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疑云初起 夜半,月明,星河漫天。 但一道阴险的笑却划破了漫漫长夜。 锦衣卫千户使大人急忙拉紧缰绳,副千户使江小乙慌忙拔出雁翎刀:“保护陈大人!” 一时马鸣啾啾,刀光阵阵。 寒风掠地,冷月无声。 突然,一团幽蓝的火焰在不远处的地面上腾烈,惊慌了众人的马,吓坏了深林的鸦。 只一瞬,那火焰,便燃尽了。 走来一人,破旧的斗笠,玄色的道袍。 那人,术士模样。 陈千户接过江小乙递来的火把,扔向术士脚前。 术士慢慢地向陈千户作揖:“千户大人,贫道深夜冒昧打扰…” 千户大人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地说道:“不必拘礼了,说吧,你是想要什么?” 术士慢慢地作揖:“大人的随身之物,归魂玉。” 千户大人静静地望着他,看着术士藏在斗笠下的脸,在摇曳的火光中更加神秘,陈大人只是冷冷地笑。 陈大人:“知道的还不少。” 陈大人:“但是,这块玉,为我故友所赠之物。” 陈大人:“所以,本官不许。” 一阵月夜的风,在林中如幽灵般拂过。 一时摇曳的光,在术士的斗笠下流露出刺骨的寒冷。 术士微微地摇了摇头,沉着地说道:“大人,贫道只为苍生。” 陈大人一阵嘲讽般地冷笑:“哦,是吗?” 术士:“或许,这次由不得大人了。” 术士慢慢地抬起了头,望着他,陈大人,也静静地凝视着术士。 术士只一挥袖,众人火把的焰光尽化作绿荧惨淡,翠绿的火光中散出一阵又一阵的寒意。 再一瞬,寒光一现,术士仗剑奔来! 江小乙忽地瞳孔明睁,“驾!”拔出腰间的雁翎刀,奔马杀去。 江小乙:“传我将令,抓活的!”一挥手,侍卫军的铁骑便奔马杀去。 术士忽然变换脚步,向后翻翻身,悠然向后飞去,注目着千户大人。 又冷笑着,落在一棵树上,摘木为笛。 微阖双目,作变徵之声。 霎时,数道冷烟若弹丸般从音空飞出,击于地面,逐渐... 逐渐燃烧,愈演愈烈。 烟火散去,数个披坚执锐的武士,持刀杀来。 而那树,却在这笛声之中,再无葱翠,叶落纷飞。 江小乙紧握雁翎刀,正身而立,看着这眼前的一切。慢慢地伸出左手,又紧紧握拳,那一刻,众人的火把“呼”地燃成金黄的烈焰。江小乙就势侧身,双手握刀,迅速举刀劈去。 众人的火把又熄灭了。 一瞬的黑暗。只留下那冷月,撒下惨淡的光芒。 当刀刃与地面触碰时,火把又燃起熊熊烈火。 武士,已成灰烬;火把,依旧照明。 “嗖”。 一只箭,挣脱了弓弩,向那术士射去。 射进了树干,而那术士,早已化作一群山鸟,在夜幕中飞散。 林叶凄凄,鸦声四起。 阴森的笑,在那冷月下回散。 “哈哈,陈大人,后会有期!” “嗖,嗖。”又是两支箭,飞越了树梢,消逝于这暗暗寒空。 千户大人放下手中的弩,挂在马鞍上。 千户大人:“事出紧急,我们即刻回京。” 江小乙:“大人,天师府那边...“ 千户大人:“回京再说。” 江小乙:“是!” 借着荧荧月色与火把的通明,江小乙翻身上马。 江小乙:“全队警戒!” 侍卫军异口同声答道:“得令!” 千户大人点了点头,江小乙:“千户大人令,全队进发!” ...... 日出破晓,迎着朝阳。 终于听到远处传来街市的喧闹,和那逐渐清晰的小曲的悠扬。 醒了,千户大人醒了。只是,不是在那京都的皇城,也不是在那繁闹的街巷。 面前,却是肃穆的佛祖;耳畔,传来袅袅的钟声。 一个年轻的禅师从殿外缓缓走来:“施主,风寂大师在’沐水亭‘等您。” 千户大人起身,对那禅师双手和十:“有劳大师带路。” 出殿,转身,沿着栏杆,穿过走廊,渐渐地向大殿后的坪园走去。 林叶羡羡,花鸟芊芊。 二人皆弱冠未几的年纪,一前一后的走去,却早已仙俗两隔。 沐水亭处,十里绿茵,万花烂漫。 亭旁,有井。 “师父,施主来了。” 转身,年轻的禅师面向千户大人:“小僧告退。”既而转身离去。“ 十里绿茵,花香鸟语,远山葱翠。 风寂大师双手和什。 低首,闭目,默语。 未几的沉默,风寂缓缓地说:“贫僧法号风寂。” 千户大人作揖:“在下,陈梦玄。” “施主黄粱一梦,美景可好?” “满心困惑,于此求教。” 风寂转身,向亭外慢慢地走去。 回头说道:“施主,随贫僧走走可好?” 第二章 天意何为 那是四年前的一天。 铁骑铮铮,落阳西下。 陈梦玄紧握残刀,拖着征战数日的疲乏,依旧奋力撕杀。此刻,耳中除了刀戟干戈,满目尽是尸首残马,再无他物。 如果,身后这座关隘易主成了叛军的旗帜,那么留给朝廷的,就只有更多的征伐。 “杀!”陈梦玄挥舞残刀,看一人人垂死挣扎,踏过尸骨,不顾群敌扬刀纵马,不顾叛军奔来飞度。 吾生,既受皇恩;吾死,当赴皇命。 许久,再无气力。 拖着那把雁翎刀,披头散发,回想着曾经的过往,那一方宁静,那一片星海。 可惜现在,却只能静静地等待自己的鲜血,在这尘土飞扬的北关缓缓地流干,继而被这一切无情地埋葬。 陈梦玄侧身而立,看那叛军一步一步踏近,看那叛军小校舞刀策马杀来。 “嗖!”一支雕翎箭,从陈梦玄身旁一闪而过。 射落敌将。 未几,一支支箭相既射去,陈梦玄快步向那落马的小校奔去奔去,飞身上马。 回首,一个俊俏少年继续拈弓搭箭迎敌射去。 随即扔去一杆铁枪,冷峻地说:“援军既到,何不杀去!” 陈梦玄:“你是谁家的援军。兄弟尊姓大名。” 少年:“我为韩将军麾下千户使江小乙。” 江小乙随即骑至陈梦玄近前:“敢问兄长大名。” “在下陈梦玄。” 两人率军纵马奔杀,万箭劲发,敌军十数里残军败寇,竞相奔走。 ...... 狼烟散尽,留下陈梦玄一身残血,伴着凉风,西望落阳。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曹松《己亥岁二首》 江小乙,死了。 次日,边军哀悼,不胜悲凉。 陈梦玄在营帐内接下新皇册封的圣旨,静静地望着他来时的远方。 营帐内,伤怀不止;远天外,细雨依然。 回京师时,已是九月仲秋。 “千户大人,下官江小乙,初任内廷副千户使,初临要职,望大人多加指示。” 同为少年,依旧俊俏。 陈梦玄紧忙回头,快步前去扶起跪在那里江小乙,回念往事似梦如烟。 只是,变了模样。 陈梦玄又怅然若失地坐回案牍之后,微阖双目,同名而已。 那夜,京都月明星稀,灯火阑珊。 此刻,水亭风和日丽,万花烂漫。 风寂:“施主可知何为造化?” 陈梦玄:“弟子愚钝,万望指点。” 二人踱步绿茵,风寂大师弯腰,随手拾起枯草一根,一手持之,侧身划过,变作满瓢清水,另一手蘸过清水,洒向花间。 泼洒一番,随手倒掉了剩下的水,瓢落到地上,又变成了那根枯草。 风寂大师挥手指示:“施主请看,贫僧面前有万千花草,方才,或经微风,或历雨露。同为一地生长,却竞相特异。贫僧洒去,这微风、这雨露,是为造化。历微风者,便是陈大人,经雨露者,便是江大人。” 陈梦玄:“陈某不解,经文有讲,‘造化’为前生修定今世之福报。” 风寂大笑。 采下一朵野花:“和尚我行恶了。”只一松手,花落半空而化作一云雀飞去。 “施主,山鸟若知前世为一野花,如何?” 风寂大笑,陈梦玄作揖默语。 静心念想,十里绿茵不见,跪立处,依旧是,大雄宝殿。 “施主心中有佛。”回首处,是那年轻禅师。陈梦玄起身,双手合什。 陈梦玄:“打扰了。” 年轻禅师便带路领陈梦玄向门外走去,一会儿,便一前一后地走到山门之外。 “风寂大师说日后施主若拜访山门,愿与施主彻夜畅谈。” 陈梦玄:“大师指点,弟子顿时感悟万千。” 禅师微笑:“若施主再作佳客,贫僧愿沐浴相迎。。” 陈梦玄:“有劳大师了。” 寺门处,彼此行礼告别。陈梦玄沿着石阶,看群山葱翠。 一挥手,化作一只山鹰。 盘旋着,既而向云端飞去… 第三章 天涯有为 那天的黄昏。雾,如沙一般在人间弥漫。 陈梦玄和江小乙沿着那条小路,静静地走着回城里的方向。 江小乙心想:“雨都停了,我打伞干什么?” 陈梦玄这时缓缓地放慢了脚步,转向江小乙:“对了,雨都停了,你还打伞干什么?” 江小乙:“这...“ 江小乙:“卑职怕这雾气,沾湿了大人。” 陈梦玄微微笑笑:“好了好了,收了伞吧,被朝廷的人看见了,又要告诉你父亲了。” 江小乙大声地说道:“卑职所愿,愿为大人赴汤蹈火...“ 陈梦玄一脸”嫌弃“地说:“行了行了。” 江小乙便依旧擎着这把雨伞,陪陈大人在这路上走着。 羊肠古道,除二人外,去往无人。 雾,愈发浓厚,陈梦玄渐渐停下了脚步,伸手示意,江小乙停下脚步,循过陈梦玄的目光望去。 江小乙:“大人,有何不妥。” 陈梦玄便伸出一只手向前指去,逐渐,逐渐清晰的脚步声,逐渐传来。一个人影,也渐渐从雾中透过,见到那人影,正一步一步靠近。 斗笠,持剑,缓缓地走来。 “陈大人,冒昧在此打扰,今时此日,杨某只求大人的玉。” 陈梦玄从江小乙手中接过伞。收了伞,侧身而立,转过手腕,缓缓地,那雨伞便化作一把雁翎刀。 陈梦玄一字一字地说:“本官不许。” 江小乙右手空手握拳,一瞬,握住一把雁翎刀站立在陈梦玄身旁。 雾一瞬而散,术士不见,霎时。 数十支飞镖打来,既而翻身来几十个黑衣人,持刀奔来。 江小乙:“大人,是东夷人!” 陈梦玄:“不对,是那术士作鬼!” 两人分路杀去,陈梦玄迎刀砍去,一东夷人擎刀挡住,又就势倒去,就在触地的一瞬化作黑烟遁去,抬头,另一人已飞身砍来。 群敌围起,雁翎刀化作一杆画戟,陈梦玄持戟打去。飞身处,江小乙立刀于地,弓步屈膝,挥手甩去,八只箭光影般飞去。收势提刀,转身砍去。 寒光一现。 众敌聚往一处,劲步冲来。 陈梦玄伸手把住江小乙的肩膀:“用秘术吧,我会通报天师府。” 江小乙:“明白,大人!” 江小乙侧身而立,双手持刀,高举过头顶,又迅速劈去。 寒光一瞬,风沙俱起,呼啸着,向黑衣人飞去。 陈梦玄一手背过画戟,另一手伸出两指按于唇上,呼气前指,风沙一瞬化为烈火,既而燃尽。 群敌不现,迎面处,术士孤身而立。 再见陈梦玄的手中。 不过纸伞而已。 术士将剑背于身去,静静地望着陈江二人。 风起,落叶。雾也逐渐升腾起来,只是没有之前那么浓烈。 一团烟雾从术士背后如水花般溅落。 一瞬,术士不见,寒鸦四起。 良久观望,陈梦玄淡淡地说:“回镇抚司。你去打点事务,我得去面圣。” 江小乙:“遵命。” 京城 那夜,月明星稀,清风掠地。 先帝画像前,新皇正仔细端详。 新皇:“陈卿可曾读过《南国异志录》?” 陈梦玄:“皇上,狄人在北,虎视眈眈;沿海又有东夷侵扰,臣不建议分兵南下。” 新皇:“是啊,满朝文武劝朕放弃南疆。”皇帝转过身去,“你也要朕如此。” 陈梦玄:“臣,万死不敢。” 皇帝从赵公公手中取来三柱香,面向先帝画像,又侧过脸看看陈梦玄:“那个李民风,你恩师,北域南疆所有的城关都有朕的茶楼,由他经营。收盈归户部。”转过脸去,缓缓地说。 “军情归朕。” 新皇:“四年前,先帝驾崩,三方作乱,羌人北上,朕知道是江东替朕解的南蛮。” 新皇:“江东归心似箭,但朕不想大费兵粮,朕欲结联巴蜀江东,令其挥师北伐,朕与其挥应,驱逐南羌。” “可惜朕知朝中无人可使此任。”新皇缓缓地将目光落在陈梦玄身上:“朕知道,这些年兄弟你…” 陈梦玄急忙单膝跪地:“愿为皇兄奔赴重任…” 新皇:“江东宗门使团来我朝多日,此行你可随其南下,那小将军叫井中月,你可与他同力谋划。其余事务,朕已替你打点。” 新皇离身而去,一步一步走出太庙,未出几步,又回过头来。 新皇:“要是功业未成,你也不用回来了。” 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第四章 黄粱一梦 俗世繁华,灯火灿烂。 倘若心境尘染,纵万千特异,皆沦落为魔。 竹山,入云处。 杨焕云素衣若雪,在静静地西寻眺望。 烟升霞落,叶坠鹰飞。 杨焕云身后的大殿前,百十人白袍持剑,静静地恭候于“司魔殿”前,听候差遣。其中,大殿栏杆处,那术士正远远地望着杨焕云,这时,从殿中走来一个白袍剑士,在他身边耳语几句,术士思索片刻,便慢慢地向杨焕云走来。 云,渐渐聚拢,在大殿上空盘旋。 日落,既而渐晓星河。 大殿之内,是一处灵棺,四壁封印,纹画的灵兽不时放出惨淡的光芒。四处站立八个白袍剑士。 持剑指向灵棺,低首,默语经文。 杨焕云见那术士走近,缓缓地作揖:“归魂玉的下落…”术士作揖回礼:“宝玉尚在北廷陈梦玄手中,只是其尚未知晓我等的用意。” 杨焕云转身,向大殿走去。经过术士时:“杨天师,北廷的使臣,就交给你了。” 术士:“杨某知晓。” 杨焕云:“此事还是不要伤了陈梦玄,没必要杀一个无冤无仇的路人。” 术士:“遵旨。” 术士正身,走向了远处下山的石阶。 杨焕云慢慢走进了大殿,一阵难以言说的压抑逐渐涌向心头,不远处一个剑士急忙跑来施礼。 剑士:“宗主大人。“ 杨焕云指着灵棺,面向那剑士。 剑士:“几位长老说,还需百余日。” 杨焕云放下手,微微低着头:“还好。” 望着灵棺,陷入沉思… 济州城内 江小乙仰卧在一块青石上,漫无目的地望着苍穹之下的过往烟云。 一个低沉的声音:“江大人。” 江小乙急忙起身,寻声望去,远远的,一个道士,素衣若雪。 道士一步一步向江小乙走来,作揖:“贫道杨靖国,见过江大人。”江小乙急忙跪地,“卑职江小乙,见过天师。” 道士微笑:“大人可曾读过《南国异志录》。” 江小乙:“略读,小有收获。” 杨天师:“那大人听说过‘接尸归魂术’吗。” 江小乙大吃一惊,猛然抬头,见杨靖国伸出右手,凭空抓住一顶斗笠戴好。 “你是那术士!”江小乙随即向后翻身离去,于术士十余步站立,伸手拔出雁翎刀。 杨靖国:“江小乙,六年前你不顾江南宗门安危,携玉北上。四年前,你战死沙场,借尸还魂!” 江小乙:“我为北域锦衣卫百户使,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 江小乙持刀冲去,术士作剑指,小他挥去,一把飞剑遂盘旋着,向江小乙飞去,江小乙抵挡不住,重重地摔在地上。 江小乙刚刚起身,再回头,剑已砍来! 慌忙惊醒,紧紧地捂着头,四下无人,再无术士。 江小乙气喘吁吁,心魂未定,却又突感头晕目眩,既而昏昏睡去。 还是那片草地,还是那个术士! 杨靖国:“一时疏忽,放走了大人。” 四处绿茵,远山延绵。 术士作剑指挥动,剑,逐渐盘旋至术士胸前,逐渐缓慢。突然,分作九支,一支于胸前冲地立好,另八支小剑作八方疾速飞旋。 霎时,江小乙突然发现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固定,行走不得,挣扎无果。四周望去,八支剑于己身不远处作八方疾速飞旋。 江小乙预感,那把在术士胸前的剑,就是自己,那八支小剑,就是自己四周这八支剑。 他看见术士伸手去握剑,就在他握住剑的一瞬间,八剑飞来。 江小乙:“化!” 一只云鹤迎天飞去,躲过了八支利剑。 术士挥剑一变,拈弓射去,一支飞箭。 未及身,云鹤不见,一块青石坠地。 术士挥作宝剑猛地插在地上。 术士:“破!” 江小乙仿佛挨了重击般向后飞去,落地时又就势化作一只山雀潜草而飞。 术士振动双臂,山鹰飞去。 两人一路追逐,就在杨靖国将要擒拿时。 山雀不见,一只黑熊回身扑落山鹰,张口咬去。 叼住的却是一块青石,甩开青石,还未及落地,忽然不见,一个巨大的铁笼将黑熊罩住。 黑熊不见,白狐奔出。 白狐再回首,恶狼奔来! 百步奔逐,正酣处,江小乙紧忙现出原身,拔出雁翎刀,迎着那狼头斩去!恶狼夺闪不及,只一刀,狼首斩落。 纵身一跃,术士现回原身,望着百步之外的江小乙… 杨靖国的眼角渐渐地渗出鲜血,气血皆伤,再无气力… 江小乙:“六道法令,乱奇门,破阵!” 绿茵不见,四下火起,江小乙望着术士:“杨贼!今生定要你施不得此法!” 杨靖国大吃一惊:“你...你怎么会禁术!” 江小乙:“因为,这是我的梦境。” 舞雁翎,迎天一指。 顿时,混沌茫茫,烈火滔滔。 掷刀于前,仰天,张开双臂。 江小乙:“天穷地竭,符火,破!” 撕声竭力。 “腾”的一声,江小乙从床上惊醒。 心悸不已,满目惊慌。 踉跄着,撞开房门,又摔倒在地。 惊惧着望向四周,只见一个面容可爱的姑娘,静坐窗前,双手拄着下巴望着远天。 衣服上的青花刺绣,素雅无双。 转过头来,满目欢喜:“江大人,你醒了。” 江小乙呆呆地站在那里,注目着那个姑娘,那个姑娘也静静地盯着他。 江小乙:“这儿...是哪? 姑娘:“济州城呀。” 江小乙:“我不信!我不信!” 江小乙慌忙起身,望向窗外,尽是街市繁华。 气喘吁吁,未几,稍稍平静。 女子灵动的大眼睛静静地望着江小乙。 江小乙:“姑娘,你是哪位?” “我说我是你亲娘你信不信呀!” 第五章 暂作一别 济州街巷。 杨柳依依,陌上花开,川腾间人车过往。 不胜繁华。 一身曳撒,双手背在身后,趾高气扬地走着(此人自认为这是“意气风发”),跟着前面那女子。 是的,此人便是江小乙。 江小乙:“井洛依!还要让本官走多久!” 井洛依猛然回头,嗔怒地盯着江小乙的发际线,思虑片刻,又怒意全无,目光中却满是柔情。 井洛依缓缓地走来,轻轻地挽过江小乙的胳膊,那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与江小乙的目光就势相迎。嘴巴逐渐凑向江小乙的耳边:“江大人,如此在街市喧闹,有失体统呦。” 此人恍然大悟:“戎马许久,难免失礼。” 江小乙紧忙正身,轻咳几声。 江小乙微微地弯下腰,伸手向前示意,柔声道:“那,请问洛依姑娘可否能带路…” 井洛依突然后退几步,伸手向江小乙指去,大喊。 井洛依:“收起你的兰花指!” 既而迎来满街目光,江小乙愣住了一会儿,又四周看看,紧忙正身站好。 井洛依嬉笑着,转身,化作一只云雀飞去。 江小乙笑笑,闭上眼,挥挥双臂,又一只云雀追去。 过亭台阁楼,越锦花翠树。 一瞥城巷繁华,一览客路天涯。 今宵过往,卿,世间绝响。 一时,忘却先前戎马。一世,愿沉陷今生繁华。 追逐间,过目这人间的喧嚣。既而忘却多少云烟过往。 一纸红尘,不过一生一世; 万般留恋,奈何死死生生。 现回原身,在杨柳依依处。井洛依依坐溪边:“陈将军去了府衙。” 站在井洛依身后:“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井洛依转过头,看着澄清的溪水:“昨晚,你和陈大人刚到济州城,郡守大人为你们接风洗尘。” 井洛依略有戏虐地说:“真是觥筹交错,纸醉金迷呀!” 看看站在那里的江小乙:“你,真的什么都忘了?” 江小乙迟疑片刻:“只记得…我好似醉了。” 井洛依:“受陈大人嘱托,我派人把你送到客栈。” 江小乙:“你为什么也在客栈?” 井洛依:“陈大人命我去找你交代几件事。” 江小乙:“好吧,我们赶紧谈正事吧。“ 井洛依急忙摇头:“不不不,先不谈正事。“ 江小乙吃了一惊:“啊?!” 井洛依拍了拍身旁的草地:“过来坐。” 江小乙略有疑惑地望着这个大概大他十几岁的姑娘。 井洛依低头,接下腰间的一个刺绣锦囊。掏出一块翠石:“陈大人拖我给你,在《南国异志录》中,称其为…” 井洛依:“归魂玉。” 江小乙:“这是大人随身之物,陈大人为什么如此信任你?” 井洛依莞尔一笑,“因为…” 井洛依:“我是他师妹。” 江小乙走来,坐在井洛依身旁,总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江小乙:“大人还说过什么?” 井洛依犹豫片刻,缓缓地说,“陈大人如果在南行途中如遇不测,你要携玉逃到一个没有阴险的地方,永远保护好这块翠石。” 井洛依静静地看着江小乙:“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比如说,你对这里有没有印象?” 江小乙狐疑地看了看四周,又坚定地摇摇头。 井洛依:“我想赌一把,你会记得我的。” 江小乙:“那大姐...“ 井洛依急了:“你刚才叫我什么!” 江小乙慌忙抱拳,平静而又温柔地说:“这位姑娘,可否为在下带路去拜见陈大人。” 井洛依“气鼓鼓”地起身,“走,我们去见陈大人。” 第六章 深渊往事 翠湖微漾,透过浩渺烟波,依稀可见远方的人家。一条长路,连接着堤岸与湖心的翠亭。许久,不见了日暮。 月明处,夜微凉。 一袭青衣,扶着一个受伤的少年,一路走来,踉踉跄跄。 急忙间,女子将杨焕云扶至翠亭的地上,忧心地注目着杨焕云。 那夜,我记得星稀,但见月光。 杨焕云一身残血,披头散发,奄奄一息。 青衣女子慌忙起身,背过杨焕云,面向湖水,信手挥去,亭下灯盏尽燃,继而渐起的微风在湖面泛起阵阵的涟漪。 青衣女子:“杨天师在上,求君速至!” 话音未落,风起处,夜惊群山鸟。衣着云竹道袍,由远及近,落在不远处的水面上。 萤火微明,烛光摇曳。 杨靖国踏着湖面,快步走来,刚至亭下,青衣女子急忙跪下。 青衣女子:“江东月影宗天经阁阁主井怀素,知天师与焕云至交,望天师施救。” 杨靖国慢慢扶起井怀素:“快起身。”便转身,径步来到杨焕云身前。 杨靖国俯下身,静静地给杨焕云号脉,许久。 杨靖国:“这是...这是那老贼伤的。”便转身面向井怀素,略有吃惊地看着井怀素。 杨靖国:“你是,怎么把他救出来的。” 井怀素:“我私下打开了宗门的大牢,天师大人,求您救救他。” 杨靖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挥了挥手,转过身,无奈地看着杨焕云:“无救矣。” 月色,惨淡如霜。 女子怔怔地跪下,不止呜咽。 微风拂过,落叶从岸边飘落。 杨靖国踱步到亭边凭栏处。 遥望许久。 杨靖国:“阁主读过《南国异志录》吗?” 井怀素:“禁术…归魂…术?” 天师转过身去,望那孤星苍月。 女子缓缓起身,缓缓走向栏杆,望着皓皓明月,又背倚竹栏,看着奄奄一息的杨焕云。 井怀素坚定转向杨靖国:“小女井怀素,玄影宗天经阁阁主,辛酉、已未、辛巳、甲申。” 井怀素:“愿,为其生而赴死” 杨靖国:“如果我在此施法,那老贼必然有所察觉。” 井怀素急忙跪下:”由此北去不足百里,便是羌人的疆界。“ 井怀素郑重地叩首:“求天师大人救救他,小女甘愿祭魂。” 杨靖国静静地看着她,又转头望向奄奄一息的杨焕云,犹豫着,迟迟不敢决定。 井怀素缓缓地站起身,坚定地说:“那就由不得大人了。” 杨靖国忽然有所察觉,来不及阻拦。 井怀素早已转身,向栏杆跑去,张开双臂,踩过栏杆,向湖面落去。 烛火通明,一时昏黄不再,一时如月光般皓洁。 一缕雪白的光芒烟云般从井怀素背后迎天散去。 她笑了,绝代芳华。 腰身虚无般倒向湖中,就在女子的青衣触及水面时,全身化作花瓣,若水花般溅落,既而迎天飞撒,又随风舞落。 灯火,再作昏黄。 天师仰天微叹,凭空接出拂尘,迎月挥去。 杨靖国:“轮回六道!” 风骤,叶花漫飞。 杨靖国:“玉清禁术。” 杨靖国:“天问!” 杨靖国:“归魂!” 风停,既而鲸波数起,山鸟惊飞。 过了许久。 月色,静静地挥撒。 天凉露花落,夜寂虫草啼。 今夜,微凉。 ...... 此刻,翠亭处,杨焕云静静地遥望这远山冷月。 陈梦玄在旁边静静地听。 良久沉思。 杨焕云:“兄台你经常来这里吗?” 回过神来。 陈梦玄:“在下初到济州,初来这翠湖。” 杨焕云笑笑:“在下血影宗宗主杨焕云。” 陈梦玄:“在下,陈梦玄。” 杨焕云:“今夜打扰了,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寒鸦四起,不见了踪影。 陈梦玄起身,沿长路走去,只走了几步。 便看见朦胧的月色下,一男一女的人影。 井洛依,江小乙。 正慢慢走来。 “千户大人。”江小乙作揖施礼。 陈梦玄扶过江小乙,又看看井洛依。 陈梦玄:“你们,都瞧见了?” 井洛依痴笑道:“那人,是谁呀?” 陈梦玄转身,向小亭走去,井洛依、江小乙相继随去。 陈梦玄:“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月色朦胧,几分睡意,渐上心头。 井洛依打了一个满是困倦的哈欠,又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巴,看看陈梦玄与江小乙,灵动的大眼睛扑闪扑闪。 江小乙:“所以说,杨靖国之前向大人求玉,想必是为了帮杨焕云复生井怀素吧。” 井洛依:“那也应该杨焕云自求呀,哪有劳驾救命恩人的道理?” 井洛依狠很地说:“我觉得杨焕云有更阴险的阴谋。”接着坚定地嘟了嘟嘴巴。 陈梦玄转身,面向了平静的湖面,扶着栏杆:“我只是讲这个故事,其他的事,是月影宗与杨焕云的事,与我等无关。” 井洛依:“那与我有关啊!” 江小乙微微向她靠了靠:“姐姐,我听说,你好像只是负责商队的,还是小商队...“ 井洛依一把抓住江小乙的耳朵:”小商队怎么了,还有,你刚才叫我什么!“ 江小乙疼得大叫:“好了,好了,我今后叫你'美丽的姑娘‘总行了吧。” 陈梦玄慢慢地转过身,井洛依看到他的眼神,便送开了手,老老实实地坐好,灵动的大眼睛静静地望这她的这位师兄。 远天外,大地渐渐泛起了微红。 陈梦玄捡起三片落叶,只一松手,飘落,化作三匹骏马。 江小乙:“大人,这...“ 陈梦玄:“今晚这件事,我想告诉井将军,我们快些回府衙。” 江小一连忙施礼:“是,大人。” 迎着如血般红烈的朝阳,三人三骑,自翠湖动身,向逐渐喧闹的城央进发... 济州府衙 微风拂过,叶落。被衙役扫过的院落。假山,翠树,却只能渲染这里的肃穆。 屋檐上的喜鹊,看到往来的差役与宗门弟子,朴刀,寒剑,惊走了。 一个差役,急匆匆地带路,紧跟着,陈梦玄,江小乙。 过了厅堂,来到后厅。 井中月素衣如雪,佩着玄影宗的寒剑。身旁,已入不惑之年的太守正与其微声私语。 一个差役,急匆匆地进门:“将军,太守大人,陈大人和江大人到了。‘’ 井中月与太守转过身来。 井中月:‘’请两位大人进来。你先下去吧。‘’ 差役作揖退下,陈梦玄和江小乙进了屋,四人相互施礼,太守便和井中月领陈梦玄江小乙走进后厅。 陈梦玄边走边说:”昨晚杨焕云在城北翠湖...“ 井中月转过头打断陈梦玄的话:”他时常来,也不行恶。“又无奈地笑了笑。 井中月:”宗门长老觉得这件事,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瞬地寂静鸦雀无声。 井中月:”今天,在下有要事劳烦陈大人...“ 陈梦玄笑了笑,抱拳施礼:“告辞!“ 井中月连忙笑着拉住陈梦玄的胳膊:”在下知错,不该打断陈大人的金玉良言,在下知罪...“ 陈梦玄转身:”说吧,什么事?“ 井中月长舒一口气,紧接着,正色道:”羌人下战书了。“ 陈梦玄思索片刻:”所以,你要我...“ 太守道:”济州守军不足七千,不能予将军调度,望陈大人携玄影宗一千剑士侧击敌军。“ 言语间,指向地图上那一片连绵的山峦。 这院落,分外寂静。 ...... 几日后的一幕黄昏,笼罩着这片山峦。 陈梦玄一身银甲寒剑,一旁的江小乙,相同的打扮。 陈梦玄摘下兜鍪,望这日暮。 残阳若血。 第七章 红颜依旧 陈梦玄:”多少年前,我也曾见过这一幕如此的夕阳。“ 江小乙:”是漠南大捷吗?“ 陈梦玄苦涩地笑了笑:”那年,我站在北关的土地上,西寻眺望。“ 陈梦玄:”黄沙藏忠骨,丹血鉴英魂。“ 江小乙:”大人又要建功立业了。“难言的苦楚,渐渐涌上陈梦玄的心头。 ”操吴戈兮披犀甲...”——屈原《国殇》 二人身后,直至山脚下,旌旗,银甲,寒剑... 再回首,已是多少往事春秋。 晨凉草花重,山寂雀鸟啼。 竹林,大片的竹林,只有一条青石板路蜿蜒藏匿,在这片竹林中若隐若现。 一个青年,红黑相间的战袍,扁平的斗笠,露出他那冷漠的面孔,隐匿了双眼,在疾步奔跑,向他追寻的方向奔去。 纵身一跃,踩过数枝翠竹,向空中飞去。 风起,数片竹叶迎天飞舞,在他脚下急速飞旋。 侧身,单膝跪立,如风一般滑翔,又低头向竹林深处探寻。 一处溪流,曲折间缓缓流淌。 青年俯空而下,化作一条青鱼落入水中,沿着溪水逆流而上。 一座道观 山门外,一团血色的烟雾如水花般溅落。他,慢慢的浮现。 摘下斗笠,单膝跪地,低首。 青年:“云空道长安在?弟子令狐厌。特来拜见。” 许久,山门打开,云空道长缓缓走来,静静地看着令狐厌。 未几,云空道长:“为何而来?” 令狐厌抬起头,缓缓地说:“为苍生。” ...... 济州 远方的喧闹,到近处才知道那是厮杀。 马鸣,嘶吼,剑影刀光。 渐渐清晰。 一千人纵马疾驰,向厮杀处进发。 陈梦玄:“传我将令,鸣号。” 一个小校:“得令。”随后向身后的队伍奔马传达。 正午的烈日,无情地灼烤着大地。苍穹下,不时闪过箭镞的光芒,继而刺透士兵的盔甲。 战马,银甲,井中月挑了银枪,在刀光里奋力厮杀。 数万的兵马急驰奔走,扬起了阵阵灰烟。 箭落,火起,羌人的箭镞飞蝗般扑来。 火,如决堤的洪水般在车马间漫延。 “保护井大人!快来人!“ 一支箭,射中了井中月的胳膊,跌落马下。又是数十支箭,穿透了那匹马,战马嘶鸣着,却又无力地倒下。 井中月吃惊地看着那匹战马,在他面前悲鸣着,倒下。 不远处,又一支羌军奔马杀来,左右的士兵将井中月团团围住保护起来,百余个骑兵架着长矛画戟在不远处作防御阵势。 突然。 陈梦玄:”北域千户使陈梦玄领甲兵三万特来赴死!“ 陈梦玄画戟一指,号起。 羌军怔怔地望着这一支队伍,又急忙向井军冲来。 井中月苦笑着,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 陈梦玄:”先锋军听令!杀!“ 井中月奋力拔出胳臂中的箭矢,骑上下士牵来的战马,银枪一指:”杀!“ 众人迎敌而去,双方交战在一起。 井中月:”左右翼军合并,直取蛮将!“ 在主力军东西两侧的士兵急忙向前冲去,在主力军前两军合并,向羌军冲杀,众军奋力。 血,缓缓流淌,又在士兵的战靴与马蹄下踏出血花。 兵刃的碰撞,带着军士踏过遍地的尸骨,井军逐渐冲进了羌军的阵营。 井中月:“两军分向杀敌!“ 着一刻,一条小路在人群中出现。 马蹄踏过,在血中溅起阵阵血花。 陈梦玄:”尽力冲去,直取蛮将铁木勒!“ 一队银甲,在小路上向羌军中央杀去,前排的主力军也纷纷杀去。 战马路过,井中月:”如果晚来一刻我必死。“ 陈梦玄大笑:”一千兵士,如果早来一刻我必死。“ 羌军大乱,铁木勒大喊:”这是疑兵,何来三万兵甲。“ 号角四起,音声大作。 江小乙:”北域先锋军在此!“ 众军呐喊。 羌军逃离,如那飞蝗般的箭,四下溃逃。 井中月望着江小乙,心想:“我军的马呢?” ...... 南疆京城 一处寂静,远离了尘嚣 井洛依踱步在卧波长桥,穿过亭台与长廊。四下望去,一只白鹭,飞越了垂柳,落在溪水中,静静地看着微风拂过的夕阳。 阁楼处的窗,悄然打开。 银铃般的悦耳:“小花瓶,多久没来我这里啦?” 井洛依双手叉腰,嗔怒道:“我真不该穿这一身衣服,看来惹人嫉妒。” 井洛依又欢喜着,向阁楼处快步走去。 过了楼阶,去向房门。 推那房门,却是反锁。 女子嗔怒:“不许你进,你可坏得恨。” 井洛依坏笑着:“那姑娘的心上人也进不去喽。” 房门忽然打开:“你乱说什么。” 井洛依:“楚山思君处,望断天涯路。翠湖映街巷,花影月夜好...” 言语间,拿出一卷画轴。含笑间,万语千言。 女子夺过画轴,书案前缓缓打开。 深情地望向窗外。 井洛依一步一步向她走去,缓缓地说:“他来江东了。“ 红衣如烈,残阳若血。 第八章 不速之客 齐州府衙,相伴着幽幽的冷月。 烛火摇曳,太守曹大人不时挑落灯花,注目着焰火,听着屋外冷风的幽怨。 风初漾,夜微凉。 一阵阵萧索凄凉,既而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咚,咚,咚”。 门声作响,曹大人抬头望去。 屋外传来一个声音:“大人,济州城的公文。” 曹大人:“进来吧。” 一瞬,门,缓缓地开了。 一个公子,就站在那儿,微微低着头,鹰似得目光紧紧地盯着曹大人。 银冠,蟒袍。 公子微微地弓着背,左手提着一只幽白的灯笼,右手拎着的...... 是一把琉璃剑。 公子:“楚夜渐寒,恩师别来无恙。” 曹大人惊忙起身,向外张望。 公子向曹大人一步一步走来:“弟子张召龙,深夜特来拜会恩师。” 公子慢慢地上前走去,拖着沉重的脚步。 张召龙一阵狰狞地笑,却突然停住,又不住的咳嗽。随手丢掉了利剑,想蜷缩着身体,伸出那只手紧紧地握拳抵住胸口,另一只手,死死地攥着灯笼...... 不住地咳嗽,无暇顾及曹大人那满脸地惊慌。 就这样,过了许久。 张召龙缓缓地站了起来,继续拖着沉重的脚步,向那案牍走去。 曹太守:“你是怎么进来的!” 公子直直地盯着曹大人,不曾理会他的惊慌。 张召龙:“北域的使臣就要抵达京城了,他们必然会路过齐州,弟子像请恩师帮个忙。” 那俊俏的脸上,露出一个阴恶的微笑。 张召龙身子微微向前倾,算是施了礼。 张召龙:“有劳恩师了。” 曹太守:“你...你是为了四年前的恩怨吧?” 张召龙:“希望恩师上疏,劝皇上不要协助北域出兵。” 曹大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是为了报仇吧。” 张召龙;“我是为了杨大人。” 曹太守静静地站在那儿,注目着离案牍不远的张召龙。 曹大人:“你明知宗主在肃清朝党,难道你要借宗主之手,陷我于牢狱!” 张召龙伸出那只手,紧紧地抵在嘴前,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 张召龙狠狠地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唇,阴狠地笑着。 张召龙:“还请恩师放心,这是那老贼的想法,我是在救你。” 太守缓缓地坐下,略有惊惧地看着张召龙:“如果我不许呢。” 张召龙伸出右手,剑,从他身后的地上迅速飞到他手中。 张召龙有气无力地吼道:“那我就清算四年前的恩恩怨怨,把你们一个一个全都杀掉。” 张召龙:“你!江小乙!和那老贼!一个也逃不掉。” 曹大人:“我一个凡人,你如何杀我?” 张召龙:“愚蠢至极,你觉得现在的我还会遵从你们的宗门规矩?” 他想笑,狰狞地笑,又强忍住胸口处的痛苦。 夜空下,风起,盘旋着枯叶,不时舞落。 凉风戚戚,冷月凄凄。 案牍上的灯火,荧荧灭灭。 曹大人一把推开案牍上的笔墨纸砚,大喊道:“张召龙你放肆!来人!来人!” 可是,除了屋内的两人,没有任何人听到,曹大人的声音,在夜空下孤寂的飘荡。 张召龙笑着,戏谑地笑着,提了提那灯笼:“只要它还亮着,你我之间,此时此刻,外人无法知晓。” 太守慢慢地,仰起了头,闭上了眼,颓然地坐了下去。 张召龙笑着,后退着,“如今,我是为了杨大人,但是这仇,我会一笔一笔地算清。” 张召龙:“今晚,我不杀你,过几日,北域的使臣和宗门弟子会来齐州,我再来找你。” 收剑,施法遁去,顿时寒鸦四起,穿过了窗棂,向窗外的远天飞去。 萤火既灭,借着月光,寄宿着恩恩怨怨... 守在门旁的值夜校尉,慌忙转身,关上了房门。 三天前济州 阎闾扑地,红叶依依。 传来几声莺歌燕啼,却又淹没于这市井喧嚣。 随着聚集的人群,井洛依不时向南城门张望,在回城的府军中寻觅着江小乙的身影。 今天,是府军凯旋的日子,一队队的兵马,也有素衣如雪的宗门子弟。在人来人往中向城央行进。她看见了陈梦玄的身影,正领着侍卫军离去。 万人空巷,百姓汹涌在道路两旁,有欢喜,也有惊慌。 突然,井洛依的肩膀被人紧紧抓住。 井洛依慌忙转身,看见的正是江小乙。 江小乙:“快说,你把我的那个锦囊藏哪了?” 江小乙使劲地把嘴凑到井洛依那羞红的耳旁:“快交出来,不然我可要‘全面搜查’喽!“ 井洛依羞得急忙挣脱江小乙:“你坏!光天化日之下...”羞涩地低着头,不去看江小乙的眼眸。 井洛依:“那么重要的物品,怎么能随随便便地丢在柜子里。还有,你怎么没有和陈大人在一起?” 江小乙坏笑道:“陈大人怕姐姐你等我等急了。” 井洛依微微低着头,心想:“原来师兄明白我的心思。可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井洛依嗔怒着,迅速上前一步,搂住江小乙的脖子,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江小乙愣住了,却又“识趣”地拥抱住井洛依。 不远处的落叶,在风起时逐渐飞扬,渐渐地,渐渐地,聚拢在一处...... 张召龙,就站在那里,提着灯笼,静静地,看着井洛依。 张召龙:“一叶知秋至,梦枯伊不知。” 他想笑,狰狞地微笑,却只能强忍着钻心的痛苦,望着她渐渐远去...... 第九章 北域乌烟 北域京城,萤火飘飘。 庄王府衙,月幕潇潇。 街巷的灯火阑珊,在渐晓星河间融入了这深邃的暗夜。 夜微凉,风月沧沧。 突然,一个身影,借着月光,一步步走至府衙,映衬着星月的光芒,投影在门匾之上,一闪而过。 黑衣,蒙面,翻身入院。 溅血的石板路,在两旁摇曳的烛火下显得更添凄凉。 路的两旁,除了横七竖八地躺着侍卫与侍女的尸体,还有数十个相同装束的黑衣人。 双膝跪立在两旁。 刚刚入院的黑衣人,静静地站在石板路央,双手背在身后,向前走去。 黑衣人(东夷语):“除了庄王,你们全部给我杀光。“ 两旁的黑衣人纷纷以头冲地,随即向后翻身而立,继而向院内跑去。 领头的黑衣人,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地内院走去。 向庄王那灯火通明的窗前走去。 一步,一步地走去。 其余的黑衣人,疾步奔走,紧紧地握住背后的刀。 一个侍女,突然见到奔来的黑衣刺客,吓得扔掉了手中的灯笼与侍盘。可是,未及惊呼,却是寒光一现,断了咽喉。 那个刺客迅疾地把刀插入背后的鞘,向楼阁望去,转瞬便纵身跳去,落于二楼栏杆后的走廊,只一转身,便灵巧地拔出背后的刀,微声又迅疾地撬开窗户。 三三两两的黑衣人在那一瞬,翻身跃过栏杆,又就势跃身入屋。 便是一场杀戮。 ...... 黑衣人,一步一步,走到了庄王的书屋。 灯火通明。 黑衣人静静地站定,望着屋内,庄王审阅公文的身影。 其他的黑衣人相继完成了任务从各方奔来,翻身落下,那个黑衣人抬手示意,其余刺客纷纷从腰间取出一个罗盘,单膝跪地,将罗盘放在身前,右手作剑指抵住前额,注目着罗盘。 一瞬,众多罗盘纷纷摇晃着指向庄王的身影,发出幽蓝色的涟漪般的光芒。 黑衣人:“陈大人,夜已深,您该休息了。” 庄王的身影定住了,片刻,起身来到门前。 便服衣冠。 推门,大吃一惊。 庄王:“尔等为何人,闯我宅邸,可知何罪!” 却又突然发现。 四下寂静,竟然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领头的黑衣人微微鞠躬施礼:“王爷今日必死无疑,不必言语了。” 庄王看了看四周的黑衣刺客,又望了望那些罗盘。 黑衣人:“王爷,用秘术吧,不然,浪费了我等的布局。” 庄王:“放肆!北域有天师府...” 黑衣人:“这个布局,就是为了天师府。” 庄王缓缓地向前走去,望着南天,又低下头,微微笑了笑。 南天的星辰,愈发明亮。 庄王紧紧地双手握拳,年迈的身躯微微颤抖。 渐渐,随着月光,一股幽白的烟火从庄王身体内,伴随着一阵寒意,源源不断地流出,逐渐,逐渐,银白冠甲,小生模样。 庄王缓缓地将右手伸向身后,下一刻便持戟奔来! 黑衣人大吃一惊,慌忙拔刃,却抵挡不住,重重地向后摔去。 庄王就势持戟劈来,黑衣人急忙起身,相互招架。 兵刃的寒光,借着月色,在两人之间迅疾地一次次划过。 突然,身法转过,庄王迎头一戟,黑衣人慌忙躲过,戟刃重重地砍在了地上。 霎时,庄王不见,燃起了熊熊大火,焰光中,钻出数以万计的蝙蝠,迎天飞去。愈来愈多,愈演愈烈。那些罗盘发出的光芒纷纷射向这群火蝠,却又逐渐幻化消耗成一缕缕细若游丝的烟,逐渐在夜空中潜入虚无。 黑衣人(东夷语):“他要逃!” 这时,众黑衣人收了罗盘,拔出背后的刀。 转身,出鞘,寒光一现。双手握住,将刀,插在地上。 顿时,冷月凄凄,寒鸦四起。 如乌云般,向那火蝠飞去,群相聚首,扑入其中。将其笼罩,烧灭又聚拢。 未几,那一大群的火蝠越来越少,并逐渐坠落。 鸦声渐逝,聚拢着,又向地上的那些刀分散。 渐渐地,渐渐地,化作黑衣人。 或死,或伤,剩下了十几人。 火蝠群落在了地上,化作年轻时庄王的模样。 无力地吐着鲜血,一只手拼命地向屋内爬去。 众人拔出刀,向庄王一步一步逼近。 领头的黑衣刺客,缓缓地摘下蒙面,看着地上庄王那极度吃惊与恐惧的眼神。 一个黑衣人来到头领面前,施礼(东夷语):“大人,三刻钟了,天师府的人可能马上会有所察觉。” 庄王无力地指着领头黑衣人,静静地,静静地,沉重地摇摇头,倒了下去。 逐渐燃成了灰烬,零碎的星火和着微风,逐渐融入了这万古星辰... 第十章 印云再起 次日 北域朝廷 新皇大怒,将奏疏重重地摔在地上。起身离座,向殿下走去。 新皇陈梦生:“文武百官,哪位卿家可以给朕解释解释!” 陈梦生:“庄王府百余人口,一夜之间,尽遭屠戮!“ 陈梦生震怒道:“知道现在天下人怎么评论朕的吗?” 文武百官慌忙跪下:“吾皇万岁,臣等万死不敢。” 新皇震怒,奋力一挥衣袖:“都给朕起来!” 文武百官慌忙起身,低着头,也有人战战兢兢。 新皇:“一夜之间,谣言四起。” 新皇:“说,此事怨朕!” 新皇:“说是朕削了庄王的权,减了庄王的俸禄,方有此难。” 新皇:“朕觉得再过几天,就会有人说是朕杀的庄王!” 新皇将双手背在身后,静静地望着朝堂上的龙椅。 新皇:“天师府尹。” 百官之中,一位官员慌忙走到文武两队官员中央的过道上,匆匆跪下:“微臣在。” 新皇头也不回地讲:“给朕讲讲,昨夜,天师府的功劳。” 天师府尹慌忙叩首:“微臣不敢。” 新皇大怒:“说!” 天师府尹:“微臣...微臣...遵旨。” 天师府尹:“庄王蒙难,系东夷所为。昨夜,天师府京都各局彻夜清查。子时一刻之前,未察觉异样,应为刀剑屠戮。子时一刻之时,有南星异动甚为剧烈。“ 新皇:“此时为何不通报锦衣卫。” 天师府尹:“极为短暂,骤然消逝。且之后异样甚微,各同僚以为是江南又逢宗门之乱,并未放在心上。” 天师府尹:“四刻钟时,南星巨动,臣等方觉庄王遇险,急报锦衣卫陵光部。可惜,众人赶往时,只见王府浴火,庄王...” 新皇:“别说了!” 天师府尹慌忙叩首。 新皇慢慢地转过头来,注目着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 微微张开双臂:“你们听听!你们给朕听听!” 新皇:“又是东夷!” 新皇:“庄王,那是朕的皇叔!本朝首屈一指的功臣。” 新皇又转向了大殿前方:”本朝,除了天师府,锦衣卫,和少数修行人士。属庄王的秘术有非常造诣,想不到竟遭不测。“ 新皇:“天师府尹,可不可以给朕讲讲...” 新皇转向文武百官,弯腰,面对天师府尹,怒目而视。 新皇:“南星异动,为何要先考虑江南的宗门变故。” 天师府尹慌忙连连叩首:“皇上圣明,微臣岂敢有异心!” 新皇:“快说!” 天师府尹把头紧紧地叩在地上:“陛下,我朝自陛下登基以来,南蛮俯首,北关安定。当此之时南星异动,微臣初觉缘由,只能是江南各地。昨夜子时四刻,臣等大感不妙,慌忙提报锦衣卫,可惜为时已晚。“ 新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陈梦玄南下不足百人,京都竟临此大难。” 新皇无奈地冷冷笑笑:“朕还想不到这群东夷人还挺受规矩的。” 又冷冷笑笑:“还知道秘术不得施加于百姓。” 微微摇晃的身体,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文武百官。 新皇:“侵我海疆,犯我北域,是东夷。” 新皇:“屠戮百姓,谋杀国戚...” 看着文武百官战战兢兢的样子:“还是东夷!” 新皇:“朕就想知道,这群东夷人藏在哪儿?” 新皇:“下一个。” 新皇:“又是谁!“ 百官慌忙跪下:“吾皇万寿无疆。” 新皇:“都给朕起来!” 这时,一官员匆匆来到天师府尹旁跪下:“臣兵部尚书肯请陛下放心,臣愿请缨,万死不辞,恭护陛下圣安。” 文武百官见状纷纷跪下:“臣等愿请缨,万死不辞,恭护陛下圣安。” 新皇头也不回地说:“天师府尹,接旨。” 天师府尹:“微臣在。” 新皇:“召令各州郡天师府,严查各时秘术异动,如有非常,速速上报京都。另外,统计京都之内的秘术修行人士,其中有非常造诣者,详细统计其应属星象,以便保护。” 天师府尹:“臣遵旨。” 新皇:“兵部尚书接旨。” 兵部尚书:“微臣在。” 新皇:“封锁海关,巩固海防,三月为限。” 兵部尚书:“臣遵旨。” 新皇:“户部尚书李民风接旨。” 李民风:“微臣在。” 新皇:“召令相关人员,速速斟办南方事宜。” 李民风:“臣接旨。” 新皇无奈地回头望了一眼这满朝文武。 新皇:“退朝。” 文武百官如释重负,纷纷叩首:“吾皇万岁。” ...... 初秋的京都,除了叶落,便尽是花黄。 黄昏的街巷,没了杂耍,却依旧繁华。 悠扬着红楼的小曲,飘荡着茶楼的余香。 各家的人,不时清扫门前的落叶;川往的客,各自奔赴心系的远方。 李民风一身便服,悠闲在这近郊的小巷,穿梭在人来人往。也不时张望着四周有没有常常光顾的茶楼。(当然,李大人有时这样是在盘点自己的资产。) 但此时,李大人全然不知,一家酒肆的窗户后,那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李大人。直到他走进了那家茶楼。随后缓缓地放下了窗户,慢慢地离座,向掌柜身后不远处的房间走去。 推开房门,入屋后探出头来,左右看了看,没有察觉异样,便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第十一章 百鬼夜行(上) 幕云归,落日余晖,青林晚风微微。 鹧鸪啼,沉江冷月,竹萧两岸茜茜。 沿着清溪落叶,浸着暮霞晚云,这一队人马悠哉悠哉地进发。井中月摘下马鞍前的银水壶,微微地抿了一口水,望了一眼这浸染红霜的晚天。 井中月轻轻地盖上了盖子,伸手示意性地递给一旁马上的陈梦玄。 陈梦玄笑着摇了摇头:“谢了,我嫌弃。哈哈哈。” 井中月微微笑笑:“信不信我饿你三天。” 陈梦玄伸手接过水壶,一饮而尽。 井中月伸手指着不远处的村庄:“过了这片树林,沿着大路,过村庄不远便是齐州城。” 陈梦玄微微地疏一口气,又轻轻地一扬马鞭,轻快地喊一声:“驾。” ...... 七天之前,北域京都 酒肆里的那个男子,轻轻地关上房门。 华贵的房间,京都的珍馐美酒尽数摆在桌上,整齐的筷子,静静地躺在杯盏旁边。 转身,上前几步后跪下(东夷语):“将军,李民风进了那家茶楼。” 男子身前不远处,是一位老者,安静地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微阖双目,身旁不远处跪立着两个年轻人,应该是贴身侍卫。 桌上的美酒与佳肴都没有动过,筷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子上。仿佛所有人,都在等这位男子。 和他的这个消息。 老者(东夷语)心平气和地说:“大皇帝要封锁海疆了。” 男子抬起头,望着老者(东夷语):“我能为您做什么。” 老者轻轻地一挥手,身旁的武士匆匆起身,走到男子身前,双膝跪下,从腰间取出一本画轴,低下头,递给男子。 男子低着头,双手接过画轴。 老者(东夷语):“你要在大皇帝封海之前,将画轴从海路送往齐州,尽力诛杀画中人物。” 男子(东夷语):“是!” 收好画轴,男子起身,便匆匆离去。 男子关上房门,略带急促地呼吸和那脚步声一起渐行渐远。将军微微地抬起了头:“大人,事情都办完了。” 这时,老者背后的屏风后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不错,不过下次,要说'办好了'。“ ...... 夜,笼罩着齐州。 天空中,只留下了月亮,不时飘过几片云彩,遮住了光芒,可是人间,却是万家灯火。 街巷上,宗门子弟组成的队伍,走到哪里,仿佛都是这样欣欣向荣。 好像是这样,又好像不是这样。 一只蝙蝠,从暗夜的翅膀中分离。扇动着翅膀,向人群飞去。 划过街巷里人群的头顶,在月空下划过身影,拼命地,飞跃了屋檐。只留下地上的一点黑影,向齐州的府衙飞去。 到了,到了,他在这儿。悬停在这夜空之中。 突然,一阵叫声,它发出一阵不属于蝙蝠,却又十分刺耳的叫声。 陈梦玄急忙放下酒杯,和众人一起向外望去。 蝙蝠停止了叫声,扇动着翅膀,向院内俯冲着飞去,迎来一阵惊呼。 突然,蝙蝠不见,只留下一个青衣公子,在那儿,缓缓地直起身姿。提着剑,金缕银冠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特殊的光芒。 借着月光与灯光,依稀可见一缕缕紫青色的烟,从这位公子的身体周围源源不断的流淌出来。 看着堂中的陈梦玄,公子紧紧地盯着他,狰狞地,无声地笑着,提着剑,一步一步地走来。 井中月:“给我拿下!” 侍卫纷纷上前围住,井中月拔出剑向那公子奔去。 接过几招,公子紧忙甩出一个飞镖,打向堂中的陈梦玄。便轻身一跃,消失在这黑夜中。 江小乙急忙拔出雁翎刀,砍落了飞镖。 惊魂未定,众人也在一阵惊呼之中跟着陈梦玄,江小乙二人一起跑向院落中,迎天望去。 井中月翻身一跃,跳到府衙屋顶,向四周望去。 一阵寂静,听不到任何不属于这街巷的声音。 突然,月影宗的告急信号在夜空中绽放,炸裂的声音在这空中远远地飘荡。 一会儿,一阵惊慌,夹杂着恐惧的呼声,从街巷中传来。 屋檐,街市,屋顶,院墙...数以百计的黑衣刺客从各处向府衙杀来! 白衣的宗门弟子,纷纷拔剑与其纠缠。 井中月:“江大人,保护好陈大人,有人行刺!” 江小乙:“是!” 井中月提着剑,跃落到街市,向青衣公子逃窜的方向追去。 陈梦玄:“江小乙,你去帮井将军,这里交给我。” 江小乙:“可是,大人您...“ 陈梦玄:“百户使江小乙听令!” 江小乙低首,抱拳:“卑职得令!” 江小乙提着雁翎刀,跃向屋顶,向远处追去。 须臾,他看到,一大群的蝙蝠,发出一阵嗜血的气息,向他袭来。 江小乙跃身而去,就势甩出雁翎刀。 江小乙:“化!” 迅速,雁翎刀化作万千支小剑,刺向蝙蝠。 寒光大作,几百只蝙蝠纷纷落下,剩下的蝙蝠,皆显回原形,合作三个黑衣刺客。 和江小乙落在同一个屋顶。 江小乙刚刚落下,挥手一指:“回!” 千支小剑迅速合成两把短刀,向江小乙飞来。 江小乙疾步跑去,向那黑衣人起身一跃。 两把短刀在江小乙两侧,旋飞着,划成一个极大的圆圈。急速撞击在一起,在江小乙身后不远处,合成那把雁翎刀,旋飞着,向江小乙飞去,接入江小乙早已放在身后的右手中。 刀锋划过,迎面劈来。 前面的黑衣人未及反应,江小乙刚刚落下,便是一现寒光! 未作停顿,迅速杀去,起身跃去,奋力迎刀。 第二个黑衣人的尸体便在刀锋划过后,飞向第三个黑衣刺客。 刺客迅速向后跳去,双手紧紧地交叉在胸前,正面对着江小乙。 江小乙刚刚落在黑衣人起跳的位置,抬头望去。 刺客还未跳到对面的屋顶,突然张开双臂。 刺客(东夷语):“开!” 数十个黑衣刺客从他体内分出,跃向空中,向江小乙举刀砍来! 刺客原本已经开始下落的身体,也突然在他张开双臂的同时,向远天飞去。 江小乙将刀柄在右手手腕处转的几圈,单膝跪下,将刀迅速插在屋脊上。 江小乙:“破!” 音声划过,刀刃中向前闪过一阵寒光,寻声而过,在屋脊与空中迅速留下数道光影。 每一个,都如同江小乙的模糊身影,只是,没有色彩,仿佛是月光的雕塑一般。 迅速的,一步一步,向不远处的刺客飞去。 每一步,都是另一个动作,每一个光影,固定在每一步的位置上,快速地向下一步变换,急速向刺客杀去。 未及那些黑衣人落下,最后一道光影早已刺穿刺客的心脏。 江小乙迅速拔出雁翎刀,迎天挥去。只见那十数固定的道光影箭似地迎天飞去,纷纷刺向黑衣人。 夜无声,风扬林音起,叶落纷纷。 第十二章 百鬼夜行(中) 月无言,冷夜凄凄。 江小乙疾步向前跑去,向街巷中的黑衣刺客杀去。 江小乙从屋顶纵身一跃,轻轻转身,刀锋反射出的寒光在胸前戚然闪过。 街巷中的黑衣刺客纷纷止步,抬头望着江小乙。前面的刺客伸出右手握于背后的刀上,作好了拔刀的准备。 江小乙刚刚落下,还未站定,最前面的刺客便拔刀砍来,江小乙慌忙架住雁翎刀迎住。 寒光闪动,音声大作。 两人变换着身法,在相互周旋。 金属之间的撞击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快。 江小乙后退几步。突然,那四个刺客迅速收了刀,闪到旁边,江小乙迎面望去,还未及反应,一团烈火,已经向他扑来。江小乙慌忙丢了雁翎刀,双手握拳,交叉抵挡在身前。 一声低沉又痛苦的惨叫,江小乙的身子已经重重地向后远远摔去。 钻心的剧痛,在江小乙的胳膊,胸前,如烈火般地燃烧。 江小乙的胸前,胳膊,满是燃烧的烟火与火药的炸鸣。江小乙无力地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微微摇晃的身子,伴随一阵眩晕令他难以应付。 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紧紧地按着头。 那群黑衣刺客,提着刀,一步一步向江小乙走去。 江小乙左手作剑指,伸在胸前,拼尽全力地一转:“化。” 一瞬,身上的火焰便熄灭了,衣服也完整如新。 只是,血,却在无声无息间渗透了衣服,滴落在这石板路上。 胳膊,胸前,腿上,都在不断地滴血,地上的血迹,也在逐渐增多。江小乙微微张着嘴,惊惧地看着这群刺客。 江小乙的脸色逐渐惨白。终于,江小乙放下了扶住墙壁的右手,闭上了眼睛,跪立在那里,仰着头,又重重地倒在了那里。 见此情形,几个黑衣刺客相互瞧了瞧,仿佛有什么事情令他们现在难以捉摸。 须臾,最前面的刺客从背后拔出刀,一步一步地向倒下的江小乙逼近。 奄奄一息。 月色,在刀刃的反射中显得格外惨淡。而那把狭长的刀,正静静地握在刺客手中,那锐利的锋芒,正静静地抵在江小乙的后背。 所有的黑衣刺客都屏气凝神,仿佛都在紧紧注视着,江小乙和他那似有似无的呼吸。 这时,不远处的地上,那把雁翎刀,仿佛在微微颤动。刀锋与刀柄,仿佛无时无刻都在与大地碰撞,发出一阵阵断断续续的金属撞击声。 现在,那种碰撞正在愈发强烈,愈发明显。 众人的目光,开始转向那把雁翎刀,那一刻,所有人的瞳孔仿佛都在逐渐放大,在他们眼里,好像,战斗才刚刚开始。 突然,那把雁翎刀,牵引着众人的目光,旋转着,从那里飞起,向不远处的屋顶飞去,接到江小乙的手里。 江小乙放声大笑,随手挥去:“破!” 所有黑衣刺客再转过头,却发现那个奄奄一息的江小乙,化作了无数的落叶,炸裂般四下飞散,只剩下一片烧坏的衣袖。 领头拔剑的那个黑衣刺客愤怒地指向江小乙(东夷语):“杀了他!” 那四个黑衣刺客纷纷握刀准备作战。 除了之前那四个与江小乙交手的刺客,其余黑衣刺客纷纷从腰间掏出罗盘,单膝跪下,右手作剑指抵在额上。 与之前庄王府的不同,此时罗盘却发出血红色涟漪般的光芒。勺柄发出一缕如烟雾般的光芒,向江小乙的方向飘去。 江小乙从屋顶跃下,提着刀,向刺客冲去。 那四个刺客也纷纷拔刀,向江小乙冲去。 在街道的另一头,在那里,石板路上突然散开一团幽黑的烟雾,仿佛将墨汁滴在水中一般散开,并随着涟漪翻涌。 青衣公子,此时此刻就站在这烟雾的中央,提着剑,静静地看着这群黑衣刺客。 正在交手的一个刺客突然回头发现了青衣公子,大喊(东夷语):“所有人小心!” 但是一切,对这群刺客来说,都太迟了。 青衣公子化作一团黑烟已经冲向了正在布局的刺客。 青衣公子的身影,在这团烟雾中若隐若现,迅速地闪现于众人之间。 寒光一现,离他最近的刺客,已经被隔断了咽喉。 剩下的刺客刚刚有所察觉,还未来得及起身,相继死于青衣公子的寒剑之下。 冷月凄凄,夜凉无限,莺息星幕寒。 ...... 江小乙收了刀,紧紧地抵在自己的背后。 青衣公子:“江大人真是幸运,倘若在下来迟一刻,想必江大人就死于非命了。” 江小乙向那青衣公子一步一步走去,冷静地说道:“你,认识我?” 第十三章 百鬼夜行(下) 江小乙向那公子一步一步走去,未行几步,站在那里。 青衣公子:“我只认识我认识的那个江小乙。” 江小乙:“那我不是,因为我不认识你。” 江小乙:“好像你们很多人把我当做那个江小乙。” 江小乙:“可我真的不是,我不认识你们,我也不记得你们说的那些故事。” 青衣公子面带几分疑惑与忧愁,他微微地低下头又摇了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我会看错,但是井洛依绝对不会。你一定是,你一定是!” 青衣公子已经开始慢慢变得急躁。 江小乙:“你认识井洛依?那你是月影宗的人喽!” 青衣公子突然一声暴怒地吼道:“混账!” 一团黑烟从青衣公子的体内瞬间弹了出来。 黑烟散去,青衣不见,却是素衣若雪的张召龙。 张召龙一阵剧烈地咳嗽,弓着腰,一只手握着拳,紧紧地靠在嘴唇上,另一只手拖着那把琉璃剑,向江小乙一步一步走去。 张召龙愤怒地说道:“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提月影宗!” 张召龙随手挥剑砍来,江小乙架刀迎住,却发现张召龙的力量很轻,便轻轻地挡住了。可是,这一撞击,张召龙却被震落了琉璃剑,跪倒在江小乙面前,双手紧紧地罩在嘴上,不住地咳嗽。 江小乙慌忙地收了刀,弯腰想要去扶他,却被张召龙粗暴地打走那只已经扶在他肩膀上的手。 声嘶力竭地喊道:“别碰我!” 张召龙的咳嗽开始愈发严重,他急忙把两只手互相伸在袖子里,慌忙地,狼狈地翻找着,仿佛在找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 江小乙慌忙向后退了几步,几分惊惧地看着他。 这时,张召龙从袖子间取出了一只毛笔,右手捏着,把笔锋含在嘴里,一会儿又拿出来,对着手掌,在左手手腕关节处画着。画完后,便丢了笔,目光紧紧地盯在那里,露出他那无声的笑容。 猛地握拳:“化!” 一团漆黑的烟雾在张召龙身体周围迅速围成一圈,只一瞬间,便钻进了张召龙的体内。 张召龙猛地睁开双眼,又变成了那个青衣公子。停住了咳嗽,呼吸也逐渐平静。那把琉璃剑,也变成了一把普普通通的剑。 张召龙紧紧地握着那把剑,拄着这把剑,张召龙慢慢地站了起来。 江小乙:“你今晚为何要救我们。” 张召龙:“我没有想去救你们,我只想救井洛依。” 江小乙:“那你方才又何必出手救我呢。” 张召龙急忙拔出剑,指着江小乙:“与你何干!” 张召龙一步一步上前走去,江小乙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 张召龙:“我所精通的秘法,不知比你的花拳绣腿要强几百倍。我想救你便是救你,我想杀你那便是杀你。” 江小乙手腕转过,抵在背后的雁翎刀已然提在身旁。 江小乙:“我为北域朝廷锦衣卫百户使,与你素不相识,也无冤无仇...” 张召龙愤怒且急躁地打断他:“我在乎你是不是江小乙!” 张召龙仗剑疾步跑来,轻身一跃,迎头劈来! 江小乙急忙架住身势,双手紧紧握住雁翎刀,架住了张召龙这一剑! 张召龙迅速转过身法,向江小乙刺去。 江小乙慌忙转过身势,刃锋划过,劈开了张召龙的剑。 突然,张召龙收剑,那一瞬间,数道黑影从身体里飞到身后不远处,做出不同的剑术动作。 江小乙迅速向后翻身跃去,两人拉开了几十步的距离。 这时,张召龙随手挥剑,向前砍去,那几道黑影箭也似的向江小乙刺去。 江小乙将刀在手腕处转了几圈,单膝跪地,将雁翎刀插在地上。 江小乙:“破!” 数道白雾般的光影也从江小乙的身体里飞出,向前飞去,与那几道黑影撞击在一起,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发出剧烈的爆鸣。 一会儿,江小乙站起身,拔出了刀,放眼望去,张召龙不见了身影,只是拂晓的光明逐渐透过眼睛。 “江小乙!” 第十四章 故人叹(上) 江小乙急忙回头,却看见井洛依骑着马,在他身后不远处,骑着马,向他慢慢地走来。 江小乙惊奇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井洛依走到江小乙近前,翻身下马。 井洛依:“昨晚齐州城有宗门子弟来商队告诉我说你们遇到许多刺客,我便带了一只队伍连夜赶来齐州。” 随即,井洛依把马鞭和缰绳递给江小乙,看了一眼远方愈发明亮的苍穹,略有匆忙地说:“你快些回去吧,保护好陈大人。” 江小乙:“一起回去吧,不然你怎么办?” 井洛依:“我还要带领宗门的队伍。” 井洛依又向他甜甜地笑笑:“放心吧大人,我不会有事的。” 江小乙珍重地说了一声:“保重。”便接过马鞭与缰绳,翻身上马。 走了几步,便回头说道:“你一定要小心啊!” 井洛依向他笑笑,点了点头。 江小乙便头也不回地驾着马远去了,马蹄在街道上回音渐行渐远。 井洛依慢慢地转过身,向街巷深处一步一步走去。 一阵微风,渐渐地拂过街道,扬起了路旁的落叶,并随着落叶,在这街道上游荡。而风中,传来了张召龙的笑声,渐渐清晰,继而是他那嘶哑又低沉的声音。 张召龙:“我看见,你在那儿等了好久,也看了好久。” 井洛依慌张地向四周望去,仿佛在寻找那声音的源头,一丝惊惧的目光在泪花中闪烁。 又传来张召龙那嘶哑又低沉的声音:“你是在找我吗?” 紧接着,张召龙的狂笑,在空中,在街巷里回响。 井洛依转身,向空中大喊:“召龙,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来齐州的吗!” 张召龙:“哈哈哈,笑死我了。” 这时,井洛依面前不远处的地面上逐渐涌现出一团黑烟,渐渐地,这团黑烟聚拢在一起。变成了一条全身漆黑的狐狸。 狐狸,慢慢把头转向了井洛依,猛地睁开那双闪着无比凶光的眼睛,呲着牙。吓得井洛依赶紧后退了几步,瞪大着双眼,捂着嘴巴。 那只狐狸发出了张召龙的声音:“和你一样,我也会毁了信誓旦旦的约定。” 井洛依:“对...对不起。” 井洛依无力地跪倒在地上,低着头,泪水一点一滴地落在地上:“对...对不起。” 那只狐狸,开始一步一步向井洛依走去,凶狠地说:“有的仇,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一直在等待他回江东的这一天。” 张召龙:“竹曲芊芊,过悔经年。” 慢慢地,那只狐狸走到了井洛依面前:“松雪成忆,随伊共眠。” 狐狸一字一顿地说:“这些,你还记得吧。” 井洛依抬起头,看着狐狸的眼睛:“可是,我...我也不敢完全断定,他就是曾经的那个江小乙。” 那只狐狸紧紧地盯着井洛依,张召龙:“我刚才替你验过了。“ 这时,一团黑烟笼罩着那只狐狸,渐渐地,不见了狐狸,张召龙就站在井洛依不远处。 张召龙:“这个江小乙,就是那只白狐。” 井洛依睁大了双眼,望着张召龙那俊俏的脸庞。 张召龙慢慢地弯下腰,盯着井洛依的眼睛。 张召龙:“如果我没猜错,他不再是那个爱你的江小乙。” 张召龙放肆地笑着,井洛依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仇恨,但她知道,自己早已没有资格去仇恨这个男人。 井洛依:“这就是你派人行刺的目的?” 张召龙后退几步,仰天长笑,从袖中抽出一个画轴,扔在井洛依面前的地上。 张召龙:“齐州,过了今夜,不会再有东夷刺客。” 张召龙:“你们的宗主不会放过陈大人的,那个傀儡皇帝恐怕永远也收不到北域君主的书信。你也好自为之吧。” 井洛依:“那,谢谢你做的这些。” 张召龙的身体开始微微摇晃,对井洛依说:“我想知道,我在你心中到底...“ 井洛依愤怒地吼道:“你不在!” 张召龙愣住了,片刻,又露出了他那狰狞的笑,张召龙随性地张开双臂,向身后倒去。突然,张召龙全身化作一团黑烟,继而变化成数十只乌鸦,向天空飞散而去。 清晨的曙光,随着朝露,带给大地一丝微凉。 井洛依急忙地捡起那画轴,焦急地打开,看了一眼便匆忙对折,井洛依小心地向四周望去,便起身向府衙跑去。 第十五章 故人叹(下) 青叶纷纷,风扬林荫晨兴露,迟花暮暮。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街道的青石板路上清脆作响。匆匆地,奔向府衙的方向。 勒紧缰绳。 江小乙:“吁。” 一阵嘶鸣。 敞开的大门,使府衙内宾客的行往清晰地映入眼帘。 这时,两个宗门子弟急匆匆地走到衙门之外迎接,抱拳施礼。 一个宗门子弟:“大人辛苦了,两位大人等您多时了,特派我等在此迎接。“ 江小乙翻身下马,抱拳还礼。 笑着说道:“辛苦二位了。” 其中一个宗门子弟打量了一下江小乙:“要不...江大人,您先换一套衣服?” 江小乙:“不了,复命要紧。” 一人上前几步,从江小乙手中接过缰绳和马鞭。另一人转身,面向着江小乙,伸手示意:“江大人,请。” 两人,一前一后。 转过了假山池景,沿着小石板路,经过了政务审理的前堂,走进了昨夜欢宴的后厅,无暇顾及惊魂未定的宾客,二人略显匆忙的脚步早已踏出了后门。 后府的庭院尽显眼前。这边是张召龙昨夜现身的后园。 宗门子弟转身面向江小乙,躬身施礼,伸手示意百步之外的后府。 宗门子弟:“江大人,卑职只能送您在此,两位大人就在府中等候。” 江小乙恭敬地回礼:“多谢兄台带路。”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便紧忙向后府快步走去。 ...... 京州城南,皇城。 叶落木下,清芳羡羡。 皇城四周的店铺与集市也陆陆续续地热闹起来,披坚执锐的巡城校尉一队一队地来往于街市,威严地穿梭于人群之中,守护着皇城的安宁。 杂耍的嬉闹,戏曲的悠扬,清晨的空气在此时早已裹挟了糕点与清茶的甜香。 “众人退避,宗门诏令,令牌在此!” 一阵惊呼,一阵骚动,从那呼声处开始,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便在人群的惊慌退散中逐渐传来。 急忙退散的百姓,巡城的校尉也退驻在街道两旁。 只见一个白衣负剑的宗门子弟,一手紧攥缰绳,一手高举着宗门的令牌,向皇宫的方向奔去。而他身后,十几个衣着青黑,挂着银枪的宗门子弟,骑着马,驱赶街道上的百姓。紧接着,百余个银盔银甲的武士,骑着马,护送着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向皇宫驶去。 许久,最后一队素衣银剑的宗门子弟缓缓离去,惊慌的百姓才逐渐走到街道上。好一会儿,集市终于回到了之前那般热闹。 “最近出什么大事了,京城里闹这么大动静?” 路旁,一个面摊的几个食客在相互闲谈。 一个食客紧紧地趴在桌子上,小声地对同桌的两个食客说道:“北国的使者一天前到齐州了。” “这么快!这才几天。” “听说北国君主想请我朝天子出兵北伐,夹击羌夷。” “皇上同意了吗?” 那个食客压低了声音:“就为这事儿,宗主挺不满的。” 随即作了个手势:“不能乱说,要杀头的!” “今天这架势,八成是为了这事儿。” ...... 皇宫的城门,伴随着它那怒吼般的声音,缓缓地打开。 一阵低沉的踏步声,如洪水般袭来,三千御林军,金甲长戈,从城里整齐地奔出,在正门两旁列队站好。 红巾濡穹寂霞幕,霜电靖安逐建胡。 一阵马蹄,黑甲玄冠,从城门里,缓缓地走来。 翻身下马,快步上前,继而跪地叩首。 “卑职御前侍卫使郭敬怀,奉吾皇之命恭候圣驾。“ 白衣宗门子弟高举令牌,厉声顿句:“郭君忠义,吾已知晓,可以退下了。” 郭敬怀急促上马,领着宗门众人向城内走去,进了城,银甲武士列队在城门两旁站好,只剩下郭敬怀与白衣宗门子弟在前,马车后跟着十几个黑骑,缓缓走去。 文武百官在大道两旁跪地叩首,敬怀与白衣宗门子弟放慢速度行到马车之后。 马车,渐渐地停下。 南国君主匆匆走到马车旁,躬身施礼。 “儿臣拜见宗主大人圣驾光临。” 迟暮沉沉,江寂沉鸿影,飞云扈扈。 南朝皇宫后殿。 身后,郭敬怀静静地跪地叩首,南君,在那恭敬的作揖施礼。 此时的店内,除了南君,郭敬怀,和那白衣宗门子弟,就只剩下那宗门宗主,双手背在身后,神色凝重,致使整个大殿内的所有人都不敢出声。生怕惊怒了宗主大人。 宗主:“北国的使者现在到哪了?” 南君把腰弯得更低:“回宗主大人,北国使者四日前已到达齐州。” 宗主:“本座听说,北国使者是为羌人的事来的。” 南君:“回宗主大人,儿臣欲邀北国出兵合力,驱逐羌人,争夺龙脉,一图大统。” 宗主:“放肆,此等大事,什么时候是你作主的?” 南君大惊,慌忙跪下:“回宗主大人,儿臣不敢。” 宗主:“江东之地,眼下三方有困,时时受辱。” 宗主:“北有强国分庭抗礼,西有巴蜀虎视眈眈。” 宗主:“外有蛮敌侵扰,内有杨贼作乱。” 宗主:“眼下羌人聚首长江,倘若你出兵征乱,那这长江之下的龙脉,归谁?“ 南君:“回宗主大人,儿臣想借北军之力席卷长江,以定外患,我江东只需保管好宗门秘籍,便可防北国启龙脉,夺天机。” 宗主大怒,突然转过身来,怒视着南君:“放肆!” 南君急忙叩首,把头紧紧抵在地上。 宗主慢慢地弯下腰,怒视着把头紧紧抵在地上的南君:“这件事情,无论你想怎么做。“ 宗主缓缓地直起身:“本座不许。” 南君:“谨遵宗主大人教诲。” 宗主:“本座好像记得,这件事情是井淮安替你想的主意。” 南君急忙说道:“会宗主大人,此事系儿臣一人所作,井卿只是由儿臣指使。” 宗主微微冷笑:“好啊,那就撤了井淮安的职。” 南君:“谢宗主大人开恩。” 宗主慢慢地转过头,看着那个白衣宗门子弟:“靖安,随本座回府。” 靖安单漆跪地,低头施礼:“是,宗主大人。” 起身,快步前去看门。 郭敬怀和南君异口同声地说道:“恭送宗主大人。” ...... 许久,再听不到那两人的脚步,南君无力地闭上了双眼,倒在了地上。 郭敬怀大惊,扑向南君,小心扶起:“陛下,陛下。” 郭敬怀急忙起身,要向外走去:“宣太......“ 南君一把拉住郭敬怀的衣袖,郭敬怀连忙回头,俯下身子。 南君气息奄奄地说:“敬怀,朕......只是.......旧疾,并无......大碍。” 又小心地说道:“朕......朕要你......快去将此事秘密.......通知井淮安.......和公子洛川。” 郭敬怀点了点头,又双膝跪地叩首。 郭敬怀:“臣即刻去办。” 起身,向外走去,唤来了侍女,便急匆匆地向殿外离去。 ...... 齐州府衙。 江小乙快步推门,走进了后府,却只看见井中月,看见江小乙的衣衫,井中月不由得几分吃惊。 急忙上前几步:“江大人,你受伤了?” 江小乙:“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并无大碍。” 江小乙抱拳施礼:“将军,我家大人呢?” 井中月:“陈大人在后院等你。” 江小乙:“多谢。” 江小乙又急忙向后院走去。 “大人真是麻烦。”江小乙心想。 来了后院,却发现这里是一个偌大的庭园,杨柳依依,草长莺飞。 沿着石板小路,四下望去,不见陈梦玄的踪影。 走了许久,发现了一条小溪,在一处凉亭,与石板小路相连。 小亭上,陈梦玄背着手,静静地看着溪对岸,繁花幕幕。 江小乙施礼:“大人。” 陈梦玄转过身,缓缓地上前几步:“你的伤,没事吧。” 江小乙:“没事的大人。” 陈梦玄:“没事就好。” 陈梦玄又转过身去,看着那片花海。 陈梦玄:“小乙,我们到江东这么久,你有没有什么疑惑的问题。” 江小乙:“大人,这.......“ 陈梦玄:“我们离境北国,只有你我两个人,自当彼此信任,你有什么疑问,但说无妨。” 江小乙:“大人,我想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宗门子弟,都认识我?” 陈梦玄:“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 陈梦玄:“这是十几年前江东的恩怨。” 江小乙:“那我,究竟是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江小乙。” 陈梦玄:“不是。” 江小乙:“那大人......“ 江小乙本来想要继续追问下去,又觉得自己作为下官,这样做有些不妥,便不再追问。 听出了江小乙的欲言又止。 陈梦玄:“此次南国出使,我们必须说服南君。” 陈梦玄:“南君最信任的臣子,是郭敬怀,井淮安,和公子洛川。” 陈梦玄挥手示意,江小乙走到陈梦玄身边,和他一起注目着对岸的花海。 陈梦玄:“公子洛川,就是井洛依的哥哥。” 江小乙:“那大人,我的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陈梦玄:“井中月。” 陈梦玄伸手,轻轻地抓住飘落的树叶,缓缓地,缓缓地,翻过手掌,掌心向上,顺着微风,慢慢地松手,只见两只蝴蝶,嬉戏着飞出,飞舞着,落进了花海...... 陈梦玄:“其实,应该叫。” “井淮安。” 第十六章 天变(上) 齐州府衙。 江小乙:“所以,大人是要卑职获取井洛依的信任,继而取得公子洛川的支持。” 陈梦玄微微点了点头。 陈梦玄:“不错。” 江小乙:“那淮安大人为什么要与大人一起参与策划这件事,为什么一定要说服南君。” 陈梦玄缓缓地说道:“在江东,南君不过是个傀儡,真正独揽大权的人,是玄影宗的宗主。” 陈梦玄:“南君蒙辱,自然不甘屈膝。” 陈梦玄:“新任南君继位,不过五年,朝野异心,大权分散。南君想要联结势力与宗门分庭抗礼。” 江小乙:“所以大人此下江南,并非联军北伐。” 陈梦玄:“联军北伐,是皇上的意思。” 陈梦玄:“等我到了济州,发现这些根本不可能。江东的话,只有宗门说了算。” 陈梦玄:“但是如果出使不能达成皇上的目的,我们就无法回北国复命。” 江小乙大吃一惊,突然睁大了双眼,呆滞的盯着小溪里的游鱼。 江小乙:“所以......大人你要......“ 江小乙:“大人你要......帮助南君......夺权?” 陈梦玄缓缓地转过身来,一脸平静地看着江小乙:“是的。” 江小乙转过身,面对着陈梦玄:“大人三思,倘若如此,若败,宗门定要大人与我死无葬身之地,若成,南君也许背信弃义杀你我灭口。” 陈梦玄:“不错。” 陈梦玄微微叹了口气:“其实,皇上也未尝不想你我死于南疆。” 陈梦玄:“有些事情,我以后会告诉你,你不必着急。” 江小乙:“大人,卑职还有一件事情不解。” 陈梦玄:“说吧。” 江小乙:“大人,自京城出发,直至我们抵达济州,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什么也不记得。” 陈梦玄:“这件事,我以后会告诉你。” 陈梦玄:“你的身上,藏着太多密秘,我也只是略知一二。” 陈梦玄:“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要逢场作戏,甚至舍身赴死。” 江小乙慌忙跪下:“卑职愿为大人鞍前马后,慷慨赴死。” 看着江小乙低下的头,陈梦玄平静地说:“你我二人此番赴远,生死难料。” 陈梦玄:“所以,你们之间,不必拘谨。倘若功成,你我平分秋色。” 江小乙:“卑职不敢。” 这时,一个白衣宗门子弟匆匆跑来,陈梦玄抬手示意,江小乙站起身,警觉地盯着这个宗门子弟。 那个宗门子弟脸上的神色有些紧张,走到近前,抱拳施礼。 宗门子弟:“陈大人,江大人。” 宗门子弟:“御前侍卫使郭大人到,井大人特地命我来告知大人回府衙,有要事告知。” 陈梦玄:“有劳你了,带路吧。” 宗门子弟:“是,大人。” 沿着来时的小路,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宗门子弟慢慢推开后门,邀两人走进,又轻轻地关上房门,一会儿,便来到议事厅。 大厅里,井淮安在厅前安静地坐着,一旁的椅子上坐着的,正是风尘仆仆赶来的郭敬怀。 宗门子弟上前躬身施礼:“大人,两位大人到了。” 井淮安:“你先下去吧。” 宗门子弟:“是。” 见那个宗门子弟走出了大厅,关上了房门,以及他那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井淮安与郭敬怀急忙起身,四人互相施礼。 郭敬怀从袖中取出一根短小而精致的蜡烛,轻轻地放在桌上,只一挥手,蜡烛便燃起了一团小小的火焰。 陈梦玄突然预感到,这次的事情十分不妙。 郭敬怀伸出右手,作出印结:“结。” 一瞬间,蜡烛的火焰便固定不动,只有焰尖飘出的极细的烟,还在摇曳。 郭敬怀:“三位大人,现在可以了,除了我们四人,没人会知道我们的言语。” 井淮安转向陈梦玄:“陈大人,宗主已经下令撤了我的职,明天旨意使应该就会把消息带到齐州。所以,剩下的事情,就全部托付给大人你了。” 陈梦玄平静地说:“眼下,我们的势力还是单薄,既然宗门可以控制朝中臣子。” 陈梦玄:“我想试试拉拢宗门内的势力,哪位大人可以?” 井淮安与郭敬怀面面相觑。 一瞬的沉默。 郭敬怀微微摇了摇头:“我只能拉拢朝中禁卫。” 井淮安:“我想,有一个人应该可以。” 井淮安:“公子洛川。” 第十七章 天变(中) 井淮安:“但是,公子洛川恃才傲物,其不屑与我和郭大人共事。” 郭敬怀:“所以陈大人,您要辛苦了。” 陈梦玄微微低下头,转过身,缓缓地在众人面前踱步。 陈梦玄:“眼下,宗门革了井大人的职,郭大人的权又有限,公子洛川难道不以大局为重吗?” 井淮安:“人各有志。” 陈梦玄:“什么意思?” 井淮安:“确切地说,公子洛川,不是我们保皇派的人。” 井淮安:“公子洛川一直不想干预宗门之外的事,只是经常出面反对宗主大人削皇上的权。” 井淮安:“在宗门内,公子洛川虽然小有势力,但是权力不大。” 陈梦玄:“那就不能指望公子洛川了。” 陈梦玄:“江东应该有很多的宗门之外的修行人士吧。” 郭敬怀:“陈大人,北国可不可以派兵?” 陈梦玄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可以。” 陈梦玄:“但过不了长江,眼下羌人控制着长江沿岸,我朝不便发兵消耗。” 郭敬怀重重地叹了口气:“在江东,宗门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修行人士了,如果北国可以发兵支援,一切就好办了。”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一声接一声地传来。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门上的那个人影。 侍者:“井将军,宗门的旨意使大人到了。” 郭敬怀:“我先回内屋回避。” 说完,郭敬怀伸手作出印结:“破。” 蜡烛,就在那一瞬间熄灭了,郭敬怀急忙收了蜡烛,向内屋走去。 井淮安:“你先退下吧,我即刻就到。” 侍者:“是。” 井淮安,陈梦玄,身后跟着江小乙,推开门,过了后府,急匆匆地向前院走去。 此时的前院,早已到满了人,宗门的队伍,可以一直连续到街上。 在这队人中,最前面的那个,就是旨意使大人,就是不久前随宗主大人进皇宫的那个白衣宗门子弟,不过,此时的少年,早已换上了华丽官服,泰然地坐于马上,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跪在自己面前。 这时,井淮安等三人匆匆赶来。 井淮安上前,单膝跪立,俯首低头,陈梦玄则从容地站在一旁,身后紧紧地跟着江小乙。 井淮安:“御命使井中月,内务使井淮安拜见旨意使大人。” 旨意使的眼睛里流露出戏谑的眼神:“淮安,本官方才还在想,你是要本官等你多久。” 井淮安:“这是淮安的怠慢,淮安甘愿受罚。” 旨意使冷冷地说道:“你罚的起吗?” 井淮安沉默着,跪在哪里。 旨意使静静地盯着井淮安,随性地伸出一只手。 旁边的一个下人急忙从双手捧的匣子中取出一个精美的腰牌,由旨意使一旁另一个武士接过,双手呈给旨意使。 旨意使捏着牌子,随手丢在井淮安的面前。 旨意使:“我的御命使大人,皇上不是很欣赏你呀。” 突然,旨意使抬高了嗓门:“井淮安接旨!” 井淮安双膝跪地,把头紧紧地抵在地上。 旨意使:“宗主大人口谕。” 旨意使:“玄月有命,井淮安听命。” 井淮安:“井淮安接命。” 旨意使:“宗主有令,因你城防不利,齐州百姓险遭屠戮,今免去你御命使之职,今后不得指挥宗门队伍一兵一卒。待你与北域使臣一道行至京都,再做发落。” 井淮安:“井淮安接旨。” 旨意使微微笑道:“井大人,这次委屈你了。” 旨意使转过头,轻蔑地瞧着陈梦玄:“你就是,北国的使臣?” 陈梦玄轻轻地抬头,抱拳施礼:“正是。” 旨意使微微前倾着身子:“我怎么听说,北国只有两个使者?哈哈哈。” 陈梦玄微微笑了笑:“江南路远,南国纷纷,吾皇度德量力,故只派我二人出使江东。” 旨意使:“放肆!” 陈梦玄:“今日见旨意使大人所言所作,深感吾皇所言极是。” 旨意使:“你。” 旨意使紧紧地握了握马鞭,又想了想礼节,不便发作。 旨意使:“北国杨贼,扰我江南多年......“ 陈梦玄仰了仰头:“大人放心,杨贼势小,不足为虑。” 旨意使:“但愿如你所愿。” 看着旨意使脸上的神色变化,陈梦玄,江小乙莫名地感到一丝疑惑。 这个旨意使,刚才到底想说什么,不像是挑衅...... 这时,旨意使把目光投向江小乙。 旨意使:“你就是,江小乙?” 江小乙抬起头,冷冷地望着旨意使:“正是在下。” 看着旨意使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令江小乙的心里浮现出一缕不安。 旨意使:“江东有流言多日,我想知道,你是哪个江小乙。” 江小乙想起陈梦玄之前告诫他的话。 冷冷笑道:“你猜。” 旨意使看着江小乙的表情,在他脑海里闪过一幅似曾相识的画面,轻轻地倒吸一口凉气。 旨意使还是摆出他那不可一世的表情:“旨意已达,本官告退。” 旨意使大声一念:“回府!” 身后的队伍一阵躁动,指令在各小校的嘴里一声接一声地传递。 井淮安抬起头:“旨意使大人,北国使者,将由谁指挥护送。” 旨意使:“暂由井洛依指挥。” 井淮安:“淮安斗胆,这是谁的旨意。” 旨意使:“公子洛川。” 这是,一个侍者上前给旨意使牵马,旨意使刚刚转过马头,由急忙转向井淮安。 旨意使:“南天有变多日,凶险至极,大人你要小心。” ...... 井淮安大声念道:“恭送旨意使大人!” 第十八章 天变(下) 微微的风,轻轻地拂起了地上的落叶与花瓣,将它们抛洒在这晴朗午后的天空下。 陈梦玄静静地站在那棵大树之下,仰着头,静静地看着花与叶,在空中飞舞。 陈梦玄的身后,静静地站着江小乙和井淮安,众人都沉默着,仿佛想要融入这寂静的天。 刚刚送走了宗门的旨意使,街市上也不再传来军队与马蹄的声音。 一阵开门声,郭敬怀小心地走了出来。 慢慢地,郭敬怀来到陈梦玄身旁。 郭敬怀:“陈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陈梦玄:“你和井大人的处境都比较危险了。” 陈梦玄:“我打算拖延行程,能拖一天是一天,尽可能晚些抵达京都。” 井淮安:“大人是想为我争取时间吗?” 陈梦玄:“不止是如此。” 陈梦玄:“其实井大人这是步死棋,无论如何,宗门都不放过你。” 井淮安:“齐州到京都不过四天时间,大人想要拖多久。” 陈梦玄:“我还没有多少把握,只是猜测。” 陈梦玄:“公子洛川到底还会不会出面。” 郭敬怀:“什么意思?” 陈梦玄:“这次,旨意使已经手下留情了,公子洛川应该还会出面救井大人。” 陈梦玄:“我刚才一直在想,那个旨意使,临走前的那句话究竟还有什么意思?” 陈梦玄:“南天有变。” 井淮安:“大人的意思是,公子洛川会为我们作宗门内应?” 陈梦玄:“还有可能,是巴蜀的势力,所以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天空下,只传来轻轻的风声。 陈梦玄:“郭大人,你所统辖的禁卫军能和宗门对峙多久?” 郭敬怀:“不可能对峙。” 郭敬怀:“禁军这些普通人没有任何实力与宗门那些修炼人士抗衡,虽然宗门的规矩不准许宗门子弟对凡人使用秘术,但是倘若形式有变,谁也不敢确定会发生什么。” 郭敬怀:“朝廷可以调度的精通秘术的人只有区区几个,所以宗门一直没有把朝廷放在眼里。” 陈梦玄有些沮丧地低下头,沉沉地叹了口气。 井淮安:”陈大人你可不可以给北国上疏,请北君出兵在长江干预,宗主惦记长江的龙脉,等会要皇上发兵监视,短时间不会对皇上下手。“ 陈梦玄沉默了一会儿,思考过后,觉得不能把江南这些清风茶楼的密秘告诉他们。 陈梦玄:“容我考虑考虑,文书很难安全传到北国。” 陈梦玄:“这些事情还是再从长计议吧,先计划一下我们何时启程前往京都。” 江小乙:“大人,我们是不是应该把旨意使的任命告诉井洛依。” 陈梦玄:“对了,公子洛川为什么要井洛依担任指挥使。” 井淮安:“也对,完全可以从宗门再派一个亲信来接管队伍,让自己的亲妹妹担任这么危险的职位,他应该有自己的目的。” 这时,天色逐渐暗淡,风也开始逐渐剧烈起来。 陈梦玄:“不对,情况不对!” 陈梦玄快速伸手,作出印结:“破!” 突然,原本人来人往的院子在一瞬间冲起了一股不小的风,无数的花瓣,尽在这股气流中飞舞。 惊吓了那些侍女与家仆。 片刻,风停了,只留下了满地的花瓣。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突然显现的陈梦玄等人。 看着愈发惨淡的天空,众人心感不妙。 陈梦玄:“快来人!” 迅速的,跑来七八个黑袍宗门子弟,在陈梦玄面前纷纷抱拳施礼。 宗门子弟:“陈大人,有什么事。” 风声,也愈发强烈;天色,也愈加压抑。 陈梦玄:“查一下天机,我想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人在作祟!” 几个宗门子弟愣在那里,面面相觑。 终于,一个宗门子弟向陈梦玄回答道:“大人,我等修为不足,还不会查此天机。” 陈梦玄恍然想起,这里不是北国,没有天师府,没有锦衣卫。 郭敬怀忍不住问道:“陈大人,雷雨将至,有什么不对吗?” 陈梦玄看着郭敬怀几分疑惑的表情:“你们没有发现吗?” 陈梦玄又看了看井淮安的眼睛,井淮安疑惑地摇了摇头。 陈梦玄突然转过身,看着江小乙,江小乙的突然脸上闪过了几丝恐惧。 江小乙小声说道:“大人,好像是你的星象。” 北国。 此时的北国,却还沉浸在午后的宁馨之中,晴朗的天空还看不出任何异样。 天师府尹匆匆地进了皇宫,一个太监领着路,天师府尹焦虑地走着。 几经蜿蜒,两人来到了皇上的尚书房。 走到门前,那个太监转过身对天师府尹说道:“大人稍等片刻,我去通报陛下。” 天师府尹虽然满心焦虑,却也只能在外等候。 天师府尹:“那就有劳公公了。” 进了尚书房,公公来到皇上面前。 公公:“陛下,天师府尹求见。” 皇上正在看着各地送来的折子,头也不抬地说:“宣进来吧。” 公公:“诺。” 一会儿,天师府尹急忙跪下:“臣天师府尹拜见吾皇。” 皇上头也不抬,淡淡地说道:“起来吧,查到什么事了。” 天师府尹:“陛下,南天有变,江东出大事了。” 皇上:“哦,不稀奇了,江东巴蜀常有冲突,损兵折将,常有的星象异变。” 天师府尹:“陛下,可这次,天师府查的天机星象显示,出事的,是个北国人。” 皇上停下了笔:“继续讲,查过对应星官吗,是谁施的秘术。” 天师府尹:“回禀陛下,臣密秘查过,如果不是陈梦玄大人。” 天师府尹沉默了。 皇上有些不耐烦:“接着讲。” 天师府尹:“是杨焕云。” 皇上急忙站起身,离开了座位,急忙扶起天师府尹。 皇上:“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天师府尹:“陛下,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