮见他是个生人根本就不让他进门,他万不得以报上祁诩的名号,总算哄得那门僮去通报,但偏又杀出一个总管,说什么与祁将军并无深交,推托司空大人公务繁忙不便相见云云。 他心知司空府上情况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也不强求,只是也不甘就此放弃返回杏吟苑,偌大个京都对他来说都是个陌生地,四顾茫然。 忽然,深巷拐角银光一闪,射向琰的面门,来势之快竟是罕见。琰急切闪躲,但那银光竟如灵蛇追了他折闪数度,终被他抄在手中,但觉是一件有棱有圆的细利冰硬的武器,还未回昧过来,掌中震滑,那东西攸然被收了回去。 琰身形一展,己快速追蹑到疑点位置,游目四顾,竟然不见敌踪。 又一声破风声响,直逼后脑,琰反手将暗器抓在手中,这一回却是一支短箭,箭杆上刻有三个字 崤元桥 琰掌力握揉,将那箭杆化作灰烟。 国师府 仲正国师站在窗前,岁月经年,改变了许多。 他的头发银白如雪,不见一丝杂质,除了眼瞳蕴了些暗红,其实面色红润,精神镬铄。 窗外广庭花卉荣茂,睛天碧瓦极目天阔,很是让人心情舒爽。 离瞳伫立在楼台顶上,口角含着轻讽的笑意。 东瑀洲,这美丽的外壳就要崩裂。 镇东将军,东耀军团,该是东瑀洲最后的基石了。 他向仲正国师投去一瞥。 他们都在等待结果,君王的最后决定。 若能够将祁诩定罪,那下一步就会轻巧许多,祁东再稳得住,总不能全然不顾爱子的死活。 国师府惯来热闹,各色人等络绎不绝,王公达贵,显商巨贾,三教九流,贩夫走卒各有门路。 离瞳感受到了两道目光的注视,低头看,却是一青衫老者,古貌清瞿,两条霜眉垂长。 离瞳眉尾微扬,神情稍有凝滞,脚步挪移,眨眼便落在老者面前,“你怎么来了?” 青衫老者翻了翻白眼,“诸多势力涌入京都,这暗潮涌动,就不许小老儿来看看?” “哼”离瞳抱臂在胸前,瞧着这青衫老者,目光颇是复杂难辨,“你当真只是看看?” “天机未到,当然只能看一看!”青衫老者含着笑意,“东瑀洲倾覆在即,你兴奋吗?” “忍耐了那么久,我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西泰洲又是什么让你留恋?” 离瞳默默不语,西泰洲,他记忆中最深的景色,是冬雪,洁白而冰冷。 他留恋的只是那冰冷中的一丝温暖,来自那个季节,来自那个国度。 他不是不知道东瑀洲更适合平民生存,只是属于他的那丝温暖不应该就这样被夺走。 他是曾经的弱者,乱世中注定的牺牲品,在无尽的冷漠中舐舔伤口,终于熬到可以割裂着伤口,却不用感觉到痛了。 这天下如何翻覆,没有人过问他的意见,那么他助力翻覆这个天下时,也不需要别人的意见。 “己经没有了。”他回答了,平静的眼眸一片深黑。 老者淡然地看着路上匆匆的行人,“他们和你一样,比你更脆弱,更容易绝望。” “物伤其类?”离瞳冷冷地说,“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孤独会让你的路绝断无生。”青衫老者摇着头,名为绝望的路,只是起由于不愿回头。 “哼”孤独是一把冷粹的剑,至少在折断前会让人害怕。 “在帝魃那里你学会了什么?” “辨识同类的气息”离瞳眼瞳微光闪掠,“你,不会懂。” 青衫老者没有辩驳,只是摇摇头,“你还是没有拉开与弱者的距离!” “我也能决定他人的生死!” “逆死而生,才是强者要追寻的路!” 城郊 崞山连横 帝魃俯视着东瑀洲的宫城,花红柳绿的世界。 金发碧眼的魔随在她身后。 “东瑀洲的王城,阳炁极盛,特别是王宫内墙,乃是纯阳地脉,不易侵入。” “所以,你是要告诉我,还有波折欲起?” “我的一个分身还没有回来。”魔者微笑着,“神族的图谋,依然晦涩难明。” “你的图谋,也并不明朗。”帝魃眸子微眄,“你怕了?” “对神族来说,这个震源可有可无,却是我族炼器的上选之地,不小心玩坏了,很是可惜。” “哼。你是在教我对他们温柔些么?” “虽然迟早都会死,但有些人晚些死可以节省我们不少气力。” “你是指高柳?”帝魃冷冷地说,“自作聪明,不听话的人就是无用的棋子。” 金发魔者摇头叹道,“他们愚蠢与你吾无碍,用之而不纳之,任其自生自灭方是极趣。“ 帝魃瞥了他一眼,“这么说魔者倒是当吾帝魃是自己人,方才碎碎念念地操心?“ 金发魔者陪笑道,“山主对吾魔之怨念之误会甚深哪。“ 帝魃轻哼道,“没有什么误会,你这样的魔再伪装,也只是冰冷的壳。不过,吾需要。“ “就没有一点欣赏?” “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