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序
此献给七零后的小主们，那个年代的故事，只有你们能懂。
怀揣着梦想，脚踏着现实，在两界徘徊，晃悠，就是不轻易踏出一步。
第二章1986年冬至
阿木出生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那年发生了很多很多的大事。伟大领袖***，总理***军事主席朱德都是在这一年相继去世。就在阿木即将临盆的前一个月，发生了唐山大地震。阿木出生在这个不平凡的年代里，会应着阿木的阿爹说的一样，阿木必定要动荡一生。
阿木自从懂事以后，感觉阿爹不像阿爹，阿娘不像阿娘，只有阿奶是阿奶……
冬至（1986）
山里的冬天来的早点，刚刚入九，就已经冷的不行了。阿木一早就被阿奶喊起来，揉开迷糊的双眼，耳朵却被屋外的吵杂声顿时惊得清醒。
“阿奶，咋滴啦？”
“屋里的鸡给偷了”阿奶咬着牙恨恨的答着
“啊？”阿木棉裤都没有套上，冲出阿奶的屋子。
阿娘在大门口和几个大婶子大伯在说话，声音老高老高的。一边说一边骂，阿爹拿着电筒在偏间土屋里找什么东西。阿木挤进偏屋，里面还有小叔和二哥，二哥看见阿木一脸嫌弃的用手一边推她出去一边嚷嚷:
“干嘛呢，出去出去，凑啥热闹啊？还嫌不够乱啊”
“鸡全没了啊”阿木怯怯的问了一句，估计连她自己都没有听到。阿木是倒退着出了偏间，这个偏间是连着伙房的，伙房占七，偏间占三成。偏间里靠窗户下并排放着四个粪桶，一家人的小便都留在这几桶里。靠北面墙归置着一个大鸡笼，里面窝着二十来只鸡还有很多的空间。和鸡笼挨着的是用土坯圈的半围拉是关鸭子和大鹅的，土坯围的有阿木小半人高，在二哥推攘时阿木没有看到围圈一只鸭鹅。在后退避让的时候撞到偏间门口的小叔，小叔又因让开而向左靠，碰倒了靠在偏间和伙房的隔断墙边的锄头铁锹四齿钉耙等一些农作工具，稀里哗啦一大堆倒在一边，一阵刺耳作响。换来了阿爹严厉的指责，
“干嘛呢，你凑什么热闹啊！滚一边去”阿爹黑着脸唬道。
这时大门口阿娘骂声变成了哭声，边哭边骂。什么脏话臭话都蹦出来了，相邻的几个婶子也陪着骂，
“遭千刀的，偷额家的鸡鸭回家办斋饭啊！”“你家死光了人没钱吃饭来偷额家的鸡啊”“养个儿子没**的主啊……”
阿娘似乎越来越难过，干脆利落的一屁股坐在土疙瘩地上继续骂着。
阿木在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想给阿娘又想自己洗脸，正在犹豫大姐出来把阿娘一把从地上拉起来，“不嫌丢人啊，骂就能骂回来了！别哭了”大姐一边拉扯娘进伙房，一边帮忙拍打阿娘身上的土灰。几个婶子大伯也开始散开了，各自走开了。
“还有一个月大妮子要结婚了，留下这些鸡鸭鹅都是为她结婚办酒准备的，这下好了，全没了。”
“这是谁故意的啊，还有哪家偷了没啊”……
阿木家小婶子和隔壁李家大娘一边走开一边说着。被大姐听到了，回头望望她们俩在说自己。
阿木没有把瓢递给娘，自己倒盆里洗了把脸。这时阿奶提着一条花棉裤，对着阿木喊道:
“裤子都不穿了，不冷啊，还不快穿上”
“噢”
阿奶又走进院子里，这时阿爹二哥他们一起都来到了院子里，二哥手里拿着两个烟头，小叔和阿爹坐在院子里嘀咕着，大致意思就是推测最少也得有两个人，估计有三个人，鸡鸭鹅加起来大大小小的近四十只，一个人也弄不走的。
一早上家里断断续续的来人问，李家伯伯，张家婶子的，可惜了那么多牲口。都是来安慰阿娘阿奶她们，阿爹骑车上班去了，阿木心想他今天也是没有心思教课了，今天估计要有哪个不听话的学生要倒霉了。阿爹上课严厉，对不听话的学生轻则骂，重则打的。一把木尺在课堂上不离阿爹的手。动不动就是一尺子下去打得手心生疼。阿木害怕阿爹，从骨子里的那种害怕。虽然在同一个学校里，从来不一起去学校，阿爹都是一个人骑着他那辆黑色永久牌28大车风里来雨里去。阿木从上学第一天开始，就和村里的小伙伴，哥哥姐姐们一起走半个多小时田埂路去学校读书，一天四趟来回。
今天村里的小伙伴都走了，就剩下阿木跟着三姐还没动身上学去，比阿木大三岁的三姐领着她一路小跑出了村，早上因家里的事，耽搁一下，要迟到了。快出村口时，又看到村尾最末户老五哥家的小媳妇坐在门口捧着蓝边大海碗，划拉着喝粥。看到阿木站起身来举起手来“哎哎”呼吆着两声，
“要迟到了”
阿木知道小媳妇和她打招呼，边走边回应了一句。小媳妇又坐下扒拉她的碗，眼睛却追随着阿木姐妹俩，直到身影逐渐远去消失不见在漫漫田野之中……
第三章小伙伴
今天是星期一，要升国旗。虽然和三姐迟了二十分钟，没有影响到上课时间，升旗仪式还没结束，阿木她们就到了学校。各自回班级没有去操场，怕被班主任发现要挨批。
一早上阿木混混沌沌的，一心念着家里的大鹅哪里去了。想着阿娘那哭骂的样子，想着大姐要结婚，没有鸡鸭这些做菜了。早上的课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盼着早点回去。好不容易等到放学的铃声响起，甩开腿就往家跑。同村的军子是一个班里的，小萍是他妹妹。兄妹俩看到阿木急急忙忙的，跟着跑上追着问“咋滴啦？大海还没放学呢，不等他了？”
“不等他了，让他和三姐一起回吧，我先回了”
阿木嘴不停脚也不停的。大海和三姐都是六年级的学生，她们不在一个班，她们放学迟一点，每次我们几个小的都等她们大的一起放学回家。
“那我们一起吧”兄妹两个一前一后跟着木子一路小跑着。顺着电梯厂的下坡下去，拐弯到供销社边小路岔进去，就出了城，供销社后门口小路通着田埂，再往前走就是一望无际的水稻田。顺着水稻田的田埂路一直通到阿木家的村口，这条四通八达的小田埂路，只有熟悉老走的人，才知道怎么走才能很快的到达村口。看似四四方方的稻田，其实很不规则，路窄还弯弯绕绕的，不会走的人会多走很多弯路。村里的小伙伴们从来不走大马路，就在田埂上奔跑，而且所用的时间阿爹骑大自行车所用的时间长不了多少，也就是前后一脚五到十分钟的事。刚刚出了供销社的房子，看到前面田野里两个人影，是三姐和大海。
“大海，大海”军子也看到了，喊起来。远远的他们停了下来，等阿木三个人。
“幸亏没有等你们，你们咋走了啊？也不等我们呢”
小萍赶的气喘吁吁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抱怨。
“我们今天考试的，放学早，我说等你们的，是玲子说不等的”大海委屈的解释道。
玲子就是阿木的三姐，三姐啥也没说，蒙着头直往前走。很快就看到村头了，远远的看到塘埂坝上有个骑车的人影，大家都知道，那是阿木和玲子的阿爹。进了村口，各自散开回家。阿爹已经在偏间门钉把手，叮叮当当的作响。小桌子上摆着一个盒子，是锁。阿木家就伙房大门有把锁，院子里正房和小屋从来没有上过锁，阿奶整天都在家，大家对丢东西从来都是没有概念的。
“吃饭了”
阿娘一边喊一边把灶台上的菜往小桌子摆。阿木跑进院子里，喊阿奶。阿奶从三间大瓦房的东屋出来过堂屋，堂屋正中间的香案的座钟正好敲响了，当，当，当……正午12点钟报时。
大姐和二哥中午不回家吃饭，阿奶阿爹阿娘三姐还有阿木五个人围坐在小桌上，今天桌上就放着三个菜，平时最少也要四个菜的。大家的脸上都没有表情，都不说话。红烧萝卜一大盆，一大盘青菜，昨天晚上剩下半盘青条鱼，三姐从纱柜里把半碗蚕豆剁椒酱给端了出来。昨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阿奶还对阿娘说今天冬至要上街打点肉烧萝卜的，阿木看着大盆里全是萝卜没有一块肉，知道阿娘今天早上没有上街打肉了。
“小勇几号回来啊？”
“月底能到家吧！”
阿奶问阿爹，阿娘抢先回了阿奶的话。
“早上大英子来说小勇月底到家”
大英子是孙小勇的妈妈，是阿木大姐大妮子的婆婆，小勇就是大姐马上就要结婚的大姐夫。马上退伍回家了，婚期是双方父母定的腊月二十六。阿奶老是说的那一句话，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回家过年。大姐要结婚了，家里都是开开心心的，今早这一遭，弄得都不大好了。
饭吃好了，阿爹又继续钉门框，修鸡笼，鸡笼被扯坏门，圈鹅的竹栅栏又不见了。阿木在阿爹旁边呆着，时不时地给他递东西。阿爹一声不吭的叮叮当当的弄着。孙家大娘又过来了，都是一个村的，她们家住在村中间。地势比阿木家高，属于山坡半山腰。大家去她家都是说上个啊，到阿木家都说下个啊。
“吃个啦”大姐的婆婆孙家大娘问候阿爹。
“嗯，吃了”
“你阿娘呢？”孙家大娘问阿木，阿木紧跟着回答
“大娘，阿娘喂猪去了”
“怎么这个时间喂猪啊？”
“早上忙事没工夫”阿娘提着猪水桶过来，接上了话，
“你吃了没啊？”
“吃了吃了”
大娘拉了拉阿娘的袖子，使了使眼色，阿娘拉着大娘进了院子进了堂屋，跟着拐进西屋。阿木看见大娘今天来家不对劲，好奇的跟着她们进了院子看着她们进去西屋里。才被阿爹喊要阿木手中的锤子，才回过神儿来。
“你咋还没走呢？你三姐走了没？”阿爹问阿木，
“没，三姐在屋里看书，说下午还要考试，我等军子小萍一道”
此时阿木没心思回答阿爹的话，想着去阿奶屋里拿两个柿子饼再去上学。这时军子和小萍到伙房门口了，阿木丢下钉子竹片，转身进了院子。猫进东厢房，阿奶在卷床上的稻草。阿木以为阿奶午休了，想趁阿奶睡着了，在桌上的铁桶里摸两块柿饼，阿奶没睡。她在屋里转了一圈又出来，没机会摸柿饼子了，只好对阿奶喊了一声“我上学去了”
前脚刚踏出堂屋门，就听到西厢屋有抽泣声，跟着听见西厢房关门的声音。
三姐也从小屋里出来，和阿木她们一起去上学。
第四章小伙伴
阿木她们四个人一起出村口时，又看见老五家小媳妇站在门口的枣树下，入冬后枣树的叶子落的差不多了，有的枝丫光秃秃了，还有一些枝丫有些黄色的叶子在风中晃动，时不时就落下来一些。
小媳妇看到阿木就开始晃手臂，好像要说什么。吱吱呀呀的声音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阿木上前一小溜过去，站到小媳妇面前，笑着问干嘛。小媳妇比划了好几下，阿木还是没有弄明白她要表达什么意思。三姐喊阿木走啦，她只好摇摇手跟着军子他们后面继续往前走。
“阿木，五哥家的小嫂子每次路过都找你，干嘛啊？”
军子好奇的很，急急的问。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说的啥，好像要和我说什么，我得空过去问问五哥，就他能听懂小嫂子的话”
阿木实在是真不知道的。三姐不想和阿木和五哥家小媳妇多说话。
“你不好好念书，让阿爹也把你卖了”
三姐一本正经的说着。引来了小萍和军子的一整笑声。
“五哥不是对她挺好的啊，我看她挺开心的啊”
“才19岁，还没有大姐大呢，孩子都两岁了，这辈子就这样了，语音文字都不通，除了五哥半猜半蒙，连五大妈都和她沟通不了。这样日子你也喜欢吗？”
三姐继续抵阿木。
“唔……”阿木被三姐语塞住了。但是她知道五哥家的小嫂子是开心的过活，没有像三姐说的那样日子不堪。感觉五哥待她好，五大妈待她更好。不用她告诉大家，看着她的变化就知道她过得生活比原来好。三年前来的时候又黑又瘦小，现在白白净净的，胖了很多，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
“哥，将来你娶不上媳妇，我让妈妈也从越南给你买个老婆”
“哈哈哈哈哈”
小萍话刚落，阿木她们一起大笑起来。军子追着小萍打，边打边骂，
“把你卖到越南去，把你卖到穷沟沟里去”
一路笑声在田野里回荡。
第四章偷吃
冬天的白天特别短，放学回家没一会天都开始擦黑了。阿木要把塘埂坝上那五只羊牵回家，在坝埂上捡到一根竹棍，磨得光滑提溜的，估计是那个村民落在路边的。让阿木开心好多，一天到晚了，才有件舒心的事儿。阿木把五根羊绳绕起来，用一个羊绳钉穿绕两圈从中一掏系成一个活扣套在刚刚捡到的竹竿上，挡在肩上。比提溜羊绳要轻快一些。今天不用去门口塘赶鸭子回家，省了点时间，在埂坝上不着急地晃悠着。五只羊好像也没回家的意思，继续啃着坝埂上不再多的草。有一只滑下埂坡下到田口啃起来才长没多高的麦苗。阿木看到赶紧把羊赶上坡埂，加快速度回家去，别人看到了，免不了要告诉阿娘，又要被臭骂一顿。
羊陆续的进了院子，我看到阿奶坐在草堆边，打草疙瘩。阿奶背对着伙房的门，没有看到阿木。
“阿奶，我来家了”
“哦，回吧。额有好了，你把羊子关好了来抱草把子”
“哦，马来”
院子南面有栅栏门，平时白天都是开着的，羊自动拐弯进了栅栏，继续往左拐就是土疙瘩垒起来的羊圈，今年春阿爹给羊圈的顶垒上瓦片，不再漏雨了。靠着左侧的圈边架空着一个用防雨布包裹着的大棺材，那是阿奶身后的棺材，阿奶六十岁的时候就打好了这棺材一直放在这里。阿木把羊往里赶了赶，又抱了点山芋藤干进去，大公羊抢怀里的山芋藤，一挤一拱把阿木往后一踉跄，一下子靠到棺材的侧面，哗哒一声。因为是悬空架在侧墙上，因为阿木撞击而发出棺木碰撞土墙的声音。但阿木一点反应都没有，习惯性退出羊圈，拍拍身上的土灰。扣好羊圈的门，去给阿奶抱草疙瘩去。
把草疙瘩是阿奶每天傍晚的工作，阿奶能算好每天所需要的草疙瘩的数量，不多不少。每天晚上饭后相差多不出三四个来，阿木从来也没数过具体多少数字，反正每天都要和阿奶抱上两个来回，垒在大灶后面材堆坑里。里面有序的垒着芝麻干，松毛枝，大大小小不规则的木头块，还有麦秆疙瘩。阿娘还在闷饭，菜做好了放在小桌上了。阿木探头瞅了一眼灶肚里明火没了，烧的木头块还有点红色忽明忽暗的。阿木赶紧进了偏间放锄头的角落里有个筐，里面有一堆山芋。阿木随手拿了两个不大不小的圆滑点，一路小跑的钻在灶后，手一伸芋头扔进火堆里，用火钳子扒拉扒拉把芋头埋进忽明忽暗的草灰中。拍拍手，问阿娘饭好了没，要加材不。阿娘说好了好了，能吃了。
“今天冬至，原本今天准备杀只鸡炖炖的，不提了。”阿奶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念叨着，阿爹拽啦着二哥，好像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在骂他，说他又抽烟了。阿娘一边盛饭一边对阿奶说阿爹一吃饭就骂人，阿娘是不敢正面说阿爹的。只有阿奶训阿爹，今天阿奶叹了一口气，啥也没说，扒拉饭往嘴里送。阿爹也不吱声了，大姐夹了几筷子菜，端着碗到院子里吃去了。阿木也端着碗躲在灶后，边吃边拨火钳子，让芋头在灶灰里转个方向，又让热灰盖住了。饭还没吃完，就能闻到灶堂里山芋的香味了。三姐跑过来问
“几个啊，留个给我”话没说完就抢阿木手里的火钳子在土灰里翻找，
“放了放了”
“别让二哥看到了，就两个”
阿木紧张的推三姐，不让她呆在灶台这里。怕被二哥瞅见，一个也吃不上。
晚饭结束了，大家都散开了各回各屋。阿木还要洗碗，她觉得阿娘最偏心眼，什么活都要她干。三姐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学习，只要她学习。家里几个孩子就三姐成绩好，年年三好学生，班级干部回回都是她。在家的待遇就是不一样了，吃橘子她是最大的，吃枣她是最多的，阿娘是光明正大的偏心，就连阿奶最喜欢的二哥都说阿娘只对老三好。说只有老三是阿娘亲生的，我们这些都是捡来的。
碗洗好了，阿木躲在灶后吃烤熟了山芋，一个有点糊了，她没去喊三姐来吃。她知道三姐一进屋看书写字，就忘记了芋头的事。阿木不想提醒她，自个把两个芋头全部消灭了。才打水洗脸进阿奶的东厢房睡觉。
自打记事起，阿木一直都是和阿奶睡一张床。她喜欢阿奶的床，今天阿奶又把垫在床板上的稻草晒了。一坐松软吱吱作响，隔着蓝色条纹的棉纱垫毯布，都能闻到阳光的味道。一上床就热乎，阿木就喜欢这样草床。在大姐三姐的床上是永远找不到这样的舒适感的，几分钟阿木就美梦连连了。
“啪啪啪……”
“啪啪啪……”
“大娘，大娘，不好了，英子嫂子跳塘了”
“大娘，大娘……”
阿木不知道为什么，阿奶的东厢房的东边窗户的玻璃被拍得阵阵作响，要被拍碎了似的，硬是把家里人都吵醒了。
第五章轻生
连阿木睡得那么死沉死沉的都被玻璃哐啷哐啷的声音镇醒来，透过迷糊的双眼，屋里灯拉亮了，看到窗户边阿奶披着棉袄正在推开玻璃窗。
“咋滴啦”
“谁跳塘了？”
“额家大嫂子，额家大嫂子，是额家英子大嫂子跳塘了，大娘快喊相源大哥救人啊”
“啊，这是咋滴啊”
“相源，相源，不得了，不得了”
阿奶一着急转身猛了，一踉跄撞到阿木睡得这一头的床杆上，整个床被重力晃了一下。阿木彻底醒了，立马跳下床，赶忙扶起踉踉跄跄的阿奶。这时，阿爹从西屋急急的推门进来，
“谁在喊啊？什么事啊”
“相源哥，快，快，英子嫂子跳了塘，快去救人啊，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啊”这时阿木才知道拍玻璃的是小勇哥的堂叔。他看到阿奶和阿爹都起来了赶紧转头往回跑，那是连滚带爬的边嚷嚷，话音未落人已经没影了。
“在七子家门口塘，在七子家门口塘，相源哥你快点……”
阿爹立马把披在身上的外套赶紧一边套穿上，一边往院子里冲。
“咋滴啦，咋滴啦”阿娘一边套衣服一边跟着阿爹出了院子，打开伙房大门冲了出去。这时阿木听见村里的狗都在吠，阿木家正屋后面就是小叔家的房子，此时他家的大黄叫得更厉害了。
阿奶此时棉衣全部穿好，阿木也把棉袄棉裤套上，跟着阿奶走出家。一出家门，感觉村里人起来大半，老远的地方传来小勇哥堂婶的呼喊救命声。在这安静的冬夜，特别刺耳特别惊恐。大家都在狂奔往村中上坡的方向汇集。
“这咋回事啊，白天额还看到来嫂子这里啦呱呢，这咋还跳塘了呢”
小婶子一路小跑在阿木的前面，此时看到阿奶也跟着来了，停下来等着边念叨着。
“中午的时候额就听见她和你嫂子在屋里叨嘘着，还在那哭，额寻思着她们两口子拌了嘴，找你嫂子说道说道道，额就没过去问了”
阿奶应着小婶子的话。转眼看到阿木跟在后面嚷起来
“阿木，你来干嘛？你凑啥热闹啊”
“额陪着阿奶，额害怕”
阿木边应着婶子的话，边上前一步拉着阿奶的棉袄后襟衣角，怕此时阿奶赶她回去。
“随她去吧，她醒了一个人在屋里也是怕”
这时七子大哥家大黑狗狂叫不止，引来周边几户人家的狗都在狂吠不止。七子家廊前灯亮着，远远就看到七子妈和七子在拖着绳子的东西往塘边挪。塘边的土路上有几个正赶来的大伯叔叔帮忙七子母子拖地上长绳，是他们家拖拉机上干活的粗麻绳，看似好重好沉又好长。七子阿爹和阿木小叔已经在水塘里扑腾，邻近七子家门口方向水塘边搭着两块水泥预制块，这两块水泥板并排着一头支在水中，一头搭欠在塘边埂土里。
阿木看见大姐的公公蹲在水泥板上一头，抱着头好像在哭。旁边还有一个人瘫坐地上哭嚎着，是小勇哥家前房的大姐桂香。阿奶和婶子走近桂香，
“桂香，你大姨怎么回事啊？”
“咋弄滴啊？”
桂香一个劲的哭嚎，嘴里也没蹦出一个字来。婶子着急的拉扯桂香，摇她。阿木看到水里扑腾扑腾的到处溅水花，阿爹也脱了衣服下了水，阿娘也开始哭喊起来。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嘈杂。分不清谁是谁，听不清到底谁在说话，谁又在哭，哭声喊声乱成一片。不知道谁抱来了两床小棉被，给刚刚从水里出来的七子阿爸裹上一床，刚刚那麻绳又拴在阿木小叔的腰上，小叔刚刚出来又下了水往深处去了。七子阿爸喊阿木爹赶紧上来，别往前面去了，那里水太深了。小叔整天摸鱼撩虾的，水性最好，他最了解村里各个水塘里的结构特点。阿爹在大家的呼喊声中慢慢蹚水靠边上岸。几个大伯们拿手电筒到处照，有的给小叔照，有的在水塘水面寻找。站在水里的还有小勇哥的堂叔，拿着竹竿，半截身子都湿透的杵在那里发愣。
“快给大哥披上，快点”
小婶子赶紧从哪个大娘手中把小棉被夺了过来给阿木爹裹上。七子阿爸和阿木爹都冻得打哆嗦，说话也不利落了。阿娘扯拉着桂香一边哭一边问，没功夫搭理阿爹。
“不行了，捞到了人也没了，都一个多小时了。”
不知道谁在人堆里冒出来这一句，就如同炸雷一样，把原本哭声小一点的又重新嚎啕大哭，边哭边喊。阿木去拉阿娘，阿奶又哭了起来。阿木觉得按了西瓢又冒东瓢，阿木冻得直哆嗦。这样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小叔也从水里上来了，大家都说没救了，就是这个时间人能捞上来，也是没了的。何况还捞不着，不知道人沉到哪里去了。
大家都觉得奇怪的，平时大家都在这水塘里面洗衣服洗菜，谁家锤衣棒落下去，趟过齐大腿的水位，很快就把木锤捞出来的。从这里跳下去的，人应该就在附近的。这里离深水区还有一段距离，水位深处是靠麦田边上那一块，是前几年挑土方挖的一大块比较深一点的，是村民防止干旱故意挖的能多蓄水灌水稻田的。可那一块小叔系着绳子也潜下去摸了好几圈了，也没找到人。
经过几个小时的折腾，叔伯们轮流下水摸，天露白了，霜都下的好厚。阿木困得很，娘娘婶婶们都退到七子家门廊下，他家通长四间大瓦房，有个长过道廊堆放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杂物。女人们都挤在一起远远的看着男人们还在水塘边轮流上水下水。
“找到了，找到了”
是小叔，是他在喊。
“你们再下来一个，再来一个”
七子阿爸正准备下，村里有个大爷，喊住了他。叽哩咕噜的一番，又喊来阿奶问了一下，好像得到她们两个老人的首肯，七子阿爸又下了水。
阿木迷迷糊糊的，想睡觉。听不清楚大家议论的是什么，就是大家一起往麦田的那拐角走去。
阿奶让阿木回家，去通知大姐。让大姐带一床新被面来。阿木稀里糊涂的按照阿奶说的往家走，天已经开始亮了。
“阿木，你害怕吗？让七子陪你去”
“我不怕”
阿木想现在让她睡一觉就好了，不知道这时候还有比睡觉还重要的事。不清醒回答着小婶的话。七子妈拍拍七子让他跟着阿木回去，七子听话的拉着阿木胳膊，一起往前走去。
七子比阿木大，具体大几岁她不知道，七子又瘦又矮又黑，村里的小伙伴都不大和他玩，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七子具体是几岁了。很快下去，到了阿木家门口，看到大姐在门口柿子树下刷牙。看到阿木从屋背面拐出来，
“一大早的你干嘛去了”
她还不知道，七子马上接话道
“你婆婆死了，淹死了，你阿奶让你拿东西赶紧去”
咣当一下，在大姐手里拿着的茶缸突然掉在地上，杯里的水溅到裤腿上。
“阿木，真的啊？”
阿木对着大姐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阿奶让你赶紧取一床新被面，赶紧送去”
阿木看到大姐脸刷一下变色了，发抖的往屋里走。阿木没跟着，她捡起茶缸到伙房水缸里舀了水，咕噔咕噔咽下去两口，顿时清醒了。冰凉的水滑过嗓眼直下肚子，冰得透心凉。一下子清醒了。
阿木看到大姐拿到一床大红色印花的绸缎被面，七子在催着，三个人一起又往上头走。不一会就看到水塘靠麦田的一角围着好多人，哭声喊声又起来了。大姐突然奔跑上前了，阿木没赶上她，远远的跟着追。
到了大家的跟前，大姐突然跌倒，跪坐在地上，阿奶从大姐手里拿走被面。和七子娘一起打开被面，七子爷爷把七子阿娘往旁边一推，他几乎是从她手中夺来被面，不想让七子阿娘靠近孙大娘的尸体，阿木从他们推攘之中的空隙里看到地上铺着给先前阿爹他们裹着那小棉被，上面躺着一个四肢蜷在一起孙大娘。就像一个人蹲在地上抱着头的姿势，没有那么抱得紧，要抱不抱的模样，朝着天，她的衣服上还有很多黑泥，好像是被人从泥浆里拔出来的样子。阿木突然感觉孙大娘一下子变小了，缩起来了，跟一个小孩子一样了。阿木没有看到大娘的脸，被不知道谁的腿动来动去的挡住了视线。这时大姐也看到了，哭了起来，阿娘一把抱住大姐又哭又嚎起来。阿木站在大姐旁边，这下看清楚了，因为大姐的到来，大家都转身看大姐，有几个婶子来拉阿娘和大姐。空出来了地方，正好阿木看到孙大娘那惨白的脸，双手紧握，双腿蜷缩着，四肢蜷着面向天。
阿木顿时头皮发麻，全身发抖，恐惧从心底倾盆而泄。这时才知道什么是害怕，但是她的眼睛还是没有离开孙大娘，看到七子爷爷把被面铺开搭在孙大娘的身上，在这个过程当中，七子爷爷和七子阿爸企图拉直孙大娘的腿和手，但看他们们试了好几次没有成功，就这样把被面盖好孙大娘。被面被四肢顶起来，七子爷爷又把另一床被子找来一起盖上去。
阿木没有哭，旁边人说话声哭声她也听不见了，就知道自己发抖，抖得厉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架着扶回家里，还没晃过神来。
第六章丧事
农村里有规矩，年纪轻的人意外死亡后，属于是厉鬼，尸身是不能进村的，自老人们相传下来的老规矩，怕破了村里的风水，谁也不敢打破。因为孙大娘才四十三岁，属于年轻的少厉鬼。万万不能进村进家的，能让放在村头两天，已经是村里的人看在孙家大娘平时人好，还要等两个儿子从外地回来致丧，算是大伙给了孙家很大的面子了。孙家本家叔哥在村头她自家田角搭了简易的架子，上面铺上一层雨布，孙大娘的棺材就放在下面。
阿木自从塘边看见孙大娘后，一直都在发烧。两天没去上学了，明天早上孙大娘要出材了。小勇哥从部队赶回来后和外地上学的弟弟一直守在村头搭的棚子里，他们的阿娘就躺在几个大伯赶工赶起来的白皮棺材里。兄弟两哭得嗓子哑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不吃不喝的守在棺材旁边。大姐送过去的饭一直都搁在那里都没动，大姐这两天也没上班，一直陪着。
孙大娘是给孙大伯做的继房，前面的老婆生下一个女儿桂香后跑了。在桂香快十岁的时候孙大娘才后继嫁过来的，后来生下了小勇哥和在外地读书的小弟。长大以后的桂香一直都和孙大娘不和，自从桂香自己结婚后，三天两头回家和孙大娘斗气。因为她俩相差只有十来岁，桂香只称她大姨。
傍晚的时候，阿奶喊阿木起来喝粥，昏睡了两天了，好一点了。阿木摇摇晃晃的起来喝了碗粥，听见阿娘在西屋长吁短叹的，她是在担心大妞子，原本就要结婚了，这下小勇这么重的孝在身，三年的孝是要守的。
阿奶又在喊大姐，要她去送饭给小勇兄弟两。阿奶心疼这两个孩子，阿娘在屋里骂人，阿木没听清骂谁。这时阿爹进屋里说阿娘
“你骂就能把人骂活回来？”
“你不说小勇也不会认这个姐的，你操这个心干嘛啊！”
阿奶跨进西屋，对着阿爹喊到
“你把锅里粥给小勇送点去，大妞子劝他又不吃，这老不吃不喝的，明天咋办啊，你的话他不敢不听，你去送，看着他吃，快去”
阿爹嗯了一声就动身和大姐一起去了，回来的时候大姐告诉阿奶，吃了，哥俩都喝了一碗粥。是阿爹压着他两吃的。大家都心疼这两个孩子的，这下放心多了。
第二天一早阿木被哭声惊醒，今天孙大娘火化上山。村里刚刚实行火化，老辈人还是不习惯，还是要用棺材装骨灰，把骨灰撒在棺材里，再抬上山埋。大家都去送孙大娘最后一程。
阿木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这次送葬没有吹喇叭的，只有哭声。阿木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孙大娘为什么要跳塘，几个大婶说的东一句西一句的，骂桂香脑子坏了，乱说孙大娘偷了她男人。阿木她愣是没明白她们说的什么意思，东拼西凑的有点明白了，好像明白偷男人是个什么意思。但是阿木知道，村里人都不喜欢桂香，都念孙大娘的好。各个都在骂桂香，骂孙大伯，好像是孙大娘被孙大伯打了才跳塘的。
阿木远远的就看到桂香哭得最厉害，小勇哥两已经哭不出来了。小勇哥不给桂香靠近棺材，小弟还推他大姐。阿娘也上前推桂香，一边哭一边骂，几个婶在拉。阿木以为她们在打架，凑上前想帮阿娘，一把被小叔拽住了。阿娘不是推，是打桂香，好像有很多怨恨要撒在她身上。小勇哥拉开她们，沙哑嗓子对桂香吼着
“滚，从今天开始永远不要踏进孙家大门一步，有我在的一天，你哪条腿进我就断你哪条腿，从此你不在是我孙家的大姐，和你再无关系，滚，给我滚”
小勇哥的嗓子哑得厉害，吼出来的音量不高，但周围的人都听到那份重重的分量。
跟着小勇哥扑通一声跪地上扶着棺材大声哭起来，阿娘一把搂住他，哭喊道
“有我们呢，我就是你娘”小勇哥转过身抱着阿娘喊着娘，大家全部哭成一片。
下了葬，大家下山都往茅厕里钻，有尿没尿必须要进，出了茅厕还要在村口跨个火盆，再到丧主家门口喝口糖水才能回自己的家。阿木觉得规矩太多太多，但必须一一执行做到，心里才能踏实。
第七章星期天
孙大娘的头七刚过，小村庄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把整个村庄麦田都覆盖住，下了一夜的雪这下停了，太阳出来了，炊烟袅袅，显得整个村庄特别的安静。
阿木站在房檐底下伸手拽冰锥，伙房是土墙草顶。草顶沿又低，阿木踮着脚伸手就能够到从草沿挂下来的长冰溜。冰溜顺着草沿一排溜一个比一个长，上面粗下面细尖，大小形状像极了天天拴羊的羊绳上羊钉，只是羊钉头上多一个系绳的小铁圈。阿木手一颤，够到冰溜从手心一滑落到地上，摔得粉碎。有大块碎冰落到厚厚的雪上，落在墙角的冰碎块像打碎的玻璃渣，在阳光下晶莹透亮。
这时阿奶和阿娘一道出门，阿奶咯吱窝下面夹着一床紫色的被面。阿木知道，她们要去七子家，他爷爷昨天晚上去世了，说晚上上了床早上就没起来了。没病没痛的，睡个觉人就没了。不过七子爷爷年纪大了，大家都不奇怪。
大姐今天休息，在屋里拾落东西，弄得屋里叮里哐啷的有声音出来。小勇哥回部队办手续去了，退伍了。好像要安排工作什么的，阿木就喜欢听大人说话，会知道很多的事。
元旦过了后，就要期末考试了，阿木也不知道看书，除了给家里干活，就前屋后屋的乱串。她才不会像三姐一样在这个雪天只坐在被窝里背书，还是在这里拽冰溜子当冰棍吃来得惬意。还可以搓雪球砸小叔家的大黄，大黄刚刚被阿木砸的躲在草堆后面，探出了脑袋看着阿木在拽冰溜子。
阿木在伙房里搬了小竹凳出来，一屁股坐下去继续啃手里的冰溜子。她在寻思着家里还有啥吃的，她突然发觉自己家里是村上最穷的一家了。不是过年过节的时候，家里从来不放置什么好吃的东西。不像村里小伙伴家里，不管什么时候去，婶子们随时都可以抓把糖或者瓜子给阿木。在自己家里是不可能有的事，阿木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把手上的冰溜子扔向前面光秃秃的柿子树，她感觉咬冰溜子咬的牙都疼了，她想吃点别的。突然让她想起来阿奶的柿饼，起身一溜烟钻进东厢房里，在门口边五斗橱上拖出那锈迹斑斑铁盒子，抠开盖。发现黑洞洞里面就剩下两块柿饼，阿木纠结要不要掏一块。心里想着这么快就没了，今天掏一块，明天掏一块的，就没了。以后就要等好久好久小姑才能来一回，每次这些吃的都是小姑来带给阿奶的。
阿木还是掏出来一块柿饼咬了一口，那甜糯糯的感觉顿时觉得幸福的要飞了。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吃，她想要这样感觉能够维持长久一点。
“阿木，阿木”
大姐在她屋里对着打开的窗户吼着，阿木吓一跳。把剩下一小块赶紧塞进嘴里，抹了抹嘴，怕嘴上留下柿饼的白粉。
“哎，来了”
声音没落就出了屋，来到院子里。阿木吞咽急了点，有点卡着嗓子了，她咳了两下，才顺下去。土屋门开着，顶着墙靠北放置一张单人钢丝折叠床，上面被褥乱七八糟的。靠着床放着一个单抽屉的小书桌，是阿爹从学校带回来的，旁边的方凳又倒在一边，是二哥一早起来没收拾的缘故。这个外间还有一个稻仓占了一大半的空间，二哥天天守着这些装着稻谷和小麦的蛇皮袋子睡觉，有时候大家喊他看粮大侠，保家护粮。土坯砌的半人高的稻仓围也没挡住蛇皮袋露出来，垒码的整齐有序。稻仓南面是隔墙，隔墙高但没到顶，上面是瓦顶有木梁档着的。阿木掀开灰不溜秋粗布门帘进了里屋，
“干嘛”
“过来帮我把这箱子抬一下”
“三姐不是在吗”
“她不是在背书的吗”
阿木伸手拉着红色木箱子的一侧铁拉手，和大姐一起把箱子拽了下来。
“你慢点，别擦到漆了”
大姐数落阿木，
“我又拎不动，还要喊我”
才十岁阿木总是被大家当大人使换着。大姐的这个箱子是她的新箱子，是阿爹给她新打的，刷的紫红色漆，准备结婚带走的。新箱子被拖了下来，上面还有一个旧箱子，箱角都磨开了。这两个箱子垒在一起架在最下面的两开门的矮柜子上，大姐要在旧箱子里面拿东西，先要把上面的新箱子拎下来才行。
“你走吧，走吧，不用你搞了”
大姐赶阿木，她心疼她的新箱子，刚刚阿木没有使上劲几乎是把箱子这一头拖下来的。
阿木转身让开，看到三姐窝在床上拿着书，嘴里叽里咕噜的念着。她们在拉箱子，她就跟没看见一样，依旧看她的书。
阿木退出土屋，才想起来阿爹一早出门不知道干嘛去了。院子里的雪没有扫，被来回走的成了一个T字形脚印图。
阿木知道村里老了人会吹喇叭的，她被大姐赶出来后，直接去找阿奶，去蹭蹭热闹。
第八章意外
又过去三天，小勇哥回来了。工作也落实了好了，以后会和大姐同在电梯机械厂工作，下个星期一就正式开始上班。自从小勇哥回来后这两天从早上到晚上的都在阿木家干活，帮忙挑水劈柴翻地，舂米等揽下所有的体力重活，把阿爹弄得都没活干了。看小勇哥这么勤快，不仅仅是大姐开心，家里人都是满心欢喜。小勇哥回来的时候偷偷塞了一大袋大白兔奶糖给阿木，这可是让阿木兴奋了好多天。
今天是腊八，阿奶煮了八宝粥。都说过了腊八就是年，小伙伴们都盼着快点到年，盼着有新衣服新鞋。阿奶已经开始打浆剪样，准备给家里几个孩子做新鞋。阿木刚刚放了假，没活干的时候，就看着阿奶做鞋。剪样贴布，塞棉，滚边，切底，上线，定型……一系列流程下来，一双圆鼓鼓的小小花棉鞋呈现在阿木的手中。她期盼已久的新鞋，是她自己挑选的花布做的面，却舍不得套上脚，怕弄脏了它。搂住怀里左看看右瞅瞅，那模样逗得阿奶笑得不停。阿木今天喝了一天的粥，老是去尿尿。临晚了，缠着阿娘要吃糯米粑粑来抵饿。
阿娘刚刚和面，婶子急急忙忙进了伙房，找阿爹。
“大哥，大哥，大树让你快去七子家，七子阿爸出事了”
“啥事啊？”阿娘连忙问婶子，
“出啥事了，出啥事了啊”
现在一提出事了，阿娘就紧张的头皮发麻，杵在那直勾勾盯着婶子。婶子已经窜到院子里了，阿爹在院子里修锄头。抬头望着婶子，
“大树刚刚捎话来，七子阿爸的拖拉机翻到沟里了，拖了一车的红砖砸到七子爸。刚刚被人扒拉出来要往医院送，大树说让大哥去看看”
“这又是咋弄的啊”阿娘直哆嗦，阿爹踢掉脚上的拖子，在墙角套上他的黑布鞋。一边跑起来一边拔后跟。
“人怎么样，伤得严重不？”
阿爹一边往外跑一边问婶子，婶子跟着跑
“额不晓得，让你赶紧去看看”
阿奶闻声也出了屋，阿娘也没心思做糯米粑粑了，阿木看着她们又不敢说要吃粑粑了。
一晚上阿爹也没回来，阿木要睡觉的时候，海根和婶子一起来了。来问问有没有人传话回来，阿娘这边也没什么消息，他们去医院的人一个也没回来，都不知道那边有什么情况。
海根是小叔的大儿子今年十五岁，平时不在家。五岁的时候给他大舅做了儿子，随了大舅的姓，喊舅为爸喊小叔为爹，他就两边来回的住，平时都是在市里大舅家读书，放假了回村里呆几天。
原来今天傍晚的时候小叔骑车到街上车站接放假的海根，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七子爸把拖拉机头开到沟里了，拖拉机的后箱翘了头，里面装了满红砖一股脑砸向了七子爸。小叔和过路的把他扒拉出来，当时看他还挺好的，虽然受点皮外伤，还能走路还能说话，以为没什么大事，他们把七子爸扶回家。到家后七子爸不能说话了，小叔感觉七子爸不对劲了，赶紧让海根通知人，让大家一起送他去医院。大家一通乱，找人找车送到镇上诊所时，人已经昏迷了。诊所不收，又送到市里医院……这是第二天早上阿爹回来后把整个事情仔仔细细的告诉阿奶。人还在抢救，内出血。一夜输了几次血了，如果还控制不住出血，人就危险了。阿爹带七子阿娘回来凑钱的，要交住院费。好几家人一起凑，先救人。凑上钱阿爹还要送七子阿娘去医院。
到了第二天晚上，阿木又听到新的消息。七子爸没了，医院没有救活七子爸。七子阿娘是被人抬回家的，哭晕了几次。阿奶说今年年底大家都过不好了。
阿木都不敢在村里乱串了，时不时就听到哭喊声，让她直打颤。
第九章接二连三
七子家一个星期死了两，父子俩都没了。老爷子刚刚过了头七，儿子又没了。剩下孤儿寡母两个人守着这通长的四间大瓦房。
村里人开始慌乱了，两个星期死了三个人了。冬天的夜原本就是长，自从七子爸死了后，阿木觉得夜晚来得更早了。
村里开始流传风言风语，门塘口洗菜捶衣的大婶子们嘀嘀咕咕。阿木看到这几天小勇哥的脸色也不好，整天不说一句话。直到阿娘和淘米大娘吵起来，阿木才知道，村里的不太平大家把源头归给了孙大娘。说是孙大娘的冤魂不散，还有人说夜里听见孙大娘在塘边哭。阿娘骂那些嚼舌根的婶子们，吃菜不放盐，嘴淡的胡说八道。
其实夜晚的哭声阿木也是经常能听到的，阿奶说那是七子阿娘在哭，不是孙大娘的鬼魂哭。
一个星期以后，村里还没安静下来，窑厂又出事了。窑洞塌方，压了人。二哥和小叔都在窑厂上班，阿娘和阿奶听到了消息着急往窑厂赶，去找二哥和小叔。
等阿爹到家的时候，阿木才知道二哥没事，小叔也没被压到，但是在救人的时候被倒下来土坯砸到，送到医院。小勇哥把阿娘和阿奶从医院里接回来，二哥和婶子还有阿爹继续在医院里。被塌方压的那个工友也在抢救中。
阿奶整夜没睡，嘴里一直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阿奶一会起来一会念叨的，阿木也没怎么睡，一会醒一会眯不知不觉的天就亮了。小叔家二宝小宝被他们舅舅接走，说去带去医院看看。这时二哥骑着阿爹的大自行车到了家门口，阿奶着急忙慌赶紧问小叔的情况。二哥说小叔目前没生命危险，就是头被土坯砸到，现在人还在昏迷。医生说这两天能醒来就没事，但不知道小叔什么时候能醒。前半句让阿奶松了一口气，后半句阿奶又急起来。阿奶要去医院看看，二哥说阿爹不让大家去，有他在就行。
第三天早上阿木一起来，吓一跳。她看见阿**发全部白了，原本都是花白头发，现在没有一丝杂色了。阿奶脸颊瘪了下去，整个人瘦了大一圈。
中午的时候小姑从医院看了小叔后又来了家，和阿奶和阿娘在伙房里说话。小姑说村里不太平，让小勇去他娘坟头烧烧香说道说道。阿奶不吱声，阿娘也没有回话。
阿木想，要是前两天小姑说这话，肯定要吵架的。现在阿娘心里好像有点同意小姑的想法，但嘴上没有说出来。因为她觉得村里的婶子们说的话也有点根据的，七子爷爷和七子爸都是碰过孙大娘的尸体，小叔也是碰了的，所有碰过孙大娘的尸体的人都开始出事了。不得不让阿娘心慌，阿娘更担心下一个就是阿爹了。其实阿奶和阿娘的心境是一样的，有些话也不能明说出来。
小姑这样一说，更让阿奶坐不住了。阿奶说去找老陈爷爷问问去，这样情况也没遇见过也没有听说过，可不可行，要问一下年长的人。老陈爷爷，阿木按辈分喊称老祖爷，他家的孙子看到阿奶还喊大姐。他家的辈分在村里是最大，年纪也最大，好像有九十岁了。留着好长好长的胡须，在阿木眼里就深山里野人一样。住在村里面最末尾的一户，平时也不和村里人怎么走动。只有大家上山砍柴耙松毛的时候从他家门口路过一下，看到几回，给阿木留下的印象就是那长长的花白胡须。
这两天村里特别安静，天一擦黑，家家户户都开始闩门闭窗，都不出来走动。连狗都不出来叫唤，更看不到平时大家端着碗在门口边吃边啦呱的情景。二哥陪着阿奶去了趟老陈爷爷家，回来后又去几个伯伯家。
阿木不知道阿奶是什么时候回家睡觉的，她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第九章封村
第二天一早，家门口好多人在吵吵嚷嚷的。阿木含着牙刷跑到门口，看见几个本家伯伯，还有孙家大伯还有几个阿木眼生的人都挑着稻箩。稻箩里装得白色的大小不一粉末，就像面粉倒在地上受了潮又扫堆起来一样东西。脏脏的白色，里面还有很多土灰。阿木好奇的用手抓了一把想仔细看看，还没抓稳就被老五哥用力一打手，散了一地白灰。顿时觉得手心热热的，阿木往裤子上蹭了蹭。老五哥的小媳妇也站在旁边，看到阿木被老五打愣了，伸胳膊一把抓住阿木拉着走到旁边。吱吱呀呀对着阿木说一堆话，但她一个字都没听明白。小媳妇是从越南买来的。她说话别人都听不懂的，只有老五哥带猜带蒙的能知道她五成的意思。
阿木不知道这些人干什么，看着领头伯伯手一指一吆喝，这些人挑着担子分两头从前村口开始，一边走舀箩筐里的白粉一路划线。很多村民都跟着后面走，阿木和小媳妇也跟着走了一段路。这才知道他们挑着的东西是石灰粉，一路撒成一条白线。顺着村子的外围撒了一个大大圈，感觉是把整个村子圈起来了。村子里所有路，大的小的，旁支的，只要人能走的，有走过的痕迹都被撒上了石灰粉。
阿奶说这叫封村。大鬼小鬼都不会进村，以后村里就太平了。
早上封了村下午医院就传来了好消息，小叔醒了。另一个被压的工友也脱离危险期。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阿奶，她几天没合眼了。这夜阿奶睡得特别沉，都打起了呼噜。
四天后小叔出院回家了。村庄又恢复正常，年底了，大家都为过年忙碌起来。
第十章 年
雪是从腊月二十八就开始下，这几天一直都在没停，时小时大。路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各家各户每天一早都在门口铲冰扫雪。
年三十的一大早阿木就起来了。这几天村里恢复到以前的安稳中，她又和村里的小伙伴们搅合在一起，满村的欢跑打闹。村里各个门户都飘出年夜饭的香味，小伙伴凭香味判断哪家卤了鸡，哪家又烧了牛肉。他们和阿木在村子里到处乱窜，搓着雪球追着砸她小叔家的大黄和七子家大黑狗。
大黄慌乱之中跑进大海的家院子里，引来他家的鸡一顿狂飞乱叫。阿木和小萍急忙刹住步伐立在大海家门口，大家笑声不断。只有军子冲进了院子去喊大海出来打雪仗，小萍和阿木还有二宝立在门口候着小军大海出来。
她们看到大海家院子的门框上有黑紫色血迹，大家都知道这是每家每户年二十八杀鸡时，故意提着大公鸡刺破脖子的血滴涂在自家入门的门框上。农村里这样做是为了辟邪，是祖祖辈辈们传承下来的老规矩。因为只要哪家门框涂了公鸡血后，村里的大大小小的女人就不能再进这一户了。如果家主下午涂鸡血的，早上还能进下午就不能进去了。要等到大年初一才能破解，只限制年内里的这三天时间。
大海和军子一起走出院子和阿木几个打起雪仗，满村追着跑。二宝给砸到头哭起来，阿木帮着二宝报复军子，在雪球里包着小石子来砸军子，被砸疼了军子和阿木吵起来。阿木生气的拽着二宝往家走不再和军子他们玩了，还没到家，就听见阿奶在家门口喊阿木。
二宝回家后，阿木被阿奶提溜着胳膊往家拽。一边走一边骂阿木，
“你还小了，还和小萍她们疯，你看你身上，头上弄得什么样子了”
“哪里像个姑娘家家的，个有个样子了”
“就想着疯，也不晓得帮你阿娘干活”
阿奶一路骂进了家，阿木被提溜的胳膊弄得生疼，也不敢吱声。
“还不去摆桌子咳”
阿奶继续对阿木吼道，阿木拍拍身上雪球砸的印子，领子里也灌了雪，头上也有。随着拍打雪漏进脖子里，立刻化湿成水往后背流。
阿木赶紧拍好衣服跨进堂屋，三姐已经在搬长板凳，她和三姐把靠在墙边的四方大桌子抬移到堂屋中间来，对好位置。以堂屋的条桌上座钟为中心，对齐大门，放好四条长凳。又去伙房提溜一堆碗筷，在四方大桌子上一边摆好两个碗两双筷子，三姐又在阿奶房间里取来大蒲垫放在进门口处。
这时阿娘大姐们一起从伙房端着做好的菜一一摆放整齐在桌上，八个菜八个碗。阿爹从屋又拿出半瓶白酒和两个酒杯放在桌上的主位上，阿奶在点香，把香炉放在正中间。这些东西全部都弄妥了，大家全部退出堂屋，站到院子里。阿奶排第一个上前一个跨进堂屋，合手作揖三下，下跪蒲垫上，再作揖三下，起身，再跪，再作揖三下，再起身，再跪，再作揖三下。同样的动作重复了三遍，阿奶最后一次起身的时候，回头对阿娘问，
“伙房门开着的吗？”
“开着，开着的”
阿娘回应着，阿木不放心的跑去看了看
“开着呢”
再次确定告诉阿奶。又跑了回来排在三姐的身后站着。
“门要开着，要不然你们的阿爷回不了家吃不了年饭”
阿奶自言自语的。阿奶起身走向桌子的正位，这同时阿爹开始作揖，跪下再作揖……同阿奶的流程一样。阿奶在桌子的主位上拿起筷子在八个菜中每一样里夹了一丁点依次放在碗里，又在酒杯中倒了一点白酒。阿爹磕好头，下面是阿娘。阿爹也来到主位旁，点了一支烟支在桌上，看着烟慢慢的燃烧。后面大姐，二哥，三姐，最后是阿木。
阿木磕头的时候，大家全部站在桌子的两侧候着，就阿奶一个人在说话。
“老头子啊，过年了，儿孙们给你磕头拜年了。”
“你要保佑他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等阿木起身的时候，阿奶说
“撤吧”
大家一起伸手一人端两个碗菜往伙房送。阿奶把没有烧完的香炉端回座钟前面。二哥在堂屋正门口的火盆里点着裁剪的四四方方的黄表纸，阿爹把刚刚阿奶夹的菜和倒的酒全部倒在火盆里后，也蹲下来烧纸。
这就是每年两次的烧更饭，一次是大年三十年夜饭前，一次是七月七。给家里以故的老人烧更饭，在那时的农村里也是越来越少的规矩，很多人家在家中老人刚刚去世后的前几年烧一下，一般三年后就不烧了。但阿木家自从八年前爷爷去世之后年年都是烧，一年两次，年年不落。
更饭结束后，所有的菜又端回伙房的小桌子上，阿娘把原来盛菜碗换成盘子重新装。又端回两个菜放进纱柜里。大家一起围着小桌吃起年夜饭。饭桌上刚刚在大桌前的严肃表情被有说有笑的取代了，二哥还在伙房门口放串鞭炮，劈啪啦的好不热闹。
年夜饭后，阿奶给阿木和三姐一人一块钱压岁。大姐和二哥都上班了她们没有。阿木开心的把钱塞在枕头下面，压压岁……一家人挤在阿奶的屋子里围着小姑年底送来的14寸黑白电视机看春节联欢晚会。
晚会没结束阿木就睡着了。年初一一早就被阿奶喊起来，让她和三姐还有二宝小宝一起去给同宗家伯们倒糖茶。阿木提着暖水壶，三姐提着丝竹篮子，里面放着一个装着几个剥了壳鸡蛋大盘子，还有一个装着红糖的罐子。到同宗的两个大伯家，在他们家取两个碗，每个碗里放三个鸡蛋一勺红糖，用开水一冲，然后由二宝小宝一人端一碗递给大伯大妈手里。然后换来他们给的糖果酥糖包，在路上遇到他们家的孩子去阿木家倒糖水。两家伯伯的糖水倒好后，阿木她们在家门口分篮子里糖果和酥糖包，每次都是二宝小宝都多抢多拿，气得阿木直跺脚。
年初四前，家里都有人来拜年。到了初四开始阿木开始跟着阿爹出去拜年，每次出门回家后都要上交各个亲戚给的压岁钱。只有年三十晚上阿奶给的一块钱能由她自己自由支配。
阿木喜欢跟着大人出门，这样就可以穿上过年新做的衣服和鞋，在家里不出门的时候，阿奶还是要她穿原来的旧的。年初十过后，才能把所有的亲戚全部拜完。
过了正月十六，这个年才算真正过完……
第十一章 夏天
一晃三年过去，这年春天大姐和小勇哥就办了婚礼，二哥也处了对象。阿木也长高不少，不在和村里的小伙伴们打闹了。知道害羞了，成了大姑娘了。
转眼到了夏天，过了暑假阿木就入初中了，三姐也考上城里的高中。这个夏天阿木学习骑自行车，因为小姑答应她升了中学就给买一辆自行车。把她兴奋的从早到晚的在晒稻场上练车。不管是阿爹的车就是小勇哥的车，逮到哪车推着就跑。
他们都是28大车，阿木就掏着骑。在晒稻场上兜圈子，一圈一圈的绕。三姐有一辆24的凤凰牌红色新车，每次阿木只是摸摸，三姐不给她骑。是小勇哥和大姐凑钱给她买的，是她考上高中的奖励品。阿木做梦都想骑上一回，天天被三姐看着，她一直都找不到机会。
入了夏后，阿爹阿娘整天在忙盖房子的事。二哥谈了对象，准备明年结婚。家里这些天把羊圈拆了，移到猪圈旁边去了，又把院子南边的栅栏拆了，顺着伙房的东头划线到羊圈，用石灰粉画出三间房的地基图。阿爹还说要等三姐到城里读书后，把她和二哥住的土屋也翻盖一下。
家里院子堆着老高的红砖，沙子，还有大石块。小叔每天都来帮阿爹挖地基，二哥和小勇哥他们除了上班的时间，其他时间都在和阿爹挖土挑土。
八月初是这个暑假最热的时候，饭后三姐在屋里睡午觉。阿娘和阿奶一早就去小姑家了，小姑父生病住院了。阿爹和二哥出去买石头片去了，家里就剩她和三姐。
阿木偷偷扒在土屋窗户口看三姐睡着了，跑到堂屋里，轻轻的把三姐的新车推出来。今天总算逮到了机会，兴奋的极了。刚推出伙房门口，碰到小萍。
“阿木，你买车啦？”
“我三姐的”
“你干嘛去啊？”
“阿娘让我去供销社买洗头膏”
“哦，那你去吧，我在场上骑会车”
阿木推着车子在塘坝埂上一边走一边和小萍说。
“你不是会骑了吗”
“那我看看你骑，我也想学”
到了稻场，阿木跨上车蹬起来。这个24的车小，她坐上去正好，开心坏了。这比掏大车舒服多了，一圈一圈的转着。
“阿木，你好厉害啊”
小萍一喊阿木就更飘飘然了，哼起小歌，一圈一圈的转着。小萍什么时候走了她都不知道。阿木不知道自己转了多少圈，她突然觉得在这里转圈不带劲，想去马路上骑一骑。想着三姐睡午觉要个把小时，她想去马路上骑一下试试就回来，应该不耽误多少时间。
这头想着，行动就跟上了，顺着稻场的土路一直骑着上了大马路，大热天，马路上也没人也没车，阿木开心坏了。越骑越有劲，越骑越快，转眼就追上小萍。看见小萍她得意大喊
“小萍我陪你一起去供销社”
小萍看到阿木一流烟就冲过了。
“我在供销社门口等你”
阿木边骑边喊。不一会儿就到了供销社门口，小萍跟着后面追着跑，也到了。买了洗头膏她们准备回去了。小萍说，
“阿木你骑的这么好，能带人吗？”
“我没带过，那我带你试试？”
“你骑的这么好，肯定可以的，这样我们俩一起回去了”
“好，那你上来的时候慢点啊”
阿木慢慢的骑，等着小萍坐上后座。小萍扶阿木跟着小跑了几步，往后座上一坐。车头晃摆了两下又平稳了，阿木慢慢的骑着，感觉挺好的。
“我说你能行的吗，你看不是挺好的”
阿木咧着嘴笑开了花，胆子渐渐放大了，车速越来越快起来。小歌也哼起来了，
“让我们荡起双桨
小船儿推开波浪
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
两人唱起来，不知不觉速度飞快。正好有个下坡，由于速度太快车头有点晃，对面了辆拖拉机，这时阿木慌起来，车头把不稳，左右晃的更厉害。
“刹车，刹车……”
小萍还没喊过来，阿木一头栽进马路边的稻田里。小萍因车晃的厉害，害怕的赶紧从车上跳下来，人往前惯性的往前摔倒，一头栽地上。好一会儿阿木从田里爬出来，车把手捯到她的胳膊，刮破了一块皮，血直流。水稻田里有水，她的腿上全是泥，脚也崴了，一瘸一拐爬上田。
这时马路上的那个开拖拉机的人，停下来扶摔倒的小萍，小萍脸也茈破了，胳膊腿都脱了皮，都出了血。小萍哇的一声哭起来，阿木也哭了起来。
开拖拉机的大人把阿木的自行车推上马路，问明白了家哪个村里的，把车架到拖拉机上，送她们俩回家。
刚到村口，就看到三姐在满村子找阿木，看到她们两这个模样气得甩手往家走，也不管阿木。开拖拉机的把自行车推到阿木家门口，没找到大人，对阿木交代了两句，让她以后注意点，以后没大人别上马路骑车了，很危险，就开着拖拉机走了。
小萍坐阿木家伙房里，不敢回家，脸上腿上手臂都是血珠子。这时，阿娘和阿奶回来了，
“怎么回事啊，你们两个怎么摔成这样了？”
阿娘看到她们两这模样，有气又急。阿奶一看就知道骑车的，门口新自行车轮轱辘又瓢了，链条也挂了，一车的泥巴。问道
“谁骑的？怎么你们俩都摔了？在哪里摔的啊？”小萍又哭起来，阿木头低着啥也不说。
“阿木，你哑巴了啊？问你话呢”
三姐从院子出来一番告状，告诉阿奶是她们被开拖拉机人送回家的，知道了阿木骑车上了大马路后，轮番轰炸骂阿木。
阿娘打来水，给小萍洗擦伤处，把阿木晾在一边，谁也不搭理她了。
阿爹回家了，让阿娘装了二十个鸡蛋，一起去了小萍家。阿爹回来后，虎着个脸，让阿木跪在院子里。让她反思今天的事情，还告诉阿木，小萍的脸破皮了，以后会不会留疤痕还不知道。又问送她们回家的人是哪个村的，阿木不知道，现在想去谢谢人家都不知道哪里去。
阿木脚崴得厉害，加上跪了半天，整个脚肿起来。大姐回来的时候把她拖了起来，用红花油帮她揉。
后面假期阿木都是在内疚自责中度过的，她不敢去小萍家，怕小萍的脸留下疤。阿爹带话给小姑，不允许买车给阿木。此时的阿木在家里中上了黑名单……
第十二章 端午节
暑假结束了，开学了。中学离家更远了，每天要走一个小时路才能到学校。中午在学校里食堂吃饭，每天放学都是要到天近黑才能到家。
开学后就看到过一次小萍，其实有时候阿木也是有点躲着小萍，总是觉得是因自己的逞能让小萍受了伤，她的脸到最终还是留下了一小块疤痕，真心想那个疤长在她的脸上就好了，阿木就不用这么内疚自责了。小萍的哥哥军子升了初中后没有和阿木分到一个班级里，从而很少一起上学放学，大多数都是单独行动。
阿木还是每天从老五哥家门口路过，经常看到小媳妇在门口跟阿木打招呼。她跟老五哥学会不少当地的话语，现在她能和阿木简单的对话了。大姐出嫁了，三姐也到城里读高中了，一个星期才她们回来一次。阿木得空时候就常去找小媳妇聊天，两个人像姐妹俩一样要好。
转眼阿木就十五岁了，个头出落的比三姐还要高一节。小时候一直留着的男孩子式短发，现在也蓄长了，修剪成现在学生们流行齐耳齐眉的学生头。褪去了幼时嘟嘟肥，高高的鼻梁把整个脸拉长了，亭亭玉立一副大姑娘的模样。
刚刚入夏，天就很热，天端午节的前一天早上大姐挺着个大肚子来了家。她说昨天一整天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有点不放心，回来让阿奶瞧瞧怎么回事。
“阿奶，我还有半个月才到预产期呢，昨天一整天肚子都没动过”
大姐有点着急的问阿奶，今天是星期天阿木也在家，她摸摸大姐大肚子，觉得特别好玩。大姐把阿木的手打掉，
“别皮，让阿奶看看”
阿奶拿着听筒仔细的听着，跟着又摸摸了好久的肚子，吩咐阿木去喊小勇哥。
刚刚大姐他们来的时候他没进门，直接从塘埂岔到到稻田里在帮阿爹拔草。
“阿奶，要紧吗？”大姐有点紧张。
“没事，没事，下盆了。今天晚上估计要生了，赶紧回家去，收拾收拾去医院。孩子太大了，不太好生。”
“啊，要生了？我一点都不疼啊，没感觉啊”
大姐有点不敢相信。阿木还没有听完话一溜烟就跑了，喊大姐夫去。
大姐他们刚走，阿娘就在家里把早准备好的红砂糖和草纸，还有一些给孩子做的小衣服和抱被统统装进一个大包里。让阿木赶紧跟她一起去街上的大姐夫厂里分的宿舍楼。原本打算过了端午节再去送的，没想到大姐日子提前了。这叫娘家催生，在自家女儿快要到生产日子的前几天，要送这些用的东西去，表示娘家已经准备好了，预盼孩子平安无事的顺利生产，所以这个送砂糖纸的礼节规矩是不能少下来的。
吃了午饭就和阿娘从大姐家出来，大姐他们就去了街上的卫生所，大姐已经开始肚子不舒服了。阿木想让阿娘和大姐一起去卫生所，阿娘不让。说有老话留着的，女儿生产，娘家妈妈不能在场的。
“老娘望胎，越望越呆”
“阿娘，这什么意思啊？”
阿木不解的问阿娘，
“就是你大姐现在在卫生所里生孩子，额不能在旁边看着，越看着，孩子越不出来，老是呆在肚子里”
“不是要生了吗，怎么看看就不生了？”
“傻丫头，生孩子疼的要死要活，娘家人在场，看着心疼。生孩子的人也因为娘家人在旁边而生娇，就没有力气来生孩子了。”“这些都是老辈辈传下来的规矩，不要破为好，何况你阿奶说孩子太大，你大姐这回要吃苦的。”
阿娘说着说着就抹了眼泪。阿木心里想着，这是什么逻辑啊，等她生孩子的时候一定要阿娘在旁边，看看是不是“老娘望胎，越望越呆”。
转眼回到村口，遇见老五哥推着自行车和小媳妇往村外走，
“老五你这拖家带口的干嘛子去啊？”
阿娘站住问迎面而来一家三口，看到六岁的柱子坐在车大扛上手上玩着纸飞机。
“呵呵，婶子，上街去，梅子吵着要照相，今天过节带她们去照个去，呵呵”
“婶子好”
“婶奶好”
“哎，好好，你们好，你们好！”
阿娘听到小媳妇和柱子一起都在喊她，连忙应道。阿木上前揪住柱子的耳朵，
“你咋不喊小姑好啊，小兔崽子，下次不给糖给你吃了”
“小姑最好，小姑最好，最最好……”六岁的柱子嘴最甜，阿木喜欢他的，上学的时候经常带点糖果瓜子给小柱子吃。
“婶子，大妞子快生了吧？”
“快了快了，就这一两天的事啦。”
“男孩，男孩，和额一样的肚子”
小媳妇插嘴说到，阿娘笑得嘴都合不拢。
“大娘，大妞子肯定生男孩，梅子和额念叨几回了，说看妞子的肚子和她那时生柱子的时候一模一样”
“讨你们吉言哈，生了给你们吃红蛋”
“婶子，额们走了啊”
“去吧去吧”
阿木回头望望老五一拐一拐的推着车过去了。问阿娘
“阿娘，老五哥的脚是咋烫的啊？”
从小就听大伙说老五哥是小时候被烫伤了脚落下残疾，后来娶不到老婆，去越南买了一个小媳妇回家。
“你老五哥是三岁还是四岁来着，我也记不清了，反正没柱子现在大，她娘煮了一锅稀饭刚从火上端下来放在凉床上，就被站在凉床旁边的老五扒倒了。倒到他的脚上，整个脚都烫的起水泡，因为是夏天，老是发炎长不好，烂得脚指头都粘到一起了。”
“你老五哥的爹死得早，她们家又没有钱去看大夫，时间长了脚趾全部黏在一起就分不开了，后来好了就这样走路一拐一拐的。要不你三大伯找人带他去越南买了个媳妇，估计这辈子娶不到老婆了。”
“梅子嫂子不是挺好的吗”
“是挺好的，刚刚来的时候，你小不知道，她们家怕她跑，天天锁着她，锁了一年，后来怀了柱子快生了才让她出来的”
“哎，看着这姑娘也是挺可怜的，一个人在额们这里，好几年娘家人也看不到，听说老远老远的哎”
“要是你大姐嫁那么远，额眼睛都要哭瞎了噎”
阿娘说着说着又抹眼泪，
“你大姐今天晚上日子难熬滴，儿的生，娘的苦”
阿娘自言自语的，阿木也插不上嘴，跟在后面走着。
都快七点半了，天才黑下来，村里吃了晚饭后一起都跑出来乘凉。塘埂上坐满了乘凉的村民，大家带着板凳和竹凉床放在埂上，坐在上面摇着蒲扇拉呱长。小孩子们在埂上跑来跑去，阿木用扇子不停的拍打腿，有蚊子叮。
“叫你穿裤子，非要穿裙子，叮死你，大晚上的谁看得见你穿裙子啊”
阿奶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数落阿木。
“阿奶，今天晚上大姐能生下宝宝吗？”
阿木看到阿娘还是在担心大姐，就问阿奶。其实阿奶也看出来阿娘的着急，
“她娘啊，你别急，额看了，大妞子胎位正，就是孩子大一点，没有别的什么不好，人又在卫生所，没事，我要不是年纪大了，眼睛不大好了，在家生也没事的。”
大家都知道阿奶接生的技术是出了名的。因为年纪太大了，才不接了。
“额知道，娘，就想妞子是头一胎要受罪的，孩子又大，罪要受得长些，心里……”
“估计明天就早上差不多了，今晚上的罪是她要受下去的，谁叫是女人呐，是女人都要受这个罪滴”
“阿奶，有没有生孩子不疼的？”
阿木好奇的问，阿奶拿着蒲扇啪一下打了一下她的头，
“哪里有生孩子不疼的，尽胡说八道”
天越来越黑，埂上那头来了几个人，急急忙忙往这边走，边走边问老五家在哪。好像是外村的人，埂前面的有人指了指着老五家方向，那几个人急匆匆地往老五家那边赶去。
阿木从凉床上站起来看着那几个人往老五家走，问阿奶
“阿奶，那些人是干嘛的”
“好像是警察，看衣服有点像，天黑有点看不清楚”
旁边有个婶子接了阿木的话，阿木想警察来老五哥家干嘛？有人偷东西了？我家那年那么多鸡被偷了，也没来警察啊。
“阿奶，我想去看看”
“去啥，你还不睡觉去，明天不上学了？”
二哥躺在凉床上坐起来，边说边踢了阿木一脚，
“去给我倒杯水来，我有点渴”
“我才不帮你倒呢，渴死你，今天咸肉给你一个人吃了，齁死你”
阿木一想到晚饭和二哥抢咸肉吃的时候，就来气。
二哥没折自己起身回家去了。阿奶也起身回家睡觉了，边走边说
“都回家，都回家睡觉。早睡早起，明天去看宝宝”
“明天有宝宝了喽”
阿木一想到大姐的大肚子，想像宝宝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应该就和画报上一样，白白胖胖的样子，阿木越想越期待。大家陆陆续续都搬着凳子抬着凉床各自回了，正准备闩门的时候，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哭喊，阿木没听真，把门闩好回屋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去上学，路过老五家门口没有看到小媳妇在门口，但她家灯亮着。阿木心里一直惦记着大姐的宝宝，想着晚上回来应该就有消息了，走路都带着风。
一整天都在学校里想着宝宝，恨不得早点放学去卫生所看看。好不容易挨到放学，阿木冲出学校，直接上街去了卫生所。
在卫生所门口碰到小勇哥的阿爹，
“大伯，你也来看大姐的？生了吗？”
“生了，生了，你升级做小姨了，是男孩”
孙大伯喜形于色，边说着边手直比画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孩子，比人家满月的娃都大，九斤八两，九斤八两呐”
孙大伯说得吐沫星子直飞，阿木上前一步钻进病房，看到大姐躺着那没力气似的。
“大姐，大姐”
“宝宝呢？”
“你咋来了？”
“在这，在这，宝宝在这”
姐夫抱着宝宝凑到阿木跟前，阿木一看眉一皱
“好丑，咋长毛了啊”
她的话一出，把病房里的人全部逗笑了起来，大姐也笑了。阿木看见宝宝脸红红头上头发还黏着什么东西，感觉脏脏的，露一个小手也红红的，还一脸毛乎乎的。
“小姑娘不懂，小孩子才生下来都是这样，过些天胎毛就退了，这个娃长得够好看的了，还说丑，你是从来没看到过别的小孩子吧。”
“是嗷，满月的小孩子也没他这么大这么壮实的”
孙大伯从姐夫手里接过来宝宝，怎么看都看不够，阿木不敢抱。就是觉得小手好玩，摸了摸宝宝手，滑滑的，好玩。阿木心里想着，怎么不和画报上的宝宝一样的白白胖胖的。
大姐让阿木快回家，告诉家里人她下午两点多生下的，疼了一天一夜，现在困得很，想睡觉。明天早上姐夫去报喜。正好阿木来了，回家说一声，大人宝宝都很好，以免家里人担心。
阿木觉得好奇怪，明明宝宝好丑，还长得毛乎乎的，咋都说好看的。边纳闷边急急忙忙赶回家。
一进村口，就看见老五家灯火通明，里面老五阿娘又哭又嚎，家里好像有很多人在。
第十三章 车祸
阿木寻思小媳妇和大娘吵架了？大娘哭啥啊？哭得这么厉害，她也没多想，赶紧赶回家。
一进门，就看到阿爹正好要出去。
“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阿爹，大姐生了，是男孩，九斤八两，大姐和宝宝都好。大姐说明天早上来报喜，让我先告诉你们。我放学去了一趟卫生所”
“那就好，那就好，好，好”
阿爹好像松了一口气。
“你大姐生了？你去卫生所了？”
这时阿娘从院子里听到阿木的声音，立马跑过来问。
“是滴。是滴，恭喜你有大孙子了”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我急了一整天了，没个消息，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大姐生了，是男孩，九斤八两，大姐和宝宝都好。大姐夫说明天早上来报喜，让我先告诉你们”
阿木跑到院子里又大喊一声，阿奶也出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母子平安就好！”
和阿爹说的一样的话，阿木感觉大家怪怪的。跟着阿奶又叹一口气，往屋里走。
阿娘要跟着阿爹出去，
“阿娘，你们不吃饭？”
“我们随便吃了一点了，你自己弄得吃点。你老五哥出车祸了，我们去帮帮忙。”
“啊？怎么回事？怪不得回来的时候，听到大娘在哭，哪里受伤了？”
阿木顿时想到自己骑车摔跤的时候，身体马上打颤。
“你五哥和柱子没了，连车带人钻到大货车底下了……哎，太惨的呦”
“啊……”阿木还没有反应过来，阿娘他们已经跨出了门。没了？没了？这就没了？柱子也没了？，他那么小，还没上学呢！阿木不相信，说什么也不相信。昨天下午一点钟的时候还在村口说话呢！肯定是自己听错了。
阿木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到老五哥家门口。门口站着几个村里的人，堂屋的地上瘫着大娘靠在一个大婶身上，旁边有几个婶子蹲在旁边拿着毛巾拿着水，时不时给大娘擦一把脸。大娘好像哭不出来了，一会儿嚎几声，一会儿眼闭着靠着不动，婶子们就给她灌口水。靠近房门口的地上，坐着老五哥的两个堂哥堂嫂，也在抹眼泪。小堂嫂在边骂边哭，好像是在骂小媳妇。断断续续的阿木算是听明白了，堂嫂在骂小媳妇梅子。就是她天天吵着闹着要去照相，才出事的。
原来因为梅子前些日子看到大堂哥家里挂着一张全家福，她也想要照。和老五哥说了好多天了，昨天带孩子一起去照相了。原本打算大娘也去的，大娘不想照相，不肯去，就没跟着一起去。照好了还在街上玩了一会，还买了衣服什么的。就骑车带梅子孩子往回走，路上不知道怎么了一头撞到大货车上，钻到车底下，老五和柱子当场给压死了，说都压成了肉饼。小媳妇梅子被撞到在一边，后来送到医院里抢救。今天早上人脱离了危险，腿摔断了，头又受了伤。
阿木感觉自己在做梦，前一会还是美梦，这一会就是恶梦了。阿爹看到阿木也跟来了，大声呵斥
“你在这干嘛，回家去”
阿木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家的，心里老是想着柱子问她要糖吃的模样，想着老五哥一瘸一拐的走路的模样。怎么可能就没了呢！要不是看到大娘这模样，打死她都不会相信。
回了家，阿木在床上只打抖。一夜梦了几回，一会儿柱子跟着她跑，一会儿柱子满头满脸的血，醒来枕头都湿了。
天刚刚亮，小勇哥提着两只大公鸡在伙房门口敲门。阿爹早就起来了，在院子里收拾东西，跑去开门。
“阿爹，母子平安，母子平安，是个大胖小子！”
“好，好！快进来，进来。”
“阿爹，我带了一挂炮仗，去门口放去啊？”
说着准备转身出院子，这时阿奶和阿娘一起从堂屋里出来，
“小勇啊，炮仗不要放了。妞子娘儿两好就成了。”
“小勇，锅里有煮好的稀饭，你喝点去”
阿奶和阿娘都说了一句，小勇哥应了一声，他就去弄吃的了。
“嗯，我知道了”
小勇哥昨天在卫生所也听说了车祸的事，知道家里大人的意思，不放就不放吧。也不影响他抱儿子的心情，端着大海碗蹲在院子里，扒拉着喝粥。
阿木眼睛都肿睁不开，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在洗漱的时候，看到阿爹把姐夫带来的两只大公鸡，解了脚上的绳子。又重新各绑一条红带子在这两个公鸡的一只翅膀上放在院子里。阿娘又在鸡笼里逮了两只母鸡提溜着，把刚刚解公鸡的脚绳又绑在这两只母鸡脚上。又把鸡笼的鸡全部放出来，在院子撒了把稻谷。自家的一群鸡和那两只大公鸡一起在院子里争着吃稻谷，没一会儿功夫就被阿爹统统赶了出去。
被赶出了伙房门的鸡群，有的在在狂奔有的飞了起来。阿木知道，报喜的鸡自家是不能留下来的，这鸡进到哪家哪家就要把它们逮着杀了吃。这叫沾喜气！阿木在门口看着那两只大公鸡在乱串，想着要是进了小叔家就好了，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吗！
姐夫吃了早饭后，提溜着刚刚阿娘绑的那两只母鸡回去了。
上学的时候路过老五哥家门口，又听到里面的哭声又多了起来，好像是老五哥的两个姐姐从外地回来了。哭声撕心裂肺，阿木想逃避这样的哭声，加快了脚步。
一个星期后，老五和柱子都火化了。村头的哭声还是没有真正的停下来，老五哥的那两个嫁到外地的姐姐也回了，听阿娘说小媳妇明天出院回家了。
第十四章 梅子
小媳妇梅子是被老五哥的小堂哥用板车拖回来的。正好是星期天，阿木一早上都在门口望着晒稻场的方向。快近午饭的时候，远远看到小堂哥拖着板车过来了。
阿木一溜烟就跑了过去。当她看到躺在板车上的梅子时，眼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就一个星期没见，原本就瘦小的梅子现在看起来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头被纱布包裹着，两眼凹陷下去，颧骨高高突出来。身上穿的还是那天下午阿木遇到时穿的那件衬衫，上面留着斑斑点点的已经发黑的血迹。胳膊上也有几块结了血疤的硬壳，一条腿裤腿裁剪到大腿根处，整个一条腿都绑着厚厚的石膏。
梅子躺在摇摇晃晃的板车里，抬眼看着阿木，眼角的泪水往下直流。阿木扶着板车，一边跟着板车走一边伸手给她抹眼泪，也抬胳膊肘蹭掉自己脸上的眼泪水。
到了老五哥家门口，小堂哥扶着梅子站起来，和阿木架着梅子的胳膊往屋里走。大娘从屋里一边哭骂一边走到门口，一把吊着梅子的衣服，扇梅子的脸巴子。“啪啪啪……”
“你这个扫把星，你还额儿子，你还额孙子，你咋不死呢，你咋好好的活着呢……呜呜”
阿木伸手挡大娘的手，有几下都打到了她身上。赶来的大堂嫂一把拉住了大娘，把她往屋内拖，这才让阿木她们进入堂屋拐进了梅子和老五的里屋。其实以前大娘对梅子特别好的，两个女儿嫁得远，把梅子当女儿待。梅子和大娘处得不像婆媳两像母女一样，这次出事了，大娘一反常态，把所有的怨恨都归给了梅子。她认为是梅子害死儿子和孙子。
大堂嫂在外面劝大娘，说不幸中万幸，梅子肚子又怀了一个孩子，不管怎么样，还能给老五留个种下来，也是万幸的了！小堂哥把梅子平稳的放在床上后就出去了。
阿木闻到梅子身上的臭臭的味道，想着这么多天没有人伺候她，估计都没有洗擦过一下。拿着盆打来了水，帮她里里外外擦洗了一下，又找了衣服要帮她换上。梅子的裤子脱不下来，那原来裁断了裤子腿被石膏挡住了。阿木拿来剪刀把裤子腰侧边茈开，把她的内裤也是用剪刀剪开了，和外裤一起拽了下来。梅子从阿木手上夺过毛巾自己擦洗身体，一声不吭，大娘还在堂屋里哭骂。阿木翻出老五哥的大裤衩给梅子慢慢的套上，她自己的穿不了，腿上的厚石膏太大了。又找到一件短裙套上，上身换上一件短袖衬衫。
收拾好了的梅子坐靠在床上，目光呆滞。她不哭也不说，阿木看着心里难受。找来梳子一点一点整理她那打结的头发，梅子推开阿木的手，把自己头要往床边的柜子上砸。突然的这样阿木吓一跳，一把搂住梅子紧紧抱住她，不让她动弹。梅子在阿木怀里挣扎了一番，停住了。哇的一声，大声地哭起来，哭得阿木也跟着一起哭。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阿木心里想着，屋里屋外都哭成了一片，不知道哭了多久，梅子才停下来……
自从梅子回家后，阿木一得空就往她家跑，帮她洗洗衣服，逼着她为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吃饭。渐渐的梅子的脸色好点了也能拖着腿杵着拐杖走路了。她好点了大娘又病倒了，隔壁的大堂嫂经常来照看一下，做点吃的送过来。梅子拐着腿天天照顾起大娘饮食起居，日子一日复一日的过着。
转眼阿木的大姐家宝宝满月了，姐夫一家三口回来娘家。在这个月内，阿木见到过宝宝两次，是和阿娘一起去送月子礼的。每次见到宝宝都有变化，小家伙长得真快，脸上那毛毛的东西都没有了，白白胖胖的娃娃好可爱，越长越像画报上的宝宝了。阿木感觉好神奇，远来人就是这样慢慢长大的。
阿木和三姐围着宝宝，一会儿捏捏手一会儿又掐掐脸，大家笑成了一片。
“婶子，婶子，你快去看看吧，我小婶子好像不行了！”
老五家的小堂嫂急急忙忙进来院子，看着大家一起围着孩子玩，喊道，阿娘立马把孩子递给大姐，站起身来拍拍身上衣服。
“走，额去看看，哎，这个老姐姐心病难医啊！”
老五哥的阿娘自从病了以后一天比一天严重，看了医生也不见好。
“是的，小婶子就是接受不了老五他爷两一起走了的，梅子给她端饭她都不肯吃，我们怎么劝都听不进去。哎，要是走了，梅子一个人也是可怜的，现在肚子里又有一个孩子！以后的日子咋过呦！”
阿娘和小堂嫂一边走一边说着。
“那也没办法的事啊，你们妯娌两个要帮称点啊！通知了老大老二了没？”
“那是肯定要帮称啊，昨天就打了电话，估计今天晚上就要到家了。”
“她这两个闺女嫁那么远，哎…………”
阿木站在门口，看着阿娘她们远去，想着梅子现在是什么情况。如果大娘死了，她就一个人了，现在又怀了孩子。想想她真的好可怜，娘家人又不在身边，婆家的人又没有了，想着以后她还要一个人带孩子！
转过头来看着院子里，家里人一起围着大姐在逗孩子，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到了晚上，阿娘回来了。吃了点饭又去了梅子家。阿娘说晚上要给大娘穿寿衣，说天这么热，今天晚上肯定是熬过不去的。要在她咽气前帮大娘的寿衣穿好，让她安安稳稳的走。
大姐满月回娘家要住几天的，阿奶不让阿木去梅子家，说宝宝在家里，让她帮大姐照看宝宝。她和阿娘一起去梅子家帮帮忙。
第二天早上起来，阿木就听阿爹说梅子的婆婆昨天夜里咽了气，人走得还算安稳。阿木心里难受，想着这一家人突然的就剩下梅子一个人了。可怜的梅子，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第十五章 变化
天气越来越热，整个暑假，阿木都在大姐家的宿舍楼里带孩子，大姐生宝宝后身体虚弱的很，恢复的很慢。大姐夫又老是加班不在家，阿娘就让阿木帮大姐带带孩子，好让大姐轻松一点。
这个暑假阿木过得特别轻松，宝宝特别好带，乖的很。不爱哭，一逗就笑，比起在家里做家务，阿木宁愿天天带孩子。没事抱着宝宝下楼玩，宿舍楼离街面就隔条马路，对面街有一家是卖磁带的，天天大喇叭播放着流行歌曲，阿木在楼下就听的到。天天打带着宝宝出来散步幌子，其实就是出来听流行歌曲的。什么李春波的村里一个姑娘叫小芳，什么周华健的花心，还有张学友的吻别……得空的时候阿木还用本子抄点歌词，自己在家学着唱，小日子过得惬意的很。
好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暑假结束了。阿木又开始按部就班的上学放学，每天仍然从梅子家门口路过，看着她的肚子渐渐的隆起，变大。梅子总是一个人呆着在家里，不愿意出门，不愿意和村里人说话打交道。阿木休息的时候经常去她家玩，陪梅子说说话，帮她干些简单的活。
时间一天一天的这样弹过，转眼又一年过去了，阿木十六岁了。这一年内发生了好多值得开心的事，梅子生下一个男孩。这个孩子的到来，梅子改变许多，人也开朗起来，不再一个人躲在家里闷着，经常抱着孩子出来和村里的婶子小媳妇大姑娘们啦呱家常，脸上的笑容也有了。二哥也在年初的时候结婚了，还没入夏二嫂又怀上孩子。就连大姐的宝宝也开始走路了，家里喜事连连，家里的大人整天都是乐呵呵的。最兴奋的事是三姐考上了大学，十里八村的就出了她一个大学生。全村里的人都来恭贺，家里所有的亲戚朋友像走马灯一样来家里做客，阿爹喜得连摆了三天的席面，都笑得合不拢嘴。唯一一件不值得提的事，就是阿木高中没考上，中学毕业后去了城里的服装厂里当学徒工。
阿木每天早上切上两块咸肉或者是咸鹅块再抓上一把米，放在铝制饭盒内。放在自己缝制一个小布袋里，挂在三姐丢给她的那辆24凤凰牌自行车龙头上，跨上车骑去服装厂上班。
刚刚进厂的阿木只是在后道做一些包装封口的活，三个月后开始检查衣服剪线头的一些零碎的活。半年以后才给进机组车间，上机子学习切边，锁边，打眼，锁扣等一些最简单的机工活。一年以后，阿木才成为了一个正式的机工员工，脱离学徒工，真正的开始拿全额工资。阿木拿到第一个月机工工资六百块钱时，开心的要飞起来了。虽然老机工已经拿到八百多，但是她已经很满足了。服装厂经常加班，每次加班都是近夜里了，她就不回家去城里的小姑家睡觉。
阿木拿到六百块钱时，想着以前每个月领一百块钱的学徒费，现在一个月就抵半年的学徒工资，兴奋的状态溢于言表。因为阿娘说拿到机工工资后，每个月阿木有一百块钱的自由支配权。她以前每个月一百块钱的学徒费都是上交的，一个月阿娘给她五块钱揣兜里，怕有时爆车胎什么的维修费用。从这个月开始，上交五百，有一百块钱了可以自己掌握着，你说她能不兴奋的吗！
阿木想着想着就乐，脚下用力蹬自行车，今天好不容易下班早，她想早点回家。这一个星期都在加班，一直没有回家。她都想阿奶阿爹阿娘了，自行车在马路上飞驰。
路过造纸厂门口，跟着就一个大坡度。阿木远远的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马路中间，旁边地上趴着一个人。阿木手挤刹把，自行车速度慢了下来。越来越近，当离这车这人只有三四米的距离的时候，她看清楚是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人没有头趴在地上，脖子以上的部位好像被碾压成饼状平在地上，白色泥浆物呈抛射线喷散在前面，旁边还有一辆自行车倒在地上。黑色的桑塔纳轿车旁还蹲着一个小伙子，在那里哭。旁边没有任何人，除了刚刚停下来的阿木。
阿木顿时胃里翻江倒海，她赶紧把车推向马路一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阿不再敢往那边看了，赶紧推着车往前跑。跨上车使劲的蹬，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到家的，一路上脑海浮现刚刚看到的一幕。到了家门口，车还没支好，她又开始吐了起来。阿奶在门口的草堆旁拴草疙瘩，看到阿木这样，起身走来：
“你咋滴啦？咋吐了？”
“我，我，我看见人……哇……”
话没说完整又开始吐，胃里都吐空了，就是一些水吐了出来。
阿奶走到身边，用手帮阿木拍拍后背。
“怎么回事啊？”
阿木跑进伙房舀了水喝了两口下去，顺了顺。感觉好多了。才把刚刚看到的告诉了阿奶和在伙房里做晚饭的阿娘。
“哎，又是毁了一个家呦！”
阿奶一边叹气一边出去继续拴她的草疙瘩了。
“你以后骑车一定要慢点，不能快，知道没？天黑了下班就不要赶回来，就去你小姑家。你阿爹前天还说要送点稻子去小姑家的，你和兰兰睡也方便的。”
“现在出车祸的人真多，今天听到这里，明天听到那里，哎，你在外面上班，额们在家就是担心着你骑车快，怕出事。”
“………………”
阿娘在絮絮叨叨的，阿木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在想着刚刚看到的场面，是不是就是老五哥和柱子当时的场面。难怪梅子一年的时间都没有晃过来，要不是有这个孩子，估计梅子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样的画面。想想，车祸真可怕！
第十六章 电影
一晃阿木在服装厂工作已经有两年了，也成了一个老机工了。厂里还是没日没夜的加班，回家的时间很少，几乎天天都是住在小姑家。
又加班到九点多，阿木正要去车棚推车，被同组的李大姐喊住了。
“阿木，今天又去你小姑家吧，能帮我带一下东西吗？”
“李大姐今天又想带什么给你兄弟啊？”
小姑家隔壁就是李大姐弟弟家，李大姐经常让阿木给她弟弟捎带东西。
“我家那口子昨天单位里发了两桶豆油，我想给小弟捎一桶去。哎，没办法的，弟媳这几天又和小弟吵架的，昨天又闹得我妈那里去了。”
“拿来我给你捎过去，你老是这样贴补娘家弟弟，也不是个事儿。”
“没办法啊，小弟工资拿的低，我再不帮衬帮衬点，他们日子不好过，弟媳的马上就要生了，能帮一点是一点吧！谢谢你啊，每次都麻烦你，天天加班，想去看看都没功夫。”
阿木笑着接过油桶，挂在车龙头上，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到了小姑家门口，看到隔壁家的灯都熄了，想着估计睡觉了，明天早上再给他吧。
小姑家灯还亮着，兰兰的屋也亮着。
“是阿木吗？”
小姑听见开门声音，问道：
“小姑是我，你还没睡啊？”
“没呢，等你呢，我和你姑父明天一早要出门去南京，省的一大早喊你，隔壁李平媳妇下午来家，让你明天早上上班的时候去她家一下，说让你带什么东西给她姑姐。”
“哦，我知道了，她姑姐今天还让我带油给她，刚刚看她家没灯了，就没喊门了，明个早正好送油过去。小姑你早点睡吧！”
边说边踏进兰兰的房门，
“作业还没写完呐？”
“快了，马上就好了，姐我有点饿了，你饿不？”
“嘿嘿，我也有点，我去炒点蛋炒饭来，我们俩一起吃。”
“好好，姐你做的蛋炒饭最好吃。”
“你快写作业，马上就好。”
阿木轻轻的摸进厨房，一会就把饭炒好，端进屋里和兰兰一起吃起来。
“姐，隔壁小嫂子家来了一个人。好像是她娘家弟弟，长得好看好帅的！”
兰兰比阿木小两岁，正在读高中。阿木用筷子往兰兰的头上一敲，
“小毛丫头，还关注人家帅不帅，心思不放在学习上，想什么呢！”
两姐妹笑成一团。
第二天早上，阿木提着油桶站在隔壁家门口敲门。
“谁啊？”
开门的是一个小伙子，二十出头的模样，个子高高长得挺精神的，有点像电视剧里的孙兴，阿木没见过。估摸着就是兰兰说的那个长得帅的人。
“李大哥在家吗？他大姐让我带油过来。”
“是阿木吧，进来进来，正好帮我把这纱线带给我姑子去，前几天跟她说好的，她婆婆答应帮忙给我宝宝打两件纱褂子的。”
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从里屋出来，对阿木说道。
“嫂子，给我吧，正好马上就上班去了。油，给你！”
阿木把伸手着，小伙子接着，眼睛盯着阿木看。阿木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接过纱线，转身就要走。
“阿木，来套个塑料袋，别弄脏了。”
阿木又转回来，把手上的线放进递过来的袋子里。赶紧退出门，感觉脸都发烧了。
“你老盯着人家小姑娘看干嘛？把人家盯得都脸红不好意思了。”
阿木听见身后的小嫂子在数落她弟弟。
又加了两天班后，厂里通知放假三天。好久没有放假了，车间里工友们一起起哄说要去看电影，最近正好在放好看的电影（真实的谎言）。阿木早几天就听兰兰说过，主演的施瓦辛格老帅老帅的，其实她并不关心电影好不好看，演员帅不帅，她就想能回家一趟。都有十来天没有回家了，想着马上下班后回小姑家把衣服拿着，赶紧回家去。
下了班阿木赶紧来到小姑家拿衣服，天气热了，前些日子带来的长袖厚衣服要带回家去，换两身夏天的衣服过来。刚刚骑到门口，又看到隔壁家门开着。大肚子嫂子在门口扫地，看见阿木回来打招呼，
“阿木，今天早吗！”
“嫂子好，今天厂里休息，要放假几天，我过来取一下衣服，马上回家去！”
“阿木，你放几天假？你这几天不过来了吗？”
“我们放三天，我上班了后再来，有事吗？”
阿木想着她又有什么东西要捎吧。
“没事没事，我就是想着老是要你捎东西，让你捎来带去的，老麻烦你，我老想谢谢你，我听强子说这几天电影好看，我请你看电影好不好？你喊上兰兰，我们一起去看电影！”
“不用客气的嫂子，没事的，就是顺便的事儿。”
“强子在我这里呆几天，马上也要报道上班了。天天和我咕叽要去看电影，他姐夫这几天加班，不得空。我们几个一起去吧。”
阿木觉得不好意思，去也不好不去也不好。愣在那里不知道说啥好了。这时，兰兰放学回家正好进门，
“谁要看电影啊？”
“是我喊阿木还有你一起去看电影去，明天正好你也休息，兰兰你去不？”
“好哇，好哇，明天去看吗？还是今天晚上去看？”
兰兰兴奋的要跳起来，拉着阿木
“姐我们和嫂子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吗！”
“要不然就今天晚上去看，你明天早上再回家？省得你今天回家了，明天又要赶过来，行不？”
“行行行，我替姐答应了，我们赶紧吃饭，一会儿我们一起去。明天我还要补课，今天晚上正好，正好！”
兰兰拉着正在抓头的阿木就进屋，小姑在做饭了。
“妈，隔壁嫂子喊我们一起去看电影。饭好了没？你弄快点啊！”
“李平媳妇早上就问我了，我不知道阿木今天休息的，赶巧了。”
小姑笑着说，阿木觉得今天小姑笑的不大对劲。姐妹俩各扒拉了一碗饭下去，正准备出门阿木被小姑喊下来。
“你这一身臭汗的，换件衣服去。”
阿木闻闻自己的衣服，没觉得有味道啊。还是听话的进屋换了一件。
“妈，我也要换衣服吗？”也准备进屋，一把被拉住。
“你换啥衣服啊！就这样，赶巧了，明天休息，要不然不准你去。快考试了。”
“你懂不懂要劳逸结合！大姐就给你逼成了书呆子了，还来逼我。”
兰兰愤愤地吼起来，这时阿木已经换好衣服了，换了一件白底碎黄色花长袖衬衫，有点热，把两边袖子挽上去了。因为小姑家这里带来的几件衣服都是长袖的，这次回家一定要换两件短袖的衣服来。
两个人走出门，推车时就看见李家嫂子和她弟弟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们了。李家嫂子说，不用骑车了，他们一起打个车，也不远，五块钱就到了。他们走到路口，伸手招来一个黄面滴，一起来到电影院。
阿木很少看电影，在家里的时候，和三姐看过几场电影。在城里两年多了，还没去城里的电影院。她感觉这里的电影院比镇上电影院大好多，李家嫂子的弟弟去排队买票了，好多人在排队。兰兰在电影院门口跑来跑去，电影院门口阶梯上都坐满了等候时间的人。有几个小商贩在卖黄牛票，不想排队买票的人在询问价格。
李家嫂子和阿木站在一处啦呱。
“阿木啊，你今年十九了吧？”
“嗯，是的。有男朋友了吗？”
“嫂子，我还小呢！没，没”
阿木被问的羞得脸通红，小嫂子拍拍阿木的衣服，有点褶皱，她拍拍又拉拉。
“阿木，你长得真秀气，以后啊就在城里找一个对象，不要回你们那镇里找，种田的都累死了。城里的都是工人，拿工资多好啊。对了，下个星期一强子就进马钢厂里上班了，我爸爸退休了，他顶职去的。以后就是马钢工人了。”
“那是好事啊，现在进马钢不容易的！”
阿木知道，本地最近流行风，有句流行语出来（不当马钢工人，必当马钢夫人）。因为这个城市目前最好的工种就是进马钢，工资待遇高，又是国家企业，所谓的真正铁饭碗。谁家出来一个马钢的工人，走路头都要抬高几分，说话都声大几分贝。找媳妇都是要挑的，嫁女儿都是要选人家的。
阿木知道这个行情的，小嫂子刚刚说这个意思就是要和她显摆一下。票买到了，还要等半个小时才能放影。强子说到旁边茶水吧坐一会，阿木就跟着小嫂子一起进了茶水吧间。这时兰兰跑的没影了，小嫂子说，她去门口看看，让阿木和强子先进去。
两个人坐在茶水吧里长椅上，强子点了两杯橙汁，递给阿木一杯。
“我叫强子，你以后就这样喊我。”
“好，我知道了。”阿木头低着，觉得有点难为情的。
“我下个星期就开始上班了，以后每个星期天休息，我休息的时候可以喊你出来看电影吗？”
“哦，我要上班的，我们厂经常加班到很迟，下班早的时候我要回家。”
“没事，等你有空的时候，我们一起来看。”
阿木脸发烧的厉害，自己感觉滚烫滚烫的。想着兰兰跑哪里去了，怎么还不来。阿木老是低着头喝饮料，不一会儿就见杯底了。
她起身对强子说：
“我去看看兰兰跑哪里去了。”
说完拔腿就走，强子立马跟着她后面。出了茶水吧就看到小嫂子和兰兰一起站在那里说话，
“你们咋不进去啊？”
“马上就要开门了，我们在排队，要不然要排到最后了。”李家小嫂子抢话回。兰兰拉着阿木，
“姐，你脸咋这么红啊？你刚刚喝酒了？”
阿木不知道怎么回答兰兰，小嫂子一把拽过来兰兰，拉着她往一边走去。
“兰兰，走，嫂子给你买瓜子去！阿木强子你们俩排队啊，马上就要进场了！”
“我知道，在排着呢！”
强子回答到。阿木把脸转过来看别的地方，她发现强子老是盯着她看。弄得她很不自在，赶紧站在电影院门口人群中排队。
进了电影院，小嫂子拉着兰兰和她坐一起，阿木和强子坐在一起。整个电影中，一半的时间强子不看屏幕老是瞄阿木，阿木从眼角的余光看到强子在偷看她。她心里就像揣着一个小鹿一样，上下直跳唤。好不容易挨到散场，小嫂子拽着兰兰走在前面，强子阿木落在后面。强子老是找阿木说话，告诉阿木他以前在哪里上学的，又在哪里上过班，还说笑话给阿木听。
回到小姑家，兰兰在床上掐阿木，说她今天不是看电影，是去相亲的，笑话阿木。惹得阿木又打又掐兰兰，她觉得羞死人的，不给她说。
第二天不上班，阿木要回家。一早把衣服收拾好了，推着自行车和小姑打招呼。
“小姑，我回家了啊，放三天假，这几天不要留饭了。”
“知道了，你路上骑车慢点，注意安全啊！”
“我知道，走了！”
跨上车就走了，骑一会儿后，感觉后面有人跟着她，一回头吓得差点摔一跤。赶紧下了车，
“你干嘛去？咋跟着我呢？”
“我没事，就送你一段路。”
是强子在后面。看到阿木发现了他，上前停住自行车说道。
“走吧，我陪你走一段，我今天也要回家了，我在姐家呆了一个星期了。”
“哦，你也要上班了。以后就不能经常来你姐家了，对了你说你有休息天的”
“嗯，是的，有规定的休息天。和你们厂不一样的。”
“我们厂一直都是加班，加班，不加班才不正常，加班才是正常的。”
“国营单位和私人单位肯定是不一样的，要不然人为什么挤破脑袋都想进国营单位的！”
他们一路骑车一路聊天，感觉路程变短了，不一会儿就出城进了镇，在镇口，强子停下来车。
“你家真远啊，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你回去吧，我也回家了。”
“嗯，你回吧，我马上一会就进村了。”
阿木看着强子骑车走远了，才上车的。她觉得心里美美的，说不上来哪里，就是感觉美美的！
第十七章 约会
三天的假期一直都在家里，帮阿爹阿娘干一些农活。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三天过得特别慢，有点期待早点上班去。
没事的时候阿木坐在院子里发呆，二哥的小侄女老是过来拽她的头发。阿木的长马尾被两周岁的侄女盘来拽去的，她才想到要把头发弄一下了。看同车间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什么流行就跟着去弄，她也想去理发店收拾收拾。想到这，突然把小侄女一把搂住怀里，用头发稍扎囡囡的脸：
“喜欢小姑的长头发是不是，剪下来给囡囡装上好不好？好不好？”
囡囡被扎的直叫唤，
“不要不要，小姑坏，小姑坏！”
挣扎出来一溜烟就跑了。阿木看侄女跑开了，对着伙房喊：
“二嫂，你下午有空没，我们一起去街上弄头发去？”
二嫂在做饭，拿着锅铲子跑出伙房，
“你想咋弄啊？我早就想去弄头发了，听说现在流行什么离子烫，弄得头发顺溜顺溜的。咱们下午去？”
“嗯嗯，好，哪个好看就弄哪个。二嫂你有没有钱啊？我怕钱不够，你问阿娘要一点呗，我怕给她骂。”
“我等阿娘回来说说啊，阿娘肯定会给的！”
阿木知道，阿娘对二嫂最好，要什么给什么。就对她不好，还老骂她，虽然一个月有100块钱的自由权，买了什么，在哪里花了还要报账给阿娘。这个月到现在还没开工资，上个月的钱给兰兰买了些东西，自己再花点，没剩下多少了。
吃了饭二嫂在阿娘那要到了钱，姑嫂两人在理发店里呆了一下午，又是拉又是拽，弄得头皮生疼，都烫了离子烫。两个人的头发变得麻溜的柔顺笔直，一插梳子就滑掉下来的那种。两人相当满意，虽然这几个小时内头皮弄得好疼，但是看到效果后，那些都不是个事了！
弄好头发还有剩余的钱，两人又各自扯了几米布送到街上的裁缝店里，一人做一套夏服。
三天假结束后，阿木又恢复正常的上班，加班。每次回到小姑家，在门口不自觉的往李家嫂子门口瞅，心里有点小期盼。
到了星期天的早上，阿木正准备去上班，在门口看见强子推着自行车站在路口在等她。
“我今天休息，你今天几点下班？”
阿木看到强子脸一下子红了，低着头不好意思正面看他。回道：
“不知道呢，估计要加班的，昨天快九点了才下班的，今天还不知道呢，估计不会太早的，最近厂里在赶一批货。”
“你要是下班早，你就打电话给我，这是我的BB机号码，我看到留言，我就去你们厂门口接你，送你回家好不好？”
说着就凑上前塞给阿木一个小纸片，上面写着几个数字。
两人推着自行车一边走一边说着。强子告诉阿木，他准备买一辆摩托车，以后就更方便了，这几天在练习骑摩托车，考证呢！
这几天一直都在加班到九点多，阿木一直都没机会去打强子的BB机。又是一个星期过去，一直没有见到强子。阿木已经把强子的BB机号码记得牢牢的，想着哪天不加班了，就可以试着打一下。
厂里这批货终于赶完了，中午厂里就通知下午放假了。阿木开心极了，在厂门口的门岗打通BB机号。
“喂，你好，请给机主留言我下午放假。”
“好的，马上通知机主，需要回复电话吗？”
“不需要，不需要”
阿木兴奋的手的有点抖，电话都没有挂上，又重新挂了一次。今天不是星期天，她突然想起来，强子也上班的。在厂里蒸了饭，不着急回家，吃了饭再回小姑家。
回到小姑家，阿木换上那天新做衣服。淡绿色的短袖衬衫和百褶裙，头发顺溜顺溜的披着。对着镜子阿木左瞅瞅右望望，满意极了。不一会儿，就听到门口有人喊
“阿木，阿木”
阿木从窗户看出去，是强子。
“你今天不上班呀？我还以为你要迟点才能来呢！”
阿木走了出来，看见强子骑着一辆崭新的幸福125摩托车。大红色的漆在阳光下闪着光，强子身穿白色短袖T恤配着淡蓝色牛仔裤，干净利落。
“我现在不再上长白班了，三班倒。昨天晚上大夜班的，早上下班我就睡觉了，刚刚起来才看到BB机上留言。”
阿木看着大红色这摩托车，不知道下面自己要说什么。
“我们两看电影去好不好。迟一点我直接送你回家。”
“现在看电影？”
“嗯，走，赶紧上车，下午两点半有一场，快点还来得及！”
强子一伸手把阿木一拽，阿木跨上车，不知道手该放哪。
强子反手拉到阿木的手拽到他的肚子上，
“抱着我，要不然要摔跤的，我急急忙忙来，帽子都没带。”
摩托车一加油门往前一冲，阿木猛的往前一撞跟着后仰，吓得她感觉搂着强子。她羞得满脸通红，感觉自己紧靠强子的后背，有意识的留点空间，手拽紧强子的衣服。
赶上了两点半的电影，白天看电影的人不多。他们的票买的是前排的，但强子拉着阿木的手走到后排的位置上坐，后面的座位都是空着的。强子买了一袋金桔话梅和一袋开心果，两人边吃边看电影。强子总是有意无意的碰阿木的手，阿木一个劲的躲。是个喜剧电影，每次看到发笑的地方强子就看着她笑，还不经意把手伸到阿木坐的椅子的靠背上来，时不时地碰一下她的左肩膀。弄得阿木紧张得要死，一会儿屁股往前挪，一会儿往后靠，避开强子的胳膊。
看完电影四点多了，强子送阿木回家。骑摩托车比自行车快几倍，半小时不到，就到了阿木家的村口。
“我明天早上六点半到这里接你，你不要在家吃早饭，我带你去吃大肉面！”
阿木笑嘻嘻的点点头，望着强子走远了才转头回家。
走到塘埂上，后面骑车过来的是阿爹，正好下班回来。
“刚刚是谁送你回来的？”
阿爹从身后突然冒出来，吓了阿木一跳。
“我，我的一个朋友。”
阿木紧张的话都不利落了。阿爹没吱声，上前一步进家去。
晚饭后，阿木帮阿娘洗碗。阿娘问阿木：
“你爹说有人骑摩托车送你回家的，谁啊？”
“是个朋友。”阿木不知道怎么说。
“哪里的朋友啊？额们也没有听说过啊？”
“是小姑家那边的。”
“你爹说让你迟两年再谈对象，说你还小，不懂事。”“是朋友也没关系，不要老是要人家请客花钱，看个电影喝个水什么的，你也要花点钱，不能贪人家小便宜，知道不。还有啊，不要单独和男生一起出去，约个你们厂里的姐妹一起。女孩子家家的，要有点注意的。不要随随便便就和男孩子出去玩，也不安全啊！”
阿木把碗洗好了，坐在小凳子上听阿娘在念经。
“我和你说话，你听进去没？”
“听见了，我以后注意就是了。”
阿木有点不耐烦，
“你看大海的媳妇，你不知道啊，没结婚就怀孕了，现在大海娘对她的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女孩子家太随便了，在婆家被看不起的。”“你再看看你二嫂，娘和你说的，你要记在心里，女孩子要稳重一点，不要疯疯傻傻的，有些规矩是要守的。你也大了，有些事要明白！”
“阿娘，我知道的，知道的。”
阿木被阿娘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对了，你明个回来早的话去看看梅子，今天她大堂嫂在晒稻场骂她一下午。”
“什么事？，为什么要骂她？”
“哎，寡妇门前是非多。她又年轻，你有空去看看她，可怜的，一个人拖着个孩子，就靠卖点菜维持生活，也是难。你大姐这个星期没回来，明天早上，你路过她那，去问一下啊！”
“我知道了。”
阿木起身在打水准备洗澡……
早上六点半，强子在村口候着阿木。阿木跨上车，把手放在强子的肩膀上，扶着他的肩膀。
“你咋不抱着我，这样不安全的！”
强子有点感觉到阿木有心事，
“怎么了？家里人说你了？”
“没，你不是说要吃大肉面的吗，今天我请你吃吧！”
他们骑车到镇上拉面馆，点了两碗面，阿木抢先付了钱。强子边吃边说：
“你咋这么客气，女生和男生出来都是要男生花钱，你咋滴和别人不一样啊？”
“为什么只要男生花钱，我二嫂没结婚的时候，就不要我二哥多花钱，她们都AA制。”
“你二嫂这么时髦啊？这是外国人的习惯。”
“我二嫂说，谈恋爱谁知道谈不谈的成的，老是让男方花钱，如果翻了还欠人家人情呢！”
“哈哈，你是不是以后要和我AA制？”
阿木不好意思的低头赶紧吃面，没回答。
“我马上去一下对面楼，去大姐家打个招呼，你慢慢吃，马上就来。”
阿木吃完面，一路小跑去了。一会儿又跑回来。
强子回了城里想直接送阿木去厂里，阿木不肯，致意要他送到小姑家拿自行车。说晚上有可能加班，回家不方便，紧赶慢赶的还好正好卡着点没有迟到。
下午五点半下班，没有加班。阿木也没打强子的BB机，自己直接回家了。
第十八章 夜猫
晚饭后，阿木跟阿娘交代晚上去梅子家，不必给她留门，就在她家睡了。拿着一个袋子来到梅子家。
“梅子，梅子，是我，开门啊！”
阿木敲了几声门，看没人答应喊道。
“来了，来了！”
吱呀一声，梅子从里面把门打开了。阿木看着她没有穿好的衣服，估摸刚刚梅子在洗澡。梅子有点慌张，赶紧把衣领口的扣子扣上。
“你咋来了？”
“老是加班，也没时间回来，老想着来看看你。一直都不得空，你怎么了？这么紧张干嘛？你的扣子都扣错了！”
阿木笑着拉拉立在门边梅子的衣领，梅子才发现刚刚扣错了，又重新解开重新扣。
“浩浩呢？这么早就睡了？”
阿木边往里屋走，边问梅子。梅子看阿木进她的东屋，赶紧拉着阿木往西屋走，
“浩浩在这屋，他白天疯累了，天没黑就睡着了。”
“现在浩浩一个人睡了？”
两人进了西屋，这间屋原本是老五娘住的，三间瓦房，中间是堂屋。堂屋后面还有一间伙房，伙房的前门就是堂屋的后门。伙房还有一个后面门通着里面的院子，院子是和大堂嫂家的院子共用的一个院子。一般大家都从习惯前面堂屋进，她家的院子渐渐的都成了大堂哥家的。
阿木看见三岁的浩浩睡得正香，肚子搭了一条大毛巾。阿木把带来的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几件小孩子的衣服。
“这是大姐带回来的，小东现在长得特别快，都还很新，给浩浩穿。”
梅子接过衣服放在柜子上，拉着阿木坐在床边，
“替额谢谢妞子姐，浩浩衣服鞋子都是她给的，明天你帮额带点韭菜给妞子姐啊，今天割了不少。”
“你自己留着卖吧，我阿娘经常送菜去的。”
这时堂屋传来门吱呀一声响，又听见梅子家伙房里有声音。
阿木站了起来，问
“什么声音？有人进来了”
“估计是门没关，被风吹的响的吧，额去看看。”
梅子起身出了西屋，阿木也跟着出来，看到堂屋的大门是没有关。梅子把门推上，闩上好木闩。
“我刚刚听到好像是后门的响。”阿木不放心的跑到堂屋后门看伙房里乌漆嘛黑的，又折回来。
“估计是大嫂家的猫又钻进来了，阿木，进来，不用管。”
阿木跟着梅子进了东屋，屋子里都还是整洁的，五斗橱上放着一大相框，是梅子老五柱子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照片。老式木质的床挂着白色的纱帐，床上铺着凉席，毛巾毯挂在床边。梅子把毛巾毯拿起来往床里面放放，两人坐上了床，摇着扇子。
“我听阿娘说，前个大堂嫂在晒稻场骂你？怎么回事？”
“她想骂，额不能封她嘴不成。”
“为什么啊？总得有个由头吧？”
“大哥送额去两趟城里，浩浩前几天老是发烧，镇上的诊所让额去城里大医院检查一下。额就喊大哥送了一趟，后来又去医院拿药又去了一趟，大嫂就闹腾了，说大哥老往额屋里跑。”
梅子不急不躁慢慢地说着，
“说额勾搭大哥，说额偷她男人呗！”
“大堂哥原本就是开黄面滴，送谁不是送啊！”
“大哥送额和浩浩去城里，就没有做到生意，后来去城里拿药，额又没钱，是大哥给付的药钱。大嫂后来知道了……”
阿木心疼梅子，她搂着梅子，知道她的不容易。浩浩从生下来就体弱，老是生病，经常去镇里诊所打针。
梅子突然问阿木，
“阿木，今天听小嫂子说，看见昨天下午有个骑摩托车的小伙子送你到村口，咋滴，你讲对象了？”
“没，刚刚认识的一个人。我阿娘说现在不让我谈。”
阿木觉得有点难为情，拿着扇子使劲扇，觉得脸发热。
“你都十九啦，还小啊？额十九柱子都……”
梅子突然噎住了话，阿木知道她想到了小柱子，赶紧转移话题。
“我三姐还没找对象呢，我总不能上她前找对象的。”
“姐姐不嫁耽误妹子工！哈哈”
梅子瞬间又好了，对阿木开玩笑。
“梅子，你有没有想过再重新找个人嫁了？”
“谁要额这个寡妇啊！村里人都说额命硬，克夫的命。”
“胡说什么啊，遇到合适的你就嫁了，你一个人带着浩浩多苦，你要是上班，孩子没人带，不上班又没钱。”
“老五爷儿俩用命换来的那点钱，浩浩三天两头的跑医院，都花了差不多了，以后浩浩上学，额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你天天靠卖菜能有多少啊？”
“………………”
两人嘀嘀咕咕到半夜才睡。早上起来迟了，阿木一拉门，门上的锁盘上掉下来一块新鲜的猪肉。
“梅子，梅子，谁在门上挂了一块肉呢！”
“是哪个猫叼来的吧！”
梅子从屋里出来提溜着肉进了伙房，嘴里说着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话。阿木觉得梅子和以前不一样了，说不上哪里不对了。时间不早了，阿木赶紧要回去要上班了，没多想了。
第十九章 确定
又是一个星期连续的加班，阿木一直没回家。这一个星期，除了两天强子上白班外，天天中午都到服装厂里来找阿木，趁她午饭的时间说会话。弄得厂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天天拿阿木逗乐子。
又到了中午，车间的姐妹陆陆续续去锅炉房拿饭。阿木还没出车间，同组的张姐在门口喊，
“阿木，你的原田浩二在等你了！你还在这磨蹭啥呢？”
“张姐！”
阿木不好意思的喊她一声，跟着她一起去锅炉房取蒸的饭盒。强子已经站在锅炉房门口了，手里提留着饭盒，他认得阿木的铝制饭盒，上面有铁钉画了一个木字。看到阿木过来，笑呵呵的说：
“给你拿过来了，给”
“呦！这是咱们阿木的原田浩二来了，真积极啊，天天来报道！”
张姐逗他们开心，强子也大方的喊了一声，
“张姐好！”
“你看看，嘴真甜。人长得帅，又勤快，嘴还甜！还是咱们的阿木有眼光！”
阿木羞得饭盒也不拿了，扭头就跑。强子拿着饭盒跟着追，旁边取饭盒的姐妹们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大家都在议论强子长得帅，和电视剧希望之歌上面的原田浩二特别像，所以大家都喊强子为原田浩二。
阿木跑回车间，坐在自己电机位置上，强子也赶到了。把饭盒递给她，阿木有点生气。
“不是说让你不要来厂里找我，让她们笑话死我了！”
“没事，她们也没说什么的，说说不就不说了。随她说去呗！你怕什么啊？”
“你坐远点，马上她们都要回来了，要不你走吧！”
“好好好，我坐这里好了吧！她们来了我就回去，行了吧！”
强子坐到阿木的对面的电机座位上，她才打了开饭盒开始吃饭。强子对阿木说，
“等到下回你休息的时候，咱们一起去北湖公园玩。听说公园里刚刚添了好好玩个设施，有个摩天轮，人坐在里面慢慢的转到很高的地方，特别带劲呢！”
“到时候再说吧，还不知道哪天能休息呢。”
还没吃到一半的饭，陆陆续续的有人进车间了，大家都笑笑，没有再拿阿木开玩笑了，也许是看到阿木的脸红了的缘故。
“阿木啊，慢慢吃，别着急啊！对了，强子，你天天跑服装厂，你妈知道不？”
说话的是李大姐，她靠着阿木身边坐下，也端着饭盒，快吃完了。
“我，我妈不知道。怎么啦？大姐？”
李大姐是他姐夫的姐姐，他们沾着亲。她放下方盒，摸着阿木的头继续说道：
“我就是问问，听说你们马钢工人讲对象特别挑剔的，什么长相啊身材啊，还有工作啊，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条件，户口！”
“什么户口？大姐你说的什么啊？”
强子有点不高兴，感觉他们是亲戚，却不像亲戚说的话。
“你妈没有和你说，讲对像要哪些条件的吗？哪些不能找，哪些条件不合适？你应该回家问问你妈！”
“我现在又不结婚，问这个干嘛？”
强子有点真生气了，不知道大姐说这些干嘛。旁边的张大姐刚刚坐下来，也搭话：
“是的呦，你天天往这里跑，你妈妈同意不同意啊？别到最后你妈不同意，你可就欺负了老实的阿木了！”
“就是！现在你们马钢工人都要找城市户口的女孩，农村户口的都不愿意的，阿木你是农村户口的吧？我记得刚来的时候听你说过。”
“你可要问问清楚，像阿木农村户口，你妈同意不同意的。我家门口的就有一个，谈了六年的恋爱，到最后因为户口还是翻了。”
李大姐和张姐一言一答，把强子和阿木说愣住了。阿木望着这两个大姐，饭也不吃了，她不知道她们的用意是什么。强子有点恼了，站起来就走，连和阿木招呼都没打。
“大姐，你们……”
阿木没忍住问，李大姐，拍拍她身上的线头，继续说，
“阿木啊，不是大姐泼你冷水，这个小伙子呢，看着还不错。但是他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我家小弟可是领教得透透的啦！弟媳人还不错，当初看上我小弟，她起初家人不同意的。嫌弃我小弟工作不好，拿钱太少，虽然结婚了，但还是经常挤兑我小弟，有事没事敲打他。弄得弟媳妇老是和我小弟吵架，我们这边都愁死了，虽然我们都是亲戚，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这家人不大好遇的。”
张姐也凑过来，坐在阿木旁边。
“小伙子好，婆婆不好，嫁过去也是淘气的，她要是嫌弃你的户口，到最后不同意，吃亏的可是你阿木啊！”
阿木这才明白，两个大姐是为了她着想。
“现在你们才刚刚开始谈，把这些弄清楚一点最好，省得以后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对的对的，阿木啊你要放明白点，我们都是过来人，不会害你的！”
阿木点点头，心里揣摩着，强子的家人会不会嫌弃她是农村户口的。
下午五点半下班，阿木又可以回家了。空闲的时候在厂里用碎布片拼起来做了两个布袋，想着带给梅子卖菜用。晚饭后，洗了澡，和阿奶唠会嗑，又跑去梅子家。
刚到梅子家门口，就看到窗户开着窗帘拉着，灯光投射到窗帘上，有两个人影在晃动，阿木想着，梅子家来客人了？，这么晚了谁还没回呢！正要敲门，听见里面说话声。
“这下就不热了，装好了，这个比台式的好，这样到处都有风。这是开关，一拽就成，就和开灯一样。”
“额知道，比台式的费电不？别老费电啊？”
“没事，不费多少，到时候我给你交就是了！”
阿木听出来了，是大堂哥和梅子的声音。她愣在门口，想是敲门还是不敲门。
这时又听见两人的声音，好像是拉拉扯扯的碰撞的声音，又好像是撕扯衣服，脱衣服的声音，
“大哥你还不回去啊，大嫂一会要找你了，呜……呜……嗯……”
“我和她说去打牌了，今天不会找我的，能多呆一会儿。别动，呜……嗯嗯……”
“大哥，不要……嗯嗯……嗯……”
“咯吱，咯吱……”
跟着就是床晃动的声音，阿木站在门口，听得脸发热发烫。她转身拔腿就跑，一口气跑进家，钻进房里。才发现手上的那两个布包不见了，估计跑的时候掉了。
第二十章 甜蜜蜜
楠窝在床上感觉有点害怕，想着要不要告诉阿娘，想着以后见到梅子该怎么说，又想着大堂嫂骂人的模样……
这一夜阿木做了一夜的梦，早上起来感觉好累好累，但又想不起来具体的梦见什么。
一连两天都没加班，阿木天天都回家。强子这两天也没来找她，张姐开玩笑的说，她们把原田浩二给吓跑了。在第四天晚上下班的时候，强子站在服装厂第二个路口等阿木。
远远的阿木就看到那辆大红色幸福125停在路边，强子蹲在路边抽烟。这是阿木第一次看见强子抽烟，看到她骑车过来了，立起身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
“下班了啊。”
“你站在这里干嘛呢？”
“我想和你说会话，你今天回家吗？”
原本打算今天阿木回家的，听强子这样一说，她的主意改了。好几天没有见到强子了，她也想和他说会话。
“我今天不回家，去小姑家。”
“那刚刚没蒸饭吧？”
阿木今天晚上不加班，没蒸饭，她摇摇头。
“那我们去前面先弄点吃的。”
两人一起推着车往前走了一段，又过了一个路口往里拐，是一个露天的菜市场，这个时间还有零星几个摊位上有人，大部分摊位都空了。旁边是一排门面房，是一些台球室，游戏机室，还有一些小卖部。也有几家早点小吃部，强子回头看看落在后面的阿木，
“前面有个大排档，我们俩在那吃点东西。”
阿木跟在后面推着车不吱声，两边望望，这个街面上的来来往往人还挺多的，虽然天已经擦黑了。到这条街的末端，有一家大排档，里面坐了几桌人在吃饭喝酒。外面摆了几个桌子，也有人在吃东西。强子把摩托车支好，找了位置坐下来，
“老板，两份三鲜炒面。”
“好嘞！稍等一会儿，这锅炒好就给你们炒！”
老板是个胖胖的大叔，老板娘在里间收拾桌子。阿木也坐下来，强子自己在墙角的筐里拿来两瓶汽水放在桌上。撬开一瓶往阿木面前一推，说道：
“你们这批货还有几天结束啊？知道什么时候能放假吗？”
“最少还有两天吧，你问这个干嘛？”
“我不是和你说过，我们一起去北湖公园玩的，你忘记了？”
阿木低头喝汽水，没有吱声。强子看她不说话，又道：
“你能不能不要听车间里的大姐们胡说八道。”
“我……”
阿木不知道该怎么说，强子伸手过来一把抓住阿木扶着汽水瓶的手。阿木抽手没成功，“干嘛啊？”
“阿木，你知道我的，我喜欢你，你是怎么想的？愿意和我处吗？”
“我，我，不知道。”
阿木紧张的使劲把手从强子的手中抽了出来，脸涨得通红。强子笑了起来，
“我知道，知道你也喜欢我的，是不是？呵呵，你看你脸红的，呵呵……”
强子越笑阿木越觉得羞，旁边桌的人都看着他们了，把头低了下来。“有什么好笑的！”
这时老板娘把两盘炒面端过来放在桌子上，强子从桌上竹筒里面抽出两双筷子。
“吃面！等会再说。”
两人一会儿就把炒面给消灭了，强子让阿木把自行车停在大排档门口，说带她去一个地方。阿木站在自行车旁边愣着，在想要不要跟他去。强子强制性拉着她上了摩托车，不远，就在前面一个石桥边停下来。强子把车停好，又拖着阿木往石桥上跑。然后他一屁股坐在石桥的阶梯上，指着天空说：
“看，今天月亮好圆！”
阿木抬头看着天空，今天是阴历十六，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感觉好像是真的，阿木心里美美的。她知道自己是喜欢强子的，只是自己不好意思开口而已。但是又担心厂里的大姐说的那些事，阿木也坐了下来。问强子：
“你问你妈了没，我是农村户口的。”
“我，我那天回去就问了，是我谈对象，又不是她谈，管她怎么说呢！”
强子有点不高兴了，捡起身边的石子，往前面狠狠的砸去。阿木感觉强子这话的意思有点明了了，她赶紧站起来，面对强子说：
“问过了？你妈不同意是吧？”
“我妈不同意是真的，但是我同意啊，那我姐当时和姐夫谈恋爱，也是不同意的，后来不也结婚了吗！你现在计较这些干嘛？”
“李大姐说……”
“李大姐，李大姐，管她们说什么呢？是我们两处对象，又不是和她，你不听我的反而听她的话！”
“我……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啊？，只要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不就成了，大人的事我们不管，我们俩好就成了。你想那么多干嘛？这几天给我妈烦死了，你现在又这样……”
“大人不同意，我们两怎么处对象啊？何况我阿娘也说我还小……”
“我的个天呐！你都19了，你以为你未成年啊？”阿木看见强子越来越激动，原本坐在地上的，现在站起来来回度步，边说手边比划着。阿木想回小姑家了，她转身下了石阶，往回走。
“你去哪儿？话还没说完呢！”
强子跑下石阶一把拽住阿木，
“我回小姑家了，现在不早了。”
“阿木！你躲什么呀？害怕什么？我妈现在不同意，时间长了她不同意也会同意的，只要我们能坚持下去就行。”
阿木望着强子诚恳的脸，她瞬间心里的寒冰融化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我……”
强子原本拽着她的手又一次用力，把阿木拉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阿木挣扎了一番无果，不动了。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女朋友！”
阿木感觉自己有一种幸福的甜蜜感觉从心底冉冉升起，不自觉的伸出两手搂着强子的后腰。
强子正准备低头亲阿木的脸，突然被旁边“哗哒”一声响，吓得他们两个人下子蹦跳开。原来桥底下有个人在下虾网，刚刚从桥下走出来，把虾网往地上一扔。这旁边还有个人在，阿木羞得扭头就跑，强子骑摩托跟着后面追。
阿木不让强子送她回小姑家，取了自行车自己骑车走了。一路上哼着邓丽君的甜蜜蜜，此时自己的心就如同这歌一样甜蜜蜜的……
第二十一章 分手
刚刚跨进小姑家大门，就听到小姑在里屋喊：
“是阿木吧！你到我屋里来，有点事问你。”
阿木掀开门帘，进去看见小姑在叠衣服。“小姑，什么事啊？”找了凳子坐下来等小姑问话。
“正好你姑父不在家，我问问你，这两天强子去找你了没有？”
小姑放下手中的衣服，坐在床边，一本正经的问：
“今天他姐来我家唠嗑，说以前不知道你是农村户口，以为你是城市户口，知道你阿爹是老师，说为什么买户口的时候不给你买。阿木，你知道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嘛？”
还没等阿木回答，小姑又说，阿木看着小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我不知道……”
“这家人怎么这样，前段时间，天天跑来找我，在我面前夸你，说你好啊，这个好那个好的，说她弟弟看上你了，让我说合说合。”
“我也是看她家只有一个男孩，姐姐又出了门，条件还不错的，又顶了他爸爸的职。才同意让你们处处看，我还没得空回去，和你阿娘他们说说这事，谁知道今天又来这一出。”
阿木没吱声，看着小姑有点不高兴，她不敢说刚刚和强子见面了。就安静的听小姑她一个人在说着，
“以后强子来找你，别搭理他，听到没有！话又说回来了，你爹也是倔，前年买户口的时候，明明有这个机会买的，他非不给你们几个买，人家想买还没有这个条件的。他就舍不得那几块田地，他自己的田没了，老想着把你们兄妹三个田占着。我都给他气死了！”
是的，那年买户口，直系亲属可以花四千块钱把农村户口买成城市户口，爹年轻的时候考得师范，户口上去了。原本他的田就被村里收回去了，三姐考上大学了，她的田也收回去了。所以那次可以买户口，爹不肯买，说有田还是保稳点。因为没有学历，再没有田，怕以后生变故。为了这个事情家里开了几次会，小姑嘴都说干了，爹就是不同意给他们姐兄妹三个买户口。现在强子家因户口的事，不想让强子和阿木处对象了。小姑想起这个事，就来气。说心里话，现在阿木也有点怨阿爹。
“阿木，阿木！”
阿木想愣神了，小姑喊她都没听见，伸手去摇她。
“你想什么出神了？我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我，我听见了，听见了。”
阿木被一摇一惊，赶忙应声。
“以后不要搭理强子，他男孩子无所谓的，你女孩子家家的，别到最后弄得满城风雨的，他说不谈就不谈了，女娃子名声最要紧，！你要听话，现在你们俩还没有正式交往，不谈就算了，以后有合适的小姑再给你介绍，现在还小，不着急的。”
阿木感觉自己前一刻飘到九霄云外里去，这一会儿又重重摔到地底下去了。心里感觉生疼生疼……
“你知道吗，强子姐说她妈妈给强子物色一个对象了。说是市政府宾馆的一个服务员，说人长得好看，个子又高，人家土生土长的城市人，说这个女孩的小叔还是市政府一个领导。说他这是攀上高亲了，就这两天强子就要和她见面了。”
这句话如同炸雷一样，在阿木心坎里炸开了。刚刚强子还说她是他的女朋友了，说只要他们坚持下去，他妈妈不同意也会同意的。这又怎么回事？他怎么没有提这事？刚刚心里是生疼，现在是撕裂的疼。
她坐不住了，起身往兰兰房间里走。小姑看阿木离开，又重复喊了一遍：“以后不要搭理强子，听到没有！”
阿木脑子里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她老是重复想一件事，为什么强子没有说他们家里人已经给他找了对象？为什么不告诉她。是不是小姑故意这样说的，骗她的？一晚上阿木脑海里全是小姑最后那一番话，她在真假两种可能中徘徊。
一夜没睡好，第二天眼睛肿的。这一天强子没有出现，又过了一天，他还是没有出现，阿木去门岗那里拿起电话又放下了，她没有勇气拨通那几个数字。等到第五天早上，强子出现在他姐姐家门口。
阿木推着车子去上班，强子站在门口。他低着头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子，阿木路过他身边停住了，看到强子不敢正眼看她，老是把头低着。
“你有话要说吗？”
阿木先开口了，她觉得今天强子不大对劲。强子停了脚，站在原地不动，
“我，我……”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要迟到了。”
“我，我妈还是不同意我和你对象，阿木，对不起！”
阿木等了五天，整整五天，他就给她说一声对不起。什么意思？
“你说对不起干什么？什么意思？”
强子的头低得更下了，又说一遍：
“对不起！”
说完后，低着头转身往他姐姐家门口走，进了姐家的大门。
阿木跨上车使劲蹬起来，这时她的心揪得疼，眼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厂里的，一整天没有说一句话，也没蒸饭，就趴在机位上做活。没活做了，她就找碎布条拼，拼了一块一块的布。
这一天下班早，通知第二天放假。阿木直接回了家，躲在自己被窝里哭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肿得睁不开。阿娘看到，问她怎么了，阿木说她害眼睛了。阿娘还给她找来眼药水让她滴，她不知道流出来的是眼药水还是她眼泪水……
中午吃饭的时候，阿木对阿爹说，不想去服装厂上班了，她想和私人裁缝店学手艺。阿爹想想，说这个好，自己学裁剪做衣服，以后可以自己开店。说荒年饿不死手艺人，说下午就去街上看看，找大姐问问有没有熟人可以介绍哪家裁缝店招收学徒。
第二十二章 学徒
吃了饭阿爹就去找大姐了，阿木继续在睡觉，她什么也不想干，阿娘认为她害眼睛，就没有喊她干活。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阿爹到家。告诉她师傅找到了，是大姐厂里一个同事的表姐，在镇上街面摆着摊，生意好一个人忙不过来，正要找徒弟工，随时都可以去。
阿木说明天先去厂里辞工，再去小姑家打个招呼，后天去镇上裁缝店开始学徒。
第二天阿木眼睛不肿了，去了厂里又去了小姑家，事情全部办完回家已经是下午了。她特意骑车拐到那个裁缝店门口看看，就是前段时间和二嫂做衣服的那家，那个大姐，刚刚才结婚。阿木在门口望望就回了，感觉这个师傅还不错，一看就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那种人，应该不会刁钻刻薄的待她。下午又和阿爹在镇上百货大楼里买了一台缝纫机，剪刀，竹尺，皮尺等一系列用具。把这些东西全部弄回家的时候，天都黑了。
阿木这天晚上好好的睡了一觉，她让自己有个好状态去学徒。早上一大早，阿爹把拜师傅的礼准备好，让阿木提着，跟着大姐来到裁缝店。
“杨师傅，你好，我们是小赵介绍来的。”
大姐一进门就打招呼，裁缝店的老板正在给人量尺寸，
“进来，进来，坐，等会啊，我把尺寸量一下。”
阿木缩在大姐后面，站在门口。杨师傅量好尺寸，用笔在本子上记下数字，和做衣服的人说好款式，记下拿衣服的日期，让顾客走了。看见阿木还站在门口，走过来一把拉着进屋。
“小姑娘咋不进来啊，不用害怕，我不凶的，哈哈”
大姐让阿木把礼物递过去放在案板上，“杨师傅，你看我妹妹行吗？在服装厂上了两年多班，有点机工基础的。”
“那好，那好，那学的快，机工就不用练了，这样上手就很快的。小姑娘挺秀气的，我一看就喜欢，好像在我这里做过衣服的吧，看着眼熟的很。叫什么名字啊？多大了？”
阿木点点头，大姐拍了一把她，“问你话呢！”
“我叫阿木，杨师傅，我今年十九。”
“不用喊我师傅，我也就大你几岁，以后就喊我杨姐就成了。别把我喊老了，哈哈哈哈”
杨师傅很开朗，很爱笑。阿木紧张的心情慢慢的放松下来，
“丑话说前面，学徒一年是没有工资的，包一天两顿饭，晚上有时候忙加班到九十点钟才能回家，一般七八点就可以回家了，一个月有三天休息。如果有特殊情况再说。”
“知道知道，小赵已经告诉我们了，能和师傅学您点手艺，这点苦这点累不算什么，只希望以后您多担待点，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有什么不好的您就骂，打都成！”
“哈哈，一看阿木就聪明伶俐，我估计没机会骂她的，好吧，就在这留下，今天就开始，多看多记，暂时不需要多问，以后上手时要多问。哈哈”
“那好，那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孩子。”“阿木，要听师傅的话，放勤快点，别偷懒啊！”
说完大姐回了，阿木就留在店里面。第一天师傅让她做一些零碎的活，钉钉扣子，剪剪线头，叠叠衣服。扫扫地，打打水，去师傅家取饭菜。一天很轻松的过去了。
刚来的头一星期，阿木还有点不大习惯，渐渐的时间长了，话也多了起来。边干活边和师傅聊天，阿木学东西特别快，只要师傅一指点，她就能领会做得很好。做好的衣服锁边翘边，锁扣眼这些零碎的活，阿木一上手就做的很好，根本看不出来是新手做的。
杨姐说阿木天生做裁缝的，有悟性。阿木眼明手快，心眼活，记性又好，什么看一遍就知道了。弄得杨姐不敢多教，怕阿木学的太快了。虽然杨姐没有说出口，但是阿木心里明白。
连续去裁缝店二十天，阿木才休息一天，她看这些天店里衣服少，提出休息一天帮阿娘干点农活。
在田里干活的时候，阿木又晒又热。她才知道城里人为什么不愿意做农村人，因为有干不完的农活，又脏又累，还挣不到钱。在任何工厂里上班，都没在田里干活累的。
在裁缝店呆了一个多月，才休息第二次，这次和杨姐请了两天的假期。因为小姑家大女儿从外地上学放假回来了，喊她去玩两天，正好三姐放假回了家，她们一起去小姑家。
在小姑家，四个大姑娘在一起开心的闹腾。兰兰和阿木差不多大，三姐和大表姐一般大，四个人成两组。那两个要看电影，这两个要去公园玩，把小姑吵得头疼。最终小姑发话，今天晚上去看电影，明天早上去公园，这样两不误，这才安稳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四个人骑着两辆自行车，阿木带着兰兰，大表姐带着三姐一起向公园出发。
刚刚出门口，在路口遇见强子骑着摩托车带着一个人迎面而来。强子也看到了阿木，阿木看到他身后一个身穿白衣连衣裙的女孩，一擦而过，没有看清脸。但是看到这个女孩斜坐在摩托车后面，风把她的裙子吹得飘飘洒洒，宛如仙女下凡一般。阿木忍不住回头望去，那件飘飘洒洒白裙印在了阿木的脑壳里。她心里想着，那肯定是很美很美的一个人，才能配的上这件白色的裙子。这时她才知道那天，强子为什么要和她说对不起，那是因为他遇见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人。像仙女下凡一样的漂亮女孩，跟她这样的又土又黑的农村妞，是无法相提并论的。阿木从心底一下子原谅了强子，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放弃了她，如果是她选择，也会这样做的。这么多天阿木的心结终于解开了，她深深叹一口气，感觉一下子轻松了。以后就不会再去想强子了，不会再去纠结是为什么了。
那天早上阿木在公园里玩的特别爽，坐上了摩天轮，吓得在上面乱叫，下来后又想再上去。这两天的假期阿木过得特别开心，她有久没有这样疯玩过了。
第二十三章 出师
在学徒的第三个月，师傅杨姐，开始让阿木上机子做了，原本就是机工，这些裁剪好的，拼着做对她来说很简单的。只要杨姐告诉留几分线口就成，裤子，汗衫这些简单的，阿木做的和师傅一样的，分不出来师徒之手。只有一些衬衫西服，外套，有很多需要注意的细节，每次返工的时候，阿木就牢牢的记住，同样的错误不能犯两次。但是杨姐不让阿木有重新改正的机会，只要她做错一回，以后类似的就不让她上手。只让做些她擅长的工续。阿木想练手，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第四个月的时候，杨姐怀孕了。她的孕吐反应厉害，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接下来的衣服老是拖延时间，顾客老是催要。杨姐没办法，只好让阿木上手做。
阿木一得机会，很快就从错误中改正，进步很快。杨姐为了能在自己怀孕期间还能挣钱，一直都在接衣服。她负责量尺寸，裁剪，熨烫做机工全部成了阿木的。她把杨姐交代的领口注意的细节，全部掌握好。杨姐看阿木坐成衣服越来越好，也是开心，也有点担心。
杨姐的肚子越来越大，身子就越乏。她开始教阿木量尺寸，裁剪，熨烫。阿木兴奋的那两个月一天都没休息，天天守在店里。让大姐，阿娘和小叔家都来做衣服，让她来裁剪。
阿木自己买了几块布，给家里侄子侄女各裁做一套衣服。给小侄子做的是黄色条纹的小马甲配小西裤，给侄女做是豆粉色无领的小吊衫配背带裙。杨姐看着阿木自己量身，裁剪，缝制，熨烫完成的两套小衣服，非常满意。两个孩子穿着正合身，稍微大了一点点，明年开春还能凑合穿一季。
有这两套衣服打了前站，阿木的胆子越来越大，一些老人的衬衫裤子，主动要求裁剪。杨姐挺着大肚子在旁边看着指导，一件一件的衣服做成之后，阿木心里的喜悦无以言表。
在阿木到裁缝店第十一个月的时候，杨姐给了她第一次实习工资。一般学徒期满一年后才有实习工资拿，阿木提前两个月就领到了。就杨姐的话说，带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她说自己要应验了这句老话了。
在阿木正好满了一年的学徒期时，杨姐生孩子了。她停止了接收衣服，最后手头上几件衣服让阿木做好后，放假一个月。
放假这一个月里，阿木也时常去杨姐家看看，帮忙做些家务活。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里帮忙干农活。
这一年的学徒期间，阿木都没有见到过梅子。她起早贪黑没有时间是主要，关键是她怕见到梅子，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天晚上的事。虽然阿木一直都没去见，但耳边没有缺少梅子的消息。时不时就听阿娘念叨梅子今天和谁吵架了，又哪一天被大堂嫂薅头发了，抓破脸了等等。
这个夏天三姐大学毕业回来分配长运公司工作，小姑家大表姐也分到学校当了老师。阿木也迎来她二十岁的生日，她给自己扯一块淡蓝色的布料，做了一件无袖的连衣裙。她在无领无袖连衣裙裙边都滚上小小荷叶边，使这件裙子穿在身上更显少女的妩媚多姿。在阿木心里一直珍藏着那件白色裙子的影子，这件淡蓝色裙子就是她遗忘那件白裙子的良药。
杨姐还有几天就要出月子了，她也要准备去上班了，她还要实习一年，才能单独开店独挡一面。
这几天窝在家给家里人做衣服，门没出。傍晚的时候，梅子夹了一块布来到阿木家。
“阿木，阿木！”
“在这！”阿木从屋里出来，看到梅子站在院子里。梅子这一年没见，变化很大，原本瘦弱的身材丰盈了很多，皮肤也比以前黑了一点。早就听阿娘说梅子现在还是天天起早贪黑的种菜卖菜。
“阿木，额也扯了一块布，帮额做一身吧。”
“我刚刚学会，做的不好的。”
阿木一时看到梅子有点紧张，她怕梅子知道她那天就站在门口。
“你看自己做的裙子，多好看的，帮额做和你一样的。”
梅子拉拉阿木的裙子，原本她就比阿木大几岁，虽然有了孩子，但爱美的少女心还是有点的。
“只要你不嫌做的不好，给你做，就按我这个样式做？”
“就要这样的，就要这样的！”
梅子憨憨的笑道。阿木看着梅子，心里不是个滋味，知道她带着孩子不容易，又没有生活来源，全部靠种菜卖菜得点生活费，日子过得也难的。突然她想起来，对梅子说：
“梅子，你天天卖菜，也可以带点水果瓜子花生啥的卖卖，在学校门口卖生意挺好的。”
因为杨姐的店离学校门口不远，天天看到孩子们窝在校门买吃的，瓜子花生糖果一些水果什么的，杨姐的婆婆一直都在学校门口卖，现在她在给杨姐带孩子了，去不了了。阿木想让梅子去，早上卖完了菜，正好赶上孩子放学，一点也不耽误。
梅子听了，感觉眼睛放了光，跟着一下子又暗了下来，头低了下来。阿木知道她没钱。
“那不需要投多少本钱的，你先少弄点试试，好再慢慢加。不着急，正好我师傅的婆婆歇了下来，你要是迟了去，别人去卖了，人多了也就不好挣钱了。你明天就去试试。”
阿木转身屋里拿出来五十块钱，塞在梅子手中。
“你明天去看看，我只有这点钱，你先凑凑。”
“额不能要你的钱，不要。”
“算我借你的，行了吧！”
梅子才把钱捏在手里。
“你回吧，浩浩在家，裙子做好了给你送过去！”
阿木看着梅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她抖开布料看看，她才想起来没有给梅子量尺寸。转身跑出院子喊：
“梅子，梅子，量尺寸……”
第二十四章 相亲
转眼又要过年了，杨姐的宝宝好几个月了，现在店里生意大多数都是阿木在做。杨姐的孩子老是生病，忙她无暇顾及到店里的事。
梅子早上一早会在菜场卖菜，近中午放学的时候在小学门口卖一些零食，生意好的很。等学校上学了，她把她摊子又挑到阿木的裁缝店门口，一边卖点瓜子花生，一边还能和阿木唠嗑，浩浩也跟着在旁边玩。遇到下雨天时候，浩浩就丢在裁缝店里玩。阿木看着梅子的日子越来越好了，心里满生欢喜。
三姐也处了对象，经常带回家来。阿娘说等过了年，就开始给三姐准备婚事。阿奶又开始张罗给村里的大凤姑娘说婆家，和阿娘说哪个远方亲戚的孩子要她说媒。
一早阿木去裁缝店，被阿娘交待晚上早点回家吃饭，阿奶说的那个亲戚晚上来，让她把村里的那个大凤姑娘请到家里来看看，说年轻人在一起不拘束。阿木心里想，你们说媒还要我去帮忙喊人。真是事多！但嘴上还是应下了。
晚上早早的就回来了，划拉一碗饭后，就跑去把村里的大凤姑娘请到家里来玩。家里来的那个七拉八扯的不知道哪门子亲戚，阿娘还要她喊表哥。这个表哥个子挺高，皮肤黑，瘦瘦身材却长了大方脸。听阿奶说是个漆工，在工地上上班。
大凤姑娘看到表哥又不说话，阿木看着他们两杵在这别扭，找出一副牌，他们三人打惯牌。一晚上就表哥和阿木说话，大凤姑娘老是不啃声。阿木送她回家的时候问她是不是没看上人家，大凤说不好意思说话，说还行。阿木想想也是，那时候她看见强子的时候，也是不好意思说话，就想旁边有个人陪着，那个感觉她能明白。所以答应大凤，下次见面再陪着她。
一来二去的，阿木又陪着大凤见了两次表哥。阿木看大凤渐渐的肯说话了，就说裁缝店里要加班，今天让她自己一个人和表哥见面。
晚上八点了，阿木想回家迟点，省得被大凤看到说阿木骗她。在裁缝店里把明天客人要取的衣服，全部再熨烫一下。
“阿木，你还没下班？”
阿木头一回，表哥推着自行车站在裁缝店门口。
“你不是和大凤约会去了？咋在这儿呢？约好了回来了？”
阿木停下手里的活，转过身来问表哥。看见他支好车，进了店里。
“我去了，看你没在，我坐了一会就走了。”
阿木望着表哥，噗嗤一声笑出来。又开始拿着熨斗继续边熨衣服，边说：
“你们两个真好玩，离了我，还谈不了恋爱了，我咋能天天当电灯泡的！”
“我，我不想和大凤处对象。我想和你处对象。”
“哎呦……”
阿木一听他这样说话，一不留神熨斗烫到她的左手指，赶紧把熨斗放好。把手放进水里泡着，
“表哥，你糊涂了吧！和你相亲的人是大凤，你没相中你早说啊！”
“我，我一开始就没看中她，我想和你处对象。”
表哥杵在裁缝店的门口，头低着轻轻的说。
阿木晕了，她明天咋和大凤说，她没好气怼表哥：
“表哥，咱们可是沾着亲带着故的，你这话说的，我咋出去见人啊？你走吧，你自己和大凤说去，我下班了！”
“阿木，咱们两家亲是远房的，只要你看得上我，就成。”
“对不起！我看不上！再见！”
阿木生气的把表哥推出店门外，从里面把门一关。把灯一拉，从后门出去了。
回家的路上，阿木想这是什么个事啊？她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会陪别人去相亲了！
二十五章 开店
很快阿木实习期满了，小姑和阿爹商量着在哪里给阿木找门面。杨姐想继续留阿木在店里，阿木抹不开情面，答应再帮杨姐做到十月份，因为十月份三姐要结婚了，她要和阿娘一起给三姐结婚做准备。
到了十月，小姑和阿爹商量好在城里开店，他们一得空就去四处找合适的店面。阿木从杨姐那里回来后，一直都在家里给三姐做衣服，缝被套。小姑在她家附近给找到一个店面，让阿爹和阿木去看看。
这个店面就是那次强子和阿木吃炒面的那地方，那一条街面有一间门面转租。和那个大排档相隔几间，在同一排的位置上，隔壁就是一个游戏室和一个卖百货的小批发部。小姑说离她家又近，方便照顾着点，阿爹也觉得这地方挺好，一整条街都没有一家裁缝店，以后应该会有生意。阿木也觉得不错，于是阿爹就定了下来，交了定金。
后面的几天阿爹和小姑父一得空就在这门面房里收拾，卖一桶涂料，把墙滚了几遍。又买来几张木工板，在后面隔出一个小间，在里间摆了一张单人床。在外间又支了一个大长案板，接了电线插座又装了灯。阿木看着店弄得明亮清爽，满心欢喜。等三姐结婚后，就开店营业了。
三姐嫁到了城里，结婚那天她穿上了城里刚刚流行的婚纱，把长长黑发在头顶上盘出花朵的造型，让阿木觉得三姐是她看到过最漂亮的新娘子。
三姐夫是税务局工作的，阿奶却不喜欢他。说他说话文绉绉的，和她们农村人说不到一块去。阿爹倒是很欣赏三姐夫，说他以后会有大发展。
阿木也觉得三姐夫没有大姐夫好，没有大姐夫那么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总觉得他像个领导干部一样有点官架子。就是大姐夫最近老是和大姐吵架，大姐经常回娘家一住就是半个月。大姐自从生了孩子后，老是生病，越来越瘦，加上和大姐夫又不和睦，家里人都为大姐的操心费神。
三姐结婚后，阿木跑了三趟才把营业证办了回来，定在10月18号新店开张。
这天一大早大姐夫和二哥就来店门口放鞭炮，就连梅子也来了，还包了100块钱红包送给阿木。杨姐也来恭贺阿木新店开张，让阿木十分的高兴。
小姑隔壁的李家嫂子成了阿木新店开业的第一个顾客。她夹着一块深蓝色起黄条纹的布料，来到店里。
“阿木啊，恭喜恭喜啊，自己学了手艺，自己做老板了，挣大钱。给嫂子我做身衣服，沾点你的喜气。”
“嫂子你真客气！谢谢你能来捧场。”
“呦，你看你看，才两年阿木变化多大啊，以前一说话就脸红，老是不吱声，现在小嘴皮子会说能道滴。不错不错！”
“嫂子就笑话我，那哪能老不要长大啊？你看你家小宝都又会跑又会喊了，以后还要靠嫂子多捧场多照顾的！”
这两年阿木在杨姐那里接触的人形形色色，好说话的不好说话的，脾气好的脾气不好的她都遇见过。早就锻炼出来了遇人说话的本事了，拉着嫂子给她量衣服，几句好听的话把李家嫂子逗得开心的很。还说明天拉人过来做衣服，阿木答应她两天就给她衣服做好能穿到，把李家嫂子乐得一路哼着小曲回去。
新店开业第一天，阿木就接了三件衣服，落了开业大吉。晚上阿木请家里人还有梅子杨姐在饭店里吃了一顿，大家闹得好晚才散去。
阿木回到店里，看着属于自己的店，兴奋躺在里间的小床上半夜都睡不着。她默默的下定决心，要认认真真的把这店开好，就像杨姐一样，把店开得在当地家喻户晓。她觉得自己选择回来学徒做裁缝是一件非常正确的决定，从心底有点感谢强子对她的放弃，要不然自己任然还是在服装厂上班，不会有现在的改变。
阿木想，既然天意让她改变，就要好好改，让自己变得更好，让小看自己的人以后去后悔，这才是她最衷心情……
第二十五章 朋友
阿木的裁缝店没有做门头，她用黄色油漆在黑黝黝门板上面写了“木子服装”，算是给自己店起了个名字。
每天早早就起来开门，晚上弄到很晚才关门。接受的衣服一般都是不超过三天就做好让客人拿走，时间长了，那条街上的人都知道了，有个木子服装店做衣服快，而且还好。口碑一但出去了，阿木的衣服就开始多了起来，每天晚上都要弄得很晚才睡觉。
阿木在店支了一小煤炉，自己做点饭菜，有时候也去小姑家吃上一顿。也偶尔不做饭，在隔壁的隔壁的大排档里炒个蛋炒饭或者炒面打发一顿，，日子过得充实又自在。
开店的第一月就挣到一千五多块钱，当她把一个月工资送到阿娘的手上的时候，是多么的得意。
“阿娘，现在我的零花钱能不能涨一点了？”
阿木用乞求的眼色望着阿娘，看着左一遍又一遍数着阿木刚刚递给她的一摞纸票。抽出四张旧哒哒五十元面钞递给阿木，在阿木接的时候又缩了回来。
“你可不要乱花钱，虽然挣点钱了，也不能由着性子胡来，听到没有！”
“知道知道！”
阿木赶紧从阿娘手里夺过来那四张钱票，塞进裤兜里。看着阿娘把钱数好了，塞进箱子的最底层。扣上箱子扣，坐在床边，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大姐老是不见好，看了那么多大夫，天天喝中药，人都瘦成猴精了！”
阿木看见阿娘愁大姐，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阿娘告诉阿木，梅子现在弄得挺好的，在街上开始摆摊卖水果瓜子干货什么的，租了门面生意做的不错。现在很少回村里了，带着浩浩就住在店里。还捎话回来，你要是得空回家走她那里过一下。阿木点点头，心里想着明天早上走街面上过一下，去看看大姐再去看看梅子。
阿木也很少回来，和阿娘唠唠，又陪阿奶唠唠。二哥二嫂他们搬走了，住到镇上阿爹分的新房子里，他们仨口之家开始单过了。原来热热闹闹一大家子人，都散开了，就三个两人留在了村里。
第二天阿木早点起来，带着给小侄子做的两身衣服来到大姐家，大姐又比先前瘦了一圈。现在也不能上班，整天在家养着，大姐夫调了岗位整天也是忙忙碌碌的。小侄子到是长得又高又壮，比同龄的孩子大一圈，和大姐说了会话，阿木又去街上找梅子。
梅子的店靠近菜场，远远就看到门口支着两大块木板，上面摆放着一袋袋各种各样干货和一些香蕉苹果橘子类的水果。
梅子老远看见阿木往她这里走来，兴奋直挥手：
“阿木，阿木！”
“我和婶子说了几回了，都说你没回来。咋滴，你现在不要家了？也不回来看看了！”
“一直不得空，现在开店，都跑不开，有人没有人都要在店里守着的！”
“也是也是呦！额也好多天没有回去了。”
阿木瞟了一眼店里，靠墙角铺了一张床，靠着门口边放着一张就书桌，上面是液化气灶，连着桌下面一个大煤气罐。床头堆放着垒码的一人多高的大纸盒子，就床尾有一块空地，估计是晚上需要堆放门口的支板和大长凳的。十几个平方的地方，被挤得满满的。
“浩浩呢？，怎么没看到啊？”阿木在店里看一圈，没有见到梅子的儿子。
“额送他去幼儿园了，我一忙起来就顾不上他，这样额也省点心。”
阿木突然看到门边挂着的布包，想着这布包咋这么熟悉，一时想不起来。
“这是你落在门口的，那两个布包。”
梅子看见阿木盯着布包看着，不好意思说了出来。
“额知道你那天晚上来了。”梅子拉着阿木坐在摊位边的长凳上，阿木弄得有点紧张，不知道怎么说。
“那时没钱，真的日子难熬，我也不怕你笑话。大哥老是来找额，总是塞点钱给买点东西，额也是没办法。”
“我知道……”
阿木拍拍梅子的手，算是理解吧！
“现在额好了，自从你让额在学校门口摆摊，钱就好挣了，生意真的好。就是后来学校不给摆，老是哄额们走，才想着在街面上来做。不过挺好的，生意好的很。以后和浩浩的生活是不愁了！”
阿木看着梅子虽然黑点，但还是很秀丽的。她用手给梅子把散落在额前头发捋上去，心里真为她高兴。
“我要走了，今天早上还有人要来拿衣服，等我得空再来找你玩。”
“好，好，记得来啊！等会儿，把这带着店里吃去。”
说着梅子拽下来一个塑料袋抓了些瓜子花生大枣什么的，塞给阿木。阿木推拉不成，只好提着走了。
回到店里，把窗板一个个在下。
“阿木，今天咋这么晚才开门啊？”
“我昨天回家的，刚来，婶子小静这几天咋没看见啊？。”
大排档的婶子正好路过阿木的门口，打着招呼。
“我让她去她哥那带几天孩子，她嫂子小产了，我这里又走不开。”
“怪不得，这几天没见着她人呢！”
阿木把十块窗板全部下来下来，把煤炉生火燃煤球。在屋里散了水，扫地。早上这一系列事情一一落实，阿木才开工裁布做衣。
不一会就有客人来取衣服，阿木把客人做衣服剩下的布料，拼拼凑凑给客人做了一副套袖，客人开心得不得了，见人就夸阿木。阿木心细还好说话，说好的价格，少一块两块的也不计较。在这条街上算是出了名了，每天都有人找她做衣服。
又过了一个多星期，大排档婶子的女儿从她哥哥家回来了。一早就跑到阿木店里来，
“阿木，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啥电影啊？我晚上还要赶衣服呢！”
阿木不想去看，她答应明天下午就给人拿衣服。
“我不知道啥电影，就听说好看，我同学喊我去，我一个不好意思的。”
隔壁大排档老板的女儿和阿木同岁，经常没事就到她店里唠嗑。阿木听她这样说，停下手里的剪刀转过身就问：
“你同学喊你？你干嘛喊我啊？不是有人陪你一起去吗！”
“是他让我喊一个人一起去，他说还有一个人一起去，说人多热闹。”
“男的女的？”
“男同学。”
小静有点不好意思，阿木一听就知道了七七八八了。
“那你去就是了，我不去，答应明天下午拿衣服，今天晚上不赶下工来不及的。”
“我要一个人去，我妈也不让我去的，你要是去，我妈肯定让我去的。”
阿木想，拿我当幌子啊！
“我真去不了，你找别人陪你一起去。”
“小静，小静啊，死哪儿了！”
远处小的妈妈在喊，小静赶紧趴在窗口对阿木说：
“下午我们两再说啊，我妈喊我了，下午再说！”
说完就跑了，阿木继续做她的活。中午阿木在煤炉上炖了点面疙瘩汤，小姑早上送来一碗咸菜烧肉，就着吃两碗面疙瘩。阿木感觉自己都长胖了，最近胃口特别好，脸都鼓起来了。
下午店里来了一个非常时尚的小姑娘，应该和阿木差不多大。烫目前最流行的齐肩卷发，一边倒的发型把原本就瘦长的脸型拉得更瘦，皮肤到是很白净。身着流行的蝙蝠衫和喇叭裤，一看就是地道的城里妞。
一进来就在阿木店里东看看西瞅瞅，带来一条大红色的裤子。
“你这里帮人改衣服吗？我这条裤子有点肥了，能改瘦一点吗？”
阿木接过裤子，提起一看是条新裤子，“新的买，怎么买大了？”
“是的，没有小码了，我又喜欢，想改一下应该可以的，肥了一点点。”
“腰要全部拆了，虽然就大一点点，不拆腰边，在里面收，不服帖，你穿着也不舒服的。”
“那你看看怎么弄，反正把弄好点就行。”
阿木拿着长尺帮她量，她的腿真是长，腰又细，人又长得不算特别好看，但很耐看，属于清秀的那种。最关键是气质特别好，往哪里一站就能吸引眼球的那种女孩。阿木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唯一感觉就是太瘦了，瘦的感觉她都没有胸。阿木心里想，老天就是公平的，让你这里好自然就不会让你那里也好的。人嘛，总是不会那么完美的。
“你着急要吗？我这两天衣服有点多，你要是不要着急，后天过来拿。”
“好的，那我后天下午来拿。”
女孩走出店门，阿木看着她的背影，想着，这个女孩个子高，皮肤又白，脸蛋虽然不是特别漂亮，但打扮的很洋气有气质，要是再胖一点，再有点胸，那更好了。
阿木对长镜照照自己，感觉自己就是土里土气的地道农村妞，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这个女孩一样洋气起来。
第二十七章 小静
“你在发什么愣啊？看什么呢？”
小静进了店里看阿木杵在案板前看着窗外，她进来都不知道。
“没，没看什么，想着这衣服怎么做。”
阿木回过神来应了小静的话。赶紧拿起划粉块在案板上的布料上划尺寸，小静趴在案板上的横头看着阿木。
“晚上我来喊你啊，我们一起去看电影。”
阿木因为大凤的事，她可不想继续做电灯泡。“我不去！”
“去嘛去嘛！就当帮帮忙！”
“我真的要赶衣服的，没有时间。”
小静看到案板上有一袋瓜子花生的袋子，伸手掏了一把出来，边吃边说：
“我不管，晚上我拖也要把你拖去。你现在加把紧，赶紧做衣服。我走了，不影响你，晚上来找你！”
“我不管，我拖也要把拖你去！”
说完一溜烟跑了。一下午也没人来送衣服，阿木安安心心的做了一下午的机子。
晚上把中午剩的面疙瘩热热刚吃完，小静又钻进店里，
“你换件衣服啊，我马上回家换衣服去，今天我家店里正好不忙。嘿嘿！”
“我……”阿木话还没有说出口，小静又跑了。阿木走到镜子跟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淡蓝色棉线针织衫配黑裤子。又黑又直的头发被阿木束了个马尾。
“换什么衣服，这样穿难看吗？”阿木心里念叨。何况自己也没打算去的，继续在案板上裁剪衣服。
阿木都裁剪了两件呢子布料，也没看到小静来，揣摩着她妈妈不给她出去了。看看煤炉里煤球还有一半没烧完，赶紧放了一水壶水放在煤炉上，想等热了洗洗弄弄。
“哗哒，咯吱，哗哒，咯吱……”
阿木头一抬，看到小静在外面拿起窗板在上，旁边还有一个壮实的小伙子在给她递板子。
“哎，哎，你干嘛呢？这么早给我上窗板干嘛？”
“都七点多了，快点快点。”
小静一边使劲推窗板，一边催身后递板子的人。
阿木站在里面看着他们两一会就把十块窗板推上去了。最后一块木板背面有插销，小静转进屋插好插销。又把阿木案板上的插座上插头统统拔了，拉着阿木就走。阿木手一抽，
“着火了？这么着急忙慌的干嘛啊？我不去看电影！”
阿木转身往里走，小静拖着她往外拽。
“走吗，车就在门口等你了，姑奶奶求你了。就这一回，一回！我保证就一回！”
连拉带拽硬是把阿木拽进了停在店门口的黄面滴车上。车上已经坐了一个人在副驾驶座上，刚刚和小静一起上门板的小伙子跑上车，启动了车子，他是司机。阿木和小静坐在了后面。
一路上小静和前面的司机说话，那个副驾驶座的人从后背影看着很瘦，和这个司机成反比。这个司机有点壮，头发也是短短的，和小静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不一会就到了电影院，那个瘦瘦人下了车，阿木才知道这个人个子很高，比司机还高出一截。瘦子头发长点，好像理的最近流行的郭富城发型，蘑菇头。
那个瘦高个去买票了，阿木和小静下了车站在电影院门口的阶梯上等那个司机停好车。一会车停好了迎面走过来，阿木才看清他的脸。
方脸，平头，中等偏上的身材，皮肤黑黄，走路还有点轻微坈背。
“杨华，那个人是谁？”
小静问这个司机，
“他是我的师兄弟，他叫丁海军！”
“阿木，他就是我同学杨华。”
“你知道阿木吧，不用我介绍了吧！”
杨华露出憨憨的笑，露出了洁白的八颗牙齿，点点头说：
“知道知道，我妈还在她那里做过衣服。你们喊我华子就成。”
阿木咧着嘴笑了笑，算是打了一个招呼。这时那个丁海军走了过来，说：
“还有十分钟放，紧赶慢赶的赶上了。”
看到迎面而来的瘦高个，皮肤太黑暗，在夜幕昏暗路灯下，阿木都看不清他的五官具体的轮廓是什么样的。
“海军，这是阿木，这是我同学小静。”
杨华给丁海军介绍。
“你好，你好！”
丁海军和她们打招呼，阿木和小静也点点头笑了笑。
“我们是不是要买的喝的东西？我去买啊！”
丁海军又跑走了。阿木她们三人开始跟着阶梯上的人群往电影院里走，开始排队进场了。
他们的票买在倒数第二排的中间，两个男的先进去，阿木让小静先进去，她最后进，坐在了小静的旁边。
电影放到九点多才结束，杨华他们两个又开车送阿木和小静回去，一路上海军和阿木都没说话，就听小静和杨华两人说了几句话。
整个一个晚上，阿木感觉自己好像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只是咧咧嘴微笑一下，点了点头算是交流。她是被大凤的事弄怕了，又怕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海军第一个下车的，他好像住在街上，车没拐两个弯，他就打招呼下车走了。黄面滴开到阿木的店门口，阿木第二个下了车。她进了店，深吸一口气，想还好，今天晚上还算安稳。
第二天早上，阿木收拾好店铺，坐下来准备开工干活，小静来了。阿木看着她面带悦色，知道她心情不错。
“这么早就来报道了，穿这么漂亮又有约会呀？”
阿木拿她打趣。抬头看着小静，今天她穿着一件豆黄色套头羊毛衫，配着一条深咖色带花纹的紧身裤子，显得她特别白净。
小静在镜子旁边站着，左照照，右瞅瞅。
“怎么样？这裤子是我前几天刚买的，第一次穿呢！”
阿木又瞟了一眼小静，低头在缝纫机上干活。
“不错，最近不是流行喇叭裤的吗，我都收了好几条喇叭裤了。”
“现在年轻人都买衣服穿了，谁还做衣服啊，你看来找你做衣服的都是大妈大婶级别的，像我们这个年纪的谁做衣服啊！”
小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十分满意。边说边拉拉自己的衣服，突然回头看着阿木，反应过来：
“我不是说你做衣服不好啊，只是现在流行趋势是这样的，不是说你衣服做的不好啊！”
她怕阿木生她的气，赶忙解释一下。
“我知道，现在做衣服的人群逐渐老年化，还好有人做，要不然我就要失业了，喝西北风了！”
“对了，阿木，昨天那个海军怎么样？你看他如何？”
阿木惊悚的抬头盯着小静，心里打起了小鼓。
“我没在意，都没看他脸，干嘛？怎么问这个？”
“华子说，海军让他帮忙介绍个女朋友，昨天让我去看看的。”
小静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着，声音都低了几度。
“你的意思是昨天让我陪你去相亲的？让你和海军见面？是这个意思吗？”
小静脸红的低下头，又点点头。阿木抬头想了想：
“我昨天还真没有在意他长什么样，就是感觉他高高的，好像有点黑。”
阿木想现在如果遇见估计都不认识了，昨天都没看清海军的脸。
“昨天你下了车，华子送我回家，在路上问我对海军感觉怎么样。”
阿木抬头看着小静在店里来回走动，听她继续说着，
“我没啥感觉，一般般吧，我也感觉他有点黑，不过个子挺高的，阿木你怎么看海军？你对海军有啥感觉？”
“感觉？你说的哪是哪？不是你相亲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阿木紧张起来。小静走到阿木身后一屁股坐在靠墙的旧沙发上，
“我是让你帮我看看！”
“我都没看他，咋知道他怎么样，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阿木实话实说。阿木心里想，这两个男人，要她选，她愿意选杨华。
“你那个同学看着挺精神的，你咋没和他处呢？”
“他呀？没感觉，我们是哥们。小学的时候就是同学了，太熟悉了。”
“熟悉不好吗？他还比海军长得好看点。”
阿木停下手里的活，在想昨天看到的模样，好像有点想不起来了。
“阿木，你不会看上杨华了吧？”
“胡扯什么呀，我在给你分析呢！”
小静来了精神，从沙发起来，搬了一圆凳子凑在阿木的缝纫机边。对阿木说：
“说真的，你要是觉得杨华不错，我帮你说个媒，正好他帮我介绍对象，我也帮他说一个。挺好，挺好！”
小静说完自己笑起来，阿木看着她苦笑不得。
“谢谢你的好意，你自己留着吧！”
“阿木，你别说杨华人不错的，家里条件也还好，那车就是他自己挣钱买的，现在跑出租，特别能吃苦，我现在想想，你们俩脾气还真有点相像，你们俩试试处处看。”
阿木白了一眼小静，没搭理她，继续干她的活。这时外面传来小静妈妈喊小静的声音，她边应声她妈，边对阿木说：“这个媒包在我身上，等我的好消息！”
“你别乱说啊……”阿木急了，话没说完整，小静已经回到她家的店里了。
第二十八章 姑娘
阿木听见小静的妈妈又在训她，说她不在店里帮忙，老是跑出去玩。其实她妈妈知道小静只在阿木这里唠嗑，也不跑远，但是活没干好她总还是对她开骂。
这时，左边批发部的胖大姐伸出头来喊阿木：
“阿木，你的电话！”
隔壁装了公用电话，家里人有事就打这电话找阿木，也是很方便。
“来了。”
阿木拿起电话：
“喂，阿爹吗？”
“阿木，是我！”
“杨姐，你怎么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
阿木惊讶杨姐怎么打电话给她。
“我那天遇到你阿娘，让她带话给你，让你得空来找我一趟。后来你阿娘拿着这号码给我，说你这些天没回家。”
“我这些天没回家，杨姐你找我有急事？”
“没，没急事，放心，我这个星期天去杭州，想问你去不去？”
“杭州？去杭州干嘛？”
阿木不解，想着杨姐喊她去杭州干嘛呢。
“你那里接衣服多吗？我这里明显少了，我听人说杭州有大型批发市场，想去看看，倒腾点什么回来转转手，又想自己批发点布料，想着喊你一起去看看。”
“杨姐，我这里衣服有的接，但都是老年化了，年轻的人基本都不做衣服了，都是买衣服。你那里也是这样的啊！”
阿木原以为就她这里这样，想着肯定是她做的样式不时髦的缘故，吸引不了年轻的人。杨姐的生意一直很好，她的做生意的脑子活，阿木和她学了不少，很是敬佩杨姐的。
“去杭州是不是需要很多钱啊？”阿木想去，但是她担心钱的事。
“我们俩先去看看，带点钱，有合适的就进点货，不合适我们就回来！”
“那好，那我们一起去看看。”
阿木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几次远门，想着和杨姐一起去，更是兴奋。挂了电话，阿木把装钱的盒子拿出来，数数里面的钱，八百多块钱。想着是不是回家问阿娘拿点。突然想起来手上还有几套衣服，这几天又能换百十块钱。
想到这里，谢过了胖大姐回了店，赶紧赶衣服。离周末还有四天，说不定这几天还能接几套衣服又能添点钞票的。
阿木越是期盼有人来，还就没人进店。手上的活都快要结束了，也没一个人进店送布料来做衣服。到了下午阿木想起来昨天下午接到那条红裤子要改小，下午事情都结束了后，就这条裤子给弄妥了。
到了晚上来了两个年轻人送来两件衣服都是要改的，一条裤子要改短一点，一件上衣要改瘦一点。阿木觉得有点奇怪，最近改衣服的多了起来。
第二天饭后，店里有客人拿衣服。又带来一块羊毛呢子布料，是黑底白条纹格子的，布料非常柔软。客人不知道能做什么，问阿木：
“你帮我看看，做件西服是不是有点老气了啊？做裤子又花了。能做什么呢？”
阿木拿着布料翻翻抖抖，又看看客人三十出头的样子，
“是的，这个格子做西服，像你这个年纪有点老气了。要不这样，我给你做个直身裙，你配上紧身羊毛衫穿，应该挺好的，而且这个料子特别好。你身材又好，应该很好看的。”
“对，对，我看见人这样穿过，那你给我做。”
客人听见阿木这样说，想起来看见这样的款式有人穿过，立马让阿木给她量尺寸。阿木这几天衣服不多，想着一两天就能做好。
“你后天早上来拿，我晚上就给你裁。”
“好好，那感情好，我后天来拿！”
阿木刚刚良好尺寸，记在本子上，客人还没走，店里又进来一个人。
阿木头一抬看见那条红裤子的主人，是那个姑娘。立马和她打招呼，
“你的裤子改好了，马上给你拿。”
阿木在案板上几件衣服中抽出那条红裤子，递给她。姑娘抖开看看，又在身上比划，
“我走了啊，后天早上来拿啊！”
“大姐你走好，后天准拿到的！”
阿木一边和前一位客人打招呼，一边看着眼前这个姑娘。她今天穿一个黑色背心裙，咖啡色的羊毛衫，原本就是卷的头发束起来像朵花似的在脑后。耳朵上挂着两个大圈圈耳环，阿木被她的时尚吸引住了。
“多少钱？”
“五块钱！”
姑娘递给阿木五块钱，转身就要离开。
“哎，你不用试一下吗？看看大小，如果不合适，我再给你改一下。”
“我回去试，不行再来找你吧。我就住后面，很近的。”
说完向阿木笑了一下，出了店门。阿木看着远去的背影，想着这样的姑娘会嫁什么样的男人呢？她的男朋友肯定特别帅，才能配得上她。
阿木想，人真的好奇怪。这女孩的五官长得明明不是特别好看，但是她的装扮就是让人看着喜欢。小静五官长得立体精致但要漂亮，和这个姑娘一比感觉就是没有她能吸引人眼球。
阿木，自己要是男的，肯定也会喜欢这个姑娘。想想自己，就是一个丑小鸭，还整天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个白天鹅。阿木瞟了一眼长镜中的自己，摇摇头笑了。
第二十九章 杭州
阿木为手中这块格子的羊毛呢料，翻看了好几本服装画册，想从画册中上的模特款式上寻找点灵感。最终还是决定做简单一点的款式，怕太复杂的样式反而影响了原本的质感。
等把这块呢子布料裁剪好了的时候，已经近十点了，阿木赶紧上门板准备关门休息。站在窗外把一块一块的窗板往上推，阿木看见店门口停着一辆黄面滴车，也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
这边又没人打车，出租车怎么停在这里了，阿木瞟了一眼，继续上好门板拉上店门。一晚上她都没睡好，做了一夜的梦。说自己把这件呢料做坏了，客人在店里大吵大闹。
早上起来阿木头疼。一整天都在做这件裙子，这块布料有点多，阿木又把剩下来了一小块料，又做一件A字版的小短裙。到了晚上，她把这两件裙子全部熨烫好挂在墙上。
看着自己花心思做好的两件成品，非常满意，今夜阿木早早地关了门，睡了一个踏实觉。
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那个客人才来店里去衣服。一进门就看到挂在墙上的两件裙子，就嚷起来：
“咦，还还做了两件？”
“我看还剩下一小块布料，不要也可惜，紧紧的正准备能做这件短裙。你试试看怎么样？”
“不错，看着就挺好的，我来试试看。”
客人拿着裙子去里间穿，阿木看看煤炉上的煮的粥。头一抬，门口又停着一辆黄面滴车。正当她伸头想看清楚时，车启动开走了。
“不错，这腰身，你给我做的正好。挺好看的！”
客人在镜子面前左右摆动，对这件无领无袖的直身裙非常满意。
“看着简简单单的，穿着就是感觉很上档次。”
“是的，最主要还是你的身材好，加上这呢料好，质感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好衣服。现在买的呢子哪里有这么好质量。”
“是的是的，这块料子是亲戚送的，我一直愁着怎么做。你手艺真好，买的都还没这么合身呢！”
阿木见客人如此满意，心里满生成就感。等客人走了后，她寻思着现在的年轻人不喜欢做衣服，还是因为做出来的衣服一般都是偏常规化，现在人都追求时尚潮流，如果有好的款式好的面料，应该还是有市场的。阿木想着，她现在需要这些前卫时尚的潮流信息，要掌握最新时尚动态，才能抓住客源，才能挣得到钱。这一趟杭州是事在必行。
转眼到了周末，阿木和杨姐约好晚上八点半在长途汽车站碰头。九点钟卧铺车，第二天早上五点钟到达杭州。
“杨姐，在这！”
阿木在长途车站的售票口处，看到路口立着的杨姐正东张西望找她。杨姐背着一个大帆布包，看见阿木向她挥手，直径走了过来。
“来了有一会了吧，票买到了？”
“刚来一会儿，票！”
阿木把手上的票递给她。指了指左边的几辆大巴车，好像就在这上车。
“走，看是哪辆车。”
杨姐上前带路，一辆一辆看。
“就是这辆！师傅这车是去杭州的吧？”
“是的，快上车吧，一会就要发车，要上厕所的赶紧去啊，马上就要发车了！”
司机立起身对身后的车厢大喊了一声。阿木看见大巴车前玻璃左边放着一个四方的硬纸牌上面有杭州两个大字，跟着杨姐踏上车。
这个车好高，两层，中间有一个窄窄的过道，两边各并列两张卧铺椅床。阿木买的是上铺的票，因为杨姐说上铺干净些。几个小阶梯旋转上来，靠右边第二排是她们的位置。
杨姐让阿木先进去上靠窗的那张床，阿木猫着腰爬进去。卧铺呈145度倾斜角度，什么堆着一个淡蓝色脏兮兮薄被子，有股臭脚丫子的味道。杨姐也跟着上床，把外套脱下来叠起来当枕头，，从包里掏出两条大毛巾，递给阿木一条。
“杨姐，这毛巾？”
阿木疑惑这毛巾干嘛用，杨姐靠躺下把毛巾肚子至胸口处：
“这样放，任何把被子拉上来搭在毛巾上。”
阿木看杨姐跟样学样。被子拉上来后，盖在毛巾上的三分之二处，又把另三分之一翻盖住被头，被子往上拉拉，就这样毛巾隔开了被子卡在杨姐的咯吱窝下面。
“卧铺上睡得人太多，有点脏，这样要好一点。你没出过门，不知道这些，下次自己出来要准备这些。”
杨姐告诉阿木，又帮阿木拉拉被角。两个床之间有一小拳的空隙，阿木侧过身面对杨姐，听杨姐说话。
大巴车不一会就启动开出了站。一路上，杨姐告诉阿木她以前出门的趣事，把阿木逗得哈哈直乐。到了夜里，杨姐睡着了，阿木兴奋的睡不着。躺在那里，想杨姐真是厉害，就比她大六岁，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就连在这个臭烘烘的车厢里，一会是打鼾声一会是放屁声，都不能影响到杨姐睡觉。
八个多小时的路程司机在路上只停歇了两次，让她们上厕所。早上五点多到了杭州，站台里的厕所被人挤满了，外面的水龙头也是围着一堆人，刷牙洗脸。
出了站台附近有好多早餐摊点，阿木和杨姐买了两块烧饼和两份豆浆，就把早上这一顿给打发了。跟着人群一直往前走，这辆车上下来的人都是去杭州四季青批发城进货的。杨姐也是第一次来，也是不熟悉，拉着阿木跟着人群后面走。
过了两条路口又拐一个弯，在好几栋楼连成一片的商业街口停下来，一个大门楼上有四季青三个大字。门关着，人群一起聚集在大门口候着。整个一条街面的卷闸门都是拉上的，听旁边有人说七点才开门。
阿木看着候在门口等的人大多数都是女人，零零星星的就几个男人，好像也是陪女人一起过来的。一会儿，卷闸门从里面出了声音，慢慢的打开卷了上去，人群一窝蜂的涌进去。
宽大的过道两边也是铺子，里面的灯火通明，越往里走越宽敞。大通间被隔成一小方块的铺子，有大有小。堆着各式各样的衣服鞋帽，被子，布料等等。
杨姐和阿木一样都看蒙了，不知道往哪里走。先前的人群早就分散开去，不知去向。她们俩顺着路一直往前走，两边的铺子里的人不停喊她们：
“老板娘，进来看看货，给你便宜的！”
“老板娘，来看看我家的货！”
“……”
阿木眼睛都看花了，这里太多太多的衣服，布料，鞋帽。阿木都不知道该看什么了。
杨姐问问这个，又看看那个。阿木才明白这里就是平时逛街买衣服买鞋帽的商店进货的地方。刚刚几个店铺的老板报出价格让阿木和杨姐目瞪口呆，想着家里的那些商店里卖的利润如此之大。
杨姐找到批发布料的区域，那一片的铺子都是各式各样的布料。杨姐挨个问价格，对比质量。最后选定一家，挑选颜色，各种规格。阿木对这些布料不感兴趣，对面的区域是好多塑料人体模特，套着各种各样的婚纱。
阿木看杨姐在选布料，打了招呼说过去看看。走到这些婚纱店里，看里面婚纱挂满墙都是。
“老板，这什么价？”
阿木好奇的问问。
“400！”
“啊！”
阿木没忍住喊了出来，引得老板疑惑的看着她，
“老价格啊，我又没涨价！”
阿木笑着摇摇手，赶紧退出来，又进了第二家。其实阿木惊奇一件婚纱就400块钱，她记得三姐结婚那天穿的两件婚纱是租的，一件200块钱。后来裙摆被鞋踩撕开一个小口子，又被烫了一个烟头洞，赔了150块钱，一共花了550块钱。
阿木想在这里就能买一件婚纱了。阿木在第二家婚纱店看看，铺子里人喊：“380，380，老板带几件，给你便宜点，图你下回还来找我。”喊得阿木心里痒痒。她跑回杨姐那里问她，
“杨姐，租婚纱可以吗？”
杨姐奇怪的望着阿木，
“你不做衣服了？要改行了？”
“我看这婚纱好便宜的，想带两件回去租，你看怎么样？”
阿木有点拿不定主意，想听听杨姐的意思。
“最近我们那里好像有人开始租租婚纱了，应该能做吧。不过一两件肯定不行，人家都是需要挑选款式，你喜欢的未必别人也喜欢，你要是做这个生意，必须要多款式。没个十套八套不好做的！”
“我没那么多钱啊！我只有一千块钱！”
阿木顿时蔫了。自己能有想法，可是没有能力的。
“你想买几套？我带的钱也不多，你要是真的想买，我借你五百，多了不行，我还有拿货的。”
杨姐对阿木说后，自己又在挑布料。阿木后转身跑到婚纱店看看，一家一家一家的问价格。最后问到一家只要300元一件，阿木心里主意拿定了。开始挑选款式，记得三姐穿的是粉色和大红色的。但这里的店老板说白色的最好卖，热销款。
阿木看着模特套着白色是好看，她选了两套白色，两套淡粉色，还有一套大红色的共5套。问杨姐借了五百块钱，一咬牙一跺脚买下这五套婚纱。婚纱店老板热心的很，还送阿木两条毛披肩，说搭配婚纱穿的，冬天不冷的。
阿木又买了一个小推拉车，把这些婚纱打包绑在小推车上。杨姐也把布料打包绑好了，两人拖着继续逛。
阿木看看这个想要买，看看那个也想要，只可惜她口袋里只剩下几十块钱了。两个人逛到下午三点钟，感觉只看了不到一半的店铺，这里实在太大了。因为返程车是四点钟的，她们在四点之前上车。
两人出去买点盒饭吃后就上了返程的车。由于来的时候一夜阿木没怎么睡，加上在批发市场逛了大半天，实在累了，上了车没一会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到了本市长途汽车站了，这一觉阿木睡得沉，路上杨姐喊她起来上厕所，都喊不醒。
下了车，杨姐找了拼车的一起回镇上了。阿木送走杨姐，准备打车回店里。
“阿木，阿木！”
阿木头一回，看见黄面滴车上有人喊她。车从她身后转过来，阿木看着这司机有点眼熟。
“你喊我？”
司机停了车，下来帮阿木把小推车搬上车，转身对愣在车旁的阿木说，
“上车啊，送你回店里！”
阿木还没有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小静的同学杨华啊！”
这时，阿木才反应过来，是杨华。怪不得面熟的很，就没想起来。
“谢谢你啊，我正好要打车回去。”
阿木没好意思说没认出他，上了车和杨华打招呼。
“我一直都在找你，没看到你已经走到这边来了。”
“找我？你知道我在这车下来？”
阿木感觉奇怪，望着憨憨的杨华。
“我昨天碰到小静，她说你去杭州了，我知道杭州回程的车夜里十二点多的站，就在这等你。”
“谢谢你啊，还特意等我的，随便打一个车就成的。”
阿木有点懵圈，想着等我干嘛呢！
第三十章 恋爱
阿木坐在副驾驶座上，时不时地瞟一眼杨华，看着他认真开车的模样挺好玩的。杨华好像发现她偷看他，时不时也瞟一下阿木，觉得车内气氛有点紧张，华子先开了口：
“杭州怎么样？看你进了好多货。”
阿木不再好意思继续瞟华子，看着车前。
“我第一次和师傅去，这次买了几套婚纱，想出租，还不知道这里行不行的。”
“婚纱？对了，现在人结婚都流行穿婚纱了，应该可以的。对了我老表下个月结婚，我帮你问问，如果她要穿婚纱，让她来找你租。”
阿木一听，来了劲。
“真的？我刚刚做不会贵的。”
“我明天就去问她，让她来你店里看看。”
“谢谢，谢谢你啊！”
华子憨憨的笑了起来，问阿木“小静和海军谈恋爱了，你知道吗？”
不用小静说，阿木也看出来了。这几天小静天天捯饬自己，在阿木店里臭美照镜子。
“我听她提过，说是你介绍的。”
车拐弯有点猛，车子晃了一下，把阿木差点撞到右门上的玻璃。
“你坐好，这条路还没修好，有点不好走。”
阿木伸头看看车窗外这条正在铺的新路，全是小石子，还没浇铺柏油。车在这路上有点颠簸，阿木手抓紧了门上的扶手，转头向华子笑笑。
“下次你去杭州，我送你去车站，我天天跑这条路，省的你又花钱打车。”
阿木想哪里好意思坐霸王车的，正想说话，见华子在座位边掏什么东西。忙问道：
“你拿什么，我帮你拿吧！”
这时华子从包里掏出一袋面包递给阿木，
“你们下午就上了车，到现在还没吃晚饭的，垫吧一口吧！”
阿木心里一暖，接过面包，拿在手里不好意思吃。
“吃啊，和我有啥客气的，吃吧！”
阿木的脸红了，撕开塑料袋啃起面包。
“包里有热水，你喝点，别干吃。”
阿木转眼望望华子，觉得他虽然没有强子那么帅气，但是给她感觉却是踏实温暖的。
不一会车就到了店门口，阿木把门打开，华子把小推车搬进店里。走出店门口看看店门面，又进去对阿木说，
“明天给你弄块木板做一个广告牌放在门口，要不然人家不知道你有婚纱出租的。”
“我家有个亲戚卖衣服的，我明天去找她，看看有没有模特架子，给你弄一个来摆在门口，这样广告效应大点。”
华子继续看店里墙，又问，你有钉子吗？
“这里没有，明天我去买几个去。”
“不用买了，我家里有，明天早上我带来给你钉上，现在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上我来帮你弄。”
说完华子就转身出了店，阿木拿着十块钱，追了出去：
“打车费。”
“要啥打车费，快睡觉吧，累了一天了，进去吧，把门关好！”
说完启动车走了。阿木立在门口看着远去的车灯逐渐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天一早，阿木就起来了。收拾收拾把店门打开，刚刚弄妥卫生，华子就到了店。带来了钉子和锤还带两个肉包子给阿木，在墙上钉了几个钉子，让阿木把婚纱挂起来。临走时告诉她晚上他来给她弄广告牌。
饭后小静又猫进店里，看到婚纱大呼小叫的，吵着要穿。她把那件大红的婚纱礼服穿着跑出店门，让左右邻居看她漂不漂亮，阿木骂她就是个疯婆子。
天一擦黑，阿木就在张望华子的车。一会儿伸出来头来看看马路上，有没有黄面滴车来。
快到九点的时候，华子的车才到阿木的店门口。阿木站在门口傻乐，看着华子从里搬出来一门板大小的门板，还有一个塑料人体模特。
“这是我从亲戚那里弄来的，坏了一条腿，一个胳膊也没了，你先凑合着用，以后生意好了，再买一个好的。”
华子把模特搬进店里，又把木板放在店门口地上，不知道在哪里提来一桶油漆，开始在木板上涂。转身对阿木喊：
“你锅里还有饭没，我还没吃饭，有的话给我吃一口。”
“晚上我没煮饭，下面吃的，我给你下碗面吧！”
阿木在擦模特上灰尘，赶紧放下抹布，把煤炉封口打开，在锅里倒上开水。
“行，就吃面。”华子继续刷漆。
不一会阿木把面煮好，还窝了两个鸡蛋，淋上麻油端给华子：
“你先吃一口吧，都这么迟了，辛苦你了。”
华子呵呵的笑着，手一蹭鼻子上都弄到了油漆，阿木赶紧伸手替他抹掉。
“呦呦呦，这是郎有情，妾有意啊！”
小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
“哈哈，你们俩背着我，给我逮个正着！”
阿木羞的脸通红，转身进了店里。
“嚷嚷什么呀，把人家吓跑了！”华子数落小静。
“我还想当媒人呢，看来不需要我了，你们自个儿凑对了！”
“你就把你嘴闭闭吧，没人把你当哑巴！”
“好好，我碍事了，我马上就走。”
“阿木，我走了，你们继续！”
说完就跑了。阿木在店里直抓头，不好意思看华子。华子端着碗进来店，坐沙发上，吸溜吸溜的吃起来。
“你别说，你下的面挺好吃的。”
“你是饿了，饿了吃啥都好吃的。”
阿木继续擦模特上的脏，有些脏擦不掉了，用手在抠。
“这个模特是人家不要的，坏了，我把弄回来，先把放在店门口，套一件婚纱，做广告，让走来走去的看到，人家都知道你这里有婚纱出租，不就好租点的。”
“婚纱放在外面，马路上灰尘那么大，不把弄脏了？”
“你不是有袋子吗，套在外面，动脑子啊！”
阿木被华子一说笑起来。她想是啊，每件婚纱都有一个袋子套着的，可以把婚纱穿好，再套上袋子，这样路人能看见，灰尘又进不去。
华子吃完面，又继续刷板子。把刷好的板子靠在墙上晾干，明天干了才能写字。
“今天有人来看婚纱吗？”华子问，
“没有，就左右隔壁邻居进来看了看。”
“你不要着急啊，慢慢来。我今天问老表了，她说还没租婚纱，说明天让我带她来看看。”
“那好，我给她便宜点，让她给我做宣传。”
“我明天再来，不早了，你早点睡吧，我也回家了。”
“华子，谢谢你啊！”
阿木心存感激，满脸的微笑面对华子。华子也是乐的，走出店门还哼着小歌。
第三十一章 婚纱
阿木的婚纱第一次来顾客看是华子的老表。饭后阿木在案板上裁剪布料，华子把车停在门口，还按了一下喇叭。
阿木抬头看到车上下来一男一女，估计是华子老表和她的未婚夫，华子也随后跟上进了店。
老表一眼看中那件大红色的婚纱礼服，
“这件好看，你这里白色的就两件啊？”
阿木取下墙上的那件大红色的婚纱递给老表，
“你先试一下，刚拿的新货，你要是租，可是第一次穿的。”
“我想选一件白色的白天穿，选一件红色的晚上穿。”
阿木把婚纱都从墙上取下来，
“你都试试看，看那件最合适。”
华子靠在案板边和沙发坐着表姐夫在说话，阿木帮老表在一套一套的试着婚纱。
“老表，你就选三件，早上一件下午晚上都各一件，那样你就是最炫的新娘子了！”
“要那么多干嘛？”
表姐夫听到华子这样说有点紧张，赶紧插上一嘴。
阿木看着华子咧嘴笑了笑，知道他的好意。
“大姐，这淡粉色也好看的，你看你要是选三套，我就收你两套的钱，都是熟人介绍的，你看好不好？”
“真的？这个可以，这个可以！”
表姐夫马上转变态度，哈哈的笑起来。
“老表你看，姐夫多小气的。哈哈”
大家一起都笑起来。最后老表选了一件白色一件淡粉色加那件大红色三件，阿木说只收四百块钱，把老表夫妻开心坏了，他们已经转过好几家婚纱店了，旧婚纱租两件最少也要四百的。赶紧交了两百块钱定金，一个星期后到日子来取婚纱。
阿木看着华子带老表他们走了，心里满是感激华子，让她促成第一笔生意。看着堆在沙发上婚纱，想着这要是有人租，来钱真的快。租一次就能收一件本金了，心里念着要多些人来租，本金都很快能收回来，她就去杭州再多拿几件回来。一整天阿木都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
天刚刚擦黑，华子又过来了。
“你吃了没？”
阿木正准备弄饭，中午剩下的饭，想炒个蛋炒饭，问华子。
“我还没吃，你有啥好吃的？”
“蛋炒饭，一起吃点吧。”
“好，你炒，我去买点卤菜。”
说完就出了店门，阿木在煤炉上把两碗饭炒好了的时候，华子提溜一袋子进来。
“拿个碗来，我买了点卤鸭。”
阿木把中午剩的菜也端出来，两人吃起来。
“谢谢你啊，让你老表租我的婚纱！”
“客气啥，她能租到满意的，你也能挣点钱，何况你那么便宜，老表开心的很。”“对了，吃完饭，我带你去看看别家婚纱店怎么弄的，你去取取经。”
“哦，我三姐结婚的时候，我去过两个店，在桃园路上。”
“嗯，那里婚纱店多，咱们去看看，你刚刚做，也没经验，学习学习。”
阿木突然觉得华子想得特别周全，自己什么都没考虑就稀里糊涂的整了几件婚纱回来。
阿木点点头，想着以后做这个生意，要懂点怎么操作是迫在眉睫的。
两人饭后开车来到桃园路，这是市里比较繁华的地段。步行街两侧都是落地玻璃橱窗的店面，灯光照射着各类物品，流光溢彩。
两人下了车，华子拉拉了阿木的衣角：
“等会进去你就问多少租金，就以你是来租婚纱的，别的别乱说，别让人知道你也做这个的，明白不。”
“哦，我明白，知道怎么说的。”
阿木想，咋把我想那么笨的！
进了一家婚纱店，从外面看玻璃橱窗就知道这家的婚纱特别多，立在橱窗玻璃处的模特就有四个。
“欢迎光临，请随便看！”
里面有两位店员，一位在门口招呼他们，一位在收拾堆在沙发上的婚纱，估计刚刚有客人试穿的。
阿木看着靠墙的展架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婚纱，白色有三个展格，有颜色两展格，还有一些高高挂在墙上的，她初步简单估算一下，最少有四五十套。
“请问你想什么类型的婚纱？你们的婚期是什么时候？”
阿木被问的有点紧张，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华子跟在后面替她说：
“先看看，婚期还有些日子，先来看看现在流行什么的款式。”
华子对阿木使了一个眼神，阿木笑了笑，转脸继续翻看婚纱款式，问店员：
“老板，你们现在流行什么款式啊？”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和什么类型的？”
“这些是常规款，这些是冬款，有的人喜欢白色，有的人喜欢有点颜色的，现在家里有些老人，不给租白色的。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要求？”
“这常规款多少钱？”
“新的320，八成新280，还有这些五成新的200”“喜欢那种款式我拿给你试一试。”
“那这样的冬款多少钱？”
阿木看见这一摞格子挂着都是袖子加厚的，
“这是我们店刚刚进的新款，现在入冬了，这些款穿着不冷的，350”
“你们这里价格挺贵的啊！”
阿木想自己定的价格是不是太低了点。
“这是租一件的价格，现在谁只租一件的，都是两件三件的，我们租的越多打折就越大的，你准备拿几件，我给你算一下。”
“三件多少钱？”华子又冒出来一句。阿木瞟了他一眼，继续往里走。
“你先选什么款式，选好了我才能给你确定的价格的，不是所有的婚纱一个价，不一样的。我现在不知道你选什么样的啊？你先试试吧！”
“我先问问价格，看你们哪家便宜才选啊！”
阿木望着店员，看着一位店员抱着一款白色的新婚纱走过来。
“你先试试这款，昨天刚刚到货的，你看这个蕾丝多好看。”
阿木摸着柔软纱体，低V领纱单袖，胸口的蕾丝边真的很漂亮。比她拿的货洋气多了。
“阿木，你试一下。”
华子鼓动她，
“我……”
阿木想我又不真租，还要真试啊？
“试一下看看效果，光看是没感觉的，试试吧！”
店员也在煽动阿木，阿木看看店员又看看华子。想，试就试，谁怕谁。抱着婚纱就钻进试衣间。
等阿木穿好了走出来，华子靠在柜台边呆住了，目不转睛的盯着阿木，她被他盯得都不好意思了。对着镜子照，镜子里的自己宛如哪位仙女下凡一样，阿木也被镜子里的自己惊住了。
“你看多好看！婚纱一定要试的，你看这V字领把你脖子拉长，就腰肥了点。你定下时间，我们给你把腰部收一下，就完美了。对了再配一件晚礼服，再选一件红色的或者紫色的，现在紫色的和金黄色比较受欢迎，你可以试试。”
华子走上前，拉着阿木的胳臂让她转过来，不停的点头：
“阿木，好看，真好看，结婚的时候就穿这样的款式，好看！”
店家听华子这样说，来了劲。拉着阿木到晚礼服区，拿出一件紫色绣花的婚纱。
“这件你穿肯定好看，试试吧！”
阿木摇摇手，赶紧进了试衣间脱了婚纱。店家一直在试衣间门口劝阿木试，阿木已经穿好自己的衣服出来。
“不试了，不是很喜欢的。”
阿木故意塞唐着。店家又找来别的款式让阿木试，她摇摇手不想试了，拉着华子赶紧出了店。
“我给便宜点，新的300，要两件给你280，价格我们再谈谈……”
身后店家还在吆喝，阿木已经把华子拉出来走远了。
“干嘛？怎么着急干嘛，试试又不要你钱的。”华子抗议到。
“我又不真租，就是来问问价格，你弄得像要真租人家似的。”
“她又不知道，试的玩，好看，还真好看，下次你结婚的时候就进这样的款式自己穿，新的，以后还能租给别人，多好！”
阿木想起来，这些款式她都在杭州看到过，只不过自己没有选。现在想想还是自己眼光不好，自己挑选的都是普通款，不是太新潮。
他们又钻进两家婚纱店，各自打听一下价格，和婚纱还回来的时候破损的赔偿标准。把这些必须要知道的事情都摸了清楚，两人开车返回。
“一个烟头烫的洞要50，撕破一个角要100，这样利润空间好大啊！”
华子在车上自言自语地说道，
一件婚纱使用率平均最少五六回，如果款式好，估计频率更高，加上破损的赔偿费，就以阿木定的收费标准，一件婚纱最少也要赚一千块钱。阿木心里默默的心算出价格。
“哎！你咋不说话啊？”
华子看阿木在愣神，阿木被他喊的一惊。
“哦，我刚刚在想事情。我在想这就要看眼光了，眼光好，进的款式好看，别人选的多，婚纱有损耗的吗，穿得多了就旧了，旧了破了自然后面就不好租了，价格也低多了。租婚纱就是挣前面新的钱。”
阿木实话实说，但她不好意思说自己眼光不好，这次拿的婚纱都没有这些店里的好看。估计拿到她们乡下镇上去，还差不多，在这里估计不大好租。就连自己看了这些好看的都嫌弃自己那些不好看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是真正的真实！
两人到了店门口，阿木下了车。
华子在车上没下来，他伸出来头来喊：
“阿木，明天晚上我们喊海军他们一起去看电影好不好？”
阿木回头，想了一下。
“我想明天回家一趟，好久没有回家了。”
“那我明天晚上送你回去。”
“不用你送，我骑车，要不然第二天早上我回来也不方便的。”
“我早上再去接你就是了，这有什么难的。哈哈”
华子憨憨的笑起来。阿木想到强子那时送她的场景，立马口气坚决：
“不用不用！我明天还有别的事情，我自己回家，你做你的生意吧！”
华子看阿木有点急了，就没再勉强。
“那我走了！”
“再见！谢谢你啊！”
阿木觉得今天还是要特别感谢华子的。她不知道这句谢谢他听见没有，车子扬长而去，直到看不见远处的车尾灯，阿木才进了店。
第三十二章 新一城
阿木回家了一趟，又去杨姐那里，把借她的五百块钱还了。杨姐这次带来不少布料，挂在店里的墙上。这样客人不用从外面买布送来做。直接挑好布料选好款式，过几天直接来取衣服就成。杨姐告诉阿木这样能多赚一点钱，准备下次去杭州再拿点做被套的布料，现在好多人不喜欢钉被子了，做被套套棉花被褥什么的。说要跟着流行趋势走，要不然就被淘汰了。阿木现在一门心思就想着怎么能把婚纱出租做好，对于杨姐说的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
阿木从杨姐那里扯了一块黑色的羊毛薄呢布料，想带回店里给华子做一件夹克外套。华子给她太多的帮助，不知道怎么感谢他，想着给他做一件衣服吧！
早上回到店，阿木看到门口的那块木板上已经贴上（婚纱出租）四个字，她凑上前看看，是打印店里那种粘胶纸，估计在打印店打印出来贴上去的。昨天傍晚走的时候还没有，早上来已经贴好了。阿木估计是华子昨天晚上来弄的。
阿木心里暖暖的，进了店里把那块黑呢料抖开，想着给华子做什么款式。现在常规款都是中年人做，年轻的小伙子都不喜欢。阿木翻开了两本画册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款式，又把布料叠了起来放在一边。
“你昨天晚上回家了吧？”
阿木一回头，小静从身后冒出来。
“嗯，好一阵子没回了，昨天晚上回去了一趟，你昨天晚上找我的？”
其实阿木知道她昨天晚上看电影去的。
“我和海军来喊你们一起去看电影，华子说你回家了，他昨天晚上在这里给你贴广告的。”
“哦。”
“阿木，你哪天不忙，我们俩上街逛逛去啊，我想买衣服。”
“我哪里有时间的，要看店的。”
“那就晚上去，听说新一城晚上九点半才关门。下午我们早点过去，就在新一城附近吃饭，让华子请吃饭。”
“为什么要华子请吃饭，怎么不让海军请吃饭？”
阿木有点不服气，小静哈哈笑起来：
“你看你看，现在就开始帮华子说话了！”“哎呦，还不好意思了，阿木你以前没有谈过恋爱吗？”
阿木瞪了小静一眼，继续在案板上做事，不理她。其实阿木心里不知道自己和强子算不算谈恋爱，感觉是，又感觉不是，所以她无法回答小静的问题。
“看你这样子肯定没谈过，一说脸就红，哈哈……”
“走，走，别打扰我干活，吵死人的。”
阿木被小静说的有点发毛了，把小静推出店门口。小静一路笑走了，末了又补了一句：
“晚上不忙逛街去啊！”
一整天阿木也没接到衣服，也没人来看婚纱，手上的活也不多了，感觉这几天送衣服来的人少了。心里开始有点不踏实，想着婚纱又没人租，衣服又没人做了，她该怎么办。
冬天的夜晚来的越来越早了，刚刚五点半，天就擦黑了。阿木头歪出窗户看了一眼小静家的大排档，外面都坐好几桌在吃饭。阿木寻思着小静今天晚上肯定走不掉了。
阿木正准备弄晚饭，小静钻进店里，
“快走快走，你帮我挡着点，我溜出来，马上我妈妈就要喊我了，快点快点。”
拉着阿木就外走。
“我门板还没有上呢！”阿木要去拿窗板上，小静一手夺过阿木手中的窗板，把窗户的移动玻璃拉严实了，回头一把店门拉上。拽着她就往外跑，
“哎，哎……”
阿木被小静拉到了马路对面的一辆黑色轿车上。
“等会让华子给你上窗板，海军已经和他说过了，等会他就来。我们先走。”
阿木看见驾驶员正是海军，向他点点头算打了招呼。海军启动车子正要走，大排档里传来小静妈妈的喊声：
“小静，小静，死哪儿去了？小静……”
“海军，你还愣着干嘛？快走啊，给我妈看到又走不了了！”
海军油门一加，车快速离开了阿木的店门口朝前方驶去。
到了新一城，阿木和小静先进去逛，海军在车里等华子。
新一城也是刚刚开业没多久，阿木陪三姐来过一趟。小静对这里比较熟悉，直接拉着阿木进了一家女装店。小静挑选一件蓝色短款呢子外套，穿上身在镜子面前左看看右瞧瞧。阿木看到一顶白色卷边线帽，顶在头上试试，感觉挺好。小静拿不定主意，喊阿木看看。
“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要不你穿着试试，让我看看。”
小静把衣服脱了下来往阿木身上套，阿木套上后看着镜子里自己，感觉是不错。蓝色显肤白，头上正好这个白帽子搭配的真的挺好看的。
“你穿比我好看，好看。”
小静站在一旁看着阿木这一身行头十分满意。阿木把衣服脱了下来，
“我又不买衣服，让我试干嘛？”
“阿木，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让华子给你买！”
阿木立刻瞪着小静，凶巴巴对小静：
“你别胡说啊，谁买我都不要，你不是要买衣服的，你自己挑吧！”
说完阿木走出这家女装店，到对面男装店看看。西服套装，夹克外套，牛子裤，羊毛衫各式各样的男装。阿木看看这，又看看那，看看款式，看看做工。看到一件黑格子呢料的夹克，领口袖口加口袋边都用咖色格子呢料做的，两种颜色撞在一起显得很时尚，显得年轻活力。阿木心生欢喜，原来还可以有这样的做法，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想着店里的那块黑呢料也可以用这样的方法去做，正想的出神。
“阿木，阿木你在干嘛呢，走了，海军他们来找我们了，去吃饭了！”“帽子帽子，老板问你要帽子！”
阿木看小静在男装店门口喊她，赶紧走出店，看见海军和华子在女装店门口和店员说话。阿木才想起来头上还带着那顶白色的线帽，赶紧拿来下来，跑进女装店，伸手递向店员：
“老板，帽子，刚刚忘记了，不好意思啊！”
华子从阿木手中接过帽子，又重新扣在了阿木的头上。笑着对阿木道：
“钱付过了，现在属于你的了。”
“啊？付过钱了？多少钱啊？我带着看看的，没打算要买。”
华子继续给阿木整理头上的帽子，把弄弄正，又把阿木的长直发顺了顺。
“挺好看的，要了！走我们去吃饭，都饿了！”
说完拉着阿木的手，跟在海军他们后面走。
“快点快点，我们先去占位置啊！。”小静边和海军在前面走，边回头对阿木嚷嚷着。
阿木不好意思从华子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一边摸了摸头上的帽子，一边紧跟着华子身边。
四个人来到新一城的二楼上，在一个小肥羊的火锅店里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小静拿着菜单点菜，说要吃烤羊腿。华子和海军他两去上厕所，让小静先点菜。
“小静，那件衣服你咋没买啊？”
阿木刚刚看小静两手空空过来，问她，
“我觉得没你穿的好看，等会吃完饭，再去别的店看看。最关键那件衣服老贵的！”“阿木，要是有这样颜色的布料，你能做出一样的款式吗？”
小静附在桌上问阿木。阿木想了想回：
“应该差不多吧，款式也不是太复杂的，如果想做，我就去好好仔细看看那款式。”
“好好，等会吃完饭我们再去看看，把样式尺寸都记好。”
四人一人啃一支像小手枪似的小羊腿，麻辣的羊肉火锅，吃得辣得吸溜吸溜的。阿木嘴都辣红了，就像摸了口红一样。
吃完饭，下楼继续逛。小静和阿木又转回那个店，阿木仔细把那件蓝色外套款式做法牢牢记住。用手掌丈量大概的长短尺寸，又让小静穿着看看，然后点点头，意识小静她全部记住了。
两人从女装店出来，看到海军和华子在对面的男装店里，华子正在套那件阿木先前看中的那黑格子拼色夹克。远远的看着华子穿着人显得特别精神，看得出来华子也是喜欢的。
海军看阿木她们过来了，捣捣华子意识他快点。华子赶紧脱了那件外套，跟着海军出了男装店。
“你怎么没买啊？没看中？”
海军看着小静又来逛了一圈，什么也没买，问小静。
“我准备让阿木给我做，这件太贵了。”
“哦，那再看看别的店。”
海军凑上前和小静说着。阿木和华子落在他们俩后面走着。看着他们两个人又钻进意尔康的鞋店里，阿木四处张望，看看哪里有卖水的，刚刚吃的有点辣，想喝水了。
目光在搜索，一个熟悉的面孔投入到眼里，离自己越来越近。阿木愣住了，盯面前的高大帅气身形，这张脸她有两年没有见过了。正面带微笑朝她走来，靠近。
“阿木，你也来逛街的啊！”
阿木看见他身后有一个女子在低头整理手中袋子，
“嗯，来逛街的。”
阿木点点头，注意后面那女子抬起头的那一刻，呆住了。
“强子，你怎么不等我一下！”
那女子快步跟上强子，一起来到阿木的面前。
“你好，原来是你！”
“原来是你！”
阿木和那女子同时说出来。强子看看身边又看看阿木，笑起来：
“你们俩认识啊！”
“是门口那个裁缝，我在她那里改过衣服。”
女子扶着强子的胳膊，和强子解释。阿木笑了笑说，“我不知道是你的女朋友，还想这是谁的朋友这么漂亮的！”
“你也漂亮的。”那女子被阿木这么一夸，有点小高兴，赶紧笑着应阿木的话。
强子看了看阿木旁边的华子，指了指：
“你男朋友啊？”
“是的，是阿木的男朋友，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华子上前主动打招呼，还伸出手和强子握了一下。强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惊了一下。
“你们逛吧，我们准备回去了。”
阿木看着强子老是盯着她看，有点不自在，转手拉着华子要出去。华子笑笑对强子说：
“我们走了，她逛累了。再见！”
阿木拉着华子快步走出新一城，在门口觉得舒服多了，感里面有点憋得慌。华子感觉阿木有点不对劲：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那羊肉吃的有点不舒服，想喝水。”
阿木搪塞华子。看见华子转身离开去买水了，她又转身看了看大门内里，虽然看不到强子他们了，但是此时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华子把水递给阿木，问“刚刚那是谁啊？长得挺帅的。”
“一个邻居，以前住小姑家时，旁边的邻居。”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你前男朋友呢！”
阿木瞟了一眼华子，看他立刻松了一口气。
“你们俩怎么出来了？我们还在里面找你们呢！”
海军和小静也到了大门口，看见阿木他们站在门口外说话。海军问：
“楼上开了一个旱冰场，我们一起溜冰去好不好？”
华子看着阿木，想等阿木的意思。
“我想回去了，你们去玩吧。”
阿木不想去，她何况也不会溜冰。小静走过来，一把拉着阿木。
“别扫兴啊，都想去，就你不去，走走，玩一会儿就回去，就一个小时。”
小静连拉带拽的把阿木拽上了楼。
第三十三章 溜冰
阿木第一次来溜冰场，以前只听说过。这是一个室内溜冰场，在新一城的顶楼。一间有两个篮球场大的空间，两边着半人高的栅栏，里面已经有很多人在溜了。
海军开了一小时的卡，领来四副溜冰鞋。递给华子两副后，他弯下腰帮小静穿溜冰鞋。小静扶着海军伸脚配合他给她绑着。华子递给阿木一双溜冰鞋，她看见着挺重的鞋踏是铁的，下面有四个铁轮，鞋踏上有四处对称的长皮绳。
阿木看到小静两只鞋已经被海军绑好了，扶着小静站稳后他自己开始绑自己的。
“来，我帮你穿。”
华子拍了拍盯着小静和海军的阿木，
“我不会溜，你们溜，我站在这里看着你们玩。”
阿木看见场地里开起小火车，一个人扶着另一个人，一个一个的接龙，在场地上转圈，地面上发出哗哗的摩擦声。
“没事，我扶着你，这个轮子矮，不容易摔跤的。”
华子在劝阿木，看她杵在这不动看着场地里。
“阿木，你快点，我才来三回就会了，很简单的，不会摔跤的，华子快给阿木穿上！”
小静已经慢慢开始适应平衡，小心的往前面挪步。华子也穿好了，扶着小静穿过栅栏入口进入场地，慢慢的溜起来了。
“你看很容易就学会的，我扶着你，保证不会摔跤的！”
华子还在做阿木的工作，他已经蹲下来把自己的穿好，从阿木手拿来溜冰鞋放在地上，等阿木伸脚。
阿木看到场地里人玩的都很嗨，有点蠢蠢欲动，把一只脚伸过来华子赶紧给她绑好，伸另一只脚的时候阿木感觉站不稳了，摇晃着赶紧扶着旁边的墙和栅栏。华子把阿木的两只脚绑好了，赶紧扶起她的两只胳膊。
“哎，哎，我，我站不稳。”
阿木有点慌，身体左右摇晃，控制不住自己脚。
“慢慢的，慢慢的，别怕，两脚往内收一点，往前，慢点，慢慢的。”
华子带着阿木就在场地边缘，阿木两只手死死抓着华子胳膊，感觉自己一松手就要摔跤。他俩慢慢的往前挪，阿木老是盯着自己的脚，感觉它们一点也不听话。
华子把阿木靠在栅栏上，让她扶着栅栏。自己做样子给阿木看：
“你看我的脚，不要怕，站稳了保持平衡就行，脚不要张得太开，像我这样。”
阿木看着华子溜的很熟练，又看到远处海军和小静手拉着手围着场地在转圈。阿木一松栅栏的手，两只脚就往前直冲，身体中心往后倒。
“哎，哎，哎呦……”
啪一声，阿木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华子赶紧过来把阿木拖起来，扶住。还没完全站起来，阿木又一次滑下去又摔坐在地上，她拉着华子的肩膀，把华子也拽滑到在地上。
把正滑过来的海军和小静笑翻了天，华子被阿木拽着跌到她身上。赶紧转身起来，华子的脸都红了。海军和小静边笑边把阿木扶起来。
“没事，摔两次就会了。我第一次来，摔了好几次呢！”
“你不是说不会摔跤的吗？”
阿木摸摸摔疼了屁股，怒怼小静。
“哈哈，新学肯定要摔两次的，我说摔跤你还肯穿吗？你看我现在不就会了嘛！”
小静说完呼啦一下就溜走了，海军看小静走了也跟着溜去追。
阿木尴尬的望着华子，刚刚把他都拽摔倒。
“华子你去和他们玩吧，我就在这里看你们溜。”
“没事，我扶着你就在旁边溜溜，慢慢的就习惯了，就不怕了。”
华子扶着阿木顺着栅栏边慢慢往前挪，她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抓紧华子的胳膊，慢慢往前滑动。顺着这一面墙，来来回回的好几趟，阿木胆子有点大了，感觉自己稳一点了。把扶墙的手松下来又来回溜了几次。
“你看现在不就好了，平稳度掌握好了，就不会摔跤，只要不怕了，就能控制身体平稳了。”
这时小静突然从后面窜过来，拍了一下阿木的后背。
“阿木加油！”
小静一声喊，吓得阿木整个人往前一冲，华子一把拽住阿木，她手慌脚乱的乱划，又被华子的拽劲拉到华子面前，阿木本能的伸手搂住了华子的脖子，被华子一把抱住。身后窜过来的人群连起小火车，大家吹着口哨，还有人发出起哄声，一擦而过。
阿木才反应过来自己搂着华子，头埋在他的胸口。赶紧退后一步，不退不要紧，一退身体又往后仰。眼看阿木又要摔倒，华子再次伸手拽回她，紧紧抱住。
“嗷嗷嗷……”
海军溜过来顺着华子身边过去，发出奇怪的叫声。阿木觉得好丢人，又不能推开华子，就这样被他搂在怀里，但是阿木此刻觉得这个怀抱很温暖很安全。
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阿木被半搂着溜出来滑场，脱了鞋等小静他们。
四个人分两辆车回，阿木坐上华子的出租车回店。一路上两人都不好意思说话，华子时不时瞟一眼阿木。到了店门口，阿木一声不吭的下车去开店门。
华子也跟着下了车，在阿木即将推开店门的时候，华子从身后搂住阿木。
“阿木，我……”
华子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阿木掰开华子搂住的胳膊，推开华子。
“不早了，快回家睡觉了。”
赶紧把店门推关上。华子站门外敲门，
“阿木，阿木。”
“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过了好一会阿木才听见脚步声，和车子启动开走的声音。
第三十四章 初吻
躺在床上的阿木，久久不能入睡。脑海浮现今天晚上的一幕幕，强子和他的女朋友，还有自己靠在华子的怀里。她想自己看到强子时，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到华子憨厚的模样，又感觉他给自己的感觉又是特别的踏实和安全。
阿木在单人床上辗转反侧，快天亮了才沉沉睡去。
“啪啪，啪啪……”“阿木，阿木！”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阿木睁开迷糊的双眼，打开了店门。看见华子在门口，问道：
“干嘛？着急忙慌的，什么事啊？”
“你吓死我了，我早上在这条路上转了两趟了，看你还没开门，我还以为……”
华子看见阿木打开了门，松了一口气，眼睛瞟了瞟门边煤炉。转身进了店，把煤炉的水壶提起来看看。
“我想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开门，我怕你昨天晚上回来迟了，煤炉忘记熄火了，还好煤炉息了火的。”
阿木抬头一看墙上的挂钟，九点多了，一惊顿时清醒了。
“我，我昨天晚上睡不着，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看着墙上镜子里的自己还穿着秋衣秋裤头发凌乱的站在店里，赶紧跑进里间套衣服。
等阿木从里间出来的时候，华子已经把窗板下好了，把模特搬到店门口放好。最后把两个肉包子放在案板上，才转身出门开车走了。
早上接了两件衣服，下午又收几件要改的衣服，到了晚上还是没有人来看婚纱。阿木看着这几件婚纱有点着急，寻思着，怎么才能有人来租。
晚上八点多，华子又开车过来，把模特又搬回店里，给阿木把窗板上好。嘱咐阿木晚上要把煤炉里火给息掉。华子走了后，阿木才想起来今天小静一天都没有到店里来玩。估计昨天晚上回家挨批了。
每天早上华子都要从阿木店里过一下，帮她搬模特，下窗板。第三天的下午小静才来阿木店里。
“你这几天咋没看见你？干嘛去了？”
“被我妈一顿暴打，头发都给她揪下来一大绰。”
“你妈打你了？”
小静把袖子摞起来给阿木看，胳膊上有淤青。
“那天海军送我回来，被我妈看到了。”
“看到了就打你？马上过年你也二十二了，你妈不让你谈对象？”
“她说我不告诉她，跑出去玩，谈恋爱没关系，必须要海军家来人说亲后，才给我出去，要不然不给我出去了。”
“那你告诉海军了？海军家会来人说亲吗？”
小静摸了摸自己胳膊，又抓抓头。看着阿木说，
“我打电话给他了，他好像要和家里人说，我还不知道他说了没有。”
“你这两天怎么没来店里帮忙？”
“你不知道我妈打得我多疼，我还过来帮忙？我在家里睡了两天，实在没劲了才来找你聊天的，就不去帮忙，以后也不会去帮忙！”
小静赌气地说道。阿木看着小静不知道是劝好还是不劝好。哪里还有和妈妈斗气的。想着就想发笑。
小静一直坐到晚上天快黑了，才了回家。她妈妈也没有过来喊她去干活，阿木看她们家店里的生意还是那么红火，那么的忙。
晚上华子没有来，九点多了阿木子把模特挪回到店里，自己上了窗板，关好门在店里琢磨那块黑呢料。
阿木先在纸上画上图，衣服的大概模样，细节又另外标出。她纠结配色，不知道选哪个颜色搭配好看。把以前做过的衣服剪下来的布条各个颜色翻出来，放在呢料上比对。最后比对出，比咖啡色偏红一些棕红色要好一点。阿木决定明天拿着这布条去扯一点布回来做这件衣服。
早上起来一开门，看见华子的车停在门口。阿木凑上车前，发现华子趴在方向盘上面睡着了。
“噹噹，噹噹”
阿木敲着车玻璃，华子惊醒来，双眼通红。问华子：
“你怎么了？怎么趴在车上睡觉？”
华子打开车门，下了车。往店里走，进了店往沙发上一躺，又睡去了。
“哎，哎，怎么睡在这里啊？”
“别吵，让我眯一会，开了一夜的车，困死了，开不动了。”
睡在沙发怎么弄啊，天又冷的。阿木又拍拍华子，
“起来，要不睡里面床上吧！睡在这里会感冒的！”
阿木硬把华子拉起来，让他进了里间，把外套脱下来钻进被窝里沉沉的睡去。
华子这一觉醒来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从里屋出来看见阿木俯在案板上裁衣服。看着她做活认真的模样，华子看愣了神。
阿木把剪下来的碎布扔在案板下面的大纸盒里，头一回看见华子靠在里间的门框上盯着她看愣了神。
“醒了，早上咋睡在车上了？”
华子走过来伸了一个懒腰，回答阿木：
“我昨天晚上七点钟接到一个长途的活儿，带一个人去去浙江宁波，再接一个人回来，来回有一千公里，我连续开了十二小时，早上开到你这儿来实在开不回家了，太累太困。”
“我喊你的时候，刚刚七点半，那你是刚刚才到这里啊！”
“嗯，那时刚到一会，虽然辛苦一夜，但挣到一千块钱！”
华子兴奋告诉阿木，把一千块钱掏出来放在案板上。
“这个钱我不上交了，阿木，钱放在你这里，这是我加班得来的，不给我妈妈了。何况她也不知道我昨天晚上跑了长途。”
“你自己放着，放在我这里干嘛？”
阿木把案板上的钱拿起来又塞回华子的手上。
“你帮我攒着，以后买东西要用。我没地方放，带回家给我妈发现了就上交了，就是公款了！哈哈”
华子笑起来，阿木看着华子这么辛苦挣下这个钱，点点头接过钱。
“好吧，我帮你保管着。你用的时候过来拿。”说完把钱送进里间藏在被褥下面的床板上。
又从里间拿出盆递给华子，
“打水洗洗吧！锅里有饭，吃点吧！”
“哎！好！”
华子开心极了，接过盆在水龙头下面放水洗漱。
华子吃了饭又出去跑生意了，下午来两个人看婚纱，把五件婚纱全部试过后定了一件淡粉色的，下个星期的婚期。阿木开心又租出去一件，把时间记录好，让客人提前一天来取婚纱，告诉客人取婚纱的时候要带押金，还婚纱的时候退还。这一点是那天晚上去取经取回来的，婚纱如果有破损或拖延归还时间，赔偿金也是要从押金里面扣。要不然客人不交押金，有的客人拖延归还的时间，会影响婚纱后租情况。
华子在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又来报到，又给阿木做小工，搬模特上窗板。弄好了看阿木关好门，又继续去跑生意。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婚纱的生意逐渐好转，一个星期总能租出去一次两次。很快婚纱的本金全部都收回来了，阿木开心的喊华子晚上出去吃饭，庆祝一下。
晚上早早就关了店门，和华子又去了新一城吃小肥羊火锅。阿木说今天她请客，原本喊了小静和海军，小静出不来，海军也不肯来了。
阿木和华子两人在小肥羊吃了饭，又在下面店铺逛了一圈。阿木坐在车上问华子：
“小静妈让海军家里人去提亲，怎么一直没去？”
“我听海军说他妈妈不同意，说小静是农村户口。”
阿木一听到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农村户口怎么了？你们城市户口就了不起啊！”
华子看阿木这样为小静打抱不平，笑得咯咯作响。他赶紧申明：
“我也是农村户口，我就找农村女朋友，城市的我还不要，娇滴滴的，看着她们说话就难受！”
阿木听到华子这样一说，心里痛快极了，心里悬着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华子，我明天晚上回家，想，想和我妈妈说一下。”
阿木有点不好意思继续说了，把头偏一边看着外面。心里想着华子应该明白她说的意思。
“你是不是想把我们两处对象的事告诉你妈？应该告诉的，我已经和我爸妈都说了，他们说等你回家先说了后，再去你们家提亲。”
“你已经告诉你爸妈了？”阿木有点小兴奋，心里想，看来华子父母是同意的。阿木嘴角上扬，心里比嘴上还要乐开花。
华子和阿木回到店门口的时候，看到小静和海军站在路口吵架。他们两个跑过去，小静已经在哭了。海军和华子说，他妈妈不肯来，他也没办法。小静说不来两人就分手，说完就跑了。阿木也没追上，海军蹲在路口，直抽烟。阿木看华子在旁边劝他，自己就先回了店里。
阿木在店里洗漱好，都准备睡觉了，华子又在外面敲门。
门打开了，华子钻进来，把门拉上。
“你还进来干嘛？我要睡觉了！”
阿木嚷嚷，华子不顾她的嚷嚷，看见阿木的外套都脱了，只穿着秋衣秋裤，一把阿木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的说：
“我们俩不要吵架，我看海军他们吵架闹分手，我就担心你也和我吵架。”
把阿木逗笑起来，吵架肯定是为了什么事情的，哪里会有无由头的就吵架。像哄小孩一样对华子说：
“好了，我们不吵架，你回家睡觉了，我要睡觉了！”
“不，我不回家，今天晚上就在这里睡觉。”
华子有点耍赖皮了，搂着阿木更紧，不让她动弹。阿木挣扎了一番，感觉气都出不来了，狠狠地掐了华子一下。他一疼松开手，阿木立马跳开，往里间跑，她衣服脱了感觉冷进去拿外套，华子紧跟后面从后面搂住阿木，把头埋进去她的头发里。
阿木浑身发热，使劲掰华子的手有点生气了：
“华子，你干嘛呢！”
“我不干嘛。我……”
华子脸在阿木颈边寻找，双手用力把她扳正过身来，她的脸撞到华子的脸，华子低头俯下去吻住了阿木的唇。双手把她的腰搂紧靠着他的身体，阿木越后退，他搂的就越紧。把她逼到墙角，不得动弹，阿木被华子吻得憋得脸通红。感觉要窒息了，华子才松开了她。阿木又从里间跑出来，把店门推开，对着里面的华子嚷嚷：
“你再不走，我，我就喊人了！”
华子笑眯眯走了出来，走到门口，冷不丁的又在阿木脸颊亲了一口，才转身离开。
阿木赶紧把门锁好，靠在门上，听到外面车启动开走的声音，才踏实的进了里间。
第三十五章 说亲
窝在被子里的阿木，摸摸刚刚被华子亲的脸，和自己嘴唇，心里的那份紧张和慌乱久久不能褪去，这一夜又难眠。
第二天早上刚刚开了门，小姑就来到了店里门口。
“阿木，你昨天晚上关门那么早，干嘛去了？”
阿木蹲着在门口起煤炉，头一抬见是小姑。
“小姑，昨天晚上和朋友吃饭的。”
阿木心里直打鼓，心想今天早上幸亏华子还没来，要不然正好给撞见了。
“和谁啊？昨天下午你小姑父看见你和一个小伙子上了一辆黄面滴。”
阿木紧张的站起身，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时华子的车开到门口，从车里对着阿木喊：
“阿木，今天早上你咋那么早就开门了，你把我的活都干了！”
华子笑嘻嘻的下了车，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
“小姑，你进去坐，进去啊。”
阿木背过身子，手在屁股后面直摆手，意识华子赶快走。但华子好像没有在意阿木的手势，直径快步往店里走。
“阿木，给你带了一块饼，是我妈早上摊的。”华子进了店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案板上，
阿木急得在小姑后面咧嘴直跺脚。小姑听到华子的话，转过身看着他正抱着塑料人体模特往外走。
“小伙子，你是干嘛的啊？”
华子才反应过来这个婶子不是客人，他望了望阿木，又看了看小姑。把抱起来的模特又放在地上。
阿木赶紧进了店，对着小姑说：
“小姑，这是我一个朋友。”“华子这是我小姑。”
华子一听露出憨笑，摸了一把头：
“小姑你好，我是华子，杨华。”
“杨华，你家哪里的？”小姑坐在沙发上开始上下打量华子。
“我，我就是这后面新工房的。”
“新工房的，那你家大人都是工人了？”
“我爸在尼龙厂上班，我妈不是工人。”
“尼龙厂？”小姑父就在尼龙厂上班，小姑眉一抬，继续问到：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我爸爸叫杨正富，我妈叫张二华。”
华子一五一十的交代，阿木看着着急。
“小姑，你干嘛呢，查人家户口啊？”“华子你做生意去吧！走吧！”
华子笑了笑，还杵着没动，对阿木说：
“没事，没事。”
小姑看着这小伙子还蛮实诚的，继续问：
“你家里几个人？你妈上班吗？”
“小姑，我家四口人，还有一个弟弟，小我四岁，现在在修理厂学徒。我妈在薄荷村卖菜。”
小姑一惊，“在薄荷村卖菜？你妈自己开店的？”
阿木也知道，薄荷村是一个大型的蔬菜批发市场，那里专门做蔬菜批发生意。全市各个大小菜市场的蔬菜贩子都在薄荷村批发过来售卖。
“不是，是我大姨家开的店，我妈在里面上班。”
“哦，你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22，马上过年就23了。”
阿木看小姑没完没了，她看华子杵在这里又不走，自己上前去搬模特。华子看阿木搬模特，把阿木推开，抱着模特出了店门，找空地放平稳。
阿木见华子出去了，对小姑说：
“小姑你这是干嘛，问那么多，弄得人家都不好意思的。”
“有啥不好意思，我当然要问问清楚，你们两谈了？”
阿木不好意思的转过身不想让小姑看见她的脸。
“我回家问问你姑父，他爸爸和你姑父一个单位的。”
“小姑我晚上回家，正要和家里说。”
小姑起了身，“我回去了，回家告诉你妈，我就这两天回去一趟。对了，晚上不要乱跑，小姑娘家家的，注意点。你要听话，不要疯疯傻傻的。”
阿木看小姑终于要走了，赶紧应声。“知道，知道。”
小姑出了门，见华子还站在门口，望着小姑傻笑。
“去忙你的吧！”
“好，小姑，再见！”
华子才上了车，小姑看见他把车开走了，才转身离开。
阿木着小姑的背影，深深吸一口气。想着晚上回家，这样流程估计还要重新过一遍。
下午四点半阿木就了关门，早点回家，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迎接阿娘的审问。
阿木到了家，看到三姐也回来了，今天周末，三姐三姐夫都休息。三姐这几天害喜，什么都不能吃，晚上喝了几口汤又在院子里开始吐。
阿木在伙房里收拾碗筷，看着妈妈在腌菜坛里掏腌菜，说等会给三姐带回家去。
“阿娘，小姑说这几天来家，让我告诉你一声。”
“来家就来家，还提前打招呼，干嘛还要额去准备十碗八碟啊！”
“小姑她说和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是要给她大丫头讲婆家？”
“不是的，是我的事。”
阿木不知道怎么开口，七绕八绕的还是没说出口。三姐她们要回去了，提着阿娘陶出来的腌菜，又给带了点芋头。看着三姐她们走了，阿木鼓起勇气对着阿娘：
“阿娘，我处对象了。”
“你说啥？处对象了？”
把阿娘说的一惊，这时阿奶进来伙房，听到阿木的话。问道：
“哪里的小伙子啊？你小姑知道吗？”
“阿奶，小姑知道，看见过了，说这几天来家，就是为这个。”
阿木把她知道华子的所有信息全部报告一遍给阿奶和阿娘。
“两个儿子，就这点不好，等你小姑来家再说。”
“阿木，处对象，阿娘不反对，姑娘大了也该讲婆家了，但是要打听清楚家里人怎么样，孩子自己怎么样，你个毛丫头啥也不懂，别和老母鸡似的，一捧就走！”
阿娘在叨叨，阿奶坐在阿木身边，摸摸阿木的头发。阿奶笑呵呵的说道：
“我家阿木也要讲婆家了，这叫额不老往哪去呦！真的老喽！”
“阿奶不老，阿奶能活一百岁！”
阿木趴在阿奶的腿上，让阿奶继续摸她的头发。
“阿娘，华子说过几天他爸妈要来咱家说亲。”
“倒也是懂道理的人家，对了，你晚上别老外跑啊！好好做生意，挣钱买嫁妆。”
“我知道，挣不到嫁妆钱就不结婚！哈哈”
大家一起笑起来，阿娘又和阿木唠叨女孩子要注意的事，说的阿木都烦了。不想听跑去找阿爹。
阿木和阿爹商量年底再去一次杭州，再买点婚纱回来，两人算算成本，算算出租率。阿爹很支持阿木的想法，让她在年底前挣的钱不用交了，留着去杭州。如果不够他贴一点，把阿木开心的搂着阿爹直亲。
阿木回店里的第二天，小姑就回娘家去了。又过了两天，小姑带着华子的父母去了家里说亲，定好下个月初八看门子。
华子把这些消息带给阿木的时候，她感觉就像做梦一样，一切都是这么顺风顺水的。看到小静这么痛苦，和海军一会和好一会分手，吵得不得消停。感觉自己有点不真实。
第三十六章 看门子
这一年的冬天比较冷，刚刚入了冬月就下了一场大雪，到了初八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尽。
一大早，华子穿着阿木给他做黑毛呢外套，开车到阿木家把家里三个老人还有小叔小婶接到了店里，阿木还有小姑和姑父一起坐了海军借来的车一起去华子家。
一排排的红墙黑瓦的新工房，就在阿木店的这条街的后身，是附近几个工厂的职工福利房。有点像职工联排宿舍，阿木觉得和大姐家房子差不多，有区别的是大姐家是三层筒子楼，华子家是单层的瓦房。
两辆车同时停在华子家东边的路角口，墙角已经有五个人在路边候着了。下了车，阿木见到一个瘦瘦高高大叔和一个中等身材的婶子上前迎阿木的阿奶他们。拉着阿奶的手，彼此寒暄着。
华子走到阿木身边，拉着她上前一步靠近这两位叔婶，
“妈，爸，这就是阿木！”
两个大人笑呵呵看着阿木，阿木小声的喊了一声。
“叔，婶子”
“好，好，来了，快进屋。”
华子家在十几排工房的最后一排最东边一户。朝南独立四间的间房，被华子的爸爸堵了两个门，把四间房一分为二，改成两间两进的套房。华子的父母住东边屋，华子和弟弟住西边屋。
联排工房房门口就是一条两米多宽通用的水泥过道，对面是一排矮一点连排砖砌的房子，华子爸说，这一排矮房是各户自己砌的，按照自己家的正房的大小对称的地皮和左右邻居连起来砌盖起来的砖房，大家通通做了厨房，餐厅和储物间使用。
阿奶，阿娘婶子跟着华子的妈妈一间房一间房的看，华子的爸爸，大伯陪阿爹和小叔还有小姑父在东屋主客厅里，坐着喝茶聊天。
阿木被华子拉进他自己西边房间。房子应该是这几年刚刚搬进来的，墙上涂料还是白净透新的。南北靠墙的位置各放一张单人床，床铺叠得整齐干净。中间隔着两个矮柜加一个书桌。靠东的墙角放着一个木本色的大衣柜，外间一大间却没有摆放什么家具，只有是一组套着布套的旧沙发和和一个木茶几。
阿木看着华子的房间两边的床头贴满了画报，有张学友，有刘德华，周华健的个人海报。
“这是你的床？”
阿木指着北面的床头墙上海报有几张是温碧霞，问道，
“那是小东的，这是我的！”
华子一屁股坐在南边的自己床上，伸手拉阿木也坐下。
“阿木，这里房子喜欢吗？我们农村还有一套房子，如果你不喜欢这里，我们可以住村上去。那里房子大点。”
这时外间屋进来阿娘她们几个，华子的妈妈端来瓜子花生放在茶几上，让阿奶她们吃。转回去交代华子伯母和堂嫂，她们好像在厨房做饭菜。交代好了又折回来和沙发的阿娘她们唠嗑。
华子的问话，阿木没仔细听。她的注意力在外间华子妈妈和阿娘的对话之中。
“亲家母，不开亲两家，开了亲就是一家人了，两个小的谈得好，就早点给他们把事办了，也了我们一桩心事。”
华子的妈妈在说，阿娘笑着回答：
“阿木还小，又不懂事，不着急不着急的，让他们先处处。”
“你看阿奶身体真好，七十几了？”
阿奶笑呵呵答，
“七十几没我活的了，八十六了！”
“我的天呐，我还当七十出头呢，身体这么好，您老活一百岁不在话下！哈哈”
外间笑声一片。华子扯扯阿木的胳膊，
“你干嘛不理我啊？”
阿木回过神来，立起身拉华子出去，给大人们帮忙去，她看见厨房里大伯母她们在忙乎着。
两人出了屋进了厨房，看看有什么要做的。
阿木坐在厨房门口的小凳子上摘菜，看着这两间堂屋里分别坐着男的一处，女的一处，阿木觉得好玩，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中午大家一起围在大圆桌上吃了饭，华子开车跑了两趟，把这些大人又拖到华子家老房子那里。在城郊的一个村子里面，是一个小二楼加前后两个小院子，前面一块空地堆了好多拆了来的旧砖瓦，华子说原来这个地方有个两间的旧瓦房，最近拆了，准备重新建新房，还没动工。
隔壁就是华子大伯家的房子，也是刚刚新建的小二楼，院子和华子家紧挨着。大人们楼上楼下走了个边，阿爹说时间不早了要回去了，华子妈妈塞给阿木的口袋里一个红纸包，说是第一次见面，给的见面礼。
华子先把阿木和小姑他们送回店里，又回头接阿爹他们，直接送他们回镇上的村里。
阿木回了店，小姑和姑父也跟着在店玩了会。小姑问阿木：
“你喜欢住新工房还是老房子啊？华子家两个儿子，两处房子一个儿子分一处，华子是大儿子，先让你们挑选，你想要哪里的？”
“小姑，现在又不结婚，这么早说这个干嘛？”
阿木觉得有点难为情。
“你没听华子妈说的，明年二月二要让你们订婚，明年年底就准备结婚了！我觉得还是住新工房好，村里的房子是大点，太远了，你开店也不方便。”
“啊？”阿木听小姑说，吓一跳，这都开始商量订婚和结婚的事了。
“我看你爹好像不愿意明年给你办事的。过些时候再说吧！我们先回去了。”
小姑父要回家，站在门口催小姑了。阿木看着他们走远了，感觉有点云里雾里的。
华子送回阿奶他们后又折到回店里，往沙发一趟，对着阿木嚷嚷：
“你以后就是我媳妇了！快看看你婆婆给你多少见面礼？”
“你胡说什么呢！”
阿木正在裁衣服，拿着木尺伸过来敲打华子的身体。想起来华子妈塞给的红包还在口袋里，掏出来看看，四张一百的新票子。
华子看看钱，故意抢过去，嚷嚷着：
“抢钱了抢钱了！”
“给你吧！我不要了！”
“呦呦呦，还生气了，逗你玩的呢。对了，我妈让你晚上来家吃饭。”
阿木接过华子递回来的钱，回：
“怎么又去吃饭？”
“什么叫又啊？现在两家人都同意了，以后我们就正常交往了，不用害怕家里人不同意啊什么的，以后你晚上都上我家吃饭，我妈说的，就前后脚的路。中午我妈回不来，家里没人做饭，晚上有人做，让你晚上都到家吃饭。”
“哦，知道了。”
阿木想，是不是要问家里的大人，能不能晚上去吃饭的。华子开车出去干活了，临走时喊一声，
“晚上我来接你！”
阿木继续裁剪她布料。
第三十七章 年底
晚上华子把阿木又接回到他家吃了晚饭，第一次看见了华子的弟弟小东。比华子长得高长得帅，嘴还甜。一见到阿木就姐姐长姐姐短的，弄阿木都不好意思。
阿木感觉华子的爸爸人比较老实厚道，不爱多说话。他妈妈比较热情，人也活络，估计是长期在薄荷村卖菜锻炼出来的嘴皮，有一股商家特有的精明和开朗。阿木感觉到这一家人都很喜欢她，心里暗暗的高兴。
华子家厨房也是四间，目前只有两间用了，一间做了厨房，一间做了餐厅。另外两间空着，堆放是一些杂物和零碎东西。
吃完饭阿木要帮忙洗碗，被华子的妈妈赶出了厨房，不让她弄，让她回店忙生意去。
华子把阿木送回店里又去跑生意了，阿木觉得这一天过得就和做梦一样。躺在床上阿木还不放心的掐了一下自己，感觉到疼痛，才觉得是真实的。
转眼进了腊月，阿木和师傅杨姐又去一趟杭州。阿木把这两个月的收入加上华子赞助的两千块钱，凑一起又买了二十件婚纱回来，又把隔壁胖大姐退租的批发部房子给租下来，从隔间打通，两间连成一套间，又把新租下来的门窗全部改装成落地玻璃橱窗。阿木把这一间全部用作婚纱店，把店内墙面贴上壁纸，地上铺上塑料地板，装上射灯，在店外做了门头灯箱广告牌。阿木的婚纱店正式上了点规模，在这陈旧的街面上成了一个靓丽的风景线。
婚纱店成了规模，年底生意越来越好，每天都有人来看婚纱。阿木原来的服装店生意冷淡下来，现在租婚纱为主收衣服为副了。有时候忙不过来，放了寒假的兰兰表妹来店里给阿木帮忙。
都说过小年就是年，都腊月二十三了，婚纱还在火热出租中。这几天来试婚纱的人还是多，这几天阿木忙的天天晚睡。华子也是忙的，年底出租车生意也好的，两人忙的有几天没有见面了。
阴了一整天，临傍晚的时候飘起了雪花。刚刚预定了两套腊月二十八的婚纱，阿木想这估计是年底她接待的最后一位准新娘了。阿木在玻璃橱窗前套模特，刚刚客人试穿模特身上的婚纱，现在把婚纱再套回去。
“阿木，你在哪？”
小静进了屋，没见到阿木，模特身上套着蓬松的纱裙挡住了阿木纤细的身体。
“在里间呢！”
阿木把婚纱穿好，走了出来，看见小静苦着脸坐在沙发上。问小静，
“怎么啦？”
“我和海军彻底结束了！”
阿木笑了笑，这样的话她已经听到好几回了。
“又吵架了？”
“我妈给介绍了对象，明天去相亲。”
小静面无表情，阿木打开案板上的布料，年底还有几件衣服要赶出来。回头瞟了一眼小静，问：
“海军家一直都没有来人说亲？”
“来个屁，他现在自己人影都没有看不见了。”
“也许他忙呢！”
阿木在给海军找借口，看见小静无精打采倒睡在沙发上，停下手上的活，也坐到沙发上，感觉小静今天状态非常不好。
“怎么啦？我让华子问问海军，他到底怎么想的。”
“不用问了，我已经问过了，他说分手，这次他说分手的！”
“啊？他提分手的？”
每次小静闹腾，过几天就好了，他们俩分分合合好多次了，每次都是小静提分手，这次海军提，阿木倒是惊讶的。
“分就分吧，我也累了，不想折腾了，明年我出去上班了，不在店里帮忙了。”
阿木看见小静这次没哭没闹，对她的平静有点不习惯。继续回到案板边，继续干活。
“你准备去那里上班？找到工作了？”
“在新一城里卖衣服，我已经找好了，过了年就去。”
“明天你妈给你相亲，你也去？”
“去！为什么不去，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小静刚说完，华子的车开了过来。华子下了车，看见海军也跟着一起来了。阿木拿木尺捣捣躺在沙发上的小静，
“你看谁来了？”
小静头都没抬一下，继续躺着不动。
他们两个进了店，阿木转身拉着华子出了去，把店留给小静和海军呆着。
“华子，咱们去车上坐一会。”
阿木和华子上出租车里，看着店里的小静和海军坐在沙发上说话。
“这回他们来真格的了！”
华子说，伸手把阿木搂着，继续说道：
“我都好几天没看见你了，你也不想我！”
阿木的注意力在店里，老是隔着玻璃看着店里。看见海军在手比划着说着什么，小静还是坐在沙发上没动窝。转脸问华子：
“你说这次他们是真的要分手了？”
“嗯，海军来的路上，和我说的。海军说受够了小静的坏脾气，他妈妈那里又天天说他，他两头都不讨好。说累死了，分了算了。”
“小静的坏脾气，还不是海军没有主张的，他又听妈妈的话，又来拖着小静，我要是小静，早就分了，还等到现在？他还不知足，现在还挑小静的茬了！什么人啊！”
阿木有点气愤，她为小静鸣不平。华子看阿木有点上火，赶紧闭嘴，怕惹祸上身。两人盯着玻璃看店里的情况，看到海军出来了，小静还是坐在那里。
阿木下了车，没好脸色的瞪了一眼海军，进了店里。看见小静沉默不语，阿木坐上前，拍拍小静。听到门外华子的车开走了的声音，小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晚上小静没有回去，在店里和阿木挤在小床上，说着和海军的点点滴滴。让阿木又想到当年和强子的那段时间，她非常理解此时小静的心情。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风声夹着雪花砸的窗户啪啪直响。阿木知道，小静的心比窗外的雪还要冰。
第三十八章 订婚
这场雪下了一天一夜，路上结了厚厚的冰。腊月二十九的早上，阿木收回租出去的婚纱后，早早的关门歇了工回家过年。
华子把阿木送回村里，相约大年初一见面，华子临走前又塞了两百块钱给阿木，说是未来婆婆给她的压岁钱。
积雪到年三十也没融化干净，朝北向的屋顶和屋后还存有一些积雪，路上因融化的雪水使村里土路泥泞不堪。阿木还是觉得城里好，处处都是水泥或者沥青柏油马路。不用沾得满鞋的泥浆，不用穿着时尚潮流的衣服，被村里大婶小婶们走来窜去的议论。
大年初一早上华子提着烟酒茶糖来拜年，阿木领华子在屋后小土坡上晒太阳。
“你准备休息几天？初五有人拿婚纱，你是初五回店里，还是初四回？”
华子问阿木。
“初四回，阿娘说让我初四去你家拜年。你不用来接我，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这几天生意好，你跑生意吧！”阿木永远都是体贴的。
吃了饭华子跑生意去了。阿木在家陪着阿奶唠嗑，阿奶有点犯糊涂了，老是在家里找东西。
年初二，大姐三姐两家人回来拜年，家里热闹了一整天。阿木大了后就不再跟着阿爹去拜年，在家清闲度过了年初三。
初四一早，阿娘就把华子带来的拜年礼让阿木原封不动带着去给华子家拜年。阿木不解问阿娘，
“他怎么带来的我还要怎么带回给他家？”
“嗯，你们还没有订婚，我们是不能收礼的，这是我们家的规矩！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眼鼻子浅，见礼就收，等你们定婚了，我们才收礼的。”
“哦。”
阿木就是觉得自己家的规矩最多，这个不行，那个不可以的，处处有局限。
阿木倒腾了两趟公交车，到华子家已经快中午了。看见华子的妈妈在厨房做饭，过年华子妈也是歇工休息几天。
“阿木啊，快进快进！”
“婶子，新年好！”
“哎呦，东西怎么又提回来了啊！华子一会儿就回来，坐坐，堂屋里说话的是华子大姨和大姨夫。”
华子妈指了指东堂屋有几个人在说话，阿木笑笑点点头并没有坐下来。
“婶子我来做饭吧，你去和大姨说说话去。”
说着就抢过华子妈手中的锅铲，在锅里炒菜。华子妈笑开了颜，给阿木系上围裙，在一旁帮衬着。
吃饭的时候华子回来了，小东不知道跑哪里疯去了，一早上也没个人影，家里人也不管他。在餐桌上大姨老是盯着阿木看，弄得阿木头都不好意思抬头，埋着头吃饭。
“你看你们家阿木多秀气，一点也不娇气，来了还给你做饭。我家那个活祖宗，做好了还要请她出来吃饭。哎，这人比人，气死个人！”
大姨一番数落自家的儿媳，大家一通哄笑。阿木一看就知道大姨是个精明的商人，在生意场上待久了养成那种喜欢阿谀奉承。和她的师傅杨姐一样，骨子里都透着机警强干。阿木对着大姨笑笑，算是笑纳下她的夸奖。
饭后阿木被华子妈拖着上了街，说陪着她逛逛商场。却把阿木拉到老凤祥黄金柜台，让阿木看看什么项链款式好看。
“阿木，你看，什么款式好看啊？”
阿木转了一圈，没看到喜欢的样式的项链，倒是被一款手镯吸引住了眼球。趴在柜台上左瞅瞅右看看，华子妈看阿木喜欢，让售货员拿出来。
“阿木，你是觉得这手镯好看？”
阿木点点头，觉得常规项链手链好像都很普通，这款手镯感觉新颖时尚。
“那就买了，反正以后还是要给你买些首饰，再挑一条项链。你看看喜欢哪个款。”
阿木不好意思的看看华子妈，知道她的意思。
“婶子，不用，不用，以后再买吧。”
阿木惊慌失措的跑开，到别的柜台去看衣服了。
等到华子妈找到阿木的时候，看到她手上拿着一个盒子。阿木问道：
“婶子，你买了？”
“买了，买了，我看你喜欢，项链你也没挑，我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你喜欢，过几天让华子带你来看。”
华子妈边说着话，边伸手拉着阿木的手，把手镯掏出来套进阿木的手上。
“是好看，你们年轻人的眼光就是不一样。”
“婶子我现在不能要。”
“下个月就给你们订婚了，现在就套上。呵呵”
华子妈笑呵呵拍拍阿木的手，拉着她继续逛街。阿木一脸懵圈，想着：下个月？下个月就订婚了？
华子妈看见阿木有点发愣，一边走，一边说：
“上次看门子的时候我就和你家大人提了，二月二让你们订婚。过几天我和你叔去一趟你家，让你小姑做个现成媒。哈哈，我带你去看看皮大衣去，听说现在流行什么毛领皮大衣。”
阿木被拉着在商场里逛了一下午，华子妈拖阿木试这件又试那件，阿木不肯要，华子妈没有拗过阿木，两人空手回了家。
在华子家吃了晚饭后，华子送阿木回了店，她把手镯退了下来，塞在华子的口袋里，把华子关在店门外。
“阿木，你让我进去，手镯你为什么不要啊？”
“你做生意去吧，我现在还不能要，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阿木任由华子敲门，就是不开门。
年初五阿木就开门营业了，一早华子过来给放了鞭炮，接财神。
正月初十华子的父母去了阿木家，正式敲定了二月二订婚的事，丢下一万块买衣服的礼金钱。
阿娘把一万块钱给了阿木，让她自己安排。阿木和华子商量后，就买一件皮大衣，一件羊毛衫和一条毛呢裤子。剩下的钱阿木放在店里，想着以后买婚纱用。
正月十五之前阿木还是租出去几套婚纱，过年这些天定二月份的婚纱挺多，这让阿木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投入的本金两个月不到，就回拢了一半了，再有两个月她想资金全部应该能收回，后面的就是盈利的。
阿木想着等资金回拢后，再添几件新婚纱。
转眼就到了二月二，早上下着小雨，华子歇工开着车带着他的父母小姑还有一个请来做媒人的亲戚一起来到阿木家。华子从车上搬下来六个大硬纸箱子，二哥在门口放着鞭炮迎接。
等到鞭炮放停了，阿木才看到院子里面放着六个大硬纸箱子里面装的是一箱酒一个箱子里有两条几十斤重大青鱼，一箱子里两个大猪后腿，一箱子糖果还有最后两箱香烟和茶叶。阿木看着院子里面放着这么多东西，感觉是不是要开批发部了。
阿木穿着买的那件带毛领的皮大衣，手上刚刚华子给套上的金手镯。
“这下肯要了吧！”
华子刮了一下阿木的鼻子，说她脾气太倔，非要等到这天才肯要。
村里的几个孩子们和一些大人听到鞭炮声一起跑来门口，阿娘在门口撒糖散烟，大家一起拥上来抢糖吃。临近的几个婶子大娘们进了院子，看见院子里送来随礼，各个都说阿木找了个有钱的人家，来了这么重的礼。阿娘和阿奶笑着散糖给大伙。
家里来了很多亲戚，热热闹闹的陪华子父母吃订婚宴。