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危城
残破的城墙上到处是残尸碎肉，李兴强忍着干疼咽下最后一口窝头。“头，建奴又上来了。”
李兴没有回头，随手拿起腰刀，扶着墙垛慢慢站了起来，看着蜂拥而至的绿营兵淡淡地说了句“顶住这一次，咱们又能多活一天。”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李兴不是明朝人。之前不过是横店的一个武打替身。
因为要拍一个从山崖跳下去的戏，导演说要逼真便悬赏一万五让替身带吊威亚跳崖。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李兴纵身一跃，吊威亚断了。然后李兴就到了这里。
在大山里浑浑噩噩地转了两天便遇上了磨盘山败退下来的的明军。
因为他身材高大，手上还有两下子，李定国便收留了他。
通过和明军士兵的交谈，李兴才知道此时居然是明朝永历十三年，而清军已经攻占了云南大部分地区。明军仅仅剩下永昌一府之地。
他前世就是一个明粉，更是厌恶后世满清宁与友邦，不予家奴的丑态。毫不犹豫地便加入了明军。
李定国从丽江撤退时便将他补充到巩昌王白文选的军中，守卫永昌最后的门户玉龙关
仅仅在玉龙关打了二天，由于李兴颇有勇力，砍死了几个绿营兵和一个汉军旗的二鬼子。李兴就由一个大头兵升到了总旗。
不过他们旗的兄弟已经不足三成，长达20米的城墙上稀稀疏疏的还剩下十几个人。
不过因为李兴有点武勇清兵倒是不敢从他守卫的这段城墙强攻。
容不得李兴多想，负责攻城的前锋绿营兵已经冲到城墙下。
一时之间，铳炮齐鸣，明军士兵对着城下的清兵拼命地放着火铳，弓箭，瞬间便有数十名绿营兵死伤。
不过绿营兵亦不示弱，仗着人多一队队火铳兵朝着城墙集火射击，弓箭兵也是弯弓搭箭，虽然有城墙掩护也有十几个明军士兵倒下了。
眼看着城上火力被已方压制，绿营兵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他们打着号子搭起一座座云梯，然后作为先登的士卒或是嘴里叼着刀或是手里顶着盾如同蚂蚁般，顺着云梯蜂拥而上。
另一部清军却是推起冲车拼命地撞着城门。
玉龙关城仿佛大江中的小舟，摇摇欲坠。
巩昌王白文选一手提刀一边下着军令：“张国用你去准备金汁，赵德胜速去堵门，还有速度准备震天雷。”
白文选在军中素有威望甚得军心，明军虽然一路溃败然军心未乱，所以虽败不乱。
一队队明军士兵抬起早就准备好的滚烫的金汁顺着城墙沿着云梯倒将下去。
更多的士兵举起石块朝着绿营兵的头上砸了下去。
还有士兵将一堆堆准备好的干草木板扔向城门洞口放起火来。
一时间城楼下箭如雨下石矢齐飞，浓烟滚滚，加上臭气熏天的金汁。
城关下的绿营兵死伤无数狼狈不堪，仿佛潮水般一样退了回去。
城上的明军欢呼起来，“建奴败了，建奴败了。”
白文选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西下的太阳，今天总算又守住了一天，又能为晋王争取一天缓冲时间了。
看着潮水般退下来的绿营兵。
清廷议政大臣，多罗贝勒尚善大怒道：“郭云龙何在？小小玉龙关居然挡住我大清军二天，你郭云龙干什么吃的，我调汉军旗500人助战，今晚本将要在玉龙关过夜。”
“属下遵命，不破玉龙关绝不收兵。”郭云龙是吴三桂麾下游击将军，素有勇名，这次是奉吴三桂之命作为追击永历的先锋。
郭云龙知道只要拿下永历，他郭云龙一个总兵跑不了，说不定还能捞个爵位混混。
郭云龙身着双甲高呼道：“大丈夫生于世间，当建功立业，破城只在今日，先登城者赏银千两，官升三级。”在数十个亲卫的保护下郭云龙亲自登城。
一时间清军士气大振，那500汉军旗更是箭不虚发，顿时便有十几个明军中箭身亡。城楼上的明军被压制的根本不敢抬头。“
上震天雷”白文选一边沉着地下了命令，一边提刀砍翻了一个刚冒头的清兵“杀呀”郭云龙一马当先顺着云梯登上左侧城墙。
城头上一下子涌上数十清军，郭云龙左劈右砍逼退周围的明军，高呼到：“明军败了，明军败了。”一时间明军人心惶惶。
白文选一看左侧城墙被清兵突破连忙率领亲卫冲了上来，挥起大刀便朝郭云龙脖颈处砍去。
这郭云龙却是先登城楼士气正旺，也不避让单手抓住白文选势大力沉的一刀，顿时手上血如泉涌，郭云龙却毫无忌讳挥刀便砍向白文选的头。
白文选只得弃刀后退，一时间，郭云龙浑身浴血，状若魔神，一连砍翻几个白文选的亲卫。
“保护殿下，快保护殿下”，白文选的亲卫大急道。
城头下观战的尚善不禁点头哈哈大笑，回顾左右到：“郭云龙果然是个猛将，吴三桂不欺我也。”
这边郭云龙一时威风凛凛，绿营兵顺着云梯如潮水般涌入。
这边李兴刚杀败了攻城的清军，便接到张国用的命令支援郭云龙攻击的这段城墙，保护巩昌王殿下。
李兴提刀赶到城墙左侧时，左侧城墙清军不下数百，白文选麾下只剩数十人，眼看便要倾覆。
李兴奔跑中抓起一锅滚热的金汁就朝郭云龙砸了过去，然后一个蹂身就扑向郭云龙，郭云龙躲闪不急，刚避过铁锅就被李兴扑倒在地。
郭云龙刚避开铁锅便提刀从侧面砍杀李兴，却不防被李兴扑倒，长刀脱手，只能举拳砸向李兴左脑。
这边李兴扑倒郭云龙就在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朝着郭云龙脖子猛的一刺。
这个从山海关一路跟随吴三桂杀到云南的刽子手顿时气绝身亡。
李兴顺手提起郭云龙的刀割下他的脑袋一边高呼道：“敌将以死，尔等还不投降”，城楼上的清军顿时人心惶惶军心大乱。
各处支援过来的明军顿时高呼道：“建奴败了，建奴败了”城头上明军士气大振，对着清军就是一顿砍杀。
失去主将的清军就如同没有头的苍蝇一时间狼奔猪逐，仿若鸟兽一般四散逃命。
城外观战的尚善看着如同潮水般退下来的清军士兵，双手紧握刀柄，沉声道：“让将士们归营吧。”
回顾身边汉军镶黄旗佐领佟国恩道：“今晚二更造饭，让将士们饱餐一顿，本将要今晚夜战，等活捉了白文选，老子要活剐了他。”
至于郭云龙勇则勇矣，不过是我们满洲的狗，死活无所谓，我大清汉奸遍地，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到时候让吴三桂抚恤下家小也算对的起他替大清卖命了。
“郭云龙，玉龙关”大明巩昌王殿下白文选意兴索然地左右摆弄着郭云龙那个圆溜溜的人头。忽地转身：“李兴阵斩敌酋升玉龙关千户，领游击将军，助本王协守玉龙关，你可满意？”
“属下谢殿下厚恩，必定以死报国。”李兴连忙出列行军礼单膝跪地谢道。
白文选不由地抬头定睛看去，只见李兴身材魁武眉目方正，不禁环顾左右赞道：“好一个勇士，今阵斩郭云龙，以见其勇，不过我军不足三千，城外之敌有万余，后续尚有吴三桂和屯泰部，敌我实力悬殊，玉龙关城低池浅必定不可久持，未知你可有良策？”
白文选这也算是事急心乱，他数次和张国用，赵得胜等人协商，玉龙关根本守不住，前途渺茫。
玉龙关若失，永昌必不可守。到时候跟随他的这些兵将，他一直倾慕的晋王，还有他们的天子何去何从？所以他不由地问起了今天救他的汉子。
白文选定睛看着半跪在地的沉默不语的李兴，不由地叹道：“就连晋王多不能解决的事，看来我亦是病急乱投医了，罢了李兴你起来吧，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李兴低头答道：“属下遵命”便沉声站起，他一抬头便看到白文选颓然坐在书案前，年未四十却头发灰白。
不由的沉声道：“殿下，孤城必不可守，吴三桂屯泰大军磨盘山之战亦是损失惨重现在据说已经回军昆明，我玉龙关虽然是孤城，然尚善军也是孤军。属下本是山野流离之人蒙殿下收留，便以死以报殿下。”
白文选不禁眼光一亮：“你有何良策？”
李兴道：“属下今日阵斩郭云龙，明日尚善必然全军来攻，我玉龙关只得二千之众必然败亡，今困守亦死，全军猛攻亦死，属下意欲得猛士数十今晚袭营，殿下则身率全城之众以为后援，待敌营大乱，将军举兵猛攻或能起死回生。”
白文选颔首沉吟道：“好一个困守亦死，猛攻亦死。”霍然起身道：“本王便如你所想舍身取义又如何？”
环顾左右道：“张国用速去永昌报信，李兴你便挑选猛士数十今晚子时偷营本王自率全城之众突袭尚善。”
白文选没有藏私直接从本部亲卫调了三十个给了李兴。
夜凉如水，月色朦胧，南方本就潮湿多露水，李兴举起手上的酒碗看着面前这一个个陌生的面孔。
“喝了这碗壮行酒，不破敌营不罢休。”言毕用力砸碎了酒碗。
五十多个汉子也是奋力摔碎了酒碗。
李兴沉声道：“名字大家多留下了吧，兄弟们无论谁活着记得给剩余的兄弟们烧点纸钱。”
言罢五十多个汉子一个个借着夜色的掩护顺着绳子滑下了城墙。
正是：玉龙关上血未干，尚善寨中战正酣战。
第二章夜战
爱新觉罗尚善，清廷镇国公费扬古之子也。
这次清廷三路入滇，尚善被顺治寄予厚望，授封多罗贝勒，随同信郡王多尼一路长驱直入连破贵阳，曲靖，昆明。
磨盘山之战后清军损失惨重，多尼一病不起，吴三桂首鼠两端。
尚善年方二十七，正是血气方刚，锐意进取之际。
他坚决反对屯泰，多尼，吴三桂等人回师昆明休整再战。
认为杀敌一万自损三千，李定国兵退磨盘山早已经锐气丧尽，此时不进兵坚决追击。
若是等李定国缓冲过来，按李定国在云南的威望，加上云南地形复杂，山多林密，再被打两个伏击，怕就不是一两个磨盘山的事了。
于是他亲自点了四个牛录的满洲正白旗加上一千正黄旗汉军裹挟绿营兵一万余人一路衔尾追击，直扑永昌。
一路所向披靡，却被这小小玉龙关堵了三天。
更是在今天的攻城战中折了吴三桂爱将郭云龙。
时值子夜，尚善亦是夜不能寐，更想到今晚三更的夜战破城，更是凭添几分忧愁。
随手翻来满洲贵族人手一册的三国演义，翻手处赫然是甘宁百骑劫魏营。心中霍然一惊：“白文选莫非把自己当成曹孟德也来一次偷营”
不过这个意识在脑海中微微一过。
尚善哂笑一声，他自幼学习兵法，营寨的防御更是滴水不漏。
寨前还挖了两道暗沟，明岗暗哨安排了数百个，甚至还调了正白旗四个牛录巡营。
白文选若是来偷营自己正好顺势杀进城去，破了玉龙关，永昌无险可守，大军数日便可驱永昌，自己正好得此灭国大功。
夜凉如水，李兴带着五十多个明军身着从清军尸体上扒下来的号衣，只在左臂上绑了条白巾，顺着绳子从城墙悄悄坠下。
“兄弟们听我的命令悄悄的从侧面绕过去。”李兴低声招呼着。
不得不说尚善的营寨修的如铁桶一般，李兴带着数十明军一路悄悄潜行绕了几次居然没有发现一处漏洞。
李兴心中大急只得悄声下令埋伏到建奴后寨去，等待时机。
白文选回顾身后赵德胜说：“孤白日看到尚善营寨颇为严整，李兴怕很难找到机会。国事如此，我等更不可懈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二更以过，白文选拍墙哀叹道：“天明之后此城必不可守，赵将军速去准备火种，火药，明天烈火焚城，孤与玉龙关共存亡，也算对的起大明天子了。”
“殿下快看，建奴军寨有变。”白文选身后侍卫惊呼道。
白文选在万千思绪中蓦然惊觉，定睛张目，目光到处满清营寨灯火通明。
连忙回顾赵德胜说道：“赵将军速度点兵备战，多准备干柴干草，尚善年少轻狂敢来夜战真是欺我大明无人矣。”
他顿了一下又言道：“让城内弟兄们多穿上清军号衣绑白巾为记，城上的弟兄就不必了。”
力量悬殊太大，也只能乱中求生了，至于是生是死就得看各人的造化了。
满清多罗贝勒尚善的大营内灯火通明，刀明甲亮。
尚善环顾左右将佐下令道：“石总兵令你部率军攻击城门左侧，二更攻城，三更必须登城，不然军法从事。”
石天慨然应道：“末将必定身先登城不破玉龙誓不罢休。”
尚善依次下令周国定攻右侧，万支笔攻城门。汉军旗佟国恩部全军压上五百火铳兵城墙下压制明军火力，剩下五百人着双甲混在绿营兵中预备登城。
仅仅留了四个牛录的满洲兵还有原秦国主孙可望帐下驾前军副总兵关有才部数百人看守大寨粮草。
一队队绿营兵依次走出营帐分成三个军阵带着无数的云梯盾车仿佛潮水般朝着玉龙关撞了过来。
尚善又下令在城前高地上竖起了他的大旗，带着数十个戈什哈在高地上观战。
尚善志得意满回顾正白旗佐领苏纳道：“今日破城，便直驱永昌，看本将生擒朱由榔，建不世之功。”言毕哈哈大笑。
苏纳恭维道：“将军神威盖世，抵定天南，还朝之日还望大将军美言几句把末将调出正白旗，属下必定以死报之。”
苏纳正白旗出生，多尔衮死了之后正白旗便受到顺治打压，他日子也不好过亦想为自己弄个出路。
尚善心情大好说道：“只要你诚心任事，本将便赏你个几个前程又如何！”言毕便令传令兵发动了攻城命令。
石天等人接到尚善的军令后便指挥各自的部下纷拥而上。
上万绿营兵分成三股朝着各自预订的攻击点猛攻过去。
一队队绿营兵弯弓搭箭，手持火铳朝着城墙警戒，更多的绿营兵扛着云梯推着冲车往城墙攻了过去。
周国定，石天等人没打算突袭，城下这么大动静，白文选如果还能睡着了，这仗就不用打这么久了。
他们只是赌经过白天的血战，明军的守城物资肯定不充足。
“进攻，进攻”一队队清军不停地高呼着。
一架架云梯竖了起来搭挂在城墙上。
密密麻麻地清军士兵仿若蚂蚁般分成十几队朝着城墙上爬去。
石天周国定等人更是身着双甲在亲兵的掩护下开始登城。
玉龙关下杀声震天，赵德胜不需要白文选吩咐，在绿营兵登城的时候就把早就准备好的点火之物朝着城下扔去，然后火箭齐发，一时间城下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把个玉龙关点成白昼一般。
刚爬上云梯的绿营兵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撤，撤，撤”绿营兵如同潮水般往后退去。
石天等人大怒亲手砍死了几个带头的营兵。大呼道：“后退者死，全军往前进攻，天明之前必须攻下城关。”
说完便带头举盾冒烟突火重新架起云梯朝城墙登去。
尚善回顾汉军旗佟国恩道：“你带着你的人也上去吧，天明之前必须破城。”
佟国恩大声领命，带着汉军旗的人加入登城的队伍。
明军本来人就不多，汉军旗的加入成了压在玉龙关城上明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队队的清军爬上城楼，只两刻钟的时间便有数百名清军涌上城楼。
白文选浑身浴血背靠一根木柱拼命地挥着刀。
赵德胜领着一队亲兵高呼道：“巩殿下事不可为，快走吧末将来断后。”说话间挥刀又砍死一个清军。
佟国恩率领几百名汉军这时候也登上了城楼，这时候城门口突然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早就摇摇欲坠的城门也被冲车撞开了。
数百个攻城门的绿营兵手持长矛大刀突进城中。
尚善在高坡借着玉龙关上冲天的火光看的真切抚掌大笑道：“城破矣，此战之后，伪明再无能为也。”
身后的苏纳眼瞅着城破在即，便纵马往前请战道：“贝勒爷让奴才们也出击吧。”
尚善心情大好，笑道：“去吧，去吧，多砍几个南蛮子的头来，以后就再没多少机会了。”
苏纳下马叩谢道：“奴才等多谢主子爷。”八百余名建州马甲呼啸着冲下高坡，如同一团旋风朝着城门冲杀过去。
白文选被赵德胜保护着退到西门，同时点燃了早就准备好的引火之物来迟滞清军的追杀。
二千余明军只剩下一千三百人还几乎人人带伤。
赵德胜猛的一跪，悲呼道：“殿下速去永昌汇合晋王，末将拼死也替殿下守在西门绝不后退半步，墙在人在，至死方休。”
石天，佟国恩等人率兵突入城关之中便指挥兵将直驱西门。
“快，快，快，一定要赶在苏纳之前拿下西门全歼明军。”周国定不停地督促着士兵往城内进攻。
白文选以刀柱地高呼道：“大丈夫生于世间，有死而已，孤能死国亦能传名千古，”
言罢令赵德胜竖起他的大鏊传令死战。
一时间明军士气大振余者皆高呼死战。
正是：拼将一死酬知己，壮士百战报国恩。
第三章偷营
夜凉如水，残月似血。李兴带着数十名明军勇士埋伏在尚善大寨的右后方。
“将军不好了，清军大举攻城了玉龙关破了，我们怎么办？”
李兴紧顶着高坡上尚善的大旗，头也不回道：“你去把陈博叫过来，咱们也该动了。”
陈博是个精壮的川东汉子，他跟随白文选已经五年多了，平时素有武勇。
所以白文选让他做了亲卫副统领，这次夜袭白文选让他带着三十名亲卫归李兴调遣。
陈博悄悄潜行至李兴身边，也不行礼，只拱手说了句：“将军有什么吩咐？”
他有他的骄傲，磨盘山之战，陈博亲手杀了四个八旗兵一个副佐领。郭云龙想来亦不是自己的对手。
李兴盯着陈博良久道：“陈将军，玉龙城破在即，巩殿下危在旦夕之间，我刚才看到正白旗的马队已经奔玉龙而去，尚善身边卫士不足百人，此天赐良机也，我欲令将军速率20勇士焚烧尚善后寨。”
说到这里，李兴微微一顿，又言道：“待大寨火起之时，我便带剩下勇士从左侧突袭尚善大纛，将军可相机而动。”
陈博虽然心高气傲，但听到李兴敢以屈屈二三十人突袭尚善大旗，亦不禁动容，抱拳道：“李将军保重，待尚善本阵乱起我必然率军赶到，虽万死不退。”
高达三丈的鎏金大纛下尚善驻马扬鞭，身旁百十名戈什哈点着数十个火把，把这个仅仅两米多高的小坡照的亮如白昼。
他不时地和身旁的戈什哈佐领低言几句，神采飞扬。
是他多罗贝勒尚善力排众议，独力西向，今日玉龙即下，永昌便在他马足之下。
只要占了永昌，整个滇西可以传檄而定，就算抓不到李定国，朱由榔。
他们也只能在滇西的万山之间苟延残喘了。
而他爱新觉罗尚善便是能独得抵定西南之大功，而那个祸害大清数年的李定国李老虎只不过是他多罗贝勒军功的踏脚石。
想到这里，尚善欲加心潮澎湃。
等到苏纳的马队直驱玉龙关时，清军大寨留守的士兵只剩下绿营兵关有才部五百余人。
陈博带着二十余人悄悄地越过壕沟，待翻过寨墙搬开鹿角后。
整个清军大营在陈博眼里便成了一名衣不蔽体，烂醉如泥的大姑娘，任意陈博放手施为了。
“点火，快，快，快”陈博低声下着命令，时值初春，南方虽潮湿，然天气尚干，营帐，望楼等建筑却是一点就着。
那火点燃之后，更是火借风势，风借火势。把个清军大寨烧的亮如白昼。
陈博更是借着火势一边扯下身下穿的清兵号衣高呼道晋王兵到。
数十名明军士兵一边点火一边亦高呼晋王兵到。
营寨火起之后万有才只聚集了十余名绿营兵，正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营失守，失陷军机，就算打退偷营的明军他万有才亦是死罪难逃，一时间仿徨无着。真是千愁万绪上心头。
便好似十万楚歌围垓下，乌江自刎呼霸王。
他心中一横便提刀刎颈，可是那刀刚提到脖颈处却是始终多割不下去。
这边陈博率兵呼号而来“晋王兵到，降者不杀。”万有才慌忙跪地高呼道降了，降了。
李老虎那是什么人，十五万驾前军在他面前和纸糊的一样。
就算是高高在上的满大爷也被他砍死了一个亲王数十名都统，章京。
我万有才算那根葱，敢跟晋王提刀子，万有才跪在陈博面前头也不敢抬。
“万总兵，居然是你？”万有才忙不迭地抬起头来。一看居然是陈博，心中大喜。
那会孙李还没内哄时候白文选隶属孙可望帐下，他和陈博也算是老相识了。
连忙爬了起来道：“陈兄弟别来无恙，兄弟也是被孙可望裹挟才投的建奴，望陈兄弟在晋王面前给咱美言几句。”
陈博眼珠一转说道：“晋王殿下率军万余距玉龙关不足数里，兄弟是来打先锋的。不过想要晋王宽恕，万兄总得拿出点功劳吧，我看尚善大纛便在土坡，只要破了尚善，晋王定会重重有赏。”
万有才亦是狗仗人势，听说晋王大军在侧，而自己因为兵少，一向不为尚善看中，心中一横霍然从身边亲卫手里夺过刀来，大呼道：“我本堂堂男子汉，岂可为奴作牛马。”
言毕挥刀割下脑后的金钱鼠尾，大呼道兄弟们杀奴。便挥刀往土山杀去一路收拢溃兵，待杀到前寨的时候陈博他们居然收拢了四百多人，直扑土山而去。
后寨火一起，而大营又无人报信。心中顿时一颤连忙下令身边的戈什哈副佐领布泰率人去查看后寨军情。
李兴埋伏在土坡下面眼瞅着布泰率人赶回大营心中大喜，回顾左右道：“陈将军事成矣，破贼只在今日给我杀。”
二十几个明军勇士挥舞着大刀以李兴为箭头呼喊着晋王兵到降者不杀直扑尚善的大纛。
尚善大惊失色身边的戈什哈佐领阿思齐更是高呼：“你们几个保护大人其余的跟我来，杀死这帮南蛮子。”
李兴挥刀砍死身侧的一名戈什哈，忽然心中一惊，连忙侧身避让。
却是不防被阿思齐砍中了后背，顿时血如泉涌。
李兴亦是勇悍，只把手中大刀朝阿思齐正脸砍去。
阿思齐砍中李兴正是旧力用尽，新力未生之际，只得一个懒驴打滚避开李兴这势大力沉的一刀。
李兴一刀抢占先机，更是得理不饶人。踏步向前兜头又是一刀。
阿思齐眼看着李兴距离大纛不足百步，心中一横偏头闪过。
他猛地往前一扑。便死死地抱着李兴的大腿。高呼道：“大将军快走。”
尚善不由大急。自己大军全部投进了玉龙关。
这边李老虎却杀到他面前了，却不知道李老虎带了多少人来。顿时心乱如麻。
那边布泰带着数十名戈什哈刚跑到前寨便被陈博，万有才围杀。
仅仅三个戈什哈杀出重围往高坡逃来。
他们一边打马飞奔一边高呼道：“将军不好了，老本贼来了，大营失守了。”
拦截李兴部的戈什哈们顿时慌了神，锐气丧尽只得边打边往尚善大鏊退去。
这边李兴被阿思齐缠住也是大急。他知道已方人少，一旦天亮，又或者是苏纳回防，则满盘皆输。
他心中一横，硬用肩膀挡了阿思齐一招，却是挺刀对着阿思齐胸口撞去。
阿思齐这一刀根本没法避让只能用手来挡。
却不料，李兴化刺为砍。兜头便是一刀。霎那间，阿思齐的大好头颅便被砍飞出去。
李兴劈死阿思齐后，亦顾不得止血，便呼声上前直驱尚善大纛。
尚善大惊只得在戈什哈的护卫下往土坡侧方退去。
他知道大营丢了，只得退往丽江以图再战了。
这时候陈博亦率军赶到土坡时正看到那根象征着满洲正黄旗天子亲军都统，多罗贝勒尚善的大纛徐徐倒下。
他看着浑身浴血的李兴足踏黄旗，提刀指天。
陈博不由的咽了口吐沫，心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大丈夫当如是！
玉龙关西门，苏纳刚刚冲杀到城下便得知了大营受到攻击的消息据说是老本贼全师而来。
他顿时心慌意乱只能又率军往尚善大寨赶去。同时传令佟国恩，石天各部顺速回防。
白文选，赵德胜此刻身边以不足千人，忽然看到东面火起，清军如同蚂蚁般往城外退去。
白文选不由得抚掌大笑道：“事成矣！给本王牵马，伤重者守城，余者跟本王杀敌。”
白文选，赵德胜等人纵马提刀大开西门大呼杀敌。
赵德胜更甚，明明是白文选的部将，他却是纵马扬鞭率数十骑仿佛离弦的箭矢般朝清军后队杀去。
他一边挥舞着马刀砍杀挡在身前的清军，一边高呼道：“晋王到，跪者生，逃者死！”
石天等人所部绿营兵本来多是孙可望驾前军的部下，又多是步军，当听到赵德胜所部高呼晋王到之后，顿时心胆俱裂。
一大片一大片的绿营兵毫不犹豫的放下武器跪伏于地。山呼晋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正是：两蹶名王显声威，十万驾前心似灰。千秋晋王声名传，万军闻名辟易归。
第四章追亡
尚善在十余名戈什哈的保护下纵马逃离高坡。
他亦是久经战阵，只在逃离高坡之后便回顾左右道：“苏纳，佟国恩尚在城中，咱们只要突入玉龙关阵斩白文选还有一分胜算不然一旦白文选和李定国合兵一处，我军则死无葬身之地也。”
言毕便一马当先朝着玉龙关狂奔而去，那知道刚冲出三十余米，两旁密林里便有数十支利箭射出，数名毫无防备戈什哈便被射落马下。
尚善急忙勒住马回顾左右只剩下十余人。
抬眼看去，只见从密林中杀出一支人马领头的却不是别人，正是他留守大营的绿营兵左哨总兵万有才。
万有才领着数百个大光头，他向陈博投降的时候就带着手下割了辫子。
万有才哈哈大笑：“想不到我万有才能建此奇功，尚善你一向看不起老子，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言毕又发出一阵狂笑道：“兄弟们给我上，拿下尚善晋王必不会亏待我们。”
“呸，本将就知道南蛮子不可信，万有才你个狗奴才安敢叛我，本将一定要把你给剐了。”
万有才也不生气，嘿嘿一笑：“兄弟们上呀！”
数百名绿营兵蜂拥而上，尚善只能带着剩下的戈什哈从斜刺里杀去。
万有才亦不多话纵马提刀便直冲尚善杀去。
尚善不敢恋战，亦不顾身边卫士死伤，只是拼命地打着马往前冲。
万有才从侧面杀过来直取尚善，眼看两马相近，万有才直接挥刀对着尚善的脑袋兜头就是一刀。
尚善亦是久经沙场，马术精良之辈，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猛的一个侧身抱着马脖子便冲了过去。
万有才这一刀没砍下尚善的脑袋却是砍下了尚善的金盔。
万有才一个翻身用手中马刀挑起尚善落在地上的头盔，哈哈大笑：“尚善已死，尔等还不降。”一边纵马朝尚善逃跑的方向追杀而去。
却说佟国恩，苏纳杀回大寨。只发现营寨火光冲天，而尚善观阵的高地却是被明军占了。
佟国恩等人不知明军虚实，亦不敢冲杀高坡上的明军。只得依着高坡和玉龙关城之间斜刺里走。
尚善被万有才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只得打马往高坡侧面而去，佟国恩眼尖，却是借着清晨的微光发现了被万有才带着十余人追杀的尚善。
不需佟国恩多言，苏纳带着马队便朝万有才那边杀了过去。
尚善被万有才追的无路可逃，他低伏在马背上，从余光里发现一队骑兵杀到，心中一凉。便坠下马来。
“爱新觉罗的子孙只有阵丧的，没有投降的！”
尚善拔刀抬头便要自刎。却发现一路追杀他的万有才早就没影了！连忙转过头来。
却是苏纳，佟国恩杀到。二人来到尚善面前连忙滚鞍下马顿首伏地，口称死罪！
尚善几死还生，那里还摆什么多罗贝勒的架子。
他赶忙招呼二将起来道：“老本贼全师而来，我军以是无能为也，只得返军丽江，以图后计，”
佟国恩，苏纳听得李定国全师而来亦是胆寒，连忙应道：“奴才等遵命。”
一行人马也顾不得后面的绿营步兵，打马便朝丽江方向投去。
尚善带着佟国恩，苏纳等人直奔丽水而去，却是苦了石天，周国定，万支笔等人。
城外变故发生的时候，石天正披着双甲杀上了城楼，他杀的兴起，左劈右砍，杀散了周围的明军。
他正要回头招呼自己的属下上城围杀白文选，却发现佟国恩苏纳等人如同兔子般往东门方向逃窜。
城墙上的明军却是欢欣鼓舞高呼晋王兵到。
石天怂了，对着一名刚被他砍伤胳膊的明军士兵跪了下来：“大爷，小的降了！”
周国定，万支笔看到苏纳等人跑了两人相顾一眼，亦是带着麾下亲兵抱头鼠窜。
出了东门后也不打招呼，各自带了数百人一个从左侧一个从右侧往丽江方向投去。
白文选，赵德胜二人追杀一阵因为兵少亦不敢追的太远。
白文选让赵德胜去接应李兴等人，自己则回城收拢部队，招降俘虏。
赵德胜带着数十个亲卫便朝李兴所在的土坡打马而去。
李兴陈博会师之后清点人数只剩下二十余人，而且人人带伤。
李兴猛然立起，纵身跃上一匹自满洲兵手里夺过来的黄骠马，猛地一提缰绳，那马便高高跃起，然后两只前蹄便重重地踏在那面代表着清廷多罗贝勒正黄旗满洲都统的大纛上。
李兴还没穿越之前是个武替身，骑马这种事亦是常有，所以一点也不生疏。
李兴拔刀在手高呼道：“我大明威武！”高坡上剩余的二十余名明军亦是引刀向天高呼：“大明威武，大明威武！”
陈博眼热地看着马踏大纛的李兴不禁叹道：“大丈夫当如是！”
万有才眉飞色舞地挑着尚善的金盔带着三百多个手下回到土坡，然后他傻眼了，哪里有甚李老虎，特么的老子被狗日地陈博给骗了。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既然提刀砍了尚善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于是便提着尚善的金盔屁颠屁颠地跑上了高坡。
一边跑还一边咋呼道：“陈兄弟，陈兄弟，末将幸不辱命呀斩获十几个建奴，还把尚善的金盔给夺了。末将幸不辱命呀。”
说话间忙不迭的把金盔献给陈博。
陈博接过金盔道：“咱们也回城吧！”
数百人鼓噪着往城门方向而去却正好遇上奉白文选将令过来的赵德胜。
赵德胜和万有才也是老相识了。今日险死还生，赵德胜也是满心欢喜。
突然他猛地惊觉。问道：“万将军清军大寨可还有粮草？”
万有才闻言便回首观望。说道：“今天运气好，是北风天，大军粮草屯在左营，想来还能保住一部分。”
赵德胜闻言大喜，连忙回顾身后亲兵让他通知巩昌王殿下。
然后环顾李兴，陈博，万有才等人道：“还得辛苦各位和兄弟跑一趟，多抢点粮食，也能多活几个兄弟。”
诸人忙不迭点头领命。赵德胜让陈博带着尚善的金盔大鏊去见白文选。
自己则带着李兴等人直奔满洲大寨而去。
周国定也是运气不好，他带着数百个亲兵出城之后便是一路狂奔。
看到前面烧的七零八落的大寨，料想里面必然没有明军，便带着麾下一头撞进了清军大寨。
心到只要跑出后寨上了官道，那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却不想遇上前来抢粮的赵德胜，李兴等人。
周国定惊呼道：“兄弟们快跑，”言毕打马便往斜刺里杀去。
赵德胜身后的李兴纵马赶上周国定，猛地横劈一刀。
周国定此刻亡魂丧胆，那里还敢和李兴对阵，只得趴伏在马背上，狠命地拔刀刺向自己的座骑想要冲上官道。
没想到李兴这一刀不是劈他，却是对着周国定座骑前蹄侧身猛地一刀。
周国定的座骑，被李兴一刀砍断了前蹄重重地扑倒在地。
周国定马失前蹄被摔了个狗啃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被李兴用刀抵住了脖子。只得跪下道：“愿降！”
赵德胜不禁赞道：“李将军果然神勇无双！真英雄也！”他微微一顿，又回顾身后万有才道：“万将军你速度收拢残军计点人数收集粮草。”
玉龙关熬战三日，是役明军大捷！
第五章封赏
玉龙关内，赵德胜眉飞色舞地单膝跪在白文选面前。
他拱手道：“启禀巩昌王殿下，我军此战破敌一万五千余人，杀敌三千余，俘虏绿营兵五千多，石天，万有才归降，布泰，阿思齐更是被李兴，陈博阵斩，所得粮草军械不计其数呀！不计其数呀！”
说罢以头顿地：“此皆陛下洪福，天佑大明呀！”
陈博更是命人献上尚善的大纛，金盔道：“殿下，李兴力闯敌巢斩将夺旗，万有才亦是夺了尚善的金盔当为此战首功。”说罢命人献上大纛，金盔。
白文选虎目含泪，以手轻抚大纛，自晋王两蹶名王之后，多少年未有此大捷了，若是此战发生在贵阳或许局势不会糜烂至此！
白文选抚旗良久霍然起身道：“赵德胜你速派人去永昌行在献上金盔大纛向晋王，向朝廷报捷！以安天子群臣之心。”
白文选来回踱了几步道：“此战全靠将士们用命才能得此奇捷！”
言毕他微微一顿，又道：“赵德胜你此战进退有据，令行禁止，本王本当重赏，不过你官已经是前营总兵，至于爵位，本王无权定夺，须禀奏晋王待朝廷定夺方可，你可先去整训俘虏补充此次战损！可否？”
赵德胜大喜连忙顿首跪谢道：“末将谢王爷厚恩，虽肝脑涂地，亦万死不辞！”
凭借此次大捷看来一个爵位跑不了。
殿下让自己整训俘虏，不就是给我补充战损增补兵力吗！赵德胜心中欢喜低头拱手退回本列。
白文选又目视陈博：“陈副统领，突袭敌寨，火烧连营，更是斩杀布泰，此战功勋卓著，本王亲卫统领白胜战死。不知你可愿意接任？”
陈博半跪在白文选面前，思绪良久。
他想到夜里李兴马踏大鏊的英姿，不由地壮着胆子拱手道：“末将谢殿下厚恩，虽万死不能回报，不过末将一直想要在前线杀敌！望殿下成全。”
“跟着本王就不能杀敌了？”白文选笑眯眯地看着陈博。
陈博以头伏地，呐，呐不能言。
“也罢你去赵德胜营中做个参将吧，往后在外，不可堕了孤的名声就行！”白文选笑着说道
陈博大喜叩首：“末将多谢王爷，将来必定多杀建奴，报答王爷！”
陈博退回本列，眉飞色舞地对赵德胜拱了手：“以后还得赵总兵多多照顾！”
赵德胜撇了撇嘴，低声道：“你个兔崽子，殿下身边亲卫不好么，非要来前线送死。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万有才你临阵倒戈，更是夺了尚善的金盔，孤命你为后营参将协助张国用整顿后营你可满意？”
万有才哪里还能有什么不满，没看到石天，周国定两人五花大绑地跪在行辕前等着白文选发怒么。
他忙不停地磕头道：“末将多谢殿下不之恩，从此以后必定对大明忠心耿耿，万死不辞。”
大明巩昌王殿下白文选在行辕中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李兴身上，目视良久，猛地大喝一声：“李兴你上前来。”
“喏”李兴大声应道，挺身上前。
“卸甲”白文选缓声说道。
李兴缓缓卸去身上衣甲。
白文选亲身上前，虎目含泪沉声说道“身披数创，死战不退，阵斩郭云龙救玉龙关于水火之中。更是带伤冲阵，力斩阿思齐，生擒周国定，更是斩将夺旗，以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摧狂锋于顿挫。虽古之恶来亦不能及也”。
“将军能饮否？”未等李兴答话便吩咐左右上酒。
白文选亲自端着酒杯，轻抚李兴身上的伤口“一道伤痕一杯酒，孤为将军解征衣。”
李兴也不矫情，一连喝了十余杯。
他酒意上头，加上连日征战身心疲惫，这十余杯酒一下肚，整个人便如同上紧的发条一下子松了下来，便倒了下去。
白文选眼疾手快一把扶起李兴言道：“孤扶李兴后堂休息，诸将修缮城防各司其所，至于石天，周国定。”
白文选看也没看跪在堂下的二将继续道：“送永昌晋王处发怒吧！”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玉龙关城下原清军大寨一队队明军士兵排着整齐的步伐，打着号子正在进行步伐训练。
原来尚善观阵的土坡上赵德胜一边紧盯着下面的军阵，一边恭维道：“王爷说将军古之恶来，想不到将军练兵亦不逊于古之名将。”
玉龙关之战后白文选直接让李兴做了右营副将。
当时玉龙关上原右营总兵王泰力战殉国。李兴这个副将就相当于一个总兵了。
仅仅五天李兴便从一个大头兵升到了副将，实职相当于一镇总兵了。
这是大明来国以来绝无仅有的事了，从侧面看大明亦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李兴刚被授封副将，便向白文选进言于原清军大营屯兵。
白文选自无不准，更是令赵德胜送来军械粮草，补充右营的战损。
赵德胜亦是尊英雄，重英雄的汉子，这次带来了一千多俘虏还有五百石粮草。
李兴微微一笑，朝着赵德拱手行了个军礼道：“赵将军谬赞了，末将只是运气好而已，至于军中之事还得多向赵将军学习！”
赵德胜抚须哈哈大笑道：“如今玉龙大捷，王爷必定心向丽江，只待将军兵成之日就会进兵。李将军前途可期呀！以后不要忘了本将就好！”言毕，哈哈大笑。
永昌城，天子行在，一片愁云惨淡
“马吉翔，清军打到桂林，咱们不战而逃，贵阳，昆明一丢再丢，现在你居然鼓动天子去缅甸，我云南沐家世受国恩，宁愿身死永昌，不愿客活于外。”
话音未落，左侧大学士扶纲以头抢地道：“孝烈皇帝于万马千军之中，天下鼎沸之际尚能殉国死节，为天下表率。今建奴尚未至城下我等安能不守自弃，巩殿下尚有精兵五千，扼守玉龙。晋王尚有军马万余，我等岂能轻言放弃。”
马吉翔回首哂笑道：“吴三桂，屯泰精兵十余万十倍于我。若是困守孤城，怕是大军一至我等皆成齑粉也！”
沐天波大怒：“那是你怕死！”
李定国侍立御前，虎目含泪。建奴三路入滇以来形势急转直下，纵使他智计百出亦是每战必退。
自己撤离玉龙时尚善军已过丽江。白文选独守孤城败亡只在倾刻，朝堂上居然还是倾轧不休。天子更是毫无主见，大明败亡只在眼前。
“报巩昌王麾下张国用有事上奏！”一名锦衣亲军匆匆上殿行礼道。“快宣！”李定国亦是关心前线战局也不咨询朱由榔便直接下令道。
永历皇帝亦不以为意接口道：“速召他上殿！”“晋王速发援兵呀！”
张国用人尚未进殿，便大声呼嚎着冲了进来递上白文选的奏本。
李定国心中微微一颤，他亦是心智坚韧之辈，霎那间便稳定心神：“念”
“臣，巩昌王白文选谨奏：三月七日，奴酋尚善率军万五千余人兵犯玉龙，臣兵微将寡，只得紧守城关，尚善骄横兵至关下便日夜攻打，臣兵少久不能持，敌数度上城，几欲破城矣。幸将士用命，舍身忘死，更得壮士李兴阵斩敌将郭云龙，方能险死还生。”
“数日苦战，臣麾下尚余兵三千，破城只在朝夕之间。臣以与众将定计夜袭敌军。成败只在眼前。朝廷宜速发援兵，望陛下早作准备。”
“臣本布衣，先随西王作乱，后值倾覆，陛下不以臣卑鄙，委自枉躯，屡次加恩，上臣以王爵授之。臣虽百死不能报陛下万一也！今以残躯亦奋勇当先以报陛下也！永历十三年三月初九臣白文选绝笔！”
马吉翔闻言更是趴伏于殿上大呼道：“陛下事急矣，望陛下早作决断！”
他素知永历怕死的性格。今日白文选以三千残兵突袭尚善大军必败无疑。危急存亡之际必然用其入缅之计。
永历合上题本亦是惶惶不可终日。忙看向身侧的李定国：“晋王此诚危急存亡之际也。未知有何决断？”
第六章破局
李定国闻得白文选的绝笔亦是心乱如麻。
他定定地望着眼前惶惶不可终日的天子，看着自己一手扶保起来的皇帝殷切的目光。
饶他智计百出，然局势糜烂至此，就算他吴起复生，孙武再世亦不能挽大厦将倾也。
只得沉吟道：“势危矣，臣马上整兵率精锐之士入援玉龙，行在是战是守，又或南狩当由陛下一言而决。”
“巩昌王尚能死战报国，臣受陛下隆恩久矣，此战唯死而已！”
当听到自倚为南天臂助的晋王无计可施之时。
永历顿时心如死灰。
他脸色惨然道：“若不弃国则宗庙社稷不可保也。若是出奔缅甸则从此自绝于中国矣。”
永历虽然怕死，然而毕竟十余年的天子了这点政治眼光还是有的。
他顿了一顿又言道：“爱卿当速发援兵，入援玉龙。朕在永昌或走或留尽在晋王掌中！”
言下之意晋王胜则守永昌。若败则奔缅甸了。
李定国定定地看着天子良久猛地一跪：“陛下保重，臣此去或是永别。”复又回身站起令勒统武，其子李嗣兴整兵备战。
北风徐徐马悲凉，一片愁云罩永昌。
永昌东门李定国一只手紧紧地握住永历御赐的节仗半跪在永历面前：“陛下保重，臣去矣！”
永历此时已经泪光莹莹了。
便是眼前这个臣子，两蹶名王威震天下。
急袭安龙，将他从孙可望的牢笼里解救出来。
当孙可望十余万人，兵犯滇黔，亦是他一力挡之。
吴三桂，线国安，屯泰三路入滇。若无晋王自己怕是早就生死国灭了。
永历泣道：“晋王此去，若事不能为，或走或留，当一言而决。若无晋王则朕早死无葬身之地矣，朕亏欠晋王良多矣。”
李定国此刻心如刀绞，纵使他心如铁石，在这生离死别之际亦是潸然泪下。
他哭伏于地悲呼道：“是臣对不起陛下矣，臣此去断不能回，当死战报国，望陛下珍重。”
正当二人生离死别之际，东方官道上有数骑飞奔而来，。
马上的骑士一边纵马疾驰，一边高呼：“巩昌王玉龙大捷，阵斩三千破敌万余，巩昌王玉龙大捷，阵斩三千破敌万余。”
李定国和永历猛然转身，他一只手仍死死地握住永历的胳臂。
永历亦不觉得疼，他亦是紧紧地盯着飞驰而来的骑士。
晋王李定国乃是明军的军神，军中何人不知，那数名骑士霎那间已是飞驰到李定国马足之前。
他们骑术亦是了的，一个鹞子翻身便滚鞍下马半跪于地大呼曰：“陛下，晋王，玉龙关大捷，巩殿下摧敌拔寨，夺得尚善大纛斩获尚善金盔，今尚善率残兵东奔丽江，巩殿下请晋王速速发兵，不可让其远遁。”
李定国大喜：“如何得胜。”那骑士身后之人忙从胸口衣衫内掏出题本。
更有侍卫献上尚善的金盔，大纛。
李定国连忙打开题本念道：“臣以鄙薄之资，受上将之任，陛下君恩深重，臣虽死不能报陛下万一也，尚善全师而来，臣力战三日，以然计穷，惶惶不可终日！城破之日只欲烈火焚城，玉石俱焚也，虽死以报陛下也。”
“臣麾下勇士李兴怒而张目，奋而言之，今守亦死，出城亦死。等死，死国可乎？遂选勇士数十，潜于敌寨之侧。尚善骄横，不可一世。当夜二更便全师而出，东城尽丧，臣亦岌岌可危矣！”
“在此危急存亡之际，李兴毅然举兵火焚敌寨，身率二十余众舍身忘死，戮力往前，直扑尚善本阵。李兴所部悍勇无双，阵斩尚善亲卫统领布泰，更是砍断其大鏊，夺其金盔。臣观敌军剧变，遂高呼晋王兵到，率剩余将士猛攻敌阵。遂大破尚善。”
“是役我军夺得尚善金盔，大纛，杀敌三千有余俘虏六千余众。阵斩敌将大小佐领二十余人，所获粮草军械更是不计其数。然臣所部只余千二百人矣，且人人带伤。此战上仰天子晋王洪福，下赖全军将士一心，人人皆怀守土报国之心方能一鼓而下。臣巩昌王白文选再拜顿首！”
李定国霍然转身拜伏在永历面前顿首道：“玉龙关大捷，尚善惶惶不可终日，臣欲率精锐之士驱玉龙之兵直取丽江，献尚善人头于御前，请陛下恩准！”
朱由榔亦是震惊不已，好不容易才舒缓胸怀：“晋王专事征伐，破敌之事可自行之。卿可为前驱，朕稳定永昌之后便身赴玉龙，以观尚善人头！”言罢哈哈大笑喜不自胜。
永昌沸腾了，马吉翔却傻了，这鞑子真渣呀一万五千多居然被白文选打的大败而逃，自己所献南狩之策就是一个笑话。
马吉翔跪伏于永历御前，哭嚎道：“陛下，臣也是担心陛下呀，建奴若来，我大明宗庙社稷何去何从！臣亦不知道晋王尚有再战之功。望陛下责罚，臣一片公心呀，臣真的一片公心呀。”
永历望着这个跟随自己十数年的老臣，心道这老货还是忠心的。
他和声道：“马卿你起来吧，玉龙之战之前，朕亦是惶惶不可终日，马卿你又何罪之有。”
“你身为辅臣此刻却不是向朕请罪，而是去准备粮草军械助晋王下丽江也。”
马吉翔知道自己又过了一关，叩首道：“老臣谢陛下隆恩，臣告退。”
李定国心情激荡让其子李嗣兴率二千军军慢行。自己则带着勒统武和数百个亲卫纵马狂奔往玉龙而去。
他亦是果绝之人，值此尚善惶惶之际。正是一鼓而下丽江之时兵贵神速，丽江若下，昆明便在他马足之下。
若能攻占丽江，将尚善人头传首滇南，那帮土司必然不敢再叛大明，后得土司之助就算坐困永昌，大明却尚有喘息之机。
丽江城中，惊魂稍定的尚善斜倚在府衙前的立柱下大哭道：“本将从军十载未逢此大败也！”
佟国恩，苏纳忙跪下安慰道：“大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也，我等只是损失了万余绿营兵。我汉军旗，满洲兵却未受损，尚有再战之力！还望大将军振着啊，现在我军只是小败，大将军应当速度收拢绿营，整军备战以期再战呀！”
尚善心神稍定，顿了一顿便道：“佟国恩你去收拢残兵，苏纳你去巡视城防，整顿粮草。”
佟国恩复又跪下道：“要不要向信郡王求援！”
尚善心神百转，现在便向多尼求援的话必然被屯泰，吴三桂等人耻笑。
自己尚有满洲兵汉军旗二千余人，丽江原来留下守城赵良臣部亦有三千之众，若是再收拢残兵再得二三千人。
自己未必没有再战之力。不过此次攻击玉龙关自己带去了八成的粮草，却是损失殆尽。
他顿了一顿咳嗽了两声又说到：“援兵不需要了，咱们守住丽江便是永历朝廷喉咙里的一根刺，苏纳你派人问多尼催一催粮草军械，不要援兵了。佟国恩你收拢残兵，多派斥候打听一下玉龙关的消息。”
万支笔带着数百亲兵好不容易翻过一座山头，陆陆续续收拢了一千多人。
他边收拢残军边打听消息。却是把当天玉龙关之战的情形打听得清清楚楚。
万支笔捶胸顿足道：“要不是清廷大势已成，老子还得投晋王。”
尚善真是竖子不足与谋，若是把苏纳留在大寨，他们这个时候估计已经在玉龙关喝茶了，哪里还用受这个罪。
特么的要不是清廷几乎占尽天下，自己估计那会就砍了尚善的狗头向晋王请功了。
没奈何只得收拢部队往丽江而去
却不说尚善如何收拢残军以图再战。
晋王李定国却是赶到了玉龙关下，那面鲜红的晋王大纛在玉龙关竖起的时候。
玉龙关沸腾了。李定国也不休息他紧紧握住白文选的手欢喜道：“去看看你的古之恶来如何？”
第七章整训
玉龙关城外原清军大寨，虽然被陈博放了一把火，不过也只是烧毁了一半不到。
李兴便带着白文选拨来的二千人马屯守在未烧毁的前营和左营。
尚善观阵的高坡成了了练兵点将的指挥所。
说是二千人马却有一千八百多绿营俘虏。李兴亦是恳求白文选把跟着他偷营的二十几名明军调了几个过来。
李兴端坐在大营内左右打量着白文选调过来的四个明军。
李兴记忆力很好，这里面有三个是白文选的亲卫。分别叫杨震，白安，陈文。
三个人皆使刀，冲杀尚善大鏊的时候三人亦是悍勇，单挑真满洲亦毫不逊色。
至于站在最下首处面无表情，紧握一杆长枪的汉子则叫秦风，身手很是了的，当夜刺杀了三个满洲兵。说句不好听的比李兴杀的还多！
李兴微微沉吟站起身来抱拳行了一个军礼道：“咱们兄弟几个多是当晚冲杀敌酋的生死兄弟，既然是兄弟我也不矫情。咱们这两千人兄弟想分成四个队。你们看可好？”
李兴早有腹稿二千人编成一个营。
弄五百刀盾兵，五百长枪兵，三百弓箭手加二百火铳兵，自己留五百人作卫队。
白文选调来的几个人正好每人指挥五百个。
“大人不可！”站在最后面的秦风出列了。
李兴讶然道：“为何？”
秦风大步上前道：“用枪，”还用手比了比，“一丈五的长枪可破马队。”
杨震出来反驳道：“多用长枪，建奴抵近了怎么办？我军若是要攻城怎么办？还是刀盾好。”
陈文站不住了亦出列道：“进攻还得需要马队。”
李兴还没来的及说话。
前面的秦风和杨震回首鄙夷道：“我们没有马。”
陈文一听顿时呆住了，低声回道：“我是说以后！”
李兴眼光扫到白安处不由问道：“白兄弟有什么看法？”
白安顿了顿缓步上前道：“那个啥，目前咱刀盾养活不了，只有用长枪！”
杨震怒道：“为啥？”
白文摊了摊手：“咱穷呀！”
李兴等人顿时呆若木鸡。
白文选拨了二千人给李兴倒是送过来三千把长枪，还有一百多副盔甲，刀盾只有一百多套，弓箭三百，火铳二百。到是凑了一个整数。
经过营帐中的一翻讨论，李兴等人也熟悉起来，没有刚进来时候那么生分了。
李兴通过刚才的谈话，对各人的能力也是大致了解了。
他回到主位说道：“巩殿下令我统管右营，我等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以后还需兄弟们多多出力。”
杨震等人连忙抱拳口称不敢。
李兴又言道：“既然王爷送来的多是长枪，那秦风，本将表你为练兵千户加游击衔，专事训练长枪兵。”
秦风大喜连忙上前，单膝跪地行军礼道：“末将领命。”
李兴没有理会秦风又道：“杨震本将封你为千户统领亲卫，你去看看咱们有多少刀盾，便在营中挑选多少人手吧。”
杨震亦是跪地领命！
至于陈文，却是如愿以偿，被李兴封为马队千户。不过目前整个军中也只有三十余骑。时下仅仅是个队正。
李兴看他怏怏不乐，便又给了他一个职权做了军中军法官。
而白安则领了弓营的千户。
“前队突刺，后队平举跟上，不许观望，说你呢！”
“左右两翼侧前方突刺。不许停，你看什么看，就是你！出列！军法司去领五军棍！”
“阵内弓箭手单数平射，双数仰射，不许开小差。”
李兴耸立在高坡上，身后高达两丈的将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他看着军阵前来回奔走，不时拖出一两个士兵去领军棍的秦风。
他不由地回顾身后的杨震，白安道：“秦兄弟还真有几分本事！才仅仅三天，便把这长枪阵弄的有模有样！”
杨震翻了翻白眼“将军要我说还是刀盾兵好，攻城太不好使了。”
李兴撇了撇嘴：“我们没有刀盾。”头也没回便纵马往军阵而去！
“秦兄弟，本将以为可以将弓箭手，火铳兵置于长枪兵军阵内。”
他用手比划了一个西班牙空心方阵的样子。“你看怎么样？”
“不行，这帮俘虏兵之前没有什么队列训练，现在只能250人为一局。若是空心阵，便太单薄了，而且军阵太小弓箭手火铳兵根本发挥不出效果！”
秦风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又言道：“属下现在以二百五十人为一局分五队而弓箭手和火铳兵则在后阵，在各个方向多能给前方长枪兵火力支援。”具体作战还得根据战场形势而定。
李兴不禁动容道：“秦兄弟言之有物，想来必是出自哪个军门世家？”
“石牌秦氏！”秦风给了李兴一个大大的后背便往军阵走去。
“世间多少奇男子，谁肯沙场万里行。”
李兴呆住了，自己可是捡到宝了。
石牌秦良玉在明末可谓家喻户晓般的人物。
便是在后世，各种网文也是推崇倍至般的人物。
平定播州奢安之乱，七十高龄还能血战浑河，和当时如日中天般的八旗兵旗鼓相当。
奴酋洪太还是调来红衣大炮才堪堪轰破军阵。
大家听我口令：“一，二，正面仰角突前刺，杀。三，四，后队平刺，杀。不许观望不许停。”
火铳兵前队射击言毕退后装弹，第二队跟上射击，第三队预备！”
李兴没有藏私把后世学到的三段式告诉了秦风，秦风亦是喜不自胜。
当天便开始演练，高坡上令旗飞舞，杨震，白安诸将簇拥着李兴。
阵面的秦风正挥舞着令旗操演军阵，一时间杀声震天，鼓炮齐鸣。
李定国在亲卫的簇拥下停了了距军阵五百米左右处观阵良久。
他鞭梢斜指军阵，回顾身边白文选道：“高坡将旗下的莫不是你说的古之恶来？”
白文选眉飞色舞，纵马提了两步行礼道：“晋王便是这个李兴斩将夺旗大破尚善。”
他亦是久经沙场之人，当看到李兴军阵严整进退有序，便知道自己捡到宝了。
他顿了一顿又言道：“晋王这李兴虽勇但平时却是桀骜不驯……”
“放心，本王不会抢你的人。”李定国冷笑一声
打马便带着亲卫奔高坡而去，白文选呐呐不能言，看到晋王奔大营而去连忙纵马跟上。
李定国并没有进营，而是带着白文选等人直接上了高坡。
“你便是李兴？那个斩将夺旗大破尚善的李兴？”
李定国看着半跪在面前行军礼的李兴，只见他眉目方正，身体健硕。便和声道：“你先起来。”
看着这个征战半生，南明最后的南天臂助。
李兴不禁又再次拜倒行礼道：“属下谢晋王！”
李定国狠狠地瞪了白文选一眼“说好的李兴桀骜不驯的呢？”
当然这话李定国却是不会说出来。白文选低着头不敢看李定国。
李定国洪声说道“李兴你大破尚善，夺其大鏊金盔，本王便向天子表奏你为破虏将军，定南伯，依旧为巩昌王帐下右营副将，将来扫平建奴，国家亦不吝重赏。”
李兴刚要拜倒谢恩，李定国摆了摆了道：“国朝糜烂至此，朝廷时刻倾覆。尚善屯守丽江，吴三桂等人，屯泰等人随时卷土重来本王意速攻丽江，未知你可有良策？”
尚善玉龙方退去，定国大军复西来。
第八章丽江
土坡之上李定国环视左右诸将，沉吟良久道：“本王以为，今尚善奔丽江，其本部真假索虏并未受损，加上丽江绿营，以及收拢之溃兵。丽江之兵不下五千。我军虽胜然巩昌王麾下不足千五，本王后队亦只有两千之众。以三千之众御数千俘虏之绿营，攻丽江之敌。胜负之数，未可知也。不知诸将有何良策？”
白文选见诸将面面相觑，李兴等人却是欲言又止！忙上前拱手道：“晋王还是去城中行辕或是李兴大营再议吧！”
李定国沉吟道：“玉龙关不必去了，去李兴营！”白文选对身旁侍卫吩咐道：“速去召诸将大营听令。”
李兴大营。李定国高坐主位，白文选，赵德胜，李兴诸将分列两侧，盔明甲亮，威风凛凛。“
孤欲攻丽江，然兵力不足！诸将以为如何？”李定国环视左右复问道。
白文选挺身上前抱拳行礼道：“晋王今尚善奔丽江，已经丧胆，所带之绿营多为孙贼原驾前军余众，人虽多不足虑也。今不速攻丽江，破尚善则我军如芒在背也。若是吴三桂，屯泰西顾，职下等死无葬身之地也。故臣以为当速速进兵。”
李定国道：“若丽江急切不能下。吴三桂等人复又来攻我等又作何为？”
一时间众将面面相觑，不能得计。
李兴霍然出列，躬身对李定国行礼道：“晋王，玉龙不可久持，末将以为当从巩殿下速攻丽江之策。”
李定国久经沙场却是更知道丽江的重要性。不过他底牌甚少，若是败了，则满盘皆输。故而犹豫不决，迟迟下不了决心。
李兴慨然道：“晋王今不取丽江待屯泰部西顾，我等皆为齑粉矣，此去丽江末将愿为先登！”
李定国微一动容心神急转，霍然立起拔剑道斩前奏案道：“孤意以决，速攻丽江，巩昌王你多发斥候随时监视屯泰各部，李兴你为先锋，其余诸将随本王出攻丽江。此战自本王以下人人先登，有后退者斩之！”
又吩咐左右将石天，周国定带上。道：“石天临阵而降，本王便恕了你。罚你军前效力，若是再有二心孤必斩之。”
石天逃过一劫，他本是孙可望帐下总兵，素来畏惧李定国。本以为必死无疑，想不到死里逃生大喜道：“末将亦是被孙贼裹挟投清，今日得逢晋王，以后必不敢有二心。”
那边周国定刚想开口。李定国摆了摆手言道：“周将军我军出攻丽江在即，本王欲借汝人头祭旗，你可愿意？”言罢，不等周国定回话，便吩咐左右拖将出去。
周国定瘫坐在地哭嚎道，殿下末将也是被逼的呀。
看着几个如狼似虎的侍卫把周国定拖离行辕，听着周国定杀猪般的嚎哭声。
万有才和石天对视一眼，暗暗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心中庆幸不已。
俗话说人一上万，无边无沿，李定国那面鲜红的大纛迎风招展。
李定国只留五百人守玉龙，自己则身率七千之众往丽江迤逦而去。至于投降的绿营兵本就是孙可望驾前军残部，只要看到那面鲜红的晋王大纛便没有一个人敢起一丝外心。
李兴作为先锋带着部众辰时发兵之后便率军急行。翻越猴子山之后，只大半日便已兵临丽江。
李兴兵少，又多为降兵自不敢抵城下寨。
只在离城七八里左右停了下来。李兴吩咐身后的白安让他带人安营扎寨。
白安听令后便带着两个队的长枪兵于官道立寨。
李兴回顾身侧秦风道：“我军远来若是尚善趁立足未稳之际发动突袭，我等必败也。”
他又令秦风列阵，不过将士们远行疲惫，可令部分士兵原地休息。
秦风领命而去，令旗飞舞，将士们便迅速的按训练时的阵型排列起了。
整整两个队的明军摆成两个长枪阵立在官道两侧。
而二百火铳兵和三百弓箭兵则按训练时的队形席地而坐原地休整。
李兴带着白安，杨震诸将和数百名亲兵便登上城外一处土山驻马观城。
至于陈文的马队，只区区二三十人。只在土山侧翼戒备。
丽江北依象山，金虹山。西枕猴子山。
距李定国发动的磨盘山大战之地亦不足百里。实为昆明锁钥也。
丽江坐落于群山之间户口只有千户，皆为山民。
尚善大军到日便逃离一空。尚善六千人入驻后也不显得过分拥挤。
尚善早得探马回报李定国大举来犯，早就命人登城戒备。
他闻得李兴兵到便急匆匆地带着苏纳，万支笔，佟国恩，赵良臣等人登上西门。
看到土山上那猎猎飞舞的将旗。，尚善默默念道：“右营副将李”
他回首便问赵良臣：“你久在义王帐下，可知这右营副将李是谁。”
赵良臣呐呐答不上来。万支笔心中一动：“大将军莫不是李贼之子李嗣兴？”
尚善大怒以手拍墙道：“李定国欺吾太甚，真当本将军如土鸡瓦狗么？”
连忙回顾左右道：“敌军兵少，又远来疲惫，何人敢为先锋，为本将斩将夺旗！”
赵良臣，万支笔不敢接言，尚善也不看他们，只是紧紧盯着佟国恩，苏纳二人。
佟国恩慨然上前：“末将愿带本部冲阵。”
尚善沉吟道：“你部只得千人，我再令赵良臣率本部助你如何？”
佟国恩答道：“天黑之前末将必破敌军。”说罢便要去点兵。
万支笔却猛地一跪，哭嚎道：“大将军佟佐领勇猛无双，城下之敌自然可以一鼓而下，可是若是李贼埋伏后阵，我丽江不可得保也！”
苏纳怒道：“我看你是被李定国吓破胆了吧。”
他转过头来便向尚善请战：“我八旗儿郎一个冲锋便让这伙贼寇有来无回，奴才愿替大将军生擒李嗣兴，以报夺旗之仇。”
尚善大喜道：“便是还由佟统领攻击敌军本阵，赵总兵率军攻敌左右两翼。苏纳带着你的人出城戒备，不可妄动随时防备李定国。”说罢又鄙视地看了跪在地上的万支笔一眼：“万将军还是带着人紧守城门，不可懈怠。”
“将军不好了，敌军出城了，直扑官道而来！”李兴的亲卫高呼道。
李兴早就看到清兵开城了，忙传令秦风准备迎敌。
“快，快，快，列阵，准备杀敌。”李兴耸立土山高处，飞奔的骑士不停的来回传达着各种军令。
“甲队和乙队长枪兵守卫正面官道，只许前进，后退者斩。”
“五百人的长枪兵迅速组成一个长枪兵方阵，前队仰角预备后队突前预备。”
“丙队和丁队分守两翼，弓箭兵在长枪阵后预备，火铳兵全体装弹完毕。有我无敌，我大明必胜。”
秦风挥舞着长枪不停的下着命令。
李兴又吩咐道让白安组织剩余的二队枪兵在土山后列阵以备不时之需。
说完便带着侍卫们抗着他右副总兵的将旗在火铳兵后阵高高举起。
火红的将旗猎猎飞扬，李兴骑在战马上，身着白文选亲赐的山文铠，手提长刀。
他对着身侧的杨震，秦风等人说道：“本将以为尚善既逢大败，必然丧胆，想不到居然敢全师来攻，我们只要坚持到晋王兵到，必能一鼓而下丽江。”
突然他举刀指天大呼道：“兄弟们，晋王就在身后，只要我们坚持一到两个时辰，晋王大军必到，我大明必胜，我大明必胜。”
一千余明军纷纷以抢柱地高呼：“大明必胜，必胜。”他们虽然多是降兵可是原本就是孙可望帐下的，所以对李定国充满信心。
悲凉的牛角声顺着北风传荡开来。自磨盘山之战后明清两军数千人的第一次野战便拉开了帷幕。
正是：滇黔沉沦血未干，天南自有孤忠在。匹夫安能关大计，不信中土无丈夫。
第九章野战（一）
永历十三年三月十三日，丽江西门。伴随着一阵阵苍凉的牛角号声。
佟国恩端坐在马上，看着明军部署在官道前的三个密密麻麻的长枪阵。
他鞭梢一指对身旁的赵良臣说道：“赵军门，贼军人少，我意赵军门兵分三队，左右两队佯攻对面两边的长枪阵，而将军则率军猛攻其官道，我亦调五百旗兵相助如何？”
赵良臣目视明军军阵，心中估算一个方阵至多三百名明军。
也就官道上有五六百人而已，自己中路一千兵加五百汉军二大爷，若是打不赢的话自己可以投丽江了。
他慨然应诺道：“大人放心，奴才必定破其官道，替将军斩将夺旗。”
佟国恩大笑道：“只要打通官道本将便上奏大将军赏你几个前程又如何。”
赵良臣心中大喜，连忙点头哈腰地分兵部署：“赵勇，赵胜。你二人各率八百人佯攻其左右两军，记住不可硬冲，若是战败自己提头来见。”
他到是多留了个心眼，这样他进攻官道的士兵便达到一千四百余人加上佟国恩的五百汉军。拿下官道岂不是易如反掌。
“呜，呜，呜。”佟国恩麾下的传令兵吹响了全军进攻的号角。
赵良臣带领着麾下的绿营兵踩着鼓点向着明军大阵缓缓逼了过去。
“杀，杀，杀！”攻击官道的绿营兵不停地打着号子提升士气。”
随着赵良臣的将旗前倾三次，清军大阵便如同潮水般向明军军阵撞了过去。
眼看着清兵军阵距离本阵不足八十步，李兴拔刀大吼道：“弓箭手全体仰射。”“嗖，嗖，嗖！”只一瞬间便有数名绿营兵中箭倒地。
这边清军弓箭手也是马上还以颜色，纷纷张弓搭箭，向明军军阵不停的射击。明军军阵内亦有数名士兵中箭身亡。
五轮射击之后李兴摆了摆手，弓箭兵便如潮水般朝后阵撤退而去。
这时双方军阵距离仅仅二十余步了。
秦风纵马挺枪：“大呼道：“明军威武，明军威武，有我无敌，给我杀！”
秦风的三日苦练还是有点效果的，至少他的军阵没有乱。
李兴拔刀在手暗咐道：“希望清军比我还要烂！”
“杀，杀，杀”两边军阵前爆发出疯狂的叫喊声！明清两军的军阵终于撞到了一起。
“噗，噗，噗！”长枪入肉之声不绝于耳，只一瞬间便有数十人倒在官道上。
秦风随手刺死一个冲过来的绿营兵，高呼道：“前队突刺，后队补上。杀。。”
长枪阵的优势在普通绿营兵的面前显露无疑。
双方仅仅接战一刻钟，赵良臣的绿营兵加上汉军便倒下了三百余人，而对面军阵的明军只死伤一百余人。
绿营兵怂了，如潮水般退去。
赵良臣大怒一连砍杀了数名逃跑的绿营兵。“结阵，结阵后退者斩！”
“废物！”佟国恩鄙夷地看了赵良臣一眼，下令道重新整队给我杀。
赵良臣亦是羞愧，近二千人居然被区区五百人打退了。
赵良臣将旗再次三次前倾，他拔刀在手高呼道：“全军突击，得首级者赏银十两，杀破敌阵者赏银百两，砍杀敌将者赏千两，官升三级。兄弟们给我杀呀。”
绿营兵被疯狂的赏格刺激了，士气重新旺盛起来。蜂拥而上，也不再摆什么阵型了。就连攻击左右两翼的赵勇，赵胜两部亦是疯狂地围杀过来。
李兴将旗左右摇摆三次左右两翼明军慢慢向中军靠拢过来，形成了一个近千人的长枪阵。他知道决战的时刻到了，清军必然孤注一掷。这时候就看谁先坚持不住了。
“杀，杀，杀！”不容李兴多想潮水般的清军士兵疯狂地向官道涌来。
李兴大喊道：“前军突刺，后排准备！有我无敌！”官道上双方军阵再次撞到了一起。不断的有人倒下，赵良臣这次发了狠心，亲自挥刀上前，前排的明军不停的倒下。只小半刻便有三百余名明军倒在官道上虽然绿营死的人更多。
赵良臣杀红了眼在护卫和佟国恩调来的汉军保护下，不停的往前冲杀，他面前的明军没有一合之敌。
后面的绿营兵看到赵良臣的将旗已经突入明军军阵，更是杀红了眼，疯狂的往明军军阵中挤了过来。
李兴手里紧紧握住马刀紧紧地盯着赵良臣的将旗，对身边杨震说道：“你速去后队，让白安准备列阵支援，再派斥候联络晋王。”
他顿了一顿：“秦兄弟可敢随本将斩将夺旗？”秦风慨然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丽江城上。尚善看到赵良臣的军旗突入明军本阵，抚墙大笑道：“这赵良臣亦是晓勇，战后本将便赏他两个前程。”
万支笔后悔不迭心道：“早知道我便请战了。”
杀入明军枪阵的清兵越来越多，周围的清军更是不停地蚕食着明军的外围，眼看便要杀透大阵。
赵良臣心情激荡随手砍死一名明军士兵哈哈大笑，衣甲上更是粘满了鲜血骑在马上状若魔神一般。
明军长枪兵更是胆寒，眼看便要崩溃。
李兴执刀在手，纵马在秦风和卫队的簇拥下直扑赵良臣而来。
一边纵马一边高呼：“晋王大军距此不到十里，儿郎们坚持住。”
秦风一边挺枪跃马一边高呼整队，整队，不要乱。明军听得晋王须臾便至，亦虽败不乱，亦是纷纷上前。
赵良臣眼见李兴亲至，心中欲发激荡。
他在城楼上便一直以为李兴便是李定国之子李嗣兴。
心道若是拿下李嗣兴，尚善一高兴自己弄一个提督估计问题不大。
便回顾左右亲兵：“敌将就在眼前，兄弟们给我杀呀，斩将夺旗者官升三级赏银千两。”说罢带着亲兵夹杂着汉军便朝李兴杀了过去。
“杀，杀，杀。”说时迟，那时快，两队人马便狠狠撞到了一起。
秦风马术精湛只一瞬间便抢过李兴的马头冲了过去。
眼瞅着抵进敌军，便刷，刷，刷，连刺三名清军，一条长枪使的如同梨花带雨。
等到李兴杀到时，便有十余名清军死在秦风枪下。
“给我死来！”赵良臣大喝一声便抽刀向李兴脖颈处砍了过来，这一刀势大力沉。
李兴一个后仰，堪堪避了过去，两马相错之时，李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赵良臣的披风猛地一拽。
赵良臣措不及防，只得紧紧拉住缰绳。
李兴力大，死命地拽住披风不放，赵良臣也是死命的提住缰绳。
那马便双蹄朝天跃了起来，却是把赵良臣的披风给扯破了。
赵良臣也不回头，就把手中大刀朝李兴掷了过来。
李兴连忙偏头让过。那边秦风刚好杀散几个亲兵。
眼看着赵良臣拔地而起，便把手中长枪对着赵良臣掷了过去。
这一枪不偏不倚正好插中了赵良臣的后心。
李兴快马上前一刀便砍断了赵良臣的大旗。
一边冲杀一边狂呼道：“赵良臣已死清军败了，清军败了。”
没了将旗的绿营兵顿时便如同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这时佟国恩恩的马队正好杀到。汉军的镶黄旗迎风招展。
散乱的绿营马上便有了主心骨一般在赵勇，赵胜的率领下朝佟国恩靠拢过来。
李兴看到事不可为，连忙招呼秦风组织剩余的长枪兵往土山撤退而去。
佟国恩衔尾追杀，他的骑兵马快，追着奔逃的明军就是一阵猛砍。
待李兴等人撤到土山时，一千长枪兵已经不足三百人矣。
正是：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第十章野战（二）
佟国恩纵兵纵兵一路追杀落单的明军，一边挥舞着马刀指挥部众往土山追杀而去。
城头上，尚善看到赵良臣将旗倒地，心中顿时一惊。
不过当佟国恩重新整军只一个照面便击溃了官道上的明军，更是率军一路追杀直抵土山。
他心中大喜，不禁赞道：“催城破敌，还是得靠八旗勇士。”言毕哈哈大笑。
“杀呀，杀呀，杀呀。”佟国恩以汉军镶黄旗四个牛录的汉军，驱使着一千多名绿营兵，疯狂地向着土山发起进攻。
“呯，呯，呯。”留守土山的火铳兵终于开火了。只穿号衣的绿营兵一下子倒下了二三十个。
赵勇持刀大呼：“火铳不能持久，乘贼军装弹之机，给我杀！”
“呯，呯，呯！赵勇话音未落又有数十声枪响。”一枚铅弹正巧打中他的大好头颅。
赵勇倒下的那一刻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还能开枪？”便颓然倒地。
李兴从后世带来的三段式理论终于露出了历史的獠牙。
赵勇身边的绿营兵顿时胆寒，纷纷朝山下退去。
佟国恩大怒，持刀披坚执锐迎向如潮水般退下来的绿营兵。
他一连砍死数人：“再有敢后退者杀无赦。”
那面代表着汉军镶黄旗都统的大旗迎风前倾三次。
退下啦的绿营兵立马找到主心骨一样纷纷向大旗涌来。
佟国恩长刀指天：“汉军旗先登，三刻之内必须消灭残敌。”
七八百余汉军身着棉甲，持刀气势汹汹地朝土山杀奔而来。
“呯，呯！”恐怖的枪声再次响起。
李兴带着亲卫刚撤回土山便吩咐秦风速去准备最后的五百长枪兵列阵。
他自带亲卫在火铳兵阵前督战。
李兴看着数百名满洲兵冒着漫天的弓矢，和铅弹，有人身中数箭仍拼命地挥刀猛冲。
他不禁地赞道：“八旗兵果然名不虚传。”
三轮射击之后，火铳兵和弓箭兵纷纷退去。
汉军旗和绿营兵在山坡上留下了数百具尸体，终于杀到了土山上。
佟国恩亦率亲卫攻上了土山，他的面前便是明军最后的一个五百人明军方阵。
佟国恩知道只要他马踏枪阵，斩将夺旗，那玉龙之耻便可血洗。
他将旗不停地往前打着，也不组织队形。
佟国恩长刀在手高呼道：“明军已经丧胆，今我数倍于敌。全军出击，诸将与我斩将夺旗，杀，杀，杀。”
赵胜在亲兵的保护下亦是高呼：“兄弟们为大人报仇的时候到了，给老子杀呀。”
一时间一千七八百绿营兵和汉军便挥刀挺枪朝明军最后的方阵绞杀过去。
长枪兵方阵将火铳兵和弓箭兵保护在内。拼命地往前突刺，不时便有人倒下。
李兴率领亲卫亦是浑身浴血，他左劈右砍，一边砍杀围上来的清军。一边高呼“晋王须臾便到，坚持就是胜利。
杀呀。杀呀。”土山上霎时枪林弹雨杀声震天。
猴子山至丽江的官道上，陈文带着三名骑士，浑身浴血，有一名骑士背后还身中四箭。
他半跪在李定国面前道：“晋王，我军屯兵土山，尚善全军来攻，四千大军围我先锋，李兴将军与敌接战，现以被困土山，败亡只在倾刻，苏纳正白旗四个牛录扼守官道，末将奉命求援，二十几个兄弟，只剩下末将和这几个兄弟了。”言罢伏地痛哭。
李定国大惊：“尚善居然全师而出，真是好胆呀。”
他连忙回顾白文选道：“巩昌王我军土山尚有三里，你速率骑军进逼苏纳的马队不可与之交战。”
白文选长枪一招数百名骑兵便直驱官道而去。
李定国顿了一顿：“我当亲自率军救援土山，勒统武竖起本王大鏊，率前军立即与本王入援土山。”
勒统武轰然领命。李定国又回顾其子李嗣兴道：“汝速速照顾好这几名勇士，然后再整军沿官道往丽江前进。”
土山之上战局已经到了最后一刻，李兴的将旗早已被砍断在地。
李兴，秦风等人带着最后二百余人被佟国恩围在角落，不时有人中箭倒下。
李兴持刀在手，身中五创，浑身是血。
佟国恩持刀分开前军哈哈大笑：“李嗣兴，这次你插翅难逃，若是你肯投降的话，我大清不吝封侯之赏。”
李兴懵了怪不得尚善全师而出这是把自己当成李定国的儿子了，
他也不分辨大呼道：“吾乃堂堂男子汉，岂可为奴作马牛。”话未说完举刀便砍。
佟国恩冷笑一声：“给我杀”顿时杀声震天，双方士兵又砍杀在一起。
明军余众多知道必死之局，亦蜂拥上前奋勇当先。
苏纳漠然地看着官道上疾驰而来的白文选的马队，又看到距离土山不足一里的李定国的大纛。
他知道事不可为了，便对身边的戈什哈吩咐道：“你们几个速去通报佟都统敌军援军以至，事不可为，当退守丽江。本将扼守官道保护他的侧翼。”
“万胜，万胜，万胜。”土山上残余的一百七十余名明军士兵看着土山下那边鲜红的鎏金大纛发出震天的吼声。
佟国恩第一眼看到晋王王旗杀到土山的时候便知道他不得不退军了。
他知道这次他其实是败了自己身率一千汉军加二千绿营与二千明军野战居然死伤达到一千八百余人，更是折了赵良臣，和赵勇。
若是执意绞杀土山残敌，待李定国围山自己必然倾覆，他狠狠地瞪着浑身浴血的李兴一眼便不得不下令退军。
一千多名绿营兵和八旗汉军如潮水般往丽江城投去。
苏纳一直守在官道监视白文选，待佟国恩部退回城中便抬手下令缓缓撤军！
白文选亦有自知之明，明军骑战肯定不如清军，而且是八旗军。
他只是扼守官道目送苏纳所部缓缓退入城中。
丽江城中。佟国恩死死地跪在尚善面前叩首道：“末将无能，未能突破土山全歼李嗣兴，反而失兵丧将，损失惨重望大将军责罚。”
尚善自是不敢处罚佟国恩，目前李定国大军已到城下。
自己就剩下佟国恩，赵胜部众二千余人，还有苏纳的马队。至于万支笔那些丧胆的绿营兵还能指望的上吗？
尚善抬手安慰道：“这李嗣兴乃老本贼之子，身边之众自然精锐。佟统领奋勇冲杀，砍断其大旗，本将军亦是历历在目。若不是老本贼亲自，只须半刻佟统领便可建不世之功。”
他顿了一下：“佟统领仅以本部千人御不堪野战之绿营攻杀老本贼本部，杀敌无数。本将军当禀奏圣上加恩提爵以利再战。”
佟国恩哭号道：“奴才多谢大将军不杀之恩，此战丽江，奴才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助大将军击溃老本贼，荡平天南。”说罢以头抢地连连叩首。
尚善连忙抢上扶起道：“佟统领乃有功之臣，本将早以备好酒席，便是只等佟统领了。”言毕哈哈大笑，双手搀扶着佟国恩入府衙而去。
万支笔带着几个亲卫席坐在丽江西门城楼上。他一边喝着酒一边不时恨恨地盯着看着府衙方向。
自从他从玉龙逃到丽江之后，尚善就一直不待见随他攻击玉龙的绿营兵。就连这次府衙饮宴赵胜那个狗东西多能列席而坐，而自己只能在城头喝冷风。
“头要不咱投晋王吧！您看怎么样，反正他们也看不上咱。”
万支笔一个巴掌便拍了过去，连忙偷眼左右察看“你他妈的给老子轻点说，你要作死别带着老子。”
万支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喃喃道：“这事你得让老子再想想，再想想！”
正是：丽江城外血未干，定国大军复西来。困守危城思项羽，熟料自己非霸王。
第十一章攻守
永历十三年三月十四日丽江西门，李定国三丈高的大纛王旗迎风飞舞。
他将大军分为九个空心方阵，每阵六百人。阵中弓弩齐备，更有云梯数架。前排盾车，冲车密密麻麻，不可计数。
李定国身披重甲，骑白马，纵马直驱大阵之前。
猛地一提马缰。那马便猛然停下，前蹄高高跃起。
李定国拔剑指天大呼：“我大明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军阵前所有的士兵或以枪，或以刀，拼命地击打地面。
李定国收剑高呼道：“丽江城小，墙矮池浅，当一鼓而下，今日有我无敌，有敌无我。先登城者官升三级，敢有畏敌不前者，临阵退缩者，自本王以降杀无赦。”
“万胜，万胜，万胜！”阵前数千名士卒爆发出猛烈的欢呼声。
李兴身着双甲，虎目含泪单膝跪在李定国面前：“晋王，昨日建奴破阵，末将麾下十不存二，今日攻城，末将请求先登，必取尚善人头献于麾下。”说罢重重地拜了下去。
李定国看着面前这个尚不足二十的少年将军，他双目之中尽是赞赏之意。
以区区二千之众力敌三千余敌，其中还有近千汉军，居然能和敌军打出将近一比一的交换比来，还能斩将夺旗。便是他自己面对这种情况亦不可能做的再好了。
他从这个少年身上依稀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便问道：“李兴你是那年生人。父母尚在否？”
李兴记得穿越之前的自己尚未过二十岁生日。便沉声回道：“启禀晋王末将乃崇祯十二年生人，先父母俱为建奴所杀。”他顿了一顿：“晋王末将敢请先登。
李定国微微沉吟，看着面前少年将军坚定的目光。“好，未满二十就有如此气概，本王便如你所请，着你率右侧第一阵与本王先登，替本王砍了尚善的狗头。”
李兴轰然应喏，挺身带着白安，杨震，秦风等几个将佐和亲卫往本阵而去。
看着城下的明军大阵，鼓炮齐鸣耀武扬威，赵胜，万支笔顿时脸色苍白，面面相觑，佟国恩亦心有戚戚。
尚善看到左右将佐，魂不守舍，心中亦是悲苦万分。
昨晚他宴请佟国恩诸将之后便让苏纳派人往昆明求援，一想到多尼，屯泰，甚至还有吴三桂那个狗奴才嘲讽的眼神。尚善更是惨然。
昨日的野战，一千汉军旗加上二千绿营居然没有吃掉区区两千明军先锋自己却是损失惨重。
他虽然极力安抚佟国恩，甚至笼络赵胜。好不容易提升的那一点点士气便在李定国的大纛前瞬间降落到极点。
“我大明威武，万胜，万胜，万胜。万胜。”伴随着激烈的鼓点声，城下的明军士气达到了极点。
李定国纵马仗剑高呼全军攻城。随着那鲜红的晋王大纛前倾三次。
城楼下九个方阵的明军居然全军向前，分攻丽江城左右两侧，和城门处。
李定国这是根本不把我尚善放在眼里呀，全师而来。他不怕被我的马队打反击么？尚善狠狠地一拳砸在墙垛上。
苏纳全身贯甲登上城来，单膝跪地行礼道：“大将军，马队没有出击的可能，白文选广发斥候，末将刚出南门便遭遇老本贼精锐的马队一番接触，双方死伤各有百余人，末将不得已，只得退回城来。伏请大将军决断。”
尚善昨晚亦做了部署，赵胜部千余人加佟国恩部八百人守西门。
他信不过万支笔，晚上便将万支笔部一分为二分守南北二门。
他沉吟一下说到苏纳你部只在西门城门内布防，若是李定国大军突入西门你便纵兵掩杀。
只说话间李定国前三个攻城方阵便已经杀到城下。一队队明军士兵顶着木盾。冒着箭雨在盾车的掩护下推着冲车直逼城门。
左右两翼的明军方阵亦是在护盾，盾车的掩护下拼命地往城墙上架着云梯。然后一手顶着盾牌，拼命地往城墙上涌去，一时间杀声震天。
赵胜，佟国恩不停地挥舞着长刀下着一道道命令：“你们用叉杆把云梯推出去，快点贼军上来了，快用石头！。”
一个个明军士兵仿佛赶鸭子般被石头砸中，然后坠下云梯，也不知是死死活。
更多的明军顺着云梯疯狂的往上爬。云梯下的数十个明军顶着大盾亦是拼命地把云梯往城墙上架。
丽江本是小城，城墙亦只有两丈高而已。很快便有数十名明军突入到城墙之上。
佟国恩率领汉军旗死死地把突上来的明军挤压在城墙边缘，一边拼命的砍杀，一边高喊着下令用金汁。
一锅锅滚烫的金汁散发出浓浓的恶臭便顺着云梯倒了下去。数十个明军被烫的倒在地上，痛的不停的翻滚。
嘭，嘭，嘭。木制的大门被撞的摇摇欲坠。里面的清军士兵打着号子死死地抵住城门。
“快去报告将军，城门快顶不住了。”不等尚善下令。
赵胜一边砍杀冲上来的明军士兵，一边下令：“快投干草，点火。”
一堆堆干草从天而降，很快便燃烧起来。攻击城门的部队，只得弃了冲车。提起长刀朝两侧云梯跑去。
杀，杀，杀。不时从城楼上有人摔落城下，有明军亦有清军，更有一起扭打抱落的。城墙上到处多是，枪炮声，喊杀声。
李兴身着双甲，一手提刀。在亲卫的掩护下却是早已经登上了丽江城楼左右砍杀起来。
他手下白安，杨震等人亦是悍勇，连冲带突。
加上昨天本就和清军野战过，赵胜佟国恩所部的绿营兵及汉军看到状若疯虎般的李兴更是胆寒，所以纷纷退却。
只半刻不到李兴本阵便有近百人登上了右侧城墙，还在不断的招呼士兵往上冲。
佟国恩大急，挥舞着长刀便在数十个戈什哈的保护下率领数百名汉军向李兴部围杀而来。
没有任何阵型，亦不需要任何命令。
双方数百人便在右侧城墙拼命地砍杀着。身边的同袍不断的倒下，更多的士兵加入战局。
不断有明军士兵借着云梯爬上城头，然后挥舞着刀枪涌到城墙上。
佟国恩身先士卒，带着戈什哈拼命地往前砍杀，此战他要一雪前耻。
“李嗣兴！”随着双方士兵不断的倒下。佟国恩终于看到了正在往来冲突的李兴。
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佟国恩咬牙切齿，目泛红光。
他身形微微弓起，双手紧紧地握着长刀，宛若凶兽一般死死地盯着李兴。
说时迟，那时快。他身形猛然前跃，动若脱兔，势如猛虎般向着李兴猛地扑了过去。
那长刀在朝阳下泛起雪白的刀光朝着李兴的身前猛然斩下。
李兴左劈右砍，刚砍杀了身侧的两名清军。
还未来的及喘口气，便看到一片雪白的刀光如同闪电般劈砍而来。他来不及细想，本能地闪身避让。
“噗嗤！”一阵长刀入肉声从耳边传来。
虽然李兴避让及时，然佟国恩这势在必得的一刀，依然斩中了李兴背部侧面。
饶是李兴身贯双甲，那刀却力透铠甲在李兴身上开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入肉三分，那鲜血便汩汩而下。
“保护将军，保护将军。”亲卫们蜂拥而上，往佟国恩扑来。
佟国恩一击得手，更是杀意滔滔在戈什哈的簇拥下往李兴部猛烈的扑冲过去。
李兴咬牙撕下一块尸体上的破布条，一手提刀紧盯着砍杀而来的佟国恩。一只手随意地将破布条在伤口缠绕包扎着。
“佟国恩，你给我死来！”李兴长刀在手，看着佟国恩刚砍倒一名明军，便高呼着往佟国恩劈去。
话未落便猛然朝佟国恩头顶劈过去十余刀。
佟国恩早有防备，李兴攻过来的时候便提刀上前挥刀格挡。“锵，锵，锵，锵，锵，锵”金铁交鸣，不绝于耳。
李兴久攻不下，不由的暗暗着急，他刚刚中了佟国恩一刀。
虽不是很重，但是时间久了。自己若是失血过多，难免被佟国恩趁虚而入。
然而自己现在被佟国恩紧紧缠住，若是后退，亦难免败亡。
为今之计或只有拼死一击，方能死里求生了。
佟国恩见李兴攻势虽猛，但眼神闪烁，料定李兴想要逃走。
一边暗自提备一边招呼身边的戈什哈围杀明军。
忽地李兴猛地提刀照着佟国恩面前连劈数刀。
佟国恩一边格挡一边戒备。李兴猛劈几刀之后，也不管面前的佟国恩收刀转身便往明军阵中跑去。
佟国恩早就防备李兴逃跑，哈哈大笑。便如疯虎般提刀往李兴的头顶斩去。
这一刀他势在必得。岂料李兴身形猛地前倾。
他这势在必得的一刀却是砍中了李兴的后背“噗呲！”“噗嗤！”连续两声长刀入肉之声响起。
佟国恩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胸口前的长刀。推金山，倒玉柱般往前栽倒。
李兴早就料定自己一旦转身，佟国恩必然追杀。
他死中求活一听到脑后风声。便在自己身侧肋骨处往后猛刺一刀。
这一刀不偏不倚正是从佟国恩胸口处刺了一个通透。
李兴猛然拔出长刀。一刀割下佟国恩的首级，高呼道：“佟国恩已死，我大明万胜！”
“彩，彩，彩”随着代表着佟国恩满洲镶黄旗汉军都统的大旗从城楼上缓缓而落。城墙上下的明军士气大震。欢呼起来。
李定国回顾身侧勒统武，李嗣兴大喜道：“白文选诚不我欺，古之恶来犹不如也。”
那边鲜红的大纛更是连续数次前倾。无数明军更是打了鸡血般往城头涌去。
这正是：丈夫慨然提刀去，何惧鲜血染征衣！
第十二章坐困
佟国恩乃汉军镶黄旗人，其族叔更是大清一等公佟图赖，族姐更是被清帝顺治纳入后宫，正是四阿哥玄烨的生母佟佳氏。
自顺治十四年即永历十一年清廷发布三路入滇的诏谕后他便极力向其族兄佟国纲请求随军出征。
顺治调满汉八旗南下时佟国恩作为参领随军出征。他入滇之后清军势如破竹。
贵阳，曲靖之战佟国恩屡次先登积功升为汉军镶黄旗都统。
佟国恩将旗的倒落成了压垮丽江城头守军士气的最后一根稻草。
“败了，败了，败了！”无数的绿营兵狼奔犬逐。往城墙下跑去。明军士兵不断的往城上涌去。
“大将军快走吧。只要和苏纳汇合我们还有希望。”
尚善的亲卫头领额尔吉重重地跪在了尚善面前，他抬头看着茫然不知所措的尚善又说道：“苏纳部尚有千余马队，万支笔亦有兵马千人只要收拢残军咱们未必没有机会。
尚善心如电转，他愤然道：“爱新觉罗没有孬种，走我们去找苏纳，成败胜负未为可知。”上百名戈什哈保护着尚善投城下苏纳部而去。
苏纳所部一直顿兵西城门下，眼看到尚善在戈什哈的保护下往自己本阵投来。便立即命人备马，一边打马上前，行礼道：“大将军形势如何？”
尚善一边跨上战马，一边摆道：“佟国恩战死，赵胜生死不知。兵无战心，西门不可保也，我军当速退汇合万支笔麾下部众，过丽江死守玉龙桥以待信郡王援军。”
苏纳轰然领命便率众护卫着尚善投东城而去。
随着尚善的大旗撤出城墙，左右两翼守城的绿营兵和汉军顿时失去了最后的主心骨，纷纷跪地求饶。
赵胜提着长刀带着几个亲卫且战且退，亦想随同尚善杀下城去。却不防从左侧杀上来的前营参将陈博从立柱后转了出来。赵胜措手不及，被陈博一刀砍下大好头颅。
“咣当，咣当，咣当！”伴随着一阵阵巨响丽西门终于被撞开，无数明军发出震天的欢呼冲入城内。
“万胜，万胜，万胜！”永历十三年三月十四日。李定国兵进丽江辰时进兵，午时便攻入西城。
一如李定国所言，一鼓而下。诸将进城之后更是马不停蹄，拼命往丽江城内杀了过去。
玉龙水源自丽江城北象山，流经丽江城内玉龙桥遂分为东，中，西三河。故而只要攻占玉龙桥则可控丽江也。
尚善带着苏纳一路狂奔，刚过丽江东河便在玉龙桥布置防线。更是派人令万支笔所部迅速进驻河东于玉龙桥驻防！
李定国的大纛在丽江西门城楼上迎风招展。各路明军一路扫荡直驱玉龙桥西侧。
李定国见天色将晚，复有下令各部明军沿玉龙河布防，并监视尚善部。更是令巩昌王白文选所部马队离桥百步驻防，人不卸甲，马不离鞍。以防尚善，苏纳夜奔。
城外野战失利，丽江城墙仅仅大半天的时间便被明军攻下。此时的尚善再也没有当日剑指玉龙关，虎视永昌的意气风发。
他颓然地斜倚靠在临时行辕的立柱上，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
李定国攻城的时候他便向昆明再次发出求援的信使，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西城被李定国一鼓而下。
宽不过两丈余玉龙水的是万万挡不住来势汹汹的李定国的，若是坚守明天或许就是他多罗贝勒尚善的祭日！
若是趁夜东奔昆明或许能死里求生。
可是自己又如何面对屯泰，吴三桂那嘲讽的眼神？又如何面对天子？他爱新觉罗尚善又如何能宗室面前抬的起头来？
永历十四年三月十四日午时。
昆明玉华山原永历天子朱由榔的行在。
大清信郡王多尼高坐主位大宴宾客。平郡王罗可铎，平西王吴三桂，宁南靖寇大将军阿尔津，广西提督线国安，以及以及大小将佐纷纷在列。
大殿之上，歌女舞妓，身形曼妙，莺莺燕燕。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多尼红光满面，哪里又有什么重病的样子。
他长身而起，面对北京方向举起酒杯遥祝道：“多罗贝勒尚善西征之后，势如破竹。伪明覆灭之日只在眼前。此酒为圣上贺！”
堂下诸将亦纷纷立起高举酒杯往北遥祝。
多尼哈哈大笑便欲举杯邀平郡王罗可铎，平西王吴三桂等人同饮。他的师爷李有才却匆匆走了进来！
李有才本是北京的一个潦倒秀才，机缘巧合之下却是入了多尼的眼，于是将他招募到身边做了个师爷。
李有才更是十分珍惜这难得的机遇。加上他平时精明干练，更是将多尼安排的公文处理的妥妥当当。
多尼对他却是更为信重，这次出征西南更是将他带在身边。只想着抵定西南之后便给他在吏部报个备，也好外放弄个官做做，也不枉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了。
李有才素来稳重，绝不会无故闯入大殿。多尼将杯中酒一口呡下，笑着问他：“何事？”
李有才却是犹豫地看着席间的吴三桂，罗可铎等人。吞吞吐吐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吴三桂诸人更是知道这人有要事要和多尼说便纷纷拿眼看他，想知道他到底要说何事？
“快说，何事？”多尼微怒道
李有才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是尚善的信使和军报。
吴三桂等人一听是信使和军报便霍然站起。
多尼一听是尚善的信使军报，再看向欲言又止的李有才，便知道前线出事了，暗呼一声“不好！”
他反应也是奇快，连忙招呼罗可铎，吴三桂诸人后厅奉茶。
“尚善败了！”多尼一边将手上的军报递给吴三桂诸人。
罗可铎，吴三桂等人亦是震惊。连忙接过军报一目十行看了过去。
多尼以手击桌，恨恨地道：“尚善不听人言，现在被困丽江！不知诸位有何良策？”
他素知尚善为人骄横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开口求救的。
罗可铎起身说道：“尚善绝对不能有失。据北京传来的消息圣上对磨盘山之战甚为恼火，若是尚善有失。我等却是不知道如何和陛下解释？”
多尼，吴三桂，线国安，阿尔津等人亦是颔首称是。
多尼环视一圈：“不知诸位谁愿意去救援多罗贝勒？”说到这里眼神却是死死地盯着吴三桂
吴三桂看到多尼朝自己望来，心道不好，又不敢推辞。只得拱手上前对多尼道：“本王诸将此刻正在云南各处扫荡明军残余，只有杨国柱尚在昆明。本王欲令他率本部兵马前出丽江救回多罗贝勒。”
多尼看了一眼吴三桂知道自己不好过分相逼。便和声说道：“便是由杨总兵去救援尚善吧！我再调正白旗汉军都统孙思克率军助阵，今晚就出兵务必救出多罗贝勒。
丽江城河东，苏纳死死地跪在爱新觉罗尚善的面前：“昆明距此两百余里，沿途官道皆只是羊肠小道，人马难行，援军必然不可速至，请大将军速速决断。”
尚善狐疑地看了苏纳一眼：“为今之计又当如何？”
苏纳猛地将头重重地朝尚善磕了下去，直撞的地面咚咚作响。一边大声呼道：“奴才敢请贝勒爷今晚东奔昆明。”
苏纳看着尚善继续说道：“信郡王的援军必然已出昆明，咱们只要汇合援军才能再战李定国呀。”
“再战李定国！”尚善眼神一亮，恢复了几分精神。
这两日他无时不刻不想着斩杀李定国，一雪前耻。
“好，本将便如你所请！”
尚善紧紧地握了握拳头：“你速去收拾行装，不可惊动万支笔部。咱们子时便走，汇合援军之后咱们再来丽江！”
第十三章败亡
万支笔本名万老三，湖北新野人。本是县衙的一名刀笔吏。张献忠攻略湖广时，他被乱军裹挟之后便投靠了大西军
他为人心思通灵剔透，所以很快便在叛军中混的如鱼得水。加上又写了一手的好字，故而被张献忠看中，让他草拟诏书，负责王府公文。更是戏称他为万支笔。
万老三更是得意洋洋，自此便自号万支笔
张献忠死后他更是巴结上了孙可望。从此平步青云被孙可望封为驾前军的一镇总兵。
孙可望在贵州被李定国击败后，万支笔也是陪着孙可望投了满清。
磨盘山之战后他看到明军已经成了丧家之犬，于是心中一横便跟着尚善出征永昌，亦想着为自己博个前程。
谁知道玉龙关之战过后形势急转直下，清军一路溃败，自己更是困守孤城。
玉龙水东岸。万支笔看着对岸密密麻麻的明军，心中悲苦万分。
如今李老虎顿兵于前，八旗兵驻马于后。明日明军一旦进攻便是他万支笔的死期。
“大人，大人。”一名亲兵匆匆走来赶来。
万支笔瞧着左右皆是心腹，便低声说道：“何事！”
“属下方才去行辕打听消息，却是发现八旗兵弓马齐备，而行辕处却是鸦雀无声。属下不敢久留，赶紧回来报信！”
万支笔心神百转，惊呼道“不好，尚善这狗东西要跑！”
众亲信大惊急忙围了过来问道：“大人我们怎么办？”
万支笔向来诡诈，眼神一转，便计心上来。连忙招呼左右道：“尚善这是明显让咱们当炮灰了。”
“他不仁，我不义。咱们再等等便制造混乱，趁乱逃走。大家仔细点按我的命令行事。”
夜凉如水，皎月当空。玉龙水映着月光缓缓流淌。晚风吹来泛起一道道波光。伴随着河岸两边那一阵阵马鸣声更是显得那么悲凉。
明军大营，灯火通明。李定国高坐主位环顾众将道：“我军一日破城，尚善已经是丧家之犬，我意明日辰时进兵务必全歼建奴。”
他按剑长身而起道：“巩昌王可率军与本王强攻玉龙桥，勒统武，李嗣兴各领本部搭浮桥强渡玉龙河。”诸将轰然领命而去。
李兴讶然，连忙出列道：“殿下末将不知何处差遣？”
李定国沉吟道：“李兴你昨日野战，今日登城，身受五创。只许带本部在西城休整，不得出战！”
他顿了一顿看着欲言又止的李兴和声说到：“尚善已经是釜中游鱼，多尼大军必然正在赶来。你好好将养，还怕没有仗打吗？”
李兴只得躬身领命回本寨而去。
万支笔驻守在玉龙桥西侧，他斜靠在一处石阶旁，不时地抬头望月心中暗暗计算着时辰。
眼瞅着那皎洁的满月前笼罩着一大片乌云，心中一动，连忙吩咐左右的亲兵准备发动。
尚善和苏纳全身贯甲，刀不离手斜倚在官帽椅上假寐，修养心神。只准备子时一到便纵马出城。
“呯，呯，呯！”玉龙河东岸突然爆发出猛烈的火铳声。“不好了，明军冲过来了！”“快杀呀，快杀呀！”
玉龙河东岸顿时铳炮齐鸣，杀声震天。
尚善大惊忙起身对苏纳说道：“苏纳，趁着万支笔还在抵挡李定国，咱们赶紧走吧！”
苏纳连忙应道：“奴才属下马甲早就准备妥当，就等大将军军令了。”
尚善再不迟疑，连忙出府，爬上早就准备好的军马带着苏纳和剩余的五六百骑兵直冲东门而去。
听到玉龙河对岸清军鼓噪，李定国早就带着亲兵赶到了玉龙桥边。
他欢喜地对左右亲兵喊道：“清军炸营了，你等速去传令诸将马上进兵。”
无数的明军汹涌的往玉龙桥杀了过去。混乱不堪的绿营兵只得跪地求饶。
李定国带着白文选率军过了玉龙桥便直扑尚善行辕。
看看空空如也的行辕。白文选恨道：“这小子逃了！”
“磨盘山到丽江这一段全是小路，他跑不远，咱们快追！”李定国骑在马上沉声道。说罢率军直冲丽江东门而去。
万支笔安排亲信闹事之后便收拢了数百个亲信悄悄地离开了玉龙桥。他不敢往东门跑，便投北门而去。
一边跑还一边说：“只要逃到金虹山，咱们就安全了。不行咱们就落草为寇当个山大王！”
哪知道刚跑到北门却是碰到了一队大光头。
却是在玉龙关砍下尚善金盔的万有才。
他奉白文选的命令巡守北城，听到城中鼓噪。便连忙带着手下连忙跑到北城门口恰巧遇上了奔北门而来的万支笔所部。
“降了，降了！”数十个绿营兵扔下了手中的刀。余下的绿营兵也是颓然坐倒在地。
万支笔借着月色一看居然是万有才这货。
他眼神一转，把手中长刀一扔，抢上前来：“万兄弟是我。”
万有才乐了。本来在清军那边因为自己人少。石天，万支笔等人一向瞧不起自己。
他提刀上前哈哈大笑：“万支笔，万老三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万支笔偷眼看了看左右，抢上前来，万有才却也不怕他，两只眼却是死死地盯着万支笔。
“万兄弟，清廷大势已成。投李定国无异于送死呀！”万支笔苦苦哀求
万有才冷笑一声：“我死不死不知道，不过你今天却是要和我去见晋王了！”
“却是不知道是你自己走呢？还是兄弟绑你走？”
万支笔颓然坐倒在地道：“我降了”
尚善等人一路纵马狂奔。眼见的离城数里。前面的道路却是越来越狭窄。便吩咐身边的苏纳，让他调了一队马甲殿后。一行人马便是沿着山路往昆明方向迤逦而行。
李定国所部尽是骑的滇马，惯走山路。
仅仅两刻钟的时间便是也追上了山道。借着月光很快便追上了负责殿后的牛录章京额尔善。
额尔善大惊连忙一边派人向前面不远的尚善等人报信，一边令所部牛录二百余人于小道布防。
说时迟，那时快。李定国的马队很快便冲了上来。他纵马提刀对身边白文选说道：“你速率人冲阵，本王随后掩杀。缠住这股建奴后，本王即立即追杀尚善。”
额尔善鼓起余勇，带着马甲下马步战白文选。却不防更多的明军弃马提刀沿着山路两侧不停的往前砍杀而去。
“弓弩手放箭，放箭。白文选一边提刀突击一边高呼。”
“明军太多了，”额尔善不停的砍杀冲过来的明军，他身中数创，最后被明军淹没。
尚善望着越来越近的明军，他提刀的右手不停的颤抖，“居然是李老虎亲至！”
李定国越众而出冷笑一声：“尚善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本王问你“降不降？”数百名明军亦是高呼：“降不降？”
苏纳等人面面相觑，径向尚善望去，眼中却是露出殷切之意。
尚善的身躯在寒风中不停的颤抖着，
皇帝那殷切的目光，吴三桂，多尼嘲讽的眼神。
他的眼神坚定起来他提起大刀高呼道：“给本将杀呀！杀光这帮南蛮子！”
苏纳等人只得硬着头皮拼命地冲杀过来。
“放箭，放箭，放箭！”数十个马甲倒了下去，数百个明军朝着剩余的清军砍杀过来。
苏纳身中数箭，看着越来越近的李定国，他怂了。跪了下来“晋王殿下，奴才降了。”
李定国看也不看他一眼带着人直奔尚善而去。
剩余的二十几个正白旗马甲看到都统苏纳跪倒在李定国面前。顿时茫然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是好。
明军士兵蜂拥而上，十几个八旗兵心神一动连忙有样学样跪倒在明军面前。剩余的十几个八旗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明军淹没。
满清多罗贝勒，爱新觉罗.尚善提着长刀看到跪倒一地的八旗兵。又想到六年前阵丧的敬谨亲王尼堪，想到衡阳火焚的孔有德。
连连大吼道：“本将不是懦夫，爱新觉罗只有阵丧的，没有投降的！”一边大呼一边将手中长刀往喉咙猛地一割。
永历十三年三月十四日，丽江城一日而下。晋王李定国阵斩满清多罗贝勒爱新觉罗.尚善。是役明军大捷。
第十四章捷报
永昌天子行在。说是行在，其实是原永昌知府的一个别院，仅仅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而已。
永历帝朱由榔正坐在书房内忙着批复上午内阁送过来的奏章。
从前在安龙时，国事尽由孙可望做主，各地奏报也是先送成都由孙可望批复，然后再转安龙。
说句不好听的，那时的朱由榔便是一个活脱脱的汉献帝。
后来孙李内哄。李定国杀入安龙救出朱由榔，更是派人送至昆明。永历帝和他的内阁百官才重新运转起来。
李定国格守臣节，朝廷大事，官员任免皆不干预。朱由榔才算是真正感觉自己是个皇帝。
自清军三路入滇以来，大明每况愈下，云南各处纷纷失守，时至今日却只剩永昌一府之地。又哪里有多少真正重要的奏章？
申时刚过，内阁送来的奏章他便批复完毕。
永历帝长身而起将桌上茶水一饮而尽。
看着阶下侍立的太监总管庞天寿道：“庞伴伴速将批文转送内阁吧，顺便问问他们有没有晋王的战报！”
庞天寿连忙吩咐屋外的小太监赶快将题本送内阁，又看到永历直往书房外走去。连忙拿起一件外袍嘴里喊道：“皇爷，皇爷，您慢点，当心着凉。”
永历双手轻轻地扶着门外走廊上的栏杆，抬眼望天。任凭庞天寿将外袍披在身上。幽幽地道：“庞伴伴，我大明还有救吗？”
庞天寿懦懦地说道：“老奴只是个太监，国家大事自有陛下处置，老奴不敢妄言。晋王神勇无敌，必定能够护佑我大明江山。”
永历愤地然地转头看向庞天寿：“便是时至今日，你这老货还不敢和朕说一句真话。”
庞天寿连忙跪下，哭嚎道：“皇爷非是老奴不敢说，只是兵凶战危，老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呀！”
“罢了，罢了，朝中国公，阁老诸位大臣皆束手无策，你一个阉人又能知道什么，却是朕关心则乱，你且起来吧！”
庞天寿抹了抹头上的冷汗高呼道“老奴多谢陛下！”这才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
这时西厢房却是传了一阵阵朗朗的读书声。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是煊儿，朕却是好久没有时间去看他了。”朱由榔口中喃喃着便往西厢房走去。庞天寿亦是连忙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
不等门口的通传，永历帝便推门而入。
正在陪太子朱慈煊读书的王皇后连忙起身行礼：“陛下。”
朱慈煊亦是赶紧站了起来“父皇！”
朱由榔看着面容憔悴的王皇后温言道：“这些天却是苦了你了！”
“臣妾不苦，陛下辛劳国事才是真的苦！”王皇后眼圈一红。
自从昆明沦陷，清军一路追杀，永昌更是一日三惊。丈夫惶惶不可终日，日夜为国事烦忧，眼见的日渐消瘦。她却不敢多言。总是害怕给朱由榔多增烦恼。
此刻闻的丈夫温婉的言语，登时千愁万绪涌上心头。一时忍不住，那泪水不停的流了下来。
朱由榔看到这个相懦以沫的妻子泪流满面，亦是心中一痛。赶紧上前扶起她的胳膊。
只喊道“皇后……”那泪水亦是涌出眼眶，心有千言万语，这一刻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守在门口的庞天寿看着相拥而泣的皇帝和皇后心中也是一阵唏嘘。
“皇爷，大喜呀！晋王丽江大捷，阵斩尚善，皇爷大喜呀！……”却是这几天被永历打发到内阁听信的大太监王坤高举着战报疯了一般跑了进来。
王坤高举着战报，一路狂跑。眼见的天子就在面前，他猛地一跪便往前滑了数步，正好便跪在永历面前。
他将战报举过头顶呼号道：“皇爷，丽江大捷，晋王殿下全歼建奴。阵斩奴酋爱新觉罗.尚善。”
永历这时双手仍旧紧紧地扶着王皇后，他木然地转头看向王坤“胜了？”
王坤喜极而泣地对朱由榔说道：“陛下，晋王丽江大捷，全歼建奴！”
永历一把抓起王坤高举的题本打开念道：“臣李定国谨奏，永历十三年十三日臣举玉龙关之兵进击丽江。以右营副将李兴所部为先锋，午时进抵丽江。尚善欺李兴所部兵少，以全城之兵击之。李兴所部奋勇杀敌，以二千之众力敌四千建奴，阵斩敌将赵良臣，所部仅剩百七十人仍死战不退。至臣兵至，建奴方退矣。”
朱由榔顿了一顿，接过太子朱慈煊奉上的茶一饮而尽复念道：“十四日臣统率所部进击丽江城，右营副将李兴身披五创不退，力斩建奴镶黄旗都统佟国恩。丽江之敌丧胆。丽江西城遂一鼓而下。”
“臣统兵直驱玉龙河，建奴残部死守玉龙桥。至深夜，敌营鼓噪。臣即率本部猛攻，尚善率余部鼠窜至城东山道，臣与巩昌王统兵追至，建奴正白旗统领苏纳投降。尚善自刎！此战上赖天子洪福，下赖将士用命，方能一举破敌。臣李定国再拜顿首！”
永历眼神通红他一边喃喃道：“胜了胜了。”一边将题本放下，复又拿起来又翻看起来。
王皇后，朱慈煊，庞天寿等人连忙跪下祝道：“晋王立此殊功，此皆陛下洪福也。”
朱由榔咳嗽一声稳定心神：“多起来吧！庞伴伴速召诸臣于殿中议事！”
庞天寿连忙爬起道：“老奴遵旨！”便匆匆往内阁内阁方向走去。
永历看了看王皇后道：“晋王解此厄难，皇后亦是可以暂且宽心了。”
不待王皇后回话却是对着朱慈煊言道：“太子年以十三，稍后便随朕前殿听政吧！”
朱慈煊连忙起来道：“儿臣遵旨。”
王皇后对着永历福了福说道：“陛下且去商谈国事，臣妾自是省得。”
永昌天子行在，朱由榔高坐主位，太子朱慈煊却是坐在朱由榔下首处锦墩上。
朱由榔环视诸臣道：“晋王此次攻取丽江，阵斩尚善，不知诸位有何看法？”
大学士郭士奇越众而出：“晋王丽水报捷，阵斩尚善。必然无虚，然国朝以军功酬功，还是等晋王具体奏报，再叙功不迟！”
两旁的大学士马吉翔，和扶纲也是越众而出：“臣等附议。”
朱由榔顿了一顿：“晋王阵斩尚善，料定必定不假。现在永昌之兵不足八千。而晋王处亦只万人。而多尼若是知道晋王斩了尚善，全师来攻。我等又该如何？”
郭士奇复奏道：“永昌山势险峻，地形复杂，晋王之兵足以自守。此次建奴三路入滇，广西提督线国安所部亦是从广西城入贵州。现在广西空虚！老臣愿意请旨去广东连总督处，让其攻略广西。以减晋王压力。”
马吉翔冷笑一声：“如今云南皆在敌手，我军困守滇西。汛路不通如何去得了广州？”
郭士奇大怒：“今我困守永昌，若无外力。晋王虽勇，亦不得久持。依你所言我等还有何为？”
马吉翔哂笑一声：“若是连城壁有心救驾，线国安又怎么能放心远征？”
大学士扶纲出来劝道：“我等在此争吵确是徒增烦恼，还是等晋王还朝再作定计如何？”
朱由榔看着阶下争吵的郭士奇和马吉翔。无奈地摆手道：“便依大学士扶纲所言，等晋王决断吧！”
皇帝多说话了，郭士奇，马吉翔等人只好上前拱手道：“臣等遵旨。”
沐天波看到皇帝似乎不喜，心中一动，出列道：“陛下，老臣世镇云南，与边陲土司一向素有往来，只是如今建奴势大，众土司皆纷纷观望。今晋王阵斩尚善，我欲借尚善首级传首滇西南，或可借的兵马恢复滇京。”
永历大喜道：“老国公此计甚得朕心，便准所请。”
言罢再环视殿中诸臣，又看了看御前正襟危坐的朱慈煊，心中叹道“满朝文武唯有晋王，沐国公能任事矣！”
心中一叹，便吩咐马吉翔等人安排庆功事宜，自己则带着朱慈煊回转后殿而去。
第十五章授封
丽江城原尚善行辕，李定国高坐主位，环视左右将佐道：“昨日我军大败尚善，诸将人人有功。”
左右将佐一个个喜笑颜开，纷纷向李定国拱手呼道：“末将等不敢居功，此战全赖晋王神威！”
李定国脸色一板，诸将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有言语。
李定国哈哈一笑：“右营副将李兴何在？”
“末将在。”李兴连忙出列，拱手行礼，沉声应道。
李定国微微沉吟：“李兴，前者玉龙大捷，本王本欲表奏天子封你为定南伯，破虏将军，领右营副将。不过由于战事紧急，孤奏章却是未曾发出。”
“丽江之战你破敌摧城，阵斩赵良臣，佟国恩。实为此战第一功也！”
李兴连忙拱手行礼：“末将不敢居功。”
“说你有功便是有功，孤此次向天子表奏你为平贼将军，靖南侯，丽江总兵官。你可满意？”
李兴心中一动，丽江昨日城破之时，他便一直想着离开丽江到别处寻求出路。
至夜间在大寨休整时更是和麾下秦风，杨震，陈文诸将商讨良久。
杨震等人皆认为孤城不可久守，必须寻求出路。
李兴等人认为线国安大军在滇，广西兵力不足，若是能够前出至广南府则可沿阿会河经六盘江杀入广西腹地。
若是广西一乱线国安必然东奔，则丽江，永昌压力必然大减。
于是他猛地一跪：“末将请为曲靖，广西，两镇总兵官！”
左右将佐尽皆失色，李定国亦是动容：“李兴你可知道云南只有我永昌未曾陷落，其余各府皆为清军所占。若是出镇两府无异于九死一生也？”
李兴神色坚定，双眼紧紧地盯着李定国说道：“晋王，正因为诸地皆失，我永昌只是孤城。此次虽大败尚善，可是昆明清军不下十万。我军民少而兵微又如何久持？末将请得二千之众出镇曲靖府，广西府二镇总兵官！”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李定国霍然起身赞道。然后哈哈大笑说道：“前者封赏不变，本王便向天子表奏你为大都督府左都督，提督滇南军务总兵官。”
李兴大喜：“末将多谢晋王！”
李定国抚须颔首道：“丽江之战，你部损失殆尽，不足二百。本王便着巩昌王调拨千人。再着绿营万有才部助你如何？”
李兴刚要拜谢！李定国却是摆了摆手：“你先去整训兵马，待天子诏书到再行不迟。”你且入列吧！
李定国让李兴入列之后，便招各将上前听封，前营参将陈博因功授阳城伯升副将。
绿营总兵万有才亦因夺盔，擒将授右营副将广南伯。
其余诸将亦有封赏，行辕之中大小将佐，人人欢欣鼓舞。
李定国双手虚按，对众将言道：“我军猛攻丽江，多尼必起兵来援。孤欲令巩昌王白文选所部守丽江，保我永昌门户。本王先回永昌上复天子，必然回来助战。”
白文选大步上前：“末将领命，只要末将尚在，建奴必不可入丽江半步！”
丽江城东门土山，当日李兴与佟国恩鏖战处。时值初春，北风凛冽。
白文选便带着李兴在此送别晋王李定国。
青罗伞盖之下李定国，白文选置酒高坐，李兴则端着酒壶不时给二人添酒布菜。
李定国端起酒杯对白文选说道：“本王此去永昌以尚善首级传首滇西南以震慑边陲土司，待吾收拢土司，必与巩殿下会师丽江，恢复滇京。白兄弟请饮此杯。”
白文选接过酒杯慨然道：“末将人在丽江一日，则必保永昌无忧。请殿下宽心”
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着土山下沿着山路迤逦而行的勒统武诸人，忽然面色大变，连忙看向李定国：“如何不见世子殿下？”
李定国微微一笑，从李兴手中接过酒壶，亲自将白文选手中酒杯斟满，笑着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说着将手中酒杯一举，“巩昌王与孤共饮一杯，饮胜。”
李定国长身站起，看着白文选说道：“孤以令吾子李嗣兴统本部人马驻守丽江由你统率，征伐守战皆由你一言而决。”
言毕不待白文选回话便纵身跨上战马微一拱手大笑道：“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话音未落便一夹马腹直往勒统武大队奔去。
白文选和李兴相顾愕然。连忙向着李定国离开的方向，行礼道：“晋王高风亮节，志在恢复。末将等必甘附尾翼，虽九死不悔。”
却说多尼得知李定国大举东征，兵临丽江，尚善野战失利的消息后。便着吴三桂部将杨国柱本部三千人，汉军正白旗统领孙思克所部四个牛录一千余骑往丽江赶来。
由于多尼和吴三桂下了严令，让二将十六日必须赶到丽江。
二将更是马不停蹄，拼命地驱使部众往丽江方向挺进，当夜子时大队已经过了大理府，进入了鹤庆府地界。
“兄弟们加油，快跟上，跟上。赶到鹤庆咱们就休息。”杨国柱等人大声地招呼麾下部众。
眼见的快要靠近鹤庆城，却听到道前面的官道上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借着月光放眼看去却是尚善征伐丽江所带的正白旗马甲。
孙思克，杨国柱连忙派人前去赶去接应。
那两名马甲须臾便赶到孙思克等人面前，滚鞍下马，拜伏于地哭号道：“明军今天辰时攻城，未时不到便攻陷了西城，镶黄旗都统佟国恩殉国，多罗贝勒困守玉龙桥东侧，危在旦夕呀……”话未说完二人尽是晕倒过去。
杨国柱连忙吩咐亲兵扶二人至后队休息。然后对着身边的孙思克拱了拱手问道：“孙都统，为今之计，又当如何？”
孙思克乃是满清正白旗旗主孙得功的小儿子，自幼弓马娴熟，熟读兵书。此次满清三路入滇，更是跟随平郡王罗可铎一路从身先士卒从贵州杀到昆明。
由于他屡立战功所以深得罗可铎信重。故此次入援丽江，多尼下令以孙思克为主将。
孙思克微一沉吟：“我等距离丽江尚有一日路程，若是赶到丽江，而尚善败亡的话，我等无异于是羊入虎口。”
他看了一眼杨国柱又说道：“本都统以为，应该一边广发斥候往丽江打探消息，再火速命人往信郡王处报信可否？”
杨国柱自是无有不从，马上安排手下骑士按孙思克命令立即执行。
当夜孙思克和杨国柱便带着麾下军马夜宿于鹤庆府。
孙思克和杨国柱自然住进了鹤庆府知府衙门。
夜凉如水，二人哪里又睡的着。只是披衣在花厅假寐。
“丽江急报，丽江急报，二位大人不好了。”一名斥候匆匆闯进花厅
孙思克，杨国柱大惊忙起身问道“丽江怎么了？”
那斥候连忙跪伏于地“李定国夜半突袭，多罗贝勒阵丧了。”
孙思克和杨国柱顿时大惊：“你是说多罗贝勒阵丧？”
那斥候苦着脸说道：“属下等人奉命打探消息，未至丽江，却是遇上几个侥幸从丽江逃回来的镶黄旗汉军。昨日子时多罗贝勒夜奔，被李定国追上，自刎殉国。”
杨国柱叹然道：“孙统领，时至今日，我等去丽江已经没有必要了，我以为我等应该固守鹤庆等待信郡王大军。”
孙思克颓然坐地道：“速派信使去昆明让信郡王尽快出兵。”
他心中更是惴惴不安，尚善追击永历朝廷时足足带了满汉大军一万五千有余，却在丽江府仅仅三日便被李定国一举全歼。自己麾下也只有四千之众小小鹤庆又怎能挡住李老虎的兵锋。
第十六章成军
自李定国攻略丽江后，白文选手中兵马已经突破一万有余。
丽江本是小城，又如何安排得了这么多人马？
白文选便是命李嗣兴率领本部二千人马加一千降军驻守玉龙关，命其修复城墙收集粮草。
李嗣兴哪里肯走，他自幼跟随李定国征战沙场，熟读兵书。加上年少好强，哪里肯去玉龙关，只是一个劲的跟白文选撒泼使赖。
却是白文选请出尚方宝剑，方才怏怏而去。
自李定国返还永昌之后，白文选便是调拨了万有才部五百余人加上一千余名丽江绿营降兵给了李兴。
丽江本是小城，李兴觉得太过拥挤了，便是带着所部人马于丽江东门数里处安营扎寨。
由于丽江大捷，所获粮草军械却是颇多，白文选更是派人送来了五百副刀盾，二百支火铳，甚至还有五百余副棉甲，至于战马却是只有三十余匹。
看着手中密密麻麻的物资清单，李兴连忙让亲兵把万有才，秦风，杨震等人叫进了军帐。
万有才等人一进大帐便拱手行礼道：“大帅唤我等何事？”
“大帅，”李兴微一蹙眉，随即释然自己现在是滇南提督，按照明朝军制，自己似乎真的可以被称为大帅。
李兴笑着和他们摆了摆手：“以后不要这么叫了，还跟从前一样称呼就行了，咱们马上便要前出广南，若是被建奴听到，咱们还有活路？”
万有才看着李兴没什么架子，心中暗松一口气，连忙赶上前来行礼笑嘻嘻地说道：“大人说的是。”
李兴摆了摆手说道：“巩殿下送来了五百副刀盾，和二百支火铳，还有五百副棉甲，本将方才却是将这批军械的分配方案做好了，你们看看行不行？”
长枪兵八百人，配三百副棉甲，火铳兵四百人（丽江之战之前白文选送了两百支）弓箭兵一百人，交由练兵游击秦风训练。
五百刀盾兵则交给杨震训练，至于陈文还是带着三十余匹马继续做他的马队千户。白安依然做李兴的亲兵统领。
万有才傻眼了，他板着指头算了半天，却是发现李兴把他的五百多弟兄调走了四百个。
李兴看着急的仿佛热火上蚂蚁的万有才笑道：“万将军，咱们现在人少，等咱们到了广南，万将军还怕没有兵吗？本将方才点了七十套棉甲已经派人送到你的军帐了。”
万有才心下稍安喃喃道：“大人不要骗我就行了。”
李兴哈哈大笑：“只要咱们能到广西府，本将许你五千人马。”
丽江东城李兴大营外一座木台高高搭起，李兴带着万有才，白安等人按刀而立。
高台下列着整整齐齐的四个方阵，两队四百人的长枪兵方阵分列左右，一队五百人的刀盾兵则列阵于前，四百人的火铳兵加一百弓箭手则列阵于刀盾兵之后。秦风等人则骑着战马率领数十个骑兵列于战阵之前
“大人，我滇南军己经整队言毕，请大人校阅！”秦风骑着战马目视李兴高呼道
整个校场，除了不时传来一阵阵战马嘶鸣声和那面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的提督将旗外，再无一丝声音。
“好吧剽窃是可耻的！但是我即将远征，万难千险便在眼前，却是不得不为了。”李兴心中暗咐道。
他踏上一步，猛地拔起长刀指向他那面鲜红的提督将旗。
“是谁带领你们血战玉龙，阵斩郭云龙？”
秦风等人带头高呼道：“是将军，是将军！”
“是谁带领你们百骑踏营，阵斩阿思齐，打的尚善抱头鼠窜？”
万有才部下的绿营兵也加入进来高呼道“是将军，是将军！”
“是谁带领你们前出丽江，阵斩赵良臣，佟国恩，率先破城？”
“是将军，是将军，是将军！”大阵下二千余名明军士兵沸腾了，他们欢呼着用崇敬的眼光注视着他们的无敌统帅。
阵台上的万有才和亲卫们也在拼命地欢呼“是将军，是将军，是将军！”
看着将台下无数沸腾的士兵。李兴收刀入鞘，双手虚按，整个校场顿时鸦雀无声！
李兴高呼道：“现在本将即将远征滇南，那里有无数的清军等着我们，本将问你们敢不敢？”
无数士兵纷纷以刀枪击地，发出整齐而急促的咚咚声。
“敢，敢，敢！”二千余名士兵扯着嗓子高呼道。
“既然你们敢，本将现在便让你们接受秦将军和杨将军的训练，记住本将不收孬种！”李兴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台下的士兵们
丽江东城城楼，白文选带着赵德胜，张国用等人却是紧紧地盯着校场上正在整训的李兴部。
“殿下，李兴有关张之勇，若是远征滇南，九死一生，岂不可惜？”赵德胜在白文选身边轻声说道。
“关张之勇，呵呵！”白文选哂笑一声。
他看也没看赵德胜一眼，自顾自说道：“便是关张也不能带区区两千新降之军力敌三千之众吧？”
张国用连忙说道：“殿下既然李兴如此神勇，咱们更不能让他走了！”
白文选哈哈大笑：“鹏飞万里，燕雀安知其志？孤观李兴，心有猛虎，亦嗅蔷薇。永昌孤悬西陲，又岂是大好男儿立身之所，只可惜孤年近四旬，不复当年壮志矣。”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中丽花正盛开。”昆明五华山原永历行在，时值三月，更是有无边盛景。
满清信郡王多尼，平郡王罗可铎，平西王吴三桂等人却哪有什么心思欣赏。自从昨日接到尚善丽水战报，三人一直心烦意乱，心神不宁。
时值午时，多尼便起身邀请诸人去山麓真意亭，奉茶用饭。
诸人尚未行至山道，便见的王府管家李有才，匆匆赶至。
“王爷，丽江急递。”李有才小心翼翼地从袖袋里将公文取出。
多尼神色一紧沉声说道：“念”
李有才连忙撕开火漆，取出奏报念道：“末将孙思克，杨国柱奉命率军入援丽江，属下等马不停蹄至十四日子时便进抵鹤庆府。便收到丽江战报，明军一日破城。末将等广发侦骑前出丽江打探消息，多罗贝勒……。”
多尼怒道：“多罗贝勒怎么了？”
李有才慌忙跪地，将手中急递高高举起。
罗可铎一把抢过急递，一目十行看了起来。大怒道：“李定国，安敢杀吾宗亲，本王马上起兵，必定食汝肉，寝汝皮。”
吴三桂大惊失色，慌忙问道“多罗贝勒阵丧了？”
多尼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突然干号一声“痛杀我也！”整个人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吴三桂和罗可铎赶紧上前扶住，又连忙吩咐李有才赶快去寻郎中。五华山本是永历行在，本就有御医，永历出奔昆明时，他们倒是不曾走得。李有才只一盏茶的时间便带来了两名郎中。
经过一番诊治，一名郎中对着罗可铎和吴三桂行礼道：“两位王爷莫急，信郡王只是急火攻心，伤了心肺。待我等施针用药后自然无恙。”
罗可铎这才放心，便吩咐李有才好好服侍多尼。回身对吴三桂说道：“丽江惨败，尚善败亡自刎。信郡王却又是病倒了，我等又该如何？”
吴三桂眼珠一转，欠身拱手道：“全凭王爷做主。”
罗可铎却不矫情摆手道：“本王欲命梅勒章京屯泰为主将统满汉八旗五千进驻鹤庆，平西王亦调昆明绿营万人助战如何？”
吴三桂狠狠地说道：“多罗贝勒战死，圣上必然大怒，若是枯守鹤庆，我等如何面对圣上？本王亲自统兵四万，屯泰部也由本王统率，此次本王要一举扫平滇西南。”
罗可铎大喜道：“平西王有此雄心，真乃国家社稷之福也。本王马上传谕云南各处大小将佐于昆明听令。”
第十七章棱堡
丽江城，白文选行辕。自从李定国离开以后，白文选一直忧心匆匆。
尚善自刎，多尼必然全力来攻丽江，他部下只有万人，又分给李兴二千余人。最关键的是丽江城低池浅。却是不知道如何防守？
况且如果清军大举而来，完全可以留一部分人马监视丽江。而主力则直击玉龙，永昌。
为此他日夜和赵德胜，张国用，陈博等人协商，却是始终不得要领。
昨日他更是去信永昌李定国处，可是晋王又会有什么好的主意吗？白文选一时坐在花厅里愣了神！
“殿下，殿下。”一名侍卫缓步而来，
“何事？”白文选蹙眉道
那侍卫行礼道：“靖南侯求见。”
白文选听到是李兴来了，连忙吩咐侍卫去请李兴花厅奉茶。
那侍卫连忙跑了出去，只见李兴仍肃立在白文选行辕门侧。
他赶紧快步上前躬身道：“侯爷，王爷请您花厅奉茶。”
李兴双手一拱道：“多谢小哥通报，还请前面带路。”
那侍卫那敢受他的礼。开玩笑，这位爷可是砍死了数百个清兵，甚至还有游击，总兵，甚至满洲汉军都统的狠人。连连应声道：“侯爷请随我来。”
越过府衙便是花厅所在。那侍卫抢先来到门前回报道：“王爷，靖南侯已经到了。”
白文选摆摆手：“你先下去吧，去吩咐厨房准备酒菜，午时请诸将赴宴。”
那侍卫躬身领命而去。
李兴大步上前躬身拱手行礼道：“末将拜见王爷。”
白文选微微一笑：“李兴你日夜在城外整训人马，今日怎有时间看孤？”
李兴抬头目视白文选道：“殿下，晋王阵斩尚善，建奴必然大举来犯，不知殿下有何良策？”
白文选自嘲道：“我日夜忧虑，却是未有良策！”
话音未落，白文选眼神一亮一把抓住李兴道：“莫非你有办法？”
李兴微微一笑道：“末将这两日整天训练士卒，尤其加强山地训练。甚至昨日前出至丽江东部二十余里。见那里两边山势险峻，而中间山道却宽达里许。心有所想，特来禀报殿下。”
白文选意兴盎然地说道：“那里本王也去过，太开阔了，如果立寨的话，挡不了多长时间。”
李兴展颜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卷图来说道：“殿下请看！”
原来李兴昨日率军，进行山地行军训练时，看到这里两边山势险峻，中间一条大路。
心中一动，想起前世在横店拍鹿鼎记时，剧组仿建的罗刹兵的雅克萨城。晚上回营后便是简易地画了一幅棱堡的草图。
白文选展开李兴所画草图。放眼看去却是仅仅是一堵长半里宽百步的城墙而已，只不过城墙两面却是各有五六个比城墙高丈许的凹出部罢了。
白文选狐疑道：“就凭这能挡住建奴么？”
李兴哈哈大笑，随手拿起白文选桌是的笔墨，对白文选说道：“殿下山路崎岖，建奴肯定带不了重型攻城器械。”
白文选点点头道：“若是建奴打造云梯，蚁附攻城，这墙挡的住？”
李兴用毛笔在草图上画出几个箭头，然后手指道：“殿下请看若是建奴从这里进攻，必然受到这两个凹出部的攻击，若是建奴攻击凹出部却是又会受到两面城墙上的攻击。”
白文选大喜道：“若是火力足够，那这样一堵墙岂不是可以抵挡数倍的建奴，本王马上派人去修一堵。”
李兴说道：“末将当日和佟国恩在丽江野战之时，曾将火铳兵分为三队轮流填药射击，数次击退建奴，殿下不妨派人试之。”
白文选笑道：“昨日赵德胜和孤说道，你有关张之勇，依本王之见，你胸有丘壑，却不是关张能比呀。”
李兴连忙起身拜谢道：“殿下缪赞了。”
白文选连上前扶起道：“本王已经备好酒宴，你且与本王一同赴宴。”言罢便与李兴携手便往大堂走去。
大堂之中，赵德胜，张国用，万有才诸人却是早以等候多时。见得白文选进来，诸人连忙上前行礼。
白文选摆摆手道：“李兴即将远征，本王特意置酒送别。今日不论官爵大小，只论兄弟之情。”说罢便是拉着李兴往主位走去。
四十余名将佐却是坐了五桌。时局艰难，白文选也准备不了多少菜色，仅仅是一些普通的鸡鸭鱼肉和一些素菜。
众将士本是粗人，哪里又有什么讲究。只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个个推杯换盏，行拳划令，吃的不亦乐乎。
正当诸将酒酣耳热之际。却有侍卫通报朝廷天使已进丽江西门，眼看便到行辕。
白文选一惊连忙吩咐诸将随他一起去辕门迎接天使。
刚出辕门，便见的数名骑士拥着一名宦官飞驰而来。白文选看的真切来人正是永历帝身边大太监王坤。
须臾，王坤诸人已到行辕。
白文选连忙率诸将行礼道：“见过天使。”
王坤翻身下马笑着抱拳道：“巩昌王别来无恙。”说罢老脸一板：“圣上有旨！”
白文选连忙吩咐左右安排香案伺候。
王坤连忙拦住：“是口谕，是口谕，巩殿下不必多礼。”言罢抬起头来环视诸将：“陛下口谕！”
白文选连忙率众将下跪听旨。
“朕闻得丽江大捷，奴酋尚善授首，喜不自胜，晋王所奏封赏一律准奏。更赐银三万两与众将士，望众将士奋勇杀敌，再立新功。”
白文选诸将顿首道：“末将等谢陛下隆恩必奋勇杀敌，以死报国。”
王坤道：“免礼，平身。”然后一个闪身便是来到白文选面前伸手相扶“巩殿下，快起来，快快起来。”
诸将纷纷站起，一个个喜笑颜开。
白文选便是拉着王坤花厅奉茶，一边吩咐下人重新准备午膳。
李兴等人见白文选要陪天使叙话，便是纷纷向白文选抱拳告辞而去。
白文选却是记得李兴方才和他所言棱堡之事，便是吩咐赵德胜和陈博二人随李兴一起协商修筑棱堡事宜。
李兴所说的山道，一道长达里许，高达二丈多的马面墙已经略显规模。山中尽是土石木材，赵德胜更是调来一千余人日夜抢修。仅仅数日便是建好了棱堡的雏形。
赵德胜鞭梢一指对身边的李兴陈博说道：“本将已经命人在这堵墙的后面再修一道高三丈的半月墙连接前面的马面墙。李兄弟你看怎样？”
李兴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自己只是提了一个建议，而赵德胜等人却能举一反三，想的更远。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行伍。
便是拱手道：“赵将军深谋远虑，李某佩服。”
赵德胜哈哈大笑：“全靠李兄弟的奇思妙想，不然赵某又岂能想到？”
陈博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的棱堡，不由地对赵德胜叹道：“有此阵塞，足可阻挡数倍之敌，末将请守此堡。”
赵德胜摆摆手笑道：“你这和我说没用，要去求巩昌王。不过我听说晋王世子屡此和巩昌王要求驻守丽江，更是请了晋王殿下做说客，你想进驻这里还得抓紧呀。”
陈博一听，连忙纵身上马，也不说话，只在马上拱了拱手，便打马往丽江城疾驰而去。
赵德胜和李兴不禁哑然而笑。李兴用鞭梢一指山谷中的阵塞道：“此关北依金虹山，南倚獐子岭，扼守山道。若防守得当，精兵千人足可拒万余大军。依本将看，便叫金虹关如何？”
赵德胜抚掌大笑道：“阵塞之图本是你献给巩殿下的，如何起名却是非你莫属呀。”
第十八章出征
潺潺丽江水，巍巍金虹山。常驱三千众，百战朝南归。
自从帮白文选将棱堡建成之后，李兴便积极准备出征广南事宜。
白文选闻得李兴即将出征，更是派人送来白银五千两以壮行色。
永历十三年三月二十五日宜出行，嫁娶。上上大吉。李兴带着万有才诸将，踏上了前往广南府的征程。
白文选率麾下众将一路送李兴大军至金虹堡东门。
李兴看着秦风率领大队沿着山道越行越远，便转身对白文选行礼道：“巩昌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末将去也。”
白文选连忙扶起李兴说道：“李兴你此去，万山千险，务必小心，若事，实不可为，则可返还丽江，再作计议。”
李兴再次拜倒道：“昔日阎典吏无一兵一卒尚能凭江阴孤城力抗清军八十一日。末将身率二千之众，安能不及阎典吏么？末将此去若不成功绝不归还。”
白文选扶起李兴，虎目含泪道：“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是孤唐突了。也罢你这便去罢！”
李兴霍然起身：“巩昌王，末将去矣。”言罢翻身上马带着亲卫沿着山道往后队追去。
白文选目视李兴远去的背影回顾众将道：“李兴此去，九死一生。尔等可尽快修筑好金虹关，以备建奴大军。”
却说李兴率领二千余人辰时出兵一路沿着山道迤逦而行，当夜亥时便已临近鹤庆府地界。
李兴眼见的前方地形越来越开阔，便是命大队原地扎营休整，陈文则率领斥候立刻前出鹤庆打探消息。
夜凉如水，李兴大营内却是灯火通明。
鹤庆府便在眼前，诸将又哪里能够睡着。只能在李兴大营一边等待消息，一边研究鹤庆府的地形。
鹤庆府扼守官道东依金沙江，西有石宝山，剑川州，南有佛光山，只有一条官道可至大理府。
万有才指着鹤庆府的地图对李兴说道：“大人，若是清军扼守鹤庆，我等又该如何？”
李兴拿起地图看道：“清军扼守鹤庆，若是人少，我们就把他们打下来。若是人多，咱们就渡过金沙江进北胜州。”
“大人。”陈文风扑尘尘地闯了进来，拱手行礼道：“末将刚才进入鹤庆府却是查明鹤庆有绿营兵三千由杨国柱率领，还有一千正白旗汉军。”
李兴连忙说道：“陈兄弟免礼，你也过来咱们参详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0？”
“喏，”陈文便挺身上前来到万有才的身边。
李兴沉吟良久道：“尚善授首，杨国柱等人必然丧胆，我等明日只大张旗鼓进击鹤庆府，转向金沙江。我料必不敢出，诸将且可下去休息，明日辰时进兵。”
次日辰时，李兴便率领部众进入鹤庆府地界。二千余人大张旗鼓，鼓噪而行。眼见的距离鹤庆府城仅仅只有三四十里。
孙思克，杨国柱二人却是早已得到哨骑探报，说是有一股约两千余人的明军进入鹤庆府地界。
孙思克等人大惊失色。
杨国柱说道：“前日接到昆明消息，平西王吴三桂亲率马步军马五万，只待粮草齐备便要大举进军。我等还是紧守城关，只待平西王大军如何？”
孙思克亦是不敢轻举妄动。只得颔首点头，同时下令广发斥候，监视明军动向。
却说李兴率军沿着金沙江一路往南挺近，看看距离鹤庆府城不远，而敌军却是死守城池，并不敢出城接战。
李兴哈哈大笑，回顾身边万有才说道：“尚善授首，敌军果然丧胆，方才陈文抓了一个哨骑，说吴三桂起马步大军五万目前屯集楚雄府，只待粮草齐备便欲进军。我等是进击大理府，还是北胜州。”
万有才说道：“既然吴三桂克日进兵丽江，我等还是北出北胜州吧，若是进兵大理府，则前有吴三桂大军，后有鹤庆府守军，我军进退两难呀。”
“地图，地图。”李兴大喊道。身边侍卫统领白安连忙命人将地图取出展开。
李兴目视良久道：“我军既然已到鹤庆。咱们就直驱鹤庆府，我料定清军胆寒。咱们过了鹤庆便鼓噪向北。然后折返往东，强过金沙江进击北胜州府城永胜。”
众人纷纷附议，李兴便令大军即刻向鹤庆府城进发。只半个时辰便是进抵鹤庆府城北门
鹤庆府城北门，杨国柱和孙思克二人相顾愕然，连忙率领亲卫登上了鹤庆府城北门。
只见的城下二千余明军分四个方阵在距离北城半里之处列阵。一面提督滇南总兵官李的将旗缓缓立起。
孙思克忙招斥候统领询问道：“明军主将你可知道是谁？”
那斥候连忙跪下道：“大人，卑职却是早已探明。此人便是火烧多罗贝勒大营，阵斩郭云龙和阿思齐。在丽江阵斩佟国恩，赵良臣的李兴，被伪明皇帝授封靖南侯，滇南提督。”
杨国柱大惊失色道：“那更不可与其野战，若久战不下，老本贼突然杀到，我等安能敌之！”
孙思克大为赞同连忙吩咐左右将佐只须紧守城郭，万万不可出战。
“万胜，万胜，万胜。”城楼下的明军士兵发出冲天的吼声。只见的明军阵中突然冲出数名骑士，为首之将挺枪跃马便往城门冲开。
眨眼便是冲到离城百步开外，他猛的一提马缰，那马便是发出一阵希律律的长鸣声，那马便双足离地。便将长枪指天。
“尔等建奴，可敢一战。”数千名明军亦是大喊：“尔等建奴，可敢一战？”
城楼上孙思克和杨国柱二人相顾失色。
那城下骑将却又是大叫道：“尔等建奴，敢战否？”
杨国柱等人哪里又敢应战，只是下令紧守城门，守护城墙，同时命人立刻前往昆明报急。
那明将在城下耀武扬威，一时威风凛凛旁人不可能及。
只见他又是猛的一声高呼：“吾乃滇南提督帐下，练兵游击将军秦风，尔等建奴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说罢却又纵马往前，手中长枪直指城门。眼见的离城不到五十步，便是将手中长枪用力一掷。
只见那长枪势如疾风，宛若流星般的直射而去。却是正好插在城门上方数尺之处。
“万胜，万胜，万胜。”数千名明军爆发出震天的喝彩声。
杨国柱怒不可遏，连忙命令城上弓箭手放箭。
那明将骑术却是了得，长枪脱手之后。便是猛地一打马缰，双腿夹紧马腹，一个侧身，双手死死抱住马脖子，便是直冲明军本阵而去。
清军箭手方欲射击，却是只能看到一匹战马往敌军本阵而去，只得稀稀疏疏地射出一阵箭雨。只引的城外明军一阵哄笑。
孙思克双手青筋毕露，紧紧的抓在城垛上。双目通红，仿佛便要滴出血来。
他牙冠紧咬，身体不停的颤抖。
“奇耻大辱呀，奇耻大辱呀。”他孙思克自出生以来，何曾受到过这种欺辱。
孙思克猛地拔出长刀大呼道：“汉军旗的马甲跟我来，老子要活撕了这帮明军。”
杨国柱眼疾手快一把死死地抱住发狂的孙思克声泪俱下：“孙都统，孙都统，不可呀，不可呀。若是老本贼主力在后，我等死无葬身之地呀。”
咣当一声，孙思克的长刀坠落于地，他恨恨地对杨国柱说道：“本将岂非不知兵之人，只不过如此屈辱，实在难平也。”
杨国柱见的孙思克心情平复，拱手道：“将军不因怒兴兵，实乃我等楷模，我等且守住城郭，只待平西王大军一到，再报仇不迟。”
李兴等人见的城上清军只是紧守城池，不敢出战。便是带着所部兵马绕城而行，往南方官道而去。
第十九章金墩
金墩镇位于鹤庆通往大理的官道之上。北控鹤庆府城，南依佛光山，东边便是金沙江支流银河渡口。自古以来便是商贾云集，茶马交易的重要集镇。
自从清军入滇以来，明清军队屡次大战。道路阻断，这里便是慢慢荒凉起来。
随着尚善大军前出丽江之后，鹤庆大理再无战事，往来的商人们，便又开始吆五喝六，呼朋引伴，往金墩镇聚集而来。
马三彪子本名马三德，本来是丽江总兵赵良臣麾下千总。他心思本来就通透，随军经过金墩镇的时候，看到这里商贾云集。便是买通了赵良臣，在这里做了个守备千总。
前几天他听到丽江传来消息，多罗贝勒阵丧，赵良臣战死。顿时惊慌失措，惶惶不可终日。
后来孙思克，杨国柱率军进驻鹤庆府，他才心下稍安。等到听说平西王吴三桂大军云集楚雄，虎视丽江的时候，这才是终于放下心来。
这几日他便是一直眠宿于镇上最大的妓院丽春院内，今晚小桃红，明夜一枝梅。真可谓是日日换新房，夜夜做新郎。
今天马三彪子又是日上三竿才起，也不去衙署办公，只是带着几个亲信把总在丽春院喝酒听曲。
这日子真是舒坦呀，马三彪子端起酒杯，惬意的将杯中美酒一口饮下。
多亏了自己心思灵活，若是跟着尚善那蠢货去丽江，只怕是早就成了明军的刀下鬼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
他打定主意，等吴三桂攻取永昌后。便是再使些钱，弄个鹤庆守备做做。这里扼守着茶马官道，还怕这钱捞不回来？
“大人，不好了，镇外北门来了一队明军，怕不有二三千人。”一名绿营兵匆匆赶进来回报。
马三彪子心头一惊，猛地一个大耳刮子扇了过去：“哪里来的明军？鹤庆府有官兵四千人。吃干饭的？”
那绿营兵哭丧着脸道：“小的怎么敢欺骗大人，这伙明军已经离镇子不到二里路了。”
“操他奶奶的，兄弟们跟我上城去看看。”马三彪子拿起腰刀，带着几个把总便往北门跑去。
马三彪子带着几个把总登上了金墩镇的城墙。
说是城墙，不过是个高仅仅丈许的，宽不过米许的土木结构的围墙。
看着城外官道上鱼贯而来的一队队明军，马三彪子心中不禁一阵悲凉：“狗日的老天爷，自己缩在这里也能遇上明军。”
“大人，金墩镇的清军关门了。”
马队游击陈文骑在马上对李兴拱手行礼道。
李兴端坐在马上，鞭梢一指。回顾身边的陈文道：“你去，给他们两刻钟时间，不然本将就攻城。”
陈文躬身领命，手中马刀一指：“跟我来。”
三十余骑便如旋风般杀到了金墩城下。大声唤道：“尔等建奴，本将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考虑，若不投降，破城之后，鸡犬不留。”
马三彪子和几个把把总顿时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
陈文见的城上一点动静多没有，便急不可耐地把马刀往城墙一指。
数百名火铳兵便排着整齐的队形开始向城墙挺近。
一个把总壮着胆子对马三彪子说道：“大人我们怎么办？明军快攻城了。”
“怎么办，老子知道个屁呀。”看着越来越近的明军，马三彪子没好气的说。
“呯，呯，呯。”数十名火铳兵对着城墙便是一轮射击。按捺不住的陈文下达了攻击命令。
“降了，降了，赶快打白旗，赶快打白旗。”
马三彪子哭丧着脸说道。
正当陈文下令第二队明军火铳手上前时。金墩镇寨墙上却是打出几面白旗，更有绿营兵大声喊道：“明军大爷，我们降了，我们降了。”
金墩镇城门大开，马三彪子带着几个把总和三百多绿营兵鱼贯而出。
他们把手中兵器一扔，便在城门口直挺挺的跪了下来。口中呼道“小的们降了。”
李兴对身边的万有才说道：“万将军，你速去收拢俘虏，计点粮草军械，记住不许扰民。”
说完他鞭梢一指高呼道：“兄弟们进城，今晚咱们就在这过夜。”
一队队明军鱼贯进入了金墩镇。李兴更是命陈文沿着两边官道广发侦骑。
入夜时分万有才兴高采烈的跑了进来：“将军大喜呀，大喜呀，此战咱们缴获颇多呀。”
白银三千六百两，火药八百斤，还有火铳，弓箭各百余副，粮草八百余石，甚至还有两门虎蹲炮。
李兴眼前一亮居然有炮，一把拉住万有才得手说道：“走，陪本将去看看火炮。”
万有才忸怩地说道：“适才陈将军他们约了末将去吃酒。”
“吃酒，为何没人报与本将？”
万有才猥琐一笑：“却是在镇西的丽春院，属下刚才听马三彪子说里面有几个可人的姑娘，大人若是不去，属下派人给大人送来如何。”
李兴哑然一笑：“你们去罢，本将先去瞧瞧火炮。”
万有才嘿嘿一笑：“那末将便过去了，大人真不去？”
李兴摆了摆手道：“上次巩殿下送了五千两白银，加上这次的三千两。你先安排一下把军饷给兄弟们发下去，剩下的便由你统一管理。”
说完他顿了一顿，莞尔一笑“本将记得我军尚未发过一次军饷。”
言罢便带着几个亲卫往门外走去。
李兴不是圣人，他也不想以圣人的标准去管理他的下属。他认为连续高强度的作战和行军之后，士兵们适度的放松是有必要的。
李兴所部进驻金墩镇后，他便命令杨震于金墩渡口收集船只随时准备渡河北上北胜州。
在金墩镇休整数日后，陈文探马来报，吴三桂以屯泰和夏国相为先锋，所部军马一万五千余人已经进抵大理府，屯泰的马队甚至已经前至佛光山官道。
这时李兴所部军马，加上马三彪子所部和在金墩招蓦的士卒已经达到二千七百余人。
李兴知道他必须走了。
永历十三年三月二十九日。在收到屯泰部已经全军过了佛光山，进入鹤庆府地界的消息后。
李兴便下令全军开拨，直奔银河渡口而去。
银河渡口杨震早就准备好了近百条船只，李兴所部仅仅一个多时辰便是全军渡过了银河，往北胜州府城永胜迤逦而去。
屯泰部一路急行，午时便是进抵金墩镇。
屯泰得知一伙明军将金墩洗劫一空之后，顿时怒不可遏。
他一边命令麾下马甲广发侦骑，探查这伙明军去向，一边带着大队往鹤庆府城进发。
却说李兴所部过了银河渡之后一路迤逦而行，眼看便要到了陈海湖附近。
李兴便是命令全军休息，埋锅造饭，同时往鹤庆和永胜方向派出侦骑。
万有才，秦风，杨震等将佐和李兴围坐在一处土坡之上。
秦风拱手问道：“大人，我军进占永胜之后，又该如何？”
李兴莞尔一笑：“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退我进。咱们先带着清军在这万山之中兜兜圈子，等到敌人疲惫不堪的时候，再给他来个狠的。”
“敌进我退，敌疲我扰，敌退我进。”万有才喃喃跟着说了一句，眼前一亮：“大人高见，人所不及。不过若是敌军数倍而来，我们却又如何？”
李兴哂笑一声说道：“那就避实击虚，集中优势兵力先打他一路，不过这一切多需要陈将军那边情报必须准确了。”
陈文等人拱手道：“大人字字珠玑，末将等佩服。”
李兴摆摆手说道：“休整半个时辰咱们先出击永胜府城，咱们现在就要像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悟空，扰的建奴不得安宁。”
言罢哈哈大笑。
第二十章永胜
李兴率军在陈海湖休整半个时辰之后，便立即整军往永胜奔袭而去。
陈海湖距离永胜城不过三十余里，未时三刻李兴大军便已进抵永胜城北门附近。
永胜守将汤国庆大惊失色，连忙带人上城防守。
汤国庆本是广西提督线国安的部下，清军扫平云南后，他被升为参将奉命驻守北胜州。
永胜北城城楼，汤国庆登城眺望。发现城下明军不足三千，心中顿时大安。
虽然不知道这股明军是从哪里来的，不过他永胜有六个千总队，有一千五百余人。加上有城墙守护，若是再征一些青壮，想来守住城池，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他一面让部下准备防御，一边派人往鹤庆报急。
距离北城二里处明军军阵，万有才缓步走到李兴面前，拱手道：“将军，据附近村民的消息，清军有二千左右，我军是否强攻。”
李兴点点头说道：“天黑之前，必须破城。”
说完他对万有才神秘一笑，指了指从金墩镇带过来的一口薄皮棺材道：“万将军待会你率部进攻城门，只需将这口棺材送进城门洞，点着便是。”
万有才愕然道：“这是为何？”
李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本将在这副棺材里填了三百斤火药。”
万有才顿时心领神会，笑嘻嘻的领命而去。
二千五百名明军被李兴分成四队，左右两翼各六百人扛着简易的云梯由秦风和杨震率领，准备佯攻登城。
万有才则率领马三彪子所部攻击城门。自己则率领大队等万有才得手之后便猛攻永胜北门。
鲜红的提督将旗在北风中猎猎作响。
李兴猛然拔刀高呼道：“明军万胜，明军万胜，全军进攻。”
随着李兴将旗连续前倾三次，二千余名明军士兵便高喊着万胜向永胜城发起了进攻。
“兄弟们杀呀，杀呀。”秦风，杨震等人带着麾下士兵举着盾扛着云梯便向永胜北门猛扑过去。
汤国庆看到明军开始攻城，便是一边下令让弓箭手射击城下的明军，一边派人组织城中青壮让他们搬运石块，准备金汁。
“射击，射击，不能让他们靠近城墙。”清军一名千总拔刀怒吼道。
“呯，呯，呼。”城楼上传来一阵阵火铳声，加上如蝗的箭雨。城下的明军顿时倒下了数十个。
李兴长刀一指，便有五百名火铳兵鱼贯而上对着城墙便是一阵集火射击。打的城墙上的清军不敢冒头。
攻城的明军看到清军火力被压制，便是猛的发出一阵阵欢呼声。扛着云梯拼命地往城墙上抵去。
“杀，杀，杀。”秦风，杨震二人更是身着双甲，嘴里叼着腰刀，单手顶盾顺着云梯往城墙上攀爬。
“快用叉杆把云梯推下去，金汁好了没有，给本将倒，用石头砸。”汤国庆看到明军攻势迅猛，连忙吩咐手下进行防御。
不时有明军士兵发出惨叫，他们或是被石头砸中。或是被金汁烫伤。城楼下到处是哭号的明军。
攻城的明军顿时心有戚戚，开始畏畏缩缩。
万有才率领本部人马领着马三彪子等人推着冲车往城门猛攻过去。
马三彪子懊悔万分，早知道就不投降了，如果当时在金墩自己逃跑的话，明军未必能抓到自己。哪里还用在这里当炮灰。
他缩着头，顶着盾，看着冲车下的棺材。心中更是咒骂，这不是傻么，攻城还带棺材，咒自己死呢。
他心里虽是千思万绪，手上却是不含糊，拼命地招呼手下推着冲车往前冲。万有才跟他说了，只要把车推到城门洞，便是大功。
“嘭，嘭！”随着两声巨响，明军两门火炮也开始猛烈向城楼开火。却是一炮正好砸在城门楼上，砖石齐飞，城头上的清兵顿时一阵混乱。
“明军居然有炮，”汤国庆大惊，连忙高呼道：“兄弟们顶住了，眼看便要天黑了，本将已经派人往鹤庆求救。明日援兵就到了。”
话说万有才领着马三彪子等人在，火铳兵的掩护下，终于将冲车推到城门洞中。
万有才刚刚准备点火，却是见的城楼上扔出无数干草，干材，更有数十支火把。
万有才暗喜道：“到是省了老子一番功夫。连忙招呼马三彪子等人撤退。”
马三彪子不明所以，看到万有才拼命地往回跑，连忙也跟着往回跑。
他可不想就这么死了，在金墩他还偷偷埋了一千多两银子呢。
却说汤国庆在城楼看的真切。见的明军冲车冲进城门洞，便是让手下千总扔下干柴，干草等点火之物。同时命令部下放火。
随着汤国庆的命令，永胜北城一片火海，浓烟滚滚。攻城的明军仿佛潮水般往城下退去。
“明军败了，明军败了。”城楼上的绿营兵欢呼起来。
汤国庆看着西下的日头，又看着如潮水般退去的明军。
他心中得意非凡，明天鹤庆援兵一到，他便和援兵内外交攻。彻底消灭这伙明军。说不得还能弄个总兵干干。
正在他心潮澎湃之时，耳边却传来一阵巨响“嘭！”然后整个人便是飞了出去，然后便没有了。
却是清兵放火自己引燃了城门洞中的火药棺材。土木结构的城墙如何吃的消，顿时被炸的四分五裂。
李兴看到城门被炸塌了，连忙挥刀狂呼道：“城门已破，兄弟们冲呀。投降不杀，投降不死。”
无数的明军拼命地往城门涌去。嘴里高呼道“顽抗者死，投降不杀。”
城门被炸开，参将大人生死不知，绿营兵傻眼了。
看着汹涌而来的明军士兵，顿时一大片，一大片的扔下兵器，跪倒于地，嘴里高呼：“降了，降了。”
无数明军士兵跟着李兴冲进城来，沿途清剿逃跑的绿营兵，直扑永胜守备府而去。
守备府门外，李兴冷冷地注视着门前数十名绿营兵。
为首者手提狼牙棒。只是梗着脖子对李兴叫道：“只要保证汤国庆家小安全，他们便投降，不然就拼了。”
王大锤，本名王忠，原来是广西柳州的一个铁匠，由于兵匪交替祸害。他家小皆被土匪所害，是汤国庆救了他。后来又看他颇有气力，便是让他做了亲卫千总。
“好，本将答应你，不过今后你便做本将的亲卫如何？”李兴对着王大锤高呼道。
王忠嘿嘿一笑，挥了挥手中的狼牙棒。“大人只要不怕就行。”
李兴哈哈大笑：“满洲的多罗贝勒，本将多不怕，会怕你？从今往后你便做本将的亲卫统领罢。”
说罢大步往守备府走去，同时吩咐身后的万有才，白安统计战果，清点俘虏。又命陈文往鹤庆方向派出侦骑。
永历十三年三月二十九日明军出攻永胜城，未时攻城，酉时破城。
第二十一章追剿
却说满清梅勒章京屯泰率部一路前行，亦是于二十九日未时左右进抵鹤庆府城。
孙思克，杨国柱等人得知屯泰大队到达鹤庆府城之后，连忙率领府城大小将佐于南门迎接屯泰大军。
眼见的离城不远，屯泰便让麾下大军在城外开阔处安营扎寨。
自己便是带着夏国相等几个将佐在数百名戈什哈的保护下，打马便往城门而去。
孙思克，杨国柱等人看的屯泰等人径奔城门而来。连忙打个千跪下道“末将，奴才等见过梅勒章京。”
屯泰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打马便往城内府衙而去。
孙思克，杨国柱等人面面相觑，只得硬着头皮爬起身来跟着屯泰返回府衙。
鹤庆府城府衙，满清梅勒章京屯泰高坐主位，眼睛死死地盯着跪在堂下不敢抬头的孙思克和杨国柱二人，仿佛要喷出火来。
奇耻大辱呀！四千余汉军，绿营兵居然被区区二千明军堵在府城。还任由其在境内肆掠两日。我大清什么时候如此畏敌如虎过？
屯泰暴怒道：“你二人还有何话可说？”
孙思克眼珠瞟了瞟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杨国柱，没奈何，只得硬着头皮抬头说道：“奴才等奉命驻守鹤庆，明军进军鹤庆，本欲出兵进剿，又怕老本贼突袭鹤庆，故而不敢出兵。今幸得大将军到此，奴才这便点兵追杀这股明军。”
屯泰这才面色稍缓，摆了摆手说道：“尔等暂且退下，等平西王到了再听候发落。”
二人正待退下。
一名戈什哈匆匆赶了进来，行礼道：“启禀大将军，永胜急递，明军李兴部进犯永胜，请大将军速发援兵。”
屯泰大怒，正待发话。
孙思克，杨国柱二人互视一眼，连忙跪倒在屯泰面前：“末将等恳请率军入援永胜，若不能胜，决不收兵，伏请大将军恩准。”
屯泰转怒为喜道：“本将记得永胜汤国庆所部约一千五百余人，只要坚守城池，明军必不可速下。本将便命你二人率所部人马入援永胜，内外交攻。务必全歼这股明军。”
却说孙思克，杨国柱得了屯泰入援永胜的令谕后，连忙回寨整兵。
杨国柱认为兵贵神速，必须立即出兵，遂带马队先行，于金墩渡连夜征集民夫，搭建浮桥。
待浮桥搭建言毕，孙思克后队也是赶到金墩。
二人商议之后决定明日拂晓出兵，只待明军在永胜精疲力尽之时，内外交攻，一举消灭这股明军，以洗鹤庆之辱。
永胜城府衙，万有才和白安，秦风等人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欢喜道：“大人，此战我军死伤三百余人，俘虏一千余绿营兵，缴获白银四千三百余两，火铳三百余把，铠甲三十余副，粮草六百余石，火药五百斤，其余军械不计其数呀。”
李兴听了后也是欢喜，他笑着对万有才等人说道：“这样我军算上俘虏已经有三千五百人了。”
说到这里，他想了一想，看着万有才和秦风笑着说道：“本将主军不变仍保持二千人建制，你二人各领七百人设左右两营如何？”
万有才和秦风二人大喜连忙躬身称谢。
李兴又对白安说道：“本将已经让王大锤负责统领亲军。白将军以后便专领军法司如何？”
白安亦是欣然领命。
正当众人在讨论军械物资如何分配之时。
负责哨骑的陈文匆匆赶了进来，他也不向李兴行礼，拿起案几上的水壶猛地灌了几口，这才抱拳道：“大人侦骑来报，约五千清军进抵金墩渡，正连夜抢修浮桥，看旗号应该是鹤庆守将，孙思克和杨国柱所部。”
李兴傲然道：“清军明显是想趁咱们进攻永胜城的时候从背后偷袭，却是不知道咱们早已破城。”
言毕哈哈大笑，便吩咐白安取来北胜州地图。
李兴笑着指着地图对众将说道：“我军如果死守永胜，自然不惧孙思克所部。不过若是屯泰再调大军前来，则我军死无葬身之地也。”
众将皆以为然，纷纷点头道：“大人所言极是。”
万有才拱手道：“大人，敌众我寡，我军不如往华坪转进，到时候杀进楚雄怎么样？”
李兴哂笑着在地图上重重一指：“诸将请看这里。”
众将连忙上前顺着李兴手指方向，赫然便是陈海湖。
陈海湖位于永胜城西南官道之侧，附近水网密布，金沙江，五郎河，仙人河皆会于此。
李兴笑着对众将说道：“陈海湖附近土质松软不利于骑兵作战，我欲在陈海伏击清军。”
随即正色道：
“万有才引所部军马前出陈海湖官道接战建奴，只许败不可胜。”
“秦风引所部埋伏于官道密林处，只待万有才败退而来，则伏击清军，亦只可败，不许胜。只需将清军引往陈海湖附近。”
“各部今晚丑时二刻出兵，本将自引本部于陈海湖设伏。，务必全歼建奴。”
又回顾身边白安道：“白将军助本将留守永胜。”
诸将哄然领命而去。
次日拂晓，天刚蒙蒙亮。孙思克便命令全军拔营。
近五千人马渡过银河，便向永胜府迤逦而去。
杨国柱更是广派斥候，沿途打探消息。
由于孙思克报仇心切，一路督促麾下加速进军。
仅仅半个时辰，大军便是到了五郎河附近的官道。
正当孙思克拼命督促士卒时，有哨骑来报前面官道出现一股明军约有七八百人。
孙思克顾谓杨国柱道：“永胜战局估计危险了，不然明军不会派兵狙击的。”
杨国柱哂笑道：“即使明军破城，我永胜亦有一千五百余人，末将以为还能抵挡数个时辰。我军只要击溃官道上的明军，一个时辰便能进抵永胜。到时候正好全歼明军。”
孙思克大喜，忙命杨国柱率军进攻官道列阵的明军。
杨国柱连忙率军往官道明军杀将而去。
一队队清军排着整齐的队形向着官道上的明军军阵逼近过去。
眼看两军军阵不足百步。杨国柱盯睛一看，明军为首者却是万有才。
杨国柱怒道：“万有才你这个反复小人，居然敢来送死？”
万有才哈哈大笑：“老子堂堂男子汉，怎么肯给建奴当牛马。老子确实是小人，但是总比你杨国柱当汉奸好吧？”
杨国柱大怒，忙令各军进攻。
伴随着杨国柱的总兵将旗连续前倾三次，三千余名绿营兵分成三队沿着官道向万有才部杀了过去。
万有才长刀一举：“火铳兵射击。”
“呯，呯，呯！”伴随着一阵急促的火铳声，便有数十个清军士兵倒下。
杨国柱深恨万有才。一边招呼弓箭手，火铳兵对着万有才的军阵狠狠射击。更是拼命地督促士兵猛攻万有才军阵。
万有才眼见的清军就要近前，连忙调转马头，大呼道：“快撤，快撤，建奴太厉害了。”
说罢转头便带着亲兵沿着官道往永胜方向奔去，他手下大多是降兵，见的万有才逃跑。更是丢盔弃甲拼命地跟着万有才逃命。
杨国柱哈哈大笑，连忙招呼各部追击万有才。
孙思克拍马赶道：“万有才不战而逃，须防敌军有埋伏。”
杨国柱慨然道：“末将追击万有才部，孙都统带汉军于后，又何必惧怕明军伏兵。”
孙思克深以为然，即令杨国柱率兵追击明军。
一时之间，五郎河畔，杀声震天。无数清军沿着官道向着万有才逃跑的方向狂追而去。
第二十二章伏击（一）
五郎河畔，杨国柱意气风发。他一边纵马砍杀落单的明军士兵，一边拼命地督促部下追击万有才所部。
明军士兵仿佛鸟兽般四下奔逃，不时有明军士兵受伤倒地，然后被追上来的清军砍杀。
万有才更是带着几百个属下夺路狂奔。
杨国柱深恨万有才，眼见的万有才的将旗越行越远。连忙招呼手下马队向万有才将旗追杀而去。
万有才所部大多是步军，哪里跑的过杨国柱的马队。
只得带着人斜刺里往河畔密林边跑去。
杨国柱大喜，连忙招呼麾下各千总率军包抄明军，自己则率领马队往密林处追杀而去。
三千绿营兵更是在各自千总的指挥下分成六七股，对万有才所部明军绞杀过去。
杨国柱更是纵马提刀，一边疯狂地砍杀落单的明军，一边招呼手下亲卫拼命地追杀明军。
眼看着万有才部即将被清军合围之际。
密林北侧突然响起了一阵阵密集的火铳声。
“呯，呯，呯。”便是有数十个绿营兵倒下。
围堵在万有才退路上的清军士兵立刻大乱起来。
“不好，有伏兵，快撤，快撤。”数百个绿营兵狼奔豕突，便向杨国柱将旗这边跑了过来。
其余的绿营兵眼见的北侧的清军崩溃，更是乱成一锅粥。
却是秦风所部一直埋伏在密林北部，眼见的万有才抵敌不住。便突然对清军发起了突袭。
万有才大喜。立即和秦风汇合对着四散奔逃的绿营兵就是一阵猛砍。
杨国柱见部下溃逃，一连砍了几个逃跑的清军。却是怎么也收拢不了丧胆的士卒。没奈何只得倒卷着将旗被乱兵裹挟着往官道退去。
孙思克端坐在马上。
他看到如同潮水般退下来的绿营兵暗骂一声“废物。”
回顾身边的牛录章京魏大有道：“绿营真是不堪野战，去把本将的将旗竖起来，咱们上。”
一千余名正白旗汉军沿着官道，纵马狂奔。沿途的绿营兵不是被砍死便是被撞伤，然后被马蹄淹没。
无数绿营兵看到奔袭而来的汉军旗马甲，不由自主地往道路两旁让去。
万有才和秦风看的正白旗汉军如同旋风般往本阵杀将而来。
慌忙带着部下往北退去。一时之间，明军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万有才却是滑溜，他跟随秦风逃命的同时，便是命马三彪子带着几个人在密林放起火来。
时值初春，草木枯黄，一点就着，顿时密林里火光冲天。伴随着一阵阵呼啸的北风，更是火借风势，风借火势。直如那火神降世，祝融临凡。
孙思克见到明军放火。只得命令杨国柱收拢军马沿着官道拼命地往北追杀而去。
却说秦风等人借着大火一路沿河奔逃，眼见的便到了陈海湖滩涂附近，再看看官道上的清军离自己不到二里。
前有大湖，后有追兵。万有才和秦风只得在湖畔列阵。
“列阵，列阵。长枪兵结阵。火铳兵在前准备接战。
孙思克骑在马上哈哈大笑对身旁杨国柱说道：“贼军已成困兽，这次本将要马踏枪阵。你部从左右两翼绞杀贼军。本将自领汉军突击贼军大阵。”
四千余汉军，绿营兵分成三阵便往明军军阵缓步而来。
随着孙思克将旗连续三次前倾。
近千名正白旗马甲在牛录章京魏大有等人得率领下如同巨浪般往明军军阵猛扑了过去。
杨国柱所部绿营兵看的汉军旗气势如虹。也是狗仗人势高喊着“杀呀，杀呀，杀呀。”跟着汉军旗从左右两翼掩杀而来。
“呯，呯，呯，呯，呯。”明军的火铳兵终于开火了。
冲在前面的马甲顿时掉下数十个。后面的马甲更是被刺激的眼眶发红，拼命地打着马往明军军阵撞了过来。
魏大有手持骑枪，眼睛死死地盯住眼前的明军，近了，近了，……再近一点便能将他刺死在自己的马足之下。
他狞笑着看着那名明军，就像看一个死人一样，猛地抬起骑枪，便向那明军士兵咽喉刺去。
就在他将要刺中那名明军的时候，突然觉得身子一轻，然后整个人便往下一沉，险些坠下马来。
他心中一惊，连忙挥舞马鞭抽打座骑。可是往日亲密如同自己兄弟的战马却是动也不动，只是发出一阵阵悲凉的嘶鸣声。
他连忙低头看时，却是发现自己战马的四足早已陷入泥沼之中，足有尺许深。
他再看向面前的明军，却是猛然发现自己面前的明军竟然也是泥足深陷，心中猛然大悟。怪不得刚才他面对我的骑枪居然敢不
“不好，这里是陷阱。”魏大有大惊失色，连忙抬头呼喝。
他急忙向左右看去，只见数十个汉军马甲坐在马背上惊慌失措，更多的马甲仿佛飞蛾扑火般往前阵撞了过来。
魏大有拼命地大喊示警，可是他的声音被无数蜂拥而上的绿营兵淹没。
“呯！”一颗铅弹击中了他的胸口。魏大有缓缓从马上栽倒，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狡猾的南蛮子。”
随着杀上湖滩的清兵越来越多，他们也发现了这里不对劲，一个个高声呼号着互相示警。
机灵的马甲跳下心爱的战马，便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官道奔去。
更多的绿营兵四处顾盼，茫然不知所措。
“呯，呯，呯。”明军军阵内的火铳兵仍然不停地对着面前的绿营兵和汉军不停的射击，不断的有深陷泥沼的清军士兵倒下。
孙思克带着亲卫在官道之上也发现了湖滩上的异状，又看的汉军马甲弃马回奔，只得传令鸣金收兵。
得到号令的汉军和绿营兵顿时如同鸟兽般，往官道退去。
“呜，呜，呜！”苍凉的牛角号声在陈海湖畔悠扬的传了过来。
孙思克，杨国柱大惊失色。
连忙顺着牛角号声看去。
只见一杆鲜红的提督将旗缓缓竖立起来，无数明军士兵从官道两侧杀了出来。
“杀呀，杀呀，杀呀。”明军士兵如同下山猛虎一般便朝孙思克将旗绞杀了过来。
此时孙思克和杨国柱身边只收拢了两千余人。
杨国柱看着面有戚戚的孙思克，说道：“都统速速收拢军马，本将带人先挡住他们。”
言毕，骑枪一挥，带着身边的亲卫督促清兵往明军冲杀过去。
孙思克大急，拼命地摇动将旗收拢军马，他知道若是能收拢军马，估计还有一战之力，不然等明军击溃杨国柱，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而秦风，万有才见的清军撤退，也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追去。
却说杨国柱刚刚组织了一千余人，阵型还没列好。
李兴便带着本部人马猛冲过来。
一队队火铳兵不停地对着对面的清军射击，那猛烈的枪声仿佛炸豆子一样。官道上硝烟弥漫，不时有清军倒下。
更多的明军高呼着“清军败了，清军败了。”挥舞着刀枪扑击清军本阵。
清军士兵本来就是在湖滩败退下来的，心中本就惊惧。
又看到明军势若疯虎，不停地向本阵扑杀。顿时惊慌失措，一个个高呼“败了，败了。便往后阵溃逃而去。”
杨国柱看到已方军阵大乱，又看到孙思克那边只收拢了千余人，更多的清军被万有才和秦风所部杀的四散奔逃。
心中发狠，眼看李兴将旗不远。心道：“若是斩杀敌将，或许还有转机。”
连忙举刀狂呼道：“众将士随本将斩杀贼首。”
百余名亲卫簇拥着杨国柱拼命地往前砍杀。挡在前面的绿营兵和明军纷纷倒地。
李兴冷笑着看着扑杀过来的杨国柱等人，暗叹一声“果然是穷鼠噬猫呀！”大手一挥。
近百名弓箭手弯弓搭箭便朝杨国柱等人射了过去。
“嗖，嗖，嗖。”
数十个亲卫中箭倒下，杨国柱亦是身中数箭。他双目通红，兀自提刀往前扑杀。
“嗖，嗖，嗖。”
又一阵箭雨射出，“噗呲，噗呲，噗呲。”
随着一连串长箭入肉之声。杨国柱颓然倒地。
第二十三章伏击（二）
当孙思克看到杨国柱的将旗被明军淹没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败了。
孙思克悲愤交加。
自己率领近五千汉军，绿营兵居然被区区三千明军野战击败。
即便侥幸逃脱却又如何面对吴三桂和屯泰的怒火。
他心中一横，拔刀便欲自刎。
戈什哈统领孙胜一把抱住孙思克，大呼道：“都统不能呀！我军虽败，回去整顿兵马再来报仇便是。”
孙思克颓然道：“便是逃了回去又如何面对平西王的怒火？”
孙胜大呼道：“都统是旗主的亲弟，想必平西王亦不会过分相逼，都统快走吧。”
孙思克面色稍缓，看着漫山遍野狼奔豕走的绿营兵，和汉军。
他猛地一跺脚，便翻身上马，在数百个戈什哈的保护下往南夺路而逃。
孙思克的败逃成了压垮陈海湖畔清军心中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大片，一大片的绿营兵和正白旗汉军纷纷跪倒于地高呼着“降了，降了。降了！”
李兴便令万有才收拢部队，收编俘虏，收拾器械。
秦风纵马赶来拱手道：“末将请求追击孙思克。”
李兴哂笑一声道：“他逃不了，秦兄弟可与本将一同追击。”
言毕马刀一挥，便带着数百亲卫往南面官道追杀而去。
秦风见状亦是和陈文一起带了数十名骑兵沿着官道往南杀去。
却说孙思克在一众戈什哈的保护下拼命地往南奔逃，他所部皆是骑兵转眼便是跑到了五郎河地界。
眼见的距离战场越来越远，后面的追兵距离自己还有二里许。
孙胜等人不由的心中一松，暗自庆幸不已。孙胜拱手道：“都统，明军追兵不远，咱们还是快走吧。”
孙思克亦是点头称是，刚欲下令，只听一声炮响，南面官道杀出了一支人马，看旗号却是滇南游击杨。
原来李兴见的清军杀入陈海湖，便是令杨震领四百明军扼守五郎河官道，以防清兵南逃。
孙思克面色大变，悲呼道：“前有伏兵，后有追兵，却是如何是好？”
孙胜面色一狠：“都统，后面追兵离我等尚有二里，只要杀散这股明军，咱们便能突出重围。”
孙思克亦是发了狠，拔刀长呼道：“兄弟们只要杀退这股明军，咱们便能回家。”
数百名戈什哈纵马提刀便往杨震军阵杀了过去。两百余骑兵便如同巨浪一般朝阵前明军压了过来。
杨震冷然地看着呼啸而来的骑兵，手中长刀猛地前指大呼道：“火炮兵，准备。”
列阵于前的长枪兵霎时便往官道左右两侧让了过去。
“嘭，嘭。”两门虎蹲炮发出惊天的巨响，两枚硕大的铁球便向着呼啸而来的骑兵抛射过去。
官道本来就比较狭窄，登时便有两名骑兵被铁球击中滚下马来，那铁球去势不减，落地之后又是猛地一弹，后面的骑兵根本来不及躲闪，立马被砸落马下。
更多的骑兵来不及躲闪便猛地撞了上来，只一瞬间便有数十个骑兵掉落马下。
孙思克钢牙一咬，亦不管后面清军的死活，只是带着孙胜等人死命地往前冲去。
“快填药……快……快……快装弹……预备放”火炮兵不需要杨震下命令，看到清军不足百步。亦是对着清军进行了最后一次射击。
“嘭，嘭”两声巨响之后，对面的清军又是一阵大乱。
眼看清军骑兵距离本阵不足百步，杨震大手一挥。数十名火炮兵推着火炮缓缓向后队退去。
两百五十名长枪兵迅速排成一个整齐的长枪兵方阵。前排长枪斜指，后队长枪平举，那锃亮的枪尖在阳光下散发出炫目的银光。
说时迟，那时快，杨震的长枪兵阵型刚刚布好，孙思克的亲卫转眼便杀到杨震军阵之前。
“噗呲，噗呲。”伴随着一阵长枪入肉之声，便有十数名骑兵落于马下，而更多的明军士兵则被奔腾的战马撞飞出去。
“杀呀，杀呀，杀呀。”孙胜血红着双眼，骑枪不停的往前突刺。挡在他面前的明军长枪兵瞬间倒下了五六个。
他浑身浴血，状若魔神。保护着孙思克死命地往前扑杀。
突然眼前一亮，却是杀透了明军的长枪兵军阵。孙思克也是心中一喜，回顾左右仅仅还有七十余骑。而更多的戈什哈却是被明军长枪兵死死围住，不时有人落马。
杨震冷冷一笑，手中长刀猛地一挥。
“嘭，嘭！”又是两声巨响，这一次火炮兵却是装的散弹。数百枚大大小小的铁弹便朝着孙思克等人劈头盖脸射了过来。
瞬间便有数十骑，骑兵被砸落于马下。
孙思克等人心中一横把头死死地伏在马脖子上，拼命地夹着马腹往前冲突。
杨震嘿嘿一笑，率着亲卫纵马提刀就往孙思克诸人扑杀过来。
这时李兴带着陈文，秦风等人也是堪堪杀到。
数百名明军高呼着：“降者不杀，降者不杀。”往孙思克这边涌了过来。
孙胜大急举起骑枪便往杨震身上突刺，一边高呼“都统快走，都统快走。”
杨震亦是悍勇，眼见的孙胜骑枪刺来。连忙侧身闪过，左手猛地一把抓住枪杆，右手长刀便是对着孙胜兜头砍去，那长刀在阳光下闪出一道炫目的刀光，孙胜的大好头颅便是飞了出去。
孙思克亡魂丧胆，连忙打着马在数名戈什哈的保护下冲下官道，往五郎河投去。
秦风哈哈大笑，手中长枪一挥，带着数十骑也是死死地追了上去。
五郎河附近本就水网密布，孙思克慌不择路，很快便是被秦风追上。
孙思克回顾左右，身旁仅仅剩下五六个戈什哈，而且人人带伤。
他看着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的明军再看看身后的五郎河，心中惨然。
李兴带着秦风等人越众而出，对着孙思克冷笑道：“孙都统，你降不降。”数百明军亦是大喊“降不降？”
孙思克颓然看着李兴，嘴角不停的蠕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是提刀的右手不停地颤抖。
这一刻他想到了他的父亲，那个在沙岭出卖明军，导致广宁惨败，几万人被满清屠杀的孙得功。暗咐道“莫不是报应。”
又想到在衡阳自焚的定南王孔有德，还有在赣州反正归明的李成栋。又想到出征之际大哥那殷切的目光。
“降不降？”李兴猛然大喝
孙思克心中一惊，看向李兴。惨然道：“这是报应，这是报应。”
言毕提刀对着脖子猛地一割。身形便缓缓倒下。
这个在后世康熙年间剿灭吴三桂的河东四名将之一便是身死人灭。
左右的戈什哈看着孙思克身死，亦是互相对视，猛然拔刀便朝着自己脖子割去。
第二十三章降兵
随着孙思克自刎而死，官道上仍在死战的汉军亦是信心全无。纷纷跪地请降。
李兴便是命陈文往金墩渡口派出斥候，自己则命秦风，杨震等人收拢部属，收拾军械，押解着俘虏往永胜方向迤逦而去。
刚进永胜城，李兴便是命令白安和万有才统计战损，清点俘虏，军械。自己便是带着其余诸将到府衙花厅休息。
未时刚过，万有才和白安便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万有才兴高采烈地说道：“大人，我军此战，战损缴获皆已统计言毕，此战大有收获，大有收获！”
白安也是眉飞色舞，他从袖袋里取出账本笑着说道：“大人请看。”
李兴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还是你们自己说罢，正好给兄弟们一起合计合计如何处置。”
万有才一把抢过账本，摇头晃脑地念了起来。
“俘虏绿营兵二千六百余人，汉军七百余人，军马四百余匹，火铳五百支，火药三百余斤，长矛大刀不计其数，而我军死伤仅仅八百余人。如何处置，请大人示下。”
秦风等人听后亦是欢喜，众人皆是看向坐在主位上的李兴。
李兴眉头一蹙，那只扶着案几的手不停地敲击着桌面。
他环视诸将道：“俘虏太多了，我军自出鹤庆以来绿营兵已经占了三成，这次又有三千余名俘虏，若是处理不好，必然会出事。”
杨震面色一沉：“大人难道想杀俘，自古杀俘不祥，还请大人三思！”
李兴笑着对杨震说道：“杨兄弟多虑了，本将怎么可能多造杀孽。”
言罢顿了一顿，复又笑着对众人说道：“云南绿营大多是孙可望麾下，本来便是明军，只是被孙逆裹挟投敌，本将以为可以留下。至于汉军旗，他们还当自己是汉人吗？莫不如让绿营俘虏杀之，一则可坚俘虏之心，二则可以震慑汉奸。”
杨震拱手道：“汉军战力远胜于绿营，若是收为已用，于我军助力甚大。”
李兴环顾众将正色道：“我军出丽江之时，不过二千之众，目前降兵已有四千余人，而周围尽是清军，若不能使降军归心，又如何能长途跋涉挺进广西广南？我意已决，汉军俘虏尽杀之。”
众将见李兴心意已决，只得拱手听令。
永胜城北门，北风呼啸，李兴带着十余名将佐顶盔贯甲矗立在城楼之上，全副武装的明军士兵将分押各处的俘虏驱赶到城门之下。
在明军士兵的威逼下，数十名清军将官以及所有的汉军皆被指认出来。
近八百余汉军和将官被明军提溜出来，随即剥去上衣，赤裸着上身跪伏在城墙之下。
跪伏于地的军官和汉军，被提溜出来的时候便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只在城墙下不停的哭号“将爷，将爷饶了我们吧，我们也是汉人呀，我们也是汉人呀。”
城墙下的万有才冷笑道：“汉人，你们杀的汉人还少吗？”
言毕大手一挥，数百把长刀摔落在绿营俘虏面前。
数百名明军士兵大呼：“杀了他们，便可活命。”
二千余绿营兵面面相觑，一个个脸色苍白，却是望着面前的长刀动也不敢动一下。
“杀了他们，便可活命。”数百名明军又是一阵大喝。
十余个胆大绿营兵战战兢兢地拾起地上的长刀，看着曾经的上司和高高在上的汉军大爷，眼睛一闭便猛地砍了下去。
“杀了他们，便可活命。”数百名明军士兵又是猛地一声。
更多的绿营兵有样学样纷纷捡起地上的器械闭着眼睛朝着面前的汉军，和将官们砍了过去。
须臾近八百名汉军和将官便被众多的绿营兵砍杀殆尽。
李兴在城楼上大手一挥，剩余的绿营兵则被押解回营，接受整编。万有才则率领城下的明军在汉军尸体上浇上火油，然后一把火烧的精光。
城下杀俘之后，第二日李兴便召集诸将收编俘虏整顿军马，又派马三彪子带着孙思克和杨国柱的人头送丽江白文选处报捷。
按李兴的意思，将二千六百余俘虏和自己本部合并共计五千余人，李兴将所部分为左中右三营。
自己与杨震，白安，陈文统率中营，共计长枪兵三个步队各五百人，火铳兵一个步队五百人，刀盾兵五百人，加上这次缴获的四百余匹战马，便又是组建了一个骑兵队由陈文负责，另外还设了炮队，加上亲卫共计三千三百余人。万有才和秦风则各率左右两营各一千余人。
李兴分设诸军后，便是派斥候前出至金墩打探消息，其余将佐各率本部人马暂时在永胜整训。
就在李兴大破孙思克的当日，吴三桂领着三万五千军马也是抵达到了鹤庆府。
屯泰连忙带着诸将于城门处迎接。
吴三桂命部将马宝率领大军进营，自己则带着数百个亲卫直奔城门而来。
屯泰等人见的吴三桂到了，连忙行礼道：“见过平西王。”
吴三桂骑在马上微微颔首环视诸将，心中一惊，忙问屯泰道：“如何不见孙思克和杨国柱。”
屯泰笑着备言前事，吴三桂听得，孙思克和杨国柱领着四千余清军救援永胜，而进犯永胜的明军则不足三千。面色一霁，便吩咐诸将随他府衙议事。
当晚，吴三桂和屯泰便是杀猪宰羊，赏赐三军。一则将士们长途跋涉，人人皆有怨言，二则出征丽江在即，鼓舞士气。
吴三桂，屯泰等大小将佐却是在鹤庆府衙大堂摆了几桌。屯泰更是在府城青楼找来十余名色艺俱加的舞妓助兴。
军中皆是武将，上了酒桌，哪里还有什么规矩，一个个吆五喝六，猜拳划令。更有甚者，端着酒壶闯入舞妓之中，假借酒醉，乘机揩油。
吴三桂，屯泰等人坐在主位，看着大堂之中丑态百出的众将，也是不以为意。
正当众人酒酣耳热之际。屯泰的戈什哈头领科尔多匆匆走到屯泰身边，对着吴三桂和屯泰说道：“平西王，梅勒章京，永胜战报到了。”
屯泰哈哈大笑，端起酒杯便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问道：“可是孙都统全歼明贼？”
科尔多面色一紧低头道：“永胜半日便被贼军攻破，贼军第二日便在陈海附近设伏，我军大败，孙都统和杨总兵殉国。”
吴三桂大惊，他霍然站起，一把抓住科尔多，问道：“你是说孙思克和杨国柱全军覆没？”
科尔多战战兢兢点头称是。
吴三桂颓然道：“往日孙得功临死之时，便让我看顾其子。现在孙思克阵丧，我有何面目去九泉之下见他。”
屯泰怒道：“平西王此刻不是伤感之时。你看如何对付这股明军？”
吴三桂冷然道：“永昌是我等心腹大患，故本王大军明日必须前出丽江，我意留马宝率五千军马扼守金墩渡。再发急递往昆明调宁南靖寇大将军阿尔津沿华坪出击永胜。”
屯泰等人颔首称是，便是连夜派出信使前往昆明。
第二十四章露布
马三彪子得了李兴将令，便带着数十名部下将八百余汉军和绿营兵将佐的首级用大盐腌好，再洒上石灰，装入马车之中连夜往丽江而去。
马三彪子不敢走鹤庆方向走官道前往丽江，亦不肯往北走官道绕行，只得赶着车沿着他留山山路迤逦而行。
山路崎岖，押车的士卒一个个怨声载道。马三彪子牵着马喝骂道：“你们这帮混球，只要将车赶进丽江，还怕明军不给赏银吗？”
众军士听到赏银不由的精神一振，一个个打着号子赶着马，推着车沿着山道拼命地往东而去。
终于在第二日拂晓时分，翻过了阿留山，眼见便到了通安州地界。距离丽江城亦不足四十余里。
鹤庆北城城楼下五万余清军在各自将官的指挥下分成二十个整齐的方阵。
整个校场除了在北风中猎猎作响的各色旗帜，和战马的嘶鸣声以外，鸦雀无声。
吴三桂和屯泰全身贯甲，在亲卫的簇拥下按剑登上城楼。
看着城下数万虎贲，吴三桂心潮澎湃。他猛然拔剑指向他那面高达三丈的鎏金王旗，高呼道：“伪明困守永昌，只需我军雷霆一击，便为齑粉。众将士不破永昌，誓不罢兵！”
城下无数的士兵亦是激动万分，不停地高呼道：“不破永昌，誓不罢兵，不破永昌，誓不罢兵！”
顺治十六年四月初一，清廷平西王吴三桂，梅勒章京屯泰起大兵四万五千余人诈称十五万。
数万大军漫山遍野，旌旗招展，金鼓齐鸣，沿着鹤庆府往丽江的官道攻击前进。
白文选自李兴离开丽江后，便是一直督促麾下将佐加固金虹棱堡。吴三桂大军甫至鹤庆，他便知道了消息。连忙派人往永昌报信求援。
今日辰时他又收到斥候来报，吴三桂，屯泰起兵十五万直扑丽江。一路之上鼓炮齐鸣，声势震天。
白文选大惊失色，连忙命张国用和赵德胜等人整顿人马前往金虹要迎战吴三桂，又派人至玉龙关调李嗣兴部守卫丽江城。
他心中仍踌躇不安，便是又派了数名亲卫往永昌求救。
马三彪子到了通安州后便命令手下兵将打起鲜红的明军军旗，往丽江城迤逦而来。
眼看便要抵达丽江北城，马三彪子便吩咐士卒原地休息。自己则带着几个亲卫张开一张大布得意洋洋的往那大车前高高挂了起来。
丽江城北城守卫城门的正是被万有才俘虏的绿营总兵万支笔。
他昨日听说吴三桂大军云集鹤庆府之后，便是向白文选请求驻守北门。
万支笔心思活络，北城距离金虹山不远，若是白文选不敌吴三桂。
他万支笔说不得便带着亲信跑到金虹山落草为寇。
他带着亲卫在北城城楼早就看到了马三彪子的人马从通安州方向过来。
不过这支人马一路打的是明军旗号，他也不以为意。只倚坐在城楼柱旁和几个亲信吹牛打屁。
“将军，他们打出了露布。”守城的明军惊呼道。
“露布？”万支笔疑惑地爬了起来，扶着墙垛，往城门下看去。
“啊，呸！”万支笔鄙夷地看着城下的明军，吐了一口吐沫。
当年李定国砍死了尼堪，火烧了孔有德，派人往成都报捷，他有幸在成都看到过一次。
“你们算什么东西，难不成你们也砍死了个把鞑子亲王？”
“走，下去看看。”万支笔大手一挥，便带着几个亲信往城门而去。
万支笔带着几个亲卫下城之后便骑着马往马三彪子这边走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打出露布？”万支笔骑在高高的战马上，用鞭梢指着马三彪子冷声问道
马三彪子也是不以为意，抬头看着万支笔傲然说道：“本将乃是滇南提督李兴部将马三德是也。我家大人在永胜大破建奴一万，阵斩汉军正白旗都统孙思克，总兵杨国柱，大小将佐二十余人，俘虏三千余，所以命本将来丽江向巩昌王报捷。”
马三彪子本是个粗人，哪里知道怎么报捷，他本是祁阳王冯双礼的部下。
当初李定国两蹶名王，露布告捷于成都他也是有幸看到。故此东施效颦也学李定国露布于丽江。
又想到毕竟是报捷，便是把清军人数夸大了一倍。
万支笔大惊，连忙滚鞍下马，大步走到马车之前，一把掀开马车上的帷帐。
放眼看去马车左右两侧堆满了各色各样的旗帜。中间装满了石灰，石灰之中堆满了一颗颗狰狞的人头。
虽是用大盐腌过，仍散发出淡淡的恶臭。
万支笔也不嫌脏，一把抓住一颗人头，掰开牙口，再看下脑后的金钱鼠尾，并无新剃的痕迹。不由地赞了一句：“果然是老汉军。”
“大人，这颗也是。”“大人，这颗也是。”一众亲卫不时地发出赞叹声。
北城的动静早就惊动了白文选。
他连忙带着数十名亲卫赶到北城。一边纵马狂奔，一边高呼何处报捷？
早有守门的明军赶来回报，是滇南提督靖南侯李兴的报捷使到了。据说破敌万人，阵斩敌将，俘虏三四千人。
白文选闻讯大喜。连忙纵马跑出北门。却是看见万支笔等人围着大车一个个兴高采烈。
而马车前挂着露布下的马三彪子正洋洋得意的接受一众明军的恭维。
万支笔看到白文选亲到，连忙丢下手中的汉军脑袋，随便在衣甲上擦了擦便点头哈腰地往白文选这边跑了过来。
“殿下，大捷呀，大捷呀！”万支笔一脸谄媚地跑到白文选面前。
白文选亦是喜不自胜，笑着说“靖南侯报捷使何在？”
万支笔连忙吩咐左右亲卫去请马三彪子。
马三彪子一听巩昌王要见他顿时局促不安，扭扭捏捏地来到白文选面前跪下道：“末将见过巩昌王。”
白文选疑惑地看着马三彪子那个圆溜溜的大光头问道：“你是新降的绿营？”
马三彪子连忙伏在地上：“殿下末将以前做错了事，经过靖南侯提点，早就幡然悔悟。末将一直想要反清复明呀！”
白文选怒笑道：“我大明还没亡呢，你这厮真是混吝。靖南侯题本呢？”
马三彪子连忙在怀中将李兴奏章奉上。
白文选翻来一看便命亲卫将马三彪子提溜到城墙边无人处，怒骂道：“你个混球，明明是五千建奴，如何说成万人？”
马三彪子更是连连叩首谢罪。
白文选顿了一顿，他想到吴三桂大军马上便到丽江，而李兴的战报则可鼓舞永昌明军的信心。
便和声对马三彪子说道：“本王着你带着首级往永昌天子处报捷。记住天子面前就说破敌一万五千人，这份捷报本王帮你改了。”
马三彪子连忙不停地点头称是。
白文选便命万支笔给马三彪子等人准备酒饭，更是每人赏银五两，让其酒足饭饱之后去永昌报信。
永胜的战报大大鼓舞了丽江军民的信心，吴三桂大军压境的阴霾似乎也扫去了一丝。
第二十五章廷议
永昌天子行在一片愁云惨淡。
沐天波凭借尚善的首级联络滇西南各处土司，可是各处土司依旧不看好明朝能够死灰复燃，只是提供了部分粮草和物资。
众土司中仅仅南甸宣抚司调拨了六百余人的土司兵来永昌助战。
今天早上在收到丽江急报，吴三桂大军云集鹤庆府的消息后。
永历帝顿时慌了神，急忙召见行在的一众文武大臣。
永历帝高坐御前，手中拿着白文选的急递对着堂下的文武大臣说道：“吴三桂大军压境，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大学士郭士奇出列道：“陛下不必惊慌，我丽江巩昌王处有兵马万人，足可坚守。永昌之兵尚有六千，随时可以赶赴玉龙。”
大学士扶纲亦是出列行礼道：“晋王不日便归，不若先令巩昌王坚守丽江，待晋王回归再议不迟。”
马吉翔哂笑一声走出队列，跪伏于地道：“陛下，昆明建奴不下十万，前者晋王阵斩尚善，建奴必定全师而来。臣以为尽快离开永昌，方为上计。”
郭士奇怒道：“建奴尚在数百里之外，我军岂可不战而逃，若是前线将士知道，这仗还要打吗？”
马吉翔冷笑道：“丽江城低池浅，如何敌的过数万大军？丽江若破建奴骑兵不需一日便可抵达永昌，到时候朝廷怎么办，社稷怎么办？”
扶纲以头抢地道：“若是建奴兵临城下，我等便是舍身殉国又能怎样？烈皇帝，简皇帝，哪一个不是殉国死节，便是隆武帝也是血战而死。”
马吉翔大怒：“隆武乃是罪王，又是偏支，而我皇却是万历天子亲孙，你怎可将唐王与吾皇并列。”
郭士奇嘲讽道：“吴三桂兵临城下，首辅大人不思为国定难。却在纠结这唐桂之争，真是不知所谓。”
永历看着堂下不停争吵的诸人，心中更是烦闷，更是无计可施。
这时守门侍卫来报晋王和沐国公到了
朱由榔眼前顿时一亮连忙喊道：“快宣，快宣。”
原来李定国等人昨日外南甸得到吴三桂大军压境的消息，心中着急，便是和沐天波二人星夜赶回永昌。
李定国和沐天波二人走进大殿，刚要行礼。
朱由榔却是快步走下御阶，双手扶住李定国道：“晋王不必多礼，吴三桂大军云集鹤庆，晋王你看如何处置？”
李定国傲然道：“昆明清军不过十余万，云南地方不宁，吴三桂安敢全师西来，丽江山多林密，臣这便带永昌军马入援丽江，必叫老贼有来无回。”
朱由榔，郭士奇，扶纲等人顿时喜笑颜开。马吉翔呐呐不能言，只得退了回去。
李定国当即命令勒统武整顿军马准备前出丽江。
正在这时，又有侍卫匆匆走了进来，拜倒于地：“陛下，丽江急递。”
御前的太监首领庞天寿连忙拿起题本送至永历面前。
朱由榔此刻心情大好，便看了庞天寿一眼道：“念。”
庞天寿连忙打开题本念道：“臣，巩昌王白文选谨奏，清廷平西王吴三桂，梅勒章京屯泰率领大军于今日辰时直奔丽江而来。据侦骑探知，吴贼所部漫山遍野，鼓炮齐鸣，旌旗蔽天，据传不下……，……。”
庞天寿越念越是吞吞吐吐却是再也念不下去了。
永历怒道：“怎么不念了？”一把夺过庞天寿手中的题本一目十行看了起来，当看到吴三桂所部不下十五万之时不禁跌坐在御阶之上，脸色苍白。将手中题本缓缓递给李定国。
众人皆是大惊慌忙围了过来。
马吉翔看到题本上写到据传不下十五万之时。顿时栽倒在地哭号道：“陛下臣请行南狩之策。”
郭士奇和扶纲等人亦是心惊，对着李定国拱手道：“晋王这便如何是好？”
李定国此刻也是心乱如麻，饶他心如铁石，当听到吴三桂十五万大军压境的时候亦不免头皮发麻。
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永昌尚有军马七千，本王先引五千前往丽江。若是事，实不可为，天子处尔等可再作计较。”
复又对沐天波温言道：“老国公，本王这便去丽江，城中军马国公自统之，替孤好生看顾陛下。”
却说马三彪子带着车队离开丽江之后便是沿着官道一路疾行，未时不到便是带着麾下来到了永昌城下。
守城的明将看到马车前挂着偌大的露布，连忙派人下来询问，一边派人往行在报信。
马三彪子得意洋洋地将大车上的帷帐拉开。
数百名明军一下子围拢过来，看到马车堆的跟小山似的人头，一个个头皮发麻。
跟随马三彪子过来的明军一个个趾高气昂地看着面前的明军，“这些首级巩昌王已经验过了，俱是老汉军的首级，我家大人特意让我们带过给各位开开眼界。”
行在之中，李定国刚准备跟永历道别之时。
太监首领王坤却是兴冲冲地跑了进来，一进大殿就猛地往地上一跪，借着刚才奔跑的势头便是滑到永历御前。
“陛下，大喜呀，大喜呀，东门露布告捷。据说破敌万五，俘虏三千，光是汉军的首级就砍了八百多个。”说罢便以头抢地，连连叩头。
永历君臣今天的心情仿佛过山车一般，被一连串的奏报弄的七上八下。
一个个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李定国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王坤厉喝道：“捷报何在？”
王坤连忙回道：“此刻报捷使尚在城外，我也是刚刚听到的消息。”
李定国连忙招呼侍卫去召报捷使觐见天子。
“你们不知道，这垃圾汉军，老子砍死了七个，要不然我家大人能叫我来做报捷使。”
东城城门外数十个明军和马三彪子围坐在大车边。马三彪子更是不停地吹嘘自己的武勇，只引的一众明军不时发出一阵阵哄笑。
“哪个是报捷使，哪个是报捷使？”王坤带着几个侍卫冲出东门，一边高喊着一边向城外的明军询问。
顺着明军所指的方向，王坤很快便发现了吐沫横飞的马三彪子。
大手一挥，几个侍卫便将马三彪子提溜了过来。
马三彪子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带到王坤面前。
“陛下要见你，跟我们走吧！”马三彪子一脸懵逼地被王坤等人扶上了战马。便往永历行在而去。等他反应过来却是已经到了行在之前。
“见了陛下，一定要谦恭有礼，陛下不让你抬头，千万别起来。”
马三彪子嫌弃地瞪了王坤一眼“放心，老子戏文里看过，你这老头真是啰嗦。”
永历行在甚是简陋，两人说话间便已到了大殿门口，王坤便让马三彪子在殿前听宣，自己则进去禀报。
永历一听报捷使到了连忙让侍卫宣其进殿。
别看马三彪子在外面牛皮哄哄，一进大殿便跪伏于地，嘴里更是不停地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榔见他粗鄙，也不以为意。便让他起身将捷报呈上。
马三彪子腿脚发软，哪里还能爬的起来，只在怀中取出捷报高高举在头顶之上。
庞天寿走下御阶，从马三彪子手中接过题本念道：
“臣，靖南侯，滇南提督李兴谨奏，臣自出丽江以来，先破金墩镇，后拔永胜城，至二十九日，建奴万五千人突袭永胜，臣于五郎河接战建奴，连败两阵，诱敌至陈海湖。臣伏兵四起，敌军丧胆。遂大破之。此臣阵斩敌正白旗汉军都统孙思克，清绿营总兵杨国柱。斩杀汉军八百余名，俘虏绿营三千有余。此战上仰天子洪福，下赖将士用命，方能一举破敌。臣李兴顿首再拜。”
第二十六章相持
王坤题本尚未念完，永历等人心中便是一惊。
野战击溃一万五千余清军，李兴他是知道的，二十五日出兵之时不过二千人马。这建奴难道是纸糊的吗？
永历狐疑地看了看李定国，李定国也有点懵，再怎么说也是有一万五千清军，那可不是一万五千条猪，就算是猪，这么多也得宰杀半天吧？
不过永历和李定国心中也知道这战报不可能作假，没看到城门外堆成小山似的人头么。
永历定了定神，和声对马三彪子说道：“你先起来吧！将当日战况说与朕听听。”
马三彪子便颤颤巍巍爬了起来，他看到永历面色平和，便稳定心神，滔滔不绝的将那天作战的情形向永历描述起来。
马三彪子口才极好，一场大战被他说的活灵活现。
他偷眼看了看永历，发现皇帝喜笑颜开，便更是强调了自己放火烧林，趁乱砍死七八个汉军的武勇。
永历心情大好，待马三彪子讲完之后。
便笑着对马三彪子说道：“能砍死七八个建奴也是个好汉了，不知你在滇南提督处现居何职，朕也好加恩封赏。”
马三彪子自金墩投降之后，便被李兴安排给万有才手下做事，这几日战事不断，那里来得及给他安排职位。
只得硬着头皮道：“末将是金墩守备千总。”
李定国疑惑道：“你这官职是伪清那边的？”不过他随即便是释然，这年头清明交替，今日投明，明日投清。再正常不过了。
永历心中也是了然，便和声说道：“既然如此，朕便封你做个千户吧，依旧在靖南侯手下做事，望你能忠心王事。”
李兴的捷报仿佛一支强心剂一样刺激了永历以及一众大臣。
李定国慨然跪奏道：“李兴区区二千人马便打的万余建奴丢盔弃甲，吴三桂远来疲惫，臣请督永昌，丽江之军不破建奴，誓不回军。”
永历一把将他扶起道：“晋王专事征伐，大可放心前往。朕便在永昌等晋王的好消息。”
捐躯赴国难，誓死忽如归。
李定国带着勒统武诸将率领五千余明军直奔丽江而去。马三彪子也带着数十个手下一路跟随准备返回永胜。
却说吴三桂率领大军一路急行。当日未时方过，先锋夏国相和吴之茂带着先锋一万余人便是挺进到了金虹阵塞之下。
夏国相等人见天色渐晚，前面又有关城拦路，只得命令麾下军马先寻平缓处安营扎寨，打造器械，等候吴三桂大军。
入夜时分吴三桂大军终于抵达金虹阵塞之前，长达三丈的鎏金王旗在营寨内高高竖起。
白文选等人闻得吴三桂亲至，连忙快马赶至金虹关，甫一下马，便带着众将登上城楼。
放眼望去，众人皆是变色。对面清军的营盘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头，两侧山腰平缓处也是营寨密布。仿佛就是一片白色的海洋。
大寨之前是望楼林立，鹿角相连，后面的攻城器械更是堆积如山。
赵德胜颤声说道：“殿下，据对面营盘来看，建奴真不下十万呀！”
白文选也是心慌意乱，不过在众将前却是强忍着，他安抚众将道：“吴三桂老谋深算，本王估计他是虚张声势，再说我军关城长不过里许。清兵不可能一拥而上吧？”
他看到众将仍旧面有戚戚之色，又鼓励道：“晋王今夜便到，晋王百战百胜，吴三桂想打下丽江也没那么容易。”
晋王本是明军之胆，众人听得李定国亲至，也是面色稍缓，皆拱手称是。
李定国带着马三彪子等人来到丽江时，已经快到子时了。他便令勒统武率领军马入城休息。
马三彪子听守城士兵说道吴三桂大军压境，吓得魂不附体，便要连夜赶回永胜。
李定国见他执意要走，便嘱咐他返回永胜后让李兴相机袭扰清军粮道。
马三彪子自是满口答应，连忙带着部属往通安州方向而去。
李定国本想连夜赶往金虹关，却被闻讯而来的李嗣兴截住。在李嗣兴的苦求之下只得进城休息。
次日拂晓，吴三桂大寨之中，鼓炮齐鸣，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清军士兵走出营寨，在关城之下摆开阵势，更多的士卒将无数的云梯，盾车，冲车，投石机推出军阵后方，甚至还有二十余门火炮。
吴三桂和屯泰在一众将佐的簇拥下打马走出营寨。
他鞭梢一指，回顾众将大笑道：“李贼计穷矣，凭此城墙安能挡我大军雷霆一击。”
吴之茂和夏国相拱手出列道：“王爷末将等恳请先登，替王爷斩将夺旗。”
吴三桂摆了摆手哂笑道：“量此小城，何需尔等亲上。”又回顾身边的亲卫道：“传令，攻城。”
随着吴三桂王旗一阵连续的抖动，投石机，和炮兵进行了第一轮预射。
硕大的石块仿佛雨点似往明军城墙砸了过来。
“嘭，嘭，嘭。”只砸的城墙上土木横飞，一片狼藉。明军士兵见势不妙，纷纷躲在藏兵洞里不敢抬头。
火炮的效果不好，因为山路崎岖，吴三桂带来的皆是三磅，四磅的小炮，需要抵进射击才有效果。
吴三桂看在眼里，对身边屯泰说道：“梅勒章京，投石机五轮之后，全军攻城，你调一部分汉军助战。务必一鼓而下。”
屯泰自无不允，连忙吩咐身边科尔多去调派汉军。
“呜，呜，呜！”随着一阵悠扬的牛角号声，数千名清军夹杂着几百名汉军在绿营总兵马进忠的带领下扛着云梯，推着盾车，往明军城墙猛扑过来。
眼看的离墙不远，清军的投石机便是停了下来。
“杀呀，杀呀。”马进忠高呼着鼓舞士气。
他也是孙可望的部将，投清之后深恐清廷不信任他，所以每逢战事多抢做先锋。
看到清军的投石机停止之后，白文选便马上让士兵从藏兵洞里出来，准备守城。
数千名清军在盾车的掩护下冲到城下，他们顶着盾打着号子拼命地把云梯往城墙上抵了上去。
一队队先登的清军或是顶着盾，或是叼着刀顺着云梯往上攀爬。
“快用叉杆，把云梯顶出去，用石头砸，火铳兵射击。”城楼上白文选大声下着号令。
只一瞬间便有数十个清军士兵被石头砸中，从云梯上掉了下去，在城墙下不停的翻滚哀嚎。
不时有云梯被推出去，更多的云梯又搭挂在城墙之上。
城墙下一队队清军士兵或搭弓，或放铳，不停地往城墙上射击。
这时候棱堡的优势便体现的淋漓尽致，一队队明军火铳兵和弓箭兵根本不用管城下的清军火铳兵和弓箭手。
他们躲在墙垛后面从侧面不停的对登城的清军射击。
云梯上的清军不断有人中箭或者被火铳击中，然后滚下云梯。即便有几个漏网的侥幸爬上城墙，便立即被城墙上的明军砍死。
马进忠身着双甲，一手顶着盾，嘴里叼着刀，带着亲卫不停的往城墙上攀爬。
他很幸运，明军的弓箭手和火铳手居然一次没有射中他。
近了，近了。马进忠眼前一亮，却是已经爬上了城楼。他把盾牌一扔，提刀就喊：“杀呀，杀呀，兄弟们杀呀。”
“呯，呯，呯。”随着一阵急促的火铳声，马进忠颓然跪地，他回头望去却是一个亲兵也没能跟上来。
陈博冲上前去一刀割下马进忠的头颅，高喊道：“清军败了，清军败了。”
攻城的绿营兵和汉军心中一凉，便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吴三桂漠然地看着退下来的清军回顾身边的吴之茂说道：“让投石机继续攻击城墙，一个时辰之后你带人攻城。”
就在吴三桂重新部署进攻的时候，金虹关城突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
一杆大旗在金虹关竖了起来，李定国终于赶到。
“吴之茂下一阵，你带本家兵上务必必给本王擒拿李贼，”吴三桂咬牙切齿地看着那边鲜红的王旗。
第二十八章双王会
本家兵，即是吴三桂自山海关投清以后，在自己原有家丁基础上编练的，共计二千人。
每一个士卒多是百里挑一的精壮汉子，吴三桂对他们也是待遇极高，基本上每一个本家兵多享受和绿营兵把总相同的待遇。
故此对吴三桂忠心耿耿，更是吴三桂立足的本钱。
这一次在李定国的王旗面前，吴三桂一下子就拨给了吴之茂五百本家兵，便是要一举破城了。
连续一个多时辰的投石机攻击，砸的明军的城墙七零八落，甚至有几座望楼，箭塔被巨石砸的粉碎。
吴三桂长剑猛地一挥。他的王旗又是连续的前倾几次。
得到号令的绿营兵，和汉军便朝着城墙，在盾车的掩护下又攻了上来。
“杀，杀，杀。”吴之茂挥舞着长刀拼命地鼓舞着士气。
二十余门火炮也跟着清军军阵不停地往前推进。
清军的火铳手和弓箭手躲在盾车后面不停地朝着城墙射击。
更多的绿营兵躲在盾牌底下，推着云梯往城墙上抵了过去。然后一个又一个顶着盾就开始不停的攀爬。
李定国上城之后便接手了指挥权，他看到清军抵进城墙，便下令全军立即攻击。
这大山之中最不缺的就是石头，一个又一个明军士兵搬起石头便朝墙垛下扔了过去，反正城下全是清兵，总能砸到一两个。
明军的火铳兵和弓箭手亦是凭借墙垛的掩护，不停地对着城下的，还有正在登城的清军射击。
不时有清军在云梯上被击中，然后栽倒下去，更多的清军扶起云梯就开始攀爬。
“呯，呯，呯”明军的火铳仿佛永远不会停一样，在城墙两边的马面上不停的射击着。
李定国心中大喜，对身旁的白文选说道：“白兄弟，你这城墙修的好，本王适才所见几乎每一个登城的建奴多会受到几个方位的攻击。”
白文选大笑道：“全是李兴指点的好。”他从怀中掏出李兴画的图纸递给了李定国。
战事紧急，李定国也没时间看，随手将图纸塞给旁边的李嗣兴，让他速去玉龙关再修一座这样的堡垒。
李嗣兴只得怏怏而去。
攻城的清军在明军的火力之下根本无法有组织地攻城，加上刚才失败的阴影，纷纷败退而去。
吴之茂大怒，带着本家兵对逃回来的绿营兵一阵砍杀。
一众绿营兵看到如狼似虎的本家兵在后，只得回身再向城墙杀了过去。
吴之茂也是心狠手辣，他不顾攻城绿营兵的死活，便是命令火炮兵在抵进到射程之内时，对着明军的城墙开炮。
“嘭，嘭，嘭。”数十声巨大的声响在群山之中传开，仿佛惊雷一般。
城墙上的明军在密集的火炮攻击下终于有了死伤。一个个被压在墙垛之下不敢抬头。
不过更多的绿营兵却是被本方的火炮轰的抱头鼠窜。
城墙下面不时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之声，绿营总兵马惟兴恨恨地转头瞪了吴之茂一眼，暗骂道：“操你奶奶的吴之茂，真狠呀，这是根本不顾绿营的死活呀。”
不过他也是无何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带着部下往城墙上不停地攀爬，嘴里不停地喊着：“兄弟们快随我登城，只要上了城墙咱们就安全了。”
一队队绿营兵跟着马惟兴不停地往城墙上涌了上去。
依靠火炮的掩护马惟兴终于带着亲卫爬上了城墙。
吴之茂心头一喜，连忙吩咐火炮兵停止射击。他自己则带着本家兵往城墙涌了过去。
马惟兴好不容易带着上百个绿营兵登上城墙，还没来的及高兴。
耳边便传来一阵阵炸豆子般的火铳声。“呯，呯，呯。”簇拥在身旁的数十个绿营兵便倒下了一半。
看着两边马面上，正在射击的火铳兵，和弓箭手。
马惟兴钢牙紧咬，带着剩余的绿营兵便往一处马面扑了过去。
“嗖，嗖，嗖。”又是一阵箭雨从两侧射了过来，只穿号衣的绿营兵又是死伤了十余个。
马惟兴回顾左右，身边的亲卫尚有三十余人。看着距离不足十步的马面墙，他心中发狠，大呼道：“只要登上那面墙，我们就有活路。兄弟们杀呀。”
近了，近了。马惟兴心中激动起来。一员明将只带十余个亲卫出现在他面前。
马惟兴抬头举刀刚想上前扑杀，手中长刀却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晋王！”马惟兴惊呼一声，双膝不由地一软，登时就跪了下来。一众亲卫也是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也是跪了下来。
李定国看也不看他一眼，带着亲卫便往城楼处走了过去。
马惟兴的亲卫在他旁边低声问道：“大人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马惟兴瞪了他一眼，随手把帽子一扔，提刀割了辫子，就跟着李定国的背影跑了过去。
吴之茂看到马惟兴登城之后。便带着本家兵往城墙涌了过去，绿营兵看到本家兵悍不畏死，一个个也鼓起余勇跟着爬了上去。
“呯，呯，呯”棱墙上又响起一阵阵火铳声。数十个本家兵被火铳击中，登时便掉下云梯。
吴之茂双目通红，他后背插着五六支箭矢，犹自不停地往墙头攀爬。
吴三桂端坐在大纛之下，看着登城的清军，心中惊疑不定。
回顾身旁屯泰说道：“这城墙有古怪，本王观阵至今，发现明贼攻击我登城的士卒，几乎没有死角，这仗不能这样打下去了，鸣金吧！”
言罢他忽然起身，翻身上马。“本王要去见李定国。”
屯泰大惊失色，眼神犹豫地看着吴三桂，张了张嘴，终是忍住了。回身便传令收兵。
随着一阵阵不停的鸣金声，清军士兵犹如潮水般退了回来。
明军士兵眼看着清军退去之后，一个个喜笑颜开，不时地发出一阵阵高呼声“万胜，万胜。”
吴三桂命人抗起他的大纛在数百个本家兵的簇拥下打马便往明军城墙方向而去。
高高的王旗竖立在距离城门两箭之地。
数百个清军同时高呼“大清国平西王置酒一杯，邀请明国晋王殿下，下城一叙。”
李定国矗立在城墙之上，眼睛紧紧地盯着吴三桂的王旗。冷笑着对身边白文选等人说道：“吴贼今日攻城受挫，居然用这种方法提升士气，当真是黔驴技穷。”
言毕，便令勒统武备马。白文选等人正欲相劝，李定国哂然一笑，“本王当日阵斩尼堪，视万马千军犹如草芥，尔等无需多言。”
当即，李定国便带着百余名亲兵飞奔出城，只在距吴三桂大纛一箭之地勒住战马。
他眼神紧紧盯着吴三桂，冷笑一声道：“平西伯酒在何处？”
吴三桂当年在山海关投清之前便是被崇祯授封平西伯，李定国这是嘲讽他卖主求荣了。
吴三桂亦不以为意，哈哈大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本王当日在山海关，闻得神京沦陷，天子殉国，走投无路之下，不得已才投奔大清。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不过若不是尔等造孽，大明又怎会促亡？”
他看了看李定国又拱了拱手说道：“我大清扫清寰宇，抵定天下之势已成，晋王枯坐永昌，岂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晋王整军来归，本王当表奏天子，以王爵授之，大小将佐亦是加恩荣封，便是朱由榔亦不失陈留王之爵，从此再无战事，共享太平，岂不妙哉。”
李定国哈哈大笑：“平西伯熟读经史，岂不闻兄弟阖于墙，共御外侮。本王堂堂男子汉，又岂可为异族做马牛，今国破家亡，有死而已，道不同不相为谋。平西王就不要多言了。”
话音刚落，李定国猛然拔剑，吴三桂身边一众本家兵吓得纷纷拔刀挡在吴三桂身前。
李定国看着吴三桂冷笑连连，长剑直指自己王旗哂笑道：“你要战，我便战。”说罢打马便缓缓回城。
吴三桂被李定国几句话说的面红耳赤，看着李定国的背影，有心追杀，却又畏惧李定国武勇，只得怏怏倒转马头回本阵而去。
正是：千秋史话凭谁问，碧血丹心照汗青
第二十九章定策
吴三桂自金虹关下被李定国侮辱之后，羞恼成怒，连续三天，调兵遣将日夜攻城，却是被李定国死守城关，不得寸进。
只得命士卒在关城之前修建土山，以为居高临下之计。
又遣信使前往昆明，着信郡王多尼，平郡王罗可铎，再派大军进取永胜，一则消灭永胜明军，二则从永胜或走阿留山山道，或走北面官道侧击丽江。
此时多尼病情虽有好转，但是尚不能坐衙理政，昆明大小事务依旧由平郡王罗可铎总领。
罗可铎最近心情一直不好，前几日刚刚收到永胜战报，孙思克和杨国柱败亡，让他速发援兵。
他只得将昆明最后的一支驻防绿营白广恩部二千余人调往鹤庆府，协助马宝稳定金墩渡防线。
今日又收到吴三桂的急递，让他出兵永胜，可是他却又从哪里抽调兵马。
云南的清军虽说有十余万人，但是滇省刚刚平定，地方不宁。时常有明军残部袭击县城，骚扰地方。
多尼当时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分兵诸府，用来镇压明军残余。
吴三桂此次出战丽江，将昆明，楚雄，曲靖，诸府的兵力抽掉一空。
他现在手上更是捉襟见肘，此刻昆明仅仅剩余满蒙八旗五千余人，汉军八千余人由宁南靖寇大将军阿尔津统领。却是不可轻动。
罗可铎心中暗骂：“吴三桂真是徒有虚名，屯泰也是废物一个。”
不过他心中虽恨，却是无可奈何，只得召宁南靖寇大将军阿尔津，广西提督线国安等人入府商议对策。
阿尔津看到吴三桂急递后，心中亦是着急，对着罗可铎等人正色道：“平西王顿兵于丽江，急切不能攻下。从昆明到丽江，官道崎岖，一路俱是山道，粮草转运困难。若是旷日持久，则我大军危矣！”
罗可铎和线国安俱是知兵之人，不停的颔首称是，线国安更是拱手道：“不知大将军可有良策？”
阿尔津指着地图对众人说道：“我意抽掉满蒙八旗和汉军旗，再调广西府左标游击王进宝，广南右标游击赵良栋两部人马，再会合姚安府陕西副将张勇部，出姚安府直驱华坪攻取永胜。”
又看着线国安说道：“线提督带本部人马会同大理李本深部扼守金沙江。以防李逆鼠窜。”
罗可铎皱眉道：“如此再抽调军马，则广南，广西诸府俱空，倘若乱兵抢掠诸县，为祸不小。”
阿尔津哈哈大笑道：“明军残余不过是藓芥之疾，平郡王何必多虑。只要咱们攻拔永胜，北可经永宁府袭取宝山州，到时候东可击丽江，西可攻永昌。李贼就算有通天之能，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线国安深以为然，连忙附和道：“平郡王，大将军所言极是，只要消灭伪明朝廷，那些乱兵待我大军回返昆明，翻手可灭。”
罗可铎终于下定决心，便是令线国安率本部兵出镇大理府，总督鹤庆，大理军务，务必守住金沙江防线，不得让明军南渡。
又令阿尔津抽调满蒙八旗兵六个牛录，汉军镶黄旗，镶蓝旗十二个牛录。起满蒙大军五千余人，加广西，广南，姚安诸府绿营万余人，进取华坪。
阿尔津，线国安自是依令而行，回府之后，便着信使前往各处调兵。又令部将筹措粮草，准备军械。只待军粮齐备，便可挥军北上。
李兴自攻取永胜，歼灭孙思克之后便是在北胜州暂时站稳了脚跟。
他一边调派秦风和万有才所部攻掠北胜州诸县。一边将降兵和老兵混编进行整训。
由于此前连番获胜，滇南军所得钱粮颇多，李兴也不吝啬，米饭肉食亦是不断供应，所有士卒俱是一视同仁。便是李兴自己也是常常训练完毕就在军营搭伙吃饭。
众俘虏见李兴平易近人，加上待遇较之以前在绿营时更好，所以也是渐渐归心，凡有军令俱是无有不从。
澜沧守军不过一个千总队三百余人。万有才的哨骑刚到城下，千总吴四德便是开城投降。
华坪守将更是干脆，他本是姚安府守将，陕西副将张勇的手下，风闻明军要来，便是一把火点着了粮库，带着几百个手下南投姚安府而去。
秦风追之不及，只得望江而叹。
自万有才，秦风奉命出征之后，李兴又命令陈文率麾下斥候严密监视金墩渡清军动向，并沿着金沙江广派侦骑。
永历十三年四月七日，李兴依旧带着亲卫头领王忠在永胜城训练士卒，马队头领陈文却是匆匆赶到。
“大人，末将这几日一直在金墩渡，以及金沙江沿岸渡口打探消息，昨日侦骑来报，金墩渡又来了一股清军，看将旗应该是绿营白广恩部。而大理方向洪门，龙街两个渡口俱有清军驻防，目测分别有一千余人。
李兴一听，心中一紧，暗暗呼了一声：“不好”建奴封锁金沙江一线，必然会出兵进取永胜城。
他连忙吩咐陈文速召秦风部和万有才部回返永胜。自己则带着白安和侍卫统领王忠等人前往金沙江方向查看地形。
“两崖峻极如登天，下视此江若井里。”
望着这奔腾东去的金沙江，李兴心潮澎湃，在几百年后有一支军队，他们筚路蓝缕，缺衣少粮，武器简陋，但是他们仍然在几十万敌军的围追堵截之下连续行军数百里，在枪林弹雨中强渡过大渡河，强渡过乌江，强渡过金沙江。创造了一个又一个战争神话。
李兴相信今天自己只要能渡过金沙江，也一定会编练出一支无敌之师，创造属于自己的神话。
看着这波涛汹涌的江面，李兴心中已有定计。
他回身对身后的白安等人说道：“据陈文探马回报金墩渡清军不下六千，咱们只能走洪门渡和龙街渡南下大理，我意在龙街渡河，白兄弟你回城之后便点五百人马于龙街暗中打造木筏。待本将一到，咱们便强渡龙街。”
自从定计南征北胜州之后，清廷宁南靖寇大将军阿尔津便是积极准备粮草军械，至四月十日，王进宝和赵良栋所部军马便是赶到了昆明。
次日阿尔津便誓师出征，一万余人浩浩荡荡往姚安府，渡口镇进发，陕西绿营副将张勇早就在渡口镇准备好了浮桥。
阿尔津十一日辰时出征，十三日未时便已经率军赶到华坪，眼见的天色将晚，他便令全军在华坪休整一夜，准备次日进取永胜。
阿尔津率军到达渡口镇的时候，李兴便收到了消息。当即便命令全军将士收拾粮草军械，打点行装。全军五千余人沿着往南的官道一路直奔洪门渡口而去。
李兴全军出动，金墩的守军却是早就发现了，毕竟两军只隔着一条江。
白广恩和马宝两人驻马江边，目送李兴大军一路往东南而去。
马宝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他们准备在洪门渡口渡江了。”
白广恩笑着说，据昆明的消息，线国安带了七千人进驻大理，又有金沙江天险，明军若是强渡，无异于找死。
马宝冷笑道：“当初孙思克等人也是这样想的。”
白广恩顿时愕然地看向马宝。
马宝正色道：“多尼轻敌兵败于磨盘山，平西王轻敌，顿兵于丽江城外，连日不得寸进，我等虽然胜券在握，亦不可轻敌。”
白广恩心中虽然不屑但是表面上还是拱手道：“马将军未预胜，先预败，本将佩服。”言毕哈哈大笑。
马宝看着白广恩又说道：“不管怎么样，咱们只要守好金墩就行。”
说罢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打马便往金墩镇而去。
第三十章佯攻
线国安自奉命总督鹤庆和大理军务之后，便率本部人马七千余人，进驻了大理府。
一进府城，便急令召大理守将李本深，询问金沙江在大理各个渡口的详细情况。
李本深本是关宁军出身，一路跟随吴三桂从山海关打到昆明，可谓身经百战。
他收到永胜陷落，孙思克战败的消息后，便立即向龙街和洪门两个渡口各调拨了兵马驻防。
同时他又亲自探查了两个渡口的地形，水文。
所以面对线国安的询问，他却是不慌不忙地拱手道：“提督大人，据末将所知，洪门虽然江面开阔，但是水流平缓，两岸地形开阔，明军如果大举来袭，防守却是困难，所以末将亲自率军一千五百余人沿江布置防御”
“龙街江面虽窄，不过那里地形复杂，山多林密，江中更是暗礁林立，而且末将已经在滩前高地加固了防御工事，并让副将胡明率一千余人防守，若是明军敢来，无异于送死。”
线国安听后，对李本深大为满意，笑着对他说道：“李总兵不愧是平西王爱将，对金沙江防线了然于胸。若此战得胜，本将必定向朝廷表奏你的功劳。”
李本深大喜连忙行礼道：“末将多谢提督大人。”
线国安用手在地图上重重一拍，笑着说道：“本将意屯兵宾川，你广派斥候严密监视明军动向，一旦有变，本将马上率兵入援。”
李本深躬身领命，带着几十个亲卫便奔洪门渡口组织防御。
十二日午时，李兴带着大队明军终于赶到洪门渡口，一到江边，便令各部建造营盘，广插旗帜，同时打造木筏准备渡江。
金沙江两岸本就是山多林密，木材随意可取，数千名明军同时行动，很快便是建好了营寨，而且还打造了数百条木筏。
明军一到洪门渡，李本深便收到了消息，连忙带着亲卫赶到江边，看着对岸密密麻麻的营垒，还有漫山遍野的各色军旗。
李本深倒吸一口凉气，对身边众人说道：“目测明军不下万余，我军务必坚守，让信使速去宾川向提督大人求援。”
李兴带着万有才，秦风等人来到江边，他笑着对诸将说道：“今天渡江实为佯攻，所以咱们既要打的狠，造成咱们在洪门渡江的假象，又不能死伤太多，做无谓的伤亡，不知那个兄弟敢率军渡江？”
杨震慨然出列：“末将精通水性，愿意带队渡江。”
李兴凝视杨震良久，看他目光坚定，心中不禁赞叹，沉声说道：“水战不比陆战，还请务必小心。”
杨震哈哈大笑道：“将军不必担心，末将这便去了。”
一队队明军在杨震的指挥下将木筏推入江中，然后登上木筏往对岸划去。
对岸的清军早就看到明军开始渡江，一门门虎蹲炮被掀去炮衣，看着明军进入射程之内后。
李本深便高声下令开炮“嘭，嘭，嘭，嘭，嘭。”伴随着一连串的炮击声，江面上溅起十几个水柱。
“喀嚓。”一条木筏被炮弹击中，瞬间散架，十余个明军顿时栽入水中，运气好的死死地抱住散乱在江中木料，等待救援，运气差的直接被水冲走。
江中的明军顿时一片骚动，杨震乘坐的是一条在渡口找到的木船，渡江时他便命人将两门火炮抬到船上。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对面的清军，高呼道，兄弟们快点划，再往前就可以脱离他们火炮的攻击范围了，同时又命令船上的火炮还击。
“火铳兵和弓箭手准备。”看着越来越近的明军船队，李本深沉着地下着命令。
眼看着明军船队就要进入火铳兵和弓箭手的射程范围之内，他大手猛地一挥。
数百名弓箭手和火铳兵同时对渡江的明军猛烈的射击起来。
数十个明军不是中箭就是中铳，坠入江中。
杨震一边举着盾一边高呼让木筏上的明军举盾防御，一边下令让木筏上的明军弓箭手和火铳兵还击。
江面上鼓炮齐鸣，杀声震天。眼看就要抵进江滩，杨震带着亲卫猛地跳下船，指挥着已经登岸的明军往清军的营垒杀了过去。
李本深嘲讽地看着扑杀过来的明军，手中长刀一指。高呼道：“开炮。”
早就调好方位的虎蹲炮顿时发出一阵阵轰鸣声。
江滩上的明军被炸的人仰马翻，一片狼藉。
一队队早就准备好的绿营兵纷纷跃出营垒往江滩扑杀而去。
杨震双目通红不停地督促明军应战。反应过来的明军亦是鼓起余勇，和清军绞杀在一起。
江面上不断有明军木筏靠岸，他们一上江滩，便挥舞着大刀，长矛向滩上的清军杀了过去。
李兴此次渡江一共投入了二千人马。
渡江的时候损失了三百余人，现上岸的明军已经不下一千五百余人了。
李本深终于色变，若是明军继续渡江，他也不确定能不能守住渡口了。
正在他准备向线国安求援的时候，宾川的线国安所部终于赶到。
当线国安的将旗出现在洪门渡清军营垒上的时候。
整个营垒爆发出如雷的呼喊声。无数的绿营兵往江滩上涌了过去。
“撤，撤，撤”杨震疯狂地下着命令，江滩上的明军如同赶鸭子一样，回身便往木筏上爬。
不断有明军跳到水里，然后死死地抱着木筏，往上爬。
冲到江滩的清军士兵，一边扫荡没有来得及上船的明军，一边用火铳，弓箭对着逃跑的明军不断的射击。
手拿刀枪的绿营兵更是看着不断落水的明军发出震天的哄笑声。
看着江滩上留下的数百具尸体。
李本深喜笑颜开，他对着线国安拱手道：“多亏提督大人赶到，才能获此大胜呀。”
这时他的亲卫匆匆有来，跪下行礼道：“大人，此战我军阵斩三百余，明军在江上落水者不计其数，此战大捷。”
线国安也是喜不自胜，他笑着对李本深说道：“初战告捷，诸将多有功劳，本提督做主，晚上给儿郎们加餐。”
又看着对岸的明军营寨疑惑道：“本将观其营寨，敌军不下万人，不是说只有五千多吗？”
李本深笑着说道：“估计是在永胜裹挟的乱民吧。”
线国安正色道：“李总兵，我军虽胜，万万不可懈怠，防止贼军偷渡，或者潜至龙街渡江。”
李本深虽然面上称是，可是心中却是不屑。“开玩笑，洪门距离龙街一百余里，明军便是飞，今晚也不可能赶到龙街的。”
杨震率领残部逃回大营，立即计点人数，却是折了七百余人。
他双目通红，不停的自责自己撤退的命令下晚了。
李兴安慰他道：“杨将军不必自责，若不付出如此伤亡，线国安又怎会相信我军会强渡洪门渡呢？”
他又拍了拍杨震的肩膀沉声道：“待我军杀过金沙江再报仇不迟，走吧，本将带你去后营看看兄弟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第三十一章夜渡
李兴带着杨震走到后寨，只见后寨之中堆满了刚刚赶制的草人，皆穿着明军号衣。
而万有才等人正在指挥士兵打点行装，收拾器械。
李兴看看天色已晚，就笑着对众人说道：“咱们亥时便出发，到时候万将军将这些草人安排在前寨，陈兄弟留下一部分战马迷惑线国安。”
万有才自是躬身领命，回头便让马三彪子将草人送往前寨，按位置部署起来。
陈文虽然舍不得战马，但是面对如此困局亦是不甘地点了点头。
眼看时辰将至，李兴让秦风去将后寨休息的士卒叫起，准备趁夜前往龙街渡。
一队队士兵在借着微弱的月光，沿着崎岖的山道，悄悄地往龙街方向鱼贯而去。
虽说是早春时节，但是线国安在营帐之内仍然感到一阵阵凉意。
明军就在对岸，他哪里又能真正睡的着，只倚靠在案几前假寐。
虽说他一直命令李本深严密监视明军动向，但是他犹自放心不下。
又想到李兴便是趁夜偷袭尚善，导致玉龙关大败，心中更是不安。
想到这里，线国安一把抓住案几上的腰刀，便起身走出营帐，直奔江边望楼而去。
几个亲卫看到也是连忙跟了上去。
李本深一直在望楼处休息，他虽然不相信明军敢夜渡或者奔袭龙街。
不过既然线国安有令，他也不得不做出一副尽忠职守的姿态来。
“明军可有异动？”线国安大步走上望楼。
李本深连忙走上前去，打个千行礼道：“提督大人，明军大营并无异动。”
线国安借着月色便往对岸看去，只见的对面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不时传来一阵阵战马的嘶鸣声。
他也是慢慢放下心来。对着李本深说道：“本将今晚就在此处休息，你去吩咐值哨的军士严密注意明军动向，万万不可有任何差错。”
李本深虽然心中腹诽，依然大声领命而去。
李兴带着四千余明军，一路人衔枚，马裹足。子时刚过便赶到了龙街渡口。
一直在龙街偷偷打造木筏的白安见得李兴率军赶到龙街渡口，连忙命令军士将早已打造完毕好的木筏推至江边。
李兴一到江边，便召白文询问龙街守将是谁，军马有多少。
白安这几日却是将对面军情打探的一清二楚，连忙向李兴禀报。
李兴听得龙街守将为李本深副将胡明之后，对着众将哈哈大笑：“扶明，扶明，可不是天佑大明吗。”
众将亦是欢欣鼓舞，纷纷请求立即渡江。
李兴当即大手一挥，下令全军立即渡江，直驱龙街渡。
四千余人马借着月色，鱼贯登上木筏，便往对岸划去。
龙街渡守将胡明这几日一直派斥候打听明军动向。
今天更是得到消息，明军在洪门渡大举渡江，差点击溃李本深部，幸亏线国安大军赶到才打退明军，而且杀伤甚多，据说有一千余人。
胡明这两日一直担心明军杀来，今天闻得明军全力攻击洪门，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他本是好酒之人，明军既然不在龙街渡江。
他便是再无顾虑，夜里更是将大小将佐唤入大营，大摆宴席，与众将把酒言欢，亥时过了方才休息。
龙街渡江面宽不过里许，但是水流却是湍急，又遍布暗礁。
这时又是深夜，明军晚上渡江，视线难免有所不及，不时有木筏触礁，木筏上的明军顿时掉落于水中。
落水的士兵有的被湍急的江水冲走，有的死命的抱住散落的木筏，有的死死地抱着礁石，等待后面的明军救援。
江面之上，不时传来一阵阵哀嚎声，哭喊声，李兴咬着牙命令士兵往南前进。
江面上的动静终于惊动了了守寨的哨兵，他们不停地敲起早已准备好的铜锣示警。
守寨的清军士兵于睡梦中惊醒，连忙起身穿上衣甲，拿起武器就往寨墙上跑了过去。
胡明本是酒醉，正在帐中酣睡，猛然听到营帐外乱成一团。
他正茫然不知所措之时，身边亲卫来报，江中有明军渡江。
胡明大惊失色，连忙带着部将和亲卫往寨墙上奔去。
等到胡明登上寨墙，组织士兵防御的时候。
李兴已经率领着大队明军已经杀上了江滩。
一队队明军打着火把，高呼着“投降不杀，投降不杀。”往寨墙上猛扑过去。
杨震更是命人将两门虎蹲炮在寨墙前架了起来，对着寨墙就是一阵猛轰。
寨墙上的清军慌乱之中，哪里还能能有效地组织防守，只能胡乱地往寨墙下射击。
仅仅半刻钟，万有才，和秦风已经率军爬上寨墙。
他二人带着明军势如猛虎般在寨墙上往来冲突。
杨震的虎蹲炮也是不停往寨门上攻击。
那寨门本是木制，如何挡得了火炮的轮番攻击，终于支撑不住，咔擦几声便散落于地。
无数的士兵看的城门破碎，顿时发出震天的欢呼声，一队队明军士兵便向着营寨内冲了进去。
寨墙上的清军本就慌乱，不过是借助寨墙，勉强抵抗万有才和秦风所部明军。
他们眼见的城门被破，加上本就是突然遭到袭击，心中更是胆寒。
胡明见势不妙，连忙带着亲卫往寨墙下跑去。
寨墙上的绿营兵本就丧胆，又见的主将逃跑。顿时战心全无，纷纷跪地求饶。
明军攻入营寨之后，便分兵到处掩杀，营中的绿营兵更是闻风丧胆，不是跪地求饶，就是往后寨躲藏逃命。
胡明带着亲卫杀下寨墙之后，便想组织残余兵马退往后寨。
然而此时，城寨之中混乱不堪，到处多是明军的喊杀声，哪里还能组织的了士兵。
他只得带着数十个亲卫往城寨后门方向杀去。
万有才部将马三彪子在寨墙上看见胡明在亲卫的保护下杀下寨墙。
他心中一动，便招呼着部下也跟着杀了过去。
胡明纵马一路拼命地带着亲卫往后寨冲杀，却不防被马三彪子拦个正着。
马三彪子顶着一个大光头，洋洋得意地看着胡明，一众部下更是不断地高呼“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胡明急转身朝后看去，又见的后面杀声震天，无数明军在营寨之中往来冲突，心中更是仿徨。
再往两边看去，万有才又带着人马杀了过来。
他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滚鞍下马，拜伏于地，连声大呼：“愿降，愿降。”
他麾下的亲卫看主将多降了，哪里还敢反抗，一个个有样学样，扔下武器伏地请降。
胡明投降之后，营寨内的绿营兵终于全部崩溃，一个个伏地请降。
只有守在后寨的千总钱程见势不妙，慌忙带着几个亲卫乘乱投洪门渡口而去。
龙街渡既然攻下，李兴等人终于大松了一口气。
他连忙吩咐白安，万有才等人赶紧收拢部队，整顿俘虏，收拾器械。
按李兴的意思，打扫战场完毕，全军立即进取十二关司。
万有才等人进言道：“士兵们连续作战，已经疲惫不堪，还是应该稍做休整才行。”
李兴也知道自己所部军马确实是强弩之末。
他只得命全军在清军营寨休整二个时辰，再出击十二关州，又命陈文广派斥候，严密监视线国安所部动向。
第三十二章余波
天刚蒙蒙亮，镇守洪门渡南门的千总朱四正倚着寨墙边打盹。
突然南面官道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马蹄人，还有呼喊声。
他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己好友钱程，他暗道一声“不好。”
连忙命人打开寨门，自己也是小跑着迎了上去。
只见那队骑兵，越跑越近，口中不停的呼喊“明军偷袭龙街，昨晚便已失守，快去禀报提督大人。”
朱四听了也是心中一惊，也顾不得和钱程答话。
连忙吩咐手下给他们安排饭食。自己则连忙往线国安行辕跑去报信。
线国安闻得龙街失守，大惊失色，连忙召李本深等人商量对策。
李本深听后也是惊疑不定，当即就派亲卫过江打探消息，同时建议线国安抢占宾川，防止明军突袭大理府城。
线国安也是从最初的震惊中缓了过来。
当即命令自己麾下游击雷同率所部人马入驻宾川，以防明军袭击府城，同时又派侦骑往十二关司方向侦查。
这时李本深的亲卫传来消息，对面明军大营空无一人，只不过有十余匹战马，和数百具草人。
线国安闻报后，怒不可遏，一脚将身前案几踹倒于地。
拔刀怒吼道：“李兴你安敢欺我！本将若是拿住你，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李本深上前劝道：“大人事已至此，我等还是赶紧追击李兴吧，若是此贼流窜到楚雄，昆明，为祸不小。”
线国安一通发泄，心中也是慢慢平复。
当即下令全军向十二关司攻击前进，务必要追上明军。
阿尔津率领大军一路跋山涉水，来到永胜城下，却发现城中空无一人，连忙命麾下斥候四处打探消息。
次日拂晓，阿尔津收到斥候来报，明军用瞒天过海之计，夜渡龙街，目前已经抢占龙街渡，线国安正率部衔尾追击。
阿尔津又怒又惊。
怒的是线国安麾下万余人居然没能守住渡口。
惊的是明军攻占龙街，便可向东进攻姚安，楚雄等府城，甚至威胁昆明。
他无奈之下只得下令陕西副将张勇和左哨游击赵良栋立即率领本部由华坪返回姚安府。
自己则亲率大军准备袭击宝川州。意图和吴三桂夹击李定国。
李兴率军攻占龙街之后，当即下令全军原地休整。
第二日巳时他便命令全军开拔，直取十二关司。
一路之上所向披靡，仅仅半天时间便攻占了十二关司。
他连忙吩咐万有才等人在城中收集粮草，金银，带不走的则放了一把火，焚烧殆尽。
明军在十二关司肆掠一番，随即向东奔袭，一头扎进了姚安府，直奔姚安府城而来。
姚安知府宋广坤闻得明军兵临城下，顿时惊慌失措，连忙召巡防营千总吴龙商量对策。
吴龙慨然道：“知府大人，末将愿意率军上城死守，以待援军，只是明军势大，末将怕军士胆寒，兵无战心呀。”
宋广坤见吴龙愿意守城，连忙对他说道：“吴将军不必担心，本官现在就打开蕃库，犒赏三军，再征发一些青壮，总是能坚守几日了。”
吴龙得了银两之后，便立即召集麾下士兵，往城门而去。
宋广坤看到吴龙率军上城，连忙又吩咐幕僚速去征发青壮，准备守城。
诸事均已安排妥当，他返身走进书房，提笔便准备写一份慷慨激昂的文书送往昆明，用来显示他对大清的拳拳之心。
他的师爷刘思文却匆匆闯了进来大哭道：“府台大人不好了，明军进城了，吴龙那个杀千刀的开门投降了。”
宋广坤心中一颤，手中的毛笔便惊的掉落于纸上，那浓浓的笔墨把刚刚写的顺治两个字溅的模糊不堪。
吴龙打开城门后，便带着部下引着明军往府衙杀来。
他带着李兴一路横冲直撞，冲进了宋广坤的书房。
宋广坤看到吴龙和李兴之后气的须发皆张，大骂道：“吴龙你这个反复小人，你对的起大清吗？”
吴龙气的面红耳赤，刚准备拔刀砍人。
那宋广坤却是扑了出来，猛地往地上一跪，趴伏于地对着李兴哭号道：“大将军，小人也是忠于明朝的。”
对于宋广坤的投降，李兴还是很开心的，毕竟他手上多是一群厮杀汉，一个笔杆子多没有。
所以李兴当即委任他为提督府的长史，专门替他筹措粮草，整顿军械物资，以及提督府公文。
昆明五华山，罗可铎最近忙的焦头烂额。
阿尔津北征永胜几乎抽空了昆明所有的钱粮。
吴三桂和李定国相持于丽江，至今不得进展，催促粮草的文书几乎一日一封。
他不得已，只得又发急递给留守贵阳的广西巡抚陈维新，让他速调粮草前往昆明。
今日他公务处理完毕之后，便带着几个歌妓在山麓旷怡亭饮酒作乐，以排解心中烦闷。
几个歌妓，身形曼妙，在亭中翩然起舞，不时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身边更有两个美姬，衣衫不整，杏眼如丝，媚态毕露，不住的劝酒。
罗可铎几杯酒下肚，看着身边罗衫半解的美姬，心头一阵火热。
他猛地一把抱住一个美姬，便往亭内客房走去，另一个美姬连忙轻提罗裙小跑着跟了上去。
罗可铎横抱着美姬进了客房，便将她往胡床上一丢，胡乱解开腰带，便欲提枪上马。
这时候屋外传来戈什哈统领刚图哈的声音“王爷姚安急递，明军李兴部偷渡龙街，目前已经攻占姚安府。”
罗可铎心中一凉，仿佛被一盆冷水浇过一样。
他连忙起身，丝毫不顾那美姬幽怨的眼神，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大步走出门外。
罗可铎匆匆走出大门，急令刚图哈召众将去府衙议事，再派斥候查探各处消息。
府衙之内，昆明的文武大臣纷纷在列，便是信郡王多尼也是抱病前来。
众人看着罗可铎拿来的姚安战报，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
只有镶黄旗都统索浑嚷嚷着要亲自带兵剿灭明军。
多尼和罗可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此刻昆明仅仅还有满汉八旗八千余人。如果是再分兵，李兴若是从姚安直击昆明，那就要震动西南了。
这时罗可铎的戈什哈统领刚图哈匆匆走了进来。
他对着罗可铎和多尼行礼道：“奴才奉命查探消息，现已查明，明军于十三日佯渡洪门，当夜奇袭龙街，第二日便攻取姚安府，线提督正衔尾追杀，宁南靖寇大将军进取永胜后亦是调张勇部率军援救姚安。”
罗可铎怒骂线国安失机误国。
多尼则在一旁劝道：“事已至此，平郡王不要再责怪线提督了。本王以为北有张勇部入援姚安，西有线提督尾随于后，贼军只能南窜楚雄，只要我们在楚雄拦住他们，则可聚而歼之。”
罗可铎冷着一张脸在地图上重重一拍：“这次本王亲率三千八旗，直奔南安州，务必将贼军拦在楚雄，我到要看看这李兴是否是三头六臂。”
多尼笑着说道：“再调马宝部入驻定边县，阻敌西窜之路，如此四面合击，方可必胜无疑。”
云南巡抚林天擎上前道：“信郡王，前者平西王和大将军西征，现在又要出征，蕃库可是一点存粮也没有了。”
多尼正色道：“林大人，军情紧急，那怕是抢，今天必须将军粮凑齐，银子吗，多少无所谓。”
林天擎无可奈何，只得躬身领命而去。
李兴所部占据姚安后，将城中蕃库洗劫一空，更缴获了十门虎蹲炮。第二日拂晓便弃了城池，奔楚雄而去。
第三十三章楚雄（一）
楚雄东连昆明，西连大理，南至普洱，在云南战略位置极重。
昆明虽然是云南的首府，不过自古以来得楚雄者，才能安云南。
李兴所部明军在姚安府休整一夜后便立即打点行装，直奔楚雄而来。
楚雄知府冯甦在明军攻占姚安府时便已经收到了消息。
他大惊失色，城中只有巡防营五百余人，如何挡得住来势汹汹的明军。
当时清廷初建，律法森严，弃土失地者俱斩之，家小则发配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冯甦哪里敢弃城而逃，只得硬着头皮连夜将楚雄大小官吏召入府衙议事。
众人闻得明军将到，一个个面如土色，惊慌失措。
楚雄巡防营参将游大海见状，愤然出列对着冯甦抱拳道：
“末将恳请府台大人速调附近巡防营入城，我楚雄城宽墙高，若有兵马千人，再招蓦城中青壮协防，足以据守。只要咱们守上数日，各路援军一到，明军必败。”
冯甦心下稍安，连忙着游大海广派信使召各处营兵回府城。
他又命自己的师爷钱安宁速去召集城中富绅，让他们召集青壮，捐献钱粮。
城中富绅闻得明军将至，一个个心慌意乱，在钱安宁的威逼下，不得不将家中奴仆交由衙差带走。
第二日未时明军便兵临城下。
城中诸官闻得明军兵临城下，急忙簇拥着冯甦爬上城头。
只见城下明军兵甲如林，旌旗招展。
这伙明军扛着数十架云梯，分成六个整齐的队列。
队列之前更有十余门火炮遥指着城门，在阳光下闪烁着幽暗的冷光。
李兴大手一挥，沉声道：“射书城内，给他们半个时辰考虑，若不开城投降，便是助纣为逆，凡抵抗天兵者尽屠之。”
陈文躬身领命，带着数百名骑兵在城下往来飞驰，往城中射出无数的箭书。
明军箭书入城，顿时就在城内传开了，一众富绅闻得不投降，便要屠之，一个个冷汗涟涟，不少富绅心中动摇。
游大海见城中富绅动摇，冷笑连连他威胁众人，明军能屠你们，我大清军的长刀难道就不锋利吗？若是你们动摇军心失却城池，待平郡王大军一到，那才是真正的屠城。
清军攻入云南，曾在曲靖，昆明大造杀孽。
尤其以曲靖为甚，据传清军入城之后人畜尽屠之，只留下了数十名老幼收拾尸骸。
曲靖，昆明之屠不过过去年余，云南军民对那场屠杀依然是历历在目。
众富绅听后不由的想起清军的残暴，哪里还敢支吾，纷纷表示要协助大清死守城池。
游大海见他们回心转意，便又温言劝道。
现在大清眼看就要一统天下，明朝只剩下一府之地，只要大家能齐心合力守住楚雄，为大清立下功劳，云南这么多府县，还怕大家不能弄个官做做吗？
一番威逼利诱之后，富绅们终于坚定了守城的信心，一个个将家中存银送上城头，鼓励城上的士卒和青壮。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城上的青壮和士卒得了银子，一个个欢声雷动，士气大振。
眼看时辰将至，陈文有带着亲卫纵马冲到城下射出数十封箭书。
游大海站在敌楼之上，将手中箭书撕的粉碎。
他拔出长刀，发出了生是大清人，死为大清鬼的豪言，誓要与楚雄共存亡。
李兴冷笑地看着城上的游大海，猛然拔出长刀，遥指城头，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十余门火炮对着城头，发出震耳的轰鸣声，
五百余名火铳兵和弓箭兵也在盾车的掩护下往城墙边缘靠近。
他们不停地往城楼放着火铳和弓箭，城墙之下顿时一阵硝烟弥漫。
由于明军火力强大，清军只是平时巡防治安的巡防营，游大海也不敢让他和明军对射。
他只是给他们下令先去准备器械，应付明军的蚁附攻城。
一队队士卒将擂石，滚木，猛火油搬到墙垛之下。
数十名青壮在敌楼后，熬着臭气熏天的金汁。
近千名由龙街渡，十二关司和姚安府投降的俘虏被押上阵前，手里拿着刚刚发下的兵器，他们甚至还穿着清军号衣。
然后被身后的明军驱赶着往城墙涌去。
自清军南渡以来，何人最识时务，降兵降将也。
千余名降兵被驱赶着往城边冲了过去，他们很有自觉性，因为他们知道若是想要改变炮灰的命运，必须要有所表现。
绿营降兵们扛着云梯，有的推着简易的盾车，有的顶着大盾，还有的推着刚刚赶制的冲车，一股脑往城墙涌了过去。
幸运的是去年清军攻掠楚雄，大理。楚雄南北二门的护城河却是早就填平了。
李兴看到降兵已经冲到城墙之下，便令炮兵结束炮击。
城头上的清军没有了火炮的压制，便纷纷从墙垛里探出头来，将无数的擂石和滚木往城墙下扔了下去。
冲到城下的降兵们顿时死了数十个个。
更多的降兵头上顶着大盾，拼命地将云梯往城墙上抵了过去。
眼看云梯抵住城墙，城下的降兵们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然后顶着盾，叼着刀在火铳兵火力的掩护下，就开始往城墙上攀爬。
游大海看到攻城的居然是清军，他气的五脏俱焚，那手死死地握住刀把，不停的发抖。
他看着如同蚂蚁般爬上来的绿营降兵，终于忍不住拔刀怒吼道：“快倒金汁，给老子倒金汁，其余的给我上猛火油。”
一锅锅滚烫的金汁顺着云梯，倒将下去，被金汁烫伤的降兵们疼的死去活来。
不断地有降兵从云梯上摔倒下去。城头上也是不断的有士兵和青壮被火铳击中，不断地有栽倒于地。
一坛子一坛子的猛火油也是被营兵们砸到了城墙下面，伴随着游大海的命令，一根根火把便从城楼扔了下来。
那火油遇火即燃，北城城墙下顿时一片火海。
李兴冷冷地看着城墙下的大火，对着身边的万有才说道：“让降兵们下来，火炮继续对着城楼轰击。”
万有才大声领命而去。
随着一阵“铛，铛，铛。”的鸣金声降兵们便如潮水般退了下来。
降兵们退下来之后，便在各自队官的指挥下在明军军阵前分成两列绕到后营休整。
活下来的降兵们也是心中暗喜他们知道经过刚才的厮杀，明军已经开始接纳他们了。
城墙上的清军士兵看到降军被打退了，还没来得及高兴。
城下又传来一阵悠扬的牛角号声，一队队明军士兵伴随着号角声，便往城墙下挺进。
可是城下的明军并不蚁附攻城，只是不停地往城墙上放着火铳和弓箭。还将十余门火炮也抵近了城墙对着城楼猛烈地轰击着。
游大海看到明军火炮抵进城墙，也是命令清军士兵用火炮还击。
可是城楼上的绿营兵不过是管理治安的巡防营，城上的青壮更没有上过战场。
数轮炮战下来，明军仅仅两门火炮被炸毁，清军城头上的火炮却是被明军炸坏了五六门。
游大海看到火炮也没什么用处，而明军又不登城心下稍安，他索性令军士们结束炮战，躲在墙垛后面，等待明军登城。
万有才笑嘻嘻地将一口薄皮棺材交给了马三彪子。
马三彪子看着这口棺材，猛然想起在永胜城炸开城门的一幕。连忙点头哈腰带着数百个手下将棺材抬在冲车之上就往城门推去。
城头的清军看到一伙明军推着冲车往城门冲来，连忙向游大海汇报。
游大海也不心慌，连忙吩咐左右赶紧用巨石将门堵住。
马三彪子带着人推着冲车，冲到城门洞前，点燃引线就拼命往回跑。
一个巡防营千总指挥着数十名青壮推着石头死死地抵着城门，却是听不到一丝的撞门声，他心下正是疑惑。
“嘭。”的一声巨响，整个城头仿佛地震一样晃动了一下。
无数的清军和青壮吓得抱着头趴在城墙之上。
马三彪子这一炸虽然没炸开城门，却是令城上的营兵和青壮丧胆。
杨震秦风等人在城下瞧的一清二楚，连忙带着士兵架起云梯，便往城头攀爬起来。
等到守城的清军缓过来的时候，杨震等人已经带着百余名明军杀上城头。
城头的青壮看到凶神恶煞般的明军士兵哪里还敢抵抗，一个个抱着头蹲在墙角不敢起身。
而游大海所部的清军，让他们欺负一下百姓，商贾还行，见的明军上城纷纷抱头鼠窜。
游大海看着蜂拥而上的明军，不禁心中一叹。
他眼睛一闭就从城楼上猛地跳将下去，口中仍死命地高呼着“圣上，圣上，奴才给您尽忠了。”
随着游大海跳城而亡，守在城上的营兵也丧失了最后的斗志，不是跪地求饶就是连滚带爬地往城内跑去。
第三十三章楚雄（二）
伴随着游大海跳楼身亡，守城的清军如同鸟兽般四散奔逃。
秦风杀下城墙后连忙派人推开城门洞内的巨石，打开城门，接应明军大队入城。
城外的明军见城门大开，便欢呼着涌了进去。
“大明兵，进城了，所有百姓全部回家，有擅动者杀无赦。”无数的明军高呼着李兴的军令往城中各处不停的掩杀。
城中居民闻得大明兵到，更是心慌，一个个关门闭户。只是心惊胆战地透过窗户看着一队队明军士兵沿着街道向其他城门掩杀而去。
楚雄知府冯甦此刻正带着师爷钱安宁和几个差役在西城蕃库整顿器械，点算钱粮，正打算调派青壮，将物资送上北城。
忽然听得城中鼓噪起来，耳边传来一阵阵喊杀声。
“大明兵进城了，降者不杀，大明兵进城了，降者不杀。”
他连忙吩咐身边衙役去抬轿子，可是一众衙役闻得明军已经进城，哪里还顾得上他，纷纷扔掉帽子四散奔逃。
冯甦没奈何，只得带着师爷钱安宁往城中富绅家躲藏。
可是往日对他卑躬屈膝，阿谀奉承的一众富绅个个关门闭户，哪里还有一个人理他。
他只得和钱安宁往府衙跑去，而他身后的喊杀声却是越来越近。
府衙之中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到处是四散奔逃的奴仆，哭喊声，呼号声不绝于耳。
这时候守在西城的府丞陆谦和巡防营千总马腾也是带着几个残兵直奔府衙而来。
而后面的明军也是越来越近，冯甦和陆谦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那马腾也是忠勇，挥舞着大刀大呼道：“二位大人先走，小的先挡住他们。”
冯甦等人那敢怠慢，急往府衙内逃去，直奔后院柴房躲了起来。
马腾带着几个清兵挥着刀便往追杀而来的明军砍去。
奉命攻击府衙的正是马三彪子所部军马。
他嘿嘿怪笑着指挥手下将马腾等人围住就是一通砍杀，只片刻几个清军就被砍杀殆尽。
马三彪子提着马腾的首级，带着部下便往府衙冲了进去。
府中的奴仆看到浑身是血，手提人头的马三彪子，一个个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一队队明军冲进府来，便翻箱倒柜地搜查起来，马三彪子一把抓住一个丫鬟，桀桀怪笑道：“你家大人躲那去了？”
那丫鬟浑身发软，哪里还能言语，眼神却是往后院瞟去。
马三彪子正待要说两句，却闻到一股腥骚之气，那丫鬟却是吓尿了。
他厌恶地将那丫鬟往地上一扔，便指挥着部众往后院杀去。
冯甦和陆谦还有钱安宁躲在柴房里瑟瑟发抖，听得明军冲进后院。
冯甦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饼，低声叹道：“皇上，臣去矣。”说罢便想将金饼送入口中。
陆谦听得明军快到，心中一横，一把拔出身上配剑，便来到冯甦身边。低呼道：“冯知府对不住了。”
一剑便刺在冯甦拿金饼的手上，对着旁边犹自发抖的钱安宁喝道：“钱师爷，想活命的跟我来。”
钱安宁那敢犹豫，两人便押着冯甦走出柴房，嘴里不住地喊着：“明军大爷切勿动手，切勿动手，我等已经拿住冯甦这狗贼了。”
这时李兴已经带着亲卫进了府衙之内。
马三彪子得报后便令亲卫将冯甦等人押上大堂。
陆谦，钱安宁看到堂上高坐的李兴猛地往地上一跪：“大将军，大将军，是我等拿住冯甦这狗贼的，是他和游大海逼着我们抵挡天兵的。”
冯甦此时被擒，那颗提着的心却是早已放下。
他冷笑着看着陆谦说道：“陆谦你这个卖友求荣，寡廉鲜耻的狗贼，你对的起大清吗？”
陆谦被他说的面红耳赤，梗着脖子说道：“我本是明朝的举人，不过是被你们裹挟从贼。现在大明兵到，本官弃暗投明，也算是浪子回头。好过你读明朝的书，却要做清廷的狗。”
李兴看着堂下二人的表演，心中冷笑，猛然拔出长刀往堂下一丢。对着陆谦说道：“杀了他，你来做楚雄知府，不然一起死。”
陆谦心中大乱，颤颤巍巍地从地上捡起长刀，对着冯甦却始终砍不下去。
冯甦轻蔑地看着陆谦嘲讽道：“汝既然从贼，却不敢动手。我大清军数十万转眼便要杀到楚雄，我不过是比你早死几日罢了。”
说着便猛地往刀口上一撞，那刀便在胸口刺了个通透。
冯甦颓然倒地，口中犹自对着陆谦等人大呼：“我在地下等着你们。”
李兴冷眼旁观，对着左右叹道：“大清忠臣何其多也。”
身旁的宋广坤，陆谦等人一个个低着头，面红耳赤。
他哈哈大笑一边往府外走去一边对着陆谦和钱安宁两人说道：“楚雄的知府和府丞便由你二人来做。”
眼看李兴便要迈出府门，他却转头对着陆谦，钱安宁莞尔一笑：“本将记得说过，凡抵抗大明天兵者尽屠之，想来二位大人必是一清二楚了。”
经过陆谦，和钱安宁二人的指正，一户接一户的富绅，还有上城助战的青壮纷纷被明军押解到城内的菜市口。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一队队明军士兵点起了火把，把个菜市口照的亮如白昼。
近千名富绅和青壮跪伏于地，瑟瑟发抖。
李兴全身贯甲带着万有才，秦风等将领在亲卫的簇拥下冷冷地看着他们。
他冷然开口道：“本将说过，不开城俱屠之，尔等以为本将是开玩笑吗？”
一众富绅和青壮不停地号哭，有胆大的富绅不停地叩头道：“多是冯甦和游大海那两个狗贼逼的呀，否则我等安敢抗拒大明天兵？”
身旁的白安不忍心，凑了过来道：“大人，他们俱是我汉人百姓，我看还是算了吧。”
一众富绅见的有人求情，更是不住的磕头。
李兴沉吟良久：“本将也不是嗜杀之人，也罢，守城营兵俱杀之，余者便回去吧。不过……”
那胆大的富绅见李兴宽恕他们，心中一喜，他也是人精，看到李兴欲言又止，心中一动，连忙爬起身来。
走到李兴面前拱手道：“不知将军有何难处？若是缺少钱粮，我楚雄百姓可以全力相助。”
李兴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对他抱拳道：“如此多谢了。”
那富绅连称不敢，便回头招呼众人回家，商议捐献之事。
此间事了，李兴便带着众将返回府衙休息。
这时陈文却匆匆而来，行礼道：“城南发现建奴八旗哨骑，我军斥候与其交手，死了五个兄弟，只砍杀对方一人。”
李兴心中一惊，沉吟道：“看来昆明的八旗兵到了，我军若是走则会被他们缠住，后面线国安大军一到，我军必然全军覆没。”
秦风等人俱是震惊。万有才颓然道：那我等只有据城死守了。
原来罗可铎本意是出了昆明直奔南安州的，但是他率军到了武定县却是收到了明军正在进攻楚雄府的消息。
他当即命令全军改道进取楚雄，更是下令让戈什哈统领刚图哈带一千马甲直驱楚雄府。
当夜刚图哈差人来报，明军已经攻占楚雄，目前他正派游骑在城外巡查。
罗可铎得知明军俱在府城之后哈哈大笑，当即命令传令兵给线国安传令，让他立即赶往楚雄。
自己更是连夜督促兵马往楚雄进军。
第三十五章战前
清军八旗兵哨骑的出现，让楚雄城内的李兴大为震惊，他连忙吩咐万有才将俘虏的巡防营清兵释放，让他们连夜加固城防。
第二天清晨，当李兴看到罗可铎的王旗出现在楚雄东门的时候，李兴就知道自己错过了逃离楚雄的良机。
他心中微叹，如果昨晚断尾求生，往西南直奔紫溪山，或许就不会面对如此窘境了。
李兴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命令刚刚任命的长史宋广坤和楚雄知府陆谦等人立即发动百姓加固城防。
楚雄城这两年经过几次大战，人口却是锐减，目前只有万余百姓。
按李兴的命令，刚刚履新的楚雄知府陆谦，便拿着刚从冯甦手里扒下来的知府大印，签发了招蓦城中百姓协助守城的榜文。
新任府丞钱安宁则在一队明军的协助下将榜文全城张贴，动员全城百姓协助守城。
李兴更是命城中铁匠赶制了一批铁皮喇叭，命明军士兵到处宣传清军的恶行。
钱安宁又开出赏格，凡是上城助战者赏银三两，修缮城墙搬运物资者赏银一两。
全城百姓既畏惧清军的凶残，又被高额的赏银吸引，便有数千名百姓踊跃报名。
由于连番大战，加上清军强征民夫，青壮却是不多，只有五百余人，钱安宁便将他们编成保安队协助守城。
其余的老弱则被钱安宁分成几组，轮流抢修城墙，以及在城墙后面打造箭塔，楚雄的几处城门更是被他们用巨石死死堵住。
提督府长史宋广坤则奉命点算钱粮，整顿军械，分派物资。
由于明军自龙街渡江以来，一路扫荡十二关司，姚安等城池，所获钱粮颇多，加上楚雄蕃库还有一部分还没来得及发往丽江的军粮。
他更是邀请城中富绅到府衙商谈助饷事宜，一番威逼利诱之下，城中富绅纷纷同意捐献家财以壮明军声威。
昨日和李兴答话的富绅更是当即表示要捐献一半的家财，还有三百余石粮食。
宋广坤对他大加赞赏，当即表示等打退了清军，必定给他弄个一官半职。
经过宋广坤的点验，他估计城中粮草军械可支三到四个月。
李兴见宋广坤和钱安宁二人办事得力，便对他们大加褒奖，直夸他们有宰相之才，更是赏了他们每人各五十两银子。
宋广坤和钱安宁得了赏赐，办事更为卖力，使得李兴再无后顾之忧。
楚雄西北有金沙江支流龙川江，西南则有紫溪山连绵数十里，加上去年清军攻取楚雄便是从东门破城，
按李兴的判断，清军主力必然主攻东城。
所以他将自己的中军近三千人全部部署在东城，西南二门则由万有才所部负责防守，北门则命白安从秦风的右营抽了五百余人防守。
楚雄城原有火炮十余门，被明军炸毁了五六门，李兴便命人将所有火炮全部运到东城。
至于损坏的几门火炮则令城中铁匠尽快修复。
罗可铎率领主力抵达楚雄之后，当即命令麾下马甲四处征发民夫，让他们打造攻城器械。
他又令麾下传令兵立即往线国安等人处传令，让他们立即赶往楚雄。
线国安闻得罗可铎将明军压在楚雄，大喜过望，立刻命令全军火速进军楚雄。
至十八日夜，马宝和白广恩所部人马赶到楚雄的时候。
城外的清军已经达到两万余人了。
罗可铎见大军俱已到齐，当即命令众将大营议事。
线国安等人一致认为楚雄西北，西南俱有山川河流，大军不易展开。
明军虽然于北门一鼓而破，那是因为当时城中只有一部分毫无战斗力的巡防营守卫。
加上去年大清便是从东城破城，东城的地形，城防大家多了若指掌。所以纷纷要求主攻东城。
罗可铎对众将的理由也是不停地颔首称是。
当即表示全军进攻东城，至于其余诸门，则各派五百马甲监视即可。
他心中仍恨线国安丢失龙街，便当场下令明天攻城由线国安所部首攻。
线国安则因为李兴害他在罗可铎等人面前失了面子，当场拍着胸脯表示明天必定拿下楚雄。
第二日辰时，楚雄城东城便传来一阵阵苍凉的牛角号声。
李兴心中虽有准备，但是还是暗暗心惊，连忙带着众人登上东城敌楼。
俗话说“人一上万，无边无沿。”李兴等人看着距离东城三里左右的清军大阵不由得头皮发麻。
近两万的绿营兵被分成六个大阵，大阵之前更是堆满了各种盾车，冲车，云梯，井阑。
更有数十架投石机和二十余门火炮，整齐地排列在大阵之后。
罗可铎更是命人搭了一座两丈高的将台。
他的团龙王旗便高高竖立在将台之上，罗可铎全身贯甲带着一帮戈什哈矗立在王旗之下。
李兴不由的感叹道：“满洲郡王的威势果然不凡，居然用龙旗做大纛。”
其实李兴不知道四爪为蟒，五爪为龙，若是罗可铎敢用龙旗的话，恐怕不需要李兴打了，顺治第一个就得灭了他。
身旁的众文官却是心中知晓，互视一眼，却也不敢说破。
罗可铎猛然拔剑，只见清军大阵突然分开，数名骑士“哒，哒，哒。”便纵马往城门奔来。
李兴看他们人少，便挥手阻止了正待射箭的明军，想看看罗可铎到底玩什么花样。
只见为首骑士来到城下后猛然下马，对着城上的众人大喊：“卑职奉平郡王将令，有书送予明国滇南提督。”
宋广坤看李兴没有说话，便吩咐左右用吊篮将清军信使提了上来。
那使者被提上来之后，便对着李兴打了个千行礼道：“我家王爷说了，丽江战局旬日之内必有结果，提督大人少年英雄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只要大人肯降，大清不吝封侯之赏，大人若是不信，平郡王手书在此。”
说罢便从怀中掏出罗可铎的劝降文书，高高举过头顶。
李兴眼神一冷，一把抢过文书，将它撕的粉碎。
更是从腰间猛然拔刀，便将那使者左耳割下。冷声说道：“本将本欲杀你，又怕没人报信，回去告诉你家王爷，本将就在这里等着他。”
那使者倒也硬气，一只手捂着血淋淋的脑袋，兀自冷笑道：“我大清军数万人，破城只在朝夕，提督大人莫要自误呀。”
说着便向吊篮走去，下了城墙便直奔罗可铎将台而去。
罗可铎闻得李兴毁书辱使，心中大怒。
当即传令攻城。
苍凉的牛角号声再度响起，随着罗可铎王旗的号令。
数十架投石机开始了第一轮试射。一队队绿营兵也在各自千总的带领下往东城城墙压了过去。
第三十六章城战（一）
数十架投石车经过两轮试射之后，终于将射程调好。
斗大的石弹如同雨点般往城墙上砸了过来。
城墙上顿时土木齐飞，不时有箭塔和望楼被砸散。
守城的明军有的躲在藏兵洞里，有的躲在墙垛后面死死地顶着盾牌。协助守城的青壮更是一个个脸色苍白，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作为这次攻城的先锋的线国安，本是辽东汉军正红旗人。
自满清入关以来，线国安便跟随孔有德一路南征，素有战功。
孔有德桂林自焚后，清廷便任命他为广西提督。
由于孔有德无后，止其女孔四贞逃回北京，被太后布步木泰收为义女养在身边。
线国安实际上便是定南蕃的一号人物，早几年更是和李定国在广西打过好几次大战，也是不分胜负。
故此他虽未封王，在清廷的地位却是极高，在汉军中仅仅比吴三桂和尚可喜略低。
所以他向来自视极高，这次在龙街却被李兴设计，他更是深以为耻。
昨天罗可铎让他负责主攻后，他便将所部绿营分成两军，分别由总兵刘三湘和副将李国柱率领。让他二人今天必须破城一血前耻。
在罗可铎下达了攻城命令之后，清军的投石机便停止了发射。
一队队的绿营兵在刘三湘和李国柱的率领下在盾车的掩护下，往楚雄城扑了过去。
城墙上的明军在清兵投石机攻击停止之后，就纷纷在各队小旗的率领下爬出掩体，进入了各自预订防守的位置。
李兴看着汹涌而来的清军，当时就命令所有的火炮同时射击。
二十余门火炮同时射击，城头上顿时硝烟弥漫。
根本不需要瞄准，那一枚枚铁球便砸入清军阵型当中，溅起一朵朵血花。
攻城的绿营兵顿时就有数十人死伤，但是他们丝毫不以为意，依然打着号子死命地往前冲突。
这些绿营兵多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油子了。
明军的火炮虽然凶猛，但是却不一定会落在自己头上，但是若是现在转身逃跑，自己面临的就会是督战队的屠刀了。
无数的绿营兵冒烟突火，往城墙边涌了过来。
守在城头的明军看着距离城墙越来越近的清兵，一个个张弓搭箭，就朝着城下清军射了过去。
明军的火铳兵也不示弱，不停轮流往墙头下射击。
在城头助战的青壮则一个个躲在墙垛后面，不停地将滚木和擂石往城下丢去。
城墙下面矢石齐飞，不时有绿营兵被击中倒地，然后被跟上来的绿营兵淹没。
跟随线国安西征云贵的绿营兵本来就是定南王孔有德的部下，战斗力极为强悍，并非普通绿营可比。
他们根本不顾死伤，在刘三湘和李国栋的指挥下，将一架架云梯往城墙上抵了上去，然后就顶着盾往城头爬去。
城墙上的明军也是毫不慌张，不停地用叉杆死死地把云梯往外顶，更多的明军则将一锅锅滚烫的金汁沿着云梯倒将下去。
登城的绿营兵的攻势为之一滞，不过他们的弓箭手和火铳兵却不甘示弱，不停地朝着城墙上射击。
一架架井阑也被推到城墙边，那井阑二丈有余，每副井阑上皆有数十名清兵，更有数名弓箭手，不停地往城墙上射击。
城墙上防守的明军不断地有人被射中，有的倒在城头，有的从城墙上坠了下来。
明军的炮兵此时已经换上了散弹，他们一个个调整方向，朝着井阑就是一阵猛烈的炮击。
每一门火炮多喷射出数十颗仿若鸡蛋大小的铁弹。
井阑上攀附的清军由于无法躲避，几乎每一次炮击，多会被带走十余条生命。
刘三湘等人看到明军火炮犀利，他也是发了狠，一边吩咐手下士兵将冲车往城门撞击。一边命令炮兵往前推进，对着城楼射击。
李兴等人见得清军攻势猛烈，只得命令士兵将猛火油往城墙下投去。然后丢下数十根火把。
城头的青壮看得明军放火，却是将早就预备好的干材，木板往城下扔了过去。
城墙下顿时燃起大火，那些云梯，井阑，盾车，冲车皆是木制，一点就着，整个东门便燃起冲天的大火。
将台上的罗可铎和线国安终于色变，罗可铎沉声传令道：“让儿郎们多退下来吧，等过了午时再战。”
其实他们两人心中也清楚，若是能一鼓而下的话，那佟国恩，孙思克，杨国柱等人就不会死了。
“铛，铛，铛，铛，铛。”随着一阵急促的鸣金声。
攻城的绿营兵心中一松，便如潮水一般往后退去。
城头上的明军看到清军撤退，更是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又是对着跑在后面的绿营兵一阵射击。
攻城的清军丢下了七八百具尸体狼狈逃回。
刘三湘和李国柱二人死死地跪在线国安面前：“大人再给末将一次机会，末将等一定攻下楚雄。”
线国安哈哈大笑着将二人扶了起来说道：“本将看的很清楚，此战非尔等不尽力，不过是明军放火而已，不过猛火油数量有限，本将到要看看明军能坚持多久。”
清军退回去之后，那投石机便又开始不停地往楚雄东城砸了过去。
罗可铎心中微叹，对着身边的刚图哈说道：“也就是云南地形复杂，物资转运困难，不然我大清若是调来红衣大炮的话，此城早就破了。”
刚图哈哪里敢说半个不字，他不断地点头道：“平郡王我军有二万余人，此城早晚能被攻下。”
罗可铎看了刚图哈一眼，沉声说道：“传令下去，大军午时过后，全军攻城，打破城池，大军纵兵三日。”
刚图哈心中一凛，大声领命而去。
楚雄城东城，虽然清兵的投石机仍然不停的对着城墙射击。
不过那些参战的青壮也没那么害怕了，一个个躲在掩体后面，拿着刚送上来的馒头和明军吹牛打屁。
而城中的老弱则在钱安宁的组织下，运送伤员，收敛阵亡的将士。
刚才的一轮守城战，明军死了靠近两百，还有数十个青壮阵亡。
死了亲人的百姓们，在他们的尸体前哭的死去活来。
李兴在清军退去之后便带着几个亲卫下城巡查，闻得这边哭声震天，便带着亲卫赶了过来。
看着尸体收敛处，数百名百姓哭的呼天抢地，他也不禁动容。
他此刻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们。
那些百姓看到李兴走了过来，一个个怒目而视，甚至有百姓鼓噪：“如果不是明军到来，他们又怎么会死。”
李兴也不理他们，径直来到收敛处前。
他给战死的明军和青壮上了一柱香，就这样背对着那些百姓冷冷地说道
“本将听陆知府说过，清兵没来之前，我楚雄有人口三万余户，本将未来之前我楚雄又有多少户？”
一众百姓顿时沉默不语。
李兴猛然转身，他紧紧地握住拳头对着一众百姓说道：“我们本来安安稳稳地生活在这里，男耕田，女织布，日子和和美美。但是建奴来了，我云南的百姓有多少人死于清军之手？是的，曾经的明军没有保护好你们，不过现在我来了，本将誓要保护好你们，除非本将死了。”
一个个百姓终于动容，他们哭喊着跪伏于地。
李兴说完就带着亲卫匆匆上城而去。
钱安宁乘机高举拳头怒喊道：“誓与楚雄共存亡。”
在场的百姓也是发出震天的吼声“誓与楚雄共存亡。”
第三十七章城战（二）
震天的鼓炮声在楚雄东城再度响起，一队队绿营兵迅速地从营帐中走出，在城外列好阵势。
大阵之前，数名传令兵一边纵马往来驰骋，一边高呼：“奉平郡王将令，大军破城，纵兵三日，大军破城，纵兵三日。”
纵兵三日，这是要屠城了，无数的清军被刺激的双目通红，纷纷以刀枪不停的敲打地面。
随着罗可铎鼓响三通，数千名绿营兵向潮水一样往楚雄东城涌了过来。
他们在盾车的掩护下，扛着云梯，推着冲车，抬着井阑。更不毫不在意城头上火炮的攻击。
一个个绿营兵倒在了城墙下，更多的绿营兵则顶着盾，打着号子，拼命地将云梯和井阑往城墙上抵。
清军的火铳兵和弓箭手则不断地往城墙上射击。
守在墙上的明军则是不停射着火铳，扔着石块，滚木，还有震天雷。更多的青壮抬着一锅锅臭气熏天的金汁就往城墙下倾倒。
城墙上下到处硝烟弥漫，喊杀声，枪炮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刘三湘和张国柱二人，身披双甲，在一众亲兵的保护下，亲自登城。
攻城的绿营兵见主将亲自登城，更是人人奋勇。在城下火铳兵的掩护下不断地往城墙上爬。
城下的清军更是不停地往城墙上放着火铳，清军的炮兵甚至将火炮抵到了城下，不停的对着城墙射击。
在清军不顾伤亡的冲锋下，刘三湘和李国栋带着数十个清兵终于杀上了城头。
杨震秦风等人看到清军登城，连忙各带着百十名明军便往刘三湘等人绞杀过去。
刘三湘和李国柱连忙带着亲卫往明军迎了上去。
虽然清军人少，不断有人被砍杀。但是被他们占领的城墙上却有更多的清军涌入。
罗可铎，线国安等人在将台上看到清军虽然已经登城，却无法扩大战果，不由地心中焦急。
线国安对着身旁的李本深说道：“李总兵你带着本将的督标上去。今天本将就要在楚雄过夜。”
李本深大声领命，招呼一声五百余名督标跟着李本深就往城墙上杀去。
李兴看到清军攻势如潮，便要故技重施，命令明军在城下投掷猛火油放火。
只一瞬间便有数架云梯和井阑被点着，城墙之下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俗话说“水火无情。”无数的绿营兵顿时心有戚戚。
李本深带着督标冒烟突火冲到城边，他血红着双眼，不停地督促的标兵往城墙爬，数百督标一边攀城，一边高呼：“城破之后，纵兵三日。”
线国安的督标，实际上就是定南王孔有德的亲兵，一个个俱是以一当十的勇士。
督标的加入使得本来萌生去意的绿营兵胆气复壮。
一个个不要命地往城墙上攀爬。城墙上的清军越来越多，仅仅半个时辰便有数百名清军涌上城头。
李兴等人带着明军也是红着眼睛不停地往来冲突着，不停地砍杀着上城的清军。
有的明军杀红了眼，点着震天雷就冲到清军人堆之中，与清军同归于尽。
助战的青壮此刻也是舍身忘死，他们用石头砸，有的捡起地上的武器就朝着清军杀了过去。
城墙上的明军和清军不断地有人倒下。战局几乎已经白热化了。根本不需要任何号令，只要看到身着不同的军服就是一通砍杀。
无数的楚雄百姓听闻清兵要屠城，一个个舍身忘死扛着锄头，挥着钉耙冲上城来，和上城的清军搏杀起来。
这些百姓没有经过任何训练，但是他们有血有肉，前仆后继，不断地往城墙上清军涌去。
他们没有任何章法，亦没有任何阵型，他们用简陋的武器，用石头砸，用牙齿咬，几个年过六旬的老人，甚至死死地抱住清兵就往城下跳了下去。
有的百姓身中数刀，依然趴在地上死死地拖着一名清军，直到这个清军被百姓淹没。
他们没有读过书，也不知道甚么忠孝节义，他们只是为家中的儿女争命，他们甚至在死亡的时候，依然露出满足的笑容。
上城的清军开始心虚起来，他们不知道这些明军和百姓会有如此勇气，他们再也没有战的勇气，开始不断的后退。
刘三湘眼见绿营兵开始不断地退却，他鼓起余勇带着十几个亲卫呼号着便朝着城上的军民扑杀过去。
不断有军民被砍杀，但是更多的军民却围了上去。
刘三湘左劈右砍，浑身浴血，可是他身边的明军和百姓越聚越多。
最终被几个老翁抱住，然后被无数的锄头和钉耙淹没。
随着刘三湘的将旗从城头栽倒于地，城墙上的绿营终于胆寒，任凭着李本深的督标不断的砍杀，他们依然如潮水般退了回去。
李国栋和李本深看着绿营丧胆，也是无能为力，只好朝城墙下退了回去。
罗可铎和线国安看着如同潮水般退回的清军，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收兵回营。
城墙上的明军和百姓，看到清军退却，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然而喜悦只是一瞬间。
更多的百姓爬上城头寻找他们的亲人。
找到亲人的在墙头相拥而泣，没有找到的则一边号哭一边不停地翻查着地上的尸骸。找到之后便趴在尸体上抱头大哭。
躲在府衙的陆谦和钱安宁听到清军败退的消息，便匆忙跑上城墙，安排百姓收敛尸体，抢救伤员，赶修器械，安排战后事宜。
东城外，清军大营，罗可铎冷着脸，看着一众文武将官。
线国安看到一众将佐俱是低垂着脑袋，不敢出声。
只得对着罗可铎拱手道：“平郡王，此战实非将士们不用命呀。而是城中百姓军民已抱必死之心呀。”
罗可铎心下明白，经过此战，城中军民更会是上下一心，而清军则已经胆寒，此消彼长之下，强攻是不行了。
线国安见罗可铎面色稍霁，又继续说道：“不如四面合围，将城锁住，时间一久，明军无粮草补给，必然溃败。”
罗可铎心下已经松动，不过此刻清军也没有多少粮草，若是持久围城，可不知道谁先崩溃了，所以犹豫不决。
这时候他的戈什哈首领刚图哈走进帐来，行礼道：“王爷丽江战报到了。”
线国安等人俱是心中一动，连忙看向刚图哈。
罗可铎此刻正思考锁城之法，闻得丽江战报，喝问道：“丽江战局如何了？”
刚图哈不敢迟疑，赶紧说道：“据平西王信使回报，宁南靖寇大将军已击溃张国用部攻取了宝川州，更是截获了明军部分军粮，李定国唯恐被大将军夹击，已经退守玉龙关，平西王大军前锋已经到了玉龙关下。”
罗可铎等人大喜，线国安乘机说道：“既然平西王大军已经攻取丽江，又截获明军军粮，那楚雄则可用锁城法四面合围了。”
罗可铎也是颔首称是当即吩咐众将征集民夫，修建城寨，打算将明军困死在楚雄。
散帐之后，众将各回本寨，马宝和白广恩刚刚回营，却见的吴三桂的亲信幕僚曹申吉坐在大帐之中正在品茶。
白广恩和马宝心中一动，连忙吩咐左右，让他们到营帐之外巡查。
然后上前抱拳道：“不知曹先生来此有何见教。”
曹申吉长身而起向营帐之外边走边说道：“李定国兵退玉龙，败亡只在眼前，平西王之言俱在这案几之上，二位将军熟思之。”
两人连忙走到案几之前，只见那案几之上赫然用茶水写着养寇二字。
马宝和白广恩惊疑不定，只得回身想去询问曹安吉。
那曹安吉刚好走出营门，回头对他们莞尔一笑道：“具体如何？可与李本深商议。”
言罢哈哈大笑朝营外走去，真是好一副名士风范。
千帆蔽日下金陵，
虎臣卸甲名儒迎。
带发表忠八十日，
不若去发老东林。
谨以此章祭奠，江阴八十日死难的同胞。祭奠在抗日战争，抵御外侮中死去的无数华夏儿女。
第三十八章锁城
锁城法本是金国大将粘罕进攻太原时候所创，等到努尔哈赤创建后金之后更是将锁城法用的炉火纯青。
宁远，锦州俱是被皇太极深沟高垒，筑寨而围之，最后弹尽粮绝被清军攻陷，或者是走投无路只得投降。
后来吴三桂开关迎满清入关，大半个中国传檄文而定。
唯有江阴陈明遇，阎应元，冯厚敦三公誓死不降，率领江阴全城百姓力抗满清大军。
清廷贝勒博洛无可奈何，只得调集重兵，用锁城之法，围城八十一天，待城中粮尽，方才杀入城中。
所以面对同仇敌忾的楚雄军民，清军也是毫无办法。罗可铎只得采纳线国安的计策用锁城法围死楚雄。
第二天拂晓，一队队清军便按罗可铎的军令离营而去。
附近城镇的数千名百姓被强行驱赶到城外。
他们在清军的威逼下，沿着楚雄城四周开始挖掘壕沟，建造土城，竖立木寨。
城中的明军此时根本没有和清军野战的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清军的营垒日益坚固。
一座座箭塔，一座座望楼还有营垒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
在营垒之前更是建造了一道道木栅挖掘了数条壕沟，整条防线之前更插满了无数的木桩。
在清军筑营期间，城中的明军也是数次晚上偷袭，但是清军防范严密，偷袭的明军死伤近百人。
李兴只得下令全军紧守城池，没有他的命令不许出城接战。
罗可铎和线国安两人在营垒修好之后便返回昆明，只留下镶白旗都统索浑坐镇指挥。
索浑便令张勇率本部人马和自己的镶白旗马甲守东门，马宝和白广恩则将所部军马一分为二分守西门和南门，而李本深则与赵良栋驻守北门。
清军的营寨修的如铁桶一般，整个楚雄外围足足有修了三道防线。
更是部署了近两万大军，将楚雄围了个水泄不通。
面对清军的铁壁合围，李兴等人亦是无可奈何，只得在城中整训士卒。
由于清军屠城的威胁，城中的百姓和降兵基本上全部要求加入明军。
李兴等人便将其青壮者编入军中，共计收编了三千余人，至此李兴所部军马已经达到了七千左右。
手下兵马的增加，李兴不得不将所部明军重新整编。
重新整编就意味着分权，不过由于明军目前并没有稳定的地盘，所以李兴决定不采用明军的军制，而是将所部明军以营为单位重新编定。
本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按李兴的要求，全军整编成四个营，原有中营改编成三千人编制，改营名为“磐石。”喻意为坚不可摧之意。
下设五个队，分别是两个长枪队，一个刀盾队加一个炮队，还有一个火铳队，每队五百人，由李兴和杨震带五百亲卫直属。
每队各设正副队官一名，皆由各次作战表现优异者担任，领百户和副百户衔。
其余三营分别由万有才，秦风，白安统领。
其中万有才曾被李定国授封为右营副将，广南伯，加上出征以来尽心尽责。
李兴便决定调一千五百人归其统领，取营名为：“虎捷”为势如猛虎之意。
秦风自跟随李兴以来，每阵先登，加上训练士卒，在军中威望甚高，在永胜之时便已统率一营。李兴亦是拨了一千五百人归其统领，取营号为“钢锋。”为无坚不摧之意。
而白安自跟随李兴以来，虽无战功但是一直兢兢业业，主持后方工作。
李兴便决定将全城老弱交与他，率五百人统领，取营号为“护军。”
陈文则继续率领四百余人的马队，依旧负责情报和警戒工作。
按李兴的意思，每个营必须保证三千人编制，不过现在兵员不足，只能先将架子搭起来再说。
另外李兴还与众将商议了各队官的任命还有营号，军旗以及营旗的方案，交给长史宋广坤等文官负责。
只待良辰吉日便举行队官的任命和授旗仪式
李兴在城中整编士卒，训练军马。城外的清军也没闲着。
围城的第五日，罗可铎便从昆明调来了数门红夷大炮。
有了红夷大炮的助战，索浑又指挥清军向楚雄攻击了几次。
而明军则同仇敌忾，清军虽然数次爬上墙头，但是依旧被明军击退。
索浑无奈之下只得下令继续用火炮和投石机攻击城墙，不过由于楚雄城墙坚固，清军轰炸了两日。却是收效甚微，最后也是懒得开炮了。
陕西副将张勇便向索浑献计，在东城修建土山，将重炮和弓箭手以及火铳兵囤于土山之上，居高临下攻击明军。
而令西城的马宝部乘机袭击西城，然而马宝本就收到吴三桂密令，攻城的时候出工不出力。
万有才奉命守卫西门，看到攻城的清军雷声大，雨点小，甚至清军的火铳兵俱是对着天空放铳，而推到城下的云梯，盾车等器械，清军甚至自己放火点燃，然后鬼哭狼嚎地跑回本阵。
万有才看到之后，索性下令让城墙上明军戒备，不用管城下的清军。
马宝所部清军在西城折腾了整整半天，直到天黑才缓缓退去，只留下一众目瞪口呆的明军。
后来赵良栋又献掘土炸城之法，而明军在清军围城之后，便是在城内沿着城墙四周埋了数十个空瓮，日夜派人监听。
在发觉清军挖地道之后，明军便在清军挖地道的方向也挖地道，然后不停地往地道里面注水。
清军辛辛苦苦挖的地道，变的泥泞不堪，而运进来的火药，由于地道潮湿，基本上全部失效。
最后索浑彻底放弃了攻打楚雄的心思，只坐守大营，待明军断粮。
而分守各门的马宝，李本深和白广恩等人却是茶饭不思，自从吴三桂遣曹申吉来传信，写了“养寇。”两个字。
养寇便是要将李兴所部明军悄悄放走了，养贼自重的事，当年明军可是得心应手。
关键是谁能将放走明军的责任背在身上？三个人的心思不由自主地转到赵良栋身上，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下手。
只能静观其变，等待时机了。
李兴所部明军被围在楚雄动弹不得，而此刻玉龙关的明军也不好过。
自阿尔津攻取宝川州后，丽江形势急转直下，李定国唯恐腹背受敌，只得放弃丽江，退守玉龙关。
吴三桂，屯泰和阿尔津合兵一处近六万大军直扑玉龙关。
三人将大军分为六队，对着玉龙关不分昼夜，轮流攻击。
幸亏李定国在金虹开始与吴三桂交战之时，便命令其子李嗣兴按金虹堡图纸重修玉龙关。
恐怖的棱堡，在这个时代的攻城战中展现了无比强大的防御能力。
吴三桂等人猛攻数日，竟然不得寸进，只得发动军士修建土山，将火炮抬上土山不停的对着玉龙关轰炸。
阿尔津这才知道吴三桂为什么会顿兵丽江二十余天了，这城墙根本没办法蚁附攻城。
经三人商议决定仿效邓艾故技，大军继续在玉龙关和李定国对峙，然后令吴三桂部将吴之茂率领三千人向南翻越狮子山，渡澜沧江和怒江奇袭永昌。
吴三桂大军攻取丽江，永昌的永历朝廷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马吉翔又是苦劝永历帝南狩缅甸，朱由榔本已意动，后来听说晋王已经稳定了玉龙防线。
永历这才决定先留守永昌等晋王战报，不过同时又命庞天寿和王坤打点行装，一旦玉龙有变，则行马吉翔之计南狩缅甸。
吴三桂定计之后，便又差曹申吉借催粮的名义回昆明，让他相机和马宝诸人商讨纵敌的方案。
第三十九章授旗
索浑大军围城的第十日，也就是永历十三年四月三十日。
提督府长史宋广坤，楚雄知府陆谦等一众文官一众文臣，急匆匆地赶过来向李兴禀报，城北校场已经整理完毕，所有队旗，营旗均已办妥，就等李兴校阅了。
李兴考虑到目前清军正在围城，便吩咐宋广坤传令各营轮流到校场授旗。
北城校场，旌旗招展，李兴全身贯甲带着众文官在将台之上按刀而立。
亲卫统领王忠则率领一众亲卫扛着十余面军旗侍立在将台之下。
首先进入校场的是杨震率领的磐石营。
杨震领着五个五百人的方阵整齐的排列在将台之下。
对着李兴大呼道：“启禀大帅，磐石营五个步队均已就位，请大帅校阅。”
李兴看着校场上整齐的队列，心中亦是激动。
他看着校场上的两千五百名军士，猛地一声大喝：“磐石营副营官杨震上台领旗。”
杨震大声领命，昂首挺胸阔步走上将台。
李兴一把接过王忠手中的军旗，将旗递给杨震，猛然喝道：“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那旗红底黑字，上书两个斗大的磐石二字，旗高一丈五，旗顶锃亮的枪尖闪烁着噬人的光芒。
杨震接过军旗亦是高呼：“旗在人在。”
李兴沉声看着杨震说道：“杨将军，本帅授你为参将军衔，协助本帅统领磐石营。”
杨震此时也是心潮澎湃，一手掌旗单膝跪地行礼道：“末将多谢大帅，必定奋勇杀敌，以报大帅厚恩。”
紧接着各队的队正，队副纷纷上台领旗。
这些队正和队副皆是李兴和杨震等人精挑细选的。
比如长枪兵甲队队正金海在丽江野战时，身披三创仍死战不退。又比如刀盾兵队正韩忠，在龙街渡江时冒着触礁的危险，拼死救出了几个落水的明军。
这些人在基层官兵中战功卓著。李兴也是不拘一格将他们提升为队官或者队副。
随着李兴的号令，长枪队甲队队官金海，队副张成，长枪队乙队队官牛壮，队副曹正，刀盾兵队官韩忠，队副陈明，火铳兵队官陈二狗，队副周通，以及火炮兵队官徐志峰，队副孙二纷纷上台领旗。
这些队官，队副俱被李兴授予百户和副百户军衔。
他们一个个热血沸腾，在李兴的将旗下挥舞着队旗高呼着“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二千五百余磐石营官兵也是不停地高呼“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李兴看到将士们士气高昂，亦是被他们感染。
在全营将士之前猛地拔刀，直指他的将旗高呼道：“我滇南明军威武，我磐石营威武。”
校场之上，所有的官兵更是激动，一个个不停地用手中的兵器敲打地面，不停地高呼：“我滇南明军威武，我磐石营威武。”
磐石营校阅完毕后，李兴便将虎捷，钢锋，护军以及陈文的骑兵队同时召入校场，依次进行了授旗仪式。
近四千人马以营为单位分成四个方阵，整齐地列于台下。
李兴环顾众军，目光不由地落在万有才身上。
他猛的大喝：“右营副将，广南伯万有才上台接旗。”
万有才见李兴在众将之中第一个点他的名字，心中得意，连忙抢步走上将台，对着李兴行礼道：“末将万有才见过大帅。”
李兴紧紧地盯着万有才，一手从王忠手中接过上书“虎捷”二字的将旗，猛地递给万有才，高呼道：“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万有才双手接过战旗，猛然站起，将手中将旗对着将台下士兵们不停的左右摇摆，口中亦是高呼：“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整个校场的气氛被带动起来，所有的明军亦是不停地高呼：“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万有才本为右营副将，自随李兴远征以来一直兢兢业业，而且屡立战功，在宋广坤等人没有投降之前，更是负责全军的钱粮和军械。
所以李兴便加他为提督府总兵，让他独领虎捷营一千五百余人，营中所有将佐队官可自行任命。
而万有才推荐的马三彪子也被李兴授封游击将军，仍由万有才指挥。
万有才和马三彪子二人喜出望外，当即表示从此以后必定唯李兴之命是从，绝于二心。
虎捷营授旗结束之后，钢锋，护军和骑营亦是依次上台进行了授旗仪式。
秦风，白安，陈文等人俱是跟随李兴的老人了，李兴对他们也不吝啬，俱封他们为参将。
并当场对他们表示，只要杀出云南，滇南军必然会继续扩大，到时候各营俱是要扩编。
秦风等人也是欣然领命，当即表示从此以后一定奋勇杀敌，中兴大明。
授旗仪式结束之后，整个楚雄的军民欢欣鼓舞，士气高涨。
而李兴却开始思考如何从楚雄突围了。
他清楚地记得就在本月底，远在金门，厦门的延平王郑成功就会大举从海路北伐，差不多两三个月后，船队就会兵临南都。
对于李兴来说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只要能够杀出楚雄，挺进广南或者广西府，则可前出广西省，而目前广西提督线国安主力在云南，广西必然空虚。
乘着清军注意力全部放在在南都郑成功和永昌李定国身上的时候，自己未必不能在广西，广东两省创建一块属于自己的根据地。
而且广东，广西两省海贸发达，那些洋鬼子的火绳枪，燧发枪，佛朗机炮李兴也是眼馋的狠。
其实这几天他已经让楚雄的工匠试制火绳枪，不过由于云南过于偏僻，各种技术也不发达，这些工匠根本不得要领，所以李兴也不再过问。只待到了两广再行其事。
不过如何杀出楚雄，李兴却是一筹莫展，只得召集一众文武官员在府衙花厅协商。
但是面对清军的铁壁合围，诸人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万有才心中一动，便将当日马宝进攻西城的事情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
众人听了也是心动，白安连忙接口道：“马宝原来就是孙可望驾前军的前军总兵，当初和巩昌王也是颇为相熟，不如我等去信与他。”
万有才本就和马宝关系非浅，连忙自告奋勇地提出要亲自与马宝联系。
李兴也是意动，又恐清军用计，不过此时除了联络马宝，也是一时没有其他办法了。他
只得同意万有才的计策，让他去信马宝，但是所有联络事宜必须立即回报，以防清军有诈。
万有才自是满口答应，连忙赶回西城和亲信商量如何联络马宝事宜。
就在楚雄城李兴和万有才等人计划如何联络马宝之时。
城外的马宝大营也是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吴三桂的幕僚曹申吉假借催粮之名又秘密潜到马宝大营。
马宝这几日为了纵敌之事已经愁白了头，闻得曹申吉来了，心中大喜，连忙将他迎入自己帅帐之内。
他又赶紧命令亲卫去请李本深和白广恩二人。
李本深和白广恩闻得曹申吉到了也是喜出望外，当夜便潜至马宝帐中。
军帐之外，数百名亲卫刀出鞘，箭搭弦将军帐围的水泄不通。
行辕之内，马宝诸人看着曹申吉一脸的殷切之意。
曹申吉也不开口，只是慢斯条理地坐在案几前慢慢品茶。
李本深最为性急，他看着曹申吉不疾不徐的样子，心中微怒。站起来抱拳道：“如今四面围城，按平西王之意，我等如何才能纵敌。”
曹申吉哂然长笑，端着茶杯，长身而起道：“楚雄西北有龙川江，西南有紫溪山，若我是贼军必从西城突围。”
言罢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便朝马宝看去。
马宝顿时呆住了，连忙起来抢声问道：“曹先生，末将本是降将，如果失陷军机，性命却是不能保也。”
曹安吉哈哈大笑，对着马宝说道：“将军攻城受伤，需回昆明疗养，赵游击失机误国，又岂能怪到将军身上？”
马宝闻言，心中欣喜，又连声问道：“不过明军如何能从西门突围呢？”
曹安吉笑着对着众人摊开手掌，缓声说道：“乌巢粮尽根基拔，犹欲区区守冀州？”
第四十章外应
却说曹申吉张开手掌，马宝，白广恩等人定睛看去，只见那手掌之上赫然写着个“火”字。
马宝，李本深等人俱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哪一个不是打老了仗的老人。
一看到手掌上的“火”字，皆是心领神会。
白广恩不由地问道：“曹先生既用火计，末将等不知如何施为，不知计将安出？”
李本深和马宝也是心中一动，便连忙朝曹安吉看去。
曹申吉自顾自地走到案几前，将那茶水慢慢斟满，笑着回顾众人说道：“众位将军何必着急，现在城内的贼军想必比我们还急，我素知马总兵和敌将万有才交好，料想不出数日，贼使必至。”
他说道这里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继续说道：“贼不走空，他们抢掠了数座城池，众位将军冒这天大的干系，岂能给他们白忙，至于放火，西寨连接南北二营，到时候谴数名心腹，随意可为，何必烦忧。”
马宝，白广恩，和李本深大喜，互视一眼连忙对着曹申吉拱手行礼道：“曹先生金玉良言，末将拜服，至于贼军所献金银，末将等当全部奉上。”
曹申吉哈哈大笑：“众将军劳心劳力，岂可分文不取，平西王令谕，此次所获财物，众将军可自行分配，至于曹某不过传信而已，又岂能夺人所好？”
白广恩等人连忙拜谢，心中打定主意，所得银两必然要分一部分送与曹申吉。
诸人计议已定，各自回营休息，只等明使来营。
楚雄城的李兴和万有才也为信使的问题伤透了脑筋。
经过几番推敲，万有才认为，既然谈判，绝不能派粗糙的厮杀汉去，还得在文官里面挑选。
李兴最后拍板，由府丞钱安宁去与马宝接洽，并承诺钱安宁，实在谈不拢，可以花费一定的买路钱。
李兴连克数城，虽不曾扰民，但所获银两目前已有五万余两，李兴的底线是只要马宝愿意放行，他可以出三万五千两。
钱安宁虽然害怕，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李兴的命令。
时值月初，晚上却是新月如钩，夜幕之下，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钱安宁带着两个卫士悄悄从西门用吊篮坠下，壮着胆子便朝清军营寨摸了过去。
还没摸到清军营门，便被守营的暗哨截住，钱安宁战战兢兢连忙说道是奉西城守将万有才之命前来商谈献城投降的事情。
清军暗哨听了之后，不敢怠慢，便赶紧将钱安宁一行押到马宝军帐。
曹申吉和马宝闻得明使来了，不由的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便吩咐将钱安宁押入大营，至于那两个随从则命亲卫严加看管。
钱安宁被押入大营时，心中虽然害怕，但是事已至此，只得暗暗为自己打气心道“毕竟两国相争，不斩来使。”
他进入大帐之后，看着高坐在案几前的马宝和侧坐于旁的曹申吉，硬着头皮拱手道：“明军滇南提督帐下楚雄府丞钱安宁见过马总兵。”
马宝看了曹申吉一眼哂笑道：“你军已经困守孤城，覆灭只在旦夕之间，不知此刻见本将，是投降呢？还是要下战书呢？”
钱安宁毕竟是秀才出身，马宝说话间，他心中已经打好腹稿。
当即抬头哈哈一笑：“钱某来此只是为救将军，将军战功卓著，岂不闻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将军本是秦国主帐下，势穷降清，满洲又怎么可能视将军如爪牙。李成栋，王得仁故事，将军必定熟知矣。”
马宝泥腿子出身，论嘴皮子哪里辩的过秀才出身的钱安宁，只得朝旁边曹申吉看去。
曹申吉长身而起，冷笑道：“尔等已经危若累卵，还欲离间我大清君臣么，我大清皇帝扫清寰宇，一代圣君，又岂能容不下我等？李成栋，王得仁既降又叛，两面三刀之辈，杀之又有何妨？”
钱安宁一时语塞，想反驳，却有不知从何说起。
曹申吉看着钱安宁莞尔一笑道：“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平郡王意欲屠城以泄愤，马将军却不忍为之，故欲留尔等性命，只不过干系甚大，昆明上下还得疏通关系。”
钱安宁心中大喜，这是郎有情，妾有意呀。
连忙回礼道，我家将军欲借路而行，已经备下三万两白银只待马总兵来取。
马宝闻得三万两白银，心中大喜，刚准备答应。
曹申吉却对着钱安宁伸出五个手指头，笑着说道：“你们一路扫荡，居然只肯出三万两买路，难不成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钱安宁当即据理力争，明军一路扰民，所得银钱俱是各城蕃库，所得钱财你们应该清楚云云。
双方不停讨价还价，最终确定，李兴部出城费用为四万两。银两则埋在城南，只待明军突围后由白广恩部挖出。
当即钱安宁便和曹安吉，马宝等人协商了离城之法。
即马宝攻城受伤之后回昆明疗伤之后，明军看南城挂三盏红灯为号，突袭西城，而南门和北门的清军则在西城纵火，李兴部则可乘乱逃脱。
钱安宁傻眼了，这特么围城的清军，除了东门的，别的俱是一伙的。
既然商妥完毕，他不敢久留，当夜便悄悄返回城中。
李兴和万有才自派钱安宁出城和清军谈判之后，哪里又能睡下，只在万有才守卫的西门假寐。
忽然侍卫来报，说钱安宁已经回城了，二人赶紧将钱安宁请了进来。
钱安宁见到李兴和万有才一脸喜色，连忙就要行礼。
万有才一把托住他急问道：“事情如何。”
钱安宁当即备言前事，只不过买路钱比李兴的底线多了五千两。
李兴和万有才闻得钱安宁谈判的结果，也是喜出望外。
万有才呵呵冷笑道：“马宝等人居然是要钱不要命的货色，清军又怎么可能成事。”
万有才熟知军务，又岂能不知清军养寇自重之意，只是在李兴面前装傻故意言之。
李兴又岂会不知道万有才的用意，也不点破他。
他当即命令白安的后营从明天起制作草人，准备在突围之日全部安置在东城，迷惑东城的清军。
然后打点行装，收拾器械。至于笨重的火炮只带两门其余全部炸毁。突围的时候后营只需每人带一部分粮食。
其余各军依然守卫城池，只待西城马宝攻城诈伤，清军换防之际，按曹申吉计划行事。
马宝自钱安宁回城之后，第二日便按曹申吉之计，求见索浑。
他在索浑面前慨然道：“都统大人，我大军围困楚雄已经十余日，想必明军的粮草已经不济，城中百姓不过是被平郡王屠城之事恐吓，才能团结一心力抗我军。只要都统大人下令，破城之后只诛首恶，余者不罚，城中军心必乱，然后再来声东击西之策，楚雄必破。”
索浑深以为然，当即同意马宝之计，并表示若是攻破楚雄，马宝叙功当为第一。
只惹的张勇和赵良栋等人一阵眼红。
当天索浑便下令射书城内，书中俱写“只诛首恶，余者不罚，……”
李兴和万有才等明军文武收到信后也是一阵哄笑，便令诸将开始准备突围之事。
第四十一章败阵
索浑认为既然要吸引明军注意力，则必须大造声势，才能有效果。
而且声东击西并不局限于只偷袭西门，他便令南北二门的清军也要佯攻各门，让明军疲于奔命，以助马宝成功。
第二日拂晓楚雄东城，南城，北城全部响起了一阵阵苍凉的牛角号声。
张勇所部的绿营兵近三千人便在红夷大炮的掩护下，又向楚雄东城攻了过来。
而李本深和白广恩南北二城的清军也是箭搭弦，刀出鞘，推着各种器械往城墙攻了过来。
李本深由于害怕赵良栋，真的杀进城去，便亲自攻城。
赵良栋心中不快，不过他仅仅是个游击，而李本深却是副将，并且深得吴三桂信重。
他哪里敢和李本深争功，只得怏怏回营。
攻城的清军在城下不停的鼓噪，一队队火铳兵和弓箭手凭借盾车的掩护，不停的往城楼上射击。
东城本就有土山，数百名清军火铳兵还有炮兵不停地往城墙上的明军攻击着。
城墙上的明军也是凭借着城墙不停地和清军对射。
张勇听到南北二门俱已发动，便命令东城绿营兵准备登城。
近两千绿营兵扛着云梯，推着盾车往城墙边扑了过来。
由于土山之上的火炮和火铳兵皆是对着城墙上射击，所以城下的清军根本不担心被误伤，他们冒着明军的火炮不停的往前冲。
一架架云梯和井阑被推到城下，然后登城的绿营兵便如同蚂蚁般往云梯和井阑上爬。
城墙上也是不停往城墙下砸着擂石，滚木，十余门火炮也不停的对着攻城射击着。
这年头谁有兵谁就有话语权，张勇明知道是佯攻，当然不会真的强攻东城，不然便是平白为马宝做嫁衣了。
所以东城之下虽然喊杀震天，枪林弹雨，双方的损失并不大。
而南北二城更为夸张，李本深和白广恩部对着城墙光打雷，不下雨。声势做的十足，却与明军一点伤害也没有，鼓噪了半天只有几个倒霉蛋被流矢射伤。
马宝看到各城俱已经发动，便精选了一千余人，俱是他的亲信，往西城直扑而来。
守城的万有才也是配合，双方在城下好一番厮杀。
西城城下，杀声震天，枪炮声，喊杀声，不绝于耳。
经过一番苦战攻城的清军终于在城墙上架起了云梯。
马宝身着双甲，便在亲卫的保护下往城墙上攀了上去。
他一手顶盾，拼命地往城头爬去，嘴里更是不停地呼号：“大清万胜，大清万胜，兄弟们给我杀呀，杀死这帮南蛮子。”
由于马宝奋勇冲杀，清军士气大振很快便突破了明军防线登上城头。
万有才看到马宝登城。便挥舞着大刀带着亲信猛扑过去。
城楼下的清军则大声鼓噪“明军败了，明军败了。”然后拼命地往云梯上涌去。
城头上数百名明清军队绞杀在一起，声势震天。
马宝一边朝万有才挥着刀，一边问道：“老万，银子准备妥当了么。”
万有才一边挥刀格挡，一边低声道：“兄弟办事，你还不放心。”
马宝哈哈大笑，猛的一刀劈出，在和万有才错身之时，低声说道：“还不动手。”
万有才心领神会，连劈数刀，皆砍在马宝背部，他久经沙场，出刀之时便已留力。
这几刀看似势大力沉，却是对身体无伤大雅，况且马宝身着双甲，更不可能对身体有多大损伤。
马宝吃痛，猛地往前栽去，口里仍不忘对万有才吼了声：“老子平白挨了两刀，夜里让李兴给老子三千两医药费。”
万有才一边举刀格挡马宝亲卫的攻击，一边说道：“放心，少不了你的，今晚便给你送去。”说罢错身上前一刀就砍断马宝的将旗。
看到将旗倒地，正在攻城城绿营兵顿时大乱。开始朝后面撤退。
近百名亲卫保护着马宝往城下退去嘴里不停地喊着“败了，败了，快保护将军撤退，保护将军撤退。”
临下城时，马宝仍不忘对着万有才喊道：“砍了老子将旗，得加钱。”
随着马宝受伤，将旗倒地，攻城清军士气全无，如同蝗虫般往营垒之中退去。
马宝刚进营门便是由于“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
索浑闻得马宝受伤昏迷，只得无奈下令收兵回营。
“铛，铛，铛，铛，铛。”随着一阵急促的鸣金声，各门攻城的绿营兵便如同潮水般往营内退去。
其实没有攻下楚雄，索浑并不在意，若是能攻下来，罗可铎和线国安在的时候就攻下来了，哪里还用修这么多营垒包围楚雄。
但是马宝受伤昏迷，西城没有大将驻守，他不得不召各将到他的行辕议事，想要选出西城的守将。
行辕之中，面对索浑的询问，李本深一力推荐游击赵良栋担任西城守将。
而张勇更是在和赵良栋出征永胜期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亦是向索浑力荐赵良栋。
赵良栋则喜出望外，他和李本深守北城时，李本深一直不待见他。
想不到马宝受伤之后，李本深居然第一个便举荐自己，心中不由地微微叹道：“李副总兵却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以后若是发迹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索浑见众将俱是推荐赵良栋，便决定原来马宝部留下一千人助赵良栋所部守西城，其他的兵马则调给李本深暂时统领。
而马宝诈伤回营之后，待旁人散去，便连忙招呼左右心腹，让他们乘夜到楚雄问万有才讨要银两。
万有才哪里有甚银两，只得连夜赶回府衙来寻李兴。将白天马宝的要求一一道来。
李兴不由地失笑道：“这马总兵也是个妙人。”
不过他也是无奈，只得将提督府长史宋广坤唤了过来，让他拨五千两白银给马宝的心腹带回去。
马宝得了银子，第二日拂晓便以伤重不支的理由，要求去定边县养伤。
索浑只得按李本深和张勇的建议调赵良栋驻守西城。
楚雄城内，李兴自马宝诈伤之后便着手准备弃城事宜。
经过李兴和万有才等人协商，破围当天由秦风的钢锋营和陈文的马队保护白安的护军营和文官先行撤退。
而万有才和李兴部负责断后，大军在楚雄西南的紫溪山
汇合。
秦风和杨震等人俱是不同意，一力要求李兴和陈文的马队先走。
李兴正色道：“论战力，唯有磐石营能够抵抗清军，若是索浑的八旗兵追击，你们怎么挡的住？而本将现在是磐石营主官。大战之时，主官不在，你们让军士们怎么想？”
众将皆是语塞，只得拱手听令。
当天李兴便命人将堵在西门的巨石搬开，只待城南白广恩的信号，便要突围。
第四十二章火计
马宝自去定边县养伤之前，便将所部军马交给心腹将领张琪和马成统领。
赵良栋调守西城后，这两人对赵良栋的军令也是阳奉阴为，而赵良栋对他二人也是无可奈何，毕竟马宝有吴三桂撑腰，自己不过游击将军，说句不好听的他的官职还没有马成和张琪高。
他只得将张琪二人调至后寨，来个眼不见为净。
张琪和马成也乐得到后寨清闲，而且马宝临走时，让他二人相助李本深和白广恩助明军突围，他们躲在后寨也方便行事。
楚雄城内，自从和马宝等人谈妥出城暗号后，李兴便令陈文安排人手日夜查探南城白广恩营寨的信号。
而各营军马皆是人不卸甲，马不离鞍，只等城南清军信号。
接连过了几日，清军大营并无任何异状。
李兴和万有才等人也是暗暗心中焦急，只不过此刻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苦苦等待。
五月初六，也就是清军围城的第十八日。
当日入夜之后，天气阴沉，乌云密布，满头几无半点星光。
李本深恐迟则生变，误了吴三桂的大事，便悄悄联络白广恩，张琪，马成等人。
几人协商之后决定当夜便发信号给城中明军，让明军出城，而他们则乘乱在赵良栋寨中点火，制造混乱，放开明军撤往西南的口子。
当夜子时刚过，正在南城巡逻的陈文突然发现，南城的白广恩寨中亮起了三盏红灯，连成一串，在黑夜中煞是醒目。
陈文不敢怠慢，连忙赶到府衙向李兴汇报军情。
如今困守孤城，此刻李兴只能选择相信马宝他们了。不然旷日持久，楚雄必然陷落。
况且历史是的吴三桂就是一边追杀李定国，一边利用马宝这些降将和流窜缅甸的永历朝廷保持联系，只不过后来是迫于清廷的压力才擒杀朱由榔。
李兴有理由相信，值此清廷抵定天下之时，而八旗兵又不善于在云贵的山地作战，吴三桂选择留下自己对他亦并非坏事。
因此李兴当即命令全体官兵按原定计划，立即出西门，准备突围。
一队队明军士兵保护着城中百姓打开西门，借着夜色的掩护便向赵良栋大营前进。
赵良栋能在后世被誉为清廷河西四汉将，在平定三藩之乱中为清廷立下了汗马功劳，最后被清廷晋封一等子爵，绝非浪的虚名之辈。
他治军甚严，接手西城防御之后便令所部军马刀不离身，人不卸甲严密监视城中明军动向，不可懈怠。
而且在营寨之外部署了数十名暗哨，以防明军突围。
所以明军刚离开城门，便被守寨的清军发现。
“铛，铛，铛，铛，铛。”随着一阵阵急促的鸣锣声。
守寨的清军在梦中惊醒，然后一手拿起身边的武器，在各自千总的率领下爬上箭塔，登上寨墙。
一支支火把在寨墙上点起，将整个西城大寨照的宛如白昼。
作为此次突围的先锋秦风看到清军已经发现，当即命令全军突击清军的营垒。
借着清军的火把，秦风令火炮兵将两门虎蹲炮架了起来，就朝着清军的营寨开始射击。
一千余明军士兵顶着盾就往清军营寨杀了过去。
“呯，呯，呯。”“呯，呯，呯。”寨墙下响起了急促的火铳声。
由于清军在营寨外面挖了数道壕沟，而且打满了木桩。所以明军只得拼死攻击寨门。
两边寨墙上的清军和寨后箭塔上的清军则可随意地攻击寨门前的明军。
只一瞬间便有近百名明军倒下。
秦风红着眼睛下令用盾牌掩护火炮兵往寨门前抵进，在付出了三十余名士兵生命的代价下，火炮兵终于将火炮抵近了寨墙。
“嘭，嘭。”随着两声巨响，木制的寨门被铁弹砸的碎木横飞。
李兴的磐石营和万有才的虎捷营这时也杀到寨门之下。
数百名火铳兵在盾牌的掩护下朝着寨墙不断的射击，直打的寨墙上的清军不敢抬头。
赵良栋在明军出城之后便向索浑等人派出了求援的传令兵，更是调了后寨的张琪所部军马支援前寨。
李本深和白广恩收到消息后亦是不敢怠慢，虽说他们勾结明军，但是此刻如果不发兵的话，明天他们恐怕就是他们的忌日了。
故此两人各点了一千军马便朝西城杀来，不过杀到西城之后只是和明军后队的万有才部相互鼓噪，并不接触，声势到是十足。
寨墙上督战的赵良栋，听到寨外杀声震天，知道援军已到，更是不断地挥刀狂呼：“援军已到，弟兄们给老子杀呀，给老子杀呀。”
寨墙上的清军听到援军到了，亦是奋起余勇，不断地攻击着寨墙下的明军士兵。
东城的索浑闻得明军攻击西寨，由于深夜作战，他担心中了明军的声东击西之策。
便令张勇紧守营寨，他自己则率麾下马甲支援西寨。
索浑营寨的异动，早被李本深和白广恩的哨骑发现。
两人知道再不发动，必然误了吴三桂的大事，当即命令早就埋伏在西寨的亲信四处放火。
当夜月黑风高，那火点起之后，便是火逐风飞，漫天彻地，将后寨烧一片通透。
而西寨留守的清军俱是马宝所部，守将马成本是马宝的亲信，火起之后便大声鼓噪：“不好了，明军杀进来了，快逃呀，快逃呀。”
由于当夜东风甚急，此刻西寨的火势已经蔓延南寨，白广恩所部的清军亦是鼓噪起来，这些士兵在白广恩亲信的率领下也是狼奔犬逐，鬼哭狼嚎地往东寨逃去。
在西寨坚守的赵良栋所部清军看到后寨起火，哪里还有甚么心思守寨，一个个心慌意乱，左顾右盼。
攻打寨门的明军乘机猛攻寨门，由于清军此刻兵无战心，只片刻就被明军攻破了寨门。
无数的明军便往营寨内涌去，破寨之后也不追杀清军，只掩护着百姓往西南官道上拼命地冲。
这时陈文的马队也杀入营中，这些骑兵在大寨里往来冲突，不停地丢着火把，将整个西寨弄的混乱不堪。
守寨的清军本就丧胆，此刻哪有心思迎敌，一个个哭爹喊娘，四散逃命
赵良栋带着亲卫砍杀了几个逃跑的绿营兵，然而军心已乱，任凭他如何弹压，却是根本收拢不住军马。
而此刻防守寨墙的张琪部更是被乱兵裹挟，倒卷着将旗往北城营寨退去。
他无奈之下只得带着亲卫收拢了数百名绿营兵也往北寨逃去。
李兴和万有看到清军大乱，亦是不停地督促着军马往西寨里冲突。
白广恩和李本深看到李兴杀进西寨，亦是高呼着：“杀死这帮南蛮子，杀死这帮南蛮子。”督促着部下往寨门追杀了过去。
索浑带着马队赶到时，白广恩和李本深所部清军却是堵在寨门里和明军砍杀，而别处均有寨墙所挡，只得跟在绿营兵后面，只待白广恩和李本深打退明军阻截，再纵兵追杀。
白广恩和李本深看到索浑兵到，只得对视一眼，指挥着麾下军马往寨墙上猛攻。
城寨之上，杀声震天，陈文和白安保护着百姓则拼命地往紫溪山退去。
正是：
明清楚雄大交兵，
持矛举火破连营。
非是明军引火计，
只缘三桂养寇急。
第四十三章围追
西门大火一起，留守西寨的张勇就发现不对了，他连忙一边派人哨骑千总牛三到楚雄东城查探，一边整顿军马准备入援西城。
奉命查探的牛三带着十余名斥候来到东城后，发现城头人影绰绰。
他心下疑惑，便令手下哨骑对着城头放火箭，却是正好射中一个草人，那草人遇火便着。
牛三才知道上当，连忙派人回报张勇。
张勇得知明军在东城虚扎草人后，暗道一声“不好。”便留了一个千总队守营，自己便带着近二千绿营兵往西门杀去。
他带着军马经过北城时发现西寨居然是后营失火，他心思缜密，便指挥着军马进了北寨，正好遇上西寨逃过来的赵良栋，两人合兵一处直扑西寨后门。
此时护军营和钢锋营还有马队已经带着百姓冲透清军大寨，秦风等人不敢怠慢，当即决定由钢锋和护军营护送百姓先行，陈文则带着马队在紫溪山官道附近等候明军的后队。
且说李兴和万有才带着人杀入西寨后，发现本来一直作壁上观的李本深部和白广恩部杀向寨门，便知道清军主将已经杀到。
事态紧急，李兴只得将磐石营分成两队，自己跟杨震各领一部和万有才所部的虎捷营交替掩护往西门官道退去。
明军刚杀上官道，却发现官道左侧有一支人马，打着火把从侧面追杀过来，急回身往后寨看去，索浑的马队已经追出了后寨。
李兴心神百转，“八旗兵全是骑兵，若此时奔逃，恐怕会全军覆没，为今之计，只有死战了。”
他猛地拔刀便欲招呼万有才和杨身震等人阻截清军。
身边的杨震却慨然高呼：“将军身负晋王重托，岂可再临险地，王忠你速速保护将军先行，末将先去阻敌。”
他也不等李兴说话，手中长刀一招，便带着近千名明军直扑索浑将旗而去。
李兴虎目含泪，亦欲拔刀上前，却被万有才和王忠强行架在马上往紫溪山方向奔逃而去。
杨震眼看清军追兵将至，此刻哪有时间列阵迎敌，长刀一指猛地大呼道：“敌军就在眼前，兄弟们跟我杀呀。”
近千名明军高呼着杀敌如潮水般往索浑将旗涌去。
此刻张勇部，李本深部还有白广恩所部清军俱已快要杀上官道。
数千名清军向着杨震的将旗围拢过来。
索浑追上官道，发现明军居然敢攻击他的将旗，呵呵冷笑，手中骑枪一举。
数百名八旗兵便在各自牛录章京的率领下往明军撞了过来。
在那个时代，骑兵是天然的战争之王。
只一个冲锋便有近百名明军被撞飞出去，
杨震血红着双眼不停地招呼长枪兵拦截，火铳兵放铳，有些火铳兵来不及装填弹药，便将火铳对着冲来的马甲扔了过去，捡起地上的武器便往前突刺。
“杀，杀，杀。”只一刻钟，索浑便率领着马甲冲透了杨震的阻截部队，他借着拂晓的微光，骑枪一招七八百名马甲便旋风般跟着他往明军大队杀去。
跟着张勇杀过来的赵良栋，看着索浑追击明军大队，他心中一动“若是能拖住明军，那便可将功折罪，抵消今晚失陷西寨的责任。”想到这里，连忙招呼部下跟着索浑将旗追杀而去。
李本深和白广恩对视一眼对着张勇高呼道：“张副将，这股明军翻手之间便可杀尽，我等先歼灭他们，再去助索都统。”
张勇见到赵良栋带着千余人已经追了过去，而明军已经丧胆，只要索浑能追上，自己等人也不怕追不上。
只得点头应道：“张勇但凭二位将军吩咐。”言罢便招呼部下攻击残余明军。
杨震率军阻截敌军之后，万有才等人便护着李兴拼命地往西南紫溪山方向撤退。
紫溪山距离楚雄城不过二十余里，借着拂晓的微光，山脉的轮廓已经近在眼前了。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那山看似近在眼前，实际距离尚有七八里地，此刻明军身后又响起急促的的马蹄声。
万有才急回身看时发现索浑追兵已经距离明军大队不足一里，他一咬牙便对王忠说道：“你保护大帅先撤，我去顶住清军。”
手中长刀一招便带着马三彪子和七八百名明军就转头对着索浑冲去。
索浑看到明军断尾求生，呵呵冷笑，骑枪猛地一挥，高呼道：“八旗的儿郎们，给本都统杀光这帮南蛮子。”
七八百名马甲便势如猛虎般往万有才军阵撞了过来。
万有才也是发了狠，不停地督促长枪兵上前，火铳兵和弓箭兵朝八旗兵射击。
八旗军在撞飞了前排的明军之后，便猛地一滞，只得勒住马，不停地用骑枪，马刀砍杀明军。
李兴急忙勒住马，对着王忠大吼：“本将已经丢下杨兄弟了，怎么可以再丢下万将军，尔等随我杀敌，王忠你若不听本帅的，我必杀你。”
王忠急呼道：“大帅此时若是回头，无异于送死，若是大帅身死，楚雄的百姓怎么办，大帅万万不可辜负了杨将军和万总兵，还是走吧。”
话音刚落，他手中狼牙棒猛地砸向李兴的战马臀部，瓮声瓮气地又说道：“就是大帅杀了我，末将也得将大帅送到紫溪山。”
那马吃痛，李兴哪里还能勒的住，疯一般地往紫溪山方向跑了过去。
赵良栋跟着索浑追杀明军，他所部俱是步军，哪里跑的过索浑的马队，他只得督促着麾下拼命地在后面追击。
他看到前面索浑将旗不远，正在围杀一股明军，他心中一喜，连忙命令全军冲锋，近千名绿营兵，发声喊，便提刀舞枪杀了过去。
这时候守在官道附近的陈文听到官道之上杀声震天，他连忙带着四百余名骑军杀上官道，正好撞见蜂拥而来的赵良栋所部的绿营兵。
陈文骑枪一招，四百余骑兵便朝着赵良栋部扑了过来。
赵良栋的绿营兵本就在西寨被明军重创，又追赶明军奔行了十余里，看到身侧烟尘滚滚，一大队骑兵杀了过来，顿时溃不成军，四散奔逃，一个个鬼哭狼嚎地喊着：“不好，有埋伏，有埋伏。”
赵良栋此刻也是心慌意乱，身前身后俱是溃军，而明军的马队却近在眼前。
他哪里还有什么战心，一夹马腹便调转马头，带头退去。
不过他身前全是溃军，很快就被陈文追上。
赵良栋此刻亡魂丧胆，哪里还敢应战，他伏在马背上，死死地抱着马脖子，不停地夹着马腹，想要冲过去。
陈文看着两马渐近，手中骑枪猛地一掷。
赵良栋也是久经沙场，他听到脑后风声，连忙偏头闪过。
却不防陈文对着他猛地一扑，两人同时掉落马下。
赵良栋此刻只想逃命，哪里还考虑杀敌，他落马之后便连滚带爬地楚雄方向奔逃。
这时几个明军骑兵从他身侧冲过，手中马刀连挥，赵良栋身中数刀，最后被跟上来的骑兵踩踏而死。
陈文击溃赵良栋后便立即掉转马头招呼部下往万有才这边飞奔而来。
而索浑此刻正在拼命地围杀万有才所部的明军。
看着身边的明军越来越少。
马三彪子不由地不由地看了万有才一眼，心道“麻痹的，你要找死，不要带上我好吧。”
万有才也是懊悔万分，直想用刀抹脖子“他娘的，谁让自己充好汉的。”
忽然看到索浑后阵大乱，陈文的将旗却是杀到。
万有才和马三彪子大喜，连忙大喊道：“援军到了，兄弟们杀呀。”
索浑后队突然遭到袭击，不过八旗兵悍勇无双，很快便反应过来，分出一部朝陈文杀去。
万有才此刻压力大减，连忙招呼马三彪子一起边杀边朝紫溪山退去。
而陈文袭击了索浑后队之后，看到万有才脱离战场。
而八旗兵反应过了之后，明军骑兵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仅仅半刻，明军骑兵就有近百人被砍落马下。
陈文不敢恋战，只得指挥着剩余的明军往斜刺里冲了过去。径奔紫溪山而去。
索浑本欲追杀，又怕明军还有伏兵，只得带着马甲徐徐退去。
第四十四章死国
就在李兴等奔逃紫溪山之时，守在官道上的明军终于被清军驱杀出官道。
杨震率领的明军本来只有千余人，又被索浑八旗兵冲突一阵，再加侧面上来的张勇部的攻击，只余下六百余人。
他带着剩余的明军，边杀边退，不断地被清军挤压，只得往身后龙川江退去。
李本深和白广恩眼看明军陷入绝地，心知这伙明军完了。
不过看在银子的份上，他二人只是招呼着部下向明军两侧围了过去，并不强攻明军军阵。
张勇看到明军被逼入绝地，更是无比激动，他不停地挥着刀，指挥着部下往明军压了过去。
一队队绿营兵不停地追着明军扑杀，落在后面的明军想要投降，这些绿营兵却一个个狞笑着用长矛，用大刀朝投降的明军士兵砍去。
不时就有明军士兵中箭倒地，然后被清军乱刀砍杀。
杨震带着大队逃到龙川江江堤的时候，身边的明军，只剩下长枪兵二三百个长枪兵，加百余名火铳兵。
前有清军，后有大江。看着密密麻麻的清军，如同潮水一般往堤坝上冲杀而来，杨震知道这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了。
他提着刀对身前的乙队队官牛壮和队副曹正说道：“牛兄弟，今日我军主力溃围而出，纵是投降，八旗兵必然会拿我们泄愤，唯今之计，只有死战。”
牛壮，曹正二人也知道今日十死无生，看着冲杀过来的清军，牛壮一边指挥部下长枪兵列阵，一边对杨震苦笑着说道
“杨将军，若不是大帅偷袭尚善，我等在玉龙关估计就死了，现在能多活这么多天，已经赚了。”
曹正亦是惨笑道：“咱兄弟自跟随大帅以来，杀的鞑子已经够了，今天唯有死战，看看能不能拖两个垫背的。”
众人说话间，无数的绿营兵已经蜂拥而至，漫山遍野地朝着退上江堤的明军杀了过来。
“快放铳，快放铳。”看着清军近在眼前，杨震稳定心神不停地督促着火铳兵对着清军射击。
“呯，呯，呯。”，“呯，呯，呯。”明军阵地上顿时弥漫起一阵阵硝烟。
冲在前头的绿营兵顿时倒下十余个，前面冲锋的清军为之一滞。
然而此刻的清军，人多势众，占尽优势，冲在后面的绿营兵便在各自千总的率领下冲上了江提，直扑杨震大旗而来。
残余的明军长枪兵在牛壮和曹正的指挥下，列着长枪阵就和清军绞杀起来。
“噗呲，噗呲。”长枪入肉之声不绝于耳。
明军虽然殊死抵抗，然而清军毕竟人多。
刚刚列好的枪阵只片刻就被清军突破。
越来越多的清军如同潮水般涌入，一个个长枪兵被清军乱刀砍杀，
后面的火铳兵此时也不放铳了，纷纷将手上的火铳扔向冲上来的清军，然后捡起地上的武器就朝清军砍去。
这些火铳兵，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训练，只是凭借一时血勇之气和清军死战，哪里是清军的对手。
江堤上，喊杀声，呼号声，枪炮声不绝于耳。
堤坝上的明军终于崩溃，他们无处可逃，只得纷纷跪地求饶。
杀红眼的绿营兵哪里会管他们死活，狞笑地冲了过去将他们乱刀分尸。
还有情急得明军，看的清军凶残，直接转头纷纷跳入滚滚的龙川江。
乙队队副曹正被十几个绿营兵团团围住，他左冲右突，可是身边的清军越来越多，他一咬牙抱住一名绿营兵便跳下了龙川江。
杨震的大旗早就被清兵砍断，他带着牛壮和几个亲卫边打边退，最终被清军逼退到龙川江江边。
这时堤坝上的喊杀声已经渐渐停止，杨震等人喘着气，紧紧地盯着围拢过来的清兵，提刀的右手兀自不停地抖动不已。
白广恩，李本深和张勇这时也上了堤坝，在亲兵的簇拥下分开绿营兵，来到杨震面前。
张勇看着杨震等人，呵呵冷笑，猛然跨前一步，大喝道：“降不降？”
杨震嘲讽地盯着张勇，淡淡地说道：“杨某虽是个粗人，却不屑于跪舔异族，今日有死而已，我滇南军只有断头将军，哪里会有屈膝事贼之人。”
白广恩和李本深心中不忍，看着杨震刚欲说话。
杨震猛然提刀大声道：“今日兵败，有死而已，陛下，晋王，大帅……末将去矣。”言毕挥刀自刎。
牛壮和几个亲卫虎目含泪，对视一眼，亦是高呼：“今日死国，死得其所。”
便纷纷转头奋然跳进了奔腾的龙川江中。
李本深，白广恩和张勇等人一个个面面相觑，各有惭色。只得命令麾下打扫战场，带着杨震的首级和将旗收兵投楚雄而去。
索浑苦追明军不成，亦是收兵返回楚雄，准备和李本深等人商讨如何剿灭明军残部事宜。
回城之后，便收到消息，游击将军赵良栋被明军阵斩。而李本深等人已经全歼官道明军，阵斩明军主将杨震。
这时李本深等人又将杨震的人头和将旗献上。
索浑看着杨震的大好头颅，意兴索然地说道：“本欲擒虎，却只得一鹿。”言罢命人将杨震头颅悬挂于楚雄西门，以震慑人心。
他心中烦闷，此战虽然歼敌无数，却让李兴等人逃脱，便与白广恩，李本深等人协商如何回禀昆明。
李本深等人纵敌之时早有腹稿，当下便拱手对索浑说道：“索都统，此战将士用命，人人奋勇，杀敌万余，龙川江为之断流。只是赵将军失机误国，失陷军机，遂使贼酋李兴潜逃。”
索浑心中一动，自己手上又有数千明军的头颅，谁敢说自己失机。
况且明军是从赵良栋西寨破围而出，此刻赵良栋身死，其余各部皆有斩获，他不来顶缸谁顶？
当下便让师爷草拟文书，准备送递昆明。
却说李兴等人逃奔紫溪山之后，由于一夜苦战，将士们身心俱疲，李兴只得命令全军休整。
又令宋广坤等一众文官计点兵马，收拾器械，并派人前往楚雄打探消息。
经宋广坤等人点算，万余百姓在逃亡过程中被杀死或者走失的达到四千余人，陈文的马队折了一半，磐石营只剩下一千二百余人，而且营副杨震尚未归队，想来凶多吉少。
虎捷营只余三百余人，唯有秦风的钢锋营和白安的护军营未受重创，不过加起来也不足一千五百人。
至于器械，火炮全部丢失，药子也只余六百余斤，其他的刀盾，长矛，火铳更是丢失无数。
陈文，万有才一众将官听后，心中亦是惨然，楚雄军民一共有一万六千余人，一夜苦战，居然只剩下七千余人。
这时派出去的哨探匆匆而回，见到李兴倒头就拜：“启禀大帅，我军留守官道所部军马全军覆没，杨将军，牛百户等人……”
李兴大急，一把抓住那个哨骑：“杨将军怎么了？”
身旁的一众文武也是紧紧地盯着那个哨骑。
那哨骑颓然道：“建奴将杨将军的人头悬挂在楚雄西门，牛百户他们跳龙川江殉国。”
众文武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当真听到杨震殉国的消息后，也是心神俱裂。
李兴悲呼道：“吾自成军以来，未逢此大败矣。”言毕身形抖动，摇摇欲坠。
万有才等人赶紧扶住，劝慰道：“大帅，杨兄弟壮烈殉国，正是死得其所，我等还需振作呀。”
李兴也知道此刻如果他自己退缩的话，不要清军来，滇南军就垮了，只得振作精神和一众文武商量下一步动向。
按万有才的意思，若是携带老弱，行军必然缓慢，不如去信定边县马宝，让其接收，云南这两年屡遭兵灾，想必鹤庆那边也急缺人口。
一众文武多觉得有理，而且马宝本是白文选的部将，不得已才投清的，估计会卖万有才的面子。李兴也是深以为然，当即命万有才去信马宝。
万有才得令之后连忙安排信使前往定边县。
第四十五章永昌
就在索浑包围楚雄的之时。吴三桂大军顿兵玉龙关之际。
吴三桂部将吴之茂奉吴三桂之令，一路翻山越岭，渡过澜沧江和怒江之后终于进入永昌境内的永平县。
永平守将刘闯猝不及防，加上手上兵马不足三百，被吴之茂打了个措手不及，城门多没来得及关，便被清军杀入城中。
刘闯带着百余明军誓死不降，在县衙和清军殊死搏斗，最终寡不敌众被清军乱刀砍死。
知县王大年在清军攻入县衙之后，亦不愿苟且偷生，哭号道：“清军自进入滇西以来，群臣束手，去发易服而媚新主，吾虽然是个举人出身，却知晓君臣大义，若降满清，死后羞见大明十七帝于地下。”当场投缳于县衙大堂。
其妻子张氏闻得夫君自杀，又恐惧被清军羞辱，亦是在厢房吞金自杀。
唯有在西门堪验军粮的县丞林远看到形势不妙，连忙出西门，堪堪逃脱，奔永昌行在而去。
由于清军一路跋山涉水，士卒劳顿不堪，多有怨言。
吴之茂便下令纵兵一日，以提振士气，按他的意思永平三丁抽一屠之，财物士卒尽取之。
按清军惯例纵兵即是屠城抢掠，当吴军士兵收到命令后，一队队清军便涌上街头。
他们挥舞着长刀三五成群，走街串巷见人就砍，一个个为了保护妻儿的男人被他们砍杀，然后扛着那些花容失色的女人走进里屋。
手无寸铁的男人们哪里还敢反抗，一个个对着清军不断的磕头求饶，直磕的额头血迹斑斑。
然而他们的求饶反而更加刺激了已经疯狂的清军。这些禽兽当着男人的面前撕开了女人的衣裙，任凭着那些女人的哭号哀求，一个个红着眼睛扑了上去。
有血性的男人刚想反抗，便被一旁监视的清军一刀砍翻，然后闯进屋子里将值钱的财物通通搬走。
整个永平哭声震天，哀嚎遍野，不时有不堪受辱的妇人投井自杀。
一队队清军背着刚刚抢掠而来的财物，提着带血的屠刀，哄笑着在大街上游走。
这场浩劫从午时一直持续到子时方才停止。
自吴三桂大军攻陷丽江后，永昌天子行在的永历帝一直心绪不宁，他虽然令大太监王坤日夜守在内阁值房查探玉龙关战报。
但是他依然茶饭不思，晚上更是噩梦连连，哪里还有心思处理国事，便将奏章交于太子朱慈煊处理。
看着年仅十二岁的太子有板有眼地坐在御案前处理奏章，他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若是太子生在太平年间，或许将来会是一个好皇帝吧，只是可惜生于乱世之间，自己的性命多不能保，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到太子成年了。”
他越看越痴，眼中不禁泪光莹莹。
就在朱由榔浮想联翩的时候，他的皇后王皇后端着一碗羹汤推门而入，边走边说道。
“陛下这几日您茶饭不思，眼看日渐消瘦，臣妾心急如焚，今日做了您最爱吃的桂花羹，您权且吃上几口，也好让臣妾心安。”
朱由榔闻得皇后的声音，强忍着泪水，缓声说道：“是皇后来了，既是皇后一番美意，朕岂能辜负，呈上来吧。”
说罢伸手接过羹汤，用汤勺轻轻在羹汤上划过，浅尝了一口。对着王皇后强笑道：“皇后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王皇后看到永历进食，心中欢喜，刚想答话。守在内阁的王坤也不禀报就冲进门来。
对着朱由榔和王皇后等人不停的磕头。声嘶力竭地哭号着：“陛下不好了，永平县丞林远来报，清军攻占永平。”
朱由榔闻言，大惊失色，手中瓷碗便“咣当”一声滑落于地，王皇后听后也是心惊胆颤。
御案前的朱慈煊心中一惊，连忙抬头向他的父皇朱由榔看了过来，眼见朱由榔失态。
他也顾不得僭越，对着王坤不由地问道：“可有玉龙关晋王的消息？”
王坤跪在堂前，偷眼看了失魂落魄的朱由榔一眼，见皇帝并无表示。
连忙对着朱慈煊说道：“今早收到玉龙战报，清军虽众，但是晋王依然勉力支撑，尚无败像。”
朱慈煊走出御案，来到朱由榔面前，缓身下跪道：“请父皇速召众臣商议战守之策。”
朱由榔此时也是心神稍安，连忙吩咐王坤召众臣上殿军议。
王速坤当即领命，对着朱由榔等人行了行礼，便匆匆赶往内阁传旨。
朱由榔又看了看皇后和太子，无奈地说道：“皇后好生照顾太子，朕且去与众臣商议对策。”
王皇后素来刚毅，她从最初的震惊中早就缓了过来，对着朱由榔福身行礼道：“陛下且去商谈国事，勿以臣妾等人为念，若事，实不可为，臣妾便是效仿圣烈皇后，亦不会让国家蒙羞。”
朱由榔心中有千言万语，一时却无话可说，他盯着皇后和太子良久，猛地顿了一顿，便往大殿而去。
此时众臣皆已入殿，看到朱由榔走上御案，刚准备行礼。
队列中的马吉翔便猛地走出队列，跪奏道：“陛下，清军已到永平，事急矣，臣请陛下速行入缅之策。”
他的亲信马雄飞，王维恭，等人亦是纷纷出列支持南狩之策。武将之中永昌总兵王自金，陈谦等人由于惧怕满清兵威，亦是支持南狩之策。
黔国公沐天波须发皆张，戟指怒骂道：“清军尚在永平，据林远禀报军马并不是太多。我永昌尚有军马四千，如何不战而逃。”
大学士郭士奇和扶纲亦是出列跪奏道：“晋王尚在死战，尔等却要弃国，不怕寒了将士之心么。”
马吉翔哭号道：“天子去往缅国，宗庙社稷尚可得保，若是清军兵临城下，玉石俱焚矣。”
朱由榔此时心乱如麻，哪里还有主见，他性子又软，只得顾谓众臣道：“此事还得与晋王商谈。”
当即宣布罢朝，怏怏朝后殿而去。
散朝之后，马吉翔连忙召心腹马雄飞，王维恭，王自金等人商议如何促使永历行入缅之策。
马吉翔环顾众人道：“局势危急，天子犹豫不决，未知尔等有何良策？”
马雄飞等人既惧怕清军军威，又恐惧晋王威势，当即献计道：“天子为人懦弱，事事仰仗晋王，又被扶纲，沐天波等人蛊惑，焉肯行入缅之计。依末将等人所见，不若今晚兵谏，晓以利害，陛下必从阁老之意。”
马吉翔闻得众将欲挟持天子南奔缅甸，心中也是犹豫，他虽然弄权秉国，但是当真让他裹挟天子，他亦是不敢。
正在众人犹豫不决之际，永平又传来消息，清军在永平屠城，杀戮盈野，伏尸遍地，城中军民死伤无数。
马吉翔等人闻得清军暴行，心中更是惊惧。
王维恭大急道：“阁老若再犹豫，我等死无葬身之地矣。”
在生死关头，马吉翔终于定计，准备立即发动兵谏，先鼓动百姓扰乱城中民心再裹挟众文武大臣，迫使永历南狩缅甸。
他当即命令永昌总兵王自金率军封锁永昌四门，没有他的手令不许放走一人，又令永昌知府派人张贴榜文鼓动百姓。
马雄飞率锦衣卫在值房准备，随时听候调遣。
众人听得马吉翔最终定计，心中一喜，一个个拱手听令。
第四十六章弃国
朱由榔自回后殿之后，心中更是烦闷，这帮朝臣自从他肇庆登基之后，便是党争不断，在肇庆斗，在安龙斗，在昆明斗，现在到了滇西这边陲之地依然争斗不休，于国事却无半分助益。
如今清军兵临城下，群臣是战，是守或者南狩仍然纷争不断，吵闹到最后还得请晋王决断。
自己手上这几个大臣，马吉翔虽然先事孙可望，不过自移驻昆明之后，却是对自己百般奉承，做人又八面玲珑，处事更是甚合自己心意。
而扶纲，郭士奇等人虽然忠心耿耿，但是书生气太重了，如今清军已到永平，一日便可兵临城下，就凭永昌这些兵马能敌得过来势汹汹的建奴？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看了看身旁的庞天寿，问道：“庞伴伴可有永平清军的消息？”
庞天寿心中一紧，连忙回道：“这两日皆是王坤守在内阁等消息，老奴现在就派人询问。”
不要庞天寿派人打探，永平清兵屠城的消息这会已经在永昌传开了。
庞天寿派出的内侍刚走出行在，便得到侍卫报信，清军永平屠城，盈尸于野，满城竟无鸡鸣之声，又有传言清军上万鼓噪而来，正欲奔袭永昌。
那内侍哪敢怠慢，连忙回行在向朱由榔禀报。
永历和庞天寿闻言大惊失色，竟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马吉翔等人已经计议完毕，认为事在缓急之间，当速行。
一队队锦衣卫在马雄飞的命令下走上街头，直奔百官府邸，王自金更是调兵封锁永昌四门，只待马吉翔移驾的圣旨，便要杀进府中，裹挟这些官员逃亡。
“铛，铛，铛。”随着一串急促的敲锣声，永昌府衙的衙役在几个书办的指挥下在菜市口贴出一张张告示。
好奇的百姓立即围拢过去，将张榜处围的水泄不通，那些书办扯着喉咙高喊着圣上有令谕，诸位乡亲们速速来看，莫要自误。
这些百姓哪里读过什么书，只得伸长脖子朝书办看去，想要找寻书办中熟人问个究竟，却是正好遇到相识的，连忙问道：“刘三爷，到底出了什么事。”
刘三爷，本是永昌府的一个落第秀才，他连续三次参加云南乡试，始终没有考上举人，为了生活便在府衙谋了个书办的差事，看着这些百姓，他心中不忍。
便朝着这些百姓拱手道：“清军已经进占永平，据哨探来报清军在永平屠城，皇爷不忍心百姓受苦，准备南狩，特此告之各位乡亲，早日打点行装，也好避难。”
城中百姓闻得清军屠了永平，皇帝又要移跸，登时哗然，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只半个时辰永昌府竟已传遍了。
整个永昌全乱套了，大街上，小巷里无数的百姓鸡飞狗跳，奔逃回家，收拾财物，准备出城避难。
马吉翔乘机命令锦衣卫发动，借着弹压民变的理由，马吉翔和雄飞带着一队锦衣卫直扑永历行在。
守门的禁卫刚想拦截，就被后面的锦衣卫按住，机灵点的直奔行在后院向永历帝回报。
朱由榔此刻正和庞天寿等人叙话，忽闻马吉翔和马雄飞带兵犯驾，心中一惊。
连忙和庞天寿带着十几个侍卫走出行在。
只见行在门口马吉翔和马雄飞带着数百名锦衣卫按刀而立，十余名守门的侍卫则被缴了械垂头丧气地立在一侧。
庞天寿张目戟指怒骂道：“尔等竟敢犯上作乱，不怕皇爷震怒吗？”
马吉翔和马雄飞见的朱由榔出来，对视一眼，扑通一下，跪伏于地，身后的数百名锦衣卫也是连忙跪下。
永历见马吉翔等人下跪，心中稍安，缓声问道：“阁老带兵围住行在，意欲何为，莫不是要将朕献给吴三桂以图晋身之路？”
马吉翔伏地痛哭：“陛下，臣苦读圣贤书，岂可作如此不忠不孝之事，只是现在清兵犯阙，事急从权，臣肯请陛下暂跸行在，行南狩之策，不然祖宗社稷不能保也。”
数百名锦衣卫亦是高呼：“请陛下移驾。”
朱由榔眼见如此情景，不由的想起当初孙可望将他软禁安龙的情形，不由的心中一怒，喝骂道：“你们竟敢逼朕？”
马吉翔和马雄飞跪伏于地，二人亦是冷汗连连，哪里敢抬头看永历，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只得梗着脖子道：“臣等恳请陛下移驾。”
这时大太监王坤领着几个侍卫匆匆从内阁赶来，只见的皇帝立于行在大门之前。而马吉翔和一众锦衣卫跪伏于地，他不疑有他。
连忙跑了过来行礼道：“皇爷不好了，城中百姓鼓噪，说是清军杀奔永昌而来，俱要出城逃命，王总兵带兵封锁四门，也是拦不住呀。”
朱由榔闻得城中百姓俱乱，终于心神失守，疑虑地看向马吉翔：“南狩之策可行？晋王那边如何回复？”
马吉翔见皇帝松口，心中喜不自胜，连忙说道：“陛下可先前往腾越，再等晋王消息也不晚。”
永历本来性子就弱，外有清军压境，内有官兵相逼。内交外困之际，只得颔首道：“既如此，全依马卿之计。”
马吉翔等人大喜，连忙起身吩咐锦衣卫速去通报众文武大臣，又令王坤和庞天寿立即收拾行装，准备撤离永昌。
一队队早就准备好的锦衣卫敲开了各部院大臣的府邸，传达着朱由榔的口谕。众文武本就被清军吓破了胆，闻得皇帝下旨南巡，当即收拾行装，准备伴驾南狩。
唯有大学士扶纲，郭士奇愤然长叹道：“贼军尚未至城下，今日便要弃国，如此国家亡矣，本阁要面圣。”
扶纲，郭士奇二人俱是内阁大臣，这些锦衣卫的兵丁哪里敢拦阻，只得由着他二人前往行在。
这时黔国公沐天波也是带着几个亲卫怒气冲冲往行在而来。
三人刚走到行在门口，只看到马吉翔守在行在门口对着他们阴恻恻地冷笑着。
沐天波大怒：“马吉翔你安敢假传圣旨，意欲何为？”扶纲和郭士奇亦是对着马吉翔怒目而视。
马吉翔冷笑连连，翻手拿出永历圣旨，对着扶纲等人冷笑道：“圣旨在此，尔等想抗旨么？”
扶纲等人大急道：“我等要见天子。”
马吉翔大手一挥，一队锦衣卫排众而出，口中冷然说道：“陛下是不会见你们的，至于各位想走或是想留则悉听君便。”
沐天波还想说话，却被郭士奇等人拦住，扶纲颓然叹道：“老国公，事已至此，我等欲去寻晋王，陛下这边还需老国公看顾一二。”
沐天波愤然道：“二位阁老还请放心，只要老夫还在一日，必不会让乱臣贼子胡作非为。”
郭士奇和扶纲既不能面见天子，只得对着行在泣拜道：“陛下珍重，臣等去了。”
言罢猛然起身，自有左右牵来马匹，二人看着马吉翔冷笑连连，又对着沐天波拱手道：“老国公，还请珍重。”
打马便往永昌东门而去，二人俱是朝中阁老，王自金哪敢阻拦，只得任由他们奔玉龙关而去。
扶纲，郭士奇既走，马吉翔再无顾虑，当即命令全军护送圣驾移骅腾越。
郭士奇等人，马不停蹄直奔玉龙关，寻得李定国之后备言前事。
李定国和白文选向永昌方向悲呼道：“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已弃国？”登时昏倒过去。
左右见定国晕倒，连忙扶住。李定国悠悠醒转颓然道：“天子既已弃国，我等再守玉龙关也是于事无补，传本王令谕，再坚守两日咱们就退往滇西，寻找天子，以安天下人心。”
郭士奇沉吟道：“晋王既欲追寻陛下，老臣愿前往滇南寻找滇南提督所部，亦可内外交攻，减轻晋王压力。”
李定国感慨道：“郭阁老危难之时仍不忘救国赴难，孤便让陈博护送阁老前往滇南，阁老此去或是永别，望自珍重。”
郭士奇强笑道：“吾等亡国丧家之人，但求问心无愧而已。”当即便带着陈博等人投他留山方向而去。
真是：孤忠独守天南地，百死不忘君臣义。
后有人赞道：
凛凛孤忠志独坚，
手持一木欲撑天。
磨盘战地人犹识，
磷火常同日色鲜。
第四十七章君心
这边永昌的明朝永历天子仓皇奔逃，那边北京的大清顺治皇帝也是烦闷不已。
今日上朝，又是一堆破事，云南的多尼不停地催促粮饷，而户部尚书车克则不停地哭穷，江南各处地方上匪患连连，不时侵州掠府，而朝中大臣却束手无策。
下朝之后，他心中不耐，便带着大太监吴良辅在东暖阁批阅奏章。
前些日子他收到昆明战报，尚善和佟国恩在丽江战败殉国，满汉八旗折了两千余人。
这两千多满汉八旗加上之前的磨盘山之战战死的八旗子弟，这北京城几乎家家带孝，户户发丧了。死了亲人的八旗家小天天吵着要朝廷拨发体桖银子。
可是自从自己批发了三路入滇的上谕之后，数十万大军猬集西南，那银子花的如流水一般，户部的银库几乎可以跑耗子了。
最后还是太后布不木泰动了体已银子，又令各旗旗主好生抚慰，才堪堪将事情压了下来。
想到年初多尼，吴三桂还有罗可铎言之凿凿，滇黔再无战事，朱由榔和李定国不过釜底游鱼之言，云南战事居然一败再败，真是可笑至极。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愤闷不已，不由地对侍奉在一侧的太监总管吴良辅说道：“吴伴伴，你说多尼他们打的什么仗，十余万人马竟然连续被李定国打了两次败仗？”
吴良辅听了之后冷汗涟涟连忙跪下道：“陛下，军国大事奴才哪里懂得，不过想来有信郡王，平郡王还有平西王在云南，小小的伪明朝廷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顺治本就烦闷，又听得吴良辅竟还在替多尼等人说话。心中一怒，便将手中茶盏掷在吴良辅的面前怒道：“你这狗奴才收了他们多少好处？居然还在替他们辩解？”
吴良辅跪伏于地，头也不敢抬，只是哭号道：“老奴身家性命皆是陛下所赐，哪里敢替信郡王他们说话。”
顺治犹自怒不可遏，刚欲说话。门外却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娇笑：“陛下，何故发这么大的脾气，臣妾刚刚炖好了一碗冰糖莲子羹，还请陛下消消火。”却是他的皇贵妃董鄂妃端着羹汤走进门来。
顺治转怒为喜道：“爱妃身体大好了，来陪朕坐坐。”
董鄂妃乃内大臣鄂顺之女，大将军费杨古之姊也，自入宫以来，便深得顺治宠爱，仅仅月余便以敏慧端良为由加封为皇贵妃。
年前由于爱子和硕荣亲王夭折，大病了一场，这几日方才略有好转。
顺治看到爱妃前来，心中欢喜，对着吴良辅厌恶地挥了挥手。
吴良辅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将面前的碎瓷收拾了一下，躬身退了下去。
董鄂妃看得吴良辅如此作派，不由地吃吃笑着一边将手中羹汤放于御桌之上，一边对顺治说道：“陛下心中烦闷，何以对下人出气？”
顺治一边示意董鄂妃坐到他身边来，一边说道：“爱妃有所不知，这些狗奴才不知道收了多尼他们多少好处，云南仗打成这样，居然还替他们说话。”
董鄂妃端起羹汤，用勺子轻舀一点，朱唇轻轻在羹汤上啜了一下，对着顺治媚笑道：“军国大事，臣妾是不懂的，陛下还请将臣妾的羹汤喝了吧，不然枉费臣妾一番心意。”
顺治见的爱妃颜笑如花，娇媚可人，哪里还有心思品尝，将手中羹汤接过，一口饮下。便将董鄂妃搂在怀中，那大手便伸到董鄂妃小衣之内上下游走。
直惹的董鄂妃娇喘连连，口中不停地低唤着：“陛下快松手，这大白天的，外面全是奴才。”
顺治哈哈大笑，在董鄂妃额头猛亲一口，一边将今早刚递送过来的折子看了起来。
只看了几眼，不由得怒气勃发，将手中奏章扔于阶下。
怀中的董鄂妃，心中一惊连忙蹙眉细声道：“陛下怎么了？”
顺治见怀中美人受了惊吓，忙细声安慰道：“没甚么大事，只是云南又折了数千兵马。”
“陛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顺治本不想和她说，又见的爱妃询问，只得说道：“是云南的战报，说孙思克在永胜被伪明滇南提督李兴战败，折了近五千兵马。”
说道这里，他不由地恨恨地说道：“也不知道这帮议政大臣怎么想的，当初三路入滇是洪承畴策划的。等朕颁布上谕之后，非逼着朕拿下洪承畴，云南战事反复，皆是他们嫉贤妒能之过。”
“前几年，李定国在湖广阵斩尼堪，若不是朕启用洪承畴，这会李定国说不定已经饮马长江，兵进江宁了，关键是朕听了他们的，拿下了洪承畴，云南的仗却打成这样。”
“仅仅今年就折了两万多人马，一个个还不停地问朕要银子。”
董鄂妃见皇帝推崇洪承畴，不由地说道：“臣妾也不懂甚么军国大事，陛下既然这洪承畴有如此本事，臣妾以为陛下就该乾纲独断，继续用他呀。臣妾听得云南死了这么多人，头皮多有些发麻。早日平定战乱，共享太平不好么？”
顺治搂着董鄂妃，听得爱妃口中说到乾纲独断之言，心中一喜。
对着董鄂妃开怀大笑道：“乾纲独断爱妃说的真好，这些议政大臣，垂垂老矣，哪里还有什么进取之心，待云南抵定，朕便发动廷议，罢了议政。”
顺治此时心情大好，身边的爱妃又是巧笑嫣然，不禁心头火热。
对着董鄂妃笑道：“爱妃先去沐浴，记得多放花瓣，朕喜欢。”
董鄂妃闻言，不由的娇笑连连，对着顺治媚笑道，那臣妾便在承乾殿恭候陛下。
说罢便要退去，身子还未转身，外面却传来一阵阵低呼声：“陛下，福建安南将军达素，杭州将军柯魁急递。”
却是大太监赵德全匆匆跑到门外，他走的急，进门的时候被门槛跘了一跤，连滚带爬地闯进大殿。
顺治见赵德全无礼，心中不喜，又看到赵德全心神恍惚，似乎有大事发生，连忙喝问道：“何事？”
董鄂妃这时也不走了，立在一旁，拿眼盯着跪伏于地的赵德全。
赵德全察言观色知道皇帝不喜，只得跪伏于地道：“安南将军达素，杭州将军急递，金厦的郑成功于四月初率船队大举北返，行师十余万，船队遮天蔽日，目前已经过了杭州湾。”
顺治心中一惊，郑成功大举北返，过杭州不入，不是欲取江宁，还会取哪里。
他也顾不得身边的董鄂妃等人，连忙对赵德全说道：“速速去召索尼，鳌拜，苏克萨哈，还有遏必隆等人速至养心殿，朕要与他们商谈国事。”
转头看向身边失落的董鄂妃，顺治强笑着安慰道：“爱妃且去承乾殿，等朕处理完国事便来寻你。”
董鄂氏本就是因为识大体，善处事为顺治所喜，当即行礼巧笑道：“陛下当以国事为重，万勿以臣妾为念。”言毕徐徐退出暖阁。
第四十八章明朝忠臣何其多
却说索尼，鳌拜等人闻得顺治急召，连忙离开府邸奔皇宫而来。
四人俱是顺治最信重的大臣，守门的禁军哪里敢怠慢，连忙打开宫门，让他们入内，自有宦官将他们引到养心殿内。
索尼等人走进殿门，看到顺治脸色不好，心中不由地嘀咕，暗中互视一眼，当下拜倒在御前直呼：“奴才等见过陛下。”
顺治见到自己最信重的四位大臣连袂而来，便和声吩咐他们起身，顺手将手中的两道急递递给前面的索尼。
缓声说道：“这是今天刚刚收到的急递，你们也看看如何处置？”
索尼疑惑地接过急递，当场便翻阅起来，身边的鳌拜也从索尼手中抢过一本翻了起来。
索尼手中的正是郑成功行师北上的折子，他看过之后也是冷汗涟涟。
连忙拱手躬身对着顺治说道：“皇上，郑贼又兴大兵，若是进入江南，恐怕为祸不小，当急令江南各府立即战备以防不测……。”
鳌拜正在翻阅云南孙思克战败的急递，忽闻索尼说郑成功大举北上，他性子又急，不等索尼说完便接口道。
“陛下江宁乃伪明南都，若是郑贼由长江口溯江而上，兵临江宁，天下必然震动呀。”
后面的苏克萨哈也是大急连忙说道：“皇上时下江宁只有江宁提督管效忠手上有万余人马，苏松总兵梁化凤只有五千余人。如何敌得过十数万海贼。”
顺治此刻也是心急，不过他亲政已久，自有一份气度，当即缓缓说道：“依卿等只之见，如之奈何？”
这话虽说是问向索尼等人，却是直盯着鳌拜看去。
四人之中唯有鳌拜久经沙场，自皇太极崇德年间以来身经数百战，不说百战百胜，也是战功赫赫。所以顺治名为咨询众人，实际上却是垂询鳌拜了。
说道兵事，鳌拜自是当仁不让，他略一思索，当即拱手道：“皇上，奴才以为郑贼北上，陛下不必过份忧虑，两江总督郎佑廷素知兵事，管效忠手上有精兵万余，江宁将军瑚图亦有满汉蒙八旗五千余人，足可坚守。”
“依奴才愚见，江宁东南形胜之地，可调九江，安庆，扬州各处兵马由昂邦章京图海率军入卫，苏松总兵梁化凤扼守长江沿岸，然后内外交攻，海贼必然溃败。”
顺治听后也是龙颜大悦，不住地颔首称是，眼见的鳌拜说完。他接着鳌拜的话说道：“如此大军却需统一调度，不然各军俱不统属，必生事端，以朕之见，安亲王岳乐也是久经战阵，朕意加他为抚远大将军镇守江宁如何？”
众人见顺治心意已定，连忙叩首道：“陛下明见万里，奴才等人拜服。”
顺治看着眼前的几位老臣，正是他们几个和多尔衮殊死周旋，方才让他得已亲政掌权。
当下莞尔一笑道：“诸公俱是朕的心腹大臣，何须如此多礼。当年若不是尔等拼死周旋，安有朕的今天，在朕面前以后不必如此虚礼。”
索尼等人闻得顺治说起当年之事，心中也是一暖，泣拜道：“臣等受先帝厚恩，敢不以死报陛下也。”
当即又要拜倒，却被顺治扶起。
顺治又沉吟道：“江宁既调岳乐镇守，然时下国库空虚，却又哪里有银钱抚慰大军。”
索尼眼珠一转连忙回奏道：“陛下放心，江南富庶之地，可令安亲王向富户募捐，总能凑够银两，待战事结束，再赏那些富绅一些前程，还怕没人捐献吗？”
顺治听后心情大好，想起方才董鄂妃乾纲独断之言。不由地笑着说道：“这海贼北袭江宁，尔等寥寥数言，便能决胜千里之外，若是放在议政王议政商讨的话，却不知何时能决？”
索尼等人闻得顺治之言，心中不由惊惧，眼前这少年天子竟然对议政王议政不满，哪里敢接口。
还是鳌拜有急智，连忙岔开话题说道：“陛下方才奴才看了云南急递，说是孙思克阵丧了？”
顺治岔怒道：“多尼等人顿兵昆明，久战不决，甚失朕望，前者尚善，佟国恩在丽江阵丧，没过几天孙思克便在永胜败亡，空费无数钱粮，却是屡遭大败。”
苏克萨哈见的方才索尼鳌拜抢尽风头，连忙说道：“云南战事迁延日久，依奴才等愚见，非是诸将不尽心任事，而是滇省地形复杂，而且李定国战力无双，偶有小败，也是正常的。”
遏必隆也接口道：“既然平西王大军已经进取丽江，想来李定国败亡之日亦不远矣，至于这滇南提督李兴，奴才之前尚未听闻，不过汉人疆域之大，出一两个人才也是正常不过。我云南有大军十余万，想来这李兴也翻不出什么风浪，陛下不必忧心。”
鳌拜正色道：“少傅此言差矣，我方才看过奏报，就是这李兴在玉龙关火攻偷袭尚善营寨，方才使多罗贝勒阵丧于丽江。而且其不随李定国困守滇西，反而杀入永胜，竟然意图进取滇南。若不早除，必生祸端。”
苏克萨哈和索尼不以为然道：“据昆明奏报，李兴部不足五千，时下宁南靖寇大将军，广西提督线国安数万大军正在分进合击永胜，他又岂能逃奔滇南。”
鳌拜心中不快，当下瓮声说道：“既如此，还需给昆明发急递，尽快剿灭，当是上策。”
顺治见鳌拜如此推崇李兴，心中一动，便提起朱笔在御案后的屏风上写下“滇南李兴”四个大字。
索尼等人偷眼看去，只见那屏风上用朱笔赫然写着“云贵李定国，金厦郑成功，浙东张湟言，再加上刚刚书写的滇南李兴。”那血红的大字，触目惊心。
顺治书写完毕，将手中朱笔一抛，口中犹自说道：“李定国，郑成功，张湟言之后又出了个李兴，明朝忠臣何其多也！”
鳌拜等人对视一眼，连忙跪拜行礼道：“伪明大厦将倾，虽然有忠臣良将亦是于事无补，我皇君临中国，抵定天下之势已成，臣等虽然才薄德浅，却甘附尾骥，即使肝脑涂地，也要助我皇氛清寰宇，一统天下。”
顺治听了之后心神激动，便和声说道：“来日便召开议政王会议，着岳乐下江南，至于云贵之事直接发上谕申斥即可，卿等可去准备，将朕的意思跟那帮老家伙说清楚，江宁事在紧急，朕不想听他们啰嗦。”
索尼，鳌拜，苏克萨哈，遏必隆听后，连忙说道：“臣等遵旨。”说罢躬身退去。
顺治和几个心腹老臣商谈之后，心中已定，想起之前董鄂妃温软香玉在怀的媚态，不由的心中火热，对着门外的吴良辅说道：“吴伴伴，摆驾承乾殿。”
吴良辅心中一喜，暗道：“今天这关是过了。”连忙吩咐一众宦官准备龙辇，又赶紧派人去承乾殿知会董鄂妃。
当夜顺治便留宿于承乾殿，两人浓情蜜意，水乳交融，欢宵达旦，自不便多表。
第四十九章转进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顺治口中的明朝忠臣李兴此刻已经率领明军残部翻越了紫溪山，沿着礼扎江正迅速朝新化州方向挺进。
原来他自楚雄战败后，率领残余军民逃奔至紫溪山。由于担心百姓拖累行军速度，当即着万有才去信给定边县马宝，让其接纳楚雄百姓。
此时由于云南屡遭兵灾，作为战略要道的定边县早已是十室九空。马宝见李兴送来数千百姓，自无不许，当即派人接洽。
楚雄百姓闻得不必远行，又想到定边和楚雄相距不远，以后或许还能落叶归根，纷纷同意迁往定边县。
在付了五千两白银的安置费给马宝之后，李兴便立即整军出发，他不敢走南安州官道，而是走礼扎江沿岸前进直扑新化州。
而昆明的罗可铎收到楚雄战报后，大发雷霆，不过索浑之弟正是圣上信重
的大臣遏必隆，而李本深和白广恩和马宝俱是吴三桂的心腹，张勇又有洪承畴作靠山。
罗可铎无奈之下，只得下令申斥，责成索浑务必剿灭李兴部。
然而紫溪山方圆数十里，四通八达，更连接哀牢山山脉，索浑也是无法围困紫溪山，只得命张勇部进驻南安州，李本深所部进驻新化州，扼守李兴南窜之路，自己则率大军驻守楚雄，专等各处消息。
当李兴率军进入新化州大块镇时，李本深所部军马早已是进驻了新化县城。
李本深闻得李兴所部进驻大块，不由的对副将王之刚说道：“平西王对李兴推崇备至，本将到要亲自去看看这个少年英杰，汝可紧守城池。”
王之刚也是吴三桂心腹之人，对于李本深，白广恩等人在楚雄和李兴勾结之事一清二楚，便嬉笑着道：“末将其实也想去看看，不过大人既去，末将只能坐守城池了。”
新化距离大块不足三十里路，李本深带着数十个亲卫只穿便装仅仅半个时辰便是赶到了大块镇。
由于害怕镇中耳目众多，他只在离镇七八里地处勒住了战马，只让一个亲信前往大块镇通知李兴。
那亲信躬身领命，便打马往大块镇而去，李本深不由地顾谓左右说道：“若是李兴不来，则本将高看他也。”
李兴闻得李本深相召，心中一动，他也不多带人，只带了王忠和秦风和几个亲卫打马便跟着李本深的信使径奔李本深驻马之处而来。
李本深看到十余名骑士纵马而来，心知李兴到了，不由地高呼道：“来者可是明国滇南提督李兴。”
李兴急勒住马，轻夹马腹，缓步上前，亦在马上拱手道：“明国李兴见过李总兵。”
两人的亲卫眼见二人相见，便立即向两边官道四散开来，保持警戒。
李本深和李兴二人并辔而行，信马由缰，身边只各带一名亲卫。
行不多时，李兴便拱手道：“未知李总兵何事相召？”
李本深对着李兴微笑道：“提督大人可知明皇已撤离永昌，李定国也弃了玉龙退兵阿瓦。”
李兴不由地心中一惊，暗咐道：“想不到击败尚善之后，永历仍旧逃不脱弃国南狩的命运。”
不过他既然知道这段历史，面色却是丝毫不动。
李本深偷眼去看李兴，见李兴神色如常，心中赞叹“果然是平西王看中之人，涵养气度果然不凡。”他却不知李兴早知历史，却是早有心理准备。
李本深见的李兴沉吟不语，当即拱手道：“提督大人，平西王对你很是看重，不然我等亦不会冒天大的干系，让将军撤离楚雄，如今明皇弃国，李定国远在边陲，若将军举军来归，平西王必以将军官爵授之，将军可有意？”
李兴闻得李本深招揽之意，有心嘲讽，不过目前他受制于人，只得望南虚拜道：“想我李兴，起自草莽之中，若非晋王相救，早死于荒野了。晋王不以我鄙薄，以名爵相授，李某堂堂男儿，又岂能弃之不顾，朝秦暮楚。”
李本深闻得李兴之言，心中亦是感慨，他自山海关跟随吴三桂十余年至死不渝，便是当年李自成攻破神京，数十万大军兵临山海关时，也是不离不弃。
当下拱手道：“李提督忠君之心，真令李某佩服，不过若李定国不在，提督大人又作何处？”
李兴只得虚与委蛇道：“若是晋王不在，兴自当考虑李总兵之言，不过平西王首鼠两端，不怕顺治震怒么？”
李本深哈哈大笑：“黄口孺子，安知猛虎之意？本将自当在云南恭候李提督大驾。”
说罢打马便往新化县城方向而去，刚走上官道却勒住战马，对着李兴笑着说道：“本将在七里营镇存粮八百石，李将军可自取之，临安府守将高得节亦是平西王心腹之人，此去广南，李将军再无险阻。”
李兴不由得莞尔一笑，对着李本深拱手行礼道：“如此李某便生受了，不过平西王不怕养虎遗患么？”
李本深哈哈大笑道：“平西王平生所惧者唯有李定国耳，至于你李兴，平西王视之不过白文选之流，何惧之有。”言毕打马便带着亲卫回返新化县而去。
李兴也是连忙回返大块镇，他不敢久留，当天便率军直扑七里营，李本深果然没有说谎，李本深果然在镇中存放了八百余石军粮，还有数百支火铳，加部分药子。
出了七里营镇往南便是临安府，由于连日行军，李兴便命全军在七里营休整一夜，准备第二日前出临安府。
而李本深回城之后第二日方才向楚雄发出急递言及李兴军马数千兵临新化，他手中兵马不过千余，只能固守城池，不敢野战，望索都统速发援兵云云。
索浑收到李本深新化急递时，李兴已经率兵进入了临安府石屏州。
临安府守将高得节闻得李兴兵到，冷笑连连，顾谓左右道：“平西王令谕，让本将放开临安府官道，让李兴前出广南，本将闻得李兴阵斩佟国恩，孙思克勇力过人，我到要会会他，只要能胜过高某手中长刀，放他过去又何妨。”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高得节自诩吴三桂帐下第一猛将，自是不服吴三桂养虎之言，当即点了数百兵马直奔石屏州而来。
李兴等人闻得清军杀到城下，连忙上城查看，看的清军只有数百，又未携带任何器械，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清军搞什么鬼。
长史宋广坤，心中疑惑，不禁对李兴说道：“清军兵少，或者是诱敌之策，我军万不可大意。”
万有才和秦风等人一个个不停地点头称是。
哪知道清军杀到城下时，只在距南门里许附近列开阵势。突然军阵之中杀出数十骑兵，直奔城下而来。
为首之人，顶盔贯甲，纵马提刀只在距城一箭之地勒住战马，任凭着战马左右徘徊，提着刀高呼道：“平西王帐下前军总兵高得节在此，明国滇南提督李兴可敢一战。”
城上众人不由的哗然，这高得节居然是来单挑的。
高得节见城上并无反应，又高呼道：“李兴只要你胜过高某手中长刀，本将便放开官道，让尔等前出广南。”
李兴不由地对着众将自嘲道：“本将自离丽江以来，一直未亲自上阵，想不到居然会被逼得上阵厮杀。”
秦风连忙说道：“大帅还是由末将去吧，凭我手中长枪，末将也不惧他。”
李兴哂笑道：“高得节既然要和李某单挑，何须秦将军代劳。”当即便命人备马。
身侧的万有才眼珠一转，连忙说道：“大帅，这高得节末将也是相熟，还是由末将陪大帅一起去吧。”
李兴自无不许，便带着万有才和数十个亲卫杀出城来。
高得节见李兴杀出城来，不禁心中一喜，纵马提刀便向李兴冲杀而来，口中兀自大叫“辽东高得节特来领教。”
第五十章独斗
石屏州南门，高得节看到李兴出城，心中大喜，拍马舞刀便向朝李兴杀了过来。
李兴见高得节来势汹汹，丝毫不惧，高呼一声“来的好。”也是纵马提刀迎了上去。
眼看两马相错，高得节对着李兴兜头便砍，李兴连忙偏头闪过，随手便将手中长刀对着高得节拦腰砍去。
高得节刀势已老，根本来不及回防，他也是马术精良，猛地一夹马腹侧身闪过，电光火石之间避开了李兴的刀势。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战马均是跑出了十余步远。
这边李兴猛地一提缰绳，座下战马发出希律律的长鸣声，他勒住战马，调转马头便再次冲向高得节大呼道：“再来。”
那边高得节也是调转马头，对着李兴猛冲过来。
两人战马再次相错，李兴提刀对着高得节连劈数刀，高得节连忙挥刀格挡。
“锵，锵，锵，锵，锵。”只一瞬间两人便互劈了十余刀，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城上，城下的双方士卒亦是彩声连连，不停地擂鼓助威。
两人杀的兴起，再次勒住战马高呼道“再来。”
两匹战马再次奔腾起来，高得节毕竟久经战阵，心中早就有了主意，眼看双马交错之时，便提刀对着李兴拦腰斩去，李兴连忙挥刀格挡。
哪知道两刀即将相撞时，高得节化斩为劈，堪堪避开了李兴的格挡，便对着李兴的胳膊猛劈了过去。
此时李兴刀势已老，哪里来得及收刀回防，只得躬身控背，伏在马上躲开了这来势汹汹的一刀。
高得节得理不饶人，纵马急追李兴，那刀一直就在李兴后背，只待追上便可斩下。
李兴伏在马上，只看到高得节的长刀只在自己身后弄影。
他心神一动，连忙侧身滑抱在战马一侧，挥刀便斩向高得节战马的前腿。
高得节眼看就要追上李兴，正待要砍时，却发现李兴滑于战马左侧，心道不好，连忙猛提缰绳，想收住战马，然而事发突然哪里还能收住，却被李兴对着战马前蹄猛砍一刀。
那马吃痛登时跪倒，高得节便猛地向前摔了出去，他也身经百战，虽败不乱，人飞离战马之时，仍不忘将手中长刀对着李兴的马脖子砍了一刀。
“扑通，扑通。”连续两声肉体撞地之声响起，李兴和高得节同时坠落马下。
两人甫一着地，也顾不得疼痛，便连忙一个翻滚爬起身来，四目对视，提刀的右手却是不停地发抖。
“痛快，痛快，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却不知道你还敢步战么？”高得节猛然大呼道。
李兴也是大笑道：“既是高将军有兴致，兴自当奉陪。”言毕猛地一弓身持刀便往高得节扑去。
高得节早有提防挥刀便挡，同时右脚突然朝李兴胸口踹去。
李兴眼疾身快，连忙一个侧身，堪堪避开，手中长刀化劈为刺，高得节攻势已老，一个懒驴打滚，躲开了李兴一刀，同时手中长刀一个回身望月，便朝李兴双腿砍去。
李兴连忙收刀格挡，两刀交错，只听得“咣铛”一声。
高得节借势爬起，揉身一跃，便朝李兴横劈过来，李兴也是提刀欺身而上，挥刀相迎。
只听得“锵”的一声。那刀便撞在一起，高得节侧身猛地向李兴挥出一拳，李兴连忙一个矮身躲避，同时一把抓住高得节的披风。
两人瞬间交错而过，高得节指着地上的头盔哈哈大笑道：“李兴你的头颅在此。”原来方才那一拳，李兴虽然躲过，头盔却被高得节一拳打落在地。
李兴亦是将手中鲜红的披风举起，大笑道：“高将军，你的大好身躯亦在此。”
高得节猛然还刀入鞘，哈哈大笑道：“不打了，不打了，不知你军中可有好酒。”
李兴被高得节的脑回路惊住了，两人身边的亲卫也是惊住了，方才还是打生打死，这会居然要喝酒。
还是跟随李兴出来的万有才早有准备，打马上前道：“高兄弟要喝酒早点说呀，兄弟也好去准备。”
高得节这才看到万有才，他心中疑惑，连忙问道：“万兄弟如何又投了明军？本将刚刚收到消息明朝皇帝已经南狩了，这会投明，你是作死呢？”
万有才只得苦笑道：“个中缘由，却是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待以后有机会了自当与高兄详谈，不过在这喝酒高兄弟不怕泄露消息，清廷那边你又如何解释？”
高得节哈哈大笑道：“高某端的是平西王的饭碗，吃的可不是北京那个黄口小儿的饭。”
他猛地一指身后，对着这千余名士卒高喊道：“你们吃的谁的饭，拿的谁的饷？”
千余名清军士兵同时高呼：“我等吃的是平西王的饭，拿的是平西王的饷。”
李兴和万有才相顾愕然，高得节洋洋得意地说道：“这云贵川陕数十万大军俱是平西王所属，还不快去取酒。”
万有才和李兴暗暗心惊，连忙吩咐亲卫去城中酒楼取酒。
只片刻，那亲卫便取来数坛好酒，高得节拿起酒坛，拍开泥封，便猛地灌了几口，嘴里犹自高呼“痛快，痛快。”
须臾一坛酒便被高得节灌下，他扔开酒坛，对着李兴沉声道：“李将军，明朝已经日薄西山，将军何不投了平西王，共图大事？”
李兴沉吟良久，笑着说道：“马宝纵我于楚雄，李本深赠送粮草军械于新化，将军则在临安示我以威，平西王真是用心良苦。不过我自丽江，受晋王厚恩，须臾不敢忘却，恢复之志不敢断绝，再者本将若是归降平西王，那平西王的狡兔，飞鸟又何处可寻？”
高得节莞尔一笑：“西南自有李定国做狡兔，朱由榔作飞鸟，平西王对你可是求贤如渴呀，不过你既主意已定，本将却不好强留，你此去广南，必然出奔桂省，本将昨日收到军报，线国安率军万余已经回返贵阳，你此去却要小心。”
说罢，高得节便翻身上马带着亲卫返回本阵，临走之前仍不忘回首对李兴说道：“希望将来不会在战阵上遭遇，高某手中长刀可不认人。”
李兴也是翻身上马长声道：“若是真在战阵上相遇，本将手中长刀亦是不会留情”。言毕哈哈大笑，二人目送高得节率军返还临安府。
万有才和李兴回城之后，因线国安率军入桂，李兴便立即召众将商议对策。
秦风等人也是一惊，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众人计议还是先去广南方为上策。
按李兴的意思，既然高得节放开官道，大军在石屏休整一日，便立即沿官道东进，直取弥勒州。
先攻略广西府，若是顺利的话，然后直取广南府，由广南府直插桂省腹地。务必要抢在线国安回师之前先在桂省建立稳定的根据之地。
而楚雄的索浑在收到李本深新化急递后，只得留白广恩部守楚雄，自己率领所部八旗兵和马宝麾下张琪部，会同南安州张勇部向新化方向挺进，意图在新化，临安追上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